《夫君有糖》 第1节 ●━━━━━━━━━━━━━━━━━━━━━━━━━━━(>^w^<)喵~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w^<)喵~ 《夫君有糖》 作者:尤阡爱 文案: 慕容糖心最大的愿望是嫁给大师兄,可打从某男出现后,她的愿望就变得越来越遥远,而某男不仅对她死皮赖脸,还口口声声说要娶她…… (男主苦恋女主,女主没心没肺,1v1,he)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主角:慕容糖心 ┃ 配角: ┃ 其它:狗血、无厘头、尤阡爱 ============== 第1章 [厚脸皮] 树下,有一男子。 青烟衣衫,腰束绫带,虽说仅余背影,却觉苍松气俊,雅柳风姿,全无俗韵。 慕容糖心站在不远处,轻轻唤了声:“大师兄。” 葛青逸转过身,温柔一笑,朝她展开双臂,等待入怀。 大师兄他…… 慕容糖心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激动得眼泪汪汪,天知道这一天她等了有多久,大师兄他……他终于肯接受她了,几乎喜极欲泣,不顾一切地飞奔而去。 然而“嘶拉”一声,她意外踩到脚下裙裾,眼睁睁看着与葛青逸仅差三尺距离时,曲身摔了一跤,再抬首,葛青逸已经不见了…… 慕容糖心是从疼痛中醒来的,当时脸朝地面,呈大字型趴在地上,旁边则是温暖的床榻。 “姑娘……”阿萝捂着眼,都不忍心看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同往常一样叹气,“姑娘又做梦了啊。” 做梦? 慕容糖心被她搀扶着坐起身,揉揉有点撞歪的小俏鼻,等琢磨过味,暗暗遗憾,那一跤摔的简直太不是时候了,这回差一点,她就能抱到大师兄了。 更漏沙沙作响,窗外天色大亮,按照天蝉阁的规定,无论天蝉阁弟子、还是扫廊端水、看炉煎药的侍仆,皆在五更起床,洗漱完毕,便各司其职,弟子们则在清凉园习武练剑。 当然,作为天蝉阁阁主的女儿,慕容糖心是个例外,想睡到多久都可以,整个天蝉阁里谁人不知,慕容姑娘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连阁主都管束不了,谁又能管得了她? 眼瞅已近巳时,晨练就该结束,慕容糖心急忙的让阿萝为自己梳妆,换上今年开春新裁的粉桃绢衫,两只雪袜玉足套入绣花鞋中,鞋尖还绣满芙蓉花,她拿起单支花棒,在脸上细细滚上一层细腻的莹白香粉,末了,又打开盒子,点了一指胭脂,均匀涂抹在唇上。 要说咱们慕容姑娘,那真是生得玉齿珠唇,雪肤花貌,纵使不施粉黛,也难掩惊人姿色,如今再经一番精妆,更是美上了天去。 她对镜比较再比较,满意后,方离开寝室。 来到清凉园,师兄师姐都于此处练剑习武,慕容糖心静静守在拱形小门前,手捧一条干净的手巾,手巾包了一夜的花瓣,闻起来香气扑鼻,中央更绣有花纹图样,是她熬了三个晚上才绣好的。 时辰差不多了,最先出来的人是二师兄荀子帆,荀子帆扫了她两眼,微一颔首:“小师妹。” “二师兄。”慕容糖心与他交集不多,每次见面,简单打个招呼足以。 荀子帆走后,慕容糖心继续踮着脚尖,翘首以盼,不久,终于等到葛青逸出来。 窄袖束衣,绫带薄履,剑眉朗目,欣长身姿,温润中透着苍松般的刚健,黑垂长发随山风飒然飘扬,更衬得他器宇轩昂,清俊无边。 慕容糖心听到自己的心跳明显加快:“大师兄!” 葛青逸见状点了点头,走上前:“小师妹,今天你怎么没来练剑?” “噢……我……”慕容糖心答得磕磕巴巴,“我今天……今天没起来……” 葛青逸一本正经道:“师弟师妹都已习成天蝉剑法十二式,小师妹至今却只学到第三式,习武非一朝一夕之事,落下太多,日后阁主问及,小师妹要如何交待?” 父亲是名药痴,就差把自己关进药炉里了,慕容糖心觉得对方才没功夫管自己呢。况且天蝉阁是以炼药闻名天下,而非绝世武功,慕容阁主凭借耗费数十年心血创下的《百草秘笈》,炼就出无数灵丹妙药,令江湖人趋之若鹜,每日登门求药的人不计其数。 但慕容糖心还是很开心,大师兄如此说,证明是在担心她吧? 开口道:“我、我悟性低啊,总是跟不上你们的进度……要不大师兄,改日你单独教我习武好不好?” 葛青逸一愣,不过对于她提出的要求,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好吧。” 慕容糖心喜不自胜,见他刚刚习武完毕,额角上挂着细碎的汗珠,正欲将准备好的手巾递给他,岂料葛青逸已经从袖内掏出一条手巾,一边擦着汗一边离去了。 “……”慕容糖心话都没来得及说呢,目瞪口呆地捧着手巾,目送那道玉树临风的背影越走越远。 她发呆之际,手巾却被旁人拿了过来。 “嗯……好香啊,与小师妹身上的桃花蜜是同一个味道。” 那声音低磁含笑,十分悦耳,慕容糖心闻言,立马耷拉下脸,扭头不情愿地唤了声:“四师兄。” 男子桃花长目,妖娆俊容,菲薄如玉的嘴唇天生微翘,唇泽红润润的,宛如上等胭脂中的樱桃冻,似笑非笑间,溢着风流无拘。 即使是慕容糖心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这位四师兄,模样的确是好看得有些过分,绝美端丽的五官挑剔不出半点毛病,这要是拉到城里去,不得迷死一片姑娘,为他争个头破血流,所以说这种人,简直就是妖孽下界,专门来祸害人的。 而且,讨厌鬼就是讨厌鬼。 果然,殷边瓷一脸感动地道:“小师妹对我真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知道师哥练剑辛苦,特意在这里等候师哥。” 慕容糖心嘴角一搐:“你别乱想,我可不是在等你。” 第2节 “瞧瞧,还特地准备了手巾,师哥甚感欣慰。”说着便往脸上抹了抹。 “喂!你……”他他他竟然……这是她给大师兄准备的手巾啊!慕容糖心气急败坏地原地跺脚,“谁让你用它擦脸了!” 殷边瓷摊开手巾,意外发现上面还绣了一对鸳鸯,恍然大悟下,眼波温柔极了,深情脉脉地流转到她脸上:“原来小师妹是这般心意,你放心,师哥一定会收下好好保管的。” 慕容糖心都恨不得去撞墙了,搞不懂父亲当初为何要收留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为徒。 她咬牙切齿,殷边瓷却美滋滋地将手巾塞入袖中走了,随后目光一转,发现夏如英正站在石拱门前,痴痴地望着殷边瓷的背影。 她出声:“三师姐。” 夏如英如梦初醒,赶紧将手上那条洁帕收了起来,笑道:“小师妹。” 她疼爱地讲:“在武技上若有何不懂之处,尽管来问师姐。” “嗯。”夏师姐为人亲切随和,待她极好,慕容糖心很喜欢夏师姐。 分别后,慕容糖心回到自己的飘袅居,正巧阿萝折了枝新鲜的桃花,她一把夺过来,倚在软榻上,抓了花瓣便往嘴里塞。 “姑娘,这么吃,小心吃坏了肚子。”阿萝知道她心情不好。 但慕容糖心心里着实气啊,那是她给大师兄辛辛苦苦绣的手巾,结果居然被那个讨厌鬼拿走了。 说起来,慕容阁主原先的入室弟子仅有三人,至于殷边瓷,当年慕容阁主下山,意外在林中发现年纪十三岁的殷边瓷,由于被野兽追赶,已是奄奄一息,手负重伤,被慕容阁主带回断陵山治疗,后见他资质绝佳,又孤苦无依,竟破例收入门下。 慕容糖心不喜欢殷边瓷的原因,主要就是这家伙四年前成为天蝉门弟子后,总喜欢死皮赖脸的缠着她,偏偏慕容糖心成日游手好闲,学的那点拳脚功夫又打不过他,不过慕容阁主果然独具慧光,因为殷边瓷真的是个奇才,不仅根骨绝佳,更是资质惊人,短短四年,无论武学还是在炼药解毒上面皆有所成,已经能与二师兄并驾齐驱,连性情孤傲的慕容阁主,都对他另眼相待。 慕容糖心特不服气,明明大师兄比他优秀多了,如今父亲却似乎更偏爱殷边瓷一些。 她吃完花瓣,又“嘎嘣”一下把花枝咬折了,阿萝心道她也不嫌硌牙。 下一刻,鼎楼传来三声悠远的钟鸣,是慕容阁主召集门下弟子前往上无殿的信号。 慕容糖心不知父亲突然召集他们有何事,赶紧从榻上跳起来,前往上无殿,半途遇见夏如英,二人颔首示意,并肩同行。 那时葛青逸、荀子帆、殷边瓷都已抵达殿内,慕容糖心看着葛青逸俊秀的身姿,忍不住痴迷了一番,但很快留意到一旁的殷边瓷,正笑吟吟地朝她抛媚眼,简直迷死人不偿命。 夏如英用手捂住心口,一副快呼吸不上来的样子。 慕容糖心却狠狠白了殷边瓷一眼,按照排行,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在他左侧。 小、师、妹。因不久前手巾的事,殷边瓷对她亲昵地眨眨睫毛,用口型唤她。 慕容糖心则瞪大眼珠子,以眼神回了句:闭嘴! 慕容阁主道:“一个月后,聚泉庄庄主将庆贺四十大寿,届时宴请天下各路人士,天蝉阁亦在邀请之列。” 要说天蝉阁在江湖上可称得上是香饽饽,毕竟送去的寿礼,没准就是什么灵丹仙药。 不过慕容阁主性情怪僻,哪怕收到请柬,去不去也全看心情,由此看来,这位聚泉庄庄主在江湖上的地位恐怕不小。 果然,慕容阁主开口:“我会炼制一方丹药作为寿礼,需要三种药引,明日辰时你们在上无殿守候,我自有吩咐。” 众人异口同声:“是。” 慕容阁主简短交代几句,便命他们退下了,唯独慕容糖心百思不解,待余下二人时,喊道:“爹。” 第2章 [悄悄话] 慕容阁主正打算去炼丹房,闻言转过身。 慕容糖心快速跑上前:“爹,那三种药引,是需要我们去找吗?” “嗯。”慕容阁主一抚长髯,点点头。 慕容糖心脱口而出:“爹爹难道是想借此机会,考验师兄师姐们吗?” 她之所以如此猜测,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父亲炼药多年,所需药材皆亲自采拾,绝不假他人之手。 “你倒心思玲珑。”慕容阁主这一句话,算是表扬了。 慕容糖心眼睛“噌”地就亮了,来了精神头:“爹爹难道是想……不知爹爹属意的是哪位弟子?” 她一副好奇八卦的模样,却令慕容阁主微微颦眉:“好了,日后天蝉阁传位给谁,爹心中自有计较,你花心思想这些事,不如在制药或武学上多花功夫,你看看你,天蝉剑法学得一塌糊涂,你四师兄才拜入师门四年,武学上已有极大造化,你该多向你四师兄学学才是。” 一听他夸赞殷边瓷,慕容糖心就跟闹肚子一样难受,瘪瘪嘴:“还是大师兄最厉害。” “嗯,青逸是一贯的好。”毕竟是从小带大的得意门徒,这点慕容阁主不可否认。 离开上无殿,虽不知父亲究竟属意谁当下任天蝉阁阁主,但套出这个消息,予慕容糖心而言还是至关重要的。 也怪不得她紧张,眼下她年满十五岁,已到标梅之际,以父亲的脾气,肯定会从三位师兄里挑选最优秀的一人来当她的夫婿,而父亲现在在考虑日后的传位之人,这与她的亲事是直接挂钩的,所以说慕容姑娘能不担心吗? 她自然希望未来的阁主是葛青逸,想她一出生,娘亲就因难产而逝,父亲又是药痴,陪着药炉的时间比陪在她身边的时间还长,葛青逸是父亲收入门下的第一位弟子,那时候只有大师兄陪着她,大师兄温柔体贴,又懂得照顾人,还会做饭,她最喜欢大师兄了,是以慕容糖心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嫁给大师兄,吃大师兄做的饭,给他生一堆小娃娃,夫妻琴瑟相合,结百年之好。 可以说,慕容阁主越是看重殷边瓷,她就越有危机意识,看殷边瓷总是百般不顺眼。 天蝉阁座落在断陵山上,占地极大,选在背风的山腰建筑,精致的房舍一间连一间,在高低起伏的山势上弯弯绕绕,就像林海中的小小鸟巢,每个弟子都有独立的院落,闲暇时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像慕容糖心的飘袅居就是套间儿,分东西暖阁,除此之外,还有净室和单独的灶房。 慕容糖心是在花圃找到葛青逸的,葛青逸平日喜欢种些花花草草,此际午歇之际,葛青逸换掉习武的束衣,改穿一件青柳长袍,腰上系着绫带,黑亮的长发,宽宽的袍袖,被山风一下下拂过,荡起又荡落,宛若池中青花,自有一股乘风归去的飘意。 尤其现在他半弯着腰,用瓢给杜鹃花浇水,末了,还轻轻摸了摸杜鹃花的花瓣,仿佛呵护着可爱的孩子,眉目增了阳光的暖晕,此时此刻,慕容糖心多希望自己就是他手下的那朵杜鹃花。 “大师兄。”画面太美好,她都舍不得开口扰破。 葛青逸扭头,直起身:“小师妹。” 慕容糖心三步并两步上前:“大师兄,我有话要对你说。” 第3节 葛青逸颔首:“什么事?” 慕容糖心看看周围:“咱们换个地方,这儿说话不方便。” 她模样神秘兮兮的,葛青逸只好搁下水瓢,跟着她走出花圃,慕容糖心是一心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离开花圃十多丈远,来到一株巨大的桦树下。 “发生什么事了?”葛青逸永远都是一脸正经状。 慕容糖心整顿下措辞,启开唇齿:“大师兄,你知不知道,我爹这次要你们寻找药引,其实是另有用意?” “用意?”葛青逸不明白。 慕容糖心说出石破天惊的一句:“我爹在考虑日后传位之事。” 葛青逸一愣,不过表情既不激动,也不兴奋,更没有焦急。 他的反应出乎慕容糖心的意料:“大师兄,你、你不着急吗?” “着急?”葛青逸疑惑,“为什么?” 慕容糖心急得皱眉:“你难道不愿意当我爹的衣钵传人吗!” 慕容阁主药术渊博,如今收录的几位弟子,跟在他身边受益匪浅,而只有他选中的衣钵传人,才能继承真传,也就是真正的继承人。 葛青逸老实回答:“自然想。” 慕容糖心松口气,重新换上欣喜的笑颜:“所以大师兄,这次不管我爹出什么难题,你一定要好好表现,这样才能成为下任阁主。” 葛青逸才明白她是特意来说这件事的,倒是想得很开:“多谢小师妹一番好意,其实师父日后传位给谁,心中自有定数,至于师父有何吩咐,我只需尽力完成就好了。” 他声音淡泊平静,一副与世无争的神情,看得慕容糖心一阵起急:“那怎么成,大师兄,你一定要成为阁主的!” 葛青逸马上追问:“为什么?” 慕容糖心满脸倾慕地凝视他:“因为你成了阁主……才、才能……我……”一时娇靥微染红云,就像鞋尖上粉红的芙蓉花,抿了抿嘴,“才能照顾我……” 葛青逸微笑,拍拍她的肩膀:“小师妹放心,就算没有成为阁主,我也会照顾你的。” 慕容糖心知道他口中的“照顾”,跟她想的不是一个意思,有些失望。 稍后小童来找葛青逸,说有客人登山求药,天蝉阁也是要营生的,往往有江湖人求药解毒,都会按照难易程度收取一定费用,通常不是特殊的奇毒异药,葛青逸与几位弟子便能处理,慕容阁主是极少出面的。 葛青逸离去后,慕容糖心一个人站在原地,闷闷不悦,觉得胸腔仿佛堵着石头,一口气出不来,憋不回去,为什么大师兄就不懂她的心呢。 她生气地晃了晃树干,可惜树干比她两只手臂还粗,她便使出那么一点可怜巴巴的真气,终于令大树稍微晃动了下。 慕容糖心发泄完,转身迈出两步,听到一个声音隔空传来:“不要动。” 慕容糖心果然定住了,觉得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从哪儿传来的? 她东张西望,然后仰头,看到殷边瓷正姿态闲适地倚在树杈上,两手枕于脑后,舒舒服服的晒着太阳。 慕容糖心长大嘴巴,足能装下一枚鸡蛋:“你怎么在这儿?” “一直都在啊。”殷边瓷语气懒洋洋的,眨着那双迷人的桃花眸,睫毛可真长,浓密上翘着,斑驳的阳光透过睫毛筛下来,萦绕出一层金丽的光,就像只没睡醒的狐妖,慵懒而妩媚。 不得不说,生得太美,也是种孽,尤其还是个男人,像慕容姑娘虽有国色天香的容貌,可每次看见这个家伙,也不太想照镜子了。 当然,她现在可顾不得去琢磨他那张脸,险些惊呼出声:“你一直都在树上?” 她脚下不自觉迈出一步,殷边瓷语气迅速一变:“别动!” 慕容糖心低头,才发现有前面有只小雏鸟,差一点点就被她一脚踩到,她不遑反应,吓得身子往后一仰。 不过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后稳稳揽住她的腰,慕容糖心睁开眼,对上殷边瓷柔情含笑的俊庞,他轻功如此之好,不过瞬息间,就能跃树接住她。 “没事吧?”他把她当成了娇宝贝,小心翼翼地往怀里搂了搂。 慕容糖心却像只炸毛的猫咪,活生生从他怀里跳了出来:“你既然老早就在了,为什么一直不吭声?” 殷边瓷满脸无奈:“我本来在睡觉,然后就听到了小师妹的声音……” 这地方环境幽静,爬到树上视野极好,他倒真会找地方打盹乘凉。 殷边瓷弯身将地上的小雏鸟捧入掌心里,轻轻抚摸下,接着纵身一跃,腰上的紫玉带飘了起来,姿态真真洒脱漂亮,他刚将小雏鸟搁回树上的巢穴中,一只大喜鹊马上欢快地飞了过来。 慕容糖心愧疚地捂下嘴,小雏鸟之所以掉下来,大概是自己之前的“杰作”吧。 等殷边瓷再下来,慕容糖心转入正题,严肃的绷起小脸:“那刚才我跟大师兄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殷边瓷倒没隐瞒,坦然承认:“嗯,都听到了。” 慕容糖心正欲开口,又听他补充一句:“你放心,我懂。” 慕容糖心心道他还倒挺识时务,咳了声,打算提醒几句:“我告诉你,此事你就不用多想了,关于下任的阁主之位,只能是……” 袖中一对芊芊玉手被他握住,举在胸口。 慕容糖心犯傻地看着他,殷边瓷正经八百地开口:“小师妹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完成师父的考验,日后继承阁主之位的。” 慕容糖心仿佛没听清楚,大着舌头:“什么,你说什么?” 殷边瓷甜蜜蜜地讲:“我会继承阁主之位的,然后娶你为妻,小师妹不也是如此希望的吗?” 慕容糖心瞠目:“我什么时候说我愿嫁你为妻了!” 殷边瓷解释:“如果不是,小师妹今早为何会特意守在清凉园门口,还辛辛苦苦绣了那条手巾送我,还有,小师妹既然要找大师兄谈话,去哪里谈不好,偏偏选在我休息的树下,其实小师妹明面是在找大师兄谈话,实则是在向我暗示什么。” 第4节 殷边瓷叹口气,一副被她的用心良苦感动的模样:“所以小师妹……你对我的心意……我都懂的……” 慕容糖心才闹明白,原来他适才所谓的“我懂”,是这么一回事,真恨不得扇他两个嘴巴子:“殷边瓷,你脑子没病吧!” 发觉还被他握着手,她使劲挣了挣才抽回来,气呼呼地讲:“我实话告诉你,那条手巾,我、我才不是绣给你的呢……我是给大师兄……” 殷边瓷突然用食指抵住她的嘴唇,那手指又细又长,晶莹剔透,跟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一般,简直就是上等的艺术品。 他完全不以为意,露出令人窒息的柔情微笑:“小师妹,我知道你在口是心非。” “你!”慕容糖心吐出一个字,粉嫣唇瓣却被那长指由左至右,深深摩挲了一番,染上了她殷红的口脂印。 他接着喂入嘴里尝了尝:“嗯,玫瑰味的。” 第3章 [万人迷] 慕容糖心快气炸了,一回飘袅居,就把花瓶里的桃花全给咬断了,阿萝吓了一跳,也不敢多问,等她发泄完,赶紧抱着花瓶离开。 这个混蛋,竟敢趁她不备,占她的便宜,最可恨的是,她当时居然没有反应过来,某人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慕容糖心对照铜镜,想到对方摸过自己的嘴唇,还尝了尝上面的味道,心下就一阵恶寒,决定以后再不用玫瑰味的口脂了。 第二日,大家准时在上无殿聚合,慕容糖心因为习惯性懒床,差点没起来,为此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慕容阁主开口:“我需要三种药引,第一种,是年满十五周岁以下童男童女的眼泪,你们每人替我集齐一百滴。” 收集一百滴眼泪? 慕容糖心认为不算太难,顶多是花费些功夫,慕容阁主发给每人一个巴掌大小的琉璃瓶,刚好可以容纳一百滴眼泪的分量,而且里面放着折须根,这种折须根放在毒-药里会变成深紫色,放在清水中是莹白色,根据它吸取的成分用来制药。 慕容糖心好奇折须根浸泡在泪水里,会是什么颜色? 慕容阁主见她也要了一瓶,问道:“你也要跟去?” 慕容糖心眼珠子溜溜一转,颔首:“是啊,我也想趁这个机会磨炼磨炼自己。” 慕容阁主很是满意,认为她总算有些长进了:“不错,你的能力如果能逾几位师兄师姐之上,为父也将对你另眼相看。” 慕容糖心知道父亲对待几位弟子,素来一视同仁,绝不偏袒,唯有能者居上,当然,如果她有足够能力,日后天蝉阁也会由她继承。 可惜慕容糖心压根就没那份心思,否则早不分寒暑进行苦练了。 慕容阁主吩咐在黄昏之前完成任务,众人离开上无殿,荀子帆突如其来地蹦出一句:“小师妹,师父此举何意?” 慕容糖心微怔,荀子帆笑得意味深长:“师父往常制药,皆是亲力亲为,这次却要咱们各自完成任务,师父是在考虑下任传人么?”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夏如英大感吃惊。 慕容糖心哪料他一语中的,故作淡定的咳了声:“我爹心思一向复杂莫测,我岂会清楚。” 荀子帆挑眉:“这等显而易见之事,小师妹又何必故作不知,小师妹此番参与,莫非也对阁主之位感兴趣?” 慕容糖心揉揉鼻子:“反正我爹说了,要在日落之前收集到一百滴眼泪,二师兄与其有闲心问东问西,不如尽快下山收集。” 五人之中,谁第一个完成,便是佼佼者。 荀子帆果然不言言语,夏如英亦有些兴致勃勃,虽从各方面比较,有师兄师弟在前,她算中等水平,但也打算争取一下。 不过她目含期盼地投注向殷边瓷:“四师弟,你天赋资质,此次机会,不要错过。” 殷边瓷微笑,容颜沐浸阳光中,透出琉璃一般的雪色妖娆:“多谢三师姐。” 夏如英不自觉红了红脸。 慕容糖心见殷边瓷跟黏泥鳅一样捱了过来,真心实意地讲:“小师妹……你放心好了,为了你,我一定会努力的。” 呸,谁在乎你努不努力啊! 慕容糖心狠狠翻了他个白眼,跑到葛青逸旁边,有些害羞地揪揪他的袖子:“大师兄,咱们走吧。” 葛青逸点点头。 断陵山东为不知崖,北为溟幽林,西为古来镇,古来镇上聚集着近千来口人,平日天蝉阁所需的日常用品,都会在古来镇购买。 一行人下了山,便分头行事,不过慕容糖心以自己极少下山,人生地不熟为由,一路紧紧跟着葛青逸。 其实收集眼泪,听去简单,但实践起来才晓得头痛之处,毕竟哪个人,会无缘无故说哭就哭啊,一上午,慕容糖心才收攒了二十来滴,葛青逸四十滴,大多是出生几个来月的小婴儿。 慕容糖心穿行在古来镇的后林里,那里也安居着好几户人家,此际树后倏然冒出一个黑影,容貌狰狞丑陋,吐着血舌头,眼珠子更是爆裂出来。 慕容糖心“啊”的大叫一声。 “小师妹,你胆子这么小啊。”荀子帆摘掉脸上的鬼面具。 “二师兄,是你……”慕容糖心花容失色,捂着胸口,心脏差点没跳出来,“你、你从哪儿弄的这么个鬼面具啊,吓死人了。” 荀子帆哼哧声,察觉又有人靠近,躲到树后。 慕容糖心看到两个五六岁的孩童手着牵手走过来,荀子帆“呼”地一下从树后出现,做个各种骇人动作,吓得两个孩子,一个跌在地上哇哇大叫,一个哭着喊“娘”,荀子帆则打开琉璃瓶盖,趁机攒了两滴眼泪。 慕容糖心瞠目结舌,才晓得面具是这个用途,不禁指责道:“二师兄,你、你也太坏了,怎么可以吓唬小孩子!” 荀子帆嗤了一声,不以为然:“师父只说积攒眼泪,又没说不准吓唬人。” 慕容糖心见他摇晃下手里的琉璃瓶,折须根已经变成深红色,怎么也得七十来滴了,完全是遥遥领先她跟葛青逸。 荀子帆转身时,袖内又遗落下一枚纸包,慕容糖心手疾眼快地拾起来,打开一瞧:“辣椒粉!” 荀子帆揉揉眉毛。 第5节 慕容糖心觉得他太狡诈了:“二师兄,你这属于作弊,不公平!” 荀子帆道:“你也如此做不就好了,小师妹,做人要灵活,干等着别人哭,等上一天你也收集不够的。” 慕容糖心居然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荀子帆几个纵身消失林间,开始思忖他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或许……她也应该准备个面具跟辣椒粉吧? 她回到小茅屋,葛青逸依旧注视着对面的布衫男童,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了。 葛青逸就是有耐心,每次征得对方同意,便静静等待。 慕容糖心却是忍不下去了,冲到布衫男童面前,瞪目叉腰:“喂,你到底哭不哭啊,我们都等了你一炷香的功夫了!” 布衫男童十二来岁模样,玩着手里的土泥巴,连眼皮也不抬:“可是我哭不出来啊。” 慕容糖心问:“那你怎么才能哭?” 布衫男童想了想:“你把眼睛闭上。” 慕容糖心依言闭上。 “把手伸出来。” 慕容糖心伸出手,过会儿,感觉掌心上多了个东西,睁开眼,居然是只大青虫子。 慕容糖心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惨叫两声,甩掉手里的青虫子,原地乱跳。 布衫男童手捂肚子,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姐姐你好笨,那又不是真虫子。” 慕容糖心定睛一瞧,可不是么,原来只是草编的蚂蚱。 臭小子,竟敢戏弄她!她脸色又青又白,跟地里的萝卜似的,委屈巴巴地跑到葛青逸跟前:“大师兄,他欺负我!” 葛青逸叹气,站起身:“走吧,咱们去下一户人家。” 布衫男童有些过意不去,开口解释:“其实,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我打小就不爱哭,要不你们等等我阿姐,她总是动不动就哭鼻子。” 正说着,他阿姐刚巧就来了,年方十五,正符合要求。哪料姐姐闻言,一口回绝:“不行。” 慕容糖心恳求:“我们只需要一滴眼泪,求姑娘帮帮忙。” 姐姐却羞红了脸:“奴……奴的泪,只给殷公子……” 慕容糖心疑惑:“殷公子?” “是啊。”姐姐捂住滚滚发烫的脸颊,就像晚霞中的火红枫叶,“我活到现在,还没见过那般好看的人呢,殷公子若肯多看我几眼,我真是死也瞑目了……” 慕容糖心莫名冒出几滴冷汗,殷公子……该不是那个讨厌鬼吧…… “他在哪儿?” 姐姐警惕地瞄了慕容糖心一眼,完全就是瞄情敌的眼神。 慕容糖心被她瞅得头皮发麻,解释说:“他可能是我的四师兄,我们是天蝉阁弟子,今日奉师父之命,在四处收集眼泪。” 天蝉阁鼎鼎大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姐姐这才讶然:“原来你们是天蝉阁的人?”改口道,“好吧,我正要去呢,你们跟我一道走吧。” 慕容糖心奇怪:“你不是刚去完回来吗?” 姐姐吃吃一笑:“那样的人儿,谁不想多看几眼啊,她们都在给殷公子丢荷包,我也要丢。” 等慕容糖心被她领到一座屋舍前,倒是没看到殷边瓷,而是看到一堆黑乎乎的人影,几乎全是十四五年岁的妙龄少女,站在栅栏外面,把整座屋舍堵得水泄不通。 慕容糖心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就见殷边瓷正朝一位年轻女子说:“晴儿姑娘,可以借我一滴你的眼泪吗?” 他肌如雪瓷,唇若朱涂,被阳光映出一张天人玉面,晴儿姑娘简直看痴了,乖乖点了点头,然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软腰,眼泪就迸了出来。 殷边瓷连忙拿琉璃瓶接住:“多谢。” 晴儿姑娘眼泪汪汪的:“殷公子,我亲手做了桃花糕,殷公子若不嫌弃,可愿品尝一二。” 殷边瓷雅眉微挑:“多谢晴儿姑娘一番美意,只是在下今日有要事在身,不敢多加耽搁,改日再来叨扰,定会品尝晴儿姑娘的手艺。” 他一笑间,宛如倾城的浊世君子,风流自成,美意无边。 晴儿姑娘差点没昏死过去。 外面的姑娘们再顾不得矜持,喊道:“该我了!该我了!”纷纷往殷边瓷身上砸着荷包香帕,争着吵着要奉献出自己的眼泪。 慕容糖心只觉这帮姑娘真是疯魔了,不就是看到一个模样好看点的男人,至于这样么,思付之际,发觉殷边瓷的目光朝这厢睨来。 第4章 [救美人] 慕容糖心打个激灵,也不管他看没看到自己,赶紧猫着腰,从人群中溜了出来。 她跟葛青逸站在一株大树下,思量片刻启唇:“大师兄,咱们如此下去太慢了,还是分头行事吧。” 那群人居然在排队掉眼泪,照这么个速度,殷边瓷不得第一才怪! “好。”葛青逸指指南边,“那里还有几许人家,我再去转转。” 慕容糖心颔首,与他分开。 她打算继续到镇上逛逛,临出树林时,竟意外看见夏如英,夏如英坐在一块石台上,周身围着三四名女童。 其中一人奶声奶气地问:“夏姐姐,那书生最后跟小白狐在一起了吗?” 夏如英摇头:“没有,书生醒来后,忘记了小白狐当初的相救之恩,然后与一位有钱人家的小姐两情相悦,那小姐说只要把白狐珍贵的皮毛作为礼物献给她,就愿嫁与书生为妻。书生愁眉之际,小白狐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献出了自己的皮毛。” 第6节 女童惊呼:“小白狐岂不好生可怜。” “是啊,最后小白狐看着书生与小姐喜结连理,自己却拖着血淋淋的身体,回到树林里慢慢死去……我也觉得小白狐实在、实在是太可怜了……”夏如英眼圈一红,已是遏制不住地落下眼泪。 女童们有的拍拍她的后背,有的则在旁边安慰:“夏姐姐,你别难过了。” 夏如英却捂着脸,泪水噼里啪啦地滚落,哭个不停。 慕容糖心心道三师姐也太多愁善感了,明明只是个故事而已,结果倒把自己给讲哭了。 她摇头叹息,默默离去。 回到古来镇上,她开始挨家挨户地寻求眼泪,辛辛苦苦捱过两个时辰,总算积攒到四十九滴,不过肚子空空无物,她扶着墙壁,就听得里面吵架似的咕噜咕噜叫唤,从早上至现在,她还没怎么吃饭呢。 阿萝的手艺一向好,她不禁怀念起阿萝做的合意饼、豆沙糕、枣仁糕、红梅酥……馋得太入神,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背后有人拍下她的肩膀,慕容糖心回首,入目是一个淡眉鼠眼的陌生男子,登时心生警惕:“你是谁?” 男子笑呵呵地搭讪:“小娘子怎地一人在此?” 他眼神色眯眯,在她的脸蛋跟挺昂的胸脯上徘徊,瞧着就像市井流氓。 慕容糖心倏然扩大嗓门喊着:“大师兄、大师兄!我在这里呢!” 男子脸色一变,以为她有同伴,调头就跑。 慕容糖心嗤之以鼻,真是没起子,凭借那点鼠胆,居然还敢上街行色! 不久她进入一条人烟稀少的窄巷里,走到半截,前方有人出现,又是刚刚那名男子。 慕容糖心意外他竟一直跟踪自己,眼下孑然一身,已是露了馅儿,不多想,转身往回跑,岂料又被两名虎背熊腰的男子堵住。 原来还有同伙! 这世道上,无论年年月月,劫财行色,拐卖施恶,皆有坏人行道。 尽管慕容糖心属于娇花一朵,但性格使然,走投无路下,不禁拔剑而出:“你们哪个不怕死的,就过来看看!”她到底练过天蝉剑法,虽说只达到初级的基本功,可应付这些市井流氓,却也使得。 几名男子被她浑然不畏的气势吓了一跳,那淡眉鼠眼的男子讲:“姑娘切莫动怒,有话好好说。” 慕容糖心刻意晃了晃雪亮的剑尖:“你们走不走?” 男子缓缓上前:“我这里有一宝物,想请教姑娘过目赐教。” “宝物?”慕容糖心疑惑间,戒心稍松,男子走近跟前,伸手往袖内掏东西。 慕容糖心纳罕他究竟要拿什么,却瞧男子突然一甩手,撒出一抹香雾,她使劲咳了咳,下一刻,只觉胸闷气塞,内力运行不上。 糟了,是迷散药! 一旦吸入这种迷散药,普通人如常,习武之人却在短暂间无法运行内力。 “你们!”慕容糖心暗恨自己一时大意,上了他们的当,被逼至角落。 几人此时哪儿还怕她,趁机夺走长剑,纷纷围了上来,甚至肆意妄为的,摸了一把她滑嫩嫩的小脸蛋,像这般绝丽芳华的容貌,独自在街上徘徊,早已惹得人色心胆大,垂涎三尺,甘愿铤而走险。 慕容糖心被那手毛浓密的大掌给恶心坏了,差点没呕出来,欲冲出去,却被人一左一右箍住手臂,按在墙壁上。 “这肌肤滑不溜秋的,真叫人受不了。” “如此绝色的小美人,不知享用起来,该何等美妙。” 慕容糖心“呸”了声:“我爹是天蝉阁阁主,你们招惹了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管你什么阁的阁主,哪怕你是公主,今儿个被大爷们抓住,也甭想跑了。” 慕容糖心哪儿受过这般羞辱,面涨羞红,却又真心害怕起来,大喊大叫着:“爹爹!爹爹!”过去会儿,又扯着嗓子尖嚷,“大师兄快来救我!大师兄快来救我!大师兄我在这里啊,大师兄我呜呜……” 男子嫌她太吵,一下捂住她的嘴巴。不过慕容糖心耳畔瞬息传来一道声音—— “放开她。” 大师兄! 慕容糖心仿佛在绝望中重燃希望,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大师兄来救她了,是大师兄来救她了! 她喜不自胜,然而等睁眼瞧清楚时,发现站在前方的人根本不是葛青逸,而是殷边瓷。 怎么是他? 她木讷着回不过神。 殷边瓷静静伫立,几缕被丝绦绑束的长发随风而起,凭空拂动出惑人心弦的亮采,他举起袖子,慕容糖心都不遑瞧清他是如何出的手,捂住她嘴巴的男子已是须臾弹飞了开,剩余二人见状,不由自主扑上前,可惜连他的衣衫也没碰到,就被殷边瓷三下两下打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简直跟捏蚊子一样简单。 慕容糖心傻愣愣站在原地,殷边瓷解决掉几人后,迅速赶至跟前:“小师妹,你没事吧?” 慕容糖心见背后三人起身,连滚带爬地逃走,焦急脱口:“他们跑掉了!” 殷边瓷淡淡扫了一眼:“嗯,跑就跑了吧。” 慕容糖心心头火起,使劲跺脚:“不行,刚刚他们欺辱我,你怎么能这样轻易就放了他们!”至少得抓回来,让她轮番抽嘴巴子才行。 殷边瓷微笑:“我在他们身上下了噬虫粉。” 噬虫粉顾名思义,是由一种奇虫制成,研磨成细碎粉末,随汗水渗入人的肌肤,半个时辰后,浑身就如无数虱蚤啃啮般,奇痒无比,叫人抓耳挠腮,坐不住站不住,原地打滚,哪怕洗澡也不管用,直至三日后才恢复如常。 原来他早暗中下了手,而且还是噬虫粉,慕容糖心想想直起鸡皮疙瘩,觉得他比自己狠多了。 殷边瓷伸手把着她的脉:“是迷散药?” 第7节 慕容糖心点点头。 殷边瓷掏出一粒丹丸,慕容糖心也不问是什么,直接喂入口中,随玉液化作一缕幽香,流入喉咙。 殷边瓷笑了笑:“没料到小师妹如此信任我。” 慕容糖心暗运内功,果然感到气畅百穴,原本堵塞的气息由弱转顺畅,长长吁一口气,才睃了眼他:“你怎么会出现?” 殷边瓷过分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就似蝴蝶翅膀,带着一种散漫的懒洋洋的美感:“途径此处,意外听到小师妹呼救,是以就来了。” 慕容糖心尽管腻味这人,但也感叹好在他及时赶来了:“哦,我还当你是被姑娘们团团包围,抽不出身来了呢。” 殷边瓷笑得特别好看:“小师妹在吃醋吗?” 慕容糖心一愣,就听他颇为感动地一叹,深情款款道:“小师妹你要相信我,天下千娇百媚何其多,但我心里,永远只有小师妹一人。” 慕容糖心气急败坏的啐了一口:“呸,谁吃你的醋了!” 殷边瓷不再言语,只是笑眯眯的凝视她。 慕容糖心觉得自己脸上都快被他盯出朵花来了,已不耐烦:“你怎么还不走啊。” 殷边瓷答得理所当然:“保护小师妹的安全,师哥有责。” 他模样甚是悠哉,慕容糖心一根心弦莫名绷紧:“你攒到多少滴眼泪了?” 殷边瓷回答:“九十九滴。” 难怪这家伙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慕容糖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偏偏他还问:“小师妹呢?” “你管不着!”慕容糖心紧撅樱唇,像只气梗梗的小松鼠,目光瞥瞥地面,又瞥瞥他,“既然只差一滴,你现在还不紧不慢的,四处瞎溜达干吗?” 殷边瓷摸摸白皙如削的下巴,故作沉吟一番:“这最后一滴呢……有一些难度……” 这可奇了怪了,那些小姑娘,不是各个都巴不得给他掉眼泪呢。 慕容糖心正暗自纳罕,就听他柔柔地唤了声:“小师妹。” 慕容糖心一仰头,他已俯下身。 第5章 [做噩梦] 唇瓣被柔软的东西触碰,带着一种亲昵而温暖的摩挲,仿佛猫儿在跟人撒娇一般。 因为离得近,慕容糖心整个人都融浸在他温热的气息里,小小身躯,在那人修长高大的身影下,就像被包裹住的可爱花苞。 没回过神的慕容糖心当时就在想着,他身上挺香的,有些像缥缈的幽谷清香,宛然天生。 直至眼前的阴影离开时,慕容糖心才用手抚下自己的唇,终于神智一清。 “你……”她简直傻了眼,由于震惊,瞳孔几乎凝缩成一点。 “嗯,这回是茉莉花味的。”他居然还有闲心品评一番,似乎刚刚做下坏事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慕容糖心呆若木鸡,只是张着嘴巴,完全不敢置信:“你……你怎么能……” 他竟然敢对她做这种事,他们竟然…… 慕容糖心不知是太过愤怒,还是太过羞窘,脸色骤然爆红,恨不得能溅出血滴子来。 他怎么可以趁机轻薄她,而且、而且还是嘴唇,她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亲过呢,就连大师兄都不曾触碰过,她一直幻想着是跟大师兄…… 气到极点时,慕容糖心突然“哇”地一声,痛哭出来。 殷边瓷心疼地揽着她,拍拍后背哄劝:“小师妹乖,不哭不哭。” “殷边瓷,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嘴上说“杀”,实际却用粉拳往他胸口一阵狂砸,好比小猫给人挠痒痒。 殷边瓷用上甜言蜜语:“小师妹哪怕哭起来,也是楚楚怜人,美若天仙,无人可比。” 那还用说吗! 慕容糖心刚要勾勾嘴角,待反应过来,继续哭得稀里哗啦的。 殷边瓷则打开琉璃瓶盖,接下她一滴晶莹的泪水。 慕容糖心吸溜吸溜鼻子,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奇怪地问:“你做什么?” 殷边瓷显得十分满意:“小师妹的这滴眼泪,我就要走了。” 她一愣:“我的?” 殷边瓷微笑:“是啊,所有眼泪里,这是我最想要的一滴。” 慕容糖心如醍醐灌顶,她刚好年满十五岁,正正符合条件。 “你、你敢取我的眼泪,还给我!”她伸手欲夺,殷边瓷却衣袖轻飘,须臾间与她拉开四、五步远的距离。 殷边瓷挥手道别:“小师妹,师哥先走一步了。” 慕容糖心肺都快气炸了,这家伙不仅占她的便宜,还敢取走她的眼泪,可惜以她的轻功,显然追不上对方,想了想,赶紧打开琉璃瓶,接住自己的一滴眼泪。 她跑出巷口,正巧遇见葛青逸,简直要让她谢天谢地了。 “小师妹。”葛青逸察觉她眼圈红红的,“出什么事了?” 第8节 慕容糖心心里憋着无限委屈,想说被殷边瓷欺负了,可那种事又难以启齿,况且眼下有更重要的情况:“大师兄,你收集到多少眼泪了?” 葛青逸答道:“五十滴。” 慕容糖心却道:“太好了!”她把自己收集到的五十滴眼泪,全数倒入葛青逸的瓶子里。 葛青逸惊愕:“小师妹,你怎么可以……” 慕容糖心心里发誓,绝不能让那个讨厌鬼捷足先登:“大师兄,我爹说过了,只要攒够足够的眼泪即可,反正以我的能力,肯定无法继承下任阁主,这些眼泪留下来也是浪费了。” 葛青逸迟疑。 慕容糖心马上催促:“别说了,咱们还是快些赶回天蝉阁吧。” 葛青逸被她拽着衣袖,委实没办法,只好随她去了。 回到上无殿,慕容糖心一眼就瞄见殷边瓷的背影,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殷边瓷有些讶异:“小师妹速度好快。” 慕容糖心如果有大师兄的武功本事,真恨不得一刀劈了眼前人,哼了声,双方一并跨入殿内。 慕容糖心仿佛献宝贝一样:“爹,这是大师兄收集到的一百滴眼泪。” 殷边瓷也将琉璃瓶呈上。 慕容阁主赞赏地看了看殷边瓷与葛青逸。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二师兄也回来了,最后才是夏如英。 慕容阁主见慕容糖心两手空空,问:“你的呢?” “我……”慕容糖心揉揉鼻子,“我的摔坏了。” 葛青逸刚要开口说什么,慕容糖心一阵挤眉弄眼,赶紧抢先问:“爹,第二种药引是什么?” 慕容阁主却只字不漏:“明日戌时,你们在此等候。” 慕容糖心嫌老爹神神秘秘的,心里跟挠痒痒一样难受,不过这回跟殷边瓷打个平手,总算没白辛苦。 黄昏日落,慕容糖心劳累一整天,让阿萝准备好红花香汤,美滋滋地泡了个热水澡,她嗅着玉臂,觉得连骨头都香透才满足,晚上更让阿萝大秀手艺,饱餐了一顿。 深夜,慕容糖心沉沉入眠。 这回她又做梦了,梦见她凤冠霞帔,跟大师兄坐在喜房里,众人纷纷往他俩身上撒着金钱彩果的吉祥物。 葛青逸掀开红头盖,眼中晃过一丝惊艳:“小师妹,你真美。” 慕容糖心脸腾地就红了。 彼此躺在床上,脸对脸,掩着鸳鸯被。 葛青逸柔声说:“小师妹,咱们来生小包子好吗?” 慕容糖心疑惑:“小包子是什么?” 葛青逸解释:“就是小宝宝。” 啊,原来是给大师兄生小宝宝。 慕容糖心狠狠点头:“嗯,我要给大师兄生包子!” 葛青逸指指被子下面:“你瞧那里。” 慕容糖心瞧向自己脚下,竟然冒出来一个粉嫩嫩、白乎乎的小包子。 哇,这就是小包子。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小包子们围绕过来,软乎乎地贴着她的脸,喊她娘亲。 慕容糖心太喜欢这种感觉了,欢喜不已:“大师兄,小包子真可爱。” 她抬头一瞬,却发现葛青逸突然变了模样——那张脸妖媚到极点,桃花眸水波荡荡,凝着她,宛若一只绝色狡狯的狐,在诱人夺魄。 慕容糖心吓了一跳:“殷边瓷,你怎么在我床上?” 殷边瓷亲昵地点点她的鼻尖:“我是你相公,不在你床上该在谁的床上?” 慕容糖心扭头四处张望:“大师兄呢?大师兄呢?” 殷边瓷“吧唧”亲了她一口:“娘子,四个小包子不够,咱们再多生一些好吗!” 不要不要! 慕容糖心拼命想推开他,可殷边瓷就跟黏在她身上一般,怎么也推不动,然后她看到被子下面小包子一个接一个的钻出来,十个、二十个、五十个……好多好多,啊啊啊啊啊,她不要生这么多小包子啊,快走开,快走开,她伸着胳膊挣扎,可还是被成群结队的小包子们渐渐淹没了…… 梦一醒,慕容糖心“呼啦”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做了一场很可怕的噩梦,梦里殷边瓷居然喊她娘子,还与她生了一堆小包子,小包子多得整张床都装不下了。 她狠狠捏一把玉颊,彻底清醒后,又紧张兮兮地环顾周围,确定殷边瓷真的不在,才松了口气。 慕容糖心认为一切都是那个吻造成的,否则为何梦里也会梦见殷边瓷,该死的家伙,在梦里也阴魂不散。 第二天傍晚,慕容糖心可不敢迟到,提前来至上无殿,夏如英见她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边走一边打哈哈,关心地问:“小师妹,昨晚没有歇息好吗?” 由于那场噩梦的缘故,慕容糖心之后一直没睡踏实,早上起床也是没精打采,此际面对夏师姐的好心询问,慕容糖心一时打磕:“我……” 恰好余光一睨,隔着几丈距离,她看到殷边瓷紫衣束发,两手环胸,正懒洋洋地斜倚着殿柱,原来他也早早就来了。 无巧不巧,慕容糖心目光刚一扫来,殷边瓷也抬起头,朝她轻轻柔柔一笑,那时满殿仿佛都升起一片绚烂的光华来,他用长指,似有意无意地磨了磨自己的薄唇,在慕容糖心看来,完全就是变相的挑、逗。 第9节 慕容糖心把他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敛回目光,故作淡定地回答:“嗯,昨天、昨天没有睡好。” 夏如英以为她是因为收集眼泪的事心情沮丧,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小师妹,失败一次不打紧,这回继续努力。” 慕容糖心问:“夏师姐,昨日你收集到多少滴眼泪?” 夏如英惭愧:“只有二十滴,现在的小孩子真坚强,我给他们讲故事,都不喜欢哭。” 慕容糖心想她自个儿却哭得一塌糊涂,嘴角微搐:“夏师姐,你以后还是别讲故事了,换个方法比较好。” 戌时一到,慕容阁主出现,宣布第二种药引的名字:“我要金铃花的果实。” 第6章 [讲条件] 慕容糖心惊愕,金铃花生长在不知崖一带,多为石壁峭缝中,要知金铃花不吸阳光,只见月光,每至子时,金铃花才会迎着月色开花,同时从蕊心里吐出小果实,每次开花期间,也仅限一个时辰。 所以他们要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尽快找到金铃花,还要取得金铃花的果实。 五人离开上无殿后,不多说,自然都是前往不知崖。 不知崖上常年松柏环绕,地势陡坡,多为危崖峭壁,夏如英这回与他们走在一起:“小师妹,你们有何打算?” 慕容糖心心里也没主意:“大师兄,你说呢?” 葛青逸沉吟片刻:“金铃花只在子时才会迎着月色开花,此刻它们隐于峭缝之中,极难寻找,不如待到子时,目标自然显而易见,咱们再有所行动。” 慕容糖心对他满眼倾慕,就差竖起大拇指了:“嗯,大师兄分析的极是。” 夏如英也颔首,正欲询问下其他二人的意见,一回首,发现刚刚还跟在后面的荀子帆与殷边瓷,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夏如英叹气:“看来他们另有打算。” 慕容糖心心想走了好,免得某人在场碍眼,而且一回想初吻被夺走的事,她心内就几分愧疚,总觉得对不起大师兄。 三人选了一处地方暂作停歇,待子时来临,方精神振发地展开行动。 子时的这个时候,月亮最为圆满明亮,金铃花纷纷从石壁峭缝里延伸出花茎,迎着月光绽放,几人在林中一边拨开及膝的荆草,一边四处寻找,不久之后景色渐变,前方右侧出现一面峭壁耸立,高约数十丈。 夏如英倏地眼睛一亮:“你们看!” 那山壁光滑料峭,寸草不生,唯独石隙间生长出一朵金黄的小花,生为四瓣,硕大如盏,敞口朝天,外表看去就似普通野花一般,但奇特的是,那蕊心中吐出的小果实,色泽既蓝既紫,既粉既红,竟是七彩剔透,随风儿孤伶伶地摇曳着,光变奇幻,分外醒目。 这应该就是金铃花的果实吧? 慕容糖心以目询问,葛青逸果然颔首:“不错,它就是金铃花。” 他们仅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而金铃花本就不好找,慕容糖心不料夏如英会如此幸运,这么快就被她找到一朵,失落地瘪瘪樱唇:“夏师姐,既然是你先发现的,你就快些把它摘下来吧。” 夏如英没有推辞,使出轻身提纵术,亦如海燕掠波般,飞跃上山壁,那山壁并无立脚之处,是以夏如英施展轻功的同时,动作飞快地摘下金铃花,孰知甫一触及花茎,花蕊里的果实竟然凭空坠落,掉在地面上时,已是枯萎腐烂。 慕容糖心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葛青逸颦眉,深一思忖后道:“我记得书中曾有记载,金铃花一旦被外物触及,果实就会自然脱落,只要落在地上,便会瞬间干枯。” 亦是说,他们不仅要抓紧时间寻找金铃花,更要想方设法,不让果实枯萎。 经他一语提醒,夏如英才记起确有此事,懊悔自己行为大意,差一点点就大功告成了:“小师妹,我先告辞了。” 见她打算单独行事,慕容糖心没有阻拦,转而朝葛青逸道:“大师兄,咱们也快去寻找吧。” 葛青逸点头。 尽管金铃花数量罕有,但由于正值子时,正是它们纷纷绽放的时候,目标也就暴露无遗,没过多久,便让葛青逸发现一朵,伸手指向前方的峭壁:“在那里。” 慕容糖心轻功不行,只能靠葛青逸攀登,可同时又要小心不能让果实掉落地上。 慕容糖心想到一个主意:“大师兄你去摘,我在下面用裙裾接着!” 葛青逸双瞳微扩,折射出一道亮芒:“好!” 他相度一下峭壁形势,恰好临近金铃花的位置,有株参天古树,他便一跃丈余,接着脚尖一点实地,又腾身而起,捷如矫鹰一样飞上古树,他以身借着树枝之力,一手缓缓伸向金铃花, 低头提醒:“你准备好!” 老实说,慕容糖心当时还真走神了,眼底满满是葛青逸俊秀无边的身影,只觉那一举一动,实在太洒脱帅气,太有男子气概了。 她醒醒神,捧起裙裾:“来吧!” 葛青逸指尖甫一触及花瓣,小果实“嗖”地就掉落下来。 慕容糖心瞄准好方位,兜起裙摆,可眼前倏染现一条人影,竟比她更快一步接住了金铃花果实。 什么! 慕容糖心瞪大眼睛,待看清楚来人,不禁惊呼:“二师兄,是你!” 荀子帆掂了掂手帕里的果实,露出个笑容:“小师妹,多谢了。” 慕容糖心见果实落在他手上,气愤不已:“这是我跟大师兄先找到的,你怎么可以抢走!” 荀子帆反驳:“这果子上无名无姓,自然谁先得到就归谁。” 慕容糖心想他不早不晚,偏偏那么凑巧出现,幡然醒悟:“原来你一直跟踪我们!” 荀子帆不置可否。 慕容糖心小拳紧握,恨他不劳而获:“还给我们!”说着挥剑袭来。 第10节 荀子帆身子往后一仰,任她的剑弧由上空划过,慕容糖心一招不成,又连续狂出几剑,皆被他轻轻松松躲开。 想到葛青逸也在场,荀子帆不愿与她过多纠缠,伸掌疾发一股拳风,欲抽身离去,但慕容糖心哪儿能让他如意,竟是直接弃剑,不顾形象地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他的双腿。 荀子帆傻了眼,被她从背后猛地抱住腿,一头栽倒在地,晶莹的果实也由帕里滚落至地上,须臾干枯腐烂。 “你……”眼瞅到手的鸭子飞了,荀子帆气得咬牙切齿。 慕容糖心却得意洋洋地朝他昂起下颌,心里大叫“活该活该”。 荀子帆掸掸身上的泥土,愤怒而去。 果实虽然枯萎,但慕容糖心宁愿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也不愿意让荀子帆利用他们的辛苦,坐享其福。 “小师妹。”葛青逸走到身边。 慕容糖心垂下眼皮,黯然愧疚:“大师兄……对不起,都怪我手脚慢,否则也不会被二师兄捷足先登了。” 葛青逸安慰她:“没关系,咱们再找便是了,来。”掏出手帕,替她擦擦脸上的尘土。 此刻她不仅脸上,还有肩膀、裙裾都沾着泥土污渍,葛青逸替她仔细地整理下。 慕容糖心简直脸红心跳,觉得大师兄真是说不出的温存体贴,不易察觉惦起脚尖,离得近些,可以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松木香。 “走吧。”葛青逸收起帕子,转身就走。 慕容糖心却呆呆立在原地,仍有点回味无穷的意味。 慕容糖心觉得一定是自己对大师兄真挚的情意感动了上苍,因为他们很快马上又发现了一朵金铃花,这回慕容糖心唯恐荀子帆继续偷窥,小心翼翼将四周彻查一遍,才回到原处,用裙裾接住果实,以软帕包裹起来。 大功告成后,他们不敢多加耽搁,火速赶回天蝉阁,慕容糖心显得信心满满,因为他们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就得到果实,与剩余三人相较,应该是遥遥领先才是。 比及上无殿,慕容糖心已经不自觉咧开了嘴角,可当跨过门槛,她不止看到慕容阁主,还看到坐在一旁喝茶的殷边瓷。 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慕容糖心目瞪口呆的同时,慕容阁主已经开口:“边瓷是第一个取回金铃花果实的人。” 比他们还要早? 慕容糖心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挂不住了,由适才的喜上心头瞬间变成吃了瘪一样,又青又难看。 偏偏这个时候,殷边瓷悠哉地呷下一口茶,眼波斜斜睨来,朝她露出一个迷倒众生,在慕容糖心看来却可恶无比的笑容。 她不信:“你怎么可能这么快?”莫非这家伙背后长了翅膀不成? 慕容阁主道:“孰快孰慢,各凭本事,只要取得果实,我不在乎你们用任何方法。” 被老爹拿眼睛一横,慕容糖心莫名心虚,说起来,她与大师兄联手,本身就属于一种不公平。 一个时辰后,夏如英带来果实,荀子帆却空手而归。 慕容糖心犹如被泼了盆冷水,输给殷边瓷,真真一万个不甘心,可眼下事实无法改变,唯一的机会,就是下次必须取得胜利。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大师兄担任下任阁主。 翌日清晨,众人在规定时间抵达上无殿,慕容阁主说出最后的药引:“白虎须、血狼獠牙、烈熊之爪、阴蟒的卵蛋,四种中你们随意取来一样即可,我会按照它们所具备的价值进行比较,无需时间,第二日正午,你们将物品放入玉匣内,一同呈上。” 慕容糖心闻言吓了一跳,父亲所说的白虎、血狼、烈熊、阴蟒,皆是异常凶猛的奇珍。 离开上无殿,慕容糖心这回没有跟着葛青逸,而是追在殷边瓷背后:“四师兄,四师兄。” 殷边瓷慢慢回身,和煦的天光流连在他的衣袍上,勾勒出一层华灿金边,衬得那张面容愈发妖娆俊美,慕容糖心虽说是个挑剔的人,但对着这张脸也挑剔不出半点毛病。 他眼弯一笑,眸底漾着漂亮的薄光,宛如点点醉人的桃花瓣:“小师妹有何事请教?” 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慕容糖心昨夜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决定改变战略。 她问:“你是准备去溟幽林吗?” 他点头。 慕容糖心睫帘低掩,宛然害羞一般:“四师兄,我这回、这回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殷边瓷挑眉讶异。 慕容糖心绞着手指头,讲话故意娇娇滴滴的:“你也知道……我武功不好,如果前往溟幽林,我一个人会害怕,你可不可以带上我?” 凭着他以前死皮赖脸的缠人劲儿,慕容糖心本以为他会一口答应,孰料殷边瓷居然一言不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慕容糖心不晓得他在看什么,就觉得脸蛋都快被他看掉一层皮了,忍不住问:“怎么样?” 他摇头:“不行。” 慕容糖心大出意外:“为什么?” 殷边瓷继续摇头:“不行就是不行。” 慕容糖心张着嘴,不承想他居然拒绝自己,等他走出六七步远,马上又追了上去:“我、我保证不会烦你,也不会给你找任何麻烦的。” 可惜她好说歹说,殷边瓷就是不同意,慕容糖心见他一路走回寝院,急得大喊:“你到底怎么才能同意?” 殷边瓷终于停下来,托腮想了想:“嗯……跟着我倒也可以,不过有条件。” 慕容糖心眨眼:“什么条件?” 殷边瓷笑眯眯的,指指自己的脸。 慕容糖心会过意,旋即耷拉下眉毛:“不行。” 他又指指自己的嘴。 第11节 慕容糖心道:“也不行!” 他转身便要合门。 第7章 [大宠物] “等等、等等……”慕容糖心伸手扯住他的袍角,几乎是半卡在门缝间。 殷边瓷停止动作,眉毛挑都不挑一下,跟尊尊神似的。 慕容糖心豁出去了,使劲跺跺脚,有些结巴地答应:“那、那好吧……” 殷边瓷眼波一横:“什么好吧?” 他明知故问,慕容糖心认为这种人,就该拖出去斩了以泄心头之恨!绞着袖边,别别扭扭吐字:“就是亲、亲……”简直低不可闻了。 殷边瓷不冷不淡地“哦”了声。 他身量格外修长,立于跟前,宛若琼枝一树,慕容糖心哪怕踮着小脚,也只够触及他的下颌,见他不动弹,只好道:“那你弯低点身子。” 殷边瓷俯下身,一张俊庞凑了过来。 慕容糖心小脸生生憋红,那模样直跟难产一般,痛苦无比地往某人脸上亲了一口。 “行了吧?”她没好气道。 殷边瓷又指指右颊。 慕容糖心瞪大眼:“怎么还亲?” 殷边瓷面无表情:“那就算了。”把她往后一推,伸手关门。 “喂!喂!”这回慕容糖心没揪住他的衣裳,整个人往前一冲,就剩一个脑袋咔在门缝里,样子滑稽得不得了:“我亲我亲!”几乎是在求他。 殷边瓷马上又把右脸贴过来。 慕容糖心心里窝着火,用嘴唇一碰:“这次行了吧?” 殷边瓷笑起来,眼睛朝她眨啊眨啊,荡漾着盈盈水波,就像陈酿的梨花酒,可以流出芬芳:“有小师妹陪伴左右,自然荣幸之至。” 变脸比变天还快的混蛋。 慕容糖心发誓,日后她若习得绝世武功,一定先一刀劈了这个家伙。 “那咱们现在出发?” 殷边瓷摇头:“我要准备准备,两个时辰后你来找我。” 慕容糖心想想也是,回到飘袅居,把需要携带的东西整顿一番,等过去两个时辰,她去找殷边瓷,殷边瓷上下打量她两眼:“你这是打算去盗劫?” 慕容糖心腰际围着一条三尺软鞭,同时还别着短刀、长剑,护手处并套着铁环,除此以外,肩膀还扛着一个大包袱,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她理由充分:“对付那些猛兽,总该多一些准备吧?” 殷边瓷问:“包袱里都装的什么?” 慕容糖心就差掰着手指头数了:“麻绳、蜡烛、金疮药、火折子、伏毒子,噬虫粉、软筋散。” 听到“软筋散”,殷边瓷眸底闪逝一丝亮绪:“那是迷药。” 慕容糖心点头:“我知道,万一能派上用场呢?” “嗯,不错……”殷边瓷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肩膀。 慕容糖心不知是否自己多疑,总觉得他的语气有点不怀好意。 “你呢?”先前说要准备,可如今瞧他,除了腰际一柄短剑,完全两手空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殷边瓷笑道:“走吧。” 这样就走?慕容糖心疑惑看向他的背影,略一思忖,还是打开包袱,将那瓶软筋散丢掉了。 溟幽林里浓荫深邃,栖息着无数奇珍异兽,但大多蛰伏着是虎豹毒蛇之类的猛兽,越往深处走,越是天光难透,宽枝阔叶密密麻麻交错,编织出一张大网的遮住天空,地上灌木盘根错节,好似铺着一张张繁密复杂的蜘蛛网,随时要留意脚下的泥潭陷阱。 慕容糖心走得满头大汗,而殷边瓷却若闲庭信步一般,步履不紧不慢,不过奇怪得很,哪怕慕容糖心如何加快脚步,也总是追不上他。 就在慕容糖心快要走不动的时候,殷边瓷终于停下来,放目望去,面前是一处平坦的空地,他环顾下四周,讲道:“休歇会儿吧?” 慕容糖心早累得够呛,闻言一屁股坐下来,殷边瓷则拾来些枯树枝堆在空地处,慕容糖心见他掏出一枚紫丸,搁入树枝堆中,问:“你这是做什么?” 殷边瓷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右手探怀取出火折子,晃燃生光,将树枝堆点燃,缕缕灰烟中混着紫丸散出的淡淡异香。 慕容糖心又跟着他来到一株苍天大树下,殷边瓷一提真气,便轻轻松松上了树。 慕容糖心也努力运运真气,可惜只能掠至树的半腰,她费劲扒着树干,结果还是跌了下来。 她揉揉发疼的软腰,大叫:“喂,我也要上去!” 殷边瓷指指脸。 真是个无赖…… 慕容糖心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咬咬牙:“好吧。” 话音甫落,殷边瓷已经姿态优雅地飞身飘落。 慕容糖心看着他有些坏笑的样子,真恨不得现在就往他胸口捅上几刀,踮起小脚,在白皙如玉的面颊上烙下一抹嫣红唇印。 第12节 殷边瓷转而也亲了她蜜颊一口。 慕容糖心花容失色:“你干嘛!” “小师妹对我情深一片,我自然要给予‘回礼’了。”他抿了抿嘴角,似在感受那肌肤的柔嫩。 慕容糖心心想明明是你要挟我的! 殷边瓷轻柔揽住她的腰,飞快跃上大树。 一上树,慕容糖心就拍开那只讨人嫌的手,好在上面树杈够大,搭建一座小木屋都没问题,她躲到对面的位置:“咱们现在干吗?” 殷边瓷却倚着树枝,双手枕于脑后,不疾不徐地逸出两个字:“休息。” 他居然闭眼睡起大觉,慕容糖心像被馒头噎住似的:“殷边瓷,你、你怎么睡上觉了?你难道不去找药引了吗? 她翻开小包袱,兴致勃勃地道:“要不咱们来设置陷阱吧?” “白虎,血狼,烈熊、阴蟒,咱们到底夺取哪样比较好啊?” 可惜殷边瓷就是不睁眼,偶尔风过,睫毛微微颤抖,就像墨色睡莲。 难道他打算放弃了? 慕容糖心转动着眼珠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森林里野兽繁多,又不敢独自下树,只好也倚着树干闭目养神。 睡梦里,慕容糖心只觉喘不上起来,仿佛有人在柔柔抚摸她的脖颈,随后猛地一把掐住,她甚至听到喉管咯吱欲碎的声响,完了,她就快死了,她就快死了。 “小师妹……小师妹……” 慕容糖心迷迷糊糊地被殷边瓷摇晃醒,一睁眼,就对上他柔情关怀的目光。 慕容糖心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尝试吸口气,原来是呼吸顺畅的。 慕容糖心问:“我刚才做噩梦了?” 殷边瓷作个“嘘”的手势,指指树下,慕容糖心顺势望去,差点惊呼出声:“是烈熊!” 烈熊全身深褐,体型庞大,四只熊掌落地,几乎震得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而烈熊对面,是一条巨型长蟒,长着赤蓝斑纹,蛇躯比慕容糖心的两条大腿还粗壮,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蟒蛇,足足五六丈长,挺立起上身,几乎与人并肩。 阴蟒! 这是慕容糖心头一次看到阴蟒,白虎凶猛,血狼残暴,烈熊庞大,而阴蟒却是毒中之毒,不仅数量稀少,更是奇毒无比,哪怕豺狼虎豹,若沾染到它的一点毒气,立即命绝倒毙。 果然,烈熊与阴蟒相遇,烈熊狂吼不已,震得草木欲颤,阴蟒却丝毫不惧,竖起上身,喷出一口红色毒雾,毒雾所至之处,花草皆萎,烈熊连连倒退,最后竟调头离去。 慕容糖心见阴蟒慑走烈熊后,并未离开,反而围着树枝堆的浓烟绕圈,想来是那粒紫丸起的作用,她问:“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殷边瓷回答:“麒食果的香味,是阴蟒最爱的食物。” 慕容糖心才知他的目标原来是阴蟒,暗忖这家伙胆子真够大的,连烈熊都不敢招惹阴蛇,他居然还想夺得阴蟒的卵蛋,若被那毒气沾染半分,怕是命都丢了,而且据说阴蟒鳞片如铁,刀剑根本打不透。 慕容糖心正纳罕殷边瓷要用何等方法制服阴蟒,就瞧他掏出一枚动物股骨做的短笛,吹了两声,不久,天空划过一声清犀的鹤鸣。 而阴蟒听到鹤鸣,竟快速爬入草丛深处,殷边瓷开口:“走,跟着它。” 慕容糖心被他环腰抱下大树,努劲儿施展轻功跟在他背后。 别瞧阴蟒体型巨长,可行动却格外灵活,钻于繁草中,几乎不见其影,只见草丛起伏动荡,慕容糖心一路追踪,终于看到前方有处叠石洞穴,恐怕就是阴蟒的老巢。 眼瞅阴蟒就要钻入洞穴里,殷边瓷又吹了一声短笛,一直盘旋上空的雪鹤突然俯身冲击,直朝着阴蟒扑去。 慕容糖心一瞧那雪鹤,通体雪白,鹤冠似火,比寻常的鹤要大上十倍不止,飞扑之下,巨翅狂振,吹得她衣袂飘扬,不禁微眯眼,以袖掩面,而此时阴蟒下身盘圈,倏地仰立上身,向雪鹤喷出一团毒雾,慕容糖心简直替雪鹤担忧。 孰料雪鹤停飞半空,长喙不断张启,竟是将毒气渐渐吸入腹中,不时围绕在阴蟒周围,一旦阴蟒再喷毒雾,或是用翅膀扇开,或是吸取毒气,双方缠斗约莫一盏热茶的功夫,阴蟒毒雾渐淡,似已耗尽,见雪鹤纠缠不休,阴蟒则张开血盆大口,欲咬住鹤颈,却被雪鹤灵活闪开,阴蟒体力不支,想要开溜,但雪鹤乘胜追击,用长喙狂啄阴蟒的眼睛,阴蟒左眼已废,血流不止,雪鹤趁机双爪攫住蛇头,直接将其拖到了半空,阴蟒用力甩着尾巴挣扎,最后雪鹤陡然松爪,阴蟒从数丈高的高空生生摔砸在石岩上,一动不动。 雪鹤擒蟒,此情此景,可谓百年难得一见,慕容糖心仰头,看到雪鹤在空中欢快地飞旋两圈,似在庆贺胜利,然后乖巧地降落在殷边瓷身旁,人颜绝色,鹤姿傲然,一人一鹤并立,被阳光洒照出万千华彩,真真美不胜收。 慕容糖心都看傻了:“这鹤是你养的?” “是啊。”殷边瓷一边笑着,一边摸摸雪鹤洁白无瑕的羽毛。 慕容糖心既是震愕,既是羡慕,如果自己有这么一个大宠物就好了:“你几时养的,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殷边瓷笑而不语。 慕容糖心嫌他故作神秘,瘪了瘪嘴巴,又见雪鹤黑瞳澈亮,模样英秀灵美,真如纤纤美人一般,不由得赞叹:“好漂亮,它有名字么?” “有。”殷边瓷答道,“叫花仙子。” 第8章 [花仙子] 花仙子? 慕容糖心认为这名字起的够仙够亮,走上前,好奇地伸手逗逗花仙子:“花花,花花。”不过被她这样一叫,立马就变了几分味道。 花仙子有点嫌弃她似的,忽闪起一对雪白的鹤翅,把慕容糖心扇退两步,然后躲到殷边瓷背后去了。 “它是有些害羞。”殷边瓷抚着花仙子的长颈,低言呢喃几句,并且用脸亲昵地蹭了蹭。 慕容糖心怎么感觉花仙子好像脸红了呢?好吧,一定是她多想了:“它是雌的?” 殷边瓷略诧:“你怎么知道?” 慕容糖心差点就说出同性相斥的话来,手抵唇咳嗽声:“我猜的。” 殷边瓷开口:“我跟花花说好了,你现在可以摸它了。” 慕容糖心不料他也跟着自己叫花花,这次去摸,花仙子果然没有再躲。 第13节 她还是平生头一回看到如此大的巨鹤呢,站在一起,简直比自己个头儿还大:“它几岁了?” “比你大很多。”殷边瓷唇角勾翘,“要不要骑上来?” “它还可以骑?”慕容糖心吃惊得快咬到舌头,现在她算明白了,为何第二次他会用那么快的速度取回金铃花果实,有如此神骑,简直就是逆天啊。 她羡慕坏了:“它还有没有兄弟姐妹,我也好想养一只啊。”没事就骑着它飞来飞去,多好啊,哪怕不会武功也没关系,不得不说,慕容姑娘的想法就是这么没出息。 殷边瓷啼笑皆非:“这种雪灵鹤百年才出一只,你以为满处都是?” 慕容糖心追问:“那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他转身走了。 慕容糖心暗骂这人忒可恨,不该说的时候,聒噪得要命,该说的时候,又闭口不言。 等殷边瓷取来阴蟒的卵蛋,举手示意,花仙子便乖觉地卧下身,慕容糖心坐在上面,殷边瓷坐在后面,殷边瓷又轻轻拍了下花仙子,花仙子昂起长颈,发出一声清越鸣叫,倏地振翅而起,直冲云霄。 慕容糖心紧紧抓住鹤背,三千青丝,肆意飘拂,只觉雪鹤疾冲百丈以上的高穹,才开始振翅平飞,慕容糖心忍住激潮澎湃的心绪,往下俯瞰,深山峻岭,万巅千峰,景色奇丽壮观,一切尽收眼底,伸出手,还可以摸到轻轻软软的云朵。 回到天蝉阁崖边,花仙子才扇翅飞走,慕容糖心恋恋不舍地看着花仙子的身影消失在天际,随后猛然想到自己还有要事要做,眼珠子转了两圈,笑眯眯地夸赞:“四师哥,你好厉害呢。” 殷边瓷俊眉一挑,不说话。 慕容糖心瞄向他手上的宝贝,拍着掌心惊叹:“原来这就是阴蟒的蛋呀,看上去跟鹅蛋差不多啊,只是大了几圈,让我摸摸好不好?” 殷边瓷微微一笑:“既然是小师妹的请求,师哥又岂会拒绝?”十分大方的将蟒蛋递给她。 慕容糖心故作好奇地对着蟒蛋左看看,右摸摸,接着背对他,眼珠骨碌骨碌一转,忽地松开手,蟒蛋“吧嗒”摔碎在地上。 她心底得意地很,嘴上却大叫一声,满怀愧疚与歉意:“四师兄,对、对不起……我刚刚一时手滑……这可怎么办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四师兄你别生我的气……” 阴蟒本就极难寻觅,加上奇毒致命,为此一颗阴蟒的卵蛋,可谓弥足珍贵的宝贝,本以为殷边瓷会瞬间变色,他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没关系,碎就碎了吧。” 慕容糖心正纳罕他的反应,殷边瓷已经从身上又掏出一颗晶莹洁白的蟒蛇蛋:“我这里还有。” 慕容糖心张大嘴巴,不料他还藏着一手,磕巴着笑了笑:“原、原来还有啊。”装作不相信的样子,强行要过来,“我摸摸看,这个该不会是假的吧。” “啪嗒”一声,碎在地上。 慕容糖心暗暗冷笑,哼,这回看你还怎么办! 殷边瓷马上又掏出一颗。 还有? 慕容糖心嘴角狂搐,一把夺了过来。 “啪嗒”,碎了。 殷边瓷又继续掏…… 慕容糖心简直要被他逼疯了,原地一阵跺脚:“你怎么有这么多蛋!” “不多。”殷边瓷笑得意味深长,“我只有两个。” 慕容糖心心想他明明拿出四个蛋,为何说只有两个蛋?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最后她眼睁睁看着他把那颗蟒蛋放入玉匣内,却无能为力。 第二日正午,五名弟子聚集上无殿,葛青逸取得的是血狼獠牙,荀子帆是烈熊之爪,夏如英则是白虎须,不过看到殷边瓷呈上的阴蟒卵蛋,慕容阁主不由得目放精光:“四种异兽中,唯独阴蟒属于毒中之毒,一旦沾染到毒气,便会立即倒地毙命,而你身无伤痕,又取得阴蟒的卵蛋,实属难得。” 听他夸赞殷边瓷,慕容糖心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夏如英满脸激动,仿佛慕容阁主夸的人是她一样:“四师弟真厉害。” 葛青逸亦是赞赏地点点头。 殷边瓷面无得意之色,反而谦虚道:“边瓷只是侥幸而已,与师兄师姐相比,还相差甚远。” 慕容糖心认为这人就是得了便宜卖乖,说不出的虚伪做作。 “小师妹。”离开上无殿后,她被殷边瓷在一处拐角叫住。 殷边瓷给她深揖一礼:“昨日多谢小师妹一番相助。” 她哪有相助,明明就是捣乱好不好,慕容糖心不懂他还装个什么蒜,气急败坏道:“我告诉你,这次你虽然赢了,但并不代表我爹一定会传位给你。” 殷边瓷挠挠下巴:“那你如何才肯嫁给我?” 慕容糖心想着他脑子怎么还没好呢:“殷边瓷,有病就快去吃药,让我嫁给你,还是等下辈子吧!” 殷边瓷仿佛听不懂一般,桃目微眯,媚波流转:“药?小师妹就是我的药啊。” 慕容糖心立马“呸”了一声:“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你就不要再对我心存妄想了。” 殷边瓷长眉挑动,斜飞入鬓:“那他知道咱俩有了肌肤之亲?” 听他提起“肌肤之亲”,慕容糖心寒毛都快竖起来了,看看四周无人,“唰”地一下抽出长剑,架在他脖颈上:“谁跟你有肌肤之亲了,明明是你要挟我的!你、你要是敢把这事四处乱说,我就一刀劈了你!”如果被大师兄误会她与这家伙存在私情,那就糟糕了。 不过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甚至连对方的动作都没看清楚,就被点中穴道。 殷边瓷撩开她鬓侧一绺小头发,用雪白修长的手指轻柔缠弄着,举止间满是暧昧与亲昵的味道,附耳凑近:“没关系,我会证明给小师妹看的。”然后吧唧亲了一口。 慕容糖心眨着眼睛,完全愣住,直至他走出三四步远,才晓得他……他居然又再轻薄她! 她满面涨红,立在原地怒嚷:“殷边瓷,你这个混蛋!” 第14节 殷边瓷没有回答,袖中滑下一枚铜钱,挟在两指间,朝她的方位一弹,穴位自动解开。 慕容糖心揉揉举得酸疼的胳膊,再抬首,对方早没了人影儿。 半个月多后,慕容阁主再次将他们召集过来,开口吩咐:“作为寿礼的丹药,我现已调制好,为师多年不曾下山,你们作为天蝉阁的弟子,将代表天蝉阁参加此次聚泉庄庄主的四十大寿,并且将这枚‘尨颜丹’交给聚泉庄庄主。” 他朝葛青逸道:“青逸,你作为本门首位入门弟子,此次一行,几位弟子皆以你为首,不要令为师失望。” 葛青逸垂首领命:“是。” 慕容糖心想着葛青逸他们一行人要前往聚泉山庄,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留她独自在天蝉阁,岂不太过闲闷。 她眼睛一亮:“爹,我跟大师兄他们一同去好不好?” 慕容阁主皱眉,自己的闺女自己还不清楚:“聚泉山庄位于华钟山,与此处相差二百多里路,一路上颠簸劳累,你受得了?” 慕容糖心拼命颔首:“受得了受得了,大师兄他们都吃了苦,我自然也行。” 慕容阁主想她打小几乎不曾离开天蝉阁,出外吃苦锻炼,予她而言也算是种历练:“好,只是绝不可因你耽搁了行程,否则回来,为父定要责罚。” 慕容糖心点头如捣蒜,就差说让他一百个放心了。 葛青逸开口:“师父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师妹的。” “大师兄……”慕容糖心几乎受不住,用手捂住狂跳的胸口,这话在她听来,简直就是甜言蜜语。 葛青逸朝她淡淡一笑,便挪开眼了。 慕容阁主又叮嘱:“近来残月宗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为所欲为,已有不少江湖帮派惨遭他们肆掠,你们要多加小心。” 来自西域的残月宗,烧杀虏夺无恶不作,亦被称作邪教,这些年来在中原惹是生非,行事素来隐秘,绝不行光明正大之道,遇见小门小帮,便是屠户残杀,遇上名门正派,便放火掠抢,可谓猖狂至极。 反正有师兄跟师姐保护,慕容糖心倒是一点也不害怕。 回到飘袅居,收拾好行李,原本慕容糖心想带上阿萝一起去,但又怕大师兄觉得她太难伺候,只好狠狠心,把阿萝留在山上。 后日天一破晓,便是启程,她与夏如英坐在马车里,葛青逸、荀子帆、殷边瓷三人策马领前,精神抖擞地出发。 头回出远门,慕容糖心兴奋得不得了,不时掀开车帘向外张望,当然,她目光始终凝在前方那道英俊秀挺的身影上,青衫飒然,墨带飞飘,浑身染着一层白炫的光晕,亦如神威天人般,一点一点烙入慕容糖心的心田。 大师兄连背影也是这么迷人啊! 她托腮倚着窗边,正看得痴痴入迷时,忽瞧旁边的殷边瓷转过头来,故意勒慢了马,朝她柔情脉脉一笑。 噢! 眼中某人的背影,顿时变成那张妖孽十足的俊脸。 慕容糖心脑子一乱,只觉败兴不已,赶紧落下帘子。 第9章 [谈心事] “小师妹,怎么了?”夏如英瞧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样子,塞下两个鸡蛋都没问题,也掀帘朝往张望。 “没事。”慕容糖心觉得这一路跟大师兄在一起,原本是多美好的事啊,可惜多了一个讨厌鬼,实在太煞风景了。 她再抬首,发现夏如英正朝前方看着什么,两腮已是透粉添红,奇怪地问:“夏师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我……”夏如英从殷边瓷的背影上回神,一敛目光,垂下帘子。 慕容糖心见她模样宛然害羞一般,突然来了兴趣:“夏师姐,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吗?” “诶?”夏如英吓了一跳,“小师妹为何这样问?” 慕容糖心说得直接:“夏师姐已经二九年华,就没想过自己的亲事吗?比如找个如意郎君,跟他白发携手,过起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夏如英叹气:“我是天蝉阁弟子,儿女私情是小,目前当然要以学艺为主。” 慕容糖心闻她此言,想到大师兄现在,恐怕也是以拜师学艺为主吧,唉,也不知大师兄何时才能懂她的心意。 夏如英转而问:“那小师妹呢?小师妹与我不同,想来师父日后,一定会为小师妹挑选位优秀俊杰的。” 慕容糖心马上想到葛青逸,颇为娇羞地用小手绞着袖边:“我、我也不知道呢。” 耳畔又响起夏如英的声音:“小师妹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会怎么做?” 慕容糖心几乎不假思索,脱口便道:“自然是让他知道我的心意,然后不管用什么法子,让他娶我为妻。”所以葛青逸一旦成为下任阁主,她理所当然就会成为阁主夫人了。 这回换做她问:“夏师姐呢?” “我……”夏如英垂落眼帘,淡淡地讲,“我若遇见喜欢的人,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开心就好了。” 慕容糖心蹙蹙眉,似乎不太赞同:“假若他心里另有所属呢?夏师姐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夏如英颔首:“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如果看到他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过得开心,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慕容糖心认为夏师姐的想法也太无私了,换成她,可做不到这一点。 行进一日的山路,周围皆是山川水色,极少遇见人家,不过临近黄昏时分,看到一座三间相连的茅屋,茅屋主人是一对老樵夫妇,在此在已经居住几十年,日子平平静静,靠着砍柴捕鱼为生,性子纯善朴拙,见他们一行人借宿一晚,十分热情地将他们请了进来。 因为房舍有限,慕容糖心与夏如英同宿一间,葛青逸三人将就着一间,由于老樵夫妇已经习惯日落而起,日落而息的生活,为此早已用完晚饭,葛青逸不好再给两位老人添麻烦,借了厨房一用,说他们自己点火做饭即好,夏如英去了厨房,慕容糖心则无所事事地往土炕上一躺,眼珠子溜溜转了几圈,有了主意,离开房间。 她一到院子,就见荀子帆拎来两只烤熟的野鸡,暗忖他行动够快的:“二师兄,你看到大师兄没有?” 荀子帆答道:“正在后院喂马。” 慕容糖心马上跑到后院,果然看见葛青逸在给四匹马儿轮番着梳毛喂食。 她清清喉咙,换上黄莺一般娇滴滴的嗓音:“大师兄……” 第15节 葛青逸不禁放下毛刷,视线里映入她渐渐跑来的身影,脸儿嫣红,仰头凝视自己,眨着水汪汪的乌瞳,又大又圆,好似两团满月。 “小师妹?”以为她是闲来无事过来找他,葛青逸关心地问,“小师妹头一回出远门,习不习惯?” “嗯,还……还好……”慕容糖心使劲忽闪着小睫毛,对于容貌,她还是十分自信的,尤其娇美的五官中,她自认眼睛生得最好,在一排细黑的睫毛衬托下,更衬得双目灵澈动人,仿佛能滴淌出晨曦露水一般。 葛青逸面对这一双美眸,却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说:“你再忍耐忍耐,明日咱们就能进城了,届时可以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今日就暂且委屈小师妹了。” 慕容糖心想着如果与大师兄成亲,对方一定会是位关怀体贴的丈夫,乖觉地摇摇头:“没关系,有大师兄在,再苦再累我也不怕,而且我此行出来,本来就是打算出来见见世面,顺便历练自己。” 葛青逸眼中露出赞赏的目光,对慕容糖心而言,无疑是种鼓舞,伸手拉着他的袖角:“大师兄,咱们去捉鱼好不好?” “捉鱼?” “是啊,我之前看到了,离茅屋不远有条小溪,我现在肚子好饿,大师兄捉鱼给我吃好不好?”她是不会放过与大师兄有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的,想着大师兄在小溪里为她捉鱼,挽着袖子,露出古铜色的手臂以及线条有力的肌肉,噢,简直让她心跳加速。 葛青逸拗不过她,想了想:“好吧。” 慕容糖心差点就要蹦起来撒欢了,等葛青逸喂完马,二人刚要出院子,却被夏如英唤住:“大师兄,你们现在要出去吗? 慕容糖心替葛青逸点点头,夏如英为难地讲:“我正要来叫你们,饭菜已经做好了。” 葛青逸闻言,只好开口:“小师妹,既然饭菜做好,咱们还是先去用膳吧,况且现在天色渐晚,改日有机会咱们再去捉鱼。” “噢……”慕容糖心一场心思落空,嘟着嘴,满是失望地道,“那好吧。” 一进屋,就瞧桌子上摆置着七八道菜肴,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能把简单的食材做得这么色香味俱全,不得不说,功夫是相当厉害的,而且居然有她爱吃的清蒸素丸,慕容糖心失落的心情一下得到好转,夹了一块素丸喂入嘴里:“夏师姐,你的手艺真是太棒了。” 夏如英却脸红起来,挠挠脑袋,看向旁边的殷边瓷:“不瞒小师妹说,这些饭菜,其实都是四师弟做的。” 一听是殷边瓷做的,慕容糖心含在嘴里的素丸,顿时像变成了鱼刺,咔在喉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一阵干咳。 葛青逸亦跟着赞叹:“四师弟,没料到你手艺这么好。” 荀子帆连话都不说了,只顾着夹菜。 “平日闲来无事,做着练练手而已,小师妹喜欢就好。”殷边瓷正巧坐在慕容糖心对面,笑眯眯地朝她眨巴眨巴眼,似乎在说,我是为了你,才特地下厨的。 慕容糖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胃口一下就变得没那么好了,而且气不打一处来,都怪这个讨厌鬼,做饭那么快干嘛,害得她都不能和大师兄单独相处了。 为此这顿饭她没吃几口,就赶紧回房歇息了。 翌日天亮,葛青逸为表感谢,留下一些盘缠给老樵夫妇,便继续策马赶路,又是耗费整整一天,他们终于进入雁城,要说天下共分四国,分别为东楚、南灵、西华、北冰,慕容糖心所在的东楚国,如今正处于朝廷动荡,只因东楚帝好美色,宠奸臣,下令抓来无数十八岁以上男丁,为其建筑华宫奢殿,不管天灾水涝,只顾贪图享乐,害得百姓们苦不堪言,慕容糖心一路上,看到不少流离颠沛的妇孺老幼,乞儿在街头成群结伙,委实可怜。 “这位公子,我的儿子生了病,我们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求求你赏我们点吃的吧!”一位妇人抓住殷边瓷手上的缰绳,凄哀的嗓音里仿佛渗着血丝。 慕容糖心看到殷边瓷将一个包裹交给对方,那是他所有的干粮。 不久,他们在雁城一家客栈停歇,用膳的时候,慕容糖心总感觉有人往自己身上瞄,等她转头,又没看到什么,仿若错觉。 他们住进客栈后院的一座独立小院,前后两排房舍,慕容糖心跟夏如英住在后排,这回地方大,一人一间,就不必相互挤挨了,而且最好的一点,就是客栈有热水提供,慕容糖心可是迫不及待的想洗个热水澡了,若说长途赶路受罪,真是半点不假,马车又硬又颠簸,硌得她屁股直疼,打盹也不踏实,要不是因为葛青逸,打死她也不想出远门了。 她刚解开腰带,就听隔壁传来夏如英一声尖叫。 她迅速打开门,此时葛青逸三人也闻声赶来。 她瞧夏如英浑身裹着长袍,头发还湿漉漉的,不禁问:“夏师姐,发生什么事了?” 夏如英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的红晕:“好、好像有淫贼。” 慕容糖心瞪大眼睛,简直像听到不得了的事:“淫贼?” 葛青逸与荀子帆对视一眼,殷边瓷则问:“师姐有看到对方的模样吗?” 夏如英本就面染红霞,一见殷边瓷,更红得欲滴出血来了:“没……没有,我当时正在洗澡,就发现窗外有一道黑乎乎的人影,我心里一慌,就叫了出来。” 第10章 [有情敌] 天,竟然有淫贼偷看人洗澡! 糖心想到自己也正准备洗香香,心下慌乱,这可如何是好? 她急得面容半青半白:“那、那该怎么办,万一……万一我一会儿也……”当着几人面前,小脸儿红了红,欲言又止。 葛青逸心有领悟:“小师妹不必惊慌,有我跟荀师弟殷师弟在,小师妹尽管放心便是,我们会在门前守护,等小师妹梳洗完毕,我与师弟们再离开。” 遇上淫贼这等事,难免叫人心底发憷,糖心一听他的话,想到有三位师兄在场压阵,方才松下一口气。 不过回到房间,糖心仍有些疑神疑鬼,忍不住将床下柜内都彻查一遍,放心后,移步至盛满热水的木桶边,开始宽衣解带,浑身脱个精光后,她伸手试探下水温,整个人才跨进木桶里。 “哇,好舒服……”筋骨被泡得酥酥软软,她觉得自己简直要被热气蒸腾得化掉了,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没有阿萝给她搓背。 既然有大师兄他们在门前看守,应该连只苍蝇也不会飞进来吧? 糖心便美滋滋地用白玉小脚怕打水面,伸着手在胸前撩水玩,蓦然间,一条黑影从窗前逝过,吓得她一下宛若雷打的鸭子,浑身绷得紧紧的,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刚刚……的确是有一条黑影在外面……难道是淫贼在偷窥? 她小脸瞬间一白,“啊”地大叫一声。 她刚想喊“窗外有人”,不料房顶上一块砖瓦被人快速揭开,殷边瓷探头问:“怎么了?” 糖心傻了眼,纳闷他怎么会在房顶上,不过顺着他的视线,又瞄了瞄自己的位置,她正一、丝、不、挂地倚在木桶里,从某人的角度来看,根本就是暴露无遗! 他、他竟然…… “啊啊啊啊——”这回糖心的叫声,完全称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葛青逸旋即破门而入,手执长剑,隔在屏风外问:“小师妹,发生什么事了?” 第16节 糖心裹上外衣,绕出屏风,眼泪汪汪地扑入他怀中:“大师兄,大师兄。”指向他背后的某个罪魁祸首,“四师兄他偷看我洗澡!” 葛青逸愕然,扭过头,殷边瓷表情一本正经:“我没有。” 葛青逸颔首,朝她讲:“小师妹,四师弟他说没有。” 他说没有就没有啊! 糖心嘴角冷抽,原地一阵跺脚:“大师兄,你怎么能听信他的话!他刚才明明就在房顶上……都、都……”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葛青逸闻言明白一二,赶紧解释:“小师妹,我想你是误会了,四师弟担心那淫贼狡猾多端,故与我商量,一人守在门前,一人守在房顶,谨防对方有可乘之机,所以四师弟此举,完全是为了小师妹着想。” 为她着想?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糖心搞不懂大师兄为何如此相信殷边瓷,对方根本是个道貌伟岸的伪君子! 她心里有苦说不出,都快委屈死了。 不一会儿,荀子帆抓来一只肥硕的黑色野猫:“我看到了,刚才就是它从师妹窗口跑过去的。” 是野猫? 糖心狐疑地看向夏如英:“夏师姐,你之前说的黑影,该不会就是它吧?” 夏如英仔细回忆一遍后,面露尴尬:“对不起小师妹……可能当时是我心里太过紧张,结果一时看错……” 搞了半天,竟是虚惊一场?糖心都不知该怎么说了,顺势狠狠瞪了一眼殷边瓷,殷边瓷却在正经八百地跟葛青逸交谈着什么,扫都不扫她一眼。 该死的淫贼,满肚子坏水!糖心只好暗暗骂道。 由于罪魁祸首被抓到,这一晚,糖心总算睡了个安稳觉,翌日他们离开雁城继续赶路,又行了两日路程,终于来到钟南山。 今日是聚泉庄庄主的四十大寿,各路江湖英雄纷纷应邀赴宴,行至山脚下时,已是车水马龙,但见石阶山道上人影重重,上下攒动,显得异常热闹。 比及山庄门前,葛青逸自报家门,并呈上请柬,山庄管事得知他们是天蝉阁弟子,连忙抱拳施礼,并吩咐家丁引领他们入席。 糖心看到金漆木雕牌匾上“聚泉山庄”四个闪亮亮的大字时,竟莫名瘪了瘪嘴,心想着,真讨厌,又该遇见对方了,果然,他们一行人走在林荫甬道时,一道脆亮如铃的嗓音从林中传来:“咦,这不是慕容大小姐么?” 回首望去,说话的女子年约十五、六岁,秋眸灵灵,芙蓉粉面,纤盈柳腰上束着条三尺来长的皮鞭,一身鹅黄衣衫,将她衬托得格外亮灿夺目,就似林中的黄莺仙儿。 此人正是聚泉庄庄主的八女儿——苏莺怡。 虽说糖心从未来过聚泉山庄,却是认得苏莺怡,遥想五年前,聚泉庄主带着苏莺怡前往天蝉阁拜求丹药,那时候,她与苏莺怡还都只是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大概天生八字不合,打从一照面,两个人就相互看不顺眼,糖心觉得苏莺怡没有自己好看,苏莺怡认为对方没有自己个头儿高,两个小娃娃面对面,伸手朝着对方挑肥拣瘦。 当然,糖心最讨厌苏莺怡的可不是这一点,这不,苏莺怡目光扫向她背后,语气立马就变了调:“葛师兄!” 那声音又酥又绵,甜得好似一浆蜜汁,在糖心听来,简直就像只发、情的野猫。 苏莺怡几步跑至葛青逸身前,脸色晕红,忸怩地开口:“葛师兄,多年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葛青逸仔细看她几眼,疑惑着:“敢问姑娘是……” 见他不记得自己,苏莺怡急得跺脚,干脆自报姓名:“我是聚泉山庄的八姑娘,苏莺怡呀。” “噢。”葛青逸反应过来,躬身拱手,“原来是苏姑娘。” 苏莺怡一脸窘困,糖心则在旁边幸灾乐祸,就差就捂着肚子大笑出声了。 苏莺怡眼波一横:“你笑什么?” 糖心小眼儿一翻:“想你个无名之辈,我家大师兄哪儿会记得你呀。” 苏莺怡气的咬牙切齿,忽又略抬下颌,不屑地哼哧一声:“还‘我家’,葛师兄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叫的真不嫌害臊。” “你……”不得不说,这话可是直戳糖心的心窝子,不禁横眉瞪目,梗着脖子道,“那你呢,就你那声音,我还当是我家门口那只叫-春的野猫呢。” “你!”苏莺怡气得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随手抽出长鞭:“慕容糖心,你个矮冬瓜,你说谁呢!” “说你呢,丑八怪!”糖心亦不甘示弱,拔剑而出。 葛青逸惊慌:“小师妹。” 糖心不顾劝阻:“大师兄你别管,我今天非要给她点颜色瞧瞧!”说着二人快速交上手,论起武功,糖心是个半吊子,苏莺怡也好不到哪儿去,就瞧周围花草折的折,落的落,家丁见八姑娘跟客人动上手,十分不知所措,葛青逸一行人则是满脸无奈。 “哈哈哈哈!”苏莺怡得意洋洋地用皮鞭缠住她的长剑,不管糖心如何挣扎,就是不松劲。 糖心知道她在等着自己出洋相,脑中灵光一现,直接弃剑来了招“凌燕回旋”,施展轻功跳到她背后,狠狠冲她屁股踹了一脚。 结果苏莺怡没站稳,一连几个踉跄,朝人群跌去,最后落入一个男子的胸怀中。 苏莺怡一抬头,见那男子生得肌如雪裹,眉目细长,眼波荡漾间,宛如桃花摇曳,说不尽的风流妖娆,当他略低头来,一张菲薄嘴唇,红似朱砂涂染一般,美丽得令人几乎窒息。 然后苏莺怡就真的窒息了,难以置信地凝着那张惊天容貌。 “我……”她痴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还偎在对方怀中,赶紧直起身,“对不起这位公子,我一时……” 殷边瓷微微一笑:“苏姑娘没事吧?” 苏莺怡脸腾地就红了。 “小师妹……”因她那番举动,葛青逸头疼地一扶额,上前向对方致歉,“苏姑娘,适才多有得罪,我替小师妹向苏姑娘赔罪。” 苏莺怡却跟没听见似的,只是痴迷地盯着殷边瓷。 第11章 [雪宫主] 等一行人正要离去,糖心又被苏莺萱从后叫住。 糖心以为她仍要纠缠不休,心想打就打,谁怕谁,正打算拔剑,孰料苏莺萱态度大变,笑嘻嘻地将她拉至一旁:“那个人是谁啊?” 第17节 “哪个?”糖心顺她手指的方向望了望。 “就是穿紫衣服的。”苏莺萱瞄着殷边瓷的背影,如此倾城之姿,简直舍不得移眼。 糖心纳罕她问那个讨厌鬼做什么,不过还是回答:“他叫殷边瓷,是我四师兄。” “你四师兄?”苏莺萱闻言吃惊,“你爹新收的徒弟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糖心有些不耐烦:“是啊,三年前收的。” 得知对方也是天蝉阁弟子,苏莺萱暗叹世事不公,为何她老爹就收不到这样的徒弟呢:“你四师兄模样也未免太俊俏了些,想必武功也相当了得吧?” 糖心素来看不惯殷边瓷,听她夸赞对方,嫌她没品位:“反正跟大师兄相比,可是差远了!” 苏莺萱本有心打探,见她张口闭口都是“大师兄”,只觉话不投机,无趣地推开她:“算了,不与你说了。” 糖心随葛青逸他们来到大堂贺寿,只见那坐于上首的聚泉庄主——浓眉入鬓,剑目炯亮,一把美髯修饰得漂亮得体,身穿绣有寿字图案的大红长袍,愈发衬得容光焕发,器宇轩昂,尽管聚泉庄主已至不惑之年,体型却保持得极好,全无臃肿之态,显得矫健强壮。 要说世间不止女子爱美,男子亦一样爱美,比如聚泉庄主,听说年轻时俊美异常,身边拥有无数红颜知己。 糖心不禁记起五年前,聚泉庄主不远千里前往天蝉阁,为的就是求得养颜强身的丹药,而此次寿礼的尨颜丹,又有个别名,叫做长颜丹,顾名思义,是有驻颜养肌之效。 聚泉庄主爱美爱到这个份儿上,糖心啧啧暗叹,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 果然,庄主收到尨颜丹,显得喜不自胜,对待他们也都礼上三分,糖心不承想自己老爹还挺会投人所好,与此同时,留意到苏莺萱出现在庄主身旁,眼睛跟生了钩子似的,一个劲儿盯着殷边瓷娇笑,糖心趁机瞟了殷边瓷一眼,神情严肃,目不斜视,完全不见往日的嬉皮笑脸,一派正人君子的风范。 伪君子,登徒子,臭流氓。糖心不禁在心里呸了无数遍。 “沧花宫宫主到——” 守门一声通报,令原本喧闹的满堂陡然寂静无声,人们几乎不约而同的,屏息凝神。 要说糖心从未涉足江湖,却也知道这位沧花宫宫主凤雪砂的大名,据闻当年被称作江湖第一美人,不仅武功高强,容貌更是芳华绝代,可惜生性孤傲,冷若冰霜,曾经多少追求者掏心挖肺地献宝或是表达真情,凤雪砂亦不为所动,就连风流倜傥的聚泉庄主也吃了闭门羹,是以说,沧花宫宫主至今孤身一人,是个不折不扣,不通人情味的冰山美人。 糖心看到凤雪砂白裙广袖,黛眉如烟,肌若凝脂,浓发好似云堆雪砌,高挽成髻,固以雪纱,垂覆于腰际之长,行走间,雪纱而起,透着飘飘欲仙之感——亦如传说中步入高冷绝尘的姑射仙子,她背后跟着十二名碧衫婢女,手上提篮,花香阵阵,真有天女降世的架势。 糖心初见凤雪砂,也不由得感叹,不愧为当年第一美人,纵使年过三旬,但容貌仍旧美艳绝伦,看去就如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优雅尽展,姿态撩人,那白得国色天香的肌肤,慑入眼中,简直令人目眩神迷,微微有些口干舌燥。 糖心正看得目不转睛时,忽然凤雪砂侧过脸来,视线与她撞个正着,冰寒刺骨。 糖心冷不丁打个寒战,她明明跟对方不认识啊,难道是她想多了? 寿宴开始,珍馐佳肴络绎不绝,糖心这些天都没怎么吃好,虽然想把一桌子的饭菜都塞进肚子里,但碍于大师兄在场,总得时刻保持淑女风范,她看着饭盘上香喷喷的鸡腿,口水在嘴巴抿了又抿,可惜吃鸡腿的样子实在太不雅观了,为此她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片青菜,抬目间,发现殷边瓷正在朝她坏笑。 糖心感觉这家伙就跟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仿佛连她在想什么都知道,真真讨人厌。 寿宴从早上持续到日渐偏西,之后他们一行人被家丁请入山庄后园,那里修筑着一座座竹屋独院,专供客人歇息使用。 糖心本来打算借此机会,让葛青逸陪着她在聚泉山庄四处观光,孰料半途杀出几个摧鹰门弟子,邀请葛青逸吃酒议剑去了,糖心只好怏怏不悦地在园子里闲逛,可能是太过无聊了,她独自登上梅岗的凉亭,这里是聚泉山庄最高的地方,可以俯瞰四方。 “矮冬瓜!”苏莺萱的声音传来。 糖心不甘示弱地回道:“干吗,丑八怪。” 苏莺萱居然笑呵呵捱至她身旁,坐下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我找你找了半天了。” 糖心警惕她不安好心,会因为白天的事伺机报复,手挪到腰际剑柄。 苏莺萱却问:“你的几位师兄呢?” 糖心想起来就气:“大师兄被摧鹰门的弟子邀去议剑去了。” “那……那……”苏莺萱两根食指对着戳了戳,晚霞余光照她脸上,映出两朵娇羞的红晕,“你殷师兄呢?” 寿宴一结束,那个讨厌鬼就不知道跑到哪里溜达去了,糖心说道:“不知道。”忽某个念头一转,想到宴席上,苏莺萱一个劲儿朝他们这厢送秋波,糖心顿时气急败坏的警告,“我告诉你,大师兄才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你就别妄想打大师兄的主意了!” 苏莺萱特不屑地切了声,白她一眼,嘴里嘀咕着:“谁想打你大师兄的主意了……”随后又用胳膊肘撞撞她,兴致勃勃地问,“喂,你这位殷师兄今年贵庚?家住何处?当初是如何拜入天蝉阁的?平日都有哪些喜好?” 她话跟连环炮般,问了一大堆,糖心十分不解:“你问他干什么?” 苏莺萱略一尴尬,但很快推着她的胳膊催促:“反正我又没问你大师兄的事,你快点说。” 糖心只好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一边无聊地四处眺望风景,当然,她万万没有料到,凤雪砂的身影会映入她的视线里,凤雪砂当时站在假山石后面,其实那个位置相当隐蔽,不易被人发觉,可从糖心的角度,恰好看得一清二楚,而凤雪砂对面还有一个男子,紫色衣袍,倚着石壁,哪怕化成灰糖心也认得,不是殷边瓷又是谁? 凤雪砂伸出一只手,轻柔抚上他的脸,殷边瓷没有推开,两个人相对而立,关系似乎说不出的亲昵暧昧。 第12章 [遇暗袭] 糖心出乎意外,心想凤雪砂不是冰山美人吗,怎么会跟殷边瓷勾搭上? 她使劲眯了眯眼,欲看得仔细些,却瞧殷边瓷猛然抬首,似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可不得了,糖心吓得身形一仰,差点没从凉亭内的阑干上摔下来。 此时苏莺怡大力地拍下她的肩膀:“喂,你到底听见没有?” “听清什么?”打从发现凤雪砂与殷边瓷在暗中独处,苏莺怡于耳畔的问东问西,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苏莺怡娇羞满面:“你殷师兄……他如今有没有意中人?” 糖心伸手拍抚胸口,缓下一缕粗气,想着殷边瓷刚刚不会看见她吧?毕竟隔着那么远,他又不是神仙,可以眼观六路耳观八方的,一定是自己多虑了。再探头望去,却已不见那二人的踪影。 “慕、容、糖、心!”苏莺怡彻底恼羞成怒。 糖心起身,掸掸裙裾,表情淡定自若:“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殷边瓷,你想知道什么,自个儿问他不就得了。” 苏莺怡气得眉斜眼歪,糖心则离开梅冈回到竹屋小院,刚巧夏如英正准备梳洗就寝,吩咐山庄的家丁拎来热水。 第18节 糖心道:“夏师姐。” “小师妹。”见她回来,夏如英莞尔,“我吩咐他们也为你准备了一桶热水,正打算送到你屋里去呢。” “谢谢夏师姐。”糖心道谢完,启唇问,“大师兄回来了吗?” 夏如英摇头:“没有,听说大师兄被摧鹰门的弟子留下吃酒,恐怕要至很晚才能回来。” 糖心眼珠子溜溜转动,有心打探:“那四师兄呢?” “四师弟?”夏如英大概没料到她会问殷边瓷,“四师弟跟二师兄一直都在屋里啊,我刚才还看到四师弟房里亮着灯呢。” 一直都在?这怎么可能,她明明看到殷边瓷跟凤雪砂在一起的。 夏如英知道她娇生惯养,吃不了苦头,话题一转:“小师妹,明儿个一早咱们就该起程了,小师妹不如早点就寝,免得回头路途颠簸,歇也歇不好。” “嗯。”糖心听她的话,回屋后就换洗更衣,不得不说,少了阿萝伺候,做什么事都有些别扭不自在,但好在明天就可以返回天蝉阁了。 晚上她躺在榻上,将薄毯拉至胸前,阖目沉睡,原本一梦酣甜,岂知半夜,就被喧哗的喊叫扰醒,隐约还夹杂着金戈之音,她坐起身,揉揉惺忪睡眼,还未琢磨过来究竟发生何事,就听夏如英在外焦急叩门:“小师妹,小师妹!” 她忙穿鞋下榻,将房门打开,映入视线的夏如英穿戴整齐,手执长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糖心不遑开口,夏如英已经抢先告诉她:“小师妹,不好了,听说是残月宗的人夜闯山庄。” 残月宗?不正是那群邪教人物吗! 这帮妖孽真够胆大包天,连聚泉山庄都敢招惹! 她忙问:“大师兄呢?” 夏如英回答:“大师兄跟二师兄他们前去应敌,还有今日留宿的各大门派弟子也都去了。” 那还等什么!糖心马上穿好衣物,执剑就欲冲出。 “小师妹!”夏如英赶紧拦住她。 糖心急不可耐:“我要去给大师兄他们帮忙!” 夏如英却是摇头:“现在山庄上下乱作一团,大师兄他们武功不弱,三人在一起,能够相互照应,可小师妹这样硬闯出去,万一被残月宗的人缠上,可谓危险至极,况且大师兄走前特意交待,让我留在这里保护小师妹。” 原来大师兄临走前,都不忘为她担忧,糖心心底暖融融的,打算听夏师姐的话,留在屋里静观其变。 下个瞬间,夏如英忽然若有所觉,转身大叫一声:“什么人!” 一个黑纱蒙面人正不动声色地立在门口,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寒星般幽幽清冷的眸子。 夏如英大惊失色:“你是残月宗的人?” 蒙面人不语,右手举剑,“唰”地一下,直冲她们刺来。 夏如英推开发愣的糖心,同时往后一闪,躲开剑势,不料蒙面人长剑疾回转来,瞬向糖心攻去。 “小师妹!”夏如英拔剑而出,及时拦住蒙面人的去路。 事情变生肘腋,糖心简直吓傻了,站在原地茫茫不知所措,眼见敌人的剑尖几次刺向自己,但都被夏如英及时封架开。 “小师妹快逃——”几番交锋,夏如英察觉蒙面人似乎一心要取糖心的性命,但奈何对方武功奇高,她拼命使出天蝉剑法,但都被蒙面人逼退,眼瞅就快抵挡不住。 随着夏如英一声催促,糖心终于醒回神,二话不说,拔腿就跑,离开竹屋小院,见前方人影绰绰,厮杀声一片,似乎更为危险,不得已,转身往后山跑去。 后山林木茂密,被皎洁的月光引路,糖心一直跑、一直跑,不敢回头,仿佛背后跟着妖魔鬼怪。 无风,树叶却在娑娑作响,原来那蒙面人一路踏着上方树枝,轻功快如鬼魅一般,最终还是追了上来,挡在她面前。 见对方只身一人,夏如英并未尾随,糖心大喊:“你把夏师姐怎样了?” 蒙面人缄默,举剑,月光下,眸色比冰雪琉璃还冷。 该不会是个聋子吧? 糖心不知对方为何要缠着自己不放,眼下大师兄他们不在,急得都快哭了出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 剑已袭来。 混蛋,就算死,也该让她死个明白啊! 糖心及时用剑身一挡,抵住即将刺入的胸口雪亮剑尖,此时她真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学习武功,如今在对方眼里,她好比一只蝼蚁,轻易就能被人用手捏死。 果然,蒙面人一掌拍中她的左肩,真气震动心肺,害得糖心直接喷出一口鲜血,剑也从手中震落,但越是危机关头,越容易使人激发出求生的念头,糖心掩住左肩,拼了命的往林中深处逃跑,可惜运气不佳,前方已然无路,是万丈悬崖。 糖心哭啊,难道她就这样死了吗,她还没来得及向大师兄表白,没来得及看大师兄最后一眼呢,她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啊! 她走投无路,眼睁睁看着蒙面人一步一步逼近,糖心开始珍惜地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说不定下一刻,它就该停止运作了。 蒙面人刺了过来,电光石火间,斜刺里闪现出另一道剑光,那执剑之人,乌发招展,紫袍飘扬,丝丝缕缕月色华晕流连在他脸上,更添出惊心动魄的妖魅之美。 竟然是殷边瓷! 那张平日嬉皮笑脸的脸上,此际无喜无怒,可看到她嘴角的血渍,殷边瓷漆黑的瞳孔深深一凝,似有暗涛汹涌。 糖心吃惊殷边瓷怎么会出现,那蒙面人显然也吃了一惊,居然倒退两步,但仿佛心意已决,又快速朝糖心袭去。 殷边瓷护在糖心身前,等蒙面人出手之际,手里长剑也已挥出,宛若天龙破渊,犀利无比,绞碎一片宁静的月光。 糖心纳罕这家伙的武功何时变得这么高了,蒙面人每次靠近自己,都被殷边瓷逼退,就瞧他俩招式变幻无穷,打得人眼花缭乱的。 殷边瓷出声:“快走!” “你……”蒙面人嗓音模糊,难辨雌雄,却不难察觉那一丝切齿之味,下个瞬间,从袖中掏出一枚暗器,飞快掷去。 第19节 糖心差点就被削掉一只耳朵,幸亏反应及时,侧身躲开,但万万不料脚底一滑,整个人摇摇欲坠两下,最终还是跌下山崖。 完了…… 糖心身悬半空,四肢无个着落,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种死法。 她现在只希望,大师兄到时候千万别来山下寻找自己,否则自己粉身碎骨的样子,得多难看啊! 临死前,慕容姑娘还在思忖着美与不美的问题。 很快,一条人影渐渐从瞳孔中扩大,离着她越来越近,那张脸也变得愈发清晰。 殷边瓷……他他他,他怎么也跳下来了? 糖心瞪大眼睛,看见他伸出手臂,紧紧环住自己的腰,另一只手用剑戳入岩壁之中,两个人如陨石般急速下滑。 “糖糖……”殷边瓷仿佛这么唤了她一声。 然后糖心就没有知觉了。 第13章 [难缠鬼] 糖心一清醒,就被明媚的阳光刺到了眼。 “醒了?”有人出声问。 糖心两眼眯成细缝,昏花的视线内逐渐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庞。 她还以为殷边瓷同她一样,从悬崖掉下摔死了呢,不过现在他正笑眯眯地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又洁白的牙齿,简直比阳光还晃眼。 既然殷边瓷还活着,证明她也没有死了? 糖心反应过来,刚想开心地大叫一声,却发现自己上身衣衫敞开,一片欺霜赛雪的肌肤暴露在外,仅余一条小肚兜遮掩。 这是怎么回事? 她慌了神,就听殷边瓷讲:“你从山上摔下来,肩膀的部位受伤最重,所以我帮你包扎来着。” 糖心的肩膀处果然绑着布带,而他衣角缺掉一块,显然是他扯破衣裳,用作给她包扎伤口的。 想到自己穿着肚兜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被某人“馋涎欲滴”“口水横流”地看着…… 糖心自行脑补后,“蹭”地坐起身,快速束紧衣衫:“那你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殷边瓷表情正经八百,似乎“淫贼”两个字安在他身上,就是种亵渎。 但糖心可不信他,磨磨唧唧地吐字:“就是,就是你给我解衣服的时候……” 殷边瓷这才“哦”了声,神情平静:“你放心,不管看到多少,我都会负责的。” 负责?那岂不就是…… 糖心花容失色:“你究竟看到多少?” 殷边瓷托着下巴沉吟:“嗯……小了点。” 糖心没明白,见他两只眼睛往自己的胸口瞄了瞄,幡然醒悟后,她脸跟火烧似的,一下红到脖子根,简直快气炸了:“你这个淫贼,竟敢趁我迷昏的时候轻薄我!” 她气愤之下,一口咬住他的胳膊,不过居然没有咬动。 要知道殷边瓷身形清瘦,却不柔弱,那胳膊上的肌肉坚硬如铁,糖心费劲巴拉的咬了半天,只觉硌牙。 殷边瓷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心疼地哄劝:“宝贝乖,别咬了,仔细牙疼。” 糖心终于松口,揉揉酸胀的腮帮子,接着翻白眼:“谁是你宝贝了!” 殷边瓷眼波柔情脉脉,几乎能滴出水来:“糖糖宝贝。” 糖心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恶寒到不能再恶寒:“不许这么叫我!” 殷边瓷微微一笑。 糖心想着当时要是大师兄赶来救她多好,这样她就可以跟大师兄单独相处了,哪像现在,跟个淫贼在一起。 她威胁:“我警告你,你若敢对我抱存非分之想,等回去后,我一定叫我爹杀了你!” 殷边瓷不以为然:“或许阁主见咱俩孤男寡女,共处多日,把你直接许配给我也说不定。” “呸,谁要嫁给你!”糖心不愿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了,一仰头,两手环胸问,“你当时为什么会出现?” 殷边瓷解释:“糖糖宝贝有难,我自然第一时间就能感应到啊。” 这人……真是十句话里,十句不正经。 糖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时候,殷边瓷终于开口:“是我不放心,特地赶回竹舍小院,结果发现昏迷在地上的夏师姐,从她口中得知你遭遇危险。” 糖心担忧:“那夏师姐没事吧?” 殷边瓷摇头:“被敌人打昏而已,不打紧。” 糖心记起那个蒙面人,不觉间胆战心惊:“真奇怪,残月宗的人为何要追杀我?” 殷边瓷垂下眼帘:“也许……因为你是天蝉阁阁主女儿的缘故。” 糖心不懂:“这跟天蝉阁有什么关系?” 殷边瓷目光温柔含宠,仿佛把她当成三岁童蒙一般,耐心解释着:“咱们天蝉阁以炼药而享誉江湖,师父的那本《百草秘笈》中,记录着各类灵草奇果的作用和遍及之处,并且炼药的过程、调配、方法,都有详加注明,在血雨腥风的江湖中,人人皆有可能送命,而一枚灵丹,说不定就能让对方挽回一命,为此《百草秘笈》可谓江湖人梦寐以求之物,又何况是残月宗?听说残月宗近年无恶不作,不少小门小帮珍藏的传家宝物,都被他们洗劫一空。” 第20节 经他一说,糖心思绪就理顺不少,蒙面人一路对她紧追不放,或许并非要取她性命,只是想把她抓住或是弄残,再用她要挟老爹交出《百草秘笈》。 “不过你的武功,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糖心颦着眉纳闷。 殷边瓷轻轻一叹,颇为感慨道:“与那人交手,我打得十分费力,差点就要性命不保……” 她可一点没瞧出来…… 下一刻,糖心清清嗓子,继续问:“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殷边瓷分析:“大师兄应该能在林中找到一些线索,推断咱们已经坠下悬崖,届时肯定会派人下山寻找,如今咱们能做的就是先离开山谷,如果幸运,说不定能与大师兄他们汇合。” “这还不好办!”糖心脑筋转得极快,“你家花仙子呢?” 殷边瓷却道:“我把它留在天蝉阁了。” “你……”糖心不信,从他身上翻出那支动物股骨做的短笛,使劲吹了吹。 可惜过去半晌,上空也没传来鹤鸣。 糖心失望至极,殷边瓷则笑眯眯地安慰:“你别怕,有师哥在,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谁用你保护啊!”糖心特腻味地瞥他一眼。 殷边瓷笑得不以为意,随后环顾四周,糖心见他一提真气,腾空而起,借着周遭树枝,攀登上一株巨大无比的古树,那树真高,糖心几乎得仰着腰看,不多一会儿,殷边瓷才下来:“咱们朝东边走。” 糖心方知他是跃到树上观察地形,既然是向东走的话……黑嗔嗔的眼珠一转悠:“好,咱们各走各的,你别跟着我!” 她可不想与这个家伙在一起,以免败坏自己的名声,万一将来他在大师兄面前胡言乱语,她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路上,糖心闷不吭声地赶路,但殷边瓷就像条赖皮狗一样跟着她,糖心停下来,他亦停下来,糖心继续赶路,他亦继续赶路,糖心干脆努着劲儿,一口气跑得老远,等跑出数丈远的距离,一回首,殷边瓷总算没了踪迹,她刚释然地拍拍胸口,就听头顶上有人喊—— “宝贝,我在这儿呢。” 唯恐她找不到他似的,殷边瓷坐在树干上,用力向下方的她挥挥手。 糖心脸色跟绿毛龟一般那么绿。 什么叫阴魂不散,她算是见识到了。 第14章 [共患难] 糖心连续行了几个时辰的路,肚子开始咕噜咕噜作响,回荡在寂静的林中,简直快赶上锣鼓声了,不久视线豁然一亮,她看到前方一株矮树上,挂满了又大又圆的野果,色泽粉嫩,形态似桃,瞧着就讨人喜爱,而在不远的灌木丛中,也结着不少果实,只是才有拳头大小,外形也不好看,有些腐烂的果实周围甚至飞着蜜虫,比较矮树上的粉嫩野果,却是干干净净,别说蜜虫了,上面连只蚂蚁都没有。 糖心看见虫子就胸犯恶心,自然而然选择矮树上的野果,她欢欢喜喜跑上前,将小野果逐一采摘入裙裾里,不过殷边瓷与她截然相反,在灌木丛摘下几颗完好无损的果实,用袖子抹了抹,很快咬下一口。 糖心想他什么眼光啊,这里有好好的果实不吃,非去吃那些小了吧唧还招虫子的果子,也不怕吃完肚子疼。 她找块平坦的地方坐下来,从裙裾里拾起一颗,同样拿袖子擦擦,“吧唧”啃下一口,结果刚嚼了两下,她瞬间捂住喉咙,弯颈全吐出了出来,不承想这野果又苦又涩,堪比黄连难以下咽。 等吐够了,她将剩余的野果一同丢开,一斜眼,殷边瓷正吃得津津有味。 他的难道很好吃么……糖心不自觉咽了口吐沫,可一时抹不开面子,只好眼巴巴望着。 殷边瓷见状,将手上的果子擦得干干净净,递到她跟前:“要不要尝尝?” 糖心虽然心动,但偏偏要端着架子,做出一副“我不想吃你非让我吃”的表情,伸手接过。 她啃下一口后,不禁惊呼:“啊,好甜啊……” 果子看似不起眼,实则甜脆可口,与刚才的野果相比,不知好吃了多少倍。 殷边瓷笑道:“你摘的那种野果,连虫子都不肯吃,你以为能好吃得了?” 原来他早心中有数,糖心忽然琢磨过味来:“那你先前怎么不告诉我!” 殷边瓷佯作未闻地挠了挠眉毛。 混蛋,竟然在故意等她出洋相! 糖心气急败坏地填饱完肚子,掸掸裙裾,起身继续赶路,眼瞅日头偏向西山,可丛林幽深似海,仿佛永无止境,糖心一阵失望,看样子,今天是走不出山谷了。 前方密丛处传来细微响动,紧接着出现一对烁烁睛光,糖心瞠目看得清楚——居然是一只黄斑吊睛白额虎,站在山丘之中。 妈呀,是大虫! 糖心吓得腿都打软了,就瞧大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二人,仰头虎啸一声,随后拱起背脊,似要直扑而来。 眼下逃命要紧,糖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丢下背后的殷边瓷,拔腿就跑,想着要吃就先吃这个家伙好了,她还得留命见大师兄呢。 威猛的虎啸声从后阵阵传来,她跑啊跑啊,直至再也听不清,方扶着树干喘息休息,大虫没追上来,殷边瓷也没了身影,安全之后,糖心才终于良心发现,殷边瓷大概……已经命丧虎口了。 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挤出那么一嘀嗒眼泪,悬于眼角不坠:“四师兄,虽然你命丧虎口,尸骨无存,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等将来我跟大师兄成了亲,一定会来祭拜你……” 她扯着嗓子,悲戚不已:“四师兄……你一路走好……” “被小师妹这般惦记,吾心甚慰啊。” 咦? 糖心眨巴眨巴眼,以为自己听错,循声回首——殷边瓷正静静立在不远处,脸上的笑意如东风拂过,花开满枝。 糖心下巴都快拖到地上:“你没死?” 殷边瓷笑呵呵地举步上前,优美腰肢一弯,附她耳鬓道:“小师妹对我如此心心念念,我哪里舍得死呢。” 糖心总觉得他话里有股讽刺意味,尴尬地咳嗽声,解释:“我、我当时真是吓死了,等回过神,才发现你不见了,正打算回去找你呢……” 殷边瓷嘴角淡勾,不作答。 第21节 糖心见他虽然平安无恙,但衣衫多处破损,尤其左臂上残留着一道鲜明血痕,殷血还在往外渗,显然之前经过一场恶战。 糖心赶紧扭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临近黄昏时,哗哗的流水声渐近渐清,一处半扇形的小水潭终于映入眼帘,对于一个走得筋疲力尽,又渴又累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找到水源更开心的事了。 糖心三步并作跑到潭边,伸手捞着清水大口大口往嘴里灌,若不是殷边瓷在场,她恐怕就直接跳入水潭里洗个干干净净了,她喝了十来口水,才一抹嘴巴,跌坐岸畔喘气歇息,眼睛一瞥,殷边瓷已经无影无踪。 奇怪,他又跑到哪儿去了? 若说之前,糖心巴不得这个讨厌鬼别再跟着自己,可遇见大虫后,想到深山荒谷里,毒蛇猛兽数不胜数,她是不敢再孤身一人了。 不过糖心属于走一步算一步的人,她早热得要命,干脆脱掉鞋袜,将一对白玉小脚探入水中,啪啪溅起浪花,恣意拍打玩耍。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殷边瓷回来,跟她讲:“我找到一处洞穴,离得不远,今夜只能在那儿过夜了。” 糖心颔首,察觉他虽在跟她讲话,目光却牢牢盯着她的一对莲花玉足——雪白无暇,小巧剔透,也就个巴掌大小,不似足,更似精雕细琢的玉盏,叫人爱不释手,端详不够,恨不得日日夜夜捧在掌心里才好。 糖心被他看得怪不自在的,赶紧缩回玉足,穿上鞋袜。 他找的那处洞穴微凉潮湿,尚算宽敞,之后寻来些蒲草厚厚铺上,勉强当做是床,幸好跌下山崖时火折子没有丢失,糖心见他抓来一只野兔,剥皮清除内脏,再吊在干架上火烤,糖心嗅着那滋滋的幽香味,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等殷边瓷把烤熟的野兔递给她,糖心再顾及不了形象,如狼似虎地大口啃起来。 “好吃吗。”殷边瓷一手撑颌,一边欣赏着她的吃相。 “好吃!”糖心像只小馋猫,弄得嘴角油乎乎的。 殷边瓷宠溺地笑了笑,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指替她拭去残渣。 糖心正饿得发慌,自然没闲工夫去在乎他的动手动脚了,不过思忖到他把整只野兔都给了自己,终于腾出嘴,问出一句:“你不吃啊。” 殷边瓷道:“我看着你吃就好。” 糖心心想这可是你说不吃的,饿了别怪我。 不过最后,糖心还是十分“慷慨”地给殷边瓷留下一条兔腿。 夜幕逐渐来临,浓浓的夜色幽黑泛蓝,就像汝窑上沉淀出的青花色泽,不久月光悄无声息地照进洞内,皎白皎白的,宛如遍地银锭。 时辰不早,劳累一天的糖心打个哈哈,困倦已是袭涌上脑,然而想到与讨厌鬼孤男寡女,共处一洞,她心里就一百个不愿意,可又回忆他白日里的表现,倒是没有对她做出任何非分之举…… 就在糖心内心挣扎纠结的时候,殷边瓷已经坐在蒲草旁边,开始宽衣解带。 ——— 糖心看得眼珠子险些瞪出来,当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带,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干什么?” 殷边瓷答得理所当然:“脱衣服睡觉啊。” “睡觉?”糖心反应迟钝地看看周围,“你要睡在哪儿?” 殷边瓷指指被她占据的蒲草:“这里只有一张‘床’,自然是睡‘床’上啊。” 那岂不是同“榻”而眠了! 糖心急得差点咬到舌头:“不行,绝对不行!”然后义正言辞地指责,“男女授受不亲!” 殷边瓷却是凑近,亲了下她的嘴:“这样可以了吧?” 糖心呆若木鸡,彻底懵住了。 殷边瓷摸摸她的脑袋,柔声哄道:“反正咱俩已经授受不亲了,乖,就别闹腾了,赶紧躺下歇息吧。” 糖心被他一屁股挤到“床”里侧,最后醒回神,大吼一声:“殷边瓷!” 殷边瓷闭着眼,似已睡去。 “殷边瓷,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糖心脸色由青转红,跟煮熟的虾米一样,使劲喊他好几声,但殷边瓷就是毫无反应。 死淫贼、臭无赖、大坏蛋……糖心恨不得一把掐死他,可惜对方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得委屈地坐在蒲草上生闷气。 如果咱们慕容姑娘稍微有点骨气,大可起身换个地方睡,奈何夜晚里的山洞里又湿又凉,少去蒲草的柔软,她可睡不习惯,而且洞外不时传来可怕的狼嚎,听得她心惊胆寒。 糖心自我安慰,没关系,她就当旁边睡的是头死猪好了,她是不会跟猪一般见识的,思来忖去后,她心内果然舒坦许多,看着殷边瓷,眼前也出现一只硕大无比的肥不溜秋的死猪形象,最后背冲对方,躺下睡觉。 梦里,她梦到葛青逸。 她激动得泪眼汪汪:“大师兄,你来救我了。” 葛青逸愧疚:“小师妹,让你吃苦了。” 糖心摇头,情深意切地道:“没关系……为了大师兄,吃多少苦我也愿意。” 葛青逸分外感动,伸开双臂。 糖心惊讶地捂住嘴,一甩头,不顾一切地扑入他怀中,这一回,她终于依偎在大师兄怀中了,被他紧紧地抱住、紧紧地抱住…… 糖心逐渐有些喘不上气:“大师兄,你的身体好热啊,我快被烧化了。” 葛青逸问:“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难道只有她是这种感觉?但真的好热啊,像被关在炼丹炉里一样,她扬起小脸蛋,葛青逸正用拇指细细摩挲她着粉靥,同时将唇一点点靠近…… 糖心情不自禁阖上眼,樱唇亦微微撅起,可惜过去好久,她期盼的那个吻也迟迟没有降临…… 糖心从梦里醒来,模模糊糊间,某张面庞映入眼帘,把她吓了一跳。 第22节 殷边瓷正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两个人躺在蒲草上,依偎一起。 “你……你在对我做什么?”糖心惊醒后,先发制人。 殷边瓷指着她环在脖颈上的手臂:“小师妹抱我抱得这么紧,是舍不得师哥离开吗?” 糖心发现自己果然正紧紧勾着他的颈项,姿势就像缠人的菟丝草一般,若说非礼,也是她非礼人家才对,眼下证据确凿,糖心口舌莫辩,又被他身上烫热的气息炽得脸蛋生红,一把推开:“那你干嘛不叫醒我啊!” 殷边瓷解释:“叫醒的话,我岂不是欣赏不到糖糖宝贝如此美丽动人的睡颜了?” 他眉梢斜挑,一脸坏笑,糖心就知道哪里有问题,下意识摸了摸嘴角的哈喇子,噢,她现在只想把这个家伙杀人灭口。 殷边瓷抖着肩膀笑:“该不会是做春-梦了吧?” 糖心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做了春-梦,此际洞外天色大亮,她连忙岔开话题:“赶路,快点起来赶路。” 在某人的哈哈大笑中,她略显狼狈地起身。 穿戴好,二人离开山洞继续赶路,然而这次没走多久,糖心便坐在石头上大叫:“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怎么了?”殷边瓷就像领着一个难伺候的小孩,闻言折回身。 糖心嘟着嘴,委屈巴巴的道:“我的脚好疼……” 殷边瓷马上蹲下来,动作轻柔地抬起她的一只小脚:“可是崴到了,哪里疼?” 糖心忽然“哇”地哭出声:“不是崴到了,就是疼就是疼!” 她又哭又闹的,殷边瓷干脆拿掉鞋子,剥落罗袜,就瞧白嫩嫩的小脚上,泛起好几个水泡。想糖心打小生在天蝉阁,上有师兄师姐们爱护,下有童仆奴从敬畏,可谓温室里的桃花,养出满身娇气,如今却置身深山荒谷,忍饥挨饿,哪儿堪这般苦头。 也怪糖心的小脚太过细皮嫩肉,水泡起在花瓣似的足趾上,委实有些触目惊心,别说糖心自己吓了一跳,被任何人见了,亦会怜惜不已。 这回糖心一步也不肯走了,哇哇哭得更加厉害。 殷边瓷替她抹抹泪,轻叹一声,重新给她穿好鞋袜后,弯腰相对:“来,我背你。” 糖心闻言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终于停止哭声,伏身趴在他背上,他的肩膀坚实而宽厚,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气息,枕在上面十分舒服。 糖心就跟得着会走的“床”一般,前一刻还在哭,下一刻就笑得合不拢嘴了,想着既不必下地又能赶路,若一开始就让他背着便好了。 殷边瓷施展轻功提纵术,带着她在林中飞快穿梭,凉风阵阵,撩得糖心青丝飒爽而扬,真有种飞起来的感觉,当然,殷边瓷为了蓄存真气与体力,也会不时停下来歇息,然后背着她慢慢行走。 午时的太阳照在脑顶,糖心揉揉眼睛,都已经打了个小盹了:“咱们今天能不能出山谷啊?” 殷边瓷留意到周围渐渐稀疏的草木:“应该快了。” “噢,那你快点吧。”糖心似乎完全把殷边瓷当成自己的“坐骑”了。因为无聊,还开始唱起歌,要说糖心不仅模样美,更生就一副天籁般的好嗓子,山林里回荡着她动人清越的歌声,可以招来成群结队的小黄莺。 相反,殷边瓷满头大汗,手臂被布条包扎的伤口已隐隐渗出鲜红。 他们又走了好久的路,四周景物渐变,不再是繁茂的树林,而是山石溪流,顺着溪流再走,是一畦连一畦的庄稼麦田,望去宛如地毡般翠绿整齐,糖心在心里谢天谢地,看样子他们终于是走出山谷了。 前方有一大片金灿灿的玉米林,糖心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迅速从殷边瓷背上下来,摘下一个老玉米,剥着上面的玉米粒吃,不过很快被主人发现,拿着扫帚出来:“什么人,敢偷吃我家的玉米!” 糖心吓得跳脚,拽着殷边瓷就一阵狂跑,等对方没再追上来,糖心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后悔:“唉,早知道我提前摘几个就好了。” 岂料殷边瓷伸手一探袖子,里面“梆梆”掉出五六个玉米。 糖心瞠目结舌,记起上回他藏蟒蛋的一幕——这家伙上辈子其实就是个偷货吧? 第15章 [美男计] 糖心啃够两个玉米,摸摸嘴巴,随他继续赶路,不久,他们来到一处小镇,糖心却顿在原地,止步不前。 殷边瓷疑惑:“怎么了?” 糖心蠕动下嘴唇,仿佛含着苦药一般,磨磨唧唧吐字:“咱俩身无分文,衣衫破败,被人当做叫花子怎么办?”想她慕容大小姐平日穿的风光靓丽,何曾今天这般狼狈邋遢过,她可受不了那种被人嫌弃的眼神。 殷边瓷摇头叹气,转身就走,糖心见状大喊两声:“喂!喂!”唯恐他丢下自己,只得又颠颠儿追上来。 殷边瓷向路人询问,得知从这里回到聚泉山,还需五、六十里路程,糖心一听头都大了:“我不想再走路了,而且天快黄昏,总该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殷边瓷摸摸下巴:“没钱就想法子弄钱。” “想法子弄钱?”糖心不遑思量,已被他拉至一条人多繁华的街巷上。 殷边瓷突然跪下来,抬眸朝她示意,糖心赶紧摆摆手拒绝,做人要宁死不屈,怎么能轻易下跪?她可做不到。 殷边瓷语气略带一丝讥诮:“不跪等着饿死?” 糖心肚子又开始咕噜作响,在殷边瓷的注视下,她艰难地在“饿死”与“宁死不屈”之间挣扎,最终,糖心还是没出息地选择不被饿死,捱在他身旁跪下。 殷边瓷道:“哭吧。” “哭?”糖心一头雾水。 殷边瓷开口:“越大声越好。” 糖心瞪着眼珠子,心想你让我哭我就哭啊。 殷边瓷朝她软腰处用力捏了一把,又狠又重,结果糖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接着哇哇大哭,把街巷设摊卖菜的吆喝声统统淹没掉。 群众陆续围上来,有好心人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啊?” 糖心想说她被掐得好疼啊,该死的殷边瓷,竟然对她下手这么重,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众人指着他俩议论纷纷,糖心脸蛋泛红,既羞且窘,正不知所措时,发觉殷边瓷正向她挤眉弄眼,糖心傻傻看着,突地灵光一现,扯着嗓子悲呼:“各位好心人,求求你们救救我……我哥哥吧……”她费劲巴拉的,才给某人想到“哥哥”这个称呼。 议论声开始此起彼伏,有人问:“你哥哥怎么了?” 糖心摸着晶莹的泪珠子,泣不成声:“我哥哥他天生患有不足之症,身虚体弱,父母双亡后,我与哥哥相依为命,颠沛流离,可是哥哥为了照顾我,病情变得愈发严重,如今我们温饱都成问题,更别提看医买药了……” 第23节 她说完,殷边瓷已经十分配合地呛咳起来。 糖心马上扑到他身边痛哭:“哥哥、哥哥,你又要吐血了吗……” 殷边瓷低着头,越咳越厉害,看那样子,真要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似的。 糖心嘴角暗搐,这家伙演技也忒好了吧?继续哭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不能让他离开我啊,求求各位,赏给我们一些买药的钱吧……”然后使出杀手锏,轻轻抬起殷边瓷的脸。 就听人群中,陡然传来一片倒吸气声。 立有一青衫女子感叹:“真是好可怜的公子啊……”掏出几枚铜钱,搁至他们面前。 又有一细眉黄裳女子走上前:“区区心意,望公子的病情能早日痊愈。” “多谢……”殷边瓷接过钱,薄唇微勾,展颜一笑,那般模样,真真胜似桃花纷飞的春光,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对方险些尖叫,捂住滚烫的面颊跑掉了。 稍后几位大娘给钱,就跟这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一个劲盯着殷边瓷的脸瞧。 更有六岁女童指着他讲:“这位大哥哥生得真好看,爹爹,你给大哥哥一些铜板吧!”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街巷中小小一角落,都快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殷边瓷笑一笑,那些个大姑娘小姑娘,激动得直跟炸开锅一样,无数的铜板纷纷撒了下来,在地面明晃晃地摊成一片,糖心则一旁腆着脸数钱。 直至日落,人群才逐渐散去,糖心兴高采烈道:“够吃一顿大餐啦!”随后又耸下眉毛,“不过住的地方怎么办?明天还需继续赶路,吃的东西,以及这身脏衣服,又该怎么办?” 她已经受不了自己身上那股酸味了,干脆坐在地上蹬着脚耍赖:“不行,我要洗澡,我要吃饭,我要睡温暖的床。” 殷边瓷头疼地抚抚额,伸出手:“把钱拿来。” 糖心乖乖将一袋子哐啷响的铜币交给他,殷边瓷在街上逛了几逛,随即看到一家丝绸铺子:“在这儿等会儿我。” 他进去后,糖心蹲在店前不远的一棵大树下,无聊地玩起小石子。 约莫一顿热饭的功夫,殷边瓷换上一袭干净的雪青布衣出来,俊如描画的眉目,白如雪覆的肌肤,衬得他宛若世间最钟灵毓秀的书生。 糖心还当他要改头当秀才,弃武从文了呢:“你穿成这副样子做甚?” 殷边瓷嘀咕:“只够买这么一身衣裳了。” 糖心以为听错:“你、你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 殷边瓷颔首。 糖心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却被殷边瓷揽住腰,跃上大树,糖心气得一把将他推开:“你把钱用来买衣服,那我怎么办?” 殷边瓷笑着讲:“你在树上乖乖呆着,直至我回来。” 糖心问:“那你呢?” “我去办点事,很快回来。” 一听他要走,糖心也没心情闹脾气了:“哦,那你快点啊。” 殷边瓷吻下她的额际,便飞身跃下。 糖心吹眉瞪眼的,这个混蛋,现在占她便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好在大树枝繁叶茂,她躲在上面,完全不会被人察觉,日头一点点落下,眼瞅夜幕来临,殷边瓷依然没有回来,糖心渐渐心慌,这家伙该不会撇下她,独自开溜了吧? 糖心等着等着,竟然不知不觉睡着,待她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殷边瓷整整一晚都没有出现,糖心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听有人小声地呼唤:“慕容姑娘在吗?慕容姑娘在吗?” 糖心飞快从繁密的树叶中探出一个脑袋,看到那是一名小厮装扮的男子:“你找我?” 小厮仰着头,迅速朝她恭敬一揖:“请问是慕容姑娘吗?” 糖心想他为何会知自己的姓氏,开口问:“你是谁?” 小厮解释:“在下是陈府家仆,名唤张诚,我家小姐请慕容姑娘前往府上一叙。” “你家小姐?”糖心可不认识什么陈府姑娘,两弯黛眉微蹙,“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见她不信,小厮俯身又道:“殷公子正在敝府做客。” 殷公子?这回没有错,肯定是那个讨厌鬼,糖心纳闷殷边瓷怎么混进陈府去了,轻轻一跃,跳到树下。 小厮伸手示意:“请慕容姑娘上轿。” 原来还有轿子,糖心现在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暗忖陈府办事倒挺周全,美滋滋地坐上软轿。 一路左拐右绕,来至某座红墙碧瓦的府邸,小轿抬入东角门,随后门帘一掀:“慕容姑娘请。” 糖心跟着说话的小婢走到花园里,甫临拱形石门时,便听铮铮弦声亦如流水,原是有人正弹着琵琶,而殷边瓷端坐亭内,一面饮着茶,一面听着小曲儿,手上的茶盏刚一搁下,立马有侍婢为他斟满,坐在殷边瓷对面的,还有一位容貌娟丽的蓝衫女子,此际连曲子也顾不得听,只是痴痴地凝着他。 ———— 糖心心道这是什么情况,殷边瓷怎么跟个大爷一样,不仅有吃有喝,更有人贴身伺候。 引路的小婢向蓝衫女子禀报:“二小姐,慕容姑娘到了。” 陈二姑娘这才百般不舍地从殷边瓷脸上移开目光,斜眸瞥了糖心一眼,淡淡落下句:“就是她?” 什么叫就是她? 糖心听对方一副凌傲不屑的口吻,气就不打一处来,想她堂堂天蝉阁阁主的女儿,论容貌有容貌,论身份有身份,除了胸比对方小一点之外,哪里比眼前人差了! 第24节 “糖糖!”殷边瓷欣喜地举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勒得糖心差点断气。 “殷公子……”陈二姑娘见他抱着怀中佳人,几乎心碎一地,“你、你就这样喜欢你的娘子?” 娘子? 糖心睁大星目,看看殷边瓷,条件反射地张开口:“什么娘……”结果被殷边瓷捂住嘴,那环在腰上的手臂一紧,直闷入他胸怀之中,“娘子,你身子不好,还是少说些话吧。”他又冲陈二姑娘讲,“我与糖糖两情相悦,早已在月下盟誓,今生风雨共度,不离不弃。” 呸,谁跟你两情相悦,不离不弃了。糖心心底狠狠骂着,趁机往他胸口咬了一口。 牙好疼…… 陈二姑娘闻言,睫毛垂掩,潸然泪下。 殷边瓷则伸手安抚着怀中的小“老虎”,同时启唇:“陈姑娘,如今你既已见过拙荆,可以让在下离开了吧。” 陈二姑娘依依不舍:“殷公子日后还会回来吗?” 殷边瓷叹息:“他日有缘,必会相见。” 陈二姑娘追问:“那殷公子会记得我吗?” 殷边瓷略略沉吟,露出一抹沐如春风的微笑:“会。” 陈二姑娘似已心满意足,抬起玉指,轻然抹去眼角的泪滴:“殷公子若不嫌弃,我这里有些盘缠,愿供殷公子上路使用。” 殷边瓷诧异:“这怎使得……” “没关系,为殷公子做事,是奴家一片心意……”陈二姑娘对他柔情脉脉地笑着,可当瞥向糖心,却好比隆冬降至,立马冷下脸,“来人,带慕容姑娘前去沐浴更衣。” 对方眼中嫌弃的意味,对糖心而言可谓极大的羞辱,若不是她一时落魄,哪里会受这等子气,正欲发作,却见殷边瓷暗自向她递眼色,糖心左右思忖,只好按捺下来,随婢女前往沐室。 这回糖心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等换上洁净衣物出来时,殷边瓷正负手立于窗前,修长的背影上,流闪着星星点点阳光的金辉,就恍若一道虚渺而璀璨的幻影,唯美到不真实。 他回首望来,扯唇一笑:“饿了吧,我已经让人给你备好饭菜了。” 糖心看向桌上的美味膳肴,狠狠咽口吐沫,她这些天都不曾吃过正经饭了,二话不说,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殷边瓷坐在对面,单手支颐地瞧着她,好像看她吃饭,是种十分享受的事。 糖心还没找他算账呢,昨晚他把她丢在树上,挨饿受冻,自己却在陈府享受着贵宾一样的待遇,他不知道树上蚊子很多么! 她委屈地撅着嘴,眸底蓄攒的一颗颗金豆子就快滚落而出,殷边瓷见状,莫可奈何地开口:“我的小祖宗,你可别气了,我也是没办法。” 糖心环顾周围,见家仆守在门外,不禁压低嗓音:“这位陈二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 殷边瓷解释:“陈家是当地出名的调香世家。” 糖心眨眼:“你又为何会住在陈府?” 殷边瓷讪讪地揉了揉鼻子:“我只是为她提供了一种特殊的调香方子,结果她就强行留我在府邸留宿一晚。” 他答得模棱两可,糖心却一想即透,八成他是想在人家府上混吃混喝,结果不料这位陈二姑娘花痴得要命,款待过后,居然不肯放他走。 殷边瓷腆着脸笑:“她不信我已娶妻,非说要见你一面,才让我离开。” 糖心认为这简直就是典型的靠脸吃饭,眼前人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混得风生水起的,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了。 饱餐过后,殷边瓷领着她告辞,陈二姑娘还特地为他们安排了马车,临别前,糖心觉得陈二姑娘差点就要对殷边瓷说出以身相许的话了,可惜有她这个“癞蛤-蟆”在先,提前吃了“天鹅肉”,以致陈二姑娘看她的眼神,似乎要把她整张脸都戳成针筒似的。 糖心越想越窝火,坐在车厢内,气梗梗地道:“自以为是的女人,我咒她一辈子找不到男人!” 殷边瓷笑嘻嘻地哄劝:“娘子莫气,论天下女子,哪个也比不上娘子的美貌啊。”他居然还喊“娘子”喊上瘾了。 糖心恶寒又起,想着就快回聚泉山庄了,得赶紧跟他划清界限,故意往边上坐了坐,同他保持距离。 有马车就是快,离开小镇,又行进一天的路程,翌日清晨,他们终于回到聚泉山庄,按照殷边瓷当初的猜测,葛青逸果然根据线索,认为她与殷边瓷坠下山崖,开始派人到山下寻找,今日见他们二人平安无恙的回来,实在喜出望外。 “大师兄!”此时此刻,糖心眼中只映入葛青逸一人,早把殷边瓷丢了开,像只小猫般扑入葛青逸怀中,哭得一塌糊涂。 “小师妹……”葛青逸拍拍她的肩膀,一番安抚后,将她从身前拉开,“小师妹、四师弟,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糖心吸溜着鼻子,唯恐他误会,赶紧自己跟某人撇得干干净净:“大师兄,我是坠崖后与四师兄在镇上意外相遇的,之后又有好心人安排马车,护送我们一路回来。” 葛青逸颔首:“得知你们出事,我们心里都很担心。” 糖心见荀子帆也在场,独独不见夏如英:“咦,夏师姐呢?” 葛青逸解释:“你们出事后,夏师妹已经快马加鞭,返回天蝉阁向阁主禀明消息,我与二师弟则留在山上寻找你们的下落。” 聚泉山庄遭遇残月宗夜袭,听说庄上被窃走不少宝贝,惹得聚泉庄主大怒,偏偏残月宗这群妖孽居无定所,来无影去无踪,想找他们算账,还得花费力气寻找,险些没把聚泉庄主气出一口老血。 葛青逸已在山庄打扰多日,为此糖心他们一回来,迅速向聚泉庄主告辞,一众人匆匆赶回天蝉阁。 对糖心而言,天蝉阁就是她的家,回到家后,莫名生出一股心酸感,总觉得这一去,已经过去三年五载一样。 提前收到书信,夏如英领着一众侍从在山脚下迎候,阿萝也在其中,糖心一下车,主仆俩就抱在一起,阿萝喜极而泣道:“姑娘,你平安归来就好,阿萝真是担心死了,每晚连觉都睡不好。” 瞧瞧,不愧是她忠心耿耿的婢女,糖心颇感欣慰,反而安抚她:“有句话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 她马上又看向夏如英:“夏师姐,我爹呢?”老实说糖心有些失望,这次她经历一次生死浩劫,她还以为老爹会第一时间出来迎接她呢。 岂料夏如英道:“阁主去了迆雾岭。” “迆雾岭?”糖心拧眉,“那是什么地方?” 夏如英显得忧心忡忡:“我就是着急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当日我快马加鞭赶回天蝉阁,孰料阁主已经不在了。” 事出突然,糖心有些措手不及:“大师兄,你可知迆雾岭是什么地方?” 第25节 “从未听闻。”除了葛青逸,荀子帆、殷边瓷也纷纷摇头。 糖心追问:“夏师姐,我爹为何要前往迆雾岭?” 夏如英愁眉不展道:“据阁主身边的药童交待,当夜阁主收到一封神秘的信笺,阁主看完信笺,只说了一句小师妹有难,便独自前往迆雾岭了。” 说她有难? 她的确有难,可是又跟迆雾岭扯上什么关系? 葛青逸也显然察觉到不对劲:“事出蹊跷,小师妹当时跟我们在聚泉山庄,又岂会出现在迆雾岭?” 糖心恍然大悟:“难道是陷阱?”有人利用她,故意引父亲前往迆雾岭? 夏如英担心的就是这点:“若事实如此,师父现在岂不十分危险?” 可糖心认为父亲一向思绪缜密,行事谨慎,此次却连个侍从也不带,孤身一人,完全不像 往昔作风。 事情太令人匪夷所思,葛青逸决定:“当务之急,我还是应该尽快赶往迆雾岭一趟,找到师父要紧。” “让我去吧。”殷边瓷的声音突兀响起,宛若金石之音,清晰传入每人耳中。 第16章 [继承人] 葛青逸一愕:“四师弟,你……” 阳光下,殷边瓷眉间一片淡定自若,就似静谧的湖泊,难掀波澜:“让我去吧,师父已经离开数日之久,咱们就算不分昼夜地赶路,恐怕也来不及了。” 他所言甚是,葛青逸深知这个道理:“难道四师弟有更快的办法?” 殷边瓷微微一笑,浓黑的瞳眸陡然间赫亮生灿,升华出一股智珠在握的自信,他于怀中掏出一支短笛,凑在唇畔轻吹,笛声悠长飘空,若传千里。 正当众人疑惑时,一道清犀的鹤鸣划破寂穹,但见那雪鹤冠顶似火,洁羽如雪,在他们头顶上不住盘桓,随后轻盈地降落在殷边瓷身侧,姿态宛若傲骨美人,昂扬威拔。 “好漂亮啊!”夏如英瞬间被眼前这只巨大无比的雪鹤吸引住,看得目不移珠,“四师弟,它是你饲养的吗?” 殷边瓷颔首:“此鹤名为花仙子,只听从我的命令。” 葛青逸也是头回看到体型如此巨大的仙鹤,真可谓百年一见,同时明白到殷边瓷的意思:“有此神骑,一日万里不成问题。”却又担忧,“四师弟,你才劫难而生,伤势未愈,况且这若是敌人的陷阱,你一人前往,岂不十分危险。” 殷边瓷摇了摇头,徐徐启唇:“区区伤势,何足挂齿,眼下师父下落不明,不容再耽搁,若万一是敌人诱计,引我们一同前往,只怕后悔更加不堪设想,况且我一人行动,无牵无挂,会方便得多,此鹤极有灵性,若我真遇不测,它会飞回来报信。” 葛青逸情知他说的在理,又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无奈下只好同意。 回到天蝉阁,殷边瓷收拾整齐,寻出地图,找到迆雾岭的所在之地,即刻出发。 站在山边,夏如英目中含着一包莹泪,不放心地叮嘱:“四师弟,你要多加小心。” 殷边瓷道:“夏师姐放心,我会谨慎行事的。”尔后将目光投向糖心。 糖心打个激灵,觉得这种情况,没话也得挤出一句:“你、你一定要找回我爹啊。” 殷边瓷笑了笑,仿佛心满意足:“小师妹,我去了。” 他骑上花仙子,人与鹤的身影,逐渐化作一点,消匿在天际。 殷边瓷这一走,夏如英便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不知情的,还当是家中死了丈夫呢,糖心莫可奈何地安慰:“夏师姐,你放心吧,四师兄不会有事的,你就别哭了。” “可是、可是……”夏如英就是控制不住地替对方担忧。 糖心叹气,当然,她虽不喜殷边瓷,可也希望他能够平安无恙的带着父亲回来。 糖心的生活又恢复如常,过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小娇女的悠闲日子,只不过阁主失踪,全阁上下似乎都陷入一片忐忑不安中,葛青逸暂管阁中事务,糖心好几次来找他,可见葛青逸忙得不可开交,又不便打扰,只好躲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心上人,糖心看着葛青逸颦眉沉吟的样子,总觉得是种说不出的耐人好看。 转眼过去十天,殷边瓷依旧没有消息,糖心担忧父亲的安危,天天做什么都没心思,这日她正躺在榻上打盹,阿萝一边焦急地冲进屋,一边大喊道:“姑娘,姑娘,殷师兄回来了!” 殷边瓷回来了? 糖心一个激动下,差点没从榻上跌落,起身抓住她的衣领:“那我爹呢?我爹怎么样?” 阿萝把得来的消息,一字不漏地告诉她:“阁主也回来了,只不过听说伤势很重,这会儿正在绛珍居。 绛珍居是慕容阁主的寝室,糖心听说父亲受了重伤,脚底好似生风一般,一路快速奔向绛珍居,甫至院内,就见夏如英荀子帆站在门前。 糖心问:“夏师姐,我爹呢?” 夏如英看到她,表情一愣,木讷着开口:“师父正在里面……” 糖心二话不说,正欲冲进内室,却被夏如英伸手阻拦:“小师妹,你现在不能进去!” 她有些于心不忍,踌躇半晌,说出实情:“小师妹,你要镇定下来,目前师父的状况十分不妙,怕是快不行了……大师兄还有四师弟正在里面,是师父吩咐,除他们二人,其他人都必须守在门外。” 糖心大惊失色,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听到:“我爹、我爹他到底怎么了?” 夏如英只好删繁简要地道来:“殷师弟说,当时他赶往迆雾岭找到师父的时候,发现师父正身陷在一种诡异奇特的阵法中,无论殷师弟怎样呼喊,师父他始终毫无反应,殷师弟迫不得已,也闯入奇阵之中,足足被困住三天三夜,最后殷师弟终于识得破解之法,等他可以靠近师父的时候,师父却已奄奄一息。” 正说着,葛青逸推门出来,糖心哭着道:“大师兄!” 葛青逸想她已经知道实情,语调沉重:“小师妹。” 糖心泪流满面地揪着他的衣袖:“大师兄,我能进去看看我爹吗?” 葛青逸仿佛哄着小孩子一般,拍拍她的肩膀,口吻耐心而平稳:“暂且不能,师父正有遗愿,要交待给四师弟。” 糖心急得原地跺脚,不知父亲到底怎么想的,她才是他的亲生闺女啊,都这种情况了,他宁愿见那个讨厌鬼,也不肯见她一面。 第26节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殷边瓷终于出来,不过俊庞上有着掩不住的悲伤与疲倦:“师父仙逝了……” 轰! 好比晴天霹雳。 “爹——”糖心哀呼一声,不管不顾地冲入房间,看到慕容阁主正静静躺在床上,神色看去没有半点痛苦,走得十分平静。 但糖心难以置信,她只是去了一趟聚泉山庄而已,再回来,父亲竟是永远地离开了她,一下扑到床畔,哭天喊地。 夏如英上前拍着她的后背,声音哽咽:“小师妹……小师妹你要节哀顺变,相信师父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小师妹这副伤心的模样。” 父亲虽然不苟言笑,但对她从未有过过多苛求,也就让她养成了那些好吃懒做的毛病,可父亲对她不曾有过一句打骂,可见是从骨子里疼爱她的。 糖心泪如雨下,窝在夏如英怀里,染湿层层衣衫。 荀子帆眼尖,语含惊愕:“四师弟,师父的扳指怎会戴在你手上?” 糖心闻言一惊,那枚翡翠扳指是父亲贴身不离之物,更是阁主身份的象征,所谓见扳指如见阁主,是天蝉阁一直以来的阁规。 但此刻,翡翠扳指正戴在殷边瓷左手拇指上,殷边瓷不急不躁地启唇:“师父临终前,已将天蝉阁阁主之位传给我。” 石破天惊的一句,不止糖心,夏如英与荀子帆亦被震惊当场。 糖心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这点我可以作证。”葛青逸解释,“当时师父传唤我与四师弟入内,希望凭借我二人的努力,日后将天蝉阁发扬光大,并亲自摘下扳指,交与四师弟,四师弟天生奇才,救师父于险境,足能身担重任。” 葛青逸作为门下第一弟子,行事稳健持重,公正不阿,有他作证,绝没有让人怀疑的可能,而葛青意的确心胸宽广,无欲无求,即使师父最终传位的人是四师弟殷边瓷,他身为首位弟子,不曾有半点嫉怨与不服。 也就是说,殷边瓷真的成为第二任天蝉门阁主了? 糖心脑子跟被雷劈似的,僵在原地,迟迟回不过神。 葛青逸则一撩衣摆,恭敬地向殷边瓷下跪行礼:“弟子率领众人,拜见新任阁主。” 院内除了僵化的糖心,荀子帆、夏如英以及院内所有侍从,纷纷跪地拜礼。 殷边瓷嘴角轻扬,众人俯首,唯他高立石阶之上,阳光正当明媚,令他整个人宛若萦着万千光芒般,映得气质高华绝佳。 他微微抬手示意,众人才起身。 荀子帆则忍不住询问:“那师父临终前,又单独留四……留阁主在屋中,说了些什么?” 殷边瓷答得滴水不漏:“自然是本阁中秘辛之事。” 要知慕容阁主炼就不少灵丹妙药,包括那本《百草秘笈》的藏处,如今,也只有殷边瓷才知道。 仅此一句,已让荀子帆识趣的闭住嘴巴。 下一刻,殷边瓷道:“师父临终前,还说了一件事。” 糖心纳罕他又要卖什么关子,却见殷边瓷眼波睨向自己,桃花眸在光影中耀丽至极,令她胸口砰然一跳。 他薄唇轻启:“师父将小师妹交托于我,让我娶小师妹为妻。” 第17章 [嫁我吧] 不得不说,糖心听到这个消息时,是所有人里反应最强烈的一个。 她只觉脑顶上仿佛打了一记炸雷,“轰隆”一声,整个人都被炸成四分五裂,而比较起笑吟吟的殷边瓷,糖心现在的表情就好似结霜的冬瓜,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夏如英欲言又止,默默看向糖心,眸底既有羡慕,又有深深的失落。 当然,相较其他人的反应,倒觉得这事在意料之中,毕竟糖心是慕容阁主的千金,慕容阁主选定殷边瓷为继位之人,又将女儿托付给对方,怎么看怎么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葛青逸脸上有惊讶一逝而过,旋即恢复如常:“既然这是师父的遗愿,小师妹你……” “不可能!”糖心伸手指着殷边瓷,舌头跟打了结一样,“我、我爹才不会把我许配给这个讨厌鬼呢,大师兄,他说谎!” 听她管殷边瓷喊“讨厌鬼”,葛青逸不禁肃起面容,启唇责备:“小师妹,殷师弟如今贵为一阁之主,你怎能对阁主如此大不敬?” “我……”被他不冷不热地一斥,糖心顿感委屈而无辜,鼓着腮帮子道,“可他就是在说谎,他是故意的!” 葛青逸皱眉,自然不信:“作为阁主之尊,岂会说谎。” 糖心心道那是你不清楚这个臭无赖的为人。 “小师妹恐怕是一时接受不了师父离世的事实,情绪激动也在情理之中,此刻还是先让小师妹平复一下心情吧。”殷边瓷表情沉痛,十分体谅地开口。 但糖心没漏掉他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知道对方是在装模作样,真恨不得冲上前,一把撕烂他的嘴。 慕容阁主被妥善安葬后,再过七日,就将举行阁主登基大典,按照阁规,登基大典当日,天蝉阁弟子以及所有奴仆皆要守在上无殿,向新任阁主行跪拜大礼。 糖心一想到要给某人下跪,气就不打一处来,索性躺在床上装病,直至大典那日,也没有出席。 转眼过去一个月,糖心天天把自己关在飘袅居,拿着剑在院内勤修武功,在阿萝看来,姑娘这是转了性,知道用功长进了,在糖心想来,唯有增强自己的功力,才能预防某只色-狼的近身。不过说来奇怪,这段日子,殷边瓷居然一次也没来骚扰她。 糖心大汗淋淋地走进屋,沐身完毕后,便道:“阿萝,我要吃饭。” 阿萝尴尬道:“姑娘两个时辰前不是才用完膳吗?”如今糖心一天要用四顿饭,每顿至少两碗米饭,阿萝真怕她一个控制不住,就往小猪的方向发展了。 “我这不是因为习武,肚子消化得快吗。”反正糖心自有说法,不过她的武功与食量似乎不成比例,如果说糖心的食量增加十倍,那武功的长进也顶多称得上一倍。 糖心连啃两个酱猪蹄,让阿萝再去盛饭,结果阿萝走出东次间,就见门前立着一道人影,诧异地呼唤:“阁主!” 糖心差点没被嘴里的猪蹄噎死,一回首,阿萝已在对方的示意下曳门退去,殷边瓷慢慢举步而进,紫衫绣纹,一头绸缎般的墨发半梳成髻,半垂肩侧,发上别着一支红玛瑙玉簪,袖口极广,衣摆拖地,昭显出不同以往的身份,而单就那一双桃花美目,已是顾盼含情,叫人心神荡漾,再加上秀而高挺的鼻梁,如瓷似玉的肌肤,天生微翘的唇角,竟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精致,正可谓神采天容,无可名状,连糖心都不得不暗叹,这家伙能生出这么一副好模样,八成上辈子是个男狐狸精。 不过糖心可没有打算给他下跪行礼的意思,下巴一昂,准备来个马威,殷边瓷却笑眯眯地道:“都是自己人,糖糖今后就不必给本阁主行礼了。” 第27节 谁跟你是自己人了!糖心觉得他太不要脸了。 殷边瓷瞥眼桌上的饭菜,又看看盘中那两块酱猪蹄骨,笑得愈发意味深长:“听下人说,小师妹一直悲伤过度,食欲不振,今日看来,倒并非如此啊。” 糖心耳根一红,忘记自己正处于“装病”期间了,由于证据确凿,再装已经来不及,心里骂道对方什么时候来不行,非得她啃猪蹄的时候来。 她气呼呼地讲:“我乐意吃,不行啊。” 殷边瓷颔首:“甚好甚好,小师妹胃口好,我便放心了。” 可糖心从他的眼神中,分明读出一种馋涎欲滴的意味?对她……馋涎欲滴? 殷边瓷一撩衣摆,坐在她身侧,从袖内徐徐掏出一枚锦盒:“打开看看。” 糖心纳罕里面装的什么,伸手打开盒盖,入目是一对美丽的珍珠耳坠,要知这雪凝珍珠非同一般,专门产自北冰国极寒地带,由于数量稀少,总有甘愿冒险采摘雪凝珍珠的商贾,他们花上将近半年的时间,也得到不过寥寥无几的几颗,不得不说是价值连城,而殷边瓷不仅得到一对雪凝珍珠,并且两颗大小均匀,色泽莹润,这就更加难得了。 两颗雪凝珍珠内宛如沁着月光般,随时在闪闪发光,糖心简直喜欢得要命,恨不得立即戴上,对着镜子比照一番,与此同时,殷边瓷执起她一只芊芊小手,虔诚地往手背处落下一吻。 “糖糖,嫁给我好不好?”他笑得眼波流转,洋溢出千万柔情。 糖心傻了眼,结结巴巴:“什、什么?” 殷边瓷笑道:“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现在总该能接受我了吧?” 敢情他一个月没有出现,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糖心快速抽回手,一对黛眉挑得老高:“殷边瓷,你以为用一对耳坠,就能让我嫁给你吗!” 说着,直接把锦盒丢出窗外。 这般无价的宝贝,居然被她当做垃圾一般丢弃,换过别人,恐怕当场就该翻脸了,偏偏殷边瓷不以为忤,只是托着下巴,念念有词:“嗯,你不喜欢,我下次再换一样好了。” 糖心两手握拳,很想把他一拳打醒:“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不喜欢你,所以不会嫁给你的!” 殷边瓷道:“可师父临终前已经将小师妹交托于我,我一定要娶你。” 糖心气急败坏:“我爹当时肯定是神志不清,或者被你用什么花言巧语给哄骗了!” 殷边瓷竟然没有否认:“倒也有可能。” 糖心感觉自己简直是在对牛弹琴,气急之下,击出两招拳风,不过被殷边瓷轻轻松松就避开了,糖心再出一拳,右臂却被他反制背后,整个人也换了姿势,后背紧密贴向他的胸膛,彼此间几乎无一丝缝隙。 殷边瓷笑了笑,俯首凑在她的耳鬓,邪魅吐息:“努力了一个月,武功也不见多少长进啊。” 原来他早清楚她在飘袅居里的一举一动了,糖心咬牙切齿地挣了挣,就听他笑声荡荡,透着无边好听:“要不要以后我教你,保证让小师妹武功大增,进步神速。” “呸,谁要你教啊!”糖心不领情地啐了一口,眼见挣扎不得,干脆扭头朝他胳膊咬去,不过……依然是那么硬,糖心为了不甘示弱,这回忍着牙痛也要咬。 殷边瓷轻笑出声:“这么喜欢咬人?没关系,以后咱俩成了亲,我天天让你咬,好不好啊。”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暧昧?糖心总算松开玉齿:“你当我是狗啊!” 殷边瓷扇了扇过分纤长的睫毛,一副看小狗的宠爱眼神。 糖心恨得要命,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再如何挣扎,也就像是落网的小鱼一样任他耍着玩,察觉柔荑被攥得愈发紧了,糖心歪过脑袋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殷边瓷盯着她一抹潋滟的嫣红唇色:“我想亲你。” 第18章 [出意外] 由于他的语气太过一本正经,害得糖心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当殷边瓷真的把唇凑过来,糖心心肝一颤,下意识偏开脸,结果殷边瓷把着她的手腕一转,糖心就跟溜冰似的原地滑个圈,被他揽着腰往后一仰,面对面相视。 殷边瓷再次俯首靠近,糖心哪甘示弱,一记粉拳迎面砸来,可惜殷边瓷及时避开了头,他轻笑一声,突然撒手,糖心彻底失去重心仰了过去,正巧背后是张软榻,她头晕目眩地跌入榻中,不遑回神,殷边瓷已经覆压身上,叫她挣脱不得。 “你这个混……”犹音未完,他的唇快速贴上来,糖心吐到一半的话,被全数堵回肚子里。 要说以前,殷边瓷对她都是蜻蜓点水的一吻,但这回却是辗转而强烈的深吻,以致糖心脑子发懵,完全化成了木人,任由殷边瓷撬开她的唇齿,先是一番排山倒海的夺势后,他仿佛意犹未尽,又用舌头轻盈滑过她的牙齿,再绕回与她的丁香小舌交-缠,宛若淘气的蝴蝶,一边引逗着她,一边在嬉戏玩耍。 他的舌头居然在自己的……噢!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等糖心回过神,正打算把他一脚踹开,殷边瓷已经心满意足地直起身,那时两侧墨发微散,他伸了下舌尖,将唇角沾染的淡粉胭脂轻轻舔-尽,白皙的脸,薄红的唇,配上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简直就是狐妖在世,无需笔墨,已生生构成一幅香艳绮丽的春艳图。 “是梨花味的?”糖心用的口脂味道颇多,多为花香为主,比如玫瑰、茉莉、桂花、梨花,这次是梨花,他居然一尝就尝了出来,“其实我还是最喜欢你的玫瑰冻。” 糖心满面涨红,认为这完全就是赤-裸裸的调-戏了,气得讲不出话来:“你……你……” 殷边瓷大言不惭地道:“咱们以后总要成亲,如果一个吻都不习惯,将来行其它事该怎么办?” 什么其它事?糖心想了半天,也不明白“其它事”是指什么,不过他把舌头伸到自己嘴里,已经够让她受不了的了:“谁要跟你成亲,你这个下-流、龌-龊、卑鄙、无耻的登徒子!” 殷边瓷笑了笑:“就这些?” 糖心感觉他似乎很享受她这么骂他,暗忖这家伙是不是心理变-态。 殷边瓷起身,整顿下略微凌乱的衣襟,柔柔地落下句:“我改日再来。” 他居然还能腆着脸说再来,糖心怒火烧心,拾起靠枕就冲他砸去,可惜晚了一步,殷边瓷早迈过珠帘,就听水晶珠帘被靠枕砸得一阵叮叮咚咚乱响。 糖心委屈得要命,一想到他刚才用舌头在她的嘴里胡作非为,心内便又羞又怒,泪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如果父亲在世,这个家伙哪儿敢这般嚣张肆意,现在父亲不在了,她就好似没了护身符,无依无靠,孤独无助,连能给她做主的人都没有。 殷边瓷成为新任阁主后,自然忙得不可开交,每日求取丹药登门拜访的人数不数胜,而且据说女性居多,殷边瓷大概是抽不开身,那日后未曾来过飘袅居,不过每隔一日,都会差人送来礼物,既有讨人欣喜的精美小玩意,也有价值不菲的贵重首饰,若换做其他女子收到,哪个不得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偏偏糖心毫不领情,直接让对方送回去。 这次殷边瓷又派小童送来一枚金鸽子蛋,把玩在手中十分有趣,别说,糖心就喜欢这类新奇精美的小玩意,伸手摸了摸金鸽子蛋,可惜这要是接受了,不正中对方下怀么。 糖心一收手,板起脸容:“拿回去。” 小童习以为常,朝糖心行下一礼,端着玉匣离去。 第28节 阿萝面露难色地开口:“姑娘,这已经是阁主送来的第十五件礼物了,您统统让人送回来,那阁主的面子上岂不……” 糖心才不在乎殷边瓷如何作想呢,要是真能伸手掴他几个耳光子,那掴到手疼她也是愿意的。 阿萝叹气,有些苦口婆心地劝道:“阁主千方百计地讨姑娘欢心,可见对姑娘出自一片真心,想阁主容貌俊美,一表人才,这换做其他女子,只怕寒铁之心,也要给捂化了呢。” 糖心可没料到阿萝会替对方说话,目光瞥见她手腕上的一对珠钏:“阿萝,这珠钏你是从何处来的?” 阿萝脸一红,如实交待:“阁主前日送宝环给姑娘,顺便也送了一对珠钏给奴婢。” 殷边瓷真够狡诈多端的,居然连她身边的人都打算收买,糖心气得挠心挖肺,认为阿萝也太不争气了,不过一对珠钏,就能让她胳膊肘往外伸。 阿萝倒是不怕被她看穿,摇了摇头讲:“其实姑娘怎么不想想,殷师兄已经成为新任阁主,现在天蝉阁上下,谁不得听从他的命令,阁主若是无心,完全可以遵从老阁主的遗愿,直接强娶姑娘为妻,但正因为阁主待姑娘真情实意,顾及姑娘的想法,才会这般处处讨好,花费心思地想博取姑娘欢心啊。” 阿萝一番话,让糖心仿佛醍醐灌顶,她一心拒绝,是打算让殷边瓷知难而退,却忘记如今他贵为一阁之主,连大师兄都得听从他的吩咐,万一她适得其反,把殷边瓷逼急了,强行娶她,再对她做出一些粗暴野蛮的举动该怎么办?那次的强吻,糖心认为已经十分粗暴难以接受了。 糖心觉得老天爷真是跟她作对,如果父亲当初传位给葛青逸,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大师兄,该有多好。可现在……如果她真的嫁给殷边瓷,恐怕她这辈子也无法跟大师兄在一起了,眼下,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了。 糖心决定孤注一掷,向葛青逸表明心意,说不定葛青逸心里也有她?他们是两情相悦呢?到时候,她就让大师兄带她远走高飞,去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糖心打定主意后,第二日,趁着葛青逸有暇时,将他约至后山的一片小树林中相见。 当糖心看着葛青逸一袭青衫,长发飘飘地走来时,觉得对方简直就像是天幕的星辰一般,朗朗夺目,俊逸非凡,令她砰然心跳。 “小师妹。”葛青逸颇为奇怪地问,“有什么事,在阁中说不就好,为何非要约我在此处相见?” “我……”面对心上人,糖心忸怩地捏着袖角,一来二去一番,方启开樱唇,“大师兄,我今日、我今日有话要对你说……” ———— 她正含羞带怯地想着如何开口,葛青逸却突然道:“我知道了。” 糖心暗讶,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要讲什么了? 葛一本正经地开口:“小师妹你别担心,陷害师父的兇手,阁主一直在派人调查,一旦查到真凶,我们一定会替师父报仇的。” “嗯……”父亲的太令人匪夷所思,尽管糖心也十分疑惑父亲为何要只身一人前往迆雾岭,在迆雾岭又发生了什么,但眼下葛所说与她所想完全不是一码事,微微有些失望。 葛青逸安慰她:“你别乱想了,阁主现在是抽不开身,可能无暇照顾到小师妹,至于亲事,肯定还是会寻个良辰吉日筹办的。” 糖心脸色一变,方知他是误会了:“大师兄,我、我才不担心能不能嫁给他呢……” “怎么?”葛青逸不解。 糖心轻咬嘴唇,印出一抹深粉痕迹,踌躇片刻,跟他实话实说:“大师兄,我不愿意跟阁主成亲。” 葛青逸有一丝惊讶,随后劝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是师父临终前的遗愿,小师妹自该遵从才是。” 糖心不料他居然赞同自己嫁殷边瓷为妻,心里瞬间跟天翻地覆一般,既难过又是悲伤,既气愤又是哀怨,急得一跺脚:“可是我根本不喜欢他啊!” 葛青逸喟然一叹,耐心开导:“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养,阁主年轻有为,天资过人,为人处事正直坦荡,可谓难得一觅的夫婿,与小师妹更称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糖心真不晓得他从哪里看出殷边瓷正直、坦荡来了,分明是一肚子坏水,卑-鄙又下-流,她启唇反驳:“那如果换做大师兄呢?如果我爹指了一位女子给你为妻,你也会娶她吗?” 葛青逸对她的提问有些意外,微愕一下道:“师父之命,等同于父母之命,若是师父的命令,我会娶她。” 糖心双瞳紧缩成一点,昭示出内心的激动与伤心:“即使你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人?” 葛青逸沉默,最后坚定吐出一个字:“是。” 糖心失望至极,心里仿佛有什么“轰隆”坍塌了下来,泪珠子悬于眼角,大声说道:“大师兄,你、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葛青逸不明所以,见她转身就跑:“小师妹……” 糖心不顾他的呼唤,径自往丛林深处跑去,只觉心慌意痛,跑得漫无目的,原本她以为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多多少少能明白,哪料大师兄根本就是个木头脑袋,一点都不懂她的心意! 她气得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把葛青逸狠狠埋怨一顿,正当此时,草丛中冒出一条四尺来长的大蛇,金纹缠身,颜色鲜艳,似乎是受到惊动,竖起蛇身,张开血口就冲糖心扑去。 事情变生肘腋,糖心“啊”地大叫一声,本能地用胳膊挡住脸,但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睁开眼,看到葛青逸正挡在身前,刚要松口气,却见那条大蛇死死咬在葛青逸的右臂上,悬在半空,不曾松口,葛青逸忍住疼痛,拔剑将大蛇截成两段,将蛇头揪去,就瞧衣袖上露出两个血窟窿。 “大师兄!”糖心花容失色。 葛青逸脸上透出失去血色的苍白,迅速点中全身几处要穴,用剑戳向地面,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立。 糖心一瞧这般光景,便知这大蛇是含有剧毒的,伸手扶住他:“大师兄你怎么样?” 葛脸色白中透青,嘴唇已渐呈紫色,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断断续续的讲:“扶、扶我回去……” 糖心心知自己的任性害了他,哪儿敢再耽搁,立即搀扶着他返回天蝉阁。 刚踏入天蝉阁大门的时候,葛就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糖心显得又惊又怕,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喊人,很快就惊动了夏如英和荀子帆,将昏迷的葛青逸带回他的竹涛院,不久殷边瓷也快速赶来。 糖心一直守在外间,担心的不知所措,夏如英与荀子帆在殷边瓷的吩咐下,陆续走出来,糖心上来就抓住夏如英的手臂问:“夏师姐,大师兄他怎么样?” 夏如英也说不太好,只能拍着她的肩膀道:“小师妹你别担心,阁主的医术在我们几人中是最出众的,有阁主在,应该不会有事。” 糖心听这话音,就知道安慰的成分居多,焦急地问:“夏师姐,大师兄到底是被什么蛇咬伤的?为何毒性会如何厉害?” 这就是糖心平日里不学习不用功的结果,如果多读药学书籍,就会知道那条金纹缠身的大蛇叫做金鹏蛇,属于最毒毒蛇中的一种,一旦被它咬伤,半个时辰内就会毒发毙命。 听完夏如英的解释,糖心觉得自己似乎犯下了弥天大错,由于自己的一时任性,害得大师兄现在命悬一线。 两个时辰后,殷边瓷从内室出来。 几人围上前,糖心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倒是夏如英抢先问:“阁主,大师兄他怎么样了?” 殷边瓷道:“幸亏青逸及时护住心脉,以防毒液蔓延,否则再迟半刻功夫,他便该性命不保了。现在我已经用碧血浣露丸遏制住他体内的蛇毒,至少生命无忧,但余毒未清,一年后只怕将武功尽失,不死也残。” 要知碧血浣露丸可是解毒圣品,连碧血浣露丸都只能解一年的毒,可见金鹏蛇的蛇毒太过凶猛霸道。 第29节 “那还有没有其它办法?”糖心实在听不下去了。 殷边瓷淡淡瞥了她一眼,表情严肃,完全不见昔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答出两个字:“没有。” 糖心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他态度冷冷淡淡,好像故意不给自己好脸色瞧似的,难道真是之前拒绝他太多次,最终惹得他恼羞成怒了? 糖心正欲再问些什么,殷边瓷却说要休息,领着两名贴身小童先行离开,要说糖心与他之间,总归有那么些暧昧的存在吧?但他居然连个正眼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糖心跑进屋内,看到昏迷不醒的葛青逸,心头便感到一阵自责与愧疚,无论如何,她都要替大师兄找到可以彻底解除蛇毒的办法。 晚上,糖心决定再去找殷边瓷一趟。 第19章 [卖关子] 殷边瓷成为阁主后,就搬进了绛珍居,莲生莲池是他的两名贴身小童,想以前慕容阁主在世时,糖心想去哪里谁敢阻拦得了啊?可现在她要见殷边瓷一面,也不得不站在门口,等待莲生去通传。 糖心感觉自己的地位真是一落千丈,如今还得求着那个讨厌鬼给自己好脸色瞧。她等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莲生也没有出现,糖心站得腿都有些发麻了,怀疑殷边瓷是不是在故意为难自己,又过去片刻功夫,莲生总算推门而出,朝她讲:“阁主适才正在沐浴,让小姐久等了,阁主请小姐进去。” 糖心暗忖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居然赶上对方在洗澡,而且一个大男人的,洗澡也要花费那么长时间。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莲生解释:“阁主沐浴时不喜欢有人伺候。” 糖心认为这主子讨厌,连带下人也没眼力见,谁想知道他是怎么洗澡的啊! 糖心推门而入,来至东次间,看到殷边瓷正坐在炕上,穿着一件宽松的茶白色软袍,长发也没梳,松松散散地披垂下来,被白袍映衬着,黑得像是上等进贡的墨色缎子,上面湿漉漉的水珠,就是闪闪发亮的宝石,平时看惯他穿紫衣,说多妖孽有多妖孽,现在看来,却是多了几份仙气,好似雪鹤化成人形的儒雅公子,美在圣洁中。 幸亏糖心知道他骨子里就是个骚包,纵是仙也是假仙,这副样子顶多骗骗那帮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们,她才不会被迷惑呢。 此际殷边瓷手上执着一本棕皮书卷,正好遮住一张脸,糖心见书上也没有文题,也不晓得他看的是什么书。 “听说你找本阁主有事?”他撂下书卷,玄玉般的黑眸清清冷冷地凝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般态度,跟上回强吻她的时候可是大相径庭,冷漠得跟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糖心心想,我不就是拒绝你的求亲了么,至于摆出这么一张臭脸来给我瞧。 不过有求于人时,态度不得不放低几分,一向趾高气昂的糖心,眼下也只能低着头,抿了抿樱唇道:“我是来问关于大师兄的事。” “我不是说了,现在只能遏制他一年内的毒性。”殷边瓷冷冷道。 糖心不肯放弃:“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天下之大,总该能找到其他解毒的办法吧?” “那你现在是在怀疑本阁主了?”他注意她的眼睛。 糖心被他的话堵得一噎,自然不能承认自己的确不太相信他,话音一变,笑着拍起对方的马屁:“我的意思是,阁主神通广大,就算天下只有一种解法,也能让阁主想出第二种解法来。” 不得不说,糖心这话还真算拍到点子上,殷边瓷似乎听得颇为受用,呷了一口茶,慢慢道:“要说办法么,倒是的确还有一种,可以彻底清除金鹏蛇的蛇毒,只不过……”最后一个字他故意拖得极慢,害得糖心脖子都伸长了,就怕下一句没听清楚。 偏偏殷边瓷嘴巴一闭,再不吭声了,急得糖心脸直上火,这人也太会卖关子了吧,非得讲到关键处就不说了。 殷边瓷又举起茶盏,却发现盏内已经空了,糖心如同得到信号一般,十分积极地上前:“我来吧!我来吧!”拎起茶壶,替他斟满一盏茶,亲自递到他跟前。 殷边瓷不紧不慢地喝着,糖心看到他半段秀颈雪白如脂,喉咙微微流动着,让她莫名就有点口干舌燥的感觉。 等殷边瓷饮完茶,糖心忍不住问:“究竟是什么法子?” 殷边瓷终启金口:“具体办法我不能告诉你,而且其中一点,需要耗费我大量的内力修为,一旦不成,反而两败俱伤。” 怪不得他之前闭口不提,让一个人冒着半条命的危险去救另一个人的性命,一旦失败,就是两残两伤的局面,换成糖心,恐怕也得仔细考虑一番了。 可眼下,这又是唯一能救大师兄的机会…… 她问:“你要怎么样才肯救大师兄?” 殷边瓷继续执起书卷,慢条斯理地看起来,似乎是有让她自己考虑的意思。 糖心又不是傻子,一下就有所明悟,说难听点,现在她的身份不比从前,她根本没有跟他谈判的资格,如果换一种身份,其实就有让他答应的余地了? 糖心磨磨唧唧地吐字:“如果……我嫁给你呢?” 殷边瓷眸底仿佛有一闪即逝的流星,微微亮了亮,像是没听清楚地问:“你说什么?” 糖心只好又重复一遍:“我是说,如果咱俩成亲,你会不会救大师兄。” “你之前不是不同意么。”殷边瓷又补充一句,“我是不会逼迫你的。” 装腔作势大概就是指他这种人了,糖心明明气急败坏,嘴上却道:“没有,我是心甘情愿的。” 殷边瓷意外地挑了挑眉,脸上却无过多欣喜:“既然是心甘情愿,不该只限于口头上。” 那就是总得有些表示了? 糖心磨了磨牙,最后凑上前,冲他面庞上亲了一口:“这样可以了吧?” 殷边瓷摇头:“这样还不够。” 糖心一愣,下刻被他搦住柔荑,整个人朝他身上偎了过去,殷边瓷捧起她的脸,不容抗拒地深深缠-吻,那探-入的舌尖分外火热,仿佛要把她烧着了一般,就瞧糖心被他拥着身子,满面涨红,嘴里呜呜着,显然快被他吻得喘不上气来。 糖心开始用手拍他的肩膀,殷边瓷方松开,笑了笑:“这样才算够。” 糖心都快恨死他了,这不是活活要她的命吗,差点就快被他吻得窒息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举办亲事?”殷边瓷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宠溺地把她搂在怀里,顺势从后亲了下她的耳垂。 糖心缩缩脖子,可不习惯跟他这般亲密,挣扎着站起身,没好气道:“随你的便吧。”接着反应道,“那你是同意救大师兄了?” 殷边瓷微笑颔首:“娘子的恳求,为夫自然要竭尽全力完成。” 第30节 之前还“本阁主”呢,这会儿就变成“为夫”了,糖心觉得这家伙怎么变脸跟变天似的。 “娘子可是还有其他吩咐吗?”殷边瓷眸子里盈着她,柔得都快滴出蜜汁来了。 糖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他们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呢! “没有了!”既然他同意救大师兄,糖心赶紧跟逃难一样,摆了摆手就跑出房间。 殷边瓷行动倒快,三日后,就派了莲生过来。 “什么事?”糖心见他捧着一个描红漆盘,上面搁着几张帖子。 莲生回答:“是阁主拟的几个日子,都是黄道吉日,让小姐从中挑选一个。” 糖心是没料到殷边瓷这般心切如焚,这会儿就开始给他俩的亲事选日子了,如今反悔也不行,只好拿起帖子逐一阅览。 看来殷边瓷是把八-九月份的黄历翻了一个遍,吉日基本上都是这两个月份的,最晚也是十月份。 糖心一瞧就不乐意了,她可没想着这么早就跟对方成亲,把帖子丢回盘内。 莲生问:“小姐可是选好了?” 糖心想好措辞,甩甩手:“我觉得这些个日子都不好。” 莲生一愕,不过马上又讲:“阁主也说了,小姐心里若有喜欢的日子,也可以说出来。” 糖心眼珠子转了两圈,思忖片刻讲:“嗯……那就定在来年七月吧,不,九月也行,啊,腊月里也不错!” 她越想越觉得不错,两手一拍:“你回去说吧,就让他在来年腊月选一天好了。” “这……”莲生面露为难。这可得等上足足一年多啊。 糖心不以为意,反正她都同意嫁人了,让他等上一年多又如何,要是能等上个三年五载才好呢。 糖心美滋滋地看着莲生离去,突然有些好奇殷边瓷知道后会是怎么一副表情,心里莫名就觉得有点解气。 莲生回去后,殷边瓷那厢没有任何回应,估计是默许了。 一连过去两日,糖心白天都会前往竹涛院探望葛青逸,可惜葛青逸依旧昏迷中,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糖心就盼着殷边瓷赶紧用他所说的那个办法,替大师兄彻底清楚体内的蛇毒才好。 当夜,糖心沐浴完毕,躺在床上就寝,阿萝替她往瑞炉里填了香料,就端着蜡烛去外间歇着了。 糖心躺在床上没有立即睡着,翻来覆去一会儿,再睁眼,发现床边正立着一条黑乎乎的人影,她刚要大叫,就被殷边瓷捂住嘴:“是我。” 第20章 [追上门] 糖心借着月色,总算看清那张绝色美丽的脸庞,攒着玉簪,余发披散,一身紫袍在暗中更近黑色,肌肤却是白皙得透亮,伴着他嘴角似翘非翘,怎么看,怎么都有种妖物出没的味道? 糖心深深松了一口气,大半夜出现,这是打算吓死她吗?不过他三更半夜闯入她的闺房,糖心不由自主就想到“采、花、贼”三个字。 当然,殷边瓷也很快以实际行动验证了她的想法,褪掉鞋子,钻入她的被中,动作快到让糖心几乎反应不过来。 “你说若是被阿萝看到咱俩这般情景,她会如何作想?”殷边瓷一句话,就阻止了糖心想要暴跳而起的冲动。 糖心脸皮一向薄得很,如果叫阿萝看见她跟个男人半夜同处在一个被窝里,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今后她还把脸往哪儿放? 为此糖心只能干瞪着眼珠子:“你来干嘛?” 殷边瓷答得干脆:“想吻你了。”然后亲了一口她的脸蛋。 噢,世上怎么能有这样无耻的人!糖心捂住脸,偏偏敢怒不敢言。 “你亲完可以走了吧?”糖心使劲把他往床外推,可惜某人跟嵌在床上似的,比石头还沉。 “不想知道你大师兄的情况了?”他点点自己的嘴唇。 虽说不情不愿,但这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糖心自觉地朝他唇瓣上轻轻一触,比蝴蝶落在花上还轻。 殷边瓷笑道:“其实一年内他都不会有性命之忧,等咱俩完成亲事后,我自会替他解毒。” 糖心一听这话就傻了眼,亏之前她还把日子定在来年腊月,那岂不是来不及救大师兄了? “所以我认为,咱们还是将日子提前一些定下来好了。”殷边瓷说着捏了捏她的蜜颊,只觉像糯米团子一样柔软有弹性,而且嫩得很,一捏就会染开一片粉晕,叫人恨不得咬上一口才好。 糖心不说话,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殷边瓷用指缠着她的一绺小头发把玩,开口道:“依我瞧,不如就定在今年六月二十五吧?正好是宜婚娶的吉日。” “六月份?”那不就是下个月吗? 糖心差点要从床上跳起来:“这也太早了吧?” “早么?”殷边瓷不以为然,那语气似乎还嫌太慢了,“我还要再等一个多月的时间,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只怕到时我就该为伊消得人憔悴了,而且……比如今夜这般,我若是想你了,想要亲你,该怎么办?” 糖心认为“厚颜无耻”四个字也无法来形容眼前这个人了,简直叫她无从作答。 下一刻,她的后脑被殷边瓷猛地按住,含住了嘴巴。 等殷边瓷离开时,就瞧气喘吁-吁的糖心面若桃花,双眸含露,被啃过的嘴唇绯红嫣嫣,好似新涂的胭脂一般,整个人就像夜色迷离间的海棠,若是手上有笔墨,殷边瓷定会将这醉人风情的一幕给画下来。 “你……”两个小馒头也顺便吃了亏,糖心气得都快哭了出来。 “好宝贝,你瞧,我这不都是被你给逼出来的?”殷边瓷赶紧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后背哄劝,继而为难地叹气,“所以说,再让我这样等个一年半载的,我可能又会控制不住,半夜找来寻你了。” 什么叫强词夺理,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他这种人!所以最后,反而还变成她的不是了? 糖心是嘴上吃亏,身上也吃亏,偏偏对方武功又高逾自己太多,从这里随意出入相当容易,糖心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只能憋在肚子里的份儿了。 “怎么样?”小馒头又被捏了下,糖心急得脱口而出,“好吧好吧!” 第31节 “这才乖。”殷边瓷满意一笑,亲了亲他的额头。 糖心一个劲儿把他往外推,这回殷边瓷倒是乖乖下了床,糖心赶紧用被子蒙住头,等过去半晌,偷偷探出个脑袋,发现殷边瓷已经不见了。 亲事及日子定下后,殷边瓷消失了三四天,糖心不知道他又飞到哪儿去了,因为花仙子也跟着消失不见,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总觉得这家伙命比石头还硬。 等得到殷边瓷回来的消息,糖心第一时间就找上门:“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殷边瓷正倚在炕上看着那本棕皮书卷,闻言抬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怎么,想我了?” 糖心没回答,直觉他这次的离开是与蛇毒有关:“大师兄的毒是不是能解了?” 殷边瓷轻轻一笑,嘴巴却是严得很:“与其担心这件事,小师妹不如先筹备一下咱们的亲事如何?” 糖心立马耷拉下脸,嘴里嘟囔着:“反正事情都经你一手操办,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殷边瓷笑而不语。 莲池悄然步入,隔在帘外道:“阁主,有客人求见。” 殷边瓷问:“是何人?” 莲池答:“是聚泉山庄的八姑娘。” 八姑娘?那不就是苏莺怡吗! 她怎么来了! 既然是聚泉山庄的客人,殷边瓷自然会亲自接见,糖心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决定跟殷边瓷一同去了前堂。 苏莺怡正坐在堂内喝茶,见殷边瓷来了,立马起身一礼:“殷阁主。” 殷边瓷颔首致意:“苏姑娘。” 苏莺怡一抬头,目光便仿佛扎了根似的定格在那张俊美非凡的容颜上,粉靥不自觉羞红:“恭喜殷公子成为天蝉阁新任阁主,我自备了些礼物,不成敬意。”背后家仆扛来三四箱贺礼。 殷边瓷见状一笑:“苏姑娘委实客气。” 他这一笑,犹如桃花飞舞,丹霞万片,看得苏莺怡芳心乱颤,犹自痴迷不醒。 “苏莺怡,你来做什么?”此际糖心的声音,听起来就显得格外刺耳了。 苏莺怡思绪被她打乱,翻个白眼讲:“我来拜见殷阁主,关你什么事?”忽地心头火涌起,像瞪着血海仇人一样瞪着她,“我听说你与殷阁主定亲了?” 糖心纳闷喜讯还没传出去,她怎么就知道了。当然了,她不知道苏莺怡自从迷上殷边瓷后,就不停地派人向天蝉阁打探消息。 苏莺怡望向殷边瓷,半是哀怨半是撒娇地道:“殷阁主,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她强迫你娶她的?” 糖心气得眼冒金星,什么叫她强迫的?明明是对方强迫她好么! “苏莺怡,你怎么说话呢!”糖心简直要跳脚。 苏莺怡不理她,凝着殷边瓷的眼神含情脉脉:“否则像她这种没规没矩总爱无理取闹的臭丫头,岂能入得了阁主的眼?” 糖心心想了,我要是臭丫头,你就是贱骨头。 “糖糖很可爱。”殷边瓷宠溺地摸了摸糖心的脑袋瓜,宛如哄小孩子一样。 虽说这话比较给糖心面子,但糖心还是觉得他对自己的脑袋这么摸来摸去,就跟在摸小狗似的。 第21章 [大喜日] 苏莺怡哼了声,不过转念一想,尽管殷边瓷是在夸赞对方,可慕容糖心到底是老阁主之女,他即使再不情愿,也无法在人前显露出来。 为此,苏莺怡便理解为殷边瓷这是身不由己,有口难言,况且她认为糖心根本就配不上殷边瓷,论容貌、论家世,她哪里也不差啊,糖心不过因为是慕容阁主的女儿,近水楼台罢了,否则哪儿轮得到她? 殷边瓷问:“苏姑娘可是来求取丹药的?” 一提这个,苏莺怡就来了精神头:“我想……我想求那种可以让对方对我一见倾心,或者是可以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妙药。”她眼睛闪闪亮亮地盯着殷边瓷,似乎意有所指一样。 话一脱口,糖心差点没被她逗乐,这叫什么求药啊,分明就是思、春,想男人嘛。 殷边瓷道:“这个不用求。” 怎么,难道天蝉阁还会炼制这种丹药? 糖心大吃一惊,早知道的话,她就该提前要来几颗,把大师兄迷得神魂颠倒才好啊。 她发觉殷边瓷忽然瞥了自己一眼,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然后对苏莺怡讲:“苏姑娘想要的妙药,恐怕醉花楼那里应有尽有。” 醉花楼糖心虽没去过,但一听名字,也知道是个风花雪月的场所,不由得恍然大悟,他说的不就是春、药么。倒是符合苏莺怡的要求。 糖心不禁“扑哧”一声,捂住嘴巴咯咯发乐,苏莺怡的脸色却是又青又紫,但由于殷边瓷说话的表情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故意给人难堪,她咳了声道:“噢,是吗……那、那我不要了……还是换成润肌养颜可以持久的丹药吧。”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糖心难免就想到聚泉庄主一副爱臭美的模样。 殷边瓷赞叹:“苏姑娘的容貌已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何需再要丹药。” “是吗?”苏莺怡害羞地抚了抚脸颊。 殷边瓷开口:“不过苏姑娘若是执意,我这边至少需要五日光景,不如等炼制完成,我再遣人送往聚泉山庄。” “不用不用,才五天嘛,我等着就行了。”苏莺怡笑呵呵道,言外之意,就是先赖在这里不走了。 殷边瓷吩咐莲池:“去后院收拾出一间客房,供苏姑娘暂时歇脚使用。” 苏莺怡离去后,殷边瓷一扭头,就瞧糖心嘴巴都快撅上天去了,粉乎乎的腮帮子鼓得能塞下两个鸡蛋,伸手喜爱地捏了捏。 第32节 糖心一把拍开他的臭手,不满道:“你为何要让她留下来啊。” 殷边瓷笑道:“来者即是客,况且天蝉阁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不然今后我该怎么养活你、还有阁里上上下下的奴仆啊。” “你该不会看上她了吧?”糖心能问出这句话,倒不是因为吃醋,主要她跟苏莺怡天生势不两立,换成别人就算了,换成苏莺怡那自然就要比一比,况且还是她自诩的容貌。 “你夸她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我是什么?”糖心表示很在意他夸赞那个矮冬瓜。 殷边瓷仔细端详她的脸两遍:“我还没有想好。” 什么? 殷边瓷话音又是一变,听起来温柔含宠:“至少在我心里,没有谁比得上你。” 这话在糖心听来,简直就像在大夏天里饮下一碗冰镇酸梅汤,又嚼了两碗碎冰那么舒爽。头一回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了。 三日后,阿萝怨气十足地走到屋里,当时糖心正在用银勺舀着碗里的玫瑰碎冰吃,顾名思义,就是碎冰上面洒了点点玫瑰花瓣,并配着樱桃、蜜瓜、葡萄干,在炎炎夏日,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不得不说,咱们慕容姑娘真是会享受。 “那位苏姑娘也太过分了。”阿萝原地跺跺脚。 “怎么了?”要说苏莺怡闹出点幺蛾子来,糖心还真不觉得稀奇。 “姑娘是不知道呢,那个苏姑娘自从住进来,天天缠着阁主问东问西,还让阁主陪她逛园子,她明明知道姑娘已经跟阁主定了亲,也不知道收敛收敛,如今成日缠着阁主,实在太不要脸了。”阿萝替主子打抱不平。 糖心拣了颗樱桃塞入嘴里,接着不紧不慢地吐出樱桃核。 阿萝心急火燎的推推她:“姑娘,您一点都不着急啊。” “着急什么?”糖心认为殷边瓷被苏莺怡缠着倒不失一件好事,这样某人就可以少来烦自己了。 “万一、万一阁主真的被苏姑娘给迷惑了……”阿萝这是典型的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好了好了。”糖心挥挥手,打断阿萝的言语,起身拎起篮子,准备摘些茉莉花瓣留做胭脂用。 她在花苑里闲逛,结果无巧不巧地看到了殷边瓷与苏莺怡,当然,中间隔着一条人工凿成的水潭,糖心所在的方向他们是看不到的,就见殷边瓷姿容俊美,苏莺怡嫣然巧笑,苏莺怡时不时指着地上的花草有说有笑,整个人都恨不得黏在对方身上了。至于殷边瓷,模样一本正经的,很难让人想象他私下究竟有多么的无赖。 当他们即将拐进花阴里时,糖心发现殷边瓷突然回首,似乎朝她的位置望了一眼。 不会这么远也能感受到吧? 糖心吓得咯噔一响,赶紧走开了,不过行至七八步的时候,她见前方立着一道人影,竟然是夏如英。 “夏师姐?”糖心吃了一惊。 夏如英正望着水潭对面,眼神痴痴眷眷的,听到她的呼唤,才慢慢省回神:“小师妹。” 糖心问:“夏师姐,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夏如英脸上泛起一阵虚红,“没什么,闲来无事,觉得此处风景好,就多站了一会儿。” 她很快又讲:“小师妹,听说你跟阁主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真是恭喜你了。”她诚心祝福道。 糖心瘪瘪嘴,觉得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夏如英却以为她是害羞所致:“你别紧张,女儿家出嫁,谁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惜我不能帮到小师妹。” 糖心奇怪:“夏师姐要帮我什么?” 夏如英被她问得一时语噎,听说姑娘家出嫁前,亲人都会在头一晚给新娘子做开导,免得在洞房之夜不知所措,偏偏夏如英自己就是个黄花大闺女,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 “总之,阁主他是个细心体贴之人,有他照顾小师妹,小师妹一定会幸福的。”夏如英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糖心心里有苦难言,嘟囔着嘴:“可是我一点都不想成亲……” 夏如英一愣:“怎么会,像阁主那样优秀的人……只怕世间哪个女子不愿意嫁……”仿佛意识到失言,她忙捂住嘴。 糖心正疑惑她的反应,夏如英连忙道:“小师妹,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急匆匆离去。 糖心被她弄得一头雾水,摇了摇头,继续在园子里采花瓣,经过拱形门时,忽然有只手将她拽入假山石后,当然,光天化日下敢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殷边瓷又能有谁? 糖心纳闷他不是跟苏莺怡在一起么,怎么现在又躲到假山石后面来了,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对他这种行为感到气急败坏:“你非要吓死我是不是?” “那会儿干吗偷看我?”殷边瓷右手撑着她背后的石壁,同时用左手食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 糖心觉得莫名其妙:“谁偷看你了?” “在水潭的时候,你不是一直盯着我呢吗?”殷边瓷把蹭在指尖上的胭脂嘬进嘴里尝了尝。 这家伙莫非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面对他的举动,糖心双靥莫名一红:“我是意外看到的。”接着问,“你不是在陪苏莺怡吗?” 她好奇像苏莺怡这种难缠鬼,他是如何从对方眼皮子底下溜出来的。 “吃醋了?”殷边瓷刮下她的鼻尖,“她是客人,我自该尽地主之谊,可是没办法,看到你之后,我就只想陪着你了。” 糖心不相信,总感觉他每次做事都是另有目的的。 就在此际,不远处传来苏莺怡的喊声:“殷阁主,殷阁主,你在哪里?”声音离得越来越近。 糖心吓了一跳,却听殷边瓷道:“听说在这种环境下亲吻,感觉会特别好。” 糖心反应不及,已然被殷边瓷抬起下颌,遭他霸道地亲了下去。 苏莺怡的喊声渐近渐晰,几乎可以听到脚步声,为此糖心瞪大眼睛,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丁点响动。 殷边瓷把她唇上的胭脂啃尽了才离开,一抬头,就瞧糖心冲他的脸挥来一巴掌,不过被他动作迅捷地握在半空。 “混蛋。”糖心真希望手上有把剑,然后一剑劈了这个家伙。 第33节 “我不介意你大点声叫出来。”殷边瓷居然没有半分惧意,反而脸一侧,对着她的白玉掌心亲了下,“反正咱俩也快成亲了,就算被人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的?糖心认为他真是人至赖则无敌,哪怕正常夫妻,也没有哪个丈夫会这样大白天的耍无赖。 苏莺怡已经来到假山石后,开始左呼右喊,吓得糖心冷汗都快冒出来,就怕苏莺怡一个念头会突然绕进假山里。 现在糖心算知道了,跟厚脸皮的人在一起永远都会吃亏,因为他不要脸,你还得要脸呢。 糖心果然一声都不敢吭了,而殷边瓷看着她被啃过的小嘴唇,红得好似饱、满出汁的蔷薇花似的,继续将她按在石壁上欺负起来。 事后糖心忍不住微微抽噎,委屈地将敞开的衣襟系上扣子,某些地方,怕是回去连镜子都不敢照了。 殷边瓷气息显得有些紊乱,语气中更透露着无限懊悔:“早知道,就该把日子再提前一点好了。” 提前你大爷啊! 糖心简直要破口大骂,又想着从小到大,她还从未被人这般欺负过呢,情不自禁红了眼,滚落掉几颗金豆子。 “好宝宝别哭了。”殷边瓷大概也晓得自己这回有点过分,将她揽在怀里拍着后背,“我这不也是没忍住。” “那你也不能……”糖心想起来就又愤又羞,再看着那张美到颠倒众生的脸,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指甲朝他脸上挠去,然而在殷边瓷面前,她的动作似乎永远都慢了半拍。 殷边瓷轻轻松松就搦住她的柔荑,那口吻听去责怪,但更胜一股无奈的宠溺:“一生气就想着挠人?这可万万使不得,万一为夫破了相怎么办?” 糖心咬牙切齿:“我就是要挠烂你那张脸!” 殷边瓷失笑:“将来咱们日夜同-床共枕,我怕再吓坏了夫人。” 糖心想着你就算没毁容,我也会每晚做噩梦的。 殷边瓷把左手递到她跟前,撩开袖子:“来,手背让你咬。” 不咬白不咬,糖心为了泄愤,低头就咬了下去,这回她可是卯足了劲的,同时不忘抬头瞅瞅殷边瓷的表情,就瞧他轻微皱着眉,嘴角却勾起弧度,仿佛在享受着什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痛苦并快乐着? 说他不是变、态,糖心都不相信。 最后她松开口,就看他白皙如玉的手背上残留着一排小米牙印。 “殷阁主,殷阁主!”原本已经远去的苏莺怡,这会儿声音又重新回响在耳膜里。 糖心见殷边瓷揉揉太阳穴,八成也是觉得这个女人太烦人了,整座天蝉阁都快被她翻过一个个儿来了。 “我先出去。”殷边瓷丢下一句,就闪身离开。 “殷阁主……”苏莺怡看到他的身影,嗓音登时一变,甜得简直能把人骨头都融酥了,“你之前去哪儿了,害得我好生寻找。” 殷边瓷微笑:“在哄我的小猫。” “小猫?”苏莺怡纳闷起来,“哪里来的小猫?” 殷边瓷笑着解释:“是我养的,适才见她在园中乱跑,我就把她逮住好好调、教了一番。” 苏莺怡环顾四周:“那它现在去哪儿了?” 殷边瓷答道:“又跑掉了。” 苏莺怡瘪瘪嘴:“这小猫可真不听话。” “是啊,不仅爱挠人,还很喜欢咬人呢。”殷边瓷笑呵呵地道。 听出他意有所指,糖心躲在假山后一阵磨牙。 苏莺怡讶异:“怎会这样?那阁主的确应该狠狠教训它一顿,不过原来阁主喜欢猫啊,跟我爹爹一样呢,他也养了一只猫,又黑又胖的,我还给它起了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做春卷。” 春卷?这叫哪门子好听啊,也未免太土气了。 糖心想着苏莺怡的孩子以后就叫花卷好了。 苏莺怡又问:“殷阁主的那只猫叫什么名字?” 片刻,殷边瓷答出两个字:“宝贝。” 糖心“呕”地捂住胸口,差点没被他恶心得吐了。 “咦?”苏莺怡朝假山石的方向望去,微微颦眉,“那边好像有声音?” “没有,你听错了。”殷边瓷笑着调开她的注意力,“苏姑娘可愿随我去药圃参观一番?” “好啊好啊!”反正苏莺怡压根就不是来赏景,而是来赏人的,只要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去哪儿也无所谓。 等二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糖心才敢探出个脑袋东张西望,确认无人后,她就跟夹尾巴的小猫一样,灰溜溜地跑回飘袅居。 “姑娘。”阿萝不明白她为何一回来就说要沐浴。 糖心自然不能说,她是嫌弃身上沾着某人的气息,唯有洗干净了,心里才能舒坦些。 五日后,殷边瓷将炼制成的一盒花香凝露丸交给苏莺怡,不得不说,苏莺怡努力了五天光景,也没能让殷边瓷对她有半点动心,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之后的日子,便是忙着筹备亲事,天蝉阁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里,唯独做为女主人的糖心却显得愁眉苦脸,看着殷边瓷派人送来的一箱箱聘礼,塞得整个房间几乎都快装不下了,阿萝打开箱子,看着里面的绫罗绸缎珍珠玛瑙,眼珠子都快蹦出来,而糖心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就该步入一片黑暗之中了,如果时间可以停滞,该有多好。 当然,这种想法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转眼就到了大婚那日,糖心身披凤冠霞帔,孤零零地坐在镜台前,脸容化上浓艳的新娘妆,本该美若天仙一般,但铜镜中映出的糖心,只怕用“怨妇”这个词形容也使得。 “姑娘姑娘!”阿萝兴奋不已地推门而入,“今日外面来了好些宾客,多得都快没地方挤下了,真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可不么,凭借天蝉阁在江湖上的名望,殷边瓷又是新任阁主,捧场给面子的人自然多得不计其数。 不久,外面有人说吉时就快到了,糖心被阿萝盖上红盖头,搀扶出屋。 第34节 随后的一系列事宜,糖心完全像是瞎子摸黑一般,由人指引着完成,耳畔不时传来一阵阵赞叹声:“真是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啊。” 糖心心想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明明连她的样子都没看到,就说什么郎才女貌,根本应该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至少糖心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当糖心眼前终于出现一丝光亮时,是殷边瓷正执着一把金红喜称,轻轻挑开了她的红盖头。 第22章 [斗智谋] 映入眼帘的殷边瓷,身穿一袭华丽绯红的礼服,衬得容光胜雪,眉目如画,模样真真是端丽倾城到了极致,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在外人眼里,那是新郎官对新娘子犯了痴,但糖心可没遗落掉他嘴角那一丝尤为可恶的笑容。 待人群散去,殷边瓷握着她的小手讲:“我先去前面应酬,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嗯?” 糖心真难想象从今日起,他俩就成为正经八百的夫妻了,将手抽了回来,几乎是在催促:“你去吧你去吧。”不忘又补充一句,“记得多喝点酒。” 殷边瓷笑了笑,转身出了屋。 对方一走,糖心赶紧叫阿萝卸掉头顶上那几十来斤重的明珠镶宝凤冠,简直要把她的脖子都压碎了,又松宽了衣带,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不少。 身子是在拜堂前就已经沐浴过的,特别泡得玫花百料香汤,香得糖心自己都有些受不了,稍后阿萝端来鸡丝汤面,糖心简单用了几口,等阿萝刚端着碗盘离去,殷边瓷就推门进来了。 “这么快?”糖心大吃一惊,原本还期盼着他会被灌得烂醉如泥呢。 殷边瓷笑着步至桌前,捱在她身旁坐下:“我把他们轮番灌了一个遍,这才脱身赶了回来。” 糖心瞧他神态如常,白皙如瓷的双颊仅添几丝红润而已,哪有半分醉意,失望地瘪了瘪嘴:“你酒量倒真了得。” 他神秘兮兮一笑:“也不是,不过是在酒里掺了些白水而已。” 糖心心想这不就是作弊么,这人也太狡猾了。 殷边瓷俯首凑近,在她小巧的耳垂边若有似无地呵着气:“况且有娘子在此,我哪里舍得叫娘子独守空房啊。” 此际糖心还穿着大红的新娘嫁衣,黛眉敛翠,桃腮凝红,两片嫣唇上染就着那一点点樱桃冻,既有几许可爱,又有几许妩媚,在灯烛摇映下,她就宛如海底火红的珊瑚一样晶光四射,美丽而灼人的眼睛。 糖心嫌他离自己太近了,赶紧往一旁挪开半寸,耸耸肩膀,端正坐直,努力在他面前不把气势输掉。 她板起脸,轻咳一声:“我有话要说。” 由于她的表情一本正经,殷边瓷不禁挑了挑眉,亦是坐好,洗耳恭听。 糖心瞪着他:“咱俩虽是成了亲,但也要约-法三章。” “噢?”殷边瓷一听来了兴趣,单手支颐,语气中多了几分兴味,“怎么个约-法三章?” 糖心从袖内掏出一张纸条,殷边瓷接过来,瞧上面还按着她的手印,先是笑了笑,接着读道:“不得同-床共枕?” “对,从今晚起,我睡床,你睡那里。”糖心指指角落处的矮榻。 殷边瓷继续读下一条:“不得有肌/肤之亲?” 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暧/昧,糖心脸莫名一红,清清喉咙:“今后你不准再碰我,而且咱俩在一起的时候,至少也要间隔一尺臂弯的距离!”说着还伸手比划比划,又离得他远了一些。 殷边瓷点点头,读到最后一条:“不得强人所难?” “不错。”糖心昂起下巴,答得理直气壮,“你不许强迫我做任何我不喜欢的事,除非遇到特殊场合,我可以配合你一下。” 殷边瓷表示明白:“也就是说,咱们要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了?”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轻省,对于他的理解能力,糖心还是十分满意的,免得再浪费自己一番唇舌。 “你看完之后,就赶紧按手印吧。”她不愿多加耽搁,将提前准备好的红色印泥推至他跟前。 殷边瓷没有多说,很老实地在上面按了手印。 这一点有点出乎糖心的意料,原本以为这家伙会反驳几句,孰料他居然这么干脆地就同意了,不过今后有了这张字据,她的一颗心总算是踏实下来,将来以字据为凭,她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啦。 糖心正兴高采烈,却听殷边瓷讲:“娘子,夜已经深了,咱们还是快些就-寝吧?” 什么? 糖心见他凑近过来,不由得大叫一声:“等等!你要做什么?” 殷边瓷捏捏她俏挺的小鼻子:“不是说了,就、寝、啊。”最后三个字,他故意放慢语速,说得亲昵而具有挑/逗性,听得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糖心怒从心起:“殷边瓷,你忘记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了!” 殷边瓷疑惑:“答应什么?” 糖心指着他的脸:“约-法三章,你刚刚才按过手印的,难道这会儿就要不守信用了吗?” 殷边瓷似才会过意,微微一笑:“娘子此言差矣,为夫并没有不守信用啊,只是字据上不曾标注期限,所以等八十年以后,为夫自会履行的。” 没有标注期限! 糖心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粗心,竟然忘记写时间了,结果被这家伙钻了空子。不过他也真好意思说出口,再等八十年?那他岂不是修成百年老妖精了。 她刚要夺回纸条,却瞧殷边瓷已经叠好塞入袖内:“这张字据,还是由为夫妥善保管好了。” “我……我……”糖心悔得肠子都绿了,简直欲哭无泪。 殷边瓷弯腰将她打横抱在怀里,糖心则一个劲鲤鱼打挺,哇哇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殷边瓷走了两步,蓦然间颦眉,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么沉?” “哐啷”一声,糖心的身上掉出一把青玉短刀。 殷边瓷俊眉斜挑,恍然大悟地“唔”了一声,把糖心抱在怀里颠了颠。 第35节 糖心身上又掉出一柄太乙神钩。 “怪怪,你身上还藏了哪些东西?”殷边瓷兴致大起,将她放置在床上,开始仔细搜身。 “雷霆珠、透骨针、夺命镖、鹤顶红、噬虫粉、孔雀胆、尸腐水、五毒吞心散、暴筋催骨丸……”殷边瓷翻出一样便丢在地上,翻出一样便丢在地上,尔后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床上的糖心,简直啼笑皆非,“你身上戴这么多东西也不嫌沉,亏你之前还能迈得动步。” 这话既似讽刺又似嘲笑,糖心气得脸都憋红了,脱口而出:“要你管,我乐意!”对付他这种卑鄙小人,不多花费些手段怎么行,糖心可是冥思苦想好几个晚上才想到这个点子的,一旦他敢对自己动手动脚,她就要出奇制胜,可惜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殷边瓷又从她衣服里搜出蜡/烛跟鳄尾鞭来,看得呆了两呆,转过头问:“原来你好这口?” 糖心压根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看着他嘴角掩也掩不住的笑容,就知道准不是好事,为此回道:“你才好这口呢!” 殷边瓷掏出一把清钢匕首,拔开出鞘,寒光耀目,一瞧就是削铁如泥的刃物,他颇为无奈地一扶额:“看来我着实小觑了娘子的手段。” 糖心偏头“哼”了声,投来的小眼神里满是得意与警告之色——小心哪天我就阉-了你。 殷边瓷把清钢匕首一丢,最后拿出一瓶七香软筋散,双眸突然一亮:“这是个好东西。” 糖心见他拿着玉瓶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心头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兆:“你、你要做什么?” 殷边瓷微微一笑:“娘子可曾听过一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糖心被他扒开嘴,服下了七香软筋散。 等糖心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什么也没有穿,就像条光-不溜秋的小鱼儿。 她费劲地想坐起身,可惜四肢无力,浑身瘫-软,害得她又重新躺回鸳鸯枕上,待思绪逐渐清晰后,她才记起殷边瓷之前给她服下了七香软筋散。 她侧过脸,只见屋内灯火通明,那儿臂粗的红烛晃得她眼睛直疼,而殷边瓷正坐在前方一张案几前,提笔作画。 “醒了?”他笑眯眯地抬起头,桃花美目中波光荡漾,仿似流淌着醉人的琼浆玉液一般。 糖心纳闷他大晚上抽什么疯,居然在画画,但仍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在画什么?” 殷边瓷倒没卖关子,撂下笔,将画纸展了展平,举在她面前:“娘子觉得我画的如何?” 画上有位娇滴滴的美人,不是她又是谁?而且还是她现在躺在床上的样子。 糖心脸一下红得跟水煮虾米似的,都不好意思继续看了,气急败坏道:“你、你画这个做什么!” 殷边瓷脸不红心不跳地答:“我要挂在书房里,留作纪念。” 他还要把画挂在……糖心真想一巴掌糊死他,可惜此际动弹不得,只好在脑子里把他抽了三百六十遍:“我的衣服呢?” 殷边瓷指指一旁的衣架。 糖心急得脖梗子都粗了:“不行,你赶紧把画给我烧了!” “那怎么可以,娘子肤光胜雪,美艳动人,为夫简直看入了迷,哪里舍得把它们烧掉呢?”殷边瓷摇头叹气。 “它们?”糖心留意到这个关键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到底画了多少张?” “不多,也就五六来张吧。”听他的意思,如果糖心没有醒来,他还会继续画下去。 糖心瞧他拿起那几张已经墨迹干涸的画纸,逐一在她跟前展示了一遍,竟然全是她之前昏迷不醒时的样子,而且……噢,这混蛋还给她变过姿势。 “赶紧撕了,赶紧撕了。”殷边瓷拿着画纸在上空晃来晃去,跟在逗蛐蛐似的,糖心则仰着脖子,一边叫嚷,一边费力地想把画纸咬住。 殷边瓷逗了她一会儿,便将几幅画重新收拾好,看得糖心磨牙恨恨心火怒烧,此时此刻,她只想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然后放在锅里涮着吃。 “喏,看看这个。”殷边瓷坐在床畔,递来一张字条。 “什么东西?”糖心皱眉,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殷边瓷腾出一只手,替她捋开脸庞两侧凌乱的发丝:“娘子之前一事倒是提醒了我,是以为夫也要立字为据。” 他也要立字为据? 殷边瓷举着字条,糖心读起上面的内容:“要夫唱妇随。” “嗯,就是……”他张开口。 “不用你解释。”糖心还是看得懂的,继续看下一条,“夫君有所需时,要随时随刻服从。” 这话什么意思啊?她白了对方一眼。 殷边瓷讪讪地揉下鼻子:“往后你就知道了。” 糖心只好去读最后一条:“至少生四个。” 糖心当即就大嚷出来:“你当是我是猪啊。”后一反应,不对,她才不要给他生孩子呢。 殷边瓷用拇指温柔摩挲着她的小脸蛋,似在描绘着日后与她儿孙满堂的美好画面:“小傻瓜,做了夫妻怎么能不要孩子,将来咱们养着一群宝贝们该有多开心,只是你这身子骨实在纤瘦,往后可得仔细补补。” 提及生孩子,糖心就想起当初那个被一堆小包子淹没的噩梦,她可不希望一梦成谶,态度坚决:“总之你这几条,我是不会同意的!” 不过她视线往纸条最后一扫,发现上面居然写着自己的名字,大吃一惊:“我什么时候写自己的名字了?” 殷边瓷笑眯眯地解释:“适才我把着你的手写的,连带着手印一起。” 糖心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述他究竟有多么的卑鄙无-耻了:“殷边瓷,你这个混蛋!” 殷边瓷不以为忤,反而长指抵唇,做了个“嘘”的手势,笑得邪魅不羁:“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为夫认为,咱们还是不要再耽搁的好啊。”他开始放下帷幔,脱掉外裳。 糖心见状满面涨红,急得都快出脑淤血了,费力在床上动了动,可惜七香软筋散真不是盖的,至少两个时辰内,她都别想有力气下地走路了,原本糖心找来七香软筋散是为了对付殷边瓷,结果反被殷边瓷喂下七香软筋散,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食其果吧? 糖心大哭大叫:“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我立马就死给你看!”不过“死”对慕容姑娘而言,充其量就是嘴上说说,实际可没那个胆儿。 第36节 殷边瓷自然不会被她唬到,微微一笑:“那也要有这个机会。”随后猛地覆下身,吻住她的唇。 帐外的蜡烛不知不觉燃尽,等殷边瓷起身重新点起红烛,已是半夜三更了。 他小心翼翼收起那条落着血红斑点的白帕,接着返回床上,看向那座鼓起的“小山堆”,无奈叹道:“再这般捂下去,闷坏了可怎么办?” 他揭开被子,就瞧糖心蜷成一团,粉腮上缀满泪光,模样当真惹人堪怜。 他心疼地哄劝:“好宝贝,还难受呢?” 这不提还好,一旦提起,糖心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般,由先前的抽噎登时转变成嚎啕大哭,哇哇叫着:“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她活到现在都没这么痛过,简直能活活要了她的命,早知如此,当初哪怕打死她她也不肯成亲的。 殷边瓷揽她入怀,一副愿打愿挨的样子:“好、好,都是为夫的错,不哭了啊。”其实殷边瓷连一半的力道都没使出来,就怕头回苦着了她,奈何糖心生得细细嫩嫩,身子娇过了头,就似崖边不堪风吹的软花,碰一下就会折。 糖心认为他分明是惺惺作态,她就不信,他做这事前会不知道疼,末了还来回折腾自己,真是打从心里恨透了他。 “走开,别碰我。”糖心捂着哭肿的眼睛,委屈到无以复加,如果有力气,她就一脚把这家伙踹下去了。 当然,她的人就跟她的话一样毫无威胁力,殷边瓷照样把她搂在怀里紧紧的,任她怎么小闹腾都不管用。 殷边瓷一直轻轻拍着她的背,听她的哭声渐渐变成如小猫一般的呜咽时,才开口哄道:“我抱你去洗个澡吧,洗完了就会舒服些,好不好?” “我……”糖心尚未回答,已经被他抱起来,她仔细看了看殷边瓷的脸,长眉俊目,轮廓秀美异常,看着人模人样的,但那个东西也实在太丑-陋了吧,而且大张旗鼓的时候好吓人啊。 噢,她怎么又去回想了,糖心赶紧默念两句“阿弥陀佛”净化一下心灵,才没让脸上的一缕嫣红太过明显。 她进入热气蒸腾的浴桶后,发觉身体上的疼-痛果然减缓不少,正要舒畅地吁一口气,却见殷边瓷一条大长腿-跨了进来。 她一愣:“你干什么?” 雾绕之中,殷边瓷的笑容像是摸不着的海市蜃楼,愈发迷人好看:“跟你一起洗。” 翌日清晨,殷边瓷已经不见了踪影,而糖心差点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阿萝进来的时候,也不由得倒吸口气,完全是因为糖心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 “夫人,奴婢来给您上药吧。”糖心成亲后,阿萝也理所当然地改了称呼。 糖心见她手上拿着一枚椭圆银盒,疑惑地拧拧眉:“这是什么药?” “哦,是阁主早上临走前交给奴婢的,说给夫人抹上之后就消褪得快了。”阿萝笑呵呵地解释,一脸艳羡地道,“夫人您瞧,阁主待您多体贴啊。” 体贴个屁! 糖心可忘记昨晚某人名义上是帮自己沐浴,实际上就是乱动手脚。 糖心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什么,启唇吩咐:“阿萝,你去给我寻些红香丸来。” 阿萝一听她要“红香丸”,不由得吓了一跳,有些为难道:“夫人,万一叫阁主知道了……” 糖心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没事,你尽管去弄便是了。” 阿萝只得一应。 糖心一直躺在床上快至晌午,才起身用点饭菜,阿萝适才出去打探了一下,回来跟她说:“夫人,阁主因为在招待客人,中午可能就不回来用膳了。” “客人?”糖心随口问,“哪位客人?” 阿萝回答:“听说是沧花宫宫主。” 第23章 [说瞎话] 那位冰美人? 糖心撂下手里的筷子:“她怎么来了?” 阿萝嘟囔着解释:“听说是来祝贺阁主大婚的,不过明明昨日是阁主与夫人的大喜之日,她偏今天来,总感觉像是故意的呢。” 糖心不禁想到当初在聚泉山庄时,凤雪砂与殷边瓷独处的画面,竟是突然来了兴致。 糖心匆匆用完午膳,也不带着阿萝,就独自前往丰祥堂,丰祥堂是专门招待宾客的地方,此际殷边瓷与凤雪砂就在里面,糖心见门前守着沧花宫宫女,便径自溜向屋子后面,环顾周围无人后,她找个隐僻的地方,用舌头-舔下食指,往窗纸上捅了个小窟窿。 “哐”一声,屋内正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糖心不知发生何事,赶紧透过窟窿向内望去。 不出所料,丰祥堂内只有殷边瓷与凤雪砂二人,周遭连一个侍从都没有,看样子,可不像单独招待客人那般简单。 茶盏是凤雪砂摔碎的,糖心望着凤雪砂那雪白袅娜的背影,如柳枝一般的细腰,实在看不出,这是一个年过三旬的女人的身材,保持得也太好了。 不过凤雪砂双肩剧烈耸动,显然正处于某种愤怒之中,再瞧殷边瓷,两手环胸,斜倚着石柱,低头间看不清那神情是怎样的。 “你可记得当初,你亲口承诺过我什么吗?”凤雪砂已经褪去外人眼里冷若冰霜的形象,现在只是个愤怒、失望,又掺杂着一丝哀怨的女人。 殷边瓷身形不动,淡淡道:“记得。” 凤雪砂再问:“那你又是如何做的?” 殷边瓷没有立即回答,许久,才启唇逸出三个字:“对不起。” 天啦!糖心感觉自己像发现重大情报一样,难道这俩人之间真的有一腿?堂堂沧花宫宫主,恋上天蝉阁的新任阁主,但因为殷边瓷遵从先师遗愿,要娶自己为妻,大婚之日后,沧花宫宫主便找上门来,而殷边瓷什么也给不了对方,只能说句“对不起”? 糖心八卦之心一起,脑子里就一串胡思乱想,完全忘记这个或许与凤雪砂有一腿的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了。 糖心竖起耳朵,还想探听出更多一些的消息,却不小心触碰到脚下的一块小石头。 “什么声音?”屋内传来凤雪砂的疑问。 糖心暗念一声糟,趁他们没发现自己,赶紧灰溜溜地逃走了。 第37节 糖心清闲了一个下午,等到晚上用膳时分,殷边瓷才回来。 “身子好些了没有?”殷边瓷坐在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糖心的小屁-股。 得知他回来后,糖心就拿被子罩住自己,想起昨晚彼此经历过的事,她便面皮发烫,一点也不想看见他。 殷边瓷特别耐心地哄劝:“歇也歇一天了,先起来把饭吃了可好?” “你先去吧你先去吧。”糖心一只手伸出被外,对着他挥了挥,跟轰苍蝇似的。 半晌,也不听殷边瓷的回应,糖心以为他已经去了外厅,这才慢慢支起身,将脑袋探出来,不料一双坚实的手臂迅速从后将她揽腰抱住。 “你……”糖心才晓得他压根没走,而是躲在床侧,气得正欲扭身挣扎,却被殷边瓷用嘴巴堵住。 大概是吻得用力,等殷边瓷离开后,糖心一张杏核般的小脸已经变得粉乎乎的了,就像晒熟的桃子,一掐就能挤出甜水来。 然后殷边瓷就真的伸手掐了掐:“起不起来?” “我……”糖心刚想说“不起”,又被他啄住唇瓣,亲昵地在上面来回磨蹭,他低低地笑道,“不起来用膳,为夫可就要亲个没完了。” “我起,我起!”糖心着实受不住他的厚脸皮,几乎是跳着从他怀里起身,急匆匆跑到外厅去了。 二人一同用了饭,之后殷边瓷倒没有死皮赖脸地黏着她,而是坐在炕上看书,糖心是怕了那事,沐浴完毕,打算赶紧上床睡觉。 不过她刚一上榻,某人也脱了鞋钻进来。 “你怎么不去洗澡?”糖心觉得这人比河里的泥鳅蹿得还快,阻都阻止不了,只好故意找借口。 殷边瓷捏捏她的俏鼻:“就怕夫人挑剔,为夫来前已经在书房洗好了。”唯恐她不信,还特意伸出胳膊在她面前晃了晃,果然有一股清香好闻的澡豆味。 糖心气道:“你去看书不行吗!” 殷边瓷摇头:“夫人如此急不可-耐地在床上等候,为夫怎好在炕上继续看书?” 谁急、不、可、耐、了?这人简直能把歪的说成直的,把直的说成歪的,糖心睁大眼珠子,真快七窍生烟了。 殷边瓷伸手要去解她的衣带,糖心一慌:“你干嘛?” 殷边瓷道:“我看看昨日的印记如何了。”他说得一本正经,但糖心可没忽略掉他眼中隐现的一簇灼火,几乎能透过她的衣裳烧到肌肤。 她又羞又恼,就为这事,害得她今天还特地穿了件高领,就怕出门被家仆看出什么端倪来,气急败坏道:“看什么,都怪你,若不是你……”想起身上紫的、粉的印子,她便委屈得要命,声音也带上哭腔,“你、你让我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殷边瓷宛如是哄着心爱的小孩子,将她揽在怀里:“下次我一定注意,不会再这么用力了,好不好?” “下次?”糖心颦眉瞪着眼,气梗梗地道,“不行,以后都不行了,简直疼死人了。” 殷边瓷勾动嘴角,笑得有点浪荡不羁的样子,凑在她耳畔吐息:“这事儿第一次都会疼,慢慢就会好了,说不定日后……夫人还会喜欢得要命呢。” 呸,糖心要是信他的话才有鬼,况且这种事昨日深有体会,她是绝不会上当的,将他往外推了推,佯作不经意地问:“对了,你今天中午怎么没回来?” 殷边瓷笑道:“恰好来了一位贵客,仔细招待来着。” 糖心眨眨眼,装成好奇的模样:“是谁啊?” 殷边瓷淡淡一哂,用拇指摩挲过她的樱唇:“说了你也不知道。” 糖心心想你就装吧,我今天可是看见你跟某人的奸-情了。 正思忖之际,殷边瓷突然探过头来,吻上她的小嘴,仿佛含着甜美的樱桃一般,要多缠绵有多缠绵,让糖心犹如飘在云朵上似的,脑子晕晕乎乎的,不过殷边瓷后面的动作立马令她警觉起来:“不行不行。”她是真的怕了那事,可对上殷边瓷渐渐火热的眼神,又深知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眼泪珠子一挤,无辜委屈地道:“我害怕。” 殷边瓷从身上掏出一枚雕着莲花纹的玉盒。 糖心不解:“这是什么?” 殷边瓷笑眯眯地解释:“夫人不是怕疼,这是为夫特意制作的膏子,只要抹上,感觉就会好受些。” 糖心见他要替自己动手,小脸顿时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大叫道:“要阿萝来,要阿萝来。” 殷边瓷随之板起脸:“这地方岂是外人碰得的?再不听话,为夫便要打屁股了。” 糖心挣扎两下,果然遭到他的狠打,不由得泪眼汪汪,嗷嗷哀求也不管用,最后只得跟小猫一般温驯下来,被殷边瓷解了衣裳上药。 这几日糖心过得昏天黑地的,连下地时候都少,大多时间躺在床上,除了睡觉,就是把殷边瓷在心里骂了三百六十五遍。真不懂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好的,每次殷边瓷都那么亢-奋,反观自己,都快成蔫萝卜了。 这日糖心正倚在矮榻上吃葡萄,见殷边瓷进来,立马怏怏不悦地撅起嘴。 殷边瓷一俯首,就冲那撅起的小嘴上亲了一口:“好宝贝,腰还疼不疼,用不用我给你揉揉啊。” 亏他还好意思说,可怜她一把纤纤小腰,差点就要被他给弄折了。糖心怒视道:“不用你假惺惺。” 殷边瓷顺手拈起一颗葡萄,喂入她口中:“为夫这般,不也是为了咱们能尽快有个孩子吗,其实为夫也很辛苦啊。” 糖心瞧他神清气爽,面含春风,哪有半点疲惫之态?说精神过了头还差不多。 糖心最恨这人睁眼说瞎话了。 此时阿萝忽然冲进屋,兴奋地禀报道:“阁主,夫人,竹涛院那边传话来,说葛师兄醒了。” 自从葛青逸中了金鹏蛇的蛇毒后,整个人一直浑浑噩噩,卧床不起,期间虽有几次睁眼,但也时间短暂,喝了几口水就又睡去了,是以这次阿萝说葛青逸醒了,肯定是指葛青逸神智已经恢复清醒。 天,大师兄他终于醒了! 糖心得知消息后喜不自胜,根本不去看殷边瓷的表情,就朝竹涛院的方向跑去了。 第24章 [知上当] 糖心赶至竹涛院的时候,葛青逸正倚在床头,刚由小童喂过药。 第38节 “大师兄……”糖心激动地捂住嘴,总感觉与眼前人已有十年、二十年未曾相见一般,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葛青逸穿着白色内衫,由于长期卧床,神智初醒,俊秀的脸容上透出点点憔悴,嘴唇也呈着灰白色,然而看向糖心的眼神却是清明有光,可见在伤势上是有了极大的好转。 他高兴地开口呼唤:“小师妹。” 糖心眼泪“吧嗒”就滚落而出,想着当初若不是他,恐怕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就该是自己了。 她奔至床边,嗓音哽咽:“大师兄,你、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语气中充满了愧疚与自责,“对不起,那时候都怪我不好,大师兄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饱受蛇毒之苦。” 葛青逸仿佛看着懂事的孩童一样,启唇安慰:“小师妹你不必自责,只要你安然无事,师兄受点苦不算什么。” 这话简直就是一汪暖融融的春-水,在糖心心底剧烈荡漾着,让糖心觉得葛青逸即使面带病容,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在心目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一个档次,她趁机紧紧握住葛青逸的手,正欢喜地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旁人挤到一边去。 “哎呦。”糖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伸手揉了揉软腰。 殷边瓷取而代之了她先前的位置,伸手握住葛青逸的手:“青逸,你觉得好些没有?” 葛青逸欲掀被起身,想要行礼。 殷边瓷忙阻止:“不必了,你伤势初愈,无需多礼。” 葛青逸这才重新躺下,看着他与糖心,脸上露出醇厚诚挚的笑意:“我今日一醒来,便已听说了喜讯,恭喜阁主完婚,可惜成亲那日我未能出席。” 糖心刚站好身子,掸了掸裙裾,结果就被殷边瓷一把揽入怀里,殷边瓷不无遗憾地道:“是啊,可惜那天青逸你在昏睡中,否则喜宴上咱们还能多喝几杯,气氛也就该变得更热闹了,你说是不是啊,糖糖?” 糖心使劲挣了挣,却发觉他的双臂越锢越紧,跟要活活勒死她似的,而且当着葛青逸的面,他居然说完后还亲了一口她的脸蛋,糖心一边强颜欢笑,一边顺手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葛青逸看他们夫妻如此恩爱和睦,也就放心了:“想来师父在天之灵看到,能够欣慰万分,小师妹,真是恭喜你了。” 糖心心里哀嚎,憋屈到不能再憋屈,如果葛青逸知道这个家伙在床上有多么的禽-兽,恐怕就绝不会这样说了,可惜现在在某人充满禁-锢的臂弯中,她只有欲哭无泪的份儿。 葛青逸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对了,适才我尝试着运功调息,发觉伤脉畅通,虽有微痛感,但已呈康复之象,可是体内的蛇毒被清除了?” 殷边瓷颔首,微微一哂:“我正准备告诉你,没料到你却自己发现了。” 葛青逸大感震惊,要知金鹏蛇的蛇毒奇毒无比,中此毒不死也武功丧失,更要饱受多年蛇毒之苦,直至慢慢死去。 而他体内的蛇毒多半已经清除,难道是……“你得到了仙子果?” 殷边瓷点头,正如他所想那般:“是的。” 葛青逸张着嘴,一向性情沉稳的他,此际也难免流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来:“听闻仙子果为天地圣果,每隔五十年才会结出果实,而且这一说法无从考据,或许只是传言,阁主究竟是从何处……” 殷边瓷微笑:“我从何处得来并不重要,眼下要紧的是,我虽得到仙子果为药引,但侵入你骨髓之中的余毒却非一日就可化解,凡事徐徐图之,治疗蛇毒期间,你一定要尽力配合,好好歇养身体。” 他不愿提及仙子果的来历,葛青逸自然不再追问,感激地笑了笑:“是,一切听从阁主的吩咐。” 殷边瓷侧过脸,柔声对糖心说:“青逸才刚刚醒来,咱们就别打扰他歇息了。” “噢。”糖心嘟着嘴,等殷边瓷转身往外走去,她站在原地依依不舍地叮嘱一句,“大师兄,你要好好休息啊,我改日再来看你。” 葛青逸点头微笑,随即阖目养神。 回到飘袅居,殷边瓷倒是没说什么,坐在东次间的炕上看着那册蓝皮书卷,而糖心简直快气炸了,尽管他背着自己替葛青逸解了蛇毒,但糖心又不是傻子,立马琢磨过味来:“你之前不是说,要想替大师兄解毒,就需要耗费你大量的内力修为,一旦不成,反而会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吗?” 殷边瓷不紧不慢地答道:“嗯,我是这么说过。” 糖心顿时暴跳如雷:“那现在呢,怎么一个仙子果就搞定了?你、你之前都是在骗我对不对,其实根本不用耗费什么内力修为,一切全是你扯的谎,你就是为了让我嫁给你对不对?” 殷边瓷眼皮子一抬,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虽然没有耗费内力修为,但你以为寻找仙子果是件易事?” ……这话倒是真的,糖心记得书中曾经记载过,仙子果属于世间圣果,五十年结果一次,可解世上奇毒异症,既然是稀世灵果,自然也是极难寻觅的。 糖心疑惑:“那你又是从哪儿得到仙子果的?” 殷边瓷薄唇轻启:“仙子果的果树天下间仅有一株,生长于天瑶山上,那里是沧花宫的所在之处。” 亦是说,仙子果只有沧花宫宫主才有了? 糖心一愣,继而拿眼神瞄了他两眼,如此弥足珍贵的圣果,凤雪砂竟然肯送给他,说他俩之间没有一-腿,打死糖心也不信。 不过殷边瓷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且脸上连半点羞愧自责也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上了他的当,糖心真是恨得捶胸顿足的。 “混蛋!”糖心一把夺过他手上的蓝皮书卷,正打算抽他几个耳光或者踹他几脚才觉得解气,结果目光扫到书卷上的内容,傻了眼,“这是什么?” 这哪里是书卷,完全就是个画册,而且画册上尽是各种不堪-入目的姿势。 糖心想他以前看书看得专心致志,却原来都是…… 被她发现,殷边瓷只好讪讪地揉了揉鼻子:“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糖心真是气到话都讲不出来了,幡然醒悟:“之前那本棕皮的,莫非也是……” 殷边瓷单手抵唇,咳了声:“为夫还有一套春、夏、秋、冬,都是在市面上极难找到的。” 糖心一听就臊红了脸,这个臭-流-氓,平时看着一本正经,原来天天在看小黄-册。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殷边瓷起身,笑嘻嘻地将她揽在怀里:“为夫也只是在学习而已,毕竟人生初次,哪能驾轻就熟,为夫若在新-婚那夜跟个二愣子一样,岂不更加苦了娘子?” 糖心脸一红,难怪觉得这家伙技术这么好,还当他之前早有过女人了呢。归根结底是这么个缘由。 察觉自己被他抱着坐在炕上,糖心马上举起拳头,捶砸他的肩膀:“放开,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以后不许再看这些画册了,听见没有!”糖心真搞不懂市面上为何会卖这种册子,简直就是污了人的眼睛。 殷边瓷却不以为然:“上面描绘都是极好的,为夫看了几日,已觉受益匪浅,比如娘子最喜欢就是在下面。” 呸,她什么时候喜欢在下面了,糖心嫌他说话真够不羞不臊的,捂住耳朵不听。 可惜殷边瓷哪能如她的愿,挪开那只捂住耳朵的小手:“咱们试试好不好?” 第39节 “试什……”糖心话到半截,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疯了,这还是大白天的……” 阿萝进屋打算询问要不要开饭,结果就听到里面的响动十分剧烈,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屋内安静下来,传来殷边瓷的声音:“阿萝?” “是……”阿萝尴尬地低下头,“午时到了,阁主要不要开饭?” 殷边瓷“唔”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咬到一口:“先不了,夫人这会儿胃口不好,你先奉一壶热茶来。” “是。”阿萝如奉纶音一般,慌不折路地出去了。 等阿萝端着茶水再进来,殷边瓷与糖心已经在桌前端正坐好,殷边瓷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仿佛刚刚散完步回来,至于糖心,不知情的还当她是发了高烧呢。 糖心喉咙干的要命,甫饮下一口茶,就见殷边瓷在旁托着腮,笑得意味深长的。 “你笑什么?”糖心被他看得脸上又冒出一层热气来,没好气道。 殷边瓷抚了抚她的小头发,冲耳畔呵了口气:“果然还是喜欢在下面。” 糖心本来就余韵未褪,这下更红得能滴出血,可以做血胭脂用了,心道在阿萝面前,他就不能小声点么。 结果某人继续旁若无人地开口:“而且刚才还叫得那么……” 噢、噢,真是够了! 糖心一把捂住他的嘴,就瞧他眨着眼睛,漂亮纤长的睫毛跟蝴蝶一般乱颤,糖心真是服了他了:“行了行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才乖。”等她松开手后,殷边瓷“吧唧”赏了她一记吻。 糖心却想着日后若能练得绝世神功,就先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自打葛青逸苏醒后,糖心的心情也变得好上许多,这日还亲自做了银耳莲子羹,去竹涛居探望葛青逸。 “大师兄,这是我亲手熬的,你尝尝好不好喝?”糖心绞着小手帕,神态好似出嫁的新娘一般,娇羞忸怩。 葛青逸执着银匙品了一口,微笑颔首:“还是头一回喝小师妹熬的煮,味道果然不错。” 那是了,这可是她特地请教阿萝,熬了一上午才熬好的:“大师兄你喜欢,我天天熬给你喝好不好?” 葛青逸无奈一笑:“这多劳烦小师妹。” “没关系,为大师兄做再多事,我也……”她刚想抛心挖肺地说些什么,忽地念头一转,不乐意地转过头,“你能不能先出去?” 小童立在她背后,表情木讷地开口:“阁主吩咐了,如果夫人来,为了不耽误葛师兄歇养,让我一定要随时在旁边看护着。” 糖心简直有气无处撒,什么叫不耽误大师兄歇养?某人真是说得好听,这分明就是在派人监视她吗,害得她连跟大师兄说悄悄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25章 [黑心肠] 糖心气呼呼地从竹涛居出来,认为殷边瓷实在太可恨了,居然跟大师兄说个话也要被人一旁监视,她随手折了一条花枝,把它当做殷边瓷的脖子,“咔嚓”一下就给咬断了,其实自从咬过殷边瓷的肉,糖心现在已经快练成铁牙功了。 一名小婢女飞快奔来:“夫人,不好了。” 她慌慌张张的样子,糖心问:“出什么事了?” 小婢女解释:“是后院夏桂居的那位赵姑娘又闹起来了。” “赵姑娘?”糖心纳闷这位赵姑娘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小婢女道:“夫人是不知道,这位赵姑娘在五天前就住下了,虽说是来求取灵丹,但天天都吵着要见阁主,今日阁主正在炼丹房,没法出来相见,她就大发脾气,还说小青冲撞她,要掌嘴,夏师姐得知后,也赶紧跑去劝说了。” 糖心自成亲之后,虽说身为天蝉阁的女主人,但日子过得要多清闲有多清闲,阁中事务统统交给殷边瓷掌管,压根就不操心。是以平日发生什么事,要不是靠阿萝八卦给她,她还真不清楚。 不过糖心一听连夏如英都出面劝阻,看来这位赵姑娘的面子挺不小的,随着小婢女赶到夏桂居。 糖心甫到门前,就见婢女小青哆哆嗦嗦地被夏如英拉在背后,而上首位置坐着一位彩蝶绣花裙裳的女子,大概就是所谓的赵姑娘了。 夏如英诚心道歉:“是小青不小心手滑,请赵姑娘莫放在心上,我替她向赵姑娘赔个不是。” 赵芙蓉却不领情:“我不管,我不过是一时口渴,叫你们的人来奉茶,结果被她笨手笨脚地烫到了手,我要掌她的嘴,怎么就错了?不过嘛……”她眼波往夏如英脸上流转而过,话音一变,“你既然一心护她,这事倒也好说。” 夏如英忙问:“赵姑娘的意思是……” 赵芙蓉将手里的热茶洒溅在她裙裾上,捂嘴咯咯一笑:“喏,这样就两清了。” 糖心可是看不下去了,怒不可遏地冲进去,指着赵芙蓉的鼻子:“喂,你也太过分了吧,怎么可以把茶溅在夏师姐的衣服上!” “小师妹!”夏如英没料到她来,大吃一惊。 赵芙蓉皱眉:“她是谁?” 夏如英解释:“这是我家夫人。” “噢?”赵芙蓉看向糖心的眼神瞬间像刮过飞刀一般,似笑似嘲道,“原来她就是那位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阁主夫人啊。”随即酸不溜秋地嘀咕句,“真不知道阁主是怎么看上你的。” 糖心一听这话,气得嘴巴都歪了:“你又是哪根葱啊,没教养,没规矩,胆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赵芙蓉得意洋洋地道:“我爹就是江湖大名鼎鼎的秋风一刀赵镇和,我们赵家也是天下闻名的武林世家。” “噢。”糖心一脸呆傻地摇摇头,“没听过。” “你……”赵芙蓉使劲一咬银牙,“孤陋寡闻!” 糖心道:“反正你今天得向夏师姐道歉!” 赵芙蓉也是打小娇生惯养,素来只有她抬头别人低头的份儿,脖子一昂,言辞间充满挑衅:“我偏不,你能奈我何?不服你来打我啊。” 糖心遭被她一激,原地跳了起来:“打就打,你以为我怕你啊!” 第40节 “小师妹!”夏如英赶紧拉住她,附耳低言,“万万不可,听闻赵家刀法很厉害的。” 糖心心道你怎么不早说,突然就有点退缩。 赵芙蓉见状嘲笑:“呦,怎么不敢了?该不会阁主夫人连武功都不会,其实就是个废物点心吧。” “呸,死八婆,别让我逮着你,不然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糖心没戴武器,直接拔出夏如英腰际的长剑。 赵芙蓉的武器则是两把连环刀,刀背带环,刀尖犀利,使起来虎虎生风,铃铃有声。她跑到院内,上来就用出一招“风下回柳。”,两把连环刀嗖嗖朝糖心飞来,幸亏糖心躲避及时,被削掉一缕青丝。 糖心暗忖赵家刀法真不是吹的,看着自己飘落的头发,那叫一个心疼,偏偏两把连环刀就跟会追人似的,围着糖心在半空转悠,糖心挥着长剑连躲带避,可裙裾还是被飞刀削得破破烂烂的。 “哈哈哈。”赵芙蓉见糖心爬上了树,弯着腰大笑。 糖心知道她试出自己武功不佳,故意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难堪,心下一阵懊悔,早知如此,她就应该跟对方动口不动手。 赵芙蓉又用连环刀切断了糖心所在的树干,糖心大叫一声,从树上跌了下来,坠空一刹那,整个人却落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熟悉清幽的气息扑鼻而来,糖心睁开眼,果然对上殷边瓷温柔含笑的眸底,他抱着她轻轻落地,而仍在半空飞旋的连环刀,被他掷出的铜币弹落地上。 赵芙蓉暗自吃惊,“风下回柳”是他们赵家的独门绝技,鲜少有人能轻易避开,而对方仅用一枚铜币,就轻轻松松破解了她的招式。 糖心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只狼狈的小猴子似的,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未如此丢人现眼过呢,既是委屈既是愤怒地躲在殷边瓷背后:“她欺负我!” 殷边瓷无奈地叹口气,转过身形:“赵姑娘。” 赵芙蓉一见是他,竟仿佛忽然间换了一个人般,脸颊呈粉,微现羞态,娇滴滴地解释:“是夫人误会了,我本想与夫人切磋一下武艺,孰料夫人的武功有点超出我的想象,这才让我没能及时收手……” 说到最后,也不忘抬高她,贬低一下自己,糖心认为这个女人太可恶了。 殷边瓷笑道:“拙荆顽皮,打小便不喜武功,与赵姑娘比较,自然不敌赵姑娘一二。” 糖心在背后狠狠瞪着他,竟然还在拍对方马屁,这是遇见美人就把媳妇忘一边了是不是? 糖心也就委屈的时候会想到自己的身份。 赵芙蓉欢喜地朝他抛了一记媚眼,殷边瓷想到什么:“适才我听侍从说,敝阁婢女有所疏忽,惹赵姑娘不悦了?” “哦,小事而已,不妨事,我这人最不爱斤斤计较了。”赵芙蓉笑呵呵地捂住脸。 殷边瓷颔首,侧看旁人,莲生忙呈上锦盒,殷边瓷解释:“疗治毒伤的碧海丹已经炼制完成,今日交给赵姑娘。” “这么快?”赵芙蓉似乎嫌他炼得太快了,不禁有些失望,不过她当然晓得江湖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规矩,伸手接过后,让身旁手下递上沉甸甸的钱囊,“这是之前说好的价钱。” 莲生替主人收下,赵芙蓉想着既然碧海丹已经炼好,她便没有理由再留下不走,正打算让手下收拾行李,孰料殷边瓷又道:“赵姑娘且慢,碧海丹的价格已给,但是还有其它的。” “其它的?”赵芙蓉没闹明白。 殷边瓷漆黑的眸子深不可度,语气里透着笑意:“吃饭、住宿、茶水、以及服务费用自然也是要算计其中的。” “什么?”赵芙蓉惊愕。 他递去眼神,莲池拿着算盘敲了敲:“五日加起来,共需五万两银票。” “五万两!”赵芙蓉活似挨了一刀,瞬间提高了嗓门。 五天就要五万两银票,这简直比黑店还黑啊! 糖心没料到殷边瓷弄出这么一手,不过迅速幸灾乐祸地冒出来:“对呀,你以为住在我们这里是白吃白喝呀,比起其他人,五万两银票已经是给你打折扣了呢!” 赵芙蓉面露尴尬:“可是五万两……我一下到哪儿筹这么多银子……” 这回换成糖心挑眉讽刺道:“呦,堂堂武林世家的小姐,该不会连区区五万两都拿不出来吧。” 赵芙蓉求助地望向殷边瓷,殷边瓷却神容淡淡:“可以先打个欠条。” 赵芙蓉咬了咬牙,出身武林世家的赵大小姐,恐怕没有什么是比让她写下欠条更丢脸的事了,临走前,还被糖心要求摘下耳朵上一对珍珠耳坠用作抵债,先前一直趾高气昂的赵芙蓉,事后就像只扒光毛的乌鸦,灰溜溜地离去了。 糖心这次总算闹明白,殷边瓷手头上之所以这般富裕,原来都是这么黑出来的。 “夏师姐,让你受委屈了。”殷边瓷有些愧疚。 夏如英朝他笑了笑,脸庞隐隐烧红,就像五月里盛开的魏紫一般:“没关系,她毕竟是客人,我受些委屈不打紧,也不能影响咱们天蝉阁的名声。” 糖心记得夏如英曾经说过:如果遇见喜欢的人,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开心就好了。 这一刻糖心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这句话来。 回到飘袅居,糖心正琢磨着等赵芙蓉的那五万两银票送过来,她该怎么大花特花。 结果门一合上,殷边瓷就从后搂住她的腰:“为夫替你报了仇,有什么奖励没有,嗯?” 糖心不耐烦地挣脱开,与他面对面:“你还说,我看赵芙蓉就是冲着你才来惹是生非的,而且我听闻,自从你当了阁主之后,女主户要比以往多了两倍不止。” “瞧瞧,这倒成为夫的错了。”殷边瓷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头,随后落下一句,“那五万两银票回头交到你手上,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好不好?” 糖心眼睛一亮,不过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尤其当他眼神灼热地瞄着她裙子下面的时候:“你先出去,我要换衣裳。”她的裙子现在简直像是破烂烂的鸡窝了。 可惜她被殷边瓷搦住手腕,身形一转靠在门扉上,就被他霸道地封住嫣红潋滟的双唇。 糖心被吻得七晕八素的,紧接着耳畔传来裂帛之声,噢,这回她的裙子更没法要了。 “其实你不穿衣服的时候,比穿衣服的时候要美得多……”在糖心听来,殷边瓷那充满魔性低磁的嗓音,简直就像来自地狱里的恶魔,被他一边吻着,一边抱进了内室。 天气立秋后,糖心愈发喜欢赖床,总像毛毛虫一样裹在温暖的被薄被里,不到太阳晒屁股绝不起床,然而这回天还未亮,殷边瓷就在她耳边叫唤:“宝贝别睡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糖心眉毛蹙成一条线,这男人实在太聒噪了,不知道睡觉对她而言,乃是人生头一等大事么?干脆闭着眼睛装听不见。 第26章 [许愿望] “起不起?”殷边瓷靠在床边,亲她的小手,嘬她的五个手指头,把她的小脸蛋吻个十来遍,最后又伸出舌头,去挑弄她卷翘如蝶翅的睫毛。 第41节 噢,讨厌死了讨厌死了,这家伙上辈子是不是腻虫投胎转世的啊! 糖心终于“蹭”地坐起来,顶着个“鸟巢”头,气急败坏道:“到底要去做什么?” 殷边瓷摸摸她乱糟糟的头发,忍俊不禁:“你去了就知道了。” 可糖心现在就想睡觉,对任何地方都不感兴趣,蹬着小细腿一通发脾气:“我不去我不去。” 殷边瓷没办法,亲自伺候着给她穿衣穿袜,最后瞧糖心仍是那副困得半死不活的德行,干脆把她放在床上,拿床铺一卷,直接带出屋。 糖心只觉风声呼啸,身子一轻,似腾云驾雾起来,下意识睁开眸,发现竟然是花仙子带着他们在飞。 她顿时睡意全无,惊呼:“咱们去哪儿?” “就快到了。”殷边瓷用被子裹紧她。 花仙子降落在一座高峰的平地处,地方不大,顶多能站满十个人,背后是耸立的峭壁,周围便是悬崖,殷边瓷抱着她下来,席地而坐。 “你瞧,东边已经鱼肚白了。”他指着远方的天际。 糖心顺势一望,大地此际还朦朦胧胧的,仿佛罩在深灰色的灯笼里,唯独东方的天端有一线红光,就像美人一不小心搽下的胭脂痕。 “你该不会一大早把我叫来,就是为了陪你看日出吧?”糖心颦颦眉,语气中充满抱怨。 “夫人聪慧,一猜即知。”殷边瓷不无赞赏地吻下她芳香的耳鬓。 糖心真想骂他无聊,日出有什么好看的啊,害她痛失掉一次睡懒觉的机会。 “以前我爹在世时,常常带着我娘来看日出。”他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竟意外的有些轻飘恍惚,仿佛在对着她说,又仿佛在呢喃自语。 糖心还是头一回听他主动提及父母的事,尽管背对着身,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是怎样的,但从那嗓音中,却可以感受到一股冷雨般的寂寥萧索。 糖心情不自禁想起慕容阁主来,如今她也是个没娘疼没爹爱的孩子了。 “我娘曾经跟我说过,与心爱的人在一起看日出,两个人就可以长相厮守,直到白头,并且许下的愿望也会特别灵验。”殷边瓷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低下头,吮着她白皙晶莹的手指头,“糖糖,你说咱俩能不能也长相厮守,直到白头?” 糖心心想这种哄人的话你也信,当然她可不敢说自己已故婆婆的不是,故作一声咳嗽:“倘若是真的,那世上所有人来看日出,岂不人人都能长相厮守了?” 殷边瓷捏捏她的粉颊:“夫人说的不无道理,但为夫认为心诚则灵,不如让老天爷替咱们见证一下如何?” 糖心一时没明白他的话:“见证什么?” 殷边瓷眨眨眼,坏笑不已:“见证咱们有多么恩爱缠绵,说不定感动了上苍,让咱俩生生世世都不分离。” 这什么歪理邪说啊,糖心真想喷他一脸口水,不过她瞬间理解到某人话语里的含义,这个色-胚,该不会是想在这里…… 糖心脸都绿了,她可不习惯没有屋子,没有床的地方:“不行!” 殷边瓷道:“怕什么,又没人看见。” “有!”糖心指向他背后的花仙子,“它看得见!” 花仙子似乎听懂她的话,昂颈抖了下翅膀,随后调过头拿屁股冲着糖心,那意思:你当我爱看。 “花花不喜欢偷看的。”殷边瓷说完,笑得不无可恶地道,“而且夫人忘了,我手上还有你的字据,其中一条,就是‘夫君有所需时,要随时随刻服从’。” 糖心算是明白了,敢情他当初立字为据的时候就没安好心,破口大叫:“明明是你趁我昏迷时作弊写的。” “噢,那夫人的意思是要反悔了?”殷边瓷皮笑肉不笑地道。 糖心见状不妙,偏偏这地方压根无处可逃,挣扎下去,反倒是自己吃亏,糖心眼珠子一转,突然十分自觉地勾住他的脖颈,在那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地一吻:“那就亲亲嘴好不好?” 殷边瓷摇头,食指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夫人此举,为夫只能再赠四个字。” “哪四个字?”糖心不懂他要说什么。 “自、寻、死、路。”殷边瓷一字一顿地讲完,便伸手勒住她的软腰,唇瓣覆来,灼情似火。 睡觉的大好时光都浪费了,糖心只觉得膝盖真疼,好好的衣裳此刻也跟蔫白菜似的丢在地上,整个人就像剥了皮白润润的粽子,被裹在辱里由殷边瓷紧紧抱着。 浓雾淡去,天端已经光芒四射,太阳好似一大点朱砂,用红汁染就周遭的云朵、黛色的峰峦、千花万草,将世间万物绘上华丽靡艳的妆,也强烈地刺到糖心的眼睛里。 糖心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微侧过头,看到万丈华辉在殷边瓷俊美的容貌上流幻虚浮,似要渗透进他的骨骼里,内外莹秀,神美无度,糖心几乎都要对着这张脸发痴了,突然觉得他就像古传说中,正在吸取天地灵气的妖孽。 “快许愿。”殷边瓷咬下她的耳朵。 糖心抱怨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在他催促下,只得装模作样地双手交叉,暗暗许道:希望能尽快跟讨厌鬼分开,最好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等她许完,殷边瓷方满意地问:“糖糖,你说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糖心答不出来,况且她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感兴趣。 殷边瓷笑道:“我适才许愿,希望咱们将来能有两个男孩,两个女孩,双双对对,你说该有多好?” “干嘛非要那么多孩子。”糖心皱着眉,据她所知,生孩子可是非常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殷边瓷声音里隐约透着几许怅然:“因为一个太孤单了,有了兄弟姐们,他们就可以相互扶持,开心地在一起玩耍了。” 糖心抬眼皮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间居然满是向往,怀疑他童年是不是太缺爱了。 殷边瓷把玩着她的小嫩手,笑嘻嘻地讲:“你说咱们成亲也好几个月了,但夫人的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是不是为夫应该再努力一点啊?” 大概是心虚作祟,糖心冷不丁打个哆嗦,故作正经地开口:“这种事急不得,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 “嗯,夫人说的极是。”殷边瓷在她耳畔吹痒痒,“那你许的什么愿?有没有许愿要跟为夫生生世世在一起啊?” 糖心自然不敢说正好相反,但又怕他不依不饶,干脆装成“一副你怎么知道”的兴奋模样:“哎呀,是啊是啊,就是你说的那样、就是你说的那样。” 第42节 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殷边瓷摸摸她的脑袋,唇角微勾,却似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回到天蝉阁,殷边瓷说改日有机会再带她去看日出,但糖心觉得他此举明明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而且打从这次之后,殷边瓷半夜对她越发难缠,好像总也索取不够似的,每天早上糖心都腰酸腿疼得下不来床,偏偏人家殷阁主不说春风得意,也是精神抖擞啊,糖心看了心里就来气,认为再这样下去,她就该被对方给榨成干柿子了。 对于殷边瓷的不知-餍-足,糖心绞尽脑汁后,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如果给殷边瓷安个妾室,她自然就不必如此辛苦了,况且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想聚泉庄庄主就是生性风流,年至四旬,身边仍是妻妾成群,是以糖心认为殷边瓷没个妾室简直太不合理了,况且能有个女子替自己分担一下辛苦,真是何乐不为。 糖心立马吩咐管家,寻几名聪明伶俐的丫头来,管家办事效率倒快,第三天,就找来六名小丫头,糖心逐一审视,最后选中一名翠裳女子,模样清秀,身材姣好,最吸引糖心的一点,就是对方拥有一对傲然挺拔的酥-胸,尽管被衣服遮得严严实实,但依旧掩不住那两只傲人的宝贝,连她都被吸引了注意,男人怕是更加欲-罢不能。 糖心走到她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一礼:“回夫人,奴婢名唤小环。” 糖心点头:“今年多大了?” 小环道:“十五了。” 跟她一样大?糖心忍不住拿自己比较下,觉得小环发育也太好了吧。 糖心伸手指着她:“喏,就你留下,跟我进屋里来。” 小环恭恭敬敬地进了屋,糖心坐在上首位置,端着茶盏呷了口茶,俨然一副主母气派:“阁主身边虽有家童服侍,但我怕照顾不周,是以打算安排个贴身儿的尽心伺候,你若做得好,讨得阁主欢心,届时我会替你说情,让阁主安排个名分给你。” 小环以前在天蝉阁后院干活,闻言满脸惊讶,毕竟像阁主那般俊美的人,光是看上几眼,就已经痴迷如醉了,若在这样的人身边,哪怕做牛做马也愿意,更别提做对方的侍妾了。 小环心里自然一百个愿意,同时也暗忖这位阁主夫人心胸真够慷慨的,俯首应道:“是,奴婢一定谨遵夫人的吩咐,会尽心服侍好阁主的。” 应对聪明伶俐,不是胸大无脑的类型,糖心表示十分满意:“你都会些什么?” 小环回答:“奴婢会刺绣、会唱歌、会做菜。” 做菜! 糖心认为有这一条就足够了,有句话不是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么? 糖心迅速让小环小露身手,做了几碟精致可口的小菜,她动筷尝了尝,味道果然不错,想必殷边瓷也会喜欢的。 糖心派阿萝打探到殷边瓷此刻没在炼丹房,而是在书房,便让小环做了两样殷边瓷喜爱的糕点,明面上是以自己关怀夫君的名义,让小环送去,实际却是再给小环制造机会。 小环拎着膳盒离去后,没多久,阿萝就急匆匆赶回来,禀报消息:“小环说是受了夫人的吩咐,进书房后,就一直没再出来。” “真的?”糖心眼睛一亮,小环进了书房没再出来,先不说是不是殷边瓷看上了小环,总之他肯定是接受了小环这个贴身婢女的身份,看来小环也是有些本事的。 糖心知道小环的胸就是利-器,对于殷边瓷这种火-欲-旺盛的男人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吸引力,她真希望殷边瓷一个控制不住,直接把小环扑倒才好,这样她就能理直气壮地给他安排妾室了。 糖心一想到日后有了小环,她的日子可以变得轻松悠闲起来,便忍不住在榻上乐得手舞足蹈,还吩咐阿萝备水,愉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临近黄昏,殷边瓷才从书房回来,背后跟着小环,小环一直痴痴迷迷地盯着他的背影,直至看到糖心,方面色一红,低下头来。 糖心也仔细打量着小环,查看她脖颈和衣裳有没有淤痕或者扯裂的地方,毕竟殷边瓷的一些恶趣味她是比较清楚的,可惜最后还是叫她失望了。 用完膳后,这回糖心主动黏着他到东次间,殷边瓷见状,捏了捏她雪白的小脸蛋:“如今知道体贴人了?今儿个还特地派人送糕点来?” “是呀。”糖心学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双臂卧在彼此之间的炕几上,探着脑袋问,“那你喜不喜欢?” “嗯,知我者莫若夫人也,晓得我喜欢芙蓉糕与桂花酥。”殷边瓷笑着呷了一口茶。 糖心嘴巴一瘪,嫌他没说在点子上:“我是说糕点的味道如何?” 殷边瓷“唔”了声,似在回忆当时的感觉:“味道倒也不错。” 糖心这才重新来了精神头,眼睛闪亮亮的,像雨水涤过的翡石:“是小环亲手做的,我看她的手艺相当了得,以后让她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这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怎么学会这般关心体贴人了?”殷边瓷笑得眉飞入鬓,在烛光映耀下,竟是说不出迷人风采,看来美男子就是美男子,随便一笑便能看得人目眩神摇的。 糖心佯作忸怩,两根食指的指尖相碰着,脸上挤出一丝红霞:“你是我夫君,我自然要事事为你着想,关怀备至了。” 糖心本以为说出这番话,殷边瓷会感动得要命呢,可惜他只是弯了弯嘴角,之前的笑意淡得几乎了无痕迹,更甚一种讽刺。 第27章 [不懂君] 糖心有点奇怪他的反应,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继续追问:“你觉得小环怎么样?” “还好吧。”殷边瓷语气不咸不淡的,随手拿起一册书卷开始品阅。 对于他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糖心显然是不太满意的,什么叫“还好吧”,如果他不喜欢小环,她就可以另做打算,如果有戏,她就可以多为小环制造制造机会,但殷边瓷现在的态度,分明是对她爱答不理的。 糖心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他始终目不移书,连眼皮子也不抬,这实在不符合常态,以前哪次回来,他不是跟胶皮糖一样黏着她,甩都甩不掉,糖心还故意探着脑袋扫了扫他手上的书卷,居然不是想象中的小黄-图,那就更怪了,什么时候起他看书变得这么一本正经了。 糖心嘟着嘴,仍不放弃地道:“我一个人成日在屋里委屈无趣,身边若能有个说说话的就好了。”她意有所指地投来目光,小羽睫一个劲乱颤,假若他再不吭声,她就打算盯得他头皮发麻为止。 这回殷边瓷总算出声:“夫人若是喜欢,就把小环留在身边吧。” “诶?”糖心眨眼,“为什么?” 殷边瓷撂下书卷,朝她笑了笑:“夫人刚才不是说闷么,有了阿萝跟小环,兴许就会热闹许多。” 糖心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小环是专门来服侍你的,还是给你留着吧。” 殷边瓷默不作声。 糖心故意握住他的手腕,嗓音一下变得婉转动听,甜糯糯地,宛如撒娇的小猫在舔人耳朵:“话说,我只是希望能有个姐妹啊,光是小丫鬟能有什么用,再说,多个人跟我一起服侍你,不是也很好吗,你若觉得小环不错……” 说到一半,她就被殷边瓷拨开了手,殷边瓷径自起身,淡淡道:“本阁主要去沐浴了。” 糖心傻傻地眨巴两个眼,平时他总爱自称“夫君”,今儿个语调一变,倒变成“本阁主”了,不过她还是积极主动地道:“那让小环来帮忙吧。” “不必了。”殷边瓷的声音忽然冷得仿佛寒窖里的冰柱,头也不回道,“我不喜被人伺候。” 糖心气得干瞪眼,觉得他态度也太阴晴不定了。 第43节 当晚二人睡在一处,殷边瓷居然难得的没有碰她,这让糖心大感意外,之前还说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其实这话用来形容他才对,害得糖心紧张兮兮怪不习惯的,一整晚都没有睡好,不过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她算琢磨过来了,男人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需要,心里恐怕却想得要命,否则为何一见了小环,他就不碰自己了? 第二日,糖心叫来小环,启唇询问:“昨个儿你在书房,阁主都吩咐你做了什么?” 小环如实回答:“阁主没吩咐奴婢做什么,用完糕点,就让奴婢在一旁静静守着。” “只是这样?”这可超出糖心的预料,按说怎么也应该摸一摸小手,拿眼神瞄几眼吧? 小环也是比较失落地摇头:“没有,阁主未对奴婢有任何举动,倒是后来……”她仿佛不好意思看糖心似的,脸一红,神情尴尬而窘迫。 糖心纳闷:“后来怎么了?” 小环只好吞吞吐吐地讲:“后来阁主看完书,就进了内室,奴婢也赶紧跟进去,结果发现内室的墙上,挂满了夫人的画像……” “画像?”糖心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环嘴里跟吞面似的,越说越磨唧:“而且画像上面……夫人都没有穿衣服……阁主对着那些画看得专注,随后说暂且没事,便命奴婢在外间候着了。” 此刻糖心整张脸已经青成了冬瓜色,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环说的那些画像,她心里当然清楚,就是在成亲当日,殷边瓷趁她昏迷时偷偷画下来的,没料到他竟然真的挂在书房里了! 糖心现在恨不得啖了殷边瓷的肉,而且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知道小环看到画像后会来告诉自己? 糖心憋了一肚子火,觉得自己这个主母在下人面前也太丢面子了,缓和好半天,才恢复正色:“总之我给你机会,你自个儿也要见机行事才对,名分的事成与不成,就看你自己的了。” 小环受到鼓舞,颔首应道:“是,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不会辜负夫人一片用心的。” 结果五日之后,阿萝便急匆匆跑进来:“夫人,出事了出事了,小环被阁主打发出天蝉阁了。” 糖心当时正逗着笼子里的画眉鸟,还是大婚之后,殷边瓷送给她用来解闷的:“打发走了?” 阿萝点头:“是呀,听说小环犯了错,惹得阁主不满,现在已经打好包袱离开天蝉阁了。” 糖心有些措手不及,原本小环这几日踏踏实实留在殷边瓷身边,她还等着有好消息呢:“她犯了什么错?” 阿萝解释:“听说……是阁主沐浴的时候,小环擅自进去服侍……” 听说男人沐浴时,最容易鬼迷心窍,小环这一招虽然大胆,但成功率却是极高,是以小环此举,糖心都要竖起大拇指给她个赞了,然而结果没料到却是失败。 糖心赶紧前往书房找殷边瓷理论,殷边瓷坐在桌案后,见状笑道:“怎么过来了?” 糖心急得直想跺脚,脱口而出:“你怎么把小环打发走了?” 殷边瓷不紧不慢地道:“我先前下了命令,她却擅自违逆,这种没规没距的丫鬟,留下来有何用?” 糖心知道他说的没错,但嘴边一瘪,还是替其求情:“念在小环初犯,这事又没什么打紧的,总应该再给她次机会吧?” “不打紧?”殷边瓷笑着起身,伸手环住她的腰,“一个妄想爬主子床的丫鬟,夫人认为她动机单纯?” 糖心当然晓得小环动机不单纯了,脸上晃过一抹虚红,结结巴巴:“那也不至于就把人赶下山了吧,反正……我觉得小环还是挺不错的……就算真当了妾也没什么关系……” 殷边瓷眯了眯眼,抬起她的下颌:“噢,这么说来,夫人很希望我有位妾室了?” 糖心发觉他虽然在笑,但环在腰际的手臂却越勒越紧,紧到几乎要让她喘不上气来,糖心看着他眸底的浓黑,忽然觉得自己一旦说是,或许她就真的彻底喘不上起来了。 ———— “我、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她下意识改口。 怀在腰际的力道这才略松三分,殷边瓷邪魅地笑起来,用食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其实夫人这么心疼为夫,不如夫人就来代替小环,随时随刻在为夫身边服侍如何?” 糖心如今可不傻了,一听他说“随时随刻”,就知道其中肯定有陷阱,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算什么账?”殷边瓷疑惑。 糖心指向屋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你、你在里面都挂了些什么?” “你不是知道么,都是你的画像。”他笑了笑,居然一副大言不惭的模样。 糖心恼怒不已:“你挂它做什么!” 他笑得眉眼上弯,好似新月一般:“夫人有所不知,当为夫一个人在书房看着夫人画像的时候,是一件非常有情趣的事。” 糖心可体会不到他所谓的情趣,不过一想到他独自在屋内,看着她衣不-附-体的的画像……竟莫名其妙地替他红了红脸。 她跺着脚:“不行,你赶紧摘下来,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殷边瓷肯定:“没有我的吩咐,无人敢进来。” 糖心心道你就鬼扯吧:“可小环就看到了。” 殷边瓷用哄小孩子的语气:“今后你听话,我就不再给别人看了。” 糖心不理解他的意思,搞得好像她之前犯了错一样。 不过跟殷边瓷谈条件,那必须是要付出代价的,最后糖心特不情愿地被他抱在椅子上弄了一回,激烈的颠簸,让她直担心椅子会不会承受不住他俩的重量而垮掉。 精疲力竭后,糖心被他抱回床上,看着某人一动不动的背影,似已沉沉睡去,糖心则将肚兜跟小裤穿上,悄悄伸手将床边的外衣扯近,从袖内掏出一个小瓶。 对于糖心来说,她自然是不打算要孩子的,是以红花丸是必需品,尤其殷边瓷现在行事,愈发不分时间地点,红花丸也就成为糖心的随身携带之物。 结果她刚打开药瓶,耳畔就传来殷边瓷的声音:“干什么呢?” 他懒洋洋地翻个身,把她轻轻揽入胸口,用唇亲吻着她的耳垂。 糖心才知他原来没睡着,顿时吓了一跳,手指一抖,几颗红花丸就滑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第44节 糖心暗念一声“糟”,想把药瓶塞回袖子里已经来不及,因为她已经被殷边瓷握住了手腕。 “红花丸?”他念出声。 糖心这个时候吃红花丸,其作用用脑子想一下也能明白,糖心回忆他之前总期盼彼此能有个孩子,此际被他发现,忍不住狠狠咽了一口吐沫。 “你一直在吃这个?”殷边瓷紧紧握着药瓶,眼神倏然变得晦暗莫测。 糖心知道他惯常爱笑,尤其笑的时候眼底波光荡荡,涟漪点点,宛若浮动着万朵桃花,引人不饮自醉,但这一刻,他嘴角虽在微翘,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甚至还给了她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糖心与他成亲也有段时日了,但至今摸不清他的脾气,不过在他眼皮子底下撒谎那是不可能的了,为此糖心的第一反应就是装无辜装可怜,泪雾弥漫,泫然欲泣,主动开口解释:“我、我是还没有心理准备嘛!” 她蹬着腿,揉着眼睛,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听说生孩子很痛的,就像从鬼门关走回来一趟,又危险又可怕,所以我真的不想生孩子啊。” 她觉得自己哭闹一阵,就能换取殷边瓷的同情心,毕竟他总哄着她不是? 不过这回她失望了,殷边瓷的眼神始终冰冷冷的,就像看着她在台上做戏。 然后糖心亲眼看到他握在手中的药瓶,被攥成一滩齑粉。 糖心吓得心脏病都快出来了,想着那五根修长充满力劲的手指,如果掐在自己的脖子上……噢,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殷边瓷披衣起身,糖心见状傻傻地问:“你去哪儿?” 他没回答,糖心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内室,随即“哐”地一声,外面的门大概被他给踢坏了。 糖心急匆匆穿好衣物,心里忍不住埋怨殷边瓷的态度,她不就是不想生孩子么,至于模样那么吓人,害得她刚才以为他要亲手掐死她呢。 殷边瓷一连两日都没回绛珍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直至某天的深更半夜,她突然醒转,睁开双双目,就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糖心屏住呼吸,立马支起身。 “吓着你了?”殷边瓷坐在床边,笑嘻嘻地道。 糖心还当是自己做噩梦呢:“你怎么回来了?” 殷边瓷没有回答,伸手轻柔抚过她的耳鬓:“这几日想没想为夫啊?” 想起他上回的态度,糖心就觉得他性情阴晴不定的,没好气道:“你别总是大半夜出现行不行,吓死人了。” 殷边瓷脱鞋上了床,捱在旁边搂住她:“好、好,是为夫错了。” 糖心嗅到他身上隐隐约约有股酒味,颦着眉:“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殷边瓷笑而不语。 糖心最腻味他一副“你猜对我才告诉你”的表情,不过她其实根本不关心他的去向,将他往外推了推:“我要睡觉了。” “嗯……为夫陪你一起睡。”殷边瓷说着就压了上来。 糖心被他按在床上一阵乱亲,嘴巴都被咬疼了,她“哎呦”大叫一声,捶打他的肩膀:“放开、放开!” “不放……”昏暗里,他的目光深情而灼热,让人有些害怕。 第28章 [背叛者] 糖心皱皱眉,想着他是不是喝酒喝多了,故意用手捂住鼻子,满是嫌弃的语调:“一股子酒味,难闻死了,臭酒鬼。” “就算是臭酒鬼,也是你相公啊。”他笑呵呵地用手指猛戳她的俏鼻。 糖心感觉鼻子都快被他按扁了,偏过脑袋,怒气冲冲地讲:“你大晚上撒什么疯啊!” 殷边瓷很坦白地承认:“嗯,今晚就是撒疯。” 接下来他就跟对她的衣服有仇似的,三下两下便给撕扯成稀烂。 糖心想溜下床,可惜一下被他箍住手臂,拉回身下。 他抱着她越来越兴奋,糖心忍不住流下泪痕,狠狠咬了他肩膀一口,破口大骂:“殷边瓷,你这个变、态、无赖、混蛋!” 半盏热茶的功夫里她又哭又嚷,然而殷边瓷依然没有完事的意思,糖心心里一通委屈,真是有种被暴雨摧花的感觉,情不自禁便想到了葛青逸,如果大师兄是她的夫君,肯定不会这样对待她的。 糖心感觉自己快死了,不由自主地哭出声:“大师兄救我!大师兄快来救我!” 她看到殷边瓷眼睛都红了,又仿佛是晃过一瞬的伤心,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解气极了,他越不放开她,她就越要喊大师兄,当然结果就是,她像俎上鱼肉一样被殷边瓷翻了个身,继续承受下一轮的排山倒海。 这一晚糖心十分悲惨,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才能下地,好在殷边瓷开始忙忙着炼丹,近来都是歇在炼丹房,偶尔过来看她,糖心便耷拉个脸色不理人,认为他就是故意来看自己萎靡不振的样子的。她越想越憋屈,突然有了离家出走的打算,偷偷收拾行李,寻机溜下山,可惜还没走到山脚,就看见殷边瓷倚正在树下“等”着自己。 “夫人是要去哪儿?”殷边瓷仿佛意外遇见她似的,挑了挑眉。 事情败露,糖心嘴角一搐,只能装模作样地道:“哦,我、我打算下山逛逛。” 殷边瓷扫了一眼她背后鼓囊囊的包袱:“既然下山逛逛,夫人怎么不叫上为夫?” 糖心心想你明明知道我要逃跑叫上你岂不是我脑子有病?嘴上却道:“我这不是怕你忙嘛。” 殷边瓷笑道:“再忙为夫也要先陪夫人啊。”上前揽住她的小腰,“走吧,夫人想去哪里玩?” 糖心浑身冒出冷汗,连忙摇头:“不逛了不逛了,我突然有点肚子疼,还是回去好了。” 当晚,糖心果然又没能逃过某人的魔爪。 糖心觉得现在的日子就是度日如年,发誓总有一天,她一定要逃离这个混蛋的掌心。 转眼过去一个月,某天夜里,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糖心突然被阿萝摇醒:“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快醒醒,听说上无殿那边走水了!” 走水了? 糖心像被雷劈了一下,顿时睡意全无,披了衣裳匆匆推开窗扇,果然望到南边的方向火光冲天,看样子火势极大,将上方的一片黑夜都烧红了。 第45节 糖心正欲出去,却被阿萝拦住:“不行的夫人,阁主之前交待过,说外面不安全,让夫人安心留在屋里,现在众人都在竭力扑火,应该很快就会没事的。” 但糖心哪里是坐的住的人,况且她觉得奇怪,无缘无故怎么会走水呢? “没关系,我看一看就回来!”糖心不顾阿萝的劝阻,丢下一句就跑远了。 糖心走到回廊里,但见人影绰绰,几乎都是拎着水桶赶去扑火的侍从,由于糖心步履急快,拐过廊角时,险些与人相撞。 “二师兄?”糖心看清楚来人,忙松口气地抚了抚胸口。 荀子帆问:“小师妹你要去哪儿?” 糖心焦急启唇:“我听说上无殿走水了,正要赶过去。” 荀子帆安抚她:“你别担心,阁主正在那里指挥,火势基本被控制住了,你此刻去了反而会添乱,先回去吧。” “哦……”糖心瘪瘪嘴,在他面前不好使小性子,只好点了点头答应。 “来,跟我从这边走。”荀子帆怕她被来来往往的侍从撞到,主动为她带路。 糖心跟着荀子帆一路行走,原本喧哗吵闹的人声渐渐远去,糖心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二师兄,这里不是回飘袅居的路啊。” “是么?”荀子帆指向她背后,“你看那是什么?” 糖心刚一回头,蓦觉全身一麻,毫无意识地昏厥过去。 等糖心再次苏醒,外面的天已是大亮了,而她正躺在一座木屋内的土炕上,居然不是在她的飘袅居? 陌生的环境,令糖心有些惊慌,伸手揉揉发疼的太阳穴,仔细回忆着最后发生的情景,不过刚好响起的推门声,打断她的思绪。 进来的人是荀子帆,他背后还跟四名煞气肃面的黑衣男子,一瞧就不是善类。 “二师兄,这是怎么回事?”糖心虽说一头雾水,但心内已经有了不祥预兆。 荀子帆看出她的警惕,笑了笑:“小师妹你别怕,只要你乖乖地呆在这里,师兄保证不会伤害你。” 糖心蹙眉:“这里是哪儿?” 荀子帆解释:“咱们已经不在天蝉阁了,所以不会有人再来保护你。” 糖心花容失色:“二师兄,你到底要做什么?” 荀子帆呵呵一笑:“我要利用你,让殷边瓷交出《百草秘籍》,这样残月宗的宗主,就可以封我做堂主了。” “残月宗?”糖心以为自己听错了,瞠目大吃一惊,“你竟然跟邪教的人相互勾结?” 荀子帆承认:“不错,比起在天蝉阁一直碌碌无为下去,如果我将《百草秘籍》奉给残月宗宗主,日后就可以享受到无限的尊荣!” “你简直是鬼迷心窍了!”糖心反应过来,“那场火也是你故意放的?” 见荀子帆颔首,糖心真是瞋目切齿,没料到一个人为了权势地位,可以做出背叛师门的事。同时拿眼珠子瞄了瞄屋内情况。 荀子帆察觉她的企图,冷笑:“小师妹,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些人都是宗主派来支援我的手下,周围已经被包围,任你插翅也难飞。” 糖心只好放弃逃跑的念头,下一刻,有人进来禀报:“殷边瓷来了。” ———— “这么快?”荀子帆有些讶异,不过又似乎早料到殷边瓷会如约而来,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命人用麻绳捆住糖心的双手,强行将她带出去。 离木屋约莫三丈远的距离,糖心看到殷边瓷一袭紫色长袍,被玉簪轻挽斜散的墨发随风不羁而飘,望去悠然自若,从容淡定,嘴角惯常伴有的似笑非笑,更透出一股妖娆魅惑的莫测感。 其实糖心知道他虽然来了,但以他的脾性,是绝不会交出《百草秘籍》的。 果然,殷边瓷淡淡开口:“放了她。” 荀子帆问:“《百草秘籍》在哪里?” 殷边瓷从衣襟内掏出一本黄皮书册,在他眼前亮了亮,但很快又塞回襟内:“你想要秘籍,有本事自己过来拿。” 糖心听到荀子帆冷冷一笑,一把将她推至跟前:“你就不怕我杀了她么?” 糖心还以为能从殷边瓷脸上多少看出一点紧张的情绪,偏偏殷边瓷垂下眼帘,启开唇齿:“她死了,我会叫你们所有人都生不如死。” 好生猖狂的口气! 荀子帆顿时被激怒:“殷边瓷,你虽天资过人,但别忘了,我比你早入师门,论辈分你在我之下,你以为凭你的能力真能对抗得了我?呵,想想师父真是偏爱,你明明才拜入师门四年,凭什么让你当阁主而不是我?” 天光折射入殷边瓷漆黑的瞳眸中,深悒而幽邃亦如寒月孤夜,似有无边清冷:“心术不正,贪念太重,《百草秘籍》落入你手中,只怕后患无穷!” 荀子帆咬牙切齿:“好,今日咱们就来一次正面交锋,我倒要瞧瞧你这个所谓的阁主有多少真本事!” 糖心感觉自己就像个破包袱般,被荀子帆毫不怜惜地甩到一旁,差点没跌个仰面朝天。 等她好不容易醒过神,殷边瓷与荀子帆已经缠斗在一起,若说荀子帆在天蝉阁习武多年,根基扎实,身法敏捷,在江湖上也非善善之辈,是以高手过招,往往叫人看不清招式。 其实糖心跟殷边瓷交过几次手,一直晓得他身法了得,只怕与荀子帆不分上下,他刚才说要让他们生不如死,糖心也觉得殷边瓷有些夸大其口,但此时此刻,糖心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因为殷边瓷的武功简直到了入化境地,他几乎毫不费力气的,就将荀子帆打得连连后退,最后一口鲜血喷出。 荀子帆手捂胸口,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殷边瓷:“你用的不是天蝉剑法?” 想到他所使的招式前所未见,繁杂异常,却甚是精湛奇奥,荀子帆不由得幡然大悟:“原来你一直深藏不露!” 殷边瓷嘴角微勾,没有回答。 荀子帆意识到情况不妙,迅速用剑指定他,命令一众手下:“给我上,杀了他!” 殷边瓷背后也带着数名手下,两方人手一交锋,登时厮杀声混乱成一片,糖心如今可顾不得想殷边瓷武功究竟有多厉害,眼下慌乱一团,小小的她反而不引人注意,糖心趁机跑到一具断气的尸体身边,费力地拾起地上兵器将麻绳切断,获得自由后,二话不说,脚底好似抹了油一般,拔腿就往林中跑去。 第46节 不过她没跑多远,背后就袭来一阵疾风,荀子帆跃至她跟前,挡住去路。 “二师兄!”糖心说完后,立马又怒气冲冲地改口,“荀子帆,你还不回头是岸!” “哼,有了你,我就不信他不心软!”荀子帆发出两招剑式,轻易便将她制服。 殷边瓷紧接着也已赶来,荀子帆见状冷笑一声,擒着糖心,用长剑架在她脖颈上要挟:“你别过来,否则我一剑要了她的命!” “啊……”糖心没料到他真的下狠手,雪白的玉颈上被剑划出一条清晰的血痕来,让她控制不住地啊啊大叫。 殷边瓷脸上已无先前的淡定,袖中双手攥得骨骼咯咯作响,眼神中更涌动着愤怒与阴狂的激绪:“你不要伤她。” 荀子帆见他果然不敢轻举妄动,得意地开口催促:“你快把《百草秘籍》交出来!” 殷边瓷不再多言,掏出《百草秘籍》,径自丢在彼此中间。 荀子帆挟持着糖心,小心翼翼地挪步前进,就快接近秘籍时,蓦听上空传来一声鹤鸣,但见一只体型巨大的雪鹤当空飞下,以快得惊人的速度,直朝他们袭来。 荀子帆被雪鹤带来的疾风刮得睁不开眼睛,不由自主松开了糖心,而糖心重心不稳,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混账!”荀子帆见殷边瓷寻机拾回了《百草秘籍》,费力用剑势暂且挥开雪鹤的纠缠,愤怒交加中,他打开悬于腰际的葫芦,朝糖心脸上撒出一蓬毒雾。 糖心还没反应过来,就瞧殷边瓷已经冲到自己面前,她瞧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殷边瓷身形剧烈摇晃下,用剑抵挡住荀子帆的第二次剑招,随即二人又开始激烈交手。 糖心想自己成亲以来便受到殷边瓷的禁锢,只怕这一生都没有了盼头,如果趁这个机会永永远远地逃离他,那她真的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糖心打定主意,不管三七二十一,丢下打斗的二人便一阵狂跑,等她跑得气喘吁吁,扶着一棵树干弯腰歇息的时候,背后传来殷边瓷的声音。 “糖糖……”仿佛怕她丢了一样,他紧紧拉住她的柔荑。 糖心心想不会吧,她都跑这么远了,竟然还能被对方追上? 糖心一回身,却是吓了一跳,殷边瓷头上的发簪已经掉落,不受约束的墨发凌凌乱乱地松散下来,模样多多少少有些狼狈,而那对原本漂亮到极致的桃花长目,此际却紧紧阖合,流着两道侬血。 “你的眼睛怎么了?”糖心大惊失色。 殷边瓷似乎怕吓到她一样,嗓音低柔,仿佛在叙述着一件无关要紧的事:“中了毒,怕是看不见了。” 糖心难以置信地挥了挥手,果然看到他毫无反应,又瞧他背后不曾有人追来,诧异道:“那荀子帆呢?” 殷边瓷冷冷逸出几个字:“此人死不足惜。” 看样子荀子帆是已经命运到头了,糖心问:“你既然看都看不见了,又是怎么追上我的?” 殷边瓷道:“我能听见你的脚步声。” 想来高手就是高手,哪怕眼睛瞎了,耳朵照样灵光。 糖心内心一番挣扎,尽管知道他瞎了眼睛,但是她真的不想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佯作惊惶地“啊”了声:“后面有人追来了。”迅速挣开殷边瓷的手,调走就跑。 第29章 [大逃亡] 可惜糖心这招“声东击西”并没能让殷边瓷上当,跑了四五步,又重新被殷边瓷捉住皓腕,扳过身形。 “你要去哪儿?”殷边瓷盲着眼,朝她的脸庞伸了伸手,以前他总喜欢捏她的鼻子或者拂她的小头发,但现在想要准确触碰到她的脸,显然都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了。 糖心不愿让他摸到自己,下意识撇开头,让他的手落了空。 殷边瓷看不到她的表情,便用哄小孩子睡觉一样的语气跟她讲:“糖糖,跟我回去。” 糖心一听他说“回去”,登时像只竖起刺的刺猬,小手在他掌心里使劲挣扎:“你能不能放过我?” 殷边瓷不曾松动,俊秀如描的长眉深深颦起,似乎在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糖心知道他就算眼瞎了,凭他的武功,自己也打不过,事到如今,只好开门见山地讲:“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你继续在天蝉阁当你的阁主、治你的眼睛,我什么也不要了,你放我离开行不行?” “放你离开?”殷边瓷像是没听明白,四个字从齿缝中迸出,说得极其缓慢,“为什么?” 糖心好似小火山突然间爆发,扯着嗓子大叫:“因为我受够了,我才不要跟你在一起,再去过那种一辈子痛苦煎熬的日子了!” 殷边瓷居然笑起来,但笑意中却更添几许沉痛与凄然:“你认为跟我在一起,是痛苦煎熬?” “对!”糖心耸着肩膀,坦白回答,“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却还要用卑鄙的办法得到我,跟你在一起,我每天都觉得恶心、痛苦!” “那你喜欢谁?”殷边瓷略带讽刺地一笑,“葛青逸?” 被他揭穿,糖心咬了咬牙,也不愿意再掩饰:“我、我就是喜欢大师兄又怎么样,如果不是你搞破坏,说不定我跟大师兄已经在一起了。” 殷边瓷表情无喜无怒,声音像是一盏毫无温度的白水:“就算没有我,你以为葛青逸就会娶你了?” 糖心记得自己曾经私下问过葛青逸的心意,可惜那时葛青逸并无意于儿女私情,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在乎。 “只要看见大师兄,我心里就觉得踏实、安心,就算大师兄没有娶我,可是跟在他一起,他可以教我习武练剑,我可以跟他山涧畅游,烹茶赏雪,喜欢一个人,哪怕看着他也会心满意足,你以为男女之间在一起,就只有强迫与索取吗!”总之,糖心就是认为眼前这个男人夺走了她的贞、洁与幸福。 殷边瓷似乎恍然大悟,微扬的唇际竟蕴藏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凄楚:“原来你心里一直这样恨我。” “对,我就是恨你,要不是你欺骗我,你以为我会选择嫁给你吗,跟你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快活过,都是你拆散了我跟大师兄,我一辈子就这么毁了,我真是恨死你了,恨死你了!”糖心恨不得现在就咬掉他一块肉,越说越激动,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了。 殷边瓷依旧没有放开她,只是五指微微颤抖,眼睛里的脓血流得更快了,许久,他垂落长睫,嗓音里像含着干苦的黄连般暗哑:“我如何对你,你一点都感觉不到?” 糖心哼了一声:“殷边瓷,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呢,你真的对我好吗,如果真的对我好,会不在乎我的心意就娶我吗?你身上又藏了多少事是我所不知道的?而且你扪心自问,你的确是一心一意对我吗?” 殷边瓷颦眉:“什么意思?” 糖心理直气壮地道:“你跟凤雪砂之间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当初在聚泉山庄你们私下幽会,在天蝉阁又孤男寡女独处,如果你们没关系,她肯把弥足珍贵的仙子果白白交给你吗?说你们之间没私、情,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殷边瓷低头默不作声。 糖心暗哧,以为他是被自己抓住小辫子,无从辩解了。 第47节 “我与凤雪砂不是你想的那样。”殷边瓷沉声开口,“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这算什么回答! 糖心气急败坏地嚷嚷:“殷边瓷,你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哄好不好!” 殷边瓷只道:“我不会放你走的。” 糖心简直暴跳如雷:“我又不喜欢你,你为什么总要缠着我?你现在眼睛都瞎了,将来怎么保护我?你以为我会喜欢一个瞎子吗!” 她看到殷边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内突突直打激灵,随即一挺胸脯:“你要是觉得我欠你一份人情,你现在就一刀杀了我好了!” 其实糖心这么说,只是为了表达一下她坚决不喜欢他的决心,真要她死,她可做不到,而且糖心也是仗着殷边瓷对她的感情,打赌他不会动手的。 殷边瓷嗓音清寒得似一团冰:“就算死,那个人也应该是葛青逸。” 糖心愣了两愣,惊得瞳孔深深一凝:“你要杀大师兄?” 殷边瓷冷笑:“他死了,你就会彻彻底底死心了,不是吗!” 糖心心急火燎,在他面前伸胳膊跳脚的:“殷边瓷,你要是敢伤害大师兄,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殷边瓷一副不在乎的口气:“凭你的能力,你以为能阻止得了我?” 糖心惊慌失措,想他毫无费力地就解决掉荀子帆,只怕葛青逸跟他过招,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人在冲动下,往往会失去理智,糖心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大概真的怕他去伤害大师兄,竟是拔掉头上的玉簪,往殷边瓷胸口处刺了下去。 血,沿着细长的簪子,滴滴答答地滑落坠空。 糖心醒回神后,吓得瞪大眼睛,连忙松开手,看着玉簪直直戳入殷边瓷的身体里,那簪是上等的羊脂白玉,是当初他们成亲后,为了讨她欢心,他特意派人打造送给她的。 殷边瓷面无表情地捂住胸口,仿佛根本不知道痛一样,又或许痛的地方,是比伤口还要深的地方。 下一刻,他竟笑起来:“傻瓜,我刚刚只是骗你的。” ———— 那语气透出一种虚弱无力的轻柔,听在糖心耳中,却掩不住胆战心惊,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意思?” 殷边瓷怆然一笑:“我从来没想过要杀葛青逸。” 糖心这才明白过来:“那你只是在试探我?” 因为刺的位置在胸口,簪子又扎得比较深,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殷边瓷开始有些站不稳,身形摇摇晃晃的,他朝她伸出一只手,像在做着最后一丝留恋:“糖糖……让我摸一摸你,行吗?” 糖心却怕他甩什么花招,毕竟自己可是斗不过他的,不由自主退后两步,结果她就听到“扑通”一声,殷边瓷再也支持不住,栽倒在地上了。 “喂——”糖心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冲上前晃晃他的肩膀,可惜昏迷中的殷边瓷没有半点反应,糖心留意到他嘴角缓缓渗出黑脓的血渍,看来他不止眼睛中了毒,身体也中了毒,只是被他一直遏制着没有快速扩散,不过被她再刺了一簪之后,伤势显然愈发严重了。 不、不会真的死了吧……殷边瓷一动不动,面容苍白无色,这还是第一次,糖心看到他这般惨淡的样子。 糖心掩不住心虚与恐慌,吓得拔腿就跑,她好似一头受惊的小鹿,在林子里漫步目的地穿梭,哪怕累得喘不上气来也不敢停步。 小师妹! 隐隐约约,她好像听到了大师兄的呼唤,不过一定是她的错觉吧,大师兄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呢,糖心捂住耳朵,风一样地飞奔。 “小师妹!”葛青逸终于从后追上她,微微喘着粗气,之前她跟疯了似的一路狂奔,怎么喊都喊不停。 “大师兄……”糖心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揉了揉眼睛,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大师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葛青逸焦急地解释:“我听夏师妹说荀子帆背叛师门,挟持你要阁主交出《百草秘籍》,阁主去了那么久未归,夏师妹不放心,已经派人下山寻找,我也着实不放心,就一路探寻至此。” 糖心听完,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葛青逸慌张:“小师妹,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你会只身一人?阁主呢?荀子帆呢?” “我、我……”糖心有些不知所措,发颤的嗓音里带着哭腔,“我把殷边瓷给杀了。” “什么?”葛青逸嘴巴张到半截,对她的话几乎是茫然了,“你杀了阁主?”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死了……”糖心讲话语无伦次的,葛青逸听了一遍没听明白,耐心地道,“小师妹你别急,不管发生了什么,师兄都会听完的,你慢慢讲。” 在葛青逸的安抚下,糖心做了次深呼吸,先是把荀子帆如何弄昏自己,殷边瓷如何除掉荀子帆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然后才讲到她与殷边瓷的事:“我、我就是想离开他,可是他不放我走,情急之下……我、我就用簪子刺了他。”糖心想了想,还是把“我是因为你才刺伤殷边瓷”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葛青逸震愕:“小师妹,他可是你的夫君,你怎么下得了手?” 糖心抹抹眼角的泪珠子:“我知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当初要不是他骗我,说嫁给他才会给你解蛇毒,我是不会开口同意嫁给他的。” 葛青逸更是震惊无比,没有想到她竟是为了自己,才同意与殷边瓷成亲的。 糖心吸溜着鼻子解释:“大师兄,自从跟他成亲后,我每天都过得不快活,尤、尤其是……他总是强迫我。”糖心说不出口,只好撸开衣袖,让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青青淤淤。 葛青逸见状马上别开脸,随即一叹气:“你说他现在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不管怎么样,你先带我去看一看他的情况。” 糖心点了点头,当时她也是慌了神,才会不管不顾地跑掉。她带着葛青逸,朝大致的方向折回,当快临近殷边瓷所在的位置时,突然听到半空传来一声清脆的鹤鸣,糖心昂起头,看到花仙子似乎背着一个人,远远地飞走了。 再次回到原处,殷边瓷果然不见踪影,葛青逸分析了一下:“看来他已经被救回天蝉阁了。” 糖心问:“大师兄,那现在……” 葛青逸劝道:“咱们也回去吧,有什么话,不如等阁主醒了……” “不、我不回去!”糖心闻言,态度坚决地打断,想她那么对殷边瓷,万一对方真的被救活过来,肯饶过她才怪。 糖心心里想得很明白了,留在天蝉阁,只怕这辈子都活得没有盼头,狠狠一咬牙:“我好不容易才离开他的掌控,我再也不要去了,大师兄,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带我回去!” 第48节 葛青逸表情错愕,不料她如此坚决。 糖心垂下眼帘:“大师兄,如果你想走,就走吧,你真的、真的不用管我的……” “我如何能不管你。”葛青逸一阵沉默后,最终下定决心,开口道,“我陪你一起。” 糖心睁大眼睛,这个结果,可是她万万不曾想到的。 “你是师父唯一的女儿,倘若遭遇什么不测,我又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师父交待,所以我无法丢下你一个人,我会尽师兄之责,好好照顾你的。”他声音顿了顿,又道,“至于阁主那边,等你何时想明白,我会陪着你一起重返天蝉阁,向阁主请罪。” “大师兄……”他没有抛下她,糖心心头既是感激,又是愧疚,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他也无法再回到天蝉阁,也知道他不肯丢下自己,并非因为儿女之情,而是为了尽师兄应有的职责,不过眼下,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他们赶了数十日的路程,打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某日在林中,意外撞见一只巨大的黑熊再攻击几位村民,幸亏葛青逸出手及时,挽救了几人的性命,那几位村民来自离山不远的桂江村,为了表达感激,将糖心他们请入桂江村进行了一番热情款待,得知葛青逸与糖心目前漂泊无居,便希望他们能够住在这里。 糖心了解到桂江村的村民十分朴实亲切,总共住着三四百口人,以前都是靠着种菜种瓜果,到五六里路远的徕镇上买卖生活,可如今朝廷动荡,东楚帝奢淫无度,弄得民不聊生,徕镇上集聚着四处流浪而来的百姓,抢的抢,打的打,很是危险,为此桂江村的村民也不再前往镇上做生意,平日里丈夫外出狩猎,妻子则在家中炊米做饭,过着远离是非、简单而安逸的生活。 糖心与葛青逸住在村庄南头的一座单门院的土房里,以前有村民外出远行,之后再没有回来,地方也就空置了。 “这么脏?”糖心看到屋里还结着蜘蛛网,忍不住挥了挥手。 葛青逸认为如今有地方住就不错了:“没关系,我来打扫。” 对于打小娇生惯养的糖心来说,离开天蝉阁,她再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了,连洗澡也要自己烧水动手,才过了一天,糖心就有些受不住了,亏了她当时还在殷边瓷面前说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现在想想,糖心也觉得自己真够信口开河的,不过好在有葛青逸在身边,生火做饭砍柴种地统统包在他身上,糖心只要守在屋里等着吃饭就好。 其实糖心也明白,躲在桂江村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投靠在武林朋友家中,谁不知道她的身份啊,只怕殷边瓷稍稍一打听,就能找到她,糖心现在感觉自己就像只逃亡的小猫一样。 这日葛青逸猎了兔子回来,糖心吃了几口,便捂住胸口一阵干呕,吓得葛青逸连忙拍抚她的后背:“怎么回事,吃的不舒服了?” 糖心张着嘴巴呕了半天,可惜什么也没吐出来,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青白青白的,模样委实可怜:“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是没食欲,胃里就跟有东西绞着一样,一阵一阵想吐。” 葛青逸也知道她近来状态不好,本以为她是换了新环境住不习惯,此际闻言,不禁道:“你先躺下来,我给你把把脉。” 第30章 [小豆芽] 糖心依言躺在炕上,伸出右手,叫葛青逸为她把脉。 片刻功夫后,葛青逸依旧一言不发。 “大师兄,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目睹他由担忧的表情渐渐凝为严肃,叫糖心心里不得不起疑,莫非自己是染上了什么奇难怪病? 葛青逸终于缩回手,大概是了解她的性情,看着她的眼神说不出是喜是忧,如实交待:“小师妹,我替你仔细诊断了一下……是喜脉。” 糖心傻兮兮地盯着他,似乎没听明白,直至下一刻,头顶上好似有轰隆隆的雷声划过长空,害得她两耳嗡嗡响了好半晌,才不太确定地问:“喜、喜脉?” 葛青逸自小跟在慕容阁主身边,一直学习丹道医术,为此替她把出喜脉,也是胸有成竹之事,不会误诊:“是,已经一月有余了。” 糖心简直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想她好不容易逃出殷边瓷的手掌心,偏偏这个时候,又怀上了他的孩子? 糖心属于自己还照顾不了自己的类型,如今却突然成了母亲,她猛地捂住肚子,简直要因为受惊过度而昏厥过去:“那、那我会不会死啊!” 葛青逸被她问得一怔:“什么?” 糖心急得流下眼泪:“听说生孩子很痛的,搞不好孩子没生出来,我就先死了,这可怎么办啊!”糖心想到自己的母亲,当初就是因为生下她难产而亡,心中难免会有阴影。 葛青逸细心地开导她:“女人生孩子,乃是命中注定一劫,逃不过,躲不掉的,小师妹只要从今往后好好调理好身子,自然能平安度过,你瞧,世上诸多女子,不都是顺顺利利地诞下儿女了吗。” 其实归根结底,糖心就是怕痛,不想要小孩,她觉得自己的小日子还没过够呢,怎么突然间就升格变成母亲了?而且孩子的父亲还是殷边瓷这个讨厌鬼,她现在简直恨透了殷边瓷,后悔当时没有一簪子戳死他,如今倒好了,肚子里居然有了他的小豆芽。 “大师兄,我可不可以不要这个孩子啊。”糖心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她又不喜欢殷边瓷,为什么要给他生孩子啊。 “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要他,逝去的就是一条生命,虎毒尚不食子,况且他又是你的亲骨肉,小师妹,还是把孩子生下来吧,他既然来了,证明就是与你有缘。”葛青逸显然不赞成她的想法,一脸严肃地道。 糖心见他板着面容,一时也不敢继续往下说,犹犹豫豫地抿着嘴:“可是我、我……” 葛青逸安慰:“你放心,我会竭尽自己所能,照顾你跟孩子的。” 糖心沉默不语,怕自己一再拒绝,万一给葛青逸落得个虎毒食子的毒妇印象可就遭了,遂点了点头。 但得知怀有殷边瓷的骨肉,对糖心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打击,想到有朝一日,她要带着一个绊脚石过日子,心头就一阵闷闷不悦。可怜了小豆芽还未出世,就已经被亲娘安上“绊脚石”的称呼了。 小豆芽在肚子里一天天成长,糖心害喜的症状也变得越来越明显,严重的时候,几乎是吃口东西也会吐出来,害得糖心死去活来的,整天瘫在床上不想动弹,她摸着渐渐隆起的小腹,认为怀孩子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尽管现在小豆芽正值需要营养的时候,但她委实吃不下去东西,小豆芽要是自己流了,也怪不得她了。 不过小豆芽的生命显然顽强地很,把糖心的肚子撑得越来越大,连葛青逸给她把脉,都说胎象稳固,一切安好。而葛青逸懂得医术的事,一下便在桂江村里传开了,每天都有村民登门请他看病,葛青逸干脆将隔壁多余的房间布置成一间小诊所,平常就给村里的居民把脉、开放、抓药、熬药,也不收取银钱,村民便自发地送来鸡鸭,或是自家酱的肉饼,不得不说,葛青逸在桂江村混得人缘极好。 “我说,你家男人长得也忒俊了点,把村里的大姑娘小姑娘看得芳心乱颤的,你不知道张家的那个红姐儿,成天在家里装病,为地就是让你家男人去瞧咧。”茹秀是隔壁邻居李二虎的媳妇,讲话大大咧咧,动辄到糖心这里串门,糖心与她也就渐渐熟络了。 大夏天的,糖心摇着把芭蕉扇,懒洋洋地靠在炕上,圆不溜秋的肚子已经大得让她低头看不见脚了。 村子人都误以为她与葛青逸是对患难夫妻,曾经有好八卦的人问及,葛青逸也只是笑笑没有否认,毕竟糖心挺着个肚子,一个有了身孕却没有丈夫的女人,传出去,对她的名声可不好。 糖心知道葛青逸是处处为她着想,心里却郁闷至极,她曾经一直盼望能嫁与葛青逸为妻,过着温馨平静的生活,如今终于能有与葛青逸在一起的机会,偏偏中间却阻碍着一个绊脚石,糖心暗叹自己的情路也太坎坷了。 见她若有所思地发呆,茹秀啧啧两声:“我说你呀,心里就真的一点也不着急?也不怕那些女人把你家男人给勾跑了?” 糖心皱皱眉回忆:“据我所知,红姐儿不是长得一脸麻子吗?”不是糖心自负,在这桂江村里,就没一个容貌能塞得过她的,糖心挺着肚子在外面遛弯,也惹得村中的年轻男子频频回头。 茹秀瞧她这般自信,也晓得是自己瞎操心了,开口笑道:“这倒是,要我说,你跟你家男人,还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就是这肚子……” 她探手摸了摸糖心圆滚滚的小腹:“这也得有七个月了吧?唉,也忒大了点,比我那会儿生三娃的时候还要大。” “那怎么办?”糖心愁眉苦脸,也认为自己的肚子太大了点,不仅每晚翻身困难,行动亦十分不便,真是把她折腾得够呛,看来小豆芽发育得实在太好了。 她之前还特意问过葛青逸,肚子这么大,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葛青逸只说没关系,让她安心养胎。 茹秀又揉了揉她细瘦的胳膊:“你瞧你,肚子大,身上却没长几两肉,等到时候生孩子,可就危险喽。” 糖心天生爱命,一听茹秀这番话,可是吓得半死,晚上等葛青逸忙完,就哇哇大哭,觉得自己生不了孩子,快要死了。 葛青逸忍俊不禁,哄小孩子一样拍着她着后背,依旧是让她多进补,安心养胎。 第49节 尽管如此,糖心还是天天紧张得睡不着觉,就这样提心吊胆的,终于熬到了临盆的日子。 当天,葛青逸请来村子里最有经验的李阿婆来为糖心接生,糖心从早上一直生到日落黄昏,葛青逸守在门外,听到屋内传来糖心阵阵凄惨的哀嚎。 最后门打开,李阿婆终于喜笑颜开地出来,朝葛青逸贺喜:“生了生了,是一对龙凤胎,真是好福气呀。” 第31章 糖心觉得前人说的话果然没错,生孩子真的好比从鬼门关闯了一趟回来,生得她四肢瘫软,整个人都脱了力,更别提当时撕心裂肺的痛感了,她发誓,她这辈子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糖心昏昏沉沉地醒来,看到葛青逸正坐在床边,怀中抱着两个襁褓,茹秀跟李阿婆围在两旁,瞧着孩子有说有笑。 “哎呀,可算醒来了。”茹秀一瞧她苏醒,立马开口贺喜,“你说你,多好的福气,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怪不得之前肚子那么大,原来是怀了龙凤胎啊。” 龙凤胎? 糖心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一只小豆芽么,怎么变成两只了? 她随之忘记疲倦,“噌”地坐起身,葛青逸见状笑道:“你看,他们多可爱。” 两个宝宝都裹在大红色的襁褓里,只露出粉雕玉琢的脸蛋,圆圆的脸,就像新生的月盘一般,此际都阖着眼睛睡觉,显得垂下来的睫毛长极了。 糖心真不敢相信,这两个软绵绵像小动物一样的家伙,就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茹秀像在夸着自己孩子,简直赞不绝口:“我见过这么多孩子,就没瞧过哪个一出生,就生得这般好看的呢,你瞧那睫毛多长啊,鼻子多挺啊,嘴巴多小啊。” 糖心觉她说得夸张,睨了眼左边的男宝,鼻子的确很挺,双眸狭长,典型的桃花眼形状,也太像殷边瓷了吧?将来长大,这不就是殷边瓷的翻版么。 糖心一点也不喜欢,又看向右边的女宝,尽管眼睛跟嘴唇比较像自己,但还是随殷边瓷多一些,糖心忿忿不平,暗忖某人的基因也未免太强大了吧,她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结果两个都长得不像自己,实在太不公平了。 葛青逸道:“给孩子们起个名字吧。” 其实糖心一直以为小豆芽会是个女儿,所以名字也想着就叫“小豆芽”好了,不过现在又多出一个儿子,糖心看他头发生得浓浓密密,脸蛋比巴掌还小,不如就叫“小毛蛋”好了。 小毛蛋与小豆芽醒后,哭闹着要喝奶,但糖心坚持不肯喂母-乳,认为这会有损自己的身材,葛青逸没办法,只好在村中找来一位乳娘,每日给小毛蛋与小豆芽喂奶。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一晃,便是三年,糖心自己都不曾想到,她会在桂江村度过了整整三年的光景。 她在果地里摘着今年新下的桃子,不料一条硕大的毛毛虫落到手上,糖心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虫子,她“啊”地发出尖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竹篮里的桃子也七零八落地滚了一地。 糖心不禁想到当年她在天蝉阁衣食无忧的日子,那个时候她哪里用得着下地干活,洗衣做饭?再瞅现在,戴着一个竹篾帽,穿着花织布衣,布鞋上沾着污渍泥土,糖心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一个村妞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喂,你跌在地上做什么?”茹秀见她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你瞧,这是我酱的两瓶黄豆,拿来给你尝尝。”茹秀虽不知糖心以前的身份,但自打认识糖心以来,就知道她身上透着股娇气劲儿,替她掸了掸裙摆,又将几颗桃子拾回来,最后才笑眯眯地讲。 “谢了。”尽管糖心不太爱吃,但葛青逸却十分喜欢对方酱的黄豆,为此收下来,“你相公回来了?” “哪儿有这么快,他到镇上去了。” 自从一年前新帝继位后,先是大赦天下,后又开仓救济,并在国都四城门开设粥棚赈灾,各县各城纷纷效仿,据闻这位新任的东楚帝,并非皇嗣逆位,也非官宦子弟,却是一位江湖霸主,当然,此事是真是假,无从考究,倒是被茶馆酒楼的说书人传唱得津津有味,这位新帝继位后,勤政于民,励精图治,在朝堂上更是纳贤谏言,没有了战争与杀伐掠夺,流浪的百姓们自然重返家乡,安家创业,徕镇也恢复了往昔的喧哗与热闹,桂江村的村民又开始运送瓜果蔬菜,每日到镇上做生意。 不得不说,一切都是托了这位新任东楚帝的福,糖心如今希望葛青逸攒够积蓄后,能在镇上开间药铺,这样她就可以搬到镇上居住,不必再在田里种瓜种菜了。 茹秀突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地跟她讲:“你听说了没有,我那口子跟我说呀,最近四处都有官兵在镇上挨门挨户的搜寻,像在找什么人呢。” “找人?”葛青逸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村庄里为村民看病,如今不比从前,现在村民到镇上做生意,手头上有了钱,也不好意思再免费让葛青逸看病,葛青逸一个月里,也会到镇上两三次,不过倒未遇上过茹秀说的这种事,糖心疑惑,“找什么人?” 茹秀当她晓得呢,结果却是个一问三不知,无趣地瘪瘪嘴:“谁知道,八成是朝廷重犯吧,不过也可能……” 她眼睛忽然间一亮,让糖心以为她是黄鼠狼看到鸡了呢,就听茹秀兴奋不已地开口:“你想啊,这位东楚帝刚刚当上皇帝,后宫并不充盈,所以他会不会派官兵在各处搜寻美女啊,听说咱们这位新帝,不仅年轻有为,而且容貌更是难得一见的俊美,要是我被官兵选中送入皇宫……” 糖心想她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了,还成天想入非非,不切实际,摇摇头,听不下去了:“若真是一个贪恋美色之人,只怕这江山日后也保不了多久,而且你又没见过新帝的样子,怎么就笃定他模样生得好,没准是个矮矬子满脸麻子也说不定。” 经她一说,茹秀立马翻了一记白眼给糖心,嫌她太不懂幽默了,女人到了中年,偶尔这样幻想幻想,生活才不算太无趣嘛。 送走茹秀后,糖心回到房舍,一推门,就看到小毛蛋与小豆芽已经醒来,正在土炕上你争我抢地扭成一团。 “噢,你们两个家伙!”糖心捂住嘴,忍不住一呼。 小毛蛋与小豆芽已经三岁了,养得白白胖胖,尽管学会了走路,但还是扭扭歪歪地走不好,而且二人就没一刻安生劲儿,其中一个醒了,必定把另一个弄醒,然后相互你啃我手指头我抠你脚丫子,糖心偶尔牵着他俩外出,也是一个往左走,一个闹着往右走,搞得糖心头都大了,简直没有让她清静的时候。 糖心想着上辈子她是造了什么孽啊,先是摊上一个可恶的男人就算了,现在又要养着两个讨厌的小鬼头。 糖心瞧清他俩手里争夺的东西后,眼珠子险些要瞪出来:“我的金鸽子蛋!” 当初糖心很喜欢殷边瓷送给她的金鸽子蛋,经常带在身上随时把玩,这也是糖心逃离天蝉阁后,所剩不多的宝贝之一。 今天糖心起床忘记收起来,便搁入匣中掖在枕头下面,结果不知被这俩哪个小鬼给翻了出来。 糖心急得大叫:“快还给我,快还给我!” 小毛蛋刚从小豆芽手中夺过金鸽子蛋,结果看到糖心凶神恶煞地冲过来,吓得小胳膊一甩,金鸽子蛋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噢!”糖心原地跺跺脚,气急败坏地捏了小毛蛋的屁股一把,“臭小子,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她跑出屋,蹲在窗户下面翻来覆去地寻找,可惜就是不见金鸽子蛋的踪影,糖心又将周围仔细寻摸一遍,但依旧毫无所获。 难道当时恰好被别人给捡走了? 糖心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垂头丧气地返回房间,此时小毛蛋跟小豆芽已经不闹了,并肩坐在炕上,啃着手指头,乖乖瞧着她。 糖心坐到炕上,由于丢了最心爱的饰物,难过得不得了,“哇”地放声大哭起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的金鸽子蛋没有了,我的金鸽子蛋没有了!” 她捶胸顿足的,小毛蛋跟小豆芽只是懵懂地眨着眼睛,一脸不知所措。 糖心没好气地瞪着他俩:“都怪你们,弄丢了我的金鸽子蛋,你们怎么赔我!” 第50节 不得不说,糖心已经把自己的身份降低成三岁孩童的身份了。 小毛蛋揪揪她的衣袖:“娘亲,饿饿。”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个小吃货。”糖心瞧着那对桃花眼,还这么小,一眨巴起来就有点勾魂摄魄的味道了,将来长大,岂不得迷死一堆女孩子? 糖心不喜欢小毛球的一点,就是经常让她想起他那个可恶的爹。 “娘亲,有大鸟鸟。”小豆芽吮着手指头,奶声奶气地讲。 糖心从隔壁的炉灶上,盛了一碗面糊糊回来,她刚坐下身,二人便跟小猫一般,一左一右地黏了上来。 “什么大鸟鸟?”糖心舀了一匙面糊糊喂小毛蛋,拿巾帕给他擦擦嘴,又转而去喂小豆芽,问得有些漫不经心,毕竟在三岁孩子的眼里,什么东西都是稀奇的。 “很大,有十个我这么大。”小豆芽两只细胳膊在半空划出一个很大的圈。 “那是鸟么?”糖心严重怀疑她的说法。 “是鸟,有翅膀,头顶上还有红红的花冠,腿很细,豆芽之前看到了,就在窗户外面。”小豆芽拿大眼睛瞧着糖心,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糖心照她的形容,仔细想了想,怎么越来越觉得像是鹤呢? 不过那么大的鹤,糖心这辈子只见过花仙子,可花仙子是殷边瓷的坐骑,怎么可能出现在桂江村? 为此糖心没把小豆芽的话当回事。 不久葛青逸探诊回来,傍晚用膳时,说要离开三、四天。 “去哪儿?”糖心觉得太突然了。 葛青逸解释:“是阿莞的表哥得了病,吃药找大夫一直不凑效,阿莞就托我去瞧瞧,地方不太远,距离十里路开外的荣明村上,我忙完便马上赶回来。” 糖心与他住在桂江村三年,葛青逸顶多是早出晚归过,离家三四日,这还是头一遭。 葛青逸耐心地叮嘱:“家里油盐米都够,柴火我也砍好了,你一个人照顾孩子不方便,茹秀家我也打好招呼了,要你不去茹秀住两天?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茹秀那个话唠,呆在一起不得把她耳朵听得生茧?糖心盘算着,过去蹭蹭饭倒是可以。 她瘪起嘴:“大师兄,你觉得阿莞怎么样?” “阿莞?”葛青逸不懂她的意思。 糖心心里跟明镜似的,阿莞那个小妮子,每次看见葛青逸眼睛就亮得跟反光的铜镜一样。 “阿莞温顺乖巧,为人也孝顺,挺好的。”葛青逸对对方印象不坏。 糖心不乐意,牙齿差点没把嘴里的筷子咬弯:“那你该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什么?”葛青逸替她夹了一截青菜,一本正经地开口,“没有,是阿莞恳求我半天,我才答应她的。” 看着葛青逸一往不变的正经脸,糖心便知道他对阿莞并无儿女私情,内心一阵舒坦后,却也有些心灰意冷了,这么多年过去,葛青逸待她始终以礼相待,无逾越之礼,而她对大师兄的情意,对方是真的体会不到,还是只是装作不知道…… 糖心垂落眼帘:“大师兄,你会不会怪我,若不是我的原因,你现在,应该还在天蝉阁……” “怎么会。”葛青逸打断她,“我说过了,等你何时想明白,我便会陪你回去,其实现在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前我跟着师父学习丹道医术,为的也是救人治病,如今同样也是救人治病,并无区别,而且在桂江村,又多了一份安逸恬静,我很喜欢这样的日子。”他眼中流露着一种糖心所不懂的向往。 “大师兄……”糖心却不敢说,比起葛青逸来,她还是更喜欢衣食无忧的日子,如今的生活实在太清贫,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翌日一早,葛青逸朝她仔细叮嘱完,又摸了摸熟睡中的小毛蛋与小豆芽,便启程离去了。 由于葛青逸临走前,把一切都准备好,糖心根本不用下地干活,饿了只需生火做饭便是,白天里, 糖心躺在炕上无所事事,小毛蛋与小豆芽便围在她身边,玩她长长的头发。 第三天晌午,糖心正陪着两个娃在院内玩耍,突然被急促的敲门声惊动,她起身打开门,茹秀一脸慌张地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糖心搞不懂有什么大事,能把她急成这样。 茹秀连忙把门合上,拽着她的手讲:“我跟你说,早上的时候突然来了好多官兵,这会儿在村子里挨门挨户的搜人,就快到咱们南头了。” “官兵?”糖心一直觉得自己与官府的人八竿子打不着,乍一听官兵来了,也是有些心慌意乱,“搜、搜什么人?” 茹秀摇头:“不知道呢,现在大伙儿吓得都不敢出屋,我一得着消息,就赶紧来支会你一声,哎呦,我这腿脚,现在还抖索个不停呢。” 糖心恢复镇定后,一挺胸膛道:“怕什么,要搜就尽管让他们搜好了,咱们又没做亏心事,就算找上门来也不怕。” 要说亏心事,糖心还真做了不少,这会儿不过是给自己打打气罢了。 茹秀听说她的理直气壮,慌乱感顿时减退不少,就在这档口,门外传来无数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咚咚咚”的叩门声。 来了! 糖心与茹秀对视一眼,茹秀去开门,糖心则赶紧牵着小毛蛋与小豆芽的手,站在院子中央。 门一打开,那些官兵二话不说就冲了进来,把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糖心还真被这般场景给吓到了,紧紧握住孩子的手,小毛蛋与小豆芽也害怕地往她怀里钻。 一位官兵首领模样的男子最后走了进来,小兵跑至他跟前禀报:“屋子都搜过了,一共就这四个人。” 官兵首领瞥向茹秀,茹秀笑呵呵的,一头冷汗却渗了出来:“我是隔壁二虎家的媳妇,今儿个到她这儿来串门的。” 官兵首领没有理会茹秀,当视线落在糖心身上时,神情陡然一变。 糖心内心咯噔一响,觉得自己并不认识对方啊,怎么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倒好像发现金子似的。 官兵首领从袖内掏出一幅画像,对着她的脸比照了又比照了一番,似乎唯恐把哪点给遗漏了。 他兀自点点头,脱口道:“把她带走!”末了又补充句,“还有这两个小的!” 糖心一听慌了神:“你们为何要抓我?我又没有犯错!” 第51节 茹秀也是替她求情:“对呀官爷,我们平日就在村里耕田刺绣,连大门都不出,官爷为何要无缘无故抓人呀!” 官兵首领闻言,却是一改肃容,转变成笑脸道:“不是抓人,只是请这位夫人过去坐一坐,浅聊几句就放回来。” 糖心见他们人多势众,手上还拿兵器,即便她会些身手,只怕也应对不足,况且小毛蛋与小豆芽跟在身边,糖心只能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她朝茹秀说了几句安慰话,就随官兵乘上一辆马车,临近黄昏时分,车子终于停下来,糖心从车上下来,发现居然是在河畔,河上停驻着一艘极大的画舫,糖心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那么精致的画舫,金檐碧梁,雕栏玉砌,华丽得就像在水上打造的水晶龙宫一般,透着无边璀璨。 临近画舫的河畔,伫立着一名身材健壮的男子,官兵首领恭敬地走到他背后:“大人,人来了。” 男子回首,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庞,目光炯炯,五官端正,视线从官兵首领身上绕向背后的糖心,他手里同样拿着一幅画像,盯着糖心仔细端详片刻,便挥了挥手摈退对方,举步上前:“在下林靖,奉主人之名,特地来请夫人,之前若有鲁莽之处,还望夫人赎罪。” 糖心听得一头雾水:“你家主人是谁?” 林靖不答,只笑了笑:“请夫人上船。” 糖心可不高兴了,她又不是傻子,才不会莫名其妙地上“贼”船:“你们太奇怪了,我又不认识你们,为何就要跟你们走,我不去。” 她转身即走,却被林靖搦住柔荑,糖心不甘示弱,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暗暗运功调气,想吓唬一下他,不料被对方真气一逼,她居然倒退了两三步。 功夫了得,她绝不是他的对手。 林靖依旧客气有礼:“夫人请上船。” 糖心这回算明白了,她不知被什么人盯上,上了贼船就别想溜走了。 糖心无奈之下,只好领着小毛球与小豆芽步上画舫,才一上来,船就离岸了。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糖心忐忑不安地问。 林靖回答:“主人在国都。” 糖心纳闷他所谓的“主人”究竟是何人,见个人也不带挪步的,真是好大的谱儿啊。 不过这两天糖心在画舫上,真是过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不仅天天山珍海味,还由着人伺候红花香汤,连衣服也是上等的绫罗绸缎,糖心觉得这日子简直就像在皇宫里似的,别提多开心了,小毛蛋跟小豆芽则在雪白狐毛做的毯子上打滚嬉闹。 抵达国都,糖心一路又是乘马车又是换轿的,糖心嫌他们神神秘秘的,有心挖苦:“你该不会要带我去见皇上吧。” 林靖愕然:夫人怎么知道?” 糖心愣了两瞬,随即嗓门猛地提高了八度:“真、真的是皇上?东楚帝?” 眼下他们已经进了宫,林靖也就不再隐瞒:“不错,正是皇上要见夫人。” 糖心彻底傻了眼,那位新继位的东楚帝,居然要见她? 糖心简直不敢相信,揭开轿帘,看到不远处一色的流檐飞瓦,雕梁斗拱,此情此景,不是宫里又是哪里? 听闻东楚帝此际正在听雨阁赏景,糖心便随着侍从来到一栋朱栏画槛的二层楼阁,楼阁周围是荷院,荷香馥馥,蜻蜓萦飞,水中波浪涟漪,有红鲤在其间戏藻,真是个清凉幽静的地方。 “皇上请夫人上楼。”一名宫女轻言道。 糖心回头看了看小毛蛋与小豆芽,在轿子里的时候,两个孩子就睡着了,这会儿正睡意酣甜地被两名宫女抱着,其实糖心心里虽然紧张,但并不是多么害怕,只是奇怪堂堂东楚帝,为何要无缘无故地见她一介平民。 不过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因为上了二楼,她竟然看见了花仙子,而站在花仙子旁边的男人——一袭玄色绣腾云龙纹龙袍并一顶金玄冠,正背身伫立,看着窗外,那里是她刚刚入门的方向,显然从糖心一进入听雨阁开始,便已经落入他的视线中了。 糖心觉得这背影怎么就那么眼熟呢,目光下移,瞄见他左手把玩着一枚饰物,正是她先前遗失的金鸽子蛋! 她不禁“啊”了一声,对方也缓缓转过身,其实糖心在看到花仙子的一刹,就该想到旁边的男子会是殷边瓷,因为花仙子只有殷边瓷才能够遣用。 糖心望向殷边瓷那张脸,总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原本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看见这个人了,直至他重新出现,糖心忍不住掐了下自己的脸皮,传来的疼痛感,终于让糖心坚信,他的的确确是殷边瓷,而且还成为了……东楚帝? 印象中,依旧是那张美丽妖娆的俊容,只是再无笑意,多了些许冷意,令糖心觉得眼前人既仿佛熟悉,又仿佛陌生。 她连行礼都忘记了,险些要原地跳起来:“殷边瓷,怎、怎么是你?” 殷边瓷挑眉:“看到朕很惊讶么?” 糖心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又是一阵错愕:“你的眼睛也好了?” 殷边瓷勾唇,曾经总是含笑的桃花长目,现在已是深不见底:“托你的福,朕如今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双目也已经恢复如初。” 糖心留意到他噙在嘴角的讽笑,脸颊不禁一热, 没有忘记她可是那个最后害他失明、又险些丧命的罪过祸首。 糖心心底充满了疑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花仙子。”殷边瓷轻轻抚摸下花仙子的长颈,同时举起手中的金鸽子蛋,“若不是它拾回这个东西,朕恐怕怎么也想象不到,你会隐居在一个小村子里,过着耕田种地的日子?噢,朕还差点忘记了,朕身负重伤的时候,你却与别的男人私奔,出双入对,做了夫妻。” 他居然在笑,不过可不是当初嬉皮笑脸的样子,叫糖心看了有些毛骨悚然,看来她在桂江村的生活状况,已经被他打探得一清二楚了:“我、我跟大师兄,其实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并不是……” 殷边瓷似乎没兴趣听她的解释,望向被两名宫女抱在怀里熟睡的小毛蛋与小豆芽,示意她们将孩子抱过来。 不知为何,当糖心看到他抬手去摸小毛蛋的脸颊时,一颗心紧张到几乎吊到了嗓子眼,她竟然怕他会一掌劈死小毛蛋。 “你以为朕会杀了他?”殷边瓷抽回手,瞟了糖心一眼。 糖心知道他误会自己与葛青逸的关系,自然也不会相信两个小鬼头。 她急得没有办法,干脆脱口而出:“小毛蛋跟小豆芽,他们是你的孩子!” 殷边瓷浑身剧烈一震,凝着她足足愣了半晌,随即却是弯下腰,笑得连眼泪都快流出来。 两旁的侍从都傻了眼,自新帝登基以来,从未见他这般笑过。 殷边瓷笑够了才直起身,挥了挥手,让宫女抱着两个孩子退下,继而踱步至糖心跟前,抬起她的下颌:“慕容糖心,几年不见,你撒谎的本事越来越卑劣了。” 第52节 他的眼中哪儿还有笑意,唯有黑渊般冰冷的深邃,与无尽的讽刺:“你以为用这种谎话,就会让朕信以为真?放过你跟葛青逸?朕还当你会像当初那样,铁石心肠的告诉朕,哪怕朕现在成为皇帝,你也不会求朕放过你,宁愿死,也会选择跟你的大师兄在一起。” 糖心下巴被他捏得一阵生疼,似乎要被他捏碎一般,忽然间明白了,他派人找到她,把她带入皇宫,就是为了一解他当年的心头之恨—— 他身负重伤拼命挽留她的时候,她却深深刺了他一簪子。 糖心咬咬牙,忍住骨骼欲裂的疼痛,勉强启开樱唇:“我真的没骗你,我逃走之后,也没想到自己会怀了你的孩子,后来、后来大师兄劝我把孩子生下来,会好好照顾我跟孩子,然后小毛蛋跟小豆芽就出世了,是一对龙凤胎……” 其实糖心说出这番话,也自认没有能让殷边瓷相信的理由,毕竟她曾经那么明确的说过,他不愿意给他生孩子,甚至还为此服下了红花丸。 殷边瓷对她有些厌恶地撒开手。 糖心缓过神后,仍旧不死心地追问:“那你……” “你放心,朕不会伤他们的。”殷边瓷背过身,浅金的日晖照在他玄色的龙袍上,像是绣上了细腻泛光的金丝亮线,衬着他修挺的身姿愈发华灿生辉。 他低着头,看不到神情:“这三年里,你有没有想过朕?” 糖心如鲠在喉,却是答不出来,或许是想过的吧,在她过着清贫生活的时候,也会怀念那会儿他把她当做心肝宝贝、捧上天的日子。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 殷边瓷挥了挥手:“带她下去。” 糖心知道殷边瓷既然找到了她,就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果然,她被送到了辛者库,天天跟着一帮卑微的小宫女打扫庭院或是擦石阶石台,糖心想到来之前,她在画舫上受到近乎奢华的对待,恐怕也是殷边瓷为了让她尝尝,从天上坠入泥泞后的滋味吧。 在辛者库的日子很艰苦,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稍稍一偷懒,就会被管事的太监责罚,傍晚十来个人睡在同一个房屋里,那硬邦邦的石板床,每次硌得糖心都差点直不起腰来,饭菜也是一碗粥并馒头咸菜,简单得要命,她将殷边瓷在心里腹诽了一千遍,觉得他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得痛快,在辛者库干苦差,简直好比在不见天日的牢房里饱受折磨,可惜小毛蛋跟小豆芽现在都在他的手上,糖心又只能咬牙隐忍着。 转眼,糖心在辛者库已经呆了两个多月,由于她话少做事勤劳,管事太监便派她在回廊里扫落叶,这与暴露在阳光下的庭院里扫地,可是有很大区别的,廊子里既阴凉,落叶又少,趁人不注意打个盹都是使得的。 这日糖心一路从廊子东头扫到西头,终于在午膳前完成任务,不由得松口气,抹抹额头上的汗水,随即瞧前方迤逦行来一行人,糖心拿眼睛轻轻瞥了瞥,当前之人穿着一袭湖水绿银纹花式的宫纱,轻薄上乘的料子,明显就是宫中嫔妃所穿。 糖心当初那样对殷边瓷,自然也没指望殷边瓷会再待她有多少情分,况且今非昔比,他一跃成为东楚帝,三宫六院,也是理所当然。 对方徐徐行来,糖心垂首敛眉,拿着扫把让至一旁。 “咦,你怎么看着……”那为首宫妃突地停下来,盯着糖心仔细打量。 她身边的婢女柳碧问:“苏常在,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苏常在对糖心讲:“你把头抬起来。” 糖心心道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入宫没多久就被宫妃给缠上了,但想归想,她现在无权无势,可不敢违背对方的命令,缓缓昂起脸,结果与那人的目光对个正着。 糖心下巴磕都快掉下来:“苏、苏莺怡?” 苏常在可不就是苏莺怡吗,苏莺怡嘴巴张得也快撑下一个鸡蛋了:“慕、慕容糖心?” 二人你瞧我,我瞧你,俱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最后苏莺怡率先回过神,将糖心从头到尾审视一遍,难以置信:“你怎么成扫地的啦?” 糖心还想问她怎么变成宫妃了呢。 苏莺怡一捂嘴,留意到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吩咐柳碧:“去给管事的太监说,这人我有话要问,等会儿再放她回去。” 糖心原地不动,皱了皱眉。 苏莺怡察觉到她的犹豫,启唇解释:“没事的,你跟我来就行啦。”拽着她的手就走了。 第32章 糖心跟着她一路来到桉霞宫的西配殿,那里正是苏莺怡的寝宫。 糖心步入殿内,扭头四处张望两眼:“你带我来这里,也不怕被人瞧见?” 苏莺怡吩咐柳碧去沏茶,又唤芍朱端来糕点,嘴上不以为意:“怕什么呀,皇上继位不久,后宫里清冷得很,整座桉霞宫就我这儿跟东配殿住着人,林翘儿那个小贱人即便闹起来,我也不怕。” “林翘儿是谁?”糖心听她称对方为“小贱人”,心道她都入宫了怎么也不知道安分点。 “是第一批入宫的秀女,被皇上册了从六品美人,家中是地地道道的官宦世家,人家心里可得意了,总是自认高人一等。”苏莺怡想到林美人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心里就来气。 糖心闻言明悟,林美人出身官家,苏莺怡却出自江湖,难免看不惯她身上的江湖习气。不过林美人为何不想想,当今新帝也是江湖中人,她看不起苏莺怡,不也意味着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么,看来这位林美人也是个没脑子的。 糖心问:“她总找你麻烦?” 苏莺怡得意地抿抿嘴:“她哪儿敢,我爹现在好歹也是永安侯,她顶多就是在我面前唠叨唠叨,要是敢惹恼我,我就一鞭子抽下去。” 果然,苏莺怡动不动就挥鞭子抽人的毛病还是没改。 糖心瞠目:“你爹都成侯爷了?” “那是,你是不知道啊,三年前沧花宫宫主与皇上联手,共同灭掉了残月宗,后来花宫宫主竟然主动投靠天蝉阁,奉皇上为主,一时武林哗然,天蝉阁自此在江湖中名声大噪,势力发展庞大,不久更是称霸江湖,皇上率领众人起义夺宫的时候,我爹也立下汗马功劳,这才被皇上封了爵位。” 苏莺怡娓娓讲述完,顿了下又道:“至于我,后来就被我爹送入皇宫了……” 其实这点苏莺怡没有讲实话,当初遇见殷边瓷,她的一颗心就跟飘了似的,对对方始终念念不忘,可巧那时候赶上圣上充盈后宫的机会,她便好求歹求让父亲把自己送入皇宫,只是在糖心面前,这番话她没好意思讲出来。 不过糖心面无表情,好像殷边瓷压根就不是她的丈夫一样。 苏莺怡掩不住好奇了:“喂,那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沦落到扫地的地步了?” 糖心答得坦然:“是皇上把我发配到辛者库的。” “皇上?”苏莺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跟皇上好歹做过夫妻,再怎么讲,皇上也该顾念一下旧情啊。” 糖心觉得殷边瓷没把她拉出去直接斩了,已经算是顾念旧情了,毕竟事情复杂,懒得跟她讲述来龙去脉:“总之,我跟皇上之间有些过节,他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苏莺怡眨巴眨巴眼,似乎是想不明白,她得犯了多大的错误,能把皇上得罪成这样啊。 第53节 芍朱端来藕粉桂花糖糕,糖心见状吞了口口水,她得多久没吃过这些美味的糕点了,再加上在辛者库本身就饿一顿饱一顿的,为此糖心也顾不得苏莺怡惊讶的表情,十分没出息地伸手往嘴里塞,吃到最后,糖心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阿萝,也不知道阿萝如今在哪里,她真怀念阿萝的手艺。 “唉,我这里还有好多,你爱吃的话,一会儿我让柳碧包几包,你带回去吧。”苏莺怡有些同情地看着糖心,尽管她俩以前不睦,见面总是动手吵架,但归根结底,也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现在看到糖心,她只觉如同胞姐妹一般亲切。 她托着腮帮子讲:“看见你,我心里还挺高兴的,你不知道宫里的日子有多无聊,不仅规矩多,讲究也多,那些宫妃都是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讲话细声细语跟蚊子声似的,还是以前咱俩打打闹闹的日子好,要多痛快就有多痛快。” 人换了环境,心境也就不一样,糖心回想以前的生活也挺怀念的:“不过你都当上常在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苏莺怡却是脸一红,指尖摩挲着手中的甜白瓷茶盏,磨磨唧唧地启唇:“你是不知道……我入宫都已经半年之久,可是皇上从来没有召我侍寝过。” 糖心一愣,这倒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苏莺怡为了殷边瓷主动进入宫中,可如今的结果,让她不免垂头丧气:“不止我,其他妃嫔都是一样的,皇上只宠爱贤妃一人,尽管至今没有立后,但贤妃在后宫中的地位是最高的。”原本她以为皇上没有立后的缘故是因为糖心,不过看着糖心现在的下场,她这个想法也就打消了。 “贤妃?”糖心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居然称得上是宠冠后宫了。 “贤妃她……”苏莺怡刚要说出什么,却突然止了口,脸上晃过一丝异样,“反正到时候你就晓得了。”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令糖心颇为奇怪地蹙蹙眉,不过没再追问,继续吃着盘子里的藕粉桂花糖糕,这般举动落入苏莺怡眼中,觉得说好听点,那是无忧无愁,说难听点,简直就是缺心少肺。 糖心返回辛者库后,因为她是被苏常在叫去的,管事的太监没太计较,简单问了几句,就叫她忙活去了。 第二日,糖心依旧在回廊里扫地,这种有风的时节,飞花落叶真是扫不完,才清理完毕,一回首,又铺了一地薄薄的粉白香瓣,临近晌午,糖心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唤,她倚着廊柱,从怀里偷偷掏出昨日苏莺怡给她的一小包藕粉桂花糖糕,快速地啃了两块,随即忍不住想,她入宫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茹秀他们怎么样了,大师兄发现她被官兵抓走,有没有在打探她的下落?还有小毛蛋与小豆芽,以前她总是嫌两个小鬼头吵吵闹闹不得清静,可如今不在身边了,反而还挺想念他们的。 “大胆奴婢,见到皇上与林美人在此,也不知道行礼?” 糖心正专心想着心事,竟没留意到背后的脚步声,一时听到太监尖利的呵斥,吓得赶紧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殷边瓷那张冷冰冰的桃花俊颜,而旁边是一位容貌姝丽的华裙女子,他们背后跟着一众宫女太监。 糖心傻了眼,不料会在这里遇见殷边瓷,手里的糕点顺势洒落下来,接着下跪行礼:“是、是奴婢刚刚一时失神,请皇上恕罪。” 林美人瞄见落在地上的糕点,眉宇一蹙:“你从何处得来的藕粉桂花糖糕?”这是御膳房特制的糕点,想她区区一名卑微的小宫女,如何能吃得上御膳房的食物? 糖心想着眼前的林美人,莫非就是苏莺怡口中所提的那个林翘儿?不免抬头多瞧两眼,生得芙蓉粉面,欺霜赛雪,偎在殷边瓷身侧一副宜喜宜嗔之态,就似娇艳的春桃般惹人怜爱,可惜旁边衬着殷边瓷一张冷玉似的脸,未免有些煞风景。 糖心开口解释:“这藕粉桂花糖糕是苏常在昨日赏给奴婢的。” “苏常在?”林美人果然与苏莺怡不合,眸中闪过一丝怨厌,“她为何会赏赐糕点给你?” 糖心只好扯个谎:“苏常在觉得奴婢长得像一位友人,所以才赏下糕点给奴婢。” 林美人挽着殷边瓷的手臂撒娇:“皇上,此奴婢委实胆大,居然趁人不注意在此偷懒,定要好好责罚。” 不是吧,她跟苏莺怡不过牵扯上一点边而已,这也不肯放过她?看来这位林美人真是心胸狭窄,心思恶毒。 糖心望向殷边瓷,认为再怎么样,他也应当替自己说几句好话吧? 孰料殷边瓷点点头:“嗯,的确该罚。” 糖心嘴角一搐。 殷边瓷面无表情地道:“罚跪两个时辰好了。” 两个时辰?糖心想他不帮自己就算了,居然还落井下石,一时气得呲牙咧嘴的,忍不住道:“两个时辰,时间也太长了点吧?”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觉得她简直不要命了,竟然在跟皇上讲条件。 殷边瓷却不动怒:“你觉得不满意,再加一个时辰也是可以的。” 糖心真想一扫把挥在他脸上,看看他沾了满脸灰尘后还会不会是这么一副冰山脸,当然,她最终压抑下这股冲动,鼓着腮帮子道:“那还是两个时辰吧!” 殷边瓷领着众人,一言不发地与她错身而过。 “皇上、皇上等等嫔妾啊!”林美人今儿个好不容易在园子里遇见了东楚帝,机会难得,马上提着裙裾焦急忙慌地追了上去。 糖心在庭院里跪完两个时辰,两个膝盖都肿了,她一瘸一拐地返回房间,连晚饭都懒得去取了,随后管事的太监进来,她吓得“蹭“地坐起来:“张公公……” 张公公却笑容满面地挥挥手,示意她不必起身:“膝盖怎么样了?喏,这盒药膏你好生收着,听说对消肿去淤极为管用,你这两天也别干活了,就躺在床上好好歇着吧。” 糖心简直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问题,按说她被皇上罚跪,这帮人不是应该落井下石才对么,后一转念,一定是苏莺怡在暗中帮忙,给了对方好处,顺便将这盒药膏拿给自己。 第33章 不出所料,等她膝盖痊愈后,就被苏莺怡叫到了桉霞宫。 “你的膝盖怎么样了?我听说是那个姓林的小贱人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才害得你被罚的!”苏莺怡语气中不失焦急与担忧,说着就去撩她的裤头,非要亲眼见证下才能放心。 糖心可受不了她这般举动,伸手阻止:“没事没事,你不是给我药膏了吗,抹上之后,第二天就差不多消肿了。” “药膏?”苏莺怡莫名其妙的,“什么药膏?” “就是你托张公公给我的啊。”糖心从怀里掏出那枚兰花雕纹的小银盒子。 苏莺怡拿在手上端详,又打开盒盖闻了闻:“好香啊,唔……看起来的确是宫中的款式,可是我从来没有托人给你送药膏啊。” “不是你?”糖心心头疑惑,不是苏莺怡,那又会是谁? “诶好了好了。”苏莺怡执起她的手,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怪我不好,姓林的小贱人恐怕以为你是我的人,这次才会找你麻烦,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替你报仇了。” 糖心就见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昨晚我在她的画像上画了只大乌龟,然后贴在她的寝宫门口,你没瞧她今天早上发现时的表情,简直比绿毛龟还要绿哈哈哈哈。” “你胆子也忒大了。”糖心捂住嘴,不过心里也觉得解气,况且换成她自己,八成也会这么做,“你就不怕她日后找你麻烦啊?” “怕什么?她又没有证据,她今早儿怒气冲冲地跑来质问我,我‘啪’地一挥鞭子,就将跟前的两盆水仙震碎了,吓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苏莺怡得意洋洋地讲述了一遍她报复的过程,糖心忽然觉得永安侯肯让苏莺怡入宫,简直就是种错误。 从桉霞宫出来,糖心闲来无趣,又不想太快回辛者库,一路便走得慢悠悠的,离桉霞宫不远的临冬方向修葺着一片树林,葱茏繁茂,清凉幽静,糖心不知不觉进入树林,漫步其间,那时徐风吹过,无数泛着金辉的叶片凑在一块瑟瑟作响,听起来,就像在下着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让糖心只觉这皇宫内苑中,还有如此寂静之处,仿佛天地间,只余下她一个人。 第54节 下一刻,一阵清脆的铜铃声破空传来,糖心神思回转,发现一只通体雪白圆不溜秋的小猫,竟然跑到了脚底下。 糖心下意识将小猫抱起来,小猫脖颈处挂着红绳铃铛,毛质柔软如棉,见着人也不怕生,显然是经过一番调-教的,窝在糖心怀里十分温驯老实。 糖心正纳闷这小猫是从哪里跑来的,便听前方有人说话。 “奇怪,刚才我还听到铃铛声,怎么这会儿就没有了?” “应该在前面,再找找吧。” 两名翠衫宫女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四处寻找。 糖心想她们八成是在找怀里的小家伙,从树后面走出来:“你们是在找它吗?” 两名宫女不料这里还有其他人,抬头纷纷一愕,不过看到她怀中毛绒绒的小猫,息秋顿时欣喜地道:“雪儿,可算找到你了。” 她上前抱过雪儿,摸摸小家伙的脑袋,显得又嗔又爱的,一同的宫女拂冬趁机打量着糖心:“你是……” 糖心开口解释:“我是辛者库的宫女,途经此处时,正巧发现这只小猫。” 息秋笑道:“那得多谢你了,它叫雪儿,是贤妃娘娘养的爱宠,淘气地很,今儿个把它抱出来玩, 一不留神便叫它跑走了,若是找不到,我们恐怕都得挨罚了。” 原来是贤妃养的…… 如今贤妃可谓后宫中品阶最高、最为得宠的女子,糖心心里难免会好奇,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拂冬,息秋,雪儿找到了没有?”一道庄重的女音,从不远处传来。 “贤妃娘娘!” 拂冬与息秋慌忙转身,快速走了几步,向对方下跪行礼。 贤妃穿着一件蓝紫色绣海棠攀枝长衣,因纹线精致明丽,远看着就是一大朵盛绽的海棠花,下面配着鹅黄色百褶裙,发髻上别着一支衔珠彩雀步摇,点点流苏拂过额际,晃得她眉目清辉秀雅,贵气之中又透出一番端庄贤淑。她被右侧一名小宫女搀扶着手臂,徐徐朝她们这厢走来。 “娘娘,雪儿找到了呢,您摸摸看。”息秋忙把雪儿送入贤妃的怀中。 而此时的糖心宛如五雷轰顶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半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贤妃,这种震惊,并非对方有着多么高贵的位分,也并非对方的容貌有多么的出奇,而是、而是…… 糖心张着嘴巴,简直到了屏住呼吸的地步—— “夏师姐……” 恐怕让糖心花上一辈子的功夫去想,也想象不到这位倍受宠爱的贤妃竟然会是她的三师姐——夏如英。 “这个声音……”贤妃像是吓了一跳,蓦地抬头,凝神仔细听了听,“小师妹?这个声音是小师妹的,小师妹,真的是你吗?” 糖心这才留意到贤妃的眼睛空洞而毫无焦距,完全看不到她在哪里,每走一步,身旁人都会紧紧跟随,伸手搀扶。 糖心脑子“嗡”地一响:“夏师姐……你的眼睛……” “小师妹,真的是你!”贤妃面涨红霞,显得激动不已,伸着手臂就朝她说话的方向走来,吓得拂冬与息秋护在一左一右叮嘱,“娘娘您走慢点、走慢点……” 糖心却似傻了一样,任由贤妃仔细摸了摸她的脸,尔后兴奋地执起她的手:“小师妹,我真没想到你回来了,你是何时入宫的?怎么先前一点消息也没有?” 糖心翕翕嘴,仍未从某种震惊中醒回神:“我……我是……” 面对那张充满亲切而熟悉的脸容,她像咬到舌头一般,磕磕绊绊地讲:“我……我入宫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贤妃大感吃惊,随即呢喃自语着,“为什么皇上没有跟我提过呢……”转而又问,“是皇上找到你的?” 糖心点点头,讲话仍有些结巴:“嗯……我之前……也、也不晓得贤妃原来就是夏师姐。” “没关系,我又不会怪你。”能够与她重逢,贤妃别提多开心了,喜不自胜地问,“小师妹,你现在住在哪个宫里?” 看样子,她还以为自己被殷边瓷封为了妃嫔,糖心颇为尴尬地解释:“我在辛者库干活……” “辛者库?”贤妃一愣,“那种地方又苦又累,你怎么受得了,莫非……是皇上的意思?” 糖心“嗯”了声,贤妃闻言,也就不吭声了。 “夏师姐……”糖心一时还改不了口,仍习惯这么唤她,“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吗?” 大概料到她迟早会问这个问题,贤妃叹口气,回答道:“小师妹,此事说来话长,三年前,皇上还是天蝉阁阁主的时候,由于荀子帆的背叛,阁主不仅身负重伤,双目更因剧毒而无法视物导,当时沧花宫宫主闻讯赶来,说阁主尽管能保住性命,但双眼被剧毒所伤,如果想要治好,就需要一双完好无损的眼睛来取代,否则再过一个时辰,毒素彻底蔓延,他的眼睛就将永远失明了……” 听到此处,糖心已然猜到了结果,忽觉呼吸窒住似的困难,好似脖颈被一只蟒蛇缠住,勒得喉咙愈发紧疼:“所以夏师姐,你用自己的眼睛……” 贤妃笑了笑,如在安慰她一般:“我那时也没有多想,为了救阁主,便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自己的眼睛,如今这些年过去了,我也早已经习惯,没什么不适应的。” 拿自己的眼睛,来换取他人的光明,而她本人,却将永远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这种痛苦,这种牺牲,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像糖心这种惜命如金的人,恐怕让她轮回活上十次,她也不做到。 糖心忆起夏师姐曾经说过的话,为了喜欢的人,可以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 到了此刻,糖心才有所顿悟,原来夏师姐无怨无悔地喜欢着的这个人,竟一直是殷边瓷。 贤妃把着她的手:“小师妹,你先跟我回华庆宫,咱们回去之后,再慢慢聊好不好?” 看出她心情很好,糖心不忍拂了她的兴,颔首答应。 她们返回华庆宫,刚至殿门前,便见前方停着一辆明黄车辇以及众多宫女太监,东楚帝身边的贴身内监高福笑脸迎上前:“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贤妃娘娘您可算回来了,皇上正在殿内等着您呢。” 殷边瓷来了? 糖心忽然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况且在这种场合下,也不太想见到他,一时就想着该如何开溜,可巧不巧,耳畔已经传来殷边瓷的声音—— “阿英。” 第55节 殷边瓷立在正殿门前的石阶上,一袭玄色金线如意云纹锦绣长袍,衬得那身量修逸,容光奇美,真可谓麟凤之姿,皎皎绝尘。 “皇上。”贤妃忙停下来,循着他的声音,恭谨行了一礼。 殷边瓷步下台阶,亲自扶她起身,那张本是寒月般的俊容此刻亦如积雪消融,被满满的温柔遍及:“不是说过了,在华庆宫里,就不必向朕行礼了。” 第34章 “臣妾不敢忘本。”贤妃轻轻直起身,“皇上今天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 “今日下朝早,朕便过来先看看你。”殷边瓷怜爱地为她拂过耳鬓的碎发,微微一笑,“你上哪儿去了,以前不是说过,你行动不便,就在华庆宫走走就好,害得朕一阵担心。” 他的声音就像月光下的流水一般,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糖心躲在拂冬与息秋的背后静静听着,老实说,这还是殷边瓷成为皇帝之后,她第一次听到他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一个女子说话。 贤妃笑得温婉可人:“臣妾虽说看不见,但是华庆宫里的路,臣妾已经熟得都快背下来了,今日实在闷得不行,才想着抱着雪儿出去走走,况且皇上忘记了,臣妾也是习武之人,尽管这几年怠钝了,但非娇贵之躯,皇上无需挂心的。” “阿英总是这般,让朕舍不得责备。”殷边瓷将她揽入怀里,眉目间流露着无限宠溺,“下次闷得慌,你派人支会朕一声,朕陪你一起在园子里逛逛,走,咱们进屋再说。” 众人尾随在后,糖心则慢下步子,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岂料贤妃惊呼一声:“对了,小师妹!” 她拽着殷边瓷的金丝龙袖:“皇上,臣妾今日遇见小师妹了。” 糖心见状,知道这次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只得能硬着头皮走上前。 若说殷边瓷对着贤妃是柔情似水,那此刻他看着糖心,便可以说是冷若冰霜,足能结出冰渣子来了:“她怎么在这儿?” 糖心觉得殷边瓷望着自己,就像在望着一只讨人嫌的小狗,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贤妃连忙解释:“是今天雪儿四处乱跑,正巧被小师妹逮到了,皇上,小师妹回来的事……您为何之前不曾给臣妾提过。” “朕不是不愿让你操心吗。”殷边瓷从糖心身上移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贤妃急道:“可是小师妹她在辛者库干活,那里实在太辛苦了,况且小师妹毕竟是……”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殷边瓷打断她,“朕也是如今才明白,什么样的人值得珍惜,什么样的人不值得珍惜,阿英,比如你,才是朕应该值得珍惜的人。” 他如此说,无疑是给糖心一记嘴巴子加难堪,糖心仔细想了想,其实英师姐比她善解人意,对殷边瓷又一往情深,真是比她不知好了多少倍,换成她是殷边瓷,恐怕也会去选择英师姐,所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殷边瓷当初娶自己,或许真是他瞎了眼睛吧。 贤妃有些吃惊,脸一下红得宛如繁花中的艳牡丹,但仍是替糖心求情:“皇上,还是让小师妹从辛者库出来吧,臣妾不忍心看小师妹受苦。” “那阿英的意思是?”殷边瓷替她理正发髻上的玉簪,似乎只有面对她的时候,他隽冷的眉间才会不知不觉的柔和下来。 贤妃心下为难,如今殷边瓷对糖心的态度,又无法求他给小师妹封妃,念头一转:“对了,皇上身边不是一直缺个贴身的宫女伺候吗,臣妾想着,不如就安排小师妹在皇上身边伺候呢?” “一切就听你的吧。”殷边瓷一副万事依她的语气,朝高福淡淡吩咐,“这事你下去办便是了。” 高福深深打个礼。 糖心跪在地上,除了第一次殷边瓷从她身上冷漠地扫过一眼,之后简直当她不存在一般,连个余光都不曾给,便扶着贤妃举步进入正殿了。 但不管怎样,她总算不用留在辛者库继续干活了,糖心回去收拾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不过铺盖与三四件衣裳,收拾完她就挪到了康顺宫,康顺宫是东楚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高福将她领进一间配房,里面有张大铺,墙头上订了个横条木架,是专门用来放置个人的物件以及小匣子,虽说地方简陋一些,但比较先前在辛者库几人同居一室的环境,可谓好得太多了。 糖心二话不说,马上打叠好铺盖,高福见她手脚麻利,倒是满意地点点头:“你算幸运的,皇上身边虽不缺宫女,但自登基以来,都是我们这帮内侍在御前凑合,你是贤妃娘娘亲自点名的,今后在御前伺候,可别辜负了娘娘的心意,要打叠起十二分精神来,在皇上跟前好好当差,明白了没有?” 糖心还真有点受不住太监讲话的那股阴阳腔,额发掩着眉眼,隐忍不笑:“是高公公,奴婢明白了。” 她转念一想:“那是不是一会儿我就该……” 高福明白她的意思:“不必了,皇上今晚歇在贤妃娘娘那里,你自己安顿好了,早些歇息便是。” 糖心记得苏莺怡说过,殷边瓷冷落后宫嫔妃,独独对贤妃宠爱有加,看来此事还真是不假,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暗暗瘪了瘪嘴。 晚上糖心独自躺在炕上,情不自禁想起她的小毛蛋与小豆芽,也不晓得现在两个小鬼头被殷边瓷藏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了。糖心想着殷边瓷要是敢伤害小毛蛋与小豆芽,她非得把他的肉一块块咬下来不可! 次日糖心吃过早饭,待东楚帝下了朝,糖心就被传唤至正殿,殷边瓷已经用完膳,换了一身常服,正在批阅奏折,糖心捧了茶进来,高福见皇上没有吩咐,给糖心递了个眼色,就退出去了。 糖心见殷边瓷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黄折子,看得十分专注,因他半垂着首,唯显丰额墨发,一对浓眉微敛,隐隐有拔峰之势,很是俊朗迷人,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无论是嬉皮笑脸、还是不苟言笑的样子,都有着让女子无法抗拒的摄魄魅力。 殷边瓷眼睛盯着奏折,左手却伸出来,糖心见状,赶紧端来茶盏。 糖心想着,眼下二人独处,正是个谈话的机会,遂大着胆子,凑在他耳畔小小声道:“喂……喂……” 殷边瓷转过头。 糖心实在不习惯他绷着脸的模样,总想着他会不会是装的,打算跟他敞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不过你到底准备把我怎么办?” “什么意思?”殷边瓷问。 糖心顿了一下声音:“我是说,小毛蛋跟小豆芽,你没把他们怎么着吧?” “放心,你都没死,他们自然还活着。”殷边瓷又把头调回去,继续审着奏折。 这算什么回答! 糖心可是一点都不相信,万一他狠起心肠,把小毛蛋跟小豆芽关在某个小黑屋里受折磨,岂不是很惨? 她继续问:“殷边瓷,你能不能让我见见他们?” “你在叫朕?”殷边瓷双眉间颦成一条深沟。 糖心不遑反应,就听殷边瓷冲殿外喊了声:“来人。” 高福领着两名内监入内。 殷边瓷下令:“将她拉出去,在殿外罚跪一个时辰。” “喂——不是吧!”糖心瞪大瞳孔,话还来不及讲,就一边挣扎着,一边被两名内监拉了出去。 第56节 糖心不得不乖乖地在殿外跪了一个时辰,气得脸皮都红爆了,心想不就是喊了一声那家伙的名讳,以前又不是没喊过,至于这么小心眼么。 好在她有那盒药膏,跪完回到房间涂抹上,膝盖很快就消肿不少,不过她现在看出殷边瓷那副模样不是装的了,搞不好下回犯错,对方真会下令砍了她的脑袋也说不定,为此糖心日后在他面前行事,再不敢没规没矩,只有老老实实听令的份儿了。 这日晌午,糖心被唤去西暖阁,那里是东楚帝的寝宫,殷边瓷处理完折子,便躺在龙榻上小憩,糖心的任务就是跪在榻旁,执着羽毛贡扇给殷边瓷轻轻扇风。 由于殷边瓷面冲墙内,糖心也看不到他的睡颜,无聊时,她干脆欣赏起手中的这把桃形贡扇,听说此等贡扇是用江南雁鹅珍贵的禽毛制作而成,色泽鲜艳华丽,扇出的风儿轻柔舒适,也不知道要用多少珍贵的飞禽才能做出这么一柄扇子来,每年只进贡二百柄,除了皇上及后宫嫔妃,只有少数王公贵戚能有,还真是奢侈啊。 糖心禁不住打个哈哈,时间久了,眼皮子渐渐沉得就好似灌铅一般,快要睁不开。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终于如愿以偿地练成了一套绝世武功,连殷边瓷都不是她的对手,她使出一记飞毛腿,狠狠踹在殷边瓷脸上,就瞧某人那张桃花玉面瞬间变成了肿包子脸,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糖心得意地哈哈大笑,殷边瓷打不过她,跪在地上求饶。 糖心说,从今天起,你每天都要喊我一百遍“姑奶奶”,然后给我舔-脚趾头。 结果殷边瓷真的捧起她的脚照办了。 糖心两手叉腰笑个不停,当上皇帝就自以为了不起啦,现在还不是得给姑奶奶我舔-脚趾头,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 糖心卧在龙榻边,笑得浑身都快抽筋了,等她好不容易睁眼醒来,入目却是殷边瓷那张阴沉沉的脸。 第35章 糖心眨了眨眼睛,想着他不是正在给自己嘬脚趾头吗,怎么这会儿却躺在龙榻上呢? 她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接着正过脸,看向殷边瓷近在咫尺的容颜,两个人离得不过寸许距离,连呼吸都融和在一起,似乎有种无声胜有声的暧昧。 糖心终于清醒过来,原来她刚刚只是在做梦,实际上,殷边瓷的脸根本没有被她踹肿,也根本没有跪在地上给她□□趾头,一切不过是她空欢喜了一场。 糖心发现自己的胳膊正压着他的一片袖角,不仅如此,她做梦时流出的哈喇子,还在那衣袖间留下了十分醒目的印记,难怪某人的脸此刻难看得黑锅似的。 “我、我没睡着吧?”糖心快速摸摸嘴巴,睫毛不失顽皮而可爱地狂扇几下,显出迷迷懵懵的样子。觉得若想避过他的惩罚,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充愣。 殷边瓷默不作声,只是盯着她的脸,害得糖心有些心惊肉跳的,认为他在自己脸上戳出两个窟窿都是可以的。 经过片刻,殷边瓷终于启唇问:“你刚才梦见什么了?” 糖心自然不知道自己做梦的时候,笑得那两颗门牙都快颤下来了,而且当时的表情,看着就特别欠抽。 糖心想着以殷边瓷现在的脾气而言,要是知道她在梦里又是让他喊自己姑奶奶,又是让他□□趾头的,估计罚她跪上个三天三夜都是有可能的,为此糖心才不会脑子烧包到讲出实情呢。 她满脸不可思议地捂住嘴,佯作诧异地惊呼:“我做梦了吗?我真的做梦了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殷边瓷眉头深深一压。 糖心见状不妙,立马转过话题,笑嘻嘻地道:“皇上,您要起床了吗?奴婢来服饰您吧,噢,这件内衫用不用也换了啊。”她实在不好意思瞧着他袖口上挂着自己的哈喇子。 “不必了。”殷边瓷却避开她的手,把脸撇过去,“传高福,朕要去沐浴。” 这个时候沐浴? 糖心想着天气才五月份,至于那么热吗? 西暖阁后殿就是专供皇上沐浴的白凝池,引用康顺宫附近鹿山园的温泉入池,一年四季随时可以沐浴,并且有养生润肌之效,池内水雾氤氲缭绕,缥缈似人间仙境一般。待殷边瓷沐浴完毕,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说是贤妃身子不适。 殷边瓷闻言,马上下令:“摆驾华庆宫。” 听说贤妃脾胃有些不适,殷边瓷得知消息,一连几日都是下了早朝过去陪伴,而且担忧贤妃的饮食冷暖,特意调过来一个御膳房的厨子到华庆宫,专门负责贤妃的饮食问题,没料到贤妃得一点小毛病,就能受到东楚帝如此呵护垂怜,消息传遍后宫,令诸位嫔妃嫉妒得眼红心热,牙齿都快咬碎了。 这日糖心从御膳房回来,途中遇见苏莺怡,苏莺怡一个劲朝她递眼色,糖心便知她是有事找自己,装模作样地行礼之后,见周围无人,就随她走入一个僻静的小角落里。 “找我什么事?”她现在可是东楚帝身边的宫女,行事是有时间限制的,万一回去晚了,会被询问惩罚的。 苏莺怡让碧柳跟芍朱在外面守着,一回身,就狠狠戳了糖心的脑门一下:“你怎么这么笨啊!” 糖心纳闷地捂住脑门,搞不懂她干吗上来就骂自己。 苏莺怡板着脸问:“我问你,你在康顺宫当差有多久了?” 糖心掐指算了算:“半个多月了吧?” “就是啊!”苏莺怡气急败坏地瞪着她,“你说你,都已经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如此天大的好机会,你都不知道抓紧?” 糖心没闹明白:“抓紧什么?” 苏莺怡觉得三年不见,她怎么越变越傻了,恨铁不成钢地道:“自然是抓紧机会翻身啊,你想,皇上身边就你这么一个贴身宫女,多好的亲近机会,难道你想当一辈子宫女啊?” 糖心恍悟过来,随即抿抿嘴:“这不可能。”她跟殷边瓷之间的恩怨,可不是那么容易一笔勾销的,况且她之前也试着跟他谈话,结果就被他罚去跪地了。 “怎么不可能了?”苏莺怡瞧着她蔫头耷脑的样子就来气,“我跟你讲,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再说了,你跟皇上以前,好歹也做过夫妻,你跟皇上撒撒娇,用用美人计,我就不信皇上真的那么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美人计?”糖心没想到她把美人计都拿出来说了。 “对呀。”苏莺怡眼睛炯炯发亮,那表情简直像是青楼里经验丰富的妈妈,“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温香软玉在怀,哪个男人能坐怀不乱啊。” 糖心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既然那么管用,你为何不把这招对皇上用?” 苏莺怡一瘪嘴:“皇上从来都不召我侍寝,我想使也没处使去啊。”拿眼睛一瞄她,那意思,我可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糖心却道:“所以说,皇上现在独宠贤妃,但你看人家贤妃,从来没有在皇上跟前用什么美人计,可见皇上宠爱一个人,跟用不用美人计没关系。” 苏莺怡见劝不动她,气得跺跺脚:“好了好了,算我好心当驴肝肺了。” 糖心执起她的手晃了晃,劝笑道:“你别生气,我也知道你说这些,是为了我好啊。” “算你有点良心。”苏莺怡被她哄了会儿,嘴巴才算不撅了,想到什么,从怀里拿出一枚比巴掌还小的圆形锦盒,“喏,这个你拿去吧。” 糖心拿在手上,看不出有什么名堂来:“里面装的什么?” 第57节 “提神醒脑丸。”苏莺怡眼珠子跟小耗子似的一个劲乱转,开口解释道,“你平时在皇上身边,肯定得打叠起精神头来服侍,万一打盹犯困怎么办?把这个放在身边,没事吃一颗便是,记住,一天最多吃一颗就可以了啊。” 糖心记起上回她迷迷糊糊睡着、流了某人一袖子哈喇子的事,觉得有了这提神醒脑丸,还真是能帮助自己不少,为此二话不说就收下来,最后不忘感谢苏莺怡一番。 糖心回到康顺宫,殷边瓷已是下朝回来了,糖心捧来茶水一旁小心翼翼的侍奉,殷边瓷批阅奏折的时候,素来专心致志,仿佛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糖心甚至怀疑要是从后捅他一刀,他是不是也没反应?当然,等她什么时候活腻味了,完全可以用这个方法试一试。 察觉他手畔的茶凉了,糖心规规矩矩地撤下去换新的,趁着独自一人时,她想到苏莺怡今日给她的提神醒脑丸,毕竟跟在东楚帝身边太过无聊,站得久了,难免腰酸腿麻,昏昏欲睡,糖心便从怀里摸索出一颗醒脑丸,咽入喉咙,便重新捧着沏好的茶水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殷边瓷前往西暖阁准备午憩,糖心跟在他背后,只觉头脑昏昏沉沉的,望入周围的树木,也好似在摇晃一般,尤其被外头的阳光一照,浑身都仿佛烧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用力晃晃脑袋,才稍微感觉好了一些。 进入西暖阁,殷边瓷伸开双臂,意思是更衣,见糖心木无反应地站着旁边,不禁问:“发什么愣呢?” “噢……”糖心赶紧上前,给他宽衣解带。 殷边瓷午憩只要脱掉外袍便好,至于沐浴时自有一批内监服侍,轮不到她,殷边瓷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并非龙涎香,而是类似冷梅一般淡淡的幽香,十分好闻,但这一回,糖心给他解腰带的时候,不仅闻到他身上的香,更感受到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扑鼻而来,好似一座伟岸的大山,压得她简直要喘不上气来。 糖心只觉心里犹如小鹿乱撞,有什么正在体内发芽一般,令她心浮气躁,蠢蠢欲-动,那种只属于男性的气息,似乎能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安全感,愈发地让她痴迷,脸红心跳。 糖心终于控制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腰。 殷边瓷突然一怔:“你做什么?” 糖心把脸轻轻窝进他怀里,慢悠悠地吐字:“你身上……好香啊,抱着真舒服呢……” 殷边瓷推了她两下,但糖心就是不肯撒手,反而还嘟着嘴抱怨:“不要,人家好喜欢呢,好喜欢这样抱着你呢……”说着,使劲用脑袋往他臂弯里蹭了蹭,委实像只耍娇的小猫。 换成平时,殷边瓷大概会立即变脸,或是大发雷霆,可这一刻,他却是迟钝地发了半天的愣,才挥了挥衣袖,将高福等人摒退。 屋内仅余下彼此。 “你刚才说什么?”他像是没听清楚她的话。 第36章 糖心浑身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心窝子更是热得难耐,唯有抱着眼前人才能解痒,她身子不安分地蹭了蹭他:“你抱抱我呀。” 殷边瓷竟牵扯出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 糖心吸取着他灼热的气息,感觉那就像是十足的媚-药,在不停引诱着她,她软绵绵地偎在他结实的胸口处,用纤细小指在上面画着圈圈,嘟囔起樱桃小嘴:“你个坏蛋、讨厌鬼,就会欺负人家。” 这话简直听得人一阵鸡皮疙瘩。 偏偏殷边瓷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反而拍拍她的后背,似乎有些无奈:“好了,别闹了。” 糖心却误以为他要推开自己,情急之下,干脆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他的嘴唇薄而温热,带着一缕淡淡的茶叶清香,糖心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烫得宛如火撩,此刻抱着他,亲着他才会感觉舒坦一些,过程中,殷边瓷没有丝毫的反抗,糖心伸手一推他,他居然就十分听话地坐到了龙榻上,任由她又亲又啃的,糖心直纳闷,他何时起变得这么听话了? 等糖心啃累了,殷边瓷终于启唇问:“你今天怎么了?” 糖心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得仿佛有些虚幻,连眼神也好似含着某种期待一般,不过转念一想,什么她怎么了,她现在只觉得火烧火燎,特别想啃鸭脖子。 遂糖心将他压倒在床上,狠狠往他颈处咬了一口,殷边瓷倒吸口凉气,呼吸带着轻微的急促与紊乱,情不自禁环住她的腰,糖心太喜欢这种感觉了,恨不得自己化成胶漆,黏进他骨子里才好,不过就在这档口,她怀里那枚锦盒恰好滑了出来,落在殷边瓷的手边。 “这是什么?”殷边瓷的声音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面对他眼中的愠怒,糖心脑子迷迷腾腾的,压根不知道他在恼火什么。 下一刻,糖心被殷边瓷一脚踹下龙床,摔得她小屁股当场快开了花,不由得“哎呦哎呦”直叫。 殷边瓷指尖掐着其中一粒药丸,讽笑出声:“你以为吃了这个,就会逼朕就范?” 糖心一头雾水地想,我逼你什么了。 殷边瓷幽邃的眸底仿佛藏着无尽的失望,深深凝向她:“慕容糖心,朕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对你了。” 糖心被人拖下去的时候,也没搞懂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会惹得殷边瓷动如此大动肝火,她回到房间,就觉得身子热得厉害,在床上直想打滚,后来被内监强行灌下一碗苦药,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晚,糖心睡得相当好,翌日醒来的时候,还伸了个懒洋洋的懒腰,只不过她躺在床上,有些记不清昨日发生的具体情形了,脑海中仅剩下模模糊糊的片段……她隐约记得,她在西暖阁服侍殷边瓷更衣,接着就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不由自主抱住他,后来还亲他、把他推到床上啃脖子…… 天! 糖心用力抱住脑袋,“蹭”地就坐起身,这些画面越想越清晰,貌似是真的,她真的对殷边瓷做出不轨之举了?这怎么可能! 糖心仔细想了想,似乎从吃下苏莺怡拿给她的提神醒脑丸后,她就变得不太对劲,不仅没精神,反而更像发了烧一样难受。 此际高福领着人推门而入,嗓音冷冷道:“这回脑子清醒了?” 糖心听出他语气中的讽刺,愈发确定昨天是真的确有其事了。 高福道:“赶紧穿戴好,随我出来。” “哦。”糖心跳下床,趿着鞋就跟了出去。 高福带着她三回五转,来至一座修葺精美的园内,牌匾上大书“仙云园”三字,经过一条鹅卵石小径,但见草木疏影,娇花灿烂,假山参差,流水潺潺,有亭有桥,占地莫两亩,布置得精致巧妙。 糖心正纳闷高福带她来这里做什么,结果却一眼瞄见了花仙子,花仙子姿态飘逸而优雅地立在石桥上,背后是或深或浅的芙蓉花,远远望去,简直就像一位居高临下的绝代美人。 高福竟然毕恭毕敬地向花仙子行了个礼,尔后对糖心道:“今后你不必再去康顺宫当差了,就在仙云园负责照顾皇上的爱宠好了。” “什么?”糖心自然明白皇上的爱宠是指花仙子,她被分配到仙云园干活,意思就是,她成体力清洁工了? 高福道:“记住了,雪鹤姑娘每日三餐不能少,梳毛、喂食、打扫卫生,都是必须的,要是惹了雪鹤姑娘不开心,你的脑袋也别想留着了。” 糖心差点要跳起来:“我怎么知道它开不开心?” 高福一本正经地道:“给主子当差就要懂得察言观色,这点道理你都不懂?” 糖心瞥了一眼花仙子,觉得自己实在是察觉观色不出来。 第58节 高福离开后,糖心从此就过起了喂养花仙子的日子,每天早起晚睡,不仅要负责花仙子的日常饲养,还要成天追着它屁股后面清扫粪便,糖心闻着自己身上那股鸟粪味,真是快要抓狂了,大骂殷边瓷这个乌龟王八蛋,居然让她干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儿,而且对方只是只鹤好么,竟然住着这么大一座园子,还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有人伺候,日子过得简直比她还舒心! 糖心心里可谓严重不平衡。 这日苏莺怡前往仙云园探望她,一见面,就忍不住以袖掩面,抱怨着开口:“哎呦,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呀。” “有吗?”糖心闻闻自己的衣袖,通过与花仙子近一个月的相处,糖心现在已经彻底融入在鹤与粪的味道中了,是以不觉如何。 “你、你最近还好吧……”苏莺怡看着她,总觉得有点惨不忍睹。 糖心现在的头发乱蓬蓬的,看起来就像个鸡窝,原因是刚才她喂花仙子吃鱼,觉得那家伙吃的太多了,就少喂了几条,结果花仙子十分气恼,居然用翅膀施展出“狂风呼啸”,差点没把她扫进池子里去。 苏莺怡突然开口道歉:“对不起……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被皇上打发到这里干活了……” 糖心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苏莺怡对着她满脸愧疚,磨磨唧唧地吐字:“就是、就是我给你的药啦,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提神醒脑丸,而是一种媚-药。” 媚、药?糖心这回总算搞明白了,原来她就是吃下所谓的“提神醒脑丸”,才导致她当时像只发、春的小猫一样,对殷边瓷又亲又嘬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糖心觉得这就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主要是她连媚-药都服下去了,殷边瓷居然不为所动,还直接把她踢下了床。 虽说糖心此刻气急败坏,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究竟是气殷边瓷对她的无动于衷,还是气她被好朋友给出卖了。 苏莺怡瘪着嘴巴讲:“还不是因为你不争气啊,我看你心里一点打算都没有,就想着助你一臂之力来着,你不知道那药丸我可是千辛万苦才得来的。” “你就这么助我一臂之力?”糖心举着打扫粪便的扫帚,原地一阵跳脚。 苏莺怡只好揉揉鼻子,面露尴尬。 糖心灰心丧气地坐在地上,想着自己难道要过着一辈子与仙鹤和粪便在一起的生活了么。 苏莺怡安慰她:“我本来打算替你向皇上求情来着,不过皇上这几天却不在宫里。” “不在宫里?”糖心显得意外。 苏莺怡“嘘”了声,扭头看看四周:“你小点声,我听说皇上是秘密出宫的,至于去了哪里,就无人可知了,等皇上回来之后,我再去帮你求情吧。” 苏莺怡走后,糖心却坐在台阶上发呆,她记得明天是六月二十五,也是三年前他俩大婚的日子,那个时候他偷偷闯入她的闺房,一阵耍无赖,要她将亲事提前,如今想想,真是物是人非了,当然,糖心也是突如其来地想起这件事,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殷边瓷秘密出宫,与他俩的亲事有关系。 下一刻,花仙子出现在她面前,卧下身子,示意给它梳毛。 糖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宠,认为花仙子简直学足了某人那股子颐指气使的架势。她拿来梳子,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若有所思地问:“喂,你知不知道殷边瓷那个王八蛋……” 花仙子扭头啄了下她的手。 糖心“哎呦”一声,明白到它的意思,只好改口:“就是殷边瓷……” 花仙子又扭过头。 糖心再改称呼:“你家主子……” 继续被啄。 叫主子也不行了?糖心忿忿地跟它大眼瞪小眼,最后脱口而出:“你的心上人!” 花仙子没反应了。 糖心一愣,随即像是发现天大的秘密,跳起来指着它大嚷:“好啊,我就知道你觊觎他许久了!” 花仙子低着头,脸似乎微微地红了红。 糖心想不通殷边瓷为何有如此大的魅力,搞得鹤都暗恋他? 不过抓住花仙子的把柄,糖心马上追问:“你心上人平时有没有喜欢去的地方啊,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花仙子不吭声。 糖心故意板起脸,要挟道:“你不说,我就告诉他你暗恋他的事!” 花仙子仰着脖颈,立马嚎叫几声,接着扭了扭身子。 糖心得意洋洋地一笑,便知道它是同意了,骑到它身上,腾云驾雾般地飞上天空。 花仙子带她飞入城外的一片峰峦之中,最后降落在山顶上的一处庄子,糖心疑惑地叩了叩门,不久,门被人从内打开,竟然是林靖。 第37章 林靖一阵吃惊:“慕容夫人?” 糖心没想到开门的人会是他,奇怪地问:“怎么是你?” 林靖看了看她以及旁边的花仙子,神色了然:“是雪鹤姑娘带您来的。” 糖心不禁问:“皇上在不在这里?” 林靖微微一笑,颔首解释:“皇上喜欢在这里看日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住上几日。” 看来殷边瓷还挺会享受,没事就放放小假,糖心再反观自己,却在仙云园过着又脏又累的日子,暗忖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 糖心随林靖进入山庄,才发现里面亭阁缥缈,花竹萦绕,小径曲折,蜿蜒东西,道路两旁栽着无数芍药,丹霞如火,景色清幽,周围无一丝人声。 林靖带她来到一座独立小院,方止住步伐:“皇上就在里面。” 糖心见他的意思,是打算让自己一个人进去,不过来都来了,她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便挺着胸膛进入院内。 糖心穿行过蜿蜒的路径,入目是一座雕梁画栋的精美楼阁,楼阁前有一大片空地,生长着许许多多雪白的合-欢花,被合-欢花包围的中间,有一泓露天的天然温泉,腾升着袅袅白色水气,花香馥浓,水雾缭绕,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了。 然后糖心就看到了只披着件宽长袍子的殷边瓷,他左腿屈膝,右腿直伸地倚在泉池的玉阶边,衣袍松散,姿态极是放荡不羁,他右手正执起白玉杯,往嘴里灌着酒,那修长的腿,半露的胸膛,被雾气弥漫的如斯容颜,一身风流美韵,简直看得人血脉贲张,心跳不已。 第59节 糖心发觉他周围连一个侍奉的奴才都没有,这才敢大着胆子,慢慢朝他走近。 殷边瓷似乎若有所觉,瞥了她一眼。 糖心打个激灵,磕巴着开口:“是、是林靖让我进来的。” 殷边瓷却没搭理她,好像已经习惯她会随时出现在眼前一般,继续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糖心皱皱眉,同时又有些不可置信,本以为他离宫是为了偷闲几日,结果没料到却是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也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 不过她的突然出现,居然没有引起他任何诧异的反应,看来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真是越来越不起眼了。 糖心嘟囔着道:“你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啊。” “不要说话。”殷边瓷轻轻落下句,那语气既像是命令,又像是怕吵醒他的梦一样。 糖心不得已,只好乖乖闭了口。 她坐在温泉畔,两手抱膝,闷闷无趣地看着殷边瓷饮下一杯又一杯的酒。 都说一醉解千愁,但糖心想不明白,他都当上皇帝了,还有什么是他唾手得不到的呢? 一炷香的功夫后,糖心呆得都快睡着了,终于听到殷边瓷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紧紧盯着她,眼中一片迷离醉色,就像湖影里的丛丛桃花,摇曳潋滟,引人沉迷其间。 糖心见他此刻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八成是喝醉了,不禁灵机一动,趁机询问:“我的小毛蛋跟小豆芽呢?你能不能让我见见他们?” 殷边瓷却是微笑:“那你亲我一下。” 糖心心道,他怎么喝醉了就耍无赖呢,可是这样的殷边瓷,反而叫她觉得熟悉许多。略一犹豫,便凑近在他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可以了吧?”糖心问道。 殷边瓷没有回答,只是痴痴地凝着她,抬起的手停滞在她的脸旁,却是不敢伸手触及,仿佛怕下一刻,他一碰,她就变成泡沫,蒸发在空气里了。 糖心见他木无反应,急得揪着他的广袖,一阵乱摇晃:“殷边瓷,你说话得算数,我都亲完你了,你现在是皇上,就得一言九鼎,不然我会一辈子都讨厌你的!” 殷边瓷突然蹙紧眉头。 糖心见状不妙,不由得松开手,算了,反正她也是趁他醉酒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既然不成功,她还是见势开溜好了。 糖心正打算逃跑,却被殷边瓷一把拽住,她撞入他的怀中,一仰头,殷边瓷的唇已经狠狠地压了下来,酒香与灼热的气息好似一股强烈的气流,烧得糖心仿佛脑子上火一般,整张脸都涨红了,她被按倒在地上,就瞧殷边瓷轻轻摸着她的眼睛、鼻子、嘴唇,手指还不停地在她脖颈处转悠,吓得糖心一动也不敢动,担忧他会不会一下子掐死她。 紧接着传来裂帛之声,殷边瓷一边亲吻她,一边开始撕扯她的衣襟,糖心傻了眼,她只这么一件衣服,再这么下去,她还怎么出去见人?糖心竭尽全力地推开他,起身要往外跑,偏偏脚底下一滑,整个人跌进了温泉池里,糖心被呛了两口水,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扑咚”一声,殷边瓷已经进入温泉,身上脱得精光。 接下来的糖心,就好比一只落入渔网的小鱼儿,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对方的掌控,在温泉里,在池边,再被重新拽回温泉里,再到岸上的合-欢花丛里,处处都留下了彼此激烈的痕迹,糖心觉得不止是殷边瓷疯了,她自己也像是疯了,因为她竟然有了一种欲-仙-欲-死的感觉,整座院子都是他们两个人的,肆意的荒唐胡闹。 糖心睡了许久,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阁楼里的一张紫檀床榻上。 “醒了?”殷边瓷居然就躺在她的身边,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糖心吓了一跳,本能地蜷了蜷身子,因为她没有穿衣服。 “你胆子真是愈发大了,没有朕的允许,就敢独自跑到朕的山庄来?”他脸上已无半点醉意,似冷漠又似讽嘲。 糖心知道他要是给她定罪,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抿了抿嘴,嗫嚅道:“是花仙子带我来的。” “为什么来找朕?”他目光滑向她的纤纤细腰,那样的不盈一握,就在不久之前,好几次就险些把它给折断了。 为什么来找他? 其实糖心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难道真是她受不了在仙云园的苦头,所以才找来求他? “我能不能不在仙云园干活了?”糖心眨着水亮亮的大眼睛。 “哦,那你想干什么?还是说,这就是你现在的目的?”殷边瓷挑眉,眼神故意暧昧地在她身上流连一番。 糖心脸一红,听得出他是在挖苦自己,尽管她没抱着这样的心思,但一名宫女,趁着东楚帝酒醉时爬上龙床,在外人眼里,怎么都算是一种勾-引了吧? “第一次不成,如今又来第二次,慕容糖心,你为了不吃苦头,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嗯?”殷边瓷看似宠溺地戳下她的鼻尖。 然而他语气中的轻蔑,却让糖心感到无比的难堪,低着头,竟不敢去直视他的脸:“你能不能看在我爹的份儿上,饶过我们?” 我们,是指她与小毛蛋、小豆芽,至于葛青逸,虽说她也比较担心殷边瓷会不会报复大师兄,但以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现在提起葛青逸,她可能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现在求朕饶过你们?当初你刺朕的那一下,你又可曾想到朕那会儿还是你的夫君?”殷边瓷仿佛知道她心里所想,笑得不无讥诮,“你觉得如今在宫里的日子很苦,很不公平是么?慕容糖心,你以为你配做朕的皇后吗?” 糖心讲不出话来,她知道她不配,像她这种贪生怕死又差点谋杀亲夫的人,他怎么可能让她当他的皇后?也许在他心里,只有英师姐才适合吧。 殷边瓷起身欲离,糖心反应过来,急忙问:“我的衣服呢?” 殷边瓷指指地上一滩烂“布条”。 糖心惊呼:“这要我怎么穿?” 殷边瓷事不关己地落下句:“随你的意,这里从不备女人的衣服。” 糖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的意思是,让她一直这样光着身子? 殷边瓷走后,糖心下地检查下她的衣物,真是比烂布条还要烂,连遮身的作用都起不到,她有点怀疑殷边瓷是不是故意所为。 这里是栋二层楼阁,上面分为书房与寝室,下面是宴息之处与浴池,楼阁前面就是那片被合-欢花包围的露天温泉,不过大概是得了殷边瓷的吩咐,楼阁上下包括院落,没有一个下人的身影,糖心这才敢探头探脑,在楼阁里走动。 殷边瓷不知去了哪里,一下午都不见踪影,糖心无聊得要命,又不敢出门,只得光着屁溜子满屋子乱蹿,临近黄昏殷时分,边瓷终于回来,糖心羞着脸,赶紧又爬回床上去了。 殷边瓷手里拎着膳盒,搁在桌上:“吃饭。” 第60节 第38章 他从膳盒内取出一碟四拼糕点,十景糕、枣泥糕、栗子糕、翡翠豆糕,又取出三样炒菜,八宝兔丁、红烧赤贝、鲜菇菜心,以及两碗荷叶膳粥,糖心一天没怎么吃饭,看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殷边瓷也不搭理她,坐在桌前,径自举箸用膳。 糖心探着脑袋,狠狠咽口吐沫,但碍于现在她光得跟滑泥鳅似的,始终不好意思过去,当然,她不知道自己看着殷边瓷的眼神,就像条哈巴狗一样可怜巴巴的。 殷边瓷不紧不慢地开口:“晚饭就这些,不吃便饿着好了。” 糖心最终没忍住,灰溜溜地下床跑了过来,逮着糕点就一个劲儿往嘴里塞,她脸皮跟耳根红成一片,完全不敢抬头去直视殷边瓷,这还是她第一次不穿衣服吃饭,而且还是当着对方的面,糖心觉得自己活了十几年的老脸都丢尽了,气得心里大骂,这个老不修的,凭什么他就可以穿戴整齐,她就非得一丝/不/挂啊。 糖心狂吞下两块栗子糕,挤得腮帮子微微鼓起,不经意一抬目,发现殷边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胸口,眼睛都红了。 要说糖心打从生完孩子后,身体上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曾经的两团小豆包如今已变成丰/满的小西瓜了,尤其行动间沉甸甸的样子格外引人馋涎。糖心既尴尬又羞恼,觉得自己的小西瓜都快被那簇火热的目光给烤熟了,情不自禁地伸手掩住。 殷边瓷满是鄙夷地哼了声,撇过脸去了。 糖心却看懂他眼神里的意思,大概就是嫌她假矜持,毕竟她浑身上下还有哪处地方他没见过? 晚膳过后,殷边瓷在隔壁书房看书,糖心闲得无所事事,干脆跑到楼下的室内温泉里泡温泉,她“扑通”一下跳了进去,顿时满血复苏,欢快地在池子里泼水玩,然后报复性地想着,等殷边瓷睡熟后,她就用剪刀把他的衣服都剪了,看他还怎么出去见人。 糖心泡了许久,耷拉着脑袋开始昏昏欲睡,直至呛了一口水,才又清醒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殷边瓷不知何时正站在眼前的温泉池边,面无表情地注视她。 糖心第一个反应,就是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还好是在水里,不怎么引人注意。 下一刻,殷边瓷解开腰带,宽袍便窸窸窣窣地由他身上滑落,委落于地,露出精瘦光滑的身躯。 要说殷边瓷的身材真的很漂亮,瘦而不弱,肌肉并不突显,皮肤白皙,身高腿长,同样的衣服,大概没有谁能比他穿得再好看的了。 他这样坦荡荡地站在跟前,糖心脸“蹭”地就红了,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还偷偷往不该看的地方瞄了一眼,结果险些没喷出鼻血。 殷边瓷若无其事地进入池子,两臂搭着壁沿,靠向池壁,与她面对面相视,糖心心内却似小鹿乱撞,一回想那个伟硕又羞羞人的东西,就忍不住脸红心跳,开始默念起清心咒。 “过来。”殷边瓷启唇命令。 糖心有些忐忑,既是紧张,又像在害怕他会对自己做什么,略一犹豫,还是小心翼翼地游了过来。 殷边瓷一把将她拉近,抱在身上,糖心被他紧紧锢着挪动不了,见他俯首要吻自己,糖心本能地往后缩下脖子,但还是被他逮住了双唇,他吻得特别特别慢,就跟在嚼着棉花糖一样,糖心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的,觉得自己都快被他吃下去了,硬生生承受了这一记绵长的深吻。 糖心睁开眼睛,看向那双漆黑幽邃的瞳眸,倒映着全是小小的她,她突然感觉气氛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是太暧昧还是太寂静,总之很不习惯。 当然,正当糖心想着某人是不是变了性子有点小温柔的时候,她就被进入体内的东西给吓到了,很快,温泉池里激起一浪又一浪的水花,昭示出此刻的不太平。 糖心最后累得筋疲力尽地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她被殷边瓷翻了几个滚,裹在毯子里,抱着离开了床。 糖心忍不住抱怨,这人实在太讨厌了,折腾完人,又扰人清梦,她气呼呼地揉了揉眼睛,发现正身处在二楼的长廊里,殷边瓷就抱着她,坐在软椅上看着远处的山峰。 这时候山峰的顶端,已经微微现出一丝红线,看来再过不久,天就该亮了。 糖心记得来的时候,林靖跟她说过,殷边瓷经常喜欢来这里看日出。 看日出…… 当年他也带着她跑到山顶看日出,还说这样两个人就可以长相厮守,直到白头。其实糖心一点也不相信,毕竟命运的事,谁又能猜得准?就像她万万猜不到曾经的丈夫,如今竟成为居高临下的东楚帝,而她却从云端跌入泥泞,变成身份卑微的宫女了。 糖心从毯子里冒出小脑袋,朝远处的天际张望两下,不过风吹到脸上带着几分冷意,害得她又重新缩进他怀里。 殷边瓷突然问:“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俩的成亲之日? 糖心却不敢说,万一说错了,岂不又被他嘲笑了,故意懵懂地眨着眼睛:“是什么日子啊?” 殷边瓷望向天端,不再做声。 糖心想着他莫非是记得的?那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旧情难忘? 糖心蜷在毯子里胡思乱想,老实讲,打从她认识这个男人开始,就从来没读懂过他的心思。 当日头从东方一点点升起的时候,糖心却困得一个劲打哈欠,忍不住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你想回去?”殷边瓷的脸庞被明耀的阳光折射着,带着一种天神般剔透虚幻的美感。 其实糖心才不想回去,毕竟在仙云园又脏又臭的日子她算呆够了,可在这里,又没有衣服穿,一想此,她心里的小火苗便嗖嗖地狂燃,都恨死这个可恶的男人了,终于遏制不住,张嘴朝他脖颈咬了一口。 殷边瓷皱下眉,进屋将她放回床上,糖心蹬着小细腿大闹:“你为什么不给我衣服穿!” 殷边瓷答得理所当然:“你不穿衣服比穿衣服看着顺眼多了。” 这叫什么话! 糖心太阳穴突突直跳,气得没喷出一口老血来,心道有种你也别穿啊! “你希望朕也不穿吗?”殷边瓷笑了笑,语气中竟透露着一丝询问的意思,好像她同意,他就真的不穿了。 糖心不禁想到昨晚他当着自己面脱衣服的画面,简直称得上脸不红心不跳,说不定她一说“是”,正中某人下怀呢,糖心一想两个人在楼阁里都不穿衣服,这叫什么事啊,噢,她可没他那么厚脸皮,赶紧把嘴巴闭严了。 不过她看着殷边瓷眼底渐渐升出的狂烈与灼火,就明白即将发生的事,这男人是神仙么,居然不知道累? 糖心往床角缩了缩:“我身子还难受呢。” 殷边瓷看着她遍及全身的青青粉粉:“那盒药膏你没带着?” “什么药膏?”糖心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兰花雕纹的小银盒子,与她之前的那枚一模一样,瞬间恍然大悟,“那药膏是你派人给我的?” 殷边瓷不说话,动作轻柔地为她上药。 糖心显得十分气愤,明明是他害得她罚跪,所以后来又送药膏是什么意思?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她才不会领他的情呢。 第61节 之后又是一番缠绵,糖心万万没想到殷边瓷竟然真的会给她舔-脚趾头,而且把五个都舔了。 “你是不是一直期望朕会这么做?”殷边瓷嘴角勾起的笑,让糖心有点胆战心惊的。 这家伙难道会读心术么,否则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尽管做梦的时候,糖心觉得让他给自己嘬脚趾头特别解气,但换到现实,她可就不好意思了,糖心此刻像是刚放入蒸锅里的虾米,肌肤由里而外几乎都透成了粉红色,认为他也太重-口味了,如果有地洞,她恨不得现在就钻进去。 他们在山庄小住两天才回去,然而这两天里,殷边瓷就跟不知餍/足似的欺负她,糖心一想起只要是她醒的时候,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脸就快烧成似关公一样红了。 离开时,糖心终于得到一套女裳,三天里她好比是刚出生的小婴儿,光溜溜地在山庄里呆了那么多天,现在穿上衣服,她简直激动得要泪流满面了。 当然,糖心也不忘记质问:“这不是有衣服么!” “我吩咐林靖去山下买的。”殷边瓷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她一点一点穿好衣服。 糖心才不信呢,买的有这么合身?明明就是找人定做的,他就是故意不想给她衣服穿,坏心眼的男人。 抵达皇宫后,糖心发现殷边瓷嘴角连一丝笑意也没有了,又恢复往昔的冰山脸,甚至扫都不扫她一眼,仿佛她就是空气里的尘埃。 糖心对于他翻脸不认人的态度真是叹为观止了。 殷边瓷一回来,就摆驾前往庆华宫,而翌日一早,即有太监前来仙云园宣旨,封糖心为从六品才人,赐住沁吟宫。 第39章 糖心听完满脸惊讶,倒不是因为殷边瓷下旨封她为才人,而是她终于能够脱离苦海,从体力清洁工晋升为可以吃喝玩乐的主子了? 糖心一下丢掉手中的扫帚,高兴到差点欢呼大叫,跟花仙子告别完,便兴高采烈地回房收拾行李,随后被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地请入沁吟宫,沁吟宫位于御花园西南角,地处比较幽静,目前尚无其他嫔妃居住,是以糖心搬入沁吟宫,可以说是一枝独大了,而且在两旁规规矩矩跪着的太监宫女们中,她竟然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阿萝!” 糖心难以置信地惊呼。 “姑娘……”阿萝激动得热泪盈眶,起身快速奔至她面前,还是习惯性叫着她以前的称呼。 二人久别重逢,糖心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阿萝,这段时间你都在哪里?” 阿萝含泪解释:“姑娘离开后,我就一直留在天蝉阁,后来阁主登基为东楚帝,我并没有跟随入宫,而是继续守在断陵山上,总想着姑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结果就在前几日,有人来接我进宫,我才知道原来皇上已经找到姑娘了,姑娘,这三年里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阿萝心里有多担心……” 糖心眼角微微发烫,如今她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阿萝作为从小服侍她的贴身丫头,一直对她忠心耿耿念念不忘,对糖心而言,阿萝现在好比是姐妹知己一般重要的人,看来殷边瓷还算有点良心,没把阿萝打发到别的地方做苦差。 “我……”不过面对阿萝的提问,糖心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如果她说她是故意逃跑的,不仅临前扎了殷边瓷一簪子,还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会不会吓着对方? 是以糖心决定还是不告诉阿萝实情了,只说自己被荀子帆挟走后身受重伤,好在被大师兄所救住在一处小村庄里养伤,阿萝听完信以为真,哭得稀里哗啦的,糖心则一脸心虚地在旁边挠眉毛。 糖心从宫女一跃晋升为才人的事,在后宫难免掀起一小阵风波,很快,苏莺怡便亲自跑来祝贺。 糖心被她拉着手坐在炕上,总感觉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猥、琐。 糖心下意识把衣领往上拉拉,仿佛怕被她看出来什么一样,不乐意地道:“你看什么呢。” 苏莺怡咯咯一笑,伸手戳下她的脑门:“你呀你,之前我还嫌你脑子不开窍,如今倒是叫我刮目相看,你快说说,你是怎么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啊?” “什么神魂颠倒的。”糖心嫌她讲得忒难听,好像自己是勾引人的狐狸精似的,平静开口,“我就是求他别让我在仙云园干活了。” 苏莺怡嘴里“切”了声,一副鬼才信的表情。 其实糖心心里的确有鬼,回忆在山庄三日里某人的狂热索要,糖心不免犯虚,干咳两声:“你不是说了,后宫的嫔妃都是形同虚设吗?” 苏莺怡不以为然道:“但你跟我们不同呀,你跟皇上之间可是有夫妻之实的,依我看,皇上八成对你还是旧情难忘。” 糖心却没感觉出来,她虽被册封了才人,但回宫后,殷边瓷从未踏足沁吟宫一步,依旧去贤妃那里去得紧,她实在捉摸不透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 “好了好了,先不提这个了。”糖心有要紧的事要问,“之前我托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要说苏莺怡入宫后,虽未得圣宠,但也是闲不住的人,再加上永安侯府荣华富贵,苏莺怡手上可不缺钱使唤,想派人打探点什么消息,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苏莺怡虽不懂她为何要自己打听这些,但还是颔首:“打听了打听了,自你入宫后,皇上除了康顺宫,最常去的地方也就是贤妃的华庆宫,不过后来还经常去一个地方,就是建祥宫。” “建祥宫?”糖心喃喃念了一遍,继而问,“那里住着什么人?” 苏莺怡摇头:“不知道呢,不过建祥宫位于康顺宫之东,是历代皇子们居住的一片院落。” 糖心眼睛莫名一亮,据她所知,殷边瓷成为东楚帝后,膝下并无皇嗣,那他为何会动辄前往建祥宫呢? 小毛蛋与小豆芽被带走后,糖心始终认为殷边瓷把他们藏在皇宫中的某个地方,可惜她当时只是毫无能力的小宫女,只能央求苏莺怡帮忙。 得知殷边瓷常去建祥宫后,糖心便有些坐不住了,决定无论如何,她也要前往建祥宫打探一番。 某日傍晚,糖心带了阿萝一人离开寝宫,由于建祥宫前门有人把守,糖心只能在后墙鬼鬼祟祟地乱转悠。 阿萝知晓她的用意后,脸色当场就变了,小心翼翼查看着周围,担忧地提醒:“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毕竟是皇宫,万一被人发现了……” 糖心却是盯着眼前的朱壁宫墙,一阵摩拳擦掌,同时不忘安慰阿萝:“没事,我不过是翻进去瞧瞧,你在此处守着,要是有什么动静,你就赶紧学猫叫。” “姑娘……”阿萝满脸莫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她施展轻功,纵身一掠,翻过了宫墙。 糖心翻到建祥宫后院,入目是一丛花林,她蹑手蹑脚穿过林子,正巧看到两名宫女端着膳盘从廊上经过,糖心快速躲在一棵树后,等两名宫女离去后,糖心才探出身子,想到刚才宫女端的膳盘中菜饭残剩,显然已被人用过,念头一闪,便与她们相反的方向跑去,结果竟是看到了守在屋门前的高福。 高福会出现在建祥宫,亦是说,殷边瓷也在了? 糖心吃了一惊,暗忖自己来的委实不是时候,偏偏赶上殷边瓷在场,可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她知道殷边瓷就在这座屋子里,好奇心驱使下,她又偷偷摸摸绕到后面,屋后有一扇半敞的窗,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小孩子的嬉笑声。 糖心猫着腰躲在窗下,然后一点点抬起脑袋,往里面望去。 那是一间宽大精美的屋子,烛光高照,温馨亮澈,地上铺着昂贵的红氍毹,质地十分柔软,哪怕在上面跌一跤也不会觉得疼。 殷边瓷坐在窗户对面的暖坑上,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女娃梳着两团花苞头,穿着金线绣芙蓉花红纱裙,圆圆的脸蛋粉腻如雪,眼睛又亮又大,肌肤比初春花瓣还要鲜嫩,就像是用画纸剪下来的吉祥娃娃,好看得不得了。 第62节 殷边瓷手上拿着一个纸翻花,就像变魔术似的,翻变出好几种花样逗着怀里的女娃玩,女娃拍着小手一笑,他也笑得温柔如水。 就在他们旁边的地上,还有个与女娃年岁差不多的男娃,身穿华贵小锦服,坐在红氍毹上专心致志地玩着一个铜雕牙箱人偶风扇,只要上了弦,人偶就会持着扇子上下舞动,煞是精巧有趣。 而糖心一眼就认了出来,屋内的男娃女娃,正是她的小毛蛋与小豆芽! 下一刻,殷边瓷倏然从袖中掏出一枚铜钱,朝窗户的方向掷来。 糖心吓得往后一仰,瞬间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下可好,摔得她眼冒金星,屁股跟开了花似的,跌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叫。 片刻功夫,高福已经领着人赶来:“慕容才人,皇上请您进去。” 糖心在心里把殷边瓷骂了不下一百遍,既然发现她了,干嘛还要这么出其不意的吓唬人,不知道她细皮嫩肉的摔一下屁屁会很痛的吗? 她揉着软腰,磨磨唧唧地站起身,随高福绕到正门进了屋。 不过看到小毛蛋与小豆芽的时候,糖心觉得身上无论再有什么痛,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娘亲!” “娘亲——” 小毛蛋与小豆芽一前一后,蜂拥着扑入她怀中。 糖心瞧着两个小鬼头,才几个月不见,个头就长高了不少,吃得也白白润润,比跟着她的时候至少多了两圈的肉,穿着锦衣华服,脸蛋粉扑扑的,看着比以前更加活蹦乱跳了。 他们平安无恙,糖心长久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松弛下来,伴随而来的,又是一股无法言喻的酸涩,以前觉得两个小鬼头既难缠又讨厌,可如今分别这么久相见,糖心眼眶竟是酸酸的,其实她还是挺想念他们的。 “娘亲,你出远门回来了吗?”小毛蛋仰着头,一脸天真无邪地问。 “出远门?”这叫哪门子的事,糖心听得一头雾水,“谁说我出远门了?” “就是父皇呀。”小毛蛋指指端坐炕上的殷边瓷,“父皇之前说娘亲要出远门,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来的。” 第40章 糖心心道,放屁,她什么时候变成出远门了?可恶的男人,竟然为了阻止她与孩子们相见,编造出这么一个谎话来。 不过她马上抓住一个关键词:“父皇?”她有些吃惊地问,“谁教你们念这个称呼的?” “就是父皇教的呀!”小毛蛋跟小豆芽眨着闪亮亮的大眼睛,异口同声地回答。 糖心错愕不已地望向殷边瓷,殷边瓷却面无表情:“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糖心下巴磕一昂,有点小得意的样子,那意思,任你把孩子藏着掖着,不也被我找到了? 她问小毛蛋与小豆芽:“你们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糖心心里想着,以前两个小鬼头那么黏糊她,今日相见,还不得抱着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演一幕感人肺腑的母与儿女的重逢画面? 然而出乎糖心的预料,小毛蛋与小豆芽非但没有哭,反而一齐笑着点点头。 小毛蛋稚声稚气地讲:“这里每天都有人陪我们玩,还可以吃许多好吃的。” 他说完,小豆芽开心得脸蛋粉扑扑的,在旁边迫不及待地开口:“父皇每次来,都会送小礼物给我们,父皇还答应我,下次要送我一只波斯小猫!” 小毛蛋颠颠儿跑到一旁,抱着一只跟他个头儿差不多大的蜻蜓纸鸢,献宝似的拿在糖心跟前:“娘亲你瞧,这是父皇给我扎的蜻蜓纸鸢,父皇说等哪天天气好,要带着我一起放纸鸢。” 小豆芽却皱起眉,吮着手指头,奶声奶气地说:“哥哥骗人,明明是父皇给豆芽扎的纸鸢。” 小毛蛋嘟起嘴:“不对,是父皇给我扎的纸鸢。” “好了。”殷边瓷微笑着挥挥手,小豆芽马上跑了过去,被他轻轻抱在怀里。 殷边瓷脸上洋溢出一种特别温柔的神情,那种温柔,让糖心看了几乎无法形容,该怎么说呢,仿佛可以把冰天雪地也给融化了。 殷边瓷哄着怀中的小宝贝,声音柔柔的:“那只蜻蜓纸鸢先给哥哥,等父皇再扎一只送给豆芽好好不好?” “好。”小豆芽似乎十分听他的话。 殷边瓷含笑问:“那想要个什么图样的?” “要大蝴蝶。”女孩子嘛,就是喜欢漂亮的东西。 “好,那父皇下回就给豆芽扎个大蝴蝶纸鸢。”殷边瓷宠溺地刮下她粉腻腻的鼻尖,尔后看向正扒着他膝盖的小毛蛋。 小毛蛋眼睛闪闪亮亮,像天上的繁星,对眼前人含着无比崇拜:“父皇,我想去骑小马。” 殷边瓷伸手胡噜他的脑袋瓜,满脸疼爱:“等你再大一点,长高一些,父皇就带你去外面骑马、射箭,好不好?” “好!”小毛蛋嗓音洪亮地回答。 糖心看着他们三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心里简直跟喝了酸水一般忒不是滋味,小毛蛋与小豆芽好歹也被她抚养了三年,可这才几个月呀,竟然就这么黏着殷边瓷了,糖心现在有种被遗忘的不满感。 小豆芽又跑过来:“娘亲,父皇说娘亲还要再出远门。” 小毛蛋说道:“我们在这里会乖乖听话的,请娘亲不要担心。” 糖心一听就知道殷边瓷又在跟他们撒谎,不过更令她气愤的是—— “你们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她气急败坏地地叉着腰。 小毛蛋与小豆芽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不过又道—— “我们有玩具。”小豆芽回答。 “还有父皇会经常来陪我们的。”小毛蛋附和地颔首。 第63节 糖心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就差没原地跺脚,这两个小没良心的,居然就这么被对方的糖衣炮弹给收买了! “时辰已经不早,该去就寝了。”殷边瓷突然发话。 小毛蛋小豆芽显然十分听从殷边瓷的话,临别前,他俩分别朝殷边瓷脸庞上香香了一口,似乎这是殷边瓷教他们养成的习惯,随后才被宫女抱走了。 糖心看到红氍毹上堆满了琳琅满目的玩具,什么翻斗戏人、木制小纺车、弹簧小人、布老虎、七巧图、不倒翁……真是五花八门,种类庞杂,说是一间玩具屋还差不多,看得出来,小毛蛋跟小豆芽在这里过得很快心,被殷边瓷养得极好。 此时殷边瓷已经起身,也不搭理糖心,举步往外走。 糖心马上跟出去,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承认他们是你的孩子了?” 要说殷边瓷先前还是一脸慈父的柔爱表情,但现在面对糖心,又变成一副万年冰山脸。 “让他们以为朕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对你与某人而言,不是一种更好的报复么。” 糖心算是明白了,敢情他是打算把小毛蛋与小豆芽养在身边,将她这个亲妈给挤兑走。 糖心举着拳头,呲牙咧嘴地恨不得咬掉他一块肉来:“他们是我怀胎十月生的!是我的!” “你的?”殷边瓷顿下步子,侧过脸来冷笑,“你知不知道小豆芽刚进宫的时候在发烧?两个孩子吃饭狼吞虎咽,好像从没吃过饱饭一样,朕陪他们玩,他们开心的舍不得睡觉,抓着朕的衣袖一直不撒手,怕朕再也不来陪他们了,朕才知道,原来他们的那位亲娘极少陪他们玩,连个玩具也不给做,你就是这么养孩子的?” 糖心被他当头呵斥,不禁宛如雷击轰鸣一般,站在原地愧得说不出话来。 的确,那个时候她对小毛蛋与小豆芽不太好,总是抱怨日子太清贫,嫌他们是累赘,把两个孩子晾在一边做自己的事,现在想想,她确实没有尽好一个当母亲的义务。 糖心低头不语。 殷边瓷走了两步,见她仍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开口道:“你还跟着朕做什么?” “我……”糖心抿了抿嘴,也自知没脸在他面前再提见孩子的事了。 殷边瓷冷冷下令:“没有朕的旨意,你私闯殿宇,目无宫规,禁足思过半个月,扣俸两个月。” 糖心瞠目结舌,就这样目送着他的背影,被太监们给拖了出去。 结果糖心乖乖在沁吟宫禁足了半个月,重获自由后,得知殷边瓷要为贤妃举办百花宴,贤妃自入宫以来,一直圣眷不衰,尽管眼不能视物,但尤喜花香,殷边瓷登基后一向勤俭有度,可是怕贤妃在皇宫里寂寞,竟特意为其举办一场盛大的百花宴,白日游园赏花,黄昏欢歌弄舞,可见东楚帝待贤妃有多么的情深意切。 糖心一点都不想参加,奈何此次盛宴应邀后宫所有嫔妃,不得不出席。 苏莺怡前来找糖心,见糖心还坐在妆台前一阵墨迹,不由得启唇催促:“哎呀,你怎么动作那么慢呀?” 糖心见她穿得珠光宝气,发髻上的珠钗翡玉差点没晃瞎她的眼,糖心怀疑她是不是把所有首饰全戴上了:“你也不嫌沉啊?” 苏莺怡挑挑眉,不以为然:“沉什么?我这身还算朴素的呢,你没瞧其他那帮嫔妃,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跟花孔雀似的,尤其林翘儿那个小贱人,也不怕脖子上的那几串金项链勒死她。” 糖心觉得她哪里是去参加宴会,简直就是去比美了。不过想想也是,东楚帝因为贤妃冷落后宫,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在圣前展露的机会,可不个个摩拳擦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糖心随苏莺怡赶到御花园,糖心才知道苏莺怡果然没有说谎,那些嫔妃皆是浓妆艳抹,满身华灿,身上的香粉花露简直压过了园中的花香,再反观一袭月白色百蝶穿花裙头上两三支玉簪的糖心,倒似乎有些“穷酸”得可怜了。 东楚帝携着贤妃一道前来,众妃看到东楚帝,眼睛全亮得像要吃人一样,害得糖心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栗。只可惜这群人的期望最终还是落了空,因为赏花一道上,东楚帝始终伴在贤妃身边走在最前面,把后面一众嫔妃远远甩开,尽管有人故意崴伤了脚,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大叫,也丝毫没能引起东楚帝的回首,看来除了贤妃,任何女子似乎都无法落入东楚帝的眼中了。 黄昏日落,众人在举办盛宴的瑞玲殿就席,金樽玉酿,珍馐佳肴,络绎呈献,琳琅满目,皇家盛筵,真可谓是奢华至极。 糖心坐在下方的位置,看着东楚帝亲自为贤妃夹着菜肴,眼神怜爱,举止间温存柔意,这一幕不知红了台下多少人的眼睛。 糖心回想她与殷边瓷成亲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给自己夹过菜,而且殷边瓷私底下,会不会也喊贤妃“宝贝”? 糖心握着手里的酒杯,想象着那就是殷边瓷的脖子,恨不得一把给掐碎了,她气呼呼地抬起头,却恰好撞上殷边瓷的目光,她不禁一愣,还不及反应时,殷边瓷已经很快移开了目光。 第41章 既然是盛宴,自然要有歌舞助兴,在座嫔妃们几乎轮番上阵,献歌、跳舞、吹笛、弹奏,真是把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 苏莺怡选择的是唱歌,不过该怎么说呢,糖心觉得那调子跑得也太偏了,对她的功底实在不敢恭维,好在苏莺怡一直自我感觉良心,唱的真情投入,并未察觉到在场人头疼扶额的表情,原本等她唱完,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时候,林美人却弯着腰扑哧一笑,说这哪是唱歌呀,鬼哭狼嚎还差不多。把苏莺怡惹得七窍生烟,差点没当场掀桌。 接下来轮到林美人献唱,林美人的歌声带着一种近乎江南女子的甜糯软脆,婉转悦耳,十分动听,可惜中途却忘了词,看着林美人满脸尴尬地站在台上,苏莺怡拍着桌子一阵哈哈大笑,险些没乐得背过气去,让林美人干瞪着眼睛,既窘且羞。 后来就演变成苏莺怡与林美人争着抢着上台,一个表演,另一个保准在台下咯咯讽笑,两个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好好的盛宴简直成了一场闹剧,东楚帝一阵皱眉,不久便说散席,携着贤妃迤逦而去,看样子,东楚帝今晚又该歇在贤妃的华庆宫,众人可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盛宴散后,糖心闲来无趣,又不想太快回宫,就领着阿萝在园子里逛了逛,待返回沁吟宫的时候,发现高福竟然守在门口。 糖心吓了一跳,提着裙裾小碎步上前:“高公公,您怎么在这里?” 高福朝她行个礼,朝屋内努努嘴:“皇上正在里面。” 糖心一阵纳闷,殷边瓷不是同贤妃一道走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会到她的沁吟宫? 糖心不敢耽搁,连忙走了进去,殷边瓷正倚在东次间的炕上执卷而读,他已然换了一身常服,白底紫绣,玉簪挽发,灯火明灭间,就似莲花池上的绝尘公子,美丽如隽。 糖心见他朝自己淡淡瞥来一眼,不由得立在原地,怔愣无话。 过去片刻功夫,殷边瓷翻过一页书纸,才启唇问:“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听那话音,好像他特地等她很久似的,糖心眨巴两下眼睛,木讷着回答:“没、没去哪儿,就是在园子里随处逛逛,顺便消消食。” 殷边瓷撂下书卷,站起身:“伺候朕沐浴吧。” “啊?”糖心嘴巴一咧,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望望四周,又指向自己,“我、我吗?” 殷边瓷拿眼神冷漠地扫她两眼,那意思,屋里又没其他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糖心一阵吃惊,按道理讲,他不是应该歇在华庆宫的吗,为何现在会一声不响地到她这里,还让她伺候他洗澡? 糖心的沁吟宫可没有白凝池那般大的池子,只有浴桶,热水备好后,糖心红着脸跟随殷边瓷进入沐室,殷边瓷绕过屏风,见糖心没有跟进来,不禁发话:“还不替朕把衣服脱了?” “噢……”糖心跟个小二愣子似的,傻兮兮地绕过屏风,要说以前,殷边瓷可从来让她伺候过洗澡,为此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第64节 她逐一替殷边瓷脱掉外袍、里衣、裤子,搭在屏风上,然后当某人赤、条条的身躯展露在眼前,糖心狠狠咽了口吐沫,小眼珠子控制不住地叽里咕噜乱窜,一副欲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好看吗?”殷边瓷嘴角微微勾起,竟是笑得有点邪魅不羁。 糖心脸一红,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伸手指向他的胸口,结结巴巴道:“有、有什么好看的,又硬又结实跟石头似的,还没猪肉好看呢。” 殷边瓷挑下眉,转身拿起水瓢,先用热水淋了一遍身子,才坐进浴桶里。 糖心便看着一个赤、袒的男人被水雾萦绕,长发披散,白皙的肌肤被热气氤氲得晶莹如玉,那画面居然有点香艳的味道? “给我搓搓身子。”他启唇命令。 糖心只好拿着浴帕香胰上前,使出一番吃-奶的力气,认认真真来来回回地给他搓了好几遍后背,最后她累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问:“行了吗?” 殷边瓷却道:“光搓后面,不搓前面?你洗澡的时候也这么洗?” 糖心气得直想把浴帕呼在他脸上,可惜现在给她一万个胆她也不敢这么做,糖心只好选择忍气吞声,随即想到,搓前面的话,就意味着她也得进浴桶里,那岂不是…… 糖心羞羞地脱下身上唯一一件薄衫,然后羞羞地坐进浴桶里,与殷边瓷面对面相视,她瞄着殷边瓷胸前的两点红茱-萸,竟莫名感到口干舌燥。 这回糖心跟半夜摸瞎似的,给他上半身简单胡噜几下,就算完事了,岂料殷边瓷又迸出三个字:“下面呢?” 糖心觉得这家伙简直就是得寸进尺,他自己又不是没手,不会自己洗洗啊,当然这番话她是无法说出口的,只能硬着头皮,将一只纤细小手探入水里,结果这可不要紧,她立刻摸到一个昂挺的金箍棒,而且滚烫滚烫的,比热水的温度还要烫出一倍,糖心当场就大叫了一声,连手上的浴帕都甩飞了。 “怎么了?”殷边瓷看着她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糖心挤出泪珠子,暗骂这混蛋分明是明知故问,明明就是他…… 她哭丧着脸,怕打起浴桶里的水花:“我不洗了我不洗了!” 殷边瓷问:“为什么不洗了?” “我……”她总不能说,她是摄于金箍棒的威力吧,毕竟她是深有体会的。 糖心委屈地哭起来:“你这个坏蛋,你这个坏蛋,我不洗了,就是不洗了!” 殷边瓷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温柔地将她揽在怀里,柔声细语地哄劝:“好、好,不愿洗就不洗了。” 糖心暗暗一惊,咦,原来这招这么管用,莫非以后她哭一哭耍个赖就好了? 殷边瓷俊美的脸庞朝她靠近,浮现出一缕魔魅般的摄魄微笑:“那换朕来伺候你洗澡,好不好啊?” “啊?”糖心嘴巴张大得能搁下一枚鸡蛋了。 殷边瓷摸上她的后背,不过那哪里是搓背,简直就是一种爱-抚,而且他不仅四处乱摸,还又吻她的小嘴又咬她的脖子的…… 糖心记得当时她明明是浴桶里,可后来不知怎么就到床上来了,反正她真正清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殷边瓷早就去上早朝了。 糖心浑身酸疼得厉害,随即某个念头倏地闪现,殷边瓷竟然在她这里留宿了一整夜?那算不算是她侍寝了?不过据她所知,殷边瓷昨晚来得悄无声息,压根就没叫人记-档,糖心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脑子出了毛病? 大概殷边瓷的脑子真是出了毛病,糖心在床上哎呦哎呦地躺了一整天,等晚上用过膳,对方居然又来了,而且连续三个晚上,都是歇在沁吟宫。 糖心真是受不住体力充沛的东楚帝,每晚跟要人命似的,同时最令糖心气愤的是,他每次都是半夜偷偷摸摸的来,早上天没亮就走,搞得好像偷-情一样。 糖心发现了,她越是挣扎反抗,殷边瓷就越是兴奋得像头猛兽,一旦她乖巧温驯,殷边瓷也会尽力温柔,是以糖心不为了不让自己找罪受,甚至还会配合一下殷边瓷,那个时候,殷边瓷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宛如银河系的星子,璀璨而闪闪动人。 事后,彼此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殷边瓷笑着捏捏她的脸:“今晚怎么这么乖?” 他所谓的乖,自然是指糖心的配合,现在糖心已经会夹一夹了,搞得殷边瓷兴奋不已,糖心自己却羞得没法子,不过也趁着他此刻心情好,略带试探地问:“能不能让我再看看孩子?” 殷边瓷突然冷下脸。 糖心对他刻意配合,的确是有目的的,按说男人在床上的时候最容易讲话,可看着殷边瓷由热变冷的脸,她就明白她的小心思被拆穿了。 糖心马上翻过身,笑嘻嘻地讨好:“皇上可要再来一次?” 殷边瓷皱眉:“就你那点手段,还引不起朕的兴趣。” 意思是指她床上功夫太差吗? “时辰不早,朕该去上朝了。”殷边瓷起身唤人更衣。 糖心瘪瘪嘴,已经习惯他的翻脸不认人了。 见她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样子,殷边瓷略一沉吟,又补充句:“不过……你要是今后肯尽心服侍,朕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关键就在“尽心”二字上。 “真的?”有了希望,糖心眼睛重新大放光彩。 殷边瓷离去不久,便有太监奉命捧来一本黄绢布包裹的册子,说是皇上赐的书册。 糖心纳闷殷边瓷好好好的让她读什么书,结果当她打开那层黄绢布—— “《侍奉夫君之百样秘笈》?” 书册上明晃晃标着九个大字,差点没亮瞎糖心的双眼。 第42章 那几个字,写得灵骨风逸,刚劲隽秀,貌似是殷边瓷自己提笔标注的。 不过,这是什么鬼书啊? 糖心随便翻开几页,就被上面的各种姿势各种地点看得满脸绯红,气喘不已,此等淫-秽之物,与当初那几本《春》、《夏》、《秋》、《冬》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某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成为皇帝,也依旧改不了色、念本质。 糖心气得一下把书拽到地上,不过仔细想了想,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给捡了回来,毕竟日后被那个混蛋问及,吃不了兜着走的人还是自己,而且殷边瓷的意思很明显,若想见小毛蛋与小豆芽,她就必须要读这本什么侍奉夫君的小黄、册,糖心想到小毛蛋与小鬼头在殷边瓷手上,并不时被糖衣炮弹地笼络,她可不想时间一长,两个小鬼头把她这个亲妈都给遗忘了。 好在之后几晚,殷边瓷没有再来,糖心总算过了一段悠悠哉哉的清闲日子,某天她逛完御花园,恰好看到一抹身影鬼鬼祟祟地藏在花林里,她觉得那身影颇为熟悉,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结果凑近一瞧,可不是苏莺怡么,平日跟随她的碧柳朱芍都不见踪影,只剩下她探头探脑地朝前张望着。 第65节 糖心想也不想,用力从后拍下她的肩膀:“喂,你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干嘛呢?” “哎呦!”苏莺怡猛捂心房,回身一瞧是她,气得原地一阵跺脚抱怨,“你想吓死我呀,魂儿都快被你吓散了。” 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糖心更加忍俊不禁:“你到底干吗呢?” 苏莺怡却脸一红,不说话。 糖心探头望去,见前方缓缓行来一队大内侍卫,当前之人,身材高挺,清面俊容,穿着一件颜色鲜亮的侍卫服,正是与她见过两次面的林靖,糖心方才晓得,林靖的身份原来是侍卫统领。 苏莺怡几乎目不移珠地望着林靖,略带羞赧的面容上闪烁出微微激动的情绪,直至一行人遥遥远去,她才低不可闻地一叹。 糖心问:“你认识林靖?” 苏莺怡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林统领的名字?” 糖心坦然回答:“当初就是他带我入宫的。” “哦……”苏莺怡了然地点点头,随即磕巴着讲,“其、其实我也不算认识林统领啦,就是不久之前我去湖边散步的时候,因为一不留神,险些从桥上栽了下去,幸好被在此巡视的林统领所救……” 她一边说着,一边羞答答地对着两根小食指。 原本只是一件意外,并没什么稀奇的,但糖心越瞧她的表情越不对劲,隐隐约约猜测着:“那你莫非对林统领……” 话到半截,苏莺怡脸已红到脖子根了。 糖心目瞪口呆,简直像是发现不得了的事,伸手指着她:“你你你……难道真的对林统领……” 苏莺怡见状不妙,赶紧捂住她的嘴:“嘘、嘘,小点声,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啊。” 糖心点点头,苏莺怡才松了开手,环顾四周,执着她的手走到一处僻静地方。 糖心只觉不可思议:“你喜欢上他了?”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苏莺怡老实交待道,“反正我现在一见着他,就忍不住脸红心跳,总想看到他。” 糖心不禁问:“你不是一直喜欢皇上的吗?” 苏莺怡似乎感慨万千,不自觉叹口气:“我是喜欢皇上……可是这么久以来,别说跟皇上讲句话,就是让皇上看我一眼都不可能,我如今也算想明白了,皇上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不是自己的,终究强求不来。” 她这一席话,倒是听得糖心心中一动,不是你的到头来也不会是你的,她与大师兄之间,是不是也是如此? 糖心不知是该安慰她,还是该赞同她,尔后提醒:“你说得不错,天下男人何其多,何必死挂在一棵树上,可你别忘记此刻的身份,你现在是宫妃,如果你的这门心思被其他人知道,可是会……” 她在脖颈一划,做出个砍头的手势。 苏莺怡笑了笑:“我知道啦,我又不傻,不过是在心里想想而已,除了你,碧柳朱芍她们都不知道呢。” 糖心其实也挺羡慕苏莺怡的,可以重新再喜欢上一个人,反观她自己,从小便钟情于大师兄,可惜大师兄从来未对她有过任何的表示,现在大师兄也不知道置身何处,她觉得与大师兄就像隔着几重山那么遥远的距离了,而殷边瓷,她却至今也搞不清楚对那个家伙的感情是怎样的…… 五日后,东楚帝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一直卧床歇养。 糖心想着某人不是身强体壮么,居然也会有生病的一天?她无聊地坐在窗下剪着纸花,显然没有丝毫的打算,阿萝一阵摇头叹气,终于开口:“主子,皇上病了,咱们也该有些表示吧?” “表示?”糖心抬头看向阿萝,阿萝将打听来的告诉她,“据奴婢所说,其他嫔妃最近都有去康顺宫探望陛下,所以奴婢认为,咱们是不是也应该……” 糖心仔细想想,阿萝说得的确在理,殷边瓷生病,正是一个关心慰问的好机会,之前他不也说了,要看自己如何“尽心”吗?如果表现好了,说不定她就可以去探望小毛蛋跟小豆芽了。 糖心丢下纸花,开始兴致勃勃地熬了一碗百合莲子羹,便领着阿萝前往康顺宫,说来也巧,临近康顺宫的时候,她正好看到林美人也拎着膳盒前去探望,糖心赶紧拉着阿萝躲到角落里,就听林美人笑吟吟地朝高福讲:“高公公,我听说皇上近来受了风寒,龙体欠佳,今日我特地熬了百合莲子羹,不知皇上他现在……” 高福深知其意,淡淡落下句:“请林美人在此稍候。” 片刻后,高福从西暖阁出来:“真是不凑巧,皇上已经歇下了,林美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林美人满脸失望,她连续来了两日,可惜连见皇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只好留下食盒,闷闷不乐地离去。 糖心目睹林美人满是失落的背影,看样子,她这次来也是徒劳无获了,从角落里冒出来,走到高福面前。 “呦,是慕容才人来了。”高福笑得脸上的褶皱都多了好几层,毕恭毕敬地冲她行了个礼。 糖心抿抿嘴唇,不待他发话便道:“既然皇上歇下了,我就不打扰了,这里装着百合莲子羹,你回头拿给皇上吧。”在她示意下,阿萝将食盒递了过去。 “呃……这个……”高福欲言又止地看着已经转身离去的糖心。 糖心走后没不久,便见高福焦急忙慌地从后追了出来:“慕容才人还请留步,慕容才人还请留步。” 他摸摸额头的汗,追上糖心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慕容才人,皇上请您进去呢。” “请我?”糖心一阵吃惊:“皇上不是已经歇下了吗?” 高福自然不能告诉她,那些只是推脱之辞,毕竟后宫嫔妃那么多,每个都来探望一遍皇上那还得了?至于皇上想见谁,那得还看皇上的意思。 见他笑而不语,糖心也就没再多问,随他前往西暖阁,糖心一个人进了屋,原本想象着殷边瓷会 病得有多么严重,也许说话都会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结果发现他正好好地倚在床头看书。 糖心愣在当场,倒是殷边瓷斜睨着桃花眸,瞥来一眼:“既然来探望朕,为何又走了?” “我……”糖心见他神智清醒,俊容莹润,哪有半点苍白憔悴之色,不禁恍然大悟,“你没生病?” 殷边瓷蹙眉:“你很希望朕生病?” 糖心才闹明白,敢情他压根就没有感染风寒,而是在装病?不过这就更让人匪夷所思了。 看着她一脸迷糊样,殷边瓷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朕想着,朕日后要真是病入膏肓,是不是临终前,你才会来看朕一眼?” 糖心再傻也听出他的讽刺,立马眉开眼笑地拍起马屁:“怎么可能,皇上福寿绵延,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第66节 殷边瓷冷嗤一声,随即问:“这百合莲子羹是你做的?” 糖心看到她让阿萝拎的那个食盒正搁在龙榻畔的矮几上,不由得点了点头。 殷边瓷道:“端来让朕尝尝。” 糖心依言舀了一小碗莲子羹,正打算递给他,却见殷边瓷抿着嘴,动也不动,完全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 糖心便明白了,某人现在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自然得由她喂了,糖心小心翼翼转动手里的碧瓷调羹,亲自喂入他口中,就瞧殷边瓷皱了皱眉。 “不好喝吗?”糖心这辈子下过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偏就有一股总是自我良好的自信,认为她的手艺不会太差。 “你自己做完都没尝过?”殷边瓷喉结费劲地动了动。 “尝过啊。”不然她哪敢端来给他这位大爷喝,糖心回忆,“就是最初觉得味道淡了些,又多加了些糖……难道是糖放多了?”她后几个字猛地拔高。 “罢了。”殷边瓷对她的手艺压根也没多期待,不过还是将碗里的百合莲子羹都喝完了。 他道:“给朕揉揉肩。” 糖心想他真是一刻功夫都不让自己闲着,踩着脚踏坐在床边,一双小嫩手掐着他的肩膀轻轻揉搓起来。 “轻了……力道再重一点……对、对,就是这样……”他阖上眼,发出颇为享受的叹息。 糖心却揉得手腕又酸又疼,与对方满脸舒服的神情相比,难免有点怨气冲天的模样。当然,这又不失为一个良机,糖心趁机压低声问:“小毛蛋与小豆芽最近好不好?他们有没有想我?” 然而糖心问了好几遍,殷边瓷始终跟没听见一般,默不作声。 糖心心道你就装死吧,正打算撒手不干了,但念头一转,还是遏制住脾气,甜甜撒娇地道:“皇上,皇上。” 没反应。 “殷……”糖心刚想叫他的名字,却想起上回因为唤他的名讳,被拖出去罚跪的情景,是以赶紧又改口—— “四师兄?” “殷公子?” “阿瓷?” 殷边瓷突然张口:“力道又轻了。” “哦……”糖心嘟着嘴,加重手中的力度,大脑里思来复去后,又迸出两个字,“相公?” 第43章 殷边瓷“蹭”地睁开眼睛,就像月照银雪一般烁烁闪耀,偏偏语气淡得毫无波澜:“你叫什么,朕没听清楚。” 糖心怀疑他是不是耳背了,重新清晰地唤了一声:“相公。” “嗯?”殷边瓷似乎心情大好,嗓音里透出春-水般的柔意,“什么事?” 糖心暗忖一句“相公”竟然有如此大魔力,能让对方态度转变之大?赶紧狗腿地给他在太阳穴揉了起来:“什么时候让我再去一趟建祥宫,看看小毛蛋与小豆芽呀?” “朕跟他们说你出远门了,岂能这么快又回来?”殷边瓷拍开她的手。 糖心揉着手背,认为这人也太不好伺候了,但她似乎从中抓住点门道,再接再厉道:“那就说我有急事,临时回来一趟不就好了?行不行呀,相公~~~”最后两个字,糖心说得又嗲又软,连她自己都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殷边瓷听得十分受用,耸动下肩膀:“那让朕看看你的表现。” 表现?糖心不明白。 殷边瓷提醒:“上回朕让你看的那本秘笈,学习的怎么样了?” 什么秘笈,明明就是小黄-册好不好?糖心差点将这话脱口而出,好在又强行忍住,咳了声,嗫嚅道:“看、看了。” 殷边瓷特别开心地将她半个身子都揽入怀里,柔柔抚摸着她的小手,嗓音里含着十足的兴味:“那你跟朕说说,你喜欢里面的哪种姿势,在哪个地方,嗯?” 他像聊着家常话一样就说出来,可把糖心臊得脸跟猴屁股似的,而且那个什么秘笈,其实她根本就没看,早早便压在箱子底下了。 为此他现在一问,糖心显得有点心虚,模棱两可地答着:“唔、唔、都还好吧……” 她回答的时候,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像只不安生的小鸟,殷边瓷见状松开她,冷冷一哼:“你当朕是三岁童蒙,被你一句话就能哄骗得了的?” “我……”糖心哪料他说动怒就动怒,张着嘴不知所措。 殷边瓷跟轰苍蝇似的,不耐烦地挥挥手:“朕要歇息了,你跪安吧。” 他态度说变就变,让糖心一阵束手无措,忽然有种即将到手的鸭子要飞了的感觉,她最后不管三七二十一,连耍带赖地抱住他的手臂摇晃:“相公,相公,好相公,你别生气嘛,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殷边瓷睨了睨桃花眼,却是没有挣开她的手。 糖心便知成功了一半,顺势往他脸上香香一口,然后一脸讨好地凝睇他。 殷边瓷终于同意:“机会只给一次。” 糖心心里抓耳挠腮,想着到底该怎么能让他满意? 她瞟了眼殷边瓷,对方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貌似在等待着她的“侵略”。 糖心顿时恍悟,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小鸡啄米般亲了亲他两瓣红润如玉的嘴唇,他的唇薄薄软软的,带着适才莲子羹的清香,老实说,那种薄厚均匀的质感,真挺可口美味的,糖心使劲啄完他的嘴,又改去啃他的脖子,一来二去一番,倒把她累得气喘吁吁,最后瞧着那薄唇鲜红含艳,白皙的颈处留着深深浅浅的印子,糖心对于自己这番“杰作”,还是比较满意的。 然而殷边瓷任她怎么亲怎么啃,仍是面无表情,神情上甚至带着几分鄙夷:“就这样子?” 糖心认为自己啃鸭脖子都没啃得这么细腻这么认真过,不理解他还有何不满意的。 殷边瓷一伸手,把她拖到床上来,糖心的胳膊随即被什么硬东西硌了一下,当然,她再傻也知道那是什么。 看着某人深邃如磁的眼神,糖心明白后,有点退缩:“万一有人进来……” 第67节 殷边瓷冷嗤:“谁说要那事了,你自己没手?没嘴?” 糖心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下一刻,差点没昏厥过去。 不过殷边瓷自然不会让她昏过去,抬起她的下颌,特别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唇:“你乖乖的,事后朕保证让你见宝宝们,好不好?” 糖心没办法,被他连哄带要挟地灌了几剂迷汤药,终于含着泪同意了。 糖心吃到半截时,屋外的门却“吱呀”一声响了,紧接着有人走了进来,糖心原本就在干坏事,这一下倒好,活似被踩到尾巴的猫,吓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 “皇上。”是贤妃的声音。 殷边瓷也是一愣,不待糖心反应,快速拾了被子将她罩住,同时撒下帷幔。 糖心本想挣扎,可是被殷边瓷死死按住,继续吃她的棒棒糖。 “皇上……”贤妃被侍婢搀扶着,款款绕过屏风。 糖心心里竟有些泛酸,原来贤妃已经可以随意出入西暖阁,根本无需高福的通传了,宠妃与不得宠妃子之间的差距,就是如此之大。 “阿英,你怎么来了?”隔着黄色帷幔,殷边瓷柔声问。 贤妃恭敬一行礼,继而被人搀着坐在床边的秀墩上:“皇上这几日身体不适,臣妾特意命人给皇上熬了人参乌鸡汤。” “阿英总是这般体贴入微,令朕甚是欣慰。”殷边瓷笑了笑,用手抵着唇咳嗽两声。 贤妃马上问:“皇上身体如何了,太医诊断完是怎么说的?” 殷边瓷笑道:“没甚大碍,只是半夜受了凉,仔细歇养便是。” 糖心觉得天下再没有谁的演技会比他更出色了,如果贤妃知道,此刻殷边瓷不仅没有病,他的床上反而还有一个自己,不知会如何作想?糖心暗暗若有所思时,动作也就停顿下来,结果被殷边瓷伸进来的手指捏了下腮帮子。 贤妃开口:“皇上忙于朝政,但也要以龙体为重。” 殷边瓷笑道:“嗯,阿英说得极是,朕会注意的。” 贤妃又道:“皇上可要尝尝臣妾命人熬的人参乌鸡汤?” 殷边瓷颔首:“自然好。” 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糖心开始感到极度不平衡,凭什么他俩可以你侬我侬,她却要在私下底做这般见不得光的事?而且贤妃一来,殷边瓷就马上把她藏起来,唯恐贤妃知道她在场一样,想到殷边瓷如此在乎贤妃的感受,糖心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将那东西咬了一口。 “唔……”殷边瓷控制不住地发出一道闷哼。 贤妃立即疑惑地问:“皇上,您怎么了?” 可惜贤妃眼不能视物,否则看到帷幔里面色凝红的东楚帝,大概真的以为他在发烧。 糖心明显感觉到殷边瓷的变化,心里那个得意,开始更加卖力起来。 “没事……朕……朕只是有些胸闷气短……”殷边瓷讲话有气无力的。 贤妃担忧:“那可要传太医来看看?” “不必了,朕睡一觉就好,那人参乌鸡汤朕醒后再喝好了。”殷边瓷“病怏怏”地回答。 贤妃点点头,坐在原处,并没有立即起身。 殷边瓷声音含着一丝温柔的安抚:“天入了秋,改日朕身子痊愈,陪你一起到园内赏菊。” 贤妃莞尔:“皇上陪不陪臣妾不要紧,只要皇上龙体安康才是最重要的,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先行告退了。” 糖心竖起耳朵,听到裙裾的悉悉嗦嗦声,想来贤妃已经离去了,这才终于松口气,如果对方再不走,她就真的要被憋死了。 糖心尚不及起身,压在她头上的锦被已经被殷边瓷掀了开,就瞧殷边瓷俊容通红一片,脸上交织着似是难忍的痛楚,又更似扭曲的愉悦。 糖心想到自己适才的所作所为,情不自禁就要逃跑,然而被殷边瓷揪住衣领给拎了回来。 殷边瓷凶神恶煞地瞪着她,仿佛能把她的皮给剥下来:“你这妖精,想吸死朕是不是?” 糖心自个儿还委屈呢,遭他凶巴巴的质问,顿时什么也不顾了,“哇哇”大哭道:“都怪你,都怪你,非让我做这事,你以为我想啊。”她牙肠子还酸得厉害呢。 孰料殷边瓷神色又一变,转而轻柔地啄了啄她的小嘴,并将她落的一颗颗金豆子都吻入口中。 糖心傻兮兮地仰起头,搞不懂他为何又变得温柔起来,刚刚不是还凶的要吃人? 殷边瓷拍拍她的后背:“好了,不哭了。” 糖心吸溜鼻子,嗓音里仍带着哭腔:“那你干吗那么凶!” “朕哪里是凶?”殷边瓷摩挲着她的脸蛋,凑在耳畔轻轻吹息,“朕是心头欢喜,没想到宝贝这么有本事,弄的朕好、舒、服。”最后三个字,他还故意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出来。 噢……糖心恍悟后,秀丽的脸蛋一下被他弄的火烧火燎的,才明白他刚才是故意吓唬自己,但心里的委屈劲儿仍旧有增无减,她活这么大,还没低三下四的给人做过这种事呢。 不过糖心也来不及跟对方继续矫情,因为她很快被殷边瓷压在床上,身上衣物被扒个光光。 糖心大叫:“你干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去火了。”金箍棒顶天立地,他已经一忍再忍,要不是当时贤妃在场,他早就要好好惩治这个小妖精了。 糖心进入西暖阁许久都不曾出来,高福有些担忧地推门而入,结果听到里面如此闹腾,当时就把他吓出一个激灵,慌不折路地跑了出去。直至一个时辰后,小太监来报,说是云寒夫人求见。 这位云寒夫人可是皇上钦封的一品夫人,连高福都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只不过云寒夫人每次觐见皇上,皇上再忙也会抽出空闲相见,为此高福现在简直是进退两难,觉得今儿个真是倒霉透顶,再次冒死进去禀告。 “皇上……”高福虽是个太监,但听着里面依旧激烈的动静,老脸还是有些不自在,同时也暗叹皇帝陛下果真是强壮威武,“皇上……云寒夫人求见。” 动静顿时小下来,渐渐也就归于寂静,高福低着头,在静得近乎死一般的气氛中,终于听到殷边瓷的声音:“嗯,让她在御书房等朕。” 第68节 高福如获赦免一样,松口气便退下了。 殷边瓷俯首亲吻着糖心的脸蛋:“朕去去就回,你在这里乖乖等朕。” 糖心不作答,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大概是被他整得半死不活了。 殷边瓷晓得她在生气,捏了下她鼓囊囊的腮帮子,穿上衣服离去。 糖心觉得精力充肺的男人太可怕了,短短时间内就将她折腾了两回,而且与三年前相比,他的身体似乎越变越强猛了?糖心有点担忧自己日后会不会小命不保。 不过更她好奇这位云寒夫人是谁,居然在这种情况能够让殷边瓷克制住去见对方,看样子这位云寒夫人真是来头不小。 糖心想到殷边瓷说很快就会回来,但她岂是那么听话的一个人? 今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让糖心咬牙启齿,骂上三天三夜了,为此糖心才不会继续留下乖乖待“宰”,嗖嗖几下穿戴好衣物,就从窗户溜了出去。 第44章 糖心回到沁吟宫,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如果殷边瓷回来发现她已经不在,脸色一定不会太好看,不过这就对了,糖心脑中呈现某人臭起脸来的样子,心下就一阵暗爽,甚至还在浴桶里唱起歌,吹着飘浮在水面的玫瑰花瓣。 虽说糖心这次是溜走的,但殷边瓷那厢并没有什么反应,毕竟东楚帝现在“抱恙”在身,肯定不会有所声张,糖心觉得对某人也算是小小报复了一把,最近都有点小得意。 两日后,苏莺怡非拉着她去园内赏菊,糖心执拗不过,便一道去了,二人赏完菊花,又在园内荡了会儿秋千,趁着今日天气好,苏莺怡拉着她去漾清池喂锦鲤,她们刚至水榭长廊,远远便看到漾清池中央的六角亭内有人,却是东楚帝与贤妃。 糖心瘪了瘪嘴,装作没看见,赶紧拽着苏莺怡往回走。 苏莺怡一脸纳闷:“你走那么快干嘛呀,你没看见前面好像是皇上跟贤妃……” 糖心懒得理她,想着就是因为看到那二人才急于回避,可惜没走多远,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追在后面呼喊:“慕容才人,苏常在还请留步。” 糖心泄气地停下来,晓得她们还是被某人发现了。 小太监笑呵呵地道:“皇上请慕容才人与苏常在前往亭中饮宴。” “我们俩?”苏莺怡瞪大眼,一副受惊若惊的模样。 小太监道:“正是。” 换做以前,苏莺怡估计得兴奋的一溜烟跑过去,但如今她心系林靖,只是又惊又不敢置信,低头附在糖心耳边悄问:“贤妃也不是也在吗,皇上为何会叫咱俩也去?” 糖心琢磨着上回那事,会不会殷边瓷想找自己算账,不过贤妃跟苏莺怡在场,谅他也不敢怎么样,这厢跟苏莺逸装傻充愣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二人前往六角亭,亭内周围悬着可以遮风的雪色挂帘,进入后,她们纷纷一礼,贤妃听到她们的声音,含笑开口:“苏常在,慕容才人,适才听皇上说你们也在,我便说叫你们来,一起坐下品茶畅谈。” 苏莺怡客气地道:“多谢贤妃娘娘。” 糖心偷偷瞄眼殷边瓷,殷边瓷正径自品着酒,似乎对她们的到来根本不感兴趣,只是淡淡落下两个字:“坐吧。” 面前石桌刚好可以坐四个人,贤妃挨在殷边瓷右侧,苏莺怡坐在殷边瓷对面,剩下左侧的位置便留给糖心了。 侍婢奉上应季的瓜果以及甜点茶水,四人坐在一起,气氛看上去格外温馨融洽,贤妃素来不摆架子,苏莺怡又是个小话唠,俩人一直有说有笑地聊着,糖心则闷头吃茶,过去片刻,蓦感桌下被谁的脚碰了下,她暗暗一惊,本能看向殷边瓷,殷边瓷正给贤妃夹了一块金丝糕,要喂入贤妃的口中,贤妃红着脸,有些羞赧地轻轻张开口。 糖心想着或许只是殷边瓷不小心碰到自己而已,但没料到接下来,殷边瓷居然一直在用脚撞她的脚后跟,糖心不懂他是何意,又不敢人前显露出来,只能装着喝茶,稍后殷边瓷安静下来,糖心只觉卸下一块大石头,微微松了口气,谁知下一刻,殷边瓷又用脚尖缠上她的小腿,像是一条柔滑的蛇,不依不饶地在她腿肚间蹭来蹭去,十分暧-昧。 糖心含在嘴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慌乱间,弄翻了茶盏。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没烫着吧?”苏莺怡赶紧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 “没事没事。”糖心的披帛与袖角被茶水浸湿,不由得起身,“我回去换件衣裳,你们先聊吧。” 她领着阿萝连忙离去,直至走入菊花小径才停下来,阿萝见她开始不着急的样子,奇怪地问:“主子,您不回去换衣裳了吗?” 那只是糖心的借口,其实她是不打算再回六角小亭的,选在一处石长凳坐下:“不了,你替我取条披帛来,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坐坐。” 阿萝只得颔首,应声去了。 糖心环顾周围,小径蜿蜒,两旁摆满五彩缤纷的菊花,不少还是十分珍贵的品种,在她背后搭着两栋艳丽夺目的花架,足足一人多高,花团锦簇,芬芳摄人,真是个幽僻独处的好地方。 糖心视线不经意落向地面,上面映出一道修长的阴影来。 糖心还当是自己眼花,瞪着眼珠子仔细看了半晌,忽然就被一只手搦住柔荑,整个人也被拖进两个花架之间的空隙内。 原来花架背后有一处空地,中间葺着一个圆形石台,只是先前被掩着不易发觉,糖心被殷边瓷由后搂着,因为离得近,他鼻息间的呼吸灼得能烧着她的耳朵。 “适才叫你出来,怎么动作那么慢?”他一低头,便用唇衔住她玲珑小巧的耳垂。 糖心哪晓得他勾她的腿是叫她出来的意思啊,被他舔着耳朵一阵轻微哆嗦,忍不住问:“皇上不是再陪贤妃娘娘吗?” “啪”一下,殷边瓷竟是狠狠抽下她的雪臀,疾声厉色道:“什么记性,忘记上回怎么叫的了?等着朕再教训你是不是?” 他力道足有三四分重,打下去跟小皮鞭在抽一般,疼得糖心立马泪眼汪汪,捂住屁屁“哎呦”叫出两声:“相公,相公。” 殷边瓷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这么不听话,你说,为夫该怎么惩罚你啊?” 糖心扭过头,皱着眉委屈:“我哪儿不听话了?” 殷边瓷食指正戳她在脑门上:“前两日朕让你在屋里等着朕,可你说你上哪儿去了?” 糖心瘪瘪嘴,小声嘟囔着:“我、我还不是被你弄怕了……” 殷边瓷捏下她的脸,嫩得简直像鸡蛋皮一样滑手:“那朕今天温柔点好不好?” “在这里?”糖心睁大眼,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来,搁在石台上。 “这里怎么了,你没看秘笈上画的那些图,外面不比屋里更有情趣?”殷边瓷说着扒掉她的里裤,将她两条细腿架在肩膀上。 糖心欲哭无泪。 过去一会儿,花架外传来脚步声,大概是阿萝拿着披帛回来。 第69节 “主子?主子?”阿萝左找右找,也不见糖心的踪影,嘴里念叨着,“奇怪,主子刚刚还在这里,这会儿又跑到哪里去了。” 花架后面,糖心急得要命,偏偏唇舌被殷边瓷霸道占据着,想示意他动作轻点都不管用。 待阿萝走远,糖心总算缓和过呼吸,求饶似的地开口:“阿萝来了,你快放我走吧。” “没事,咱们这儿她不会发现的,让她找两圈再说。”殷边瓷正在兴头上,肯放她走才怪,又低下头,用舌头缠绵地舔-弄起她的小耳垂。 糖心觉得自己像在云山云海里飘来荡去的,被他逼着喊了好几声“相公”,事后,她浑身酸疼得紧,两条腿站着都费劲,不禁委屈得又想落泪儿。 “好宝宝,你不知道你那处简直能要了朕的命,朕保证下次再快一点,嗯?”殷边瓷仿佛抱着珍宝一样将她抱在怀里,不停亲吻她的脸蛋。 糖心气急败坏,明明是他自个儿精力充沛,结果却说成是她的不是,气得朝他脖颈咬了一口。 殷边瓷心情舒畅,就当是小猫挠痒痒,更添情趣而已,亲自替她穿好衣裳,不过看着那一团皱皱巴巴的里裤,叹口气:“这个没法要了,丢了吧?” 想到上面混着栗子花味,糖心一张嫩脸瞬间红成了火烧云,气嘟嘟地讲:“那怎么行,要是被人发现,我可没脸活了。” 殷边瓷哄道:“好、好,那朕替你处理了便是。” 见她还撅着嘴,殷边瓷用唇蹭在上面,亲昵而轻柔地研磨一番:“晚上朕让你见小毛蛋与小豆芽好不好?” “真的?”糖心觉得没有什么是比这再好的消息了,先前的怒火与委屈登时一消而散。 “自然是真的。”殷边瓷说完,将那条里裤塞进袖子里。 糖心脸情不自禁又红了红。 下午果然有太监来,请她前往建祥宫,当糖心兴致勃勃地赶至建祥宫,却见小毛蛋与小豆芽一左一右地偎在殷边瓷怀里,正睡意酣甜。 糖心刚要开口,却被殷边瓷一个手势阻止:“嘘,别吵着孩子,他们刚才玩累睡着了。” 糖心怀疑他是故意趁这个时辰叫自己来的,气得干瞪眼,又不得不压低声问:“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殷边瓷道:“怎么说话不算数?朕让你见孩子,不是让你见到了么?” 糖心想他说的的确没错,竟无力反驳,瞧着小毛蛋与小豆芽像八爪鱼似的抱着他的手臂,糖心心里难免醋意大起,以前两个小鬼头跟着她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黏过自己。 殷边瓷轻轻从小毛蛋手里抽出手臂,再看向另一个小人儿时,不禁笑了笑,无奈的语气中又掺杂着一丝宠溺:“豆芽真是随你了。” 他掏出丝帕,把小豆芽嘴角的哈喇子慢慢拂拭掉。 糖心若有所悟地想着,原来自己的睡相一直是这个样子的? 殷边瓷唤来两名宫女,将熟睡中的孩子们抱回寝室。 糖心气急败坏地坐到炕上,两手环着胸,昭示出她现在有多么的不高兴,从头到尾,她看孩子的时间还没半盏热茶的功夫,实在太可恶了。 殷边瓷凑上前,将她抱在大腿上,握着一只玉手道:“再过一个多月,就该到朕的生辰了。” 糖心想着这不是还好久呢么,现在提它做什么。 殷边瓷戳戳她白软的腮帮子:“你就没什么表示,嗯?” 糖心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敢情是某人厚着脸皮来要礼物呢:“皇上想要什么?” 他板起脸,冷哼一声。 糖心马上改口娇嗔:“相公想要什么?” 殷边瓷指尖温柔地绘着她优美的唇形:“这个……得你自个儿想……” 这可是给糖心留了个大难题,总觉得他除了对那事儿感兴趣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当然也不怪糖心想歪,毕竟殷边瓷在房事上实在勤得厉害。 回到沁吟宫后,糖心心里开始犯愁,思忖到底该给殷边瓷准备什么生辰礼物才好。 第45章 再过一个月,就该到东楚帝的诞日了,尽管后宫内风平浪静,但还是能感觉到一股跃跃欲的劲头,各宫主子嘴巴都紧得跟针线缝上似的,唯恐泄露自己所要敬上的贺礼,被他人捷足先登。 可惜糖心想了好一阵子,至今也没有个主意,遂前往桉霞宫去找苏莺怡。 苏莺怡见是她,故作稀奇地调侃:“呦,今儿个吹的什么风,把你这位祖宗爷给吹来啦!” “去去,别闹。”糖心笑着拧下她胳膊上的肉,“我是有正经事找你说。” 苏莺怡命碧柳奉茶,执着她的手,二人一左一右坐在炕上,笑盈盈地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糖心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眼珠子留意留意周围,磨磨唧唧地道:“你、你给皇上的生辰礼物,准备的是什么啊?” 苏莺怡一愣。 糖心也知道这个话题可能会让她有所顾虑,正想着解释,好在苏莺怡早拿她当知己朋友,毫不隐瞒地笑道:“我早就准备好啦,是我爹下江南时,找到的一块极难寻的黄花梨木,届时会雕成寿星翁呈给皇上。” “这样啊。”看来有个靠谱的老爹就是能省心不少,糖心一阵艳羡。 苏莺怡问:“那你呢?” 糖心摇头,显得愁眉苦脸:“我心里一点主意都没有。” 苏莺怡单手托腮,笑呵呵审视着她的神色变化:“这是怎么回事,感觉你对皇上这次的生辰很上心啊。” 能不上心吗,某人都亲自开口要礼物了。 糖心扬唇一笑,也就不置可否。 苏莺怡想到什么,随之一哼:“据我所说,林翘儿那个小贱人貌似打算画字画,这段日子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练字,唯恐被我发现呢。” 第70节 糖心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苏莺怡嫌她忒小瞧自己了:“你忘记我会武功啦,我趴在她屋顶上看的,哼,她个小贱人,还自以为能瞒过我呢。” 糖心晓得她与林美人势不两立,真不清楚她们这种关系哪日才是尽头,苦恼着:“可惜我不会画画,字也写的不好。” 苏莺怡替她想了想,沉吟片刻启唇:“其实……最好的礼物,莫过于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吧?不分贵贱,不分好坏,起码能证明自己的一片心意。” 自己做的? 经她提醒,糖心恍若醍醐灌顶,倒是觉得这个点子不错…… 回到寝宫后,糖心又开始犯愁,给殷边瓷到底做个什么好?衣衫裤袜?荷包香囊?糖心打小几乎没动手绣过东西,女红可谓差得不敢想象,思来复去后,糖心决定绣个荷包好了,起码难度没那么大。 然而糖心花费半个月功夫绣成的鸳鸯戏水图,竟活脱脱变成了野鸭戏水图,不仅如此,糖心的手指头上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面对这幅“野鸭图”,糖心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如果真的当成生辰礼物送给殷边瓷,岂不要被他给讽刺死?糖心将荷包丢至床底下,心头一阵烦躁,紧接着眼珠子转了转,唤来阿萝。 “主子怎么了?”阿萝急匆匆跑进来,以为她又刺破了手指头。 糖心知道阿萝的女红十分了得的,既然自己的难以入目,不若就找阿萝替自己绣一个好了。她讨好地揪揪阿萝的衣袖:“阿萝,你来替我做吧!” 阿萝怔仲着开口:“可是主子,您不是说是为了陛下的生辰,之前一直在……” “我想了,反正咱俩都是沁吟宫的人,谁绣的还不是一样的?”糖心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阿萝深知她的脾性,只怕不同意,对方就会不依不饶的求自己,阿萝哪里受得了她这个磨人精:“那、那好吧。” “太好了!”既然是阿萝动手,糖心决定就让她做一双龙鞋好了。 不久,终于到了东楚帝生辰那日,殷边瓷先是在金承殿宴赐群臣,之后又赶到殿堂与后宫妃嫔饮宴。 除去歌舞助兴,最热闹的环节,自然是各位妃嫔依着位次,逐一上前呈敬寿礼,这些寿礼多为奇珍异宝,看来都没少下血本与心思,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贤妃的礼物,贤妃一直深受东楚帝宠幸,显然她送的礼物能引来在场所有人的侧目,而贤妃送的一支亲手雕琢的并蒂莲花簪,尽管款式简单,但谁都知道贤妃眼睛是看不见的,那么这支玉簪就显得尤为可贵,并且听说贤妃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雕琢了,不得不说,贤妃对东楚帝的一片深情,令各宫妃嫔都感到自愧弗如。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冰山脸的东楚帝今日唇边一直勾勒着淡淡的笑痕,俊美之中又流露着无限温存,看得众妃芳心乱颤,荡漾不已。而今天这些琳琅满目的礼物中,自然不乏妃嫔们亲手所做的绣品,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走的,几乎都被绣得活灵活现,轮到糖心敬上寿礼的时候,糖心一阵庆幸,多亏她拜托阿萝代绣,否则要是送上她当初绣的鸳鸯戏水荷包,岂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糖心送出名义上是自己实际却是阿萝所绣的一双龙鞋,精致又不失体贴,她想着殷边瓷一定会喜欢的,她甚至情不自禁咧开嘴,露出一排雪白可爱的小米牙。 然而下一刻,糖心却是失望了,因为殷边瓷收到龙鞋后,那眼神竟是冷若寒渊,仿佛要噬人一样。 这可把糖心看得一头雾水,七上八下,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晚宴开始后,殷边瓷的表情与先前比可谓天差地别,脸上再无温色,冷得简直能掉出冰渣子,这一变化,令众妃也开始提心吊胆,吃饭都是心惊肉跳的,尤其是糖心,总感觉殷边瓷的目光跟利刃似的扎在她身上,只要她敢抬头,就能刺死自己。 歌舞毕后,就到了画舫游湖的环节,糖心兴致勃勃地随着众人登上船,耳畔却突然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骗子。” 糖心吓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不禁左右张望,发现殷边瓷明明站在与她隔着两三道人影的位置,正看着飘浮在湖面上的一盏盏莲花灯。 糖心怀疑适才简直是自己的错觉。 晚宴结束后,糖心回到沁吟宫,像只焦急的小鸟一样在院内踱来踱去。 阿萝奇怪地问:“主子,你怎么了?” 仿佛是电光石火,糖心内心突然迸出个念头,有些可怕地猜测着,莫非殷边瓷看出那鞋子不是她做的了?是以才会在画舫上说她是“骗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小宫女已经过来禀报:“才人,皇上来了!” 竟然来了?糖心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大概是心虚作祟,第一个想法就是,躲起来再说! 旁边有棵榆树,糖心见状便施出轻功飞了上去,可惜老榆树高得要命,糖心只能飞到半截,紧紧抱着榆树的树干。 “主子……”阿萝对她这厢举动看傻了眼,随即只觉得她这个姿势太不美观了。 下一刻,殷边瓷已经迈入院子里,阿萝连忙跪地:“奴婢给皇上请安。” 殷边瓷冷着脸问:“你们主子呢?” 阿萝私下急坏了,主子就在树上呢,但这话又怎么说得出口,磕巴着开口:“才、才人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未能及时接驾……” “不舒服?”殷边瓷一愣,“她哪儿不舒服?” “就是……”阿萝“就是”了三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殷边瓷干脆道:“朕进去看看。” “皇上,您不能进去!”阿萝忽然大着胆子,本能地出声阻止。 殷边瓷何等心思细腻之人,从进来时就已经瞧出她神色有异,此际对方眼珠子又一个劲儿往上方瞄着什么,殷边瓷若有所觉地仰起头,结果这一瞧不要紧,一下就看到了跟无尾熊一样抱着树干的糖心。 殷边瓷差点没当场气晕过去,脸色黑得比墨汁浓:“你在树上干什么?” 糖心不料这么快就暴露了位置,心道还不是他在画舫上莫名其妙一句,让她现在就像老鼠看到猫似的紧张,嘴上却道:“我在上面……锻炼锻炼身体……” 殷边瓷猛一回首,包括高福及背后所有随侍,皆垂下脑袋不敢再看。 等殷边瓷再抬头,却是笑得邪魅含哄,朝她勾了勾手,示意“下来”。 糖心又不是傻子,认为这就是个活脱脱的陷阱,肯下来才怪,为此本能地摇摇脑袋。 “不下来?”殷边瓷挑挑眉,拾起地上一块石子,快如闪电般,弹中糖心的小屁股。 “哎呦!”糖心惨叫一声,立马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掉了下来。 不过坠落半空的时候,她就被殷边瓷稳稳接住抱在怀里,一路直奔屋内。 第46章 糖心就像个破包袱,被殷边瓷毫不怜惜地丢到牙床上。 第71节 “你这个骗子。”殷边瓷唇齿间挤出五个字,竟是凶狠狠地欺身压上,在糖心白腻如雪的脖颈处用力咬出一排牙印,直至糖心大呼疼痛才肯住口。 不得不说,没别人在场的时候,东楚帝便彻底从人化身成狼。 糖心遭他此举,除了哀嚎还是哀嚎,疼得眼底含起一包雾泪,委屈巴巴地张口:“你干嘛啊!” “朕的礼物呢?”他一脸严肃地问。 糖心闻言,不禁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讲话莫名结巴起来:“我、我不是在晚宴上送过了吗?” “你当朕是傻子?”殷边瓷冷冷一笑,“朕刚刚试探了你的脉搏,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脉搏分明快跳了三下,可见你是在说谎。” 这样也行! 糖心瞪大眼珠子,差点没咬着舌头,不过必须承认,某人的试探方法倒的确准得很。糖心不动声色地将小手从他掌心里抽回来,看来以后说谎,不能再让他把着手腕了。 当然,殷边瓷的证据不仅仅如此,他又是一阵不冷不热的讽笑,伸手狠戳着糖心的脑门:“还有,你当朕不知道你的手艺?你要是能绣出那样整齐细密的针法,才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这话简直一针见血,说得糖心呆呆张着嘴巴无法反驳,可谓羞窘到了家,同时她捂住脑门,都快被他一来二去的戳出脑震荡了。 不过殷边瓷这回真是气极,吐出的每个字都透出咬牙切齿的意味,“朕等了一个多月,结果你却拿来别人绣的东西打算蒙混过关?你就不信朕会砍了你的脑袋?” 糖心一听砍脑袋,立马忍不住大叫,出声“招供”:“等,等等的,我……我有绣!” “你有绣?”殷边瓷却是皱眉,半信半疑,“那东西呢?” 糖心想着应该还丢在床底下,弯下身,伸手一阵摸索,半晌后,终于掏出一枚灰不溜秋的荷包来,原本的米分红绢料已被灰尘覆盖。 糖心忙以袖掸了掸,仿佛献宝一样,不是讨好地笑道:“喏,这个是我绣的。” 殷边瓷嘴角冷一抽搐,却是快气炸了:“朕的礼物,就被你这样丢在床底下?” 糖心不期然打个寒栗。 殷边瓷没好气地接过来,不过当仔细端详起眼前的荷包,居然又笑了起来:“嗯,这对野鸭子绣得不错,倒是比朕想象的要好上许多。” 糖心一听这话,气得牙根打颤,什么意思啊,好像她本就该绣那么烂才对似的,气急败坏地纠正道:“是鸳鸯,鸳鸯!” “呦,还知道绣鸳鸯了?”殷边瓷脸上的表情可谓是雨过天晴,春风满面地捏捏她的腴颊,“你这是要跟谁成双成对呀?” 糖心觉得这人真是有够不要脸的,瘪了瘪嘴巴,不太情愿地道:“自然是跟相公了。” 殷边瓷亲亲她的小脸蛋,然后美滋滋地将荷包系在腰上,糖心一阵瞠目,他也不怕日后戴出去丢人么。 “小嘴变得这么甜,你说朕是不是应该好好奖励一番啊?”殷边瓷仿佛抱着小宝宝一样将她抱在 腿上,但两只手可不安分,不停地上下乱摸。 糖心就知道他所谓的奖励准没好事,红着脸扭晃身子,略微惊惶地唤着:“相公,相公。” 殷边瓷笑道:“你适才不是说在树上锻炼身体么,咱们这会儿在床上锻炼锻炼身体,你说好不好啊,宝贝?” 糖心想说不好,可惜连发表意见的余地都没有,身上的小肚兜就已经“嗖”地不翼而飞,两团又 圆又俏的小西瓜,被殷边瓷俯首咬住。 由于皇帝陛下越战越勇,糖心不得不含着泪哀求:“相公,相公,你饶了我吧!” 然而殷边瓷现在已然不满足“相公”这个称呼了:“好宝贝,你再叫个其他好听的,说不定朕就饶了你。” 糖心没法子,只得拼命想着好听的话,但在皇帝陛下一番冲击下,糖心抵挡不住地扯着嗓子大嚷:“好哥哥,好哥哥饶了奴吧!” 结果糖心这一叫不要紧,竟惹得殷边瓷双目赤红,似乎浑身血脉都要喷张开来,动作不仅没舒缓,反而愈发亢奋了。 糖心只能在心里大骂,这个变态! 因为皇帝陛下一晚上的不知节制,糖心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滩烂泥,疲惫不堪地一直睡到天鸣。 早上糖心是被疼醒的,她发现殷边瓷坐在床边,正用一根针头刺她的手指头,然后糖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滴血落在一块浅紫色的玉石上,那玉石仿佛有灵性般,吸摄她的血后,竟逐渐变为黑紫色。 “它叫锁魂玉,据说可以锁住一个人的灵魂,让对方无法魂飞魄散。”殷边瓷替她舔了舔那根流血的手指头,随即将锁魂玉戴在糖心的脖颈上。 糖心颦眉:“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东西?” 殷边瓷解释:“它是东楚国的不传之宝。” 糖心却不以为意地“切”了声,一块破石头罢了,居然还被奉为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她才没那么迷信呢。况且糖心严重怀疑殷边瓷是在诓她,如果真是东楚国的不传之宝,他哪里舍得给她戴上。 殷边瓷俯首,亲昵地蹭蹭她的鼻尖:“昨晚舒不舒服,嗯?” 糖心一张脸顿时烧红至脖子根,干脆闭着眼,装做听不懂。 偏偏殷边瓷不依不饶,褪掉鞋子单手撑着头,侧躺在床上:“原来宝贝这么喜欢,那为夫下次一定要好好满足宝贝。” 糖心终于忍不可忍地睁开眼,“呸”了一声:“谁喜欢了!” 殷边瓷笑道:“昨晚把为夫吃的那么紧,还不就是不愿让朕离开的意思?” 糖心想着谁吃他那么紧了,自以为是的男人,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自信,忙开口催促:“皇上一会儿不是还要上早朝么?” 殷边瓷刮下她俏丽的鼻尖:“你要是一直表现乖,等到了新年,朕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糖心眼睛一亮,因为被他锁在怀里,就势拿脑袋瓜蹭蹭他的胸膛,“那等上元节,你带我去赏花灯。” “好。”殷边瓷想也不想的答应。 “我还要吃冰糖葫芦。” 第72节 殷边瓷皱眉:“怎么喜欢吃那玩意。” “我以前下山就爱吃啊。”在皇宫里总是山珍海味,早就不以为奇了,自然怀念以前吃过的民间小吃,糖心趁机又扯扯他的衣袖,“而且你要让我见小毛蛋与小豆芽。” 殷边瓷拿她没辙,他不过说了一句话,结果就让她得寸进尺地提出一大堆要求:“那你给朕再做一双鞋子。” 糖心瘪着嘴不乐意,她是这辈子都不想碰针线了,都说十指连心,想想在手指头上扎出的针眼她就觉得疼,鼓囔起腮帮子:“不要……做鞋那么难……而且手指头也会疼……” “熟能生巧你不知道?而且觉得难,你仔细跟阿萝学着不就行了?”殷边瓷有些气急败坏,像是老夫子戳着不听话的学生一般,“怎么朕让你办点事,就这么困难?” 糖心经他一训,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想着不就是做双鞋子,至于那么教训人么。 这一年的冬天,糖心变得比往年都要忙,因为应了某人的要求,必须要在年前做出一双新鞋子来,糖心越想越生气,觉得自己连赖被窝的功夫都没有了,每每执着针线就少不得一通抱怨,没事还拿绣棚当成殷边瓷的脸,使劲扎个十来下才算解气。 这日,贤妃突然来找糖心,让她很是出乎意料。 “英师姐……”糖心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搀着她坐下,有些疑惑地问,“英师姐,有什么事你传唤我一声不就好了,何必亲自来一趟?” 贤妃和蔼地笑了笑,但神色间迅速蒙罩上一层落寞之绪:“小师妹,我可不可以跟你单独谈谈?” 糖心一惊,不过依她所言,挥手摈退阿萝以及其他侍婢,见贤妃身边还站着一位碧衫宫女,却是不好做主了:“英师姐,我的人都退下了。” 贤妃一听便明悟:“你放心,枣儿是信得过之人,不会乱说的。”转首对枣儿说,“你先在门口守着吧。” 枣儿福个身离去。 屋内仅余下彼此,要说贤妃来找糖心,的确让糖心大吃一惊,昔日感情要好的师姐妹,如今却变成宫中共侍一夫的宫妃,尽管贤妃性情依旧没有变,但糖心看着夏如英心里却有些别扭,尤其想到殷边瓷对贤妃呵护备至的情景,糖心就咬得牙根痒痒,突然发现,原来她还是挺在乎殷边瓷对贤妃的态度的。 糖心启唇问:“夏师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第47章 “小师妹,我已经请求皇上,三日后会前往隆灵庙祈福,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去?”贤妃嗓音平静道。 糖心闻言一愣,疑惑不解地问:“夏师姐为什么要我……” 大概听出她语气中的惊讶,贤妃不由得说出心中的想法:“其实我是希望能在那天祈福的时候,小师妹可以带我到外面逛逛。” 糖心张大嘴,更加不可置信了:“好好的,你为什么想到外面去呢?” 贤妃心内仿佛藏着千言万语,深深一叹:“小师妹你也知道,我并非名门闺秀出身,如今皇宫里的日子虽是锦衣玉食,可惜却一点也不适合我。” “皇上他……”糖心想说她毕竟还有殷边瓷的宠爱,但这话涌至喉咙,就跟堵着块石头般,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贤妃道:“自从三年前我失明之后,皇上一直对我呵护有加,金宫玉殿侍从无数,也许我想要什么,皇上他都会尽可能的满足我,但也正因为眼睛的缘故,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总要有无数人跟随,连一个人能独自清静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过寂寥了。” 糖心有些不是滋味,这般话听来,无不透露着东楚帝对贤妃的怜惜与爱护,若换做其他宫妃说来,只怕是有炫耀的成分,然而糖心又分明清楚,贤妃并非攻于心计之人,现在跟她说的不过都是真心话而已。 糖心不自觉揪了揪衣袖,话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意:“皇上待师姐这么好,英师姐如果提出想到宫外走一走,皇上又岂会不同意?” 贤妃却摇头:“皇上他不希望我随意走动的,就连这次祈福,皇上也会陪我一同前往,我知道,皇上他其实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可我并非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这些年居住在皇宫,感觉自己都快生锈了,我多希望能到外面走一走,听一听外面的喧嚣,可这种话我不能对皇上说,怕他会有所愧疚,小师妹你不知道,除了你,我在宫里连个能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那些妃嫔明面上敬重我,其实又何尝不是因为皇上的缘故。” 糖心听了这番话,觉得贤妃也挺可怜的,眼睛看不见,又不能随心所欲的行事,换成自己,整日活在黑暗之下,恐怕是早就疯了。而贤妃无怨无恨,拥有着一颗淳朴善良的心思,始终把她当做疼惜的小师妹。 糖心想到适才对贤妃生出的那点小酸涩,心内不由得暗暗生愧。 “小师妹,突然来找你说这些……吓着你了吧。”贤妃似乎也有些无奈,垂下眼帘笑了笑,“其实我明白,就算来找师妹也不会管什么用,我大概是闷得太久了,才来找你说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糖心想了想,下定决心:“夏师姐,我帮你。” “小师妹……”贤妃略显激动。 糖心心底已有了主意:“祈福完毕后,咱们趁着在隆灵庙歇息的功夫,偷偷离开寺庙,不过玩归玩,顶多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贤妃闻言真的能溜出去玩,简直乐不可支:“这是当然,哪怕是一刻功夫,我也心满意足了。” 事后,糖心向殷边瓷一通撒娇,提出也想去隆灵庙烧香,殷边瓷虽说有些讶异,但好在最后同意了。到了第三天,糖心随着大批人马,前往京郊的皇家寺庙隆灵庙祈福。在大殿内,糖心见贤妃在菩萨面前虔诚地祷祝,也难得地跟着拜了又拜,轮到摇筒的时候,贤妃晃落掉一支签,糖心顺手帮她拾起,但见上面写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小师妹,这个签怎么样?”贤妃十分期盼地问。 糖心觉得此签不算顺遂,开口道:“我也不太懂,还是去找解签的居士看一看吧。” 贤妃点头,问道:“小师妹你不去求签吗?” “不了。”糖心对自己的姻缘早不抱希望,为此求不求又有何用。 在庙里用过素斋,东楚帝去与主持禅师谈经论法,糖心与贤妃便被安置到后院厢房内歇息,因之前商议好,糖心偷偷摸摸来到贤妃的厢房,大概终于是可以甩脱众人的跟随,贤妃显得一脸兴奋,由枣儿在外面看守着,她们从后窗离开。 糖心轻轻松松带着贤妃跃过青石墙,原本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离隆灵庙不远就是一座小镇,只要赶在半个时辰内回来即可,但糖心万万没料到一幕最狗血的情况居然降临在自己头上,那就是遇见刺客。 她们才出来没多久,便迅速被七八名蒙面刺客团团围住,而且这群刺客各个武功高超,贤妃虽不能视物,但武功在身,勉强能应对两招,她一把推开糖心:“小师妹,你快走!” 糖心眼瞅一道寒光划破贤妃的衣袖,有殷血流淌而出,她只得咬着牙又冲了回去,结果就是她与贤妃双双被擒。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简直天助我也!”蒙面首领得意的仰头大笑。 这一举动终于惊动了侍卫,殷边瓷在无数侍卫的拥护下,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这狗篮子皇帝!”原来蒙面首领是上一任东楚帝的手下。 殷边瓷果然是处事不惊,得知他们的身份后,面不改色地开口:“庸君无所作为,荒淫无道,朕登上这个皇位,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 “放屁!”蒙面首领大骂一声,在他示意下,两名手下旋即将剑架在糖心与贤妃的脖颈处。 殷边瓷深眯了眯眼:“你想怎么样?” 蒙面首领道:“我知道,她们两个都是你的宠妃,你要是想留住她们的性命,就把马给我们,一路安全护送我们离开国都。”原来殷边瓷攻城夺位后,国都上下封锁严密,令这些余下的乱臣贼党无处可遁,如今走投无路下,他们终于打听到今日殷边瓷前往皇家寺庙祈福,决定孤注一掷。 殷边瓷同意:“可以,不过两个人质都在你手上,朕无法相信你们,除非你先放了一个,朕保证说到做到。” 第73节 蒙面首领略一思忖,由于对方形势有利,如果真的硬拼起来,只怕兄弟几人更无退路了,颔首答应:“好!” 这就是要在糖心与贤妃之间二选一了。 糖心看到殷边瓷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右边那个有伤,你先放了她。” “皇上……”贤妃禁不住热泪盈眶。 糖心颌下横着冰冷刺骨的长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贤妃投入殷边瓷的怀抱里。 其实这种时候,糖心也说不出心底是个什么滋味,或许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又不愿去承认而已,直至现在事实真的摆在眼前,糖心才明白,在殷边瓷心里,贤妃才是那个最为重要的人,她与贤妃相比,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糖心只觉脖颈处的剑刃仿佛已经渗入皮肉里,让她感到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始终凝落在正紧紧相拥的二人身上,当她被刺客拎上马背的时候,殷边瓷也依旧在安慰着怀中受惊的贤妃,一眼都没看过她。 风声呼啸过耳,糖心被刺客首领挟持着一路顺顺利利奔出城门,殷边瓷果然言而有信,十分配合地放了他们离去。 但在糖心看来,就算殷边瓷没将她的生死放在眼里,此举也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果然,出城将近半个时辰后,糖心听到上空传来清犀的鹤鸣。 她一仰首,看见花仙子从天而降,那是一记漂亮的俯身突袭,以快得难以形容的速度朝他们冲来,掀起一场巨大的狂沙旋风。 刺客们的马匹纷纷受到惊吓,不听使唤地四散逃离,糖心的马匹因为受惊过度,一声长嘶吼后,两蹄腾空而起,糖心与刺客首领顿时滚落在地上,就在此刻,殷边瓷已经领着人手追了上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糖心看到殷边瓷朝着自己直奔而来,刚要握住她的手,但是被刺客首领从中阻拦,不过他明显不是殷边瓷的对手,没几下就落了下风,而殷边瓷又快速被两名刺客缠上,这个时候,刺客首领开始将目标转向糖心,发疯一般擒剑刺去,偏偏殷边瓷已经解决掉两名刺客,比他又是快了一步。 糖心愣在原地,感觉到殷边瓷温热的掌心攥住她的手,一刹那,她心头无端端生出一股强烈的怨意,竟执拗着不肯走,殷边瓷因为没拉动她,眼神流露出诧异的情绪,或许更多的是不可思议,这时刺客首领从糖心背后刺了过来,殷边瓷急得掷剑射中对方的肩膀,使得刺客首领剑尖一斜,惊悚无比地擦过糖心的脖颈,殷边瓷眼睛都红了,施展掌风,震得刺客首领当场喷出一口鲜血,而糖心一个重心不稳,身形直朝前栽去,脑袋正巧磕在坚硬的石头上,陷入昏厥不醒。 第48章 糖心感觉脸颊痒痒的,似乎是谁的手在她的肌肤间反复摩挲,可是当她睁开眼,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糖心恢复神智后,看看周围,原来她正躺在沁吟宫的牙床上,看样子,她是已经回到皇宫里了? 殷边瓷正坐在床畔的绣墩上,静静注视着她,只是那张面容,不见关怀与担忧,唯有冰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伸手就能触及到的人,糖心却觉得与他,仿佛是隔着几重山那般遥远的距离了。 “好点没有?”殷边瓷开口询问,不过那语气,真是听不出半点关心的味道来。 糖心拧拧眉,记起在隆灵庙发生的一幕,不禁将脸撇向床内侧,一副“用不着你假惺惺关切”的模样。 殷边瓷若被气恼,一股怒火终于像岩浆爆发般,怒腾而出:“你到底想怎么样?还嫌自己闹的不够?” 糖心不料他竟冲自己大吼大叫,“蹭”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反驳:“我闹什么了?”其实她倒真的忘了,当时若不是殷边瓷弃剑投掷,她恐怕早就被刺客首领给刺穿喉咙了。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殷边瓷黑着一张脸,额角青筋直跳,“若不是你私自带着贤妃离开隆灵庙,又岂会给那群刺客可乘之机?阿英差点因你丢掉性命,你知不知道?” 糖心承认一切错误因她而起,也深知对不起贤妃,害她置身于危险之中,而在那种情况下,贤妃还在不顾一切地来保护自己,甚至受到剑伤,其实这些糖心都清楚,清楚错在自己,可是听到殷边瓷张口闭口都是贤妃,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不知道,又不是她一个人受了伤!”她脑门上的伤口现在还疼着呢。 “这都是你自找的。”殷边瓷声音冷得毫无温度。 糖心发觉有什么变了,三年前,这个男人连她掉一根头发都会心疼,甚至为了保护她而瞎了双眼,可三年后,他却心疼着别的女人,说她是活该自作自受。 “阿英唯恐朕责罚你,一直告诉朕错在她与你无关,可你倒好,非但不知错,反而一再耍脾气,你能不能学着长大一点?”殷边瓷嗓音里透着一股有心无力的无奈感。 糖心却咬紧泛红的嫣唇,几乎是赌气地道:“反正我都是错的,贤妃什么都好,什么都是对的,行了吧!” 殷边瓷大概没料到她会讲出这番话,突地冷笑:“你拿自己来跟阿英比?” 糖心一愣,看到他冷漠地勾了勾唇角:“你觉得你有哪点能比得上阿英?阿英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为了朕,可以牺牲掉自己的双眼,只要朕开心,她什么都肯为朕做,而你呢,永远自私自利,心里头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你说你拿什么来跟阿英比?” 糖心如被扼住脖子一样,气得眼前阵阵发昏,十根手指头都情不自禁地痉挛作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仿佛要发疯一样,遏制不住地朝他嚷去:“你给我走,我就算死了也跟你没关系!殷边瓷,我真的讨厌死你了,这一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你以为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啊,要不是为了小毛蛋跟小豆芽,我才不会这么阿谀奉承你呢!” 殷边瓷脸色有一瞬惨白,继而笑了笑,从唇齿间极其缓慢地吐出两个字:“很、好。” 他起来背过身,开口下令:“传朕旨意,降慕容氏为常在,禁足思过半年,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前往沁吟宫探望。” 糖心昂起下颌,仿佛不用看见他是件十分开心的事,不甘示弱地回应:“那再好不过了。” 殷边瓷身形好似轻微摇晃了下,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寝宫。 糖心扑到床上,泪珠子哗啦啦地往外流,任她怎么擦也止不住,把绣花枕头都浸透了大半。其实她一直都看不透殷边瓷这个人,就像她看不透她对殷边瓷的感情一样,她恨他,讨厌他,可同时又在享受着他的宠溺与疼爱,或许……真的如殷边瓷所说的那样,她的确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天生就喜欢享受别人待她的关怀而不愿付出。 三年前的糖心,可以说是恃宠生娇,三年后的糖心,却是从天上坠入泥泞。 糖心突然发现,原来她是受不了殷边瓷对她不好的,也受不了他用冰冷冷的语气跟她讲话。 殷边瓷的旨意一下,糖心就像被打入冷宫,不仅无人问津,连苏莺怡都无法来探望她。 日子转眼到了年关,这无疑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除夕当夜,殷边瓷携贤妃举行了盛大的内廷家宴,可惜这一切与糖心无关,糖心将那双绣给殷边瓷的新鞋,丢进了火盆里。 很快又到了十五上元节这日,糖心没让阿萝在身边伺候,放了阿萝跟沁吟宫里其他几名宫女太监在后院吃酒闹在一起,糖心佯作早早就寝,但事实上,她换上一身轻装便服,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出了沁吟宫的东墙。 尽管殷边瓷下令她禁足半年,但糖心哪里是逆来顺受之人,要她乖乖呆在房间里,那好比是要了她的命,糖心溜进仙云园,找到花仙子,笑嘻嘻又不失讨好地摸着花仙子的脖子:“今晚过节,咱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花仙子却不屑地挥下翅膀,用长喙指指一旁的石雕长桌,原来今日过节,御膳房特意为它准备了一份美味可口的鲜鱼大餐,是以花仙子的意思很明显,想用美食诱惑它那是不可能滴。 糖心“切”了声,不过她当然还有其它办法,脸一绷,故作严肃道:“你不带我出去,我就把你暗恋的事,立马告诉你的心上人!” 一提心上人,花仙子不禁忸怩地扭了扭身子,示意不要~不要~ 瞧,抓到把柄就是管用!糖心得意洋洋地爬上花仙子的后背,顺利飞出皇宫。 从黄昏起,都城的大街小巷上便是一片流光溢彩,主街两旁皆是花灯锦铺,那些悬挂的彩灯五花八门,异彩纷呈,尤其入幕之后,整条主街上人流如织,香衣云袖与灯辉交织成一派繁华若梦般的景象。 糖心不能带着花仙子逛街,便让花仙子停在一处小巷内等着自己,她刚要转身离去,却被花仙子叼住了衣袂,糖心拿这位“大小姐”没办法,只好开口哄劝:“你在这里乖乖别动,我就去一个时辰啦,回头我给你买麻辣烩鱼吃,保证你喜欢得要命!” 花仙子似乎乐不可支,松开她,兴奋地挥舞几下翅膀,直把糖心扇退好几步,糖心无奈一笑,便扭头跑掉了,因为离主街尚有些距离,一路上人少僻静,糖心走了没多远,蓦感一道劲风直逼后背,她直觉不妙,回首不遑看清来人,身上几处大穴已然一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第74节 糖心再次醒来,一缕皎洁的月光正从小窗映照在她的脸上,令她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睛,接着留意周围,屋内又黑又小,像是一间仓库。 打昏她的人静静站在跟前,糖心恍若雷劈一般瞅着对方,竟然是凤雪砂。 “怎么是你?”她既是惊骇,又是疑惑。 凤雪砂虽拥有着一张芳华绝代的容貌,可惜叫人看了,只觉得浑身发冷而已:“你胆子倒大,这个时候敢私自出宫,不过若不如此,我也没机会抓到你了。” 糖心仔细琢磨她的话,莫非自己的一举一动,一直处于她的监视中?亦是说在皇宫里就有她的眼线了? 糖心问:“这是哪里?” 凤雪砂回答:“云寒府。” 糖心一阵吃惊:“你就是那位云寒夫人?” 凤雪砂不语,算是默认。 “你抓我来做什么?”据糖心所知,她们之间可称不上什么恩怨而言,无非就是当年她嫁给殷边瓷,“抢”走了对方的心上人?但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现在殷边瓷贵为天子,身边温香软玉无数,真要算账,也不该找她这个跟打入冷宫没什么两样的人吧? “我想要你的命。”凤雪砂话音里仿佛含着切齿的痛恨,“可惜当年被你逃过一劫,这次我不会再放过你。” “当年?”糖心大惊失色下,猛然记起,“那会儿在聚泉山庄,一心想要追杀我的黑纱蒙面人,原来就是你?” “不错。”凤雪砂毫不遮掩地承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糖心实在想不明白,难道就因为殷边瓷的关系,让她恨不得杀了自己? 糖心认为在这种情况,若是软弱下来就真的输了,遂一挺胸脯,佯作不畏道:“我现在好歹也是皇上的宫妃,你若真敢动手取我性命,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凤雪砂突然大笑两声,充满了轻蔑与讥嘲:“你以为皇上会来救你?”她轻轻地,吐出石破天惊的一句,“其实最希望你死的人,就是他了。” 糖心大脑“轰隆”一响,宛如山崩石裂一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凤雪砂开门见山道:“你以为他当年拜入天蝉阁,只是为了学艺?娶你为妻,只是单纯的喜欢你?其实从头到尾,你都不过是他的玩物罢了,对了,你知不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 糖心心里仿佛乱成一盘散沙,没个头绪,像在一边回忆一边念叨着:“我爹……我爹那个时候去了迆雾岭,然后殷边瓷……他去救我爹……” 凤雪砂嫣然一笑,说不出的风华绝代,而眼神却仿佛能将糖心冻结在瞳仁尽处,告诉她一个极其残酷的事实:“你爹的确是去了迆雾岭,若不是以你安危为由,又岂能引得他这只老狐狸轻易出山?是我与皇上合计,陷害你爹的。” “不可能,你胡说!”糖心坚决不相信,她可不是听人随便挑唆几句就轻信的傻瓜。 凤雪砂咯咯笑着,似乎完全不将糖心的愤怒放在眼里,依旧自顾自言道:“你活在这个世上,不过是由着他摆布而已,他要你生,你便生,他要你死,你便死,你现在只有活着,才能让他更好的折磨你。” 糖心觉得这个老女人一定是疯了,满口的胡言乱语,她努力平复下心绪,将脸一撇:“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是不会相信的。” 凤雪砂问:“你不信?” 糖心闭上眼,根本不搭理她。 凤雪砂倒不气恼,反而开口:“好,那我就带你去看看,看看你在他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 糖心被她搦住手腕强行站起来,话说凤雪砂的武功真不是盖的,糖心像被她拎小鸡一样,一路轻轻松松地跃过高墙,踏过琉璃屋瓦,穿过几个胡同,最后来到了人山人海的花灯主街上。 今晚是上元节,人多得像是无数的蚂蚁在爬,尽管如此,糖心一直被凤雪砂捏着手腕处的要穴,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只能随着她在花灯人海中穿行,糖心不清楚凤雪砂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当她们走至宫城正门的永天门,才终于明白过来。 永天门下方人声鼎沸,聚集着数之不清的百姓,他们欢呼雀跃,胡哨连天,只因今夜东楚帝也将出现在永天门上,与民同乐。 然后,糖心看到了殷边瓷,就在那巍峨高耸的城楼之上,那宛若天人一般高贵隽美的男子。 他身边伴着一身精美宫装的夏如英,两个人并肩站在城楼上,接受着百姓们的欢呼与崇敬,而糖心挤在人群中,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记得殷边瓷曾经答应过她,等到了上元节,会带她出去玩,会带她吃糖葫芦,会让小毛蛋与小豆芽来见她……算算时间,她被凤雪砂掳走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阿萝应该已经发现她不在寝宫,殷边瓷也不可能不知道她失踪的消息,可现在,他却携着别的女子站在城楼上,欣赏着这一番灯火辉煌……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呼喊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贵妃…… 原来不是贤妃,已经是夏贵妃了。 糖心恍然,紧接着心内便是一阵冰锥般的刺痛,虽然夏贵妃现在还不是名义上的皇后,但在这后宫之中,还有谁能再高得过她? 风有些大,糖心看着夏贵妃微微低下头,殷边瓷则十分怜爱地为她拂了拂耳鬓的小头发,糖心记得以前,他最喜欢对自己做这个动作了。 糖心觉得自己真傻,居然还想着殷边瓷会来找她,想着哪怕她被凤雪砂杀死,殷边瓷也一定会为她报仇,而想到凤雪砂所说的那个真相,她竟是不寒而栗…… 美丽的烟火高高升起,此时王城上撒落下无数的金纸花糖,人群开始骚动,争先恐后地蹲下来冲抢,糖心却依旧一动不动地伫立原地,她发现殷边瓷转过头,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那时候他的身形似乎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不过糖心想着,这大概是她的错觉吧,那么多的人,他又怎么会看得到自己? “走吧。”糖心垂首,默默吐出两个字。 凤雪砂带着她走到一处僻静的胡同口,像是十分解气地冷笑:“你现在可是明白了?你在他心里,根本一文不值。” 糖心不甘示弱地回答:“就算我什么都不是,你也得不到他。” 凤雪砂“啪”地抽了她一记嘴巴子。 糖心嘴角渗出血。 忽然间,周遭窜出来无数的黑影,为首之人,竟是林靖。 “慕容常在!”林靖见她平安无恙,仿佛松了口气。 凤雪砂有些惊愕,但瞬间又恢复了镇定,嘴里呢喃自语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林靖蹙眉:“云寒夫人,你快放了慕容常在!” 凤雪砂冷冷一笑:“你以为你们是我的对手?” 第75节 林靖不禁挥手示意,与手下们一齐围攻。 那厢刀光剑影,糖心却始终呆若木鸡地立在一旁,没有半点反应,她不知道林靖为什么会出现,不过就算是那个人的意思,她也不愿再回去了,因为,她已经无法面对殷边瓷。 糖心终于明白到,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再也不是那个娇生惯养的阁主千金,她摸不透殷边瓷的心,又或许,他的心从来没属于自己过。 她开始怀念她的小毛蛋与小豆芽,可是他们在皇宫里过得很好,锦衣玉食,有无数宫人伺候,说不定日后,他们就该喊夏贵妃为母后,然后将她这个亲娘,慢慢地遗忘掉…… 想到这一点,糖心就觉得窒息。 “慕容常在——”正在与凤雪砂缠斗的林靖,视线落到糖心身上时,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凤雪砂闻言回首,看到糖心已经用玉簪划破了脖颈,浓浓的鲜血霎时四散飞溅,染红她白皙如玉的肌肤。 糖心素来是个怕死的胆小鬼,可是这一刻,她却一点都不害怕了,甚至在笑,因为死亡对她而言,已经是种解脱。 她静静躺在地上,胭脂一般殷红的血液从她身下缓缓蔓延开来,就像是绽出了一朵艳丽夺魄的血莲花,那时天空飘起细细碎碎的轻雪,映着她晶莹剔透的小脸,似乎只有巴掌大小,可怜得叫人心疼。 糖心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听到越驰越近的马蹄声,殷边瓷正焦急地挥舞着马鞭,朝她的方向快速奔来…… 第49章 糖心以为自己死了以后,一切都可以烟消云散,忘记殷边瓷,忘记夏贵妃,忘记与殷边瓷之间的纠缠不清,痛痛快快地离开这个令她讨厌的地方。 然而沉甸甸的身体,在下一刻莫名变得轻盈起来,连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都消失不见了。 她不是死了吗? 糖心一阵疑惑,慢慢从地上站起身,甚至还能轻松地跳上两脚。 这也太奇怪了,她明明记得自己死了啊,为什么现在不仅一点伤势没有,反而还能活蹦乱跳?不过当糖心低下头的时候,却看到另一个自己,正静静躺在血泊中。 糖心简直吓坏了,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可惜周旁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包括林靖、凤雪砂、在场所有暗卫,他们俱在为眼前一幕而震惊,看着那个已经死去的慕容糖心。 此时殷边瓷已经下马飞奔过来,只是当临近糖心的时候,他脚步有些不稳,像是失去支撑一般,踉跄着跪在地上,缓缓将满身是血的糖心抱在怀里…… “皇上……” 来不及了,最终还是来不及了,林靖哀然地领着众暗卫下跪,本以为对方会勃然大怒,但殷边瓷的表情却是出乎寻常的平静,甚至还用袖角轻轻拭去溅在糖心脸上的血渍,这种冷静,看得人心惊肉跳。 可林靖明白,人往往在痛到极致时,便是哀莫大于心死,东楚帝的心思谁也琢磨不透,但是慕容常对皇上的重要性,林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否则在得知慕容常在失踪的消息时,皇上又岂会出动大批暗卫,恨不得把整座国都翻个个儿来?只有他知道,那个在城楼上接受百姓欢呼看去微笑如风的东楚帝,在听到他一次次寻找无果时,那只始终握得死紧的手,简直能将栏杆给攥断了。 “糖糖?糖糖?”殷边瓷抱着她,宛如面对襁褓中熟睡的小孩子一样,温柔地开口呼唤。 糖心站在旁边急得张牙舞爪,可同样的,无论她如何喊叫,殷边瓷也是看不到她。 “对不起……”殷边瓷轻轻说着,“朕带你回去……” 糖心想说她再也不愿回宫,再也不愿看见他,她伸手去拽自己的身体,孰料整个人却是穿透了过去,而殷边瓷已经打横抱起“自己”,策马离去。 沁吟宫院内正齐刷刷地跪了一地人,连太医也不得而内,自从东楚帝回来后,就把自己与死去的慕容常在关在一起,这事光是想想,就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当然,现在的糖心飘过众人,毫无压力地便进入了寝宫,她看到殷边瓷已经拿帕巾替“自己”擦净了身上的血渍,正坐在床边,痴痴地摸着她光滑似玉的小脸。 有些事情纵使太难以置信,但糖心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原来她真的已经死了,而今的她,只是一缕幽魂。 有脚步声响在背后,此刻敢擅自闯入的人,恐怕就只有云寒夫人凤雪砂了。 “她是自刎的,也算是得到应得的报应了。”凤雪砂几乎控制不住地畅笑起来。 听到“自刎”,殷边瓷触及在糖心脸颊的手有点痉挛颤抖,尽管当时距离那么远,但他是亲眼看着她倒在血泊中的,而他却无能为力,也无法阻止。 殷边瓷合上糖心的眼帘,都说人死时睁着眼,代表着死不瞑目的意思,可糖心的嘴角分明含着笑意,这更叫他感到绞痛难忍。 “你对她说了什么?”他知道,糖心是个贪生怕死的性子,如果没有理由,她是绝不会寻死的。 “我告诉她,是咱俩合谋害死了那只老狐狸,她活着,不过是能让你更好的折磨她、摆布她而已! ”凤雪砂笑得近乎癫狂,“我早说过,她是个祸根,当初在聚泉山庄我差一点便能杀死她,偏偏你来阻拦!如今这个女人总算是死了,哈哈哈哈……” “我不能没有她。”殷边瓷一字一顿道。 凤雪砂脸色忽然有些扭曲:“你忘记你曾在我面前发过什么誓?这父女俩,就算死上一千遍一万遍都不足惜!” “表姨……”殷边瓷目光在糖心脸上凝固了一般,舍不得离开半分,“我一直感念你的抚养之恩,我曾经发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天蝉阁我得到了,你助我称霸江湖,让我登上皇位,我也办到了,可是这一切,都抵不上她一个……” “你疯了,你疯了!你居然真的爱上仇人的女儿?”凤雪砂难以置信的退后两步,冰美绝代的容颜上除了悲愤,又混合着更加复杂的情绪,“那个时候你才五岁,我把你抚养在身边,教你习武,一天天看着你长大,看着你的容貌越来越像你的父亲……那些个臭男人,我一个都看不上……你不懂我做了这一切,想要的是什么?” “我爹已经死了。”殷边瓷答得十分冷漠,“我不是他。” 凤雪砂瞳孔深深凝缩,仿佛在看着他,又仿佛是在看着另一个人,嘴里呢喃自语着:“那我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她不停地问了一遍又一遍,可惜空寂的寝宫内却无人回答,最后摇摇晃晃地离开。 原来凤雪砂是殷边瓷的表姨?糖心心头无比震骇,那么之前一直是她误解他们的关系了?不过什么仇人的女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听得心急火燎,然而那个老太婆的样子,分明已经神智不清,她只好又折回来,看到殷边瓷孤零零地守在床边,正用牙齿咬着她的五根手指头,咬得很用力很用力,糖心都担心他会把自己的手指头咬断。 “糖糖,你就这样心狠,哪怕死,也不肯对我用半分心思,对不对?”殷边瓷眼中一片痛苦,这是糖心认识他以来,从未见到过的情绪。 “有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爹当年不仅武学医术精深,更通晓各种炼丹之法,他游历天下,耗尽心血,写下了那本《百草秘笈》,他有一位至交好友,那个人就是你爹,我爹想与他联手创建天蝉阁,岂料最后却被你爹施计陷害,他夺走《百草秘笈》,从此在江湖上一举成名,而我爹那时尚有一息未绝,直至我娘赶来,才气断人亡,当时我刚五岁,我娘并非习武之人,不得已,她带着我与我爹创写的另一本武功绝技,骑着雪灵鹤前往沧花宫投奔我的表姨凤雪砂,一年后,我娘由于思念我爹甚重,最终悲伤而卒,而我在沧花宫里长大,学习武功,并且发誓,要替我爹报仇,夺回本该属于我爹的一切。” “糖糖,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吧?十三岁那年,我服下隐藏功力的丹丸,用苦肉计制造机会,终于拜入天蝉阁,成为你爹的弟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你梳着两个团子髻,穿着粉缎裙,我从没见过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你管我叫‘四师兄’,每天都会跑来向我问东问西,怕我冷,怕我饿,那个时候我心里明明对你心存恨意,可不知为何,每次一看见你的笑容,我就像把一切都忘了……” 他深情脉脉地讲述着过去,糖心却一阵心虚,那个时候她才不是关心他,因为当时大师兄也受了伤,两个人在一个屋子里,她完全是为了在大师兄面前展现自己婉约乖巧的一面,才故意装作对他好的。 殷边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心仪的人是大师兄,当时我就觉得你这丫头蛮有意思的,所以总是逗你、惹你生气,你撅嘴发脾气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你爹的死,是凤雪砂单方面设计的,我赶去时,你爹已被困在迷阵多日奄奄一息,他将阁主之位传给我,而我在他临终前,讲出了我的真实身份,你爹仿佛已在预料中一样,说一切都是他犯下的错,只求我能放过你……” 殷边瓷轻轻亲吻着糖心泛凉的掌心:“我一直想着,既然是你爹害死我爹,那么我夺回天蝉阁后,就连你,也应该是属于我,无论是生是死,也该由我来处置,是不是?可是糖糖,为什么我想要的越来越多?我不仅要你的人,还想要你的心,我要你喜欢我,要你心里只有我,可你那样执拗,那样喜欢葛青逸,你知不知道我也会受不了?也会嫉妒得发狂?我很小就失去了父母,我多盼着咱们能有许多孩子,这样他们将来长大,就不会孤单寂寞了……糖糖,我抓你回来,就是为了报复你的,我知道你从没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我宠爱贤妃,夺走孩子们,我想着如果你恨我,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在乎?可是你却连恨我的这个机会都不给……” 第76节 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儿,殷边瓷浑身似被雨打般发抖,露出惨然的笑容,或许就像凤雪砂曾经说的,糖心不死,他这辈子都无药可救,可是她不知道,没有了糖心,他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此刻他真想啖她的肉,饮她的血,把她彻彻底底吞入腹里才好。 糖心一直默默蹲在墙角,直至现在,她才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原来她与殷边瓷之间隔着这样的血海深仇,作为仇人之女,殷边瓷没有把她千刀万剐,是不是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糖心突然冲到床边,努力想进入自己的身体里,可惜总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碍着,将她一次次弹开,糖心泄气地跺跺脚,看到殷边瓷眼底闪烁着粼粼泪光,起身吻了下她的唇,那时他的泪正滴落在脖颈的吊坠上,锁魂玉在发光。 殷边瓷忽然像发现了什么,马上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早在外面跪得腿脚发麻,闻声急匆匆赶了进来。 殷边瓷道:“你快替她把把脉。” 太医额头直渗冷汗,心道皇上是不是疯了,床上明明是个死人,还把什么脉啊,结果他探上糖心的手腕不久,差点没吓得屁滚尿流,尔后又探了探糖心的鼻息,难以置信道:“慕容常在……尚、尚有气息。” 殷边瓷抓着帷幔的手微微颤抖,适才看到糖心脖颈上的锁魂玉,他才猛然想到这种可能,但之前他沉浸在悲痛中,没有察觉到糖心实际还是有气息的,只是十分微弱难以察觉。他不敢替糖心把脉,因为害怕一切都是他脑中出现的幻觉。 第50章 “朕给她用了锁魂玉。”殷边瓷垂下眼帘,缓缓说出实情。 太医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吃惊:“锁魂玉乃是敝国不传之宝,以血为引,锁魂续命,拥有不死之身。” “朕知道。”殷边瓷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朕现在是问你,有什么法子能让她醒过来?” 太医摸摸汗水,躬着身,将所知全数答出来:“据史书记载,东楚国第四任先帝,与陈皇后鹣鲽情深,恩爱甚笃,陈皇后诞下次子后元气大伤,久卧病榻,因药石难救命数已近,先帝便取来锁魂玉为陈皇后续命。” 殷边瓷追问:“那后来呢?” 太医答道:“陈皇后虽有气息,却形如死人,纵使过去二十年,容貌依旧年轻如昔,因陈皇后无法苏醒,先帝临终前,命人取下陈皇后身上的锁魂玉,与陈皇后合葬皇陵。” 史书上还记载着其他例子,但结果无意例外,都是用过锁魂玉的人将处于永久昏睡中,没有苏醒的办法。 糖心不料这块原本让她瞧不起的破石头,居然是个彻彻底底的宝贝,难道当时她本应自刎而亡,却因为锁魂玉的关系才没魂飞魄散。 “退下吧。”殷边瓷挥动衣袖,随即用手抱住脑袋,颓然地坐在床边。 糖心想着自己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又没有苏醒的办法,也不知道殷边瓷将来会怎么对待自己的身体,该不会真挖个坑将自己埋了吧?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见殷边瓷抱着自己的身体,疯了似的往外冲,糖心不晓得他要做什么,紧跟着出去,殷边瓷掏出那枚动物股骨做的短笛,唤来花仙子飞向远方。 糖心眼睁睁看着花仙子越飞越远,可是急坏了,这要怎么跟啊,不过她试着跳了跳脚,竟然像软绵绵的云朵似的飘在了半空,而且能随着她的意识可快可慢,跟腾云驾雾的感觉差不多,糖心大出意外,原来变成幽魂后这么方便了啊。 她追着殷边瓷来到都城十里开外的小村庄里,那时天边亮起一丝鱼肚白,已经有村民起床到外面耕田干活了。 殷边瓷停在南面一座简单的土砖屋院前,抱着糖心上前叩门。 不久门被打开,糖心估计砸破脑袋也想不到,开门男子竟然是她曾经念念不忘的大师兄。 葛青逸看向殷边瓷,不知所措地愣了愣:“敢问阁下是……” “相公,这么早是谁在敲门啊?”他背后随之响起一道女音,对方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慢慢走过来,糖心认得她——是阿莞。 糖心简直要火山爆炸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糖心凶神恶煞地盯着阿莞怀里不足满月的女婴,恨不得给一口气吞下去。 “恩人公子!”阿莞激动地喊着殷边瓷,向葛青逸解释,“相公,当初山崩你被压在山石底下,受了很重的伤,幸亏这位恩人公子派人救的你,还将咱们安置在这里居住。” 糖心记得她最后与葛青逸分别时,葛青逸受阿莞之托,去给她的一位表哥看病,难道说途中大师兄遭遇山崩意外而导致失忆?不仅如此,他被殷边瓷找到挽回了性命,还与阿莞生儿育女,只是却忘记了一切? 糖心跟吃了炸药一样不痛快,认为阿莞根本配不上大师兄,完全就是老鼠掉到米缸里捡到大便宜!她不禁嫌弃地瞥了瞥阿莞怀中的小女娃,觉得跟她的小豆芽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还是她的小豆芽生得最美最好看了。 “原来是恩人公子。”葛青逸忙一拱手,请殷边瓷入内。 阿莞赶紧端茶倒水,葛青逸望着被殷边瓷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女子,疑惑地问:“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妻子。”不知为何,殷边瓷本就低沉的声音又夹带出几分清冷,似乎不愿提及过多的往事,“她曾经是你的师妹,现在她因伤陷入昏迷,我希望你能唤醒她。” “我的……师妹……”葛青逸有些不可置信,怔怔望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子,糖心从他迷惘的眼神中读出,大师兄是真的记不起她了。 “你试着叫她几声。”殷边瓷虽这么说,却将糖心的脸怀里揽了揽,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糖心总算明白过来,殷边瓷这是病急乱投医,以为葛青逸就可以唤醒自己了?可惜葛青逸唤了不下五十遍“小师妹”,自己的身体依旧毫无反应。 殷边瓷失望地起身告辞。 “恩人公子,不再坐一会儿了吗?”阿莞热情地挽留,算上这次,阿莞总过就见过对方两次面,第一次是他们刚刚被安居在这里的时候,由于不知道殷边瓷的真实身份,阿莞觉得对方神出鬼没的,很是神秘。 “不了。”殷边瓷仅余下一道孤单萧索的背影。 糖心没有马上跟着殷边瓷离开,而是看向阿莞与葛青逸。 “相公,你、你真的认不出她了吗?”阿莞先前受过恩人公子的提警,不准提起任何有关慕容糖心的事,为此也不敢在葛青逸跟前多嘴。 葛青逸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不记得了。” 糖心心内五味陈杂,看来她在大师兄心里的地位并没有那么重要,否则见着她,岂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时辰不早,一会儿该去耕地了。”葛青逸开口道。 “嗯,我去弄点吃的。”阿莞将女儿阿妮交给他,就赶紧到厨房忙上忙下去了。 阿妮大概是饿了,没多久就哇哇大哭,葛青逸笨手笨脚地哄着怀中的宝宝:“阿妮乖,让爹爹抱抱就不哭了。” 葛青逸脸上流露着幸福而慈爱的笑意,当初与糖心在村庄生活的三年中,他似乎都不曾这般开心舒朗的笑过,糖心看得一阵愣神,其实葛青逸现在与阿莞在一起,糖心除了震惊与些微酸涩,也并无太多难受的感觉,这样平静安逸的日子,或许才是适合大师兄的吧,想想以前她连饭都不会做,衣食住行全靠大师兄在照料,说实话,糖心还是更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雕栏玉砌的生活,真的跟葛青逸生活在村庄,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也更做不到像阿莞一样是个能干吃苦的妻子。 糖心突然觉得葛青逸没有喜欢上自己,简直是件万幸之事。 回到沁吟宫时,小毛蛋与小豆芽正趴在床边,不停地喊她“娘亲”,这把糖心乐得心花怒放的,直接飞了上去想亲吻他们的小脸蛋,可惜整个人又是从他们身体里穿透,她气得往慕容糖心身上又扑又挤,然而总被一次次弹开。 小毛蛋着急地拽拽殷边瓷的袖角:“父皇,娘亲她怎么不起来呀!” 第77节 小豆芽委屈地讲:“父皇,娘亲好久都没来看我们了,豆芽有好多话想跟娘亲说呢。” 听孩子说有好多话想跟糖心说……殷边瓷眼角忍不住微微湿润了,将两个宝贝揽在怀里说了些哄劝的话,才命宫人给带走。 之后殷边瓷下旨,传皇家寺庙几位得道高僧入宫为糖心做法,诵了整整三天的经文,可惜糖心依旧只能在自己的身边乱转悠,听着寝宫里那一串蚊子似的嗡嗡声音,她就烦得捂耳朵,干脆溜出去看望她的小毛蛋与小豆芽,顺便还到苏莺怡那里逛了逛,至于夏贵妃,糖心有些刻意回避,更不愿去想。 三日后她再返回沁吟宫,果然,一切都是徒劳无获,看样子,找不到苏醒的方法,她真要一直当个游荡世间没有归宿的孤魂了,不过更令糖心吃惊的是,再次看见殷边瓷,他整个人仿佛苍老了三十岁,乌墨长发间居然掺杂着丝丝白发,当然这种巨大的变化,宫人与太医谁也不敢提及,全当做没瞧见。 此后,每日下朝批阅完奏折,殷边瓷便赶来沁吟宫,什么也不做,只是跟她静静躺在一张床上,不过这种情况也就持续了五天,随后糖心的身体就被他挪到了西暖阁,好像一刻不看着她,他就活不下去似的,糖心怀疑殷边瓷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经常对着她自言自语,还有说有笑,可面对其他人却是惜字如金,尤其那张的冰山脸,说能把人冻死都可能。 糖心的一绺小头发被他剪掉,塞入荷包里成为贴身不离之物,每当上朝时,糖心见他总要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摸上一摸。 两个月后,到了糖心的生辰,殷边瓷并未给她举办盛宴,而是亲自下厨做饭,糖心一瞧,那些菜肴居然全是她爱吃的,摆了满满一桌子,然而慕容糖心仍跟石头一样躺在床上,没有这个口福。 殷边瓷摈退所有人,一个人坐在桌前,烛光摇曳下,那副孤零零的样子,糖心见了都觉得有几分可怜。 他饮下一杯又一杯的酒,高福进来劝过几次,最终被殷边瓷一句“滚,不然朕砍了你的脑袋”,给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出屋。 糖心觉得无趣,干脆倚着墙角眯腾一觉,等她再睁开眼,摆在殷边瓷脚下的酒坛已经狼藉一片,他喝得醉醺醺的,一摇一晃地走到床畔,抚摸着糖心沉睡中的玉颊,接着便是一阵狂吻。 第51章 糖心眼睁睁看着他含住自己的嘴巴,迷乱而毫无章法地啃来啃去,灼热的气息好似火一般,触在她冰凉的脸颊上,竟被熏染出了一丝丝红晕。 他啃完她的唇,又改在耳根和脖侧连吮带咬,简直像一头绝望拼死的野兽,要这样把她给活活咬死。 糖心虽然不满意他的举动,但想着他或许撒撒酒疯就会过去,哪料下一刻,殷边瓷不仅越吻越生猛,还伏在她身上,扯裂她的前襟,一层一层扒掉衣衫,开始在她身上做些令人耳红心跳的事。 糖心可受不住了,气得原地一阵跳脚,这个混蛋,竟然趁她昏迷的时候占她便宜! 她气急败坏地冲上前,去咬对方的胳膊跟肩膀,可惜她忘了,现在她只是一缕幽魂,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很快,殷边瓷便狂热地运做起来,帷幔遮落,掩住一丝-不-挂的二人。 漫漫长夜,殷边瓷始终不曾停歇过,糖心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像具玩偶娃娃,被殷边瓷翻来覆去的折腾,她知道自己再怎么着急也没有用,干脆蹲在床角,努力不去听某人粗重的喘息声。 经过这一夜后,殷边瓷变得越来越疯狂,干脆连衣服都不给她穿了,每晚抱着她一起沐浴、一起就寝,夜夜都少不得一番纠缠,似乎要永远跟她黏在一起才好。 糖心以前就知道这家伙多少有点变-态,可没想到他会变-态到这地步,殷边瓷这厢*,糖心则在一旁大骂他是混蛋、臭流氓,不过任她喊破了喉咙,也阻止不了殷边瓷愈发亢奋的行为。 糖心真是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是看不下去殷边瓷这副发疯颓落的模样,还是看不下去自己被折腾得“惨不忍睹”的身体,最终,她离开皇宫,到外面的世界飘荡,她去看了被火红枫叶包裹的温泉群,看了颐峰上气势磅礴的大瀑布,看了乌弄江激烈壮观的涌潮,在结成冰的月亮湖中心赏雪,还有天沙海的落日,云霞谷里的落英花…… 这段期间,糖心游历了许许多多的地方,只是当她再回来,已经是一年后的事了,她不料皇宫里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殷边瓷率兵攻占南灵国,而她被册封为后,一直沉睡在倾鸾宫。 糖心看到自己安然无恙的身体,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即想起殷边瓷正在战场上,也不晓得战况如何,她旋即飞入南灵国国界里,在临近国都的峣城内,找到了驻扎的东楚军营,只是糖心甫一入军营,便感觉到不对劲,气氛好似拉满弓的弦一样,绷得紧紧的,其中一个营帐守卫最为森严,糖心想着殷边瓷一定在里面,直接穿了进去,结果把她吓了一跳,空间不大的营帐里,跪了满满一地的人,个个神色凝重,当中一人糖心认出来,正是林靖,为首跪在地上的太医一阵摇头叹息,对他道:“如果撑不过今晚,皇上他只怕……” 糖心听了半晌才明白,原来此番殷边瓷御驾亲征,率领二十万精英攻入南灵国,共夺二十四座池城,令南灵帝和一众臣子慌了手脚,据说南灵帝当时得到消息,竟吓得抱头躲入床榻之下。 目前南灵军气势大败,乱成一片散沙,破城夺宫已是指日可待,偏偏前一战打入峣城时,殷边瓷却身中流矢,危在旦夕,攻进南灵国都一事,已委任于费琢大将军。 糖心看到太医递来的方子,几乎全是用人参灵芝吊命的药,忍不住一惊,没料到殷边瓷已是伤重到命悬一线的地步了,她冲入屏风后面,殷边瓷正躺在狼皮褥子铺就的矮榻上,一年没见,曾经那样一个风采无限,姿容端华的男子,现在却是面色苍白,神容憔悴,就像躺在寒冬腊月中的暗雪之中,人也清减得不像样子。 糖心简直要认不出这是殷边瓷来了,他被侍从扶着起身,虚弱地喝了几口药汁,便再喝不下。 林靖心如火烧,恳求道:“皇上……太医特别嘱咐了,这碗药,请皇上无论如何也要饮毕。” 殷边瓷慢慢摇了摇头:“朕知道,这一仗费琢必能胜利,如果朕熬不过今晚,乃是天意所为,按照朕的遗诏,让太子立即继位。” 林靖慌张垂首:“皇上受万佛庇佑,自会福泽万年的。” 殷边瓷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开*待:“太子继位后……让他继续为太后寻找解除锁魂玉的方法……” 对于殷边瓷的决定,糖心有些意外,他并没有像第六代先帝一样取下对方身上的锁魂玉,与皇后共葬皇陵,而是……一直都在渴望她能够醒过来。 糖心留意到他左手正紧紧攥着一枚荷包,她记得这荷包,里面装着她的一缕青丝,原来他到现在都还戴着。 殷边瓷摒退众人,独自躺在床上,然后取出荷包里的小头发,痴痴地看了又看,不久,略带自嘲地叹息一声:“糖糖……朕死了以后,你会为朕伤心吗?” 听着他胸膛如拉风箱一般的喘息声,那一刹,糖心竟是滚落下眼泪,明明知这人可恨得要命,但此刻看着他命悬一线的样子,心里直跟刀绞似的难受。 侍从又捧来煎好的药汁,可惜喂到殷边瓷嘴边,怎么灌也灌不下去,殷边瓷的眼睛开始一点点阖上。 糖心花容失色,扑在他身边大叫:“殷边瓷,你不许闭眼,你不许闭眼,听见没有!” 她又哭又嚷,唯恐他就这样死了,泪珠子跟不要钱一般往下坠落,想狠狠咬他的脖子,把他给咬醒,却又无能为力,最后只能歇斯底里地喊着:“殷边瓷,你不能死听见没有,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是说真的,真的!” “你醒醒,快睁开眼睛……” “阿瓷……阿瓷……” 不知是不是她的呼唤起了作用,原本渐渐睡去的殷边瓷,那瞬间竟猛地睁开眼睛,混浊迷蒙的双眸亮得似繁星一般慑人。 太医见状一喜,忙吩咐侍从:“别愣着,快喂药,快!” 这回,满满一碗汤药总算一滴不漏地喂入殷边瓷口中,只要灌得下药,便是好现象,糖心摸摸脸上的泪珠,勒紧的神经才跟着松弛下来。 次日下午,殷边瓷开始退烧,在营中歇养三日后,已是大有起色,这让一众没日没夜提心吊胆的臣子们彻底松了一口气,同时很快传来好消息,费琢已经成功攻破南灵国都。 殷边瓷不顾众人阻止,重新披甲上阵,糖心又急又恼,嫌他真不够爱惜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回来一趟,也不先好好下休歇养病。 殷边瓷骑在骏马之上,她就飘在旁边,跟随千军万马进入国都,此时的南灵皇宫,早已不现昔日的巍峨富丽,石柱坍塌,火光硝烟,周围全是抱头鼠窜的太监宫女,以及不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首,糖心委实见不惯这等血腥场面,忍不住往殷边瓷身边靠去,突然间就怀念起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和宽厚温暖的怀抱了,如果这个时候他可以抱着她,糖心一定不会反抗的。 糖心因为速度快,慢慢溜在殷边瓷的前面,她发现侧廊的廊柱下躺着一位小宫女,衣襟凝满血迹,看样子是奄奄一息了,这时小宫女睁开眼睛,居然对着她的脸目不转睛,糖心一阵惊骇,难道对方能看见她?她尝试着靠近,不料竟一下子附入了小宫女的身体里,这简直让糖心高兴得不知所措,一下子站起身,朝殷边瓷的方向奔去,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大叫:“阿瓷!阿瓷!” 骑在马上的殷边瓷,循声调过了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糖心一边朝他跑,一边兴奋地挥着手叫嚷:“阿瓷,是我啊!” 第78节 不料斜前方飞来一束流矢,正中她的心口,糖心尚未反应过来,就又从小宫女的身体里挤了出来,飘在半空。 殷边瓷疯了似的冲上前,将小宫女紧紧抱在怀里,难以相信地唤着:“糖糖……糖糖……是你吗……” 可惜小宫女早已气断人亡。 众人拥簇上来,殷边瓷怒不可遏,回首就给了那射箭的侍卫一巴掌:“谁准你射的箭!” 那名侍卫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求饶:“请皇上息怒,卑职见这女子身份不明,又冲向皇上,以为她是心怀不轨想要刺袭……” 其实侍卫做的并无过错,换成任何人,恐怕都以为对方是要行刺。糖心懊悔是自己刚刚行为太过鲁莽,以致就这样失去了一次复活的机会。 “糖糖……糖糖……”殷边瓷眼神悲怆而绝望,仍抱着“她”的尸首不肯撒手。 林靖有些不忍卒睹,启唇低声劝说:“皇上……一切只是巧合而已,对方不过是一名南灵宫女,并非是皇后娘娘啊……” 殷边瓷浑身一颤,终于如梦初醒一般,那时眸底仿佛蕴着莹薄的泪光,缓缓松开了手。 大胜归来后,面对百姓的欢呼雀跃,朝臣赞不绝口的谀词,殷边瓷却是索然无味,连盛宴也不参加,只把自己关在倾鸾宫陪着皇后,糖心静静注视着他被烛光照映的背影,显得那样怅然而寂寞。 三日后,林靖得到消息,跪地禀报:“皇上,人已经抓到了。” 第52章 被抓之人名唤张瀛士,是南灵国的皇家天师,原来南灵国信奉鬼神之论,大肆修建神庙,开设天师一职,据闻这位张天师不仅法力高强,更有治病救人,起死回生的本领,当时殷边瓷率军攻入皇城,张瀛士却已在随从的保护下暗中溜走。 糖心这才闹明白,殷边瓷继承皇位不久,却又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决定攻占南灵国,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这位张天师。 张瀛士被押至倾鸾宫,殷边瓷开门见山道:“朕的皇后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听闻你法力深厚,若能有办法让皇后醒来,朕便饶你不死。” 张瀛士本以为落入东楚帝手中,下场必死无疑,怎料因他此刻提出的要求大吃一惊,不过张瀛士到底是动辄出入宫廷之人,镇定的跪地请求:“容贫道进一步见过皇后娘娘,方可做定论。” 殷边瓷倒是十分配合,点点头,与他一同走到慕容皇后所在的榻前,命宫女掀开帷幔。 张瀛士眉宇紧皱,仔细观察着糖心的面相,同时扒开糖心的眼睑分别看了看,随即他口中念念有词,挥舞着手中拂尘,从糖心脑顶扫至脚底,忽然间,糖心脖颈处的链坠闪烁出暗紫色的光芒,张瀛士不由得一惊:“皇后身上所佩戴之物,只怕是世间难寻的奇珍异品。” 他一语中的,令殷边瓷有些激动,迅速回答:“不错,此物乃是敝国之宝,锁魂玉。” 张瀛士自然听闻过锁魂玉,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抚着长须道:“原来皇后娘娘身上佩戴着锁魂魄,难怪至今无法苏醒过来。” 殷边瓷追问:“那你可有办法?” 张瀛士解释:“锁魂玉以血为契,才没能让皇后娘娘魂飞魄散,唯一办法,只有再次以血为引,招魂归体。” “以血为引?”殷边瓷喃喃念完,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张瀛士道:“由贫道做法,以银针取之鲜血,条件却必须是皇后娘娘心中重中之重人的心头血,方能唤醒娘娘。” “重中之重的人……”殷边瓷等待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够唤醒糖心,为此有了办法,一刻不容耽搁,马上命人带葛青逸入宫。 葛青逸见到殷边瓷第一眼,难免显得错愕不已:“你是恩人公子?”尔后想到他的真实身份,忙垂下头,“草民该死,还望皇上恕罪。” 殷边瓷紧紧盯着葛青逸,那目光活似在他身上扎了根一般,直把葛青逸看得头皮发麻一头雾水。 半晌,殷边瓷叹了口气:“朕想让你帮个忙。” 葛青逸一愣,继而开口:“只要草民能够办到,一定竭尽所能。” 殷边瓷垂下眼帘,仿佛是不愿承认什么,可又不得不去承认什么,缓缓逸出几个字:“朕……需要你的心头血。” 葛青逸疑惑:“心头血?” 殷边瓷绷着脸道:“不错,唯有你的心头血,才能唤醒皇后。” 葛青逸有些诧异,不过想到上回一面,那个沉睡在殷边瓷怀中的女子,心内便起了一丝柔软的触动,他几乎没做多想,便答道:“草民愿意。” 殷边瓷对他的不假思索略感意外,追问一句:“你可想明白了?” 葛青逸恭谨启唇:“草民想明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对方是皇后娘娘,草民愿肝脑涂地,听从皇上的旨意。” 殷边瓷感激地点了点头,旋即唤来张瀛士,取其之心头血,为糖心做法归魂。 可惜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一日一夜过去后,糖心依旧沉睡不醒地躺在床上,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殷边瓷满心期盼,最终似被一盆冷水当头灌下,他怒不可遏地朝张瀛士心窝处踢了一脚:“混账,你胆敢蒙骗朕!” 张瀛士吓得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颤颤巍巍:“皇上明鉴,贫道句句属实,唯有心头血,方能使娘娘引魂归位!” 殷边瓷咬牙切齿:“既然如此,为何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一夜,皇后却无半点苏醒的征兆?” 张瀛士伏身叩首:“贫道说过了,对方必须是娘娘心中重中之重的人。” 重中之重…… 葛青逸一直是糖心的心上人,这点殷边瓷比任何人都清楚,除了葛青逸,殷边瓷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比葛青逸在糖心心底的分量更重?如果是小毛蛋与小豆芽,又具体是哪一个?况且孩子们年岁还小,万万经不过这等危险。 殷边瓷想得绞尽脑汁时,张瀛士何尝不是在疑惑:“贫道斗胆……” “你说。”殷边瓷冷冷道。 “皇上待皇后娘娘情深意重,在娘娘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其实找来葛青逸的时候,张瀛士就有些闹不明白,明明东楚帝才是对方的夫君,为何最后东楚帝却找来其他的男人?当然,帝王心思难测,这也极有可能是东楚帝在试探自己。 “你是说朕?”殷边瓷愣了一下,与其说吃惊,倒不如说是一副不自信的样子。 不过这也提醒了殷边瓷,只要有任何希望,他都要尽力试一试,尽管一致遭到太医众臣的反对,但殷边瓷心意已决,如果可以唤醒糖心,哪怕要他的命去换,他也愿意。 对于殷边瓷的这个决定,糖心却急得直想破口大骂,先前已经有大师兄为例,他竟然还打算尝试一遍,糖心认为他不是脑子烧糊涂了就是被驴踹了,说来也奇怪,张瀛士取走葛青逸心头血的时候,糖心并没有什么感觉,可当糖心看到那根银针刺入殷边瓷的心口时,她就有些受不了了,浑身紧张得发抖,仿佛那根刺是刺在自己的血肉里一般。 张瀛士开始做法的时候,锁魂玉突然发起了强烈的光芒,糖心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吸住,纵使她吓得往外跑,那股吸力也犹如爪子似的将她拉了回来,糖心看着自己一点点靠近床榻上的慕容皇后,最后锁魂玉的光芒彻底把她覆盖,糖心便昏迷不醒了。 第79节 糖心眼皮子刚睁开一丝缝儿,就听到有人激动地唤着:“宝贝,宝贝。” 声音近在耳边,糖心想着怎么那么熟悉呢,待她完全睁开眼睛,就看到殷边瓷一张大笑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糖心纳闷自己不是魂儿吗,殷边瓷为何还能看得到她?刚想动身,却发觉四肢宛如被大石头狠狠压住一般,根本动弹不得,是以只能由着欣喜若狂的殷边瓷抱着她亲个没完没了,把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统统亲了一溜遍,害得糖心脸上全是他的口水。 糖心又气又急,口齿不清的大叫:“你……你……” 大概是她昏迷的时候太长,殷边瓷唯恐她失去记忆,亲完脸后,忍不住抬首问:“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糖心本就全身虚弱,更承受不住他压在身上的重量,破口大骂道:“当然知道!殷边瓷你这个混蛋,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换做别人,对东楚帝讲话这般大不敬,可是要砍头的罪过,偏偏她越骂,殷边瓷越笑得合不拢嘴,颔首起身,亲自忙手忙脚地给她端茶倒水。 糖心才琢磨过来,原来她真的神魂归位了,不仅苏醒,还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难怪殷边瓷可以看到自己了。 虽说变成魂儿的时候,糖心目睹殷边瓷对自己的种种举动有些难过、小感动,可如今醒过来,那就是另一码子事了,她可没打算给殷边瓷好脸色瞧。 由于时间隔得太久,目前糖心只能跟僵尸似的绵软无力地躺在床上,而殷边瓷也不吭声,只是静静注视她,那充满缠绵的眼神简直把糖心看出一身鸡皮疙瘩,干脆闭上眼睛睡觉,结果到了晚上糖心再睁眼,入目依旧是最张最不想看到的脸。 糖心环顾下周围,皱皱眉:“你怎么还在啊!” 殷边瓷笑嘻嘻地吻下她的手背:“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糖心不遑开口,殷边瓷已经急匆匆地跑到桌前,为她倒来一杯清露,这与糖心“活”着时的态度相比,可谓大相径庭。 糖心注意到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波盈盈,温柔得快能滴出蜜水来,还真有些不适应他这副殷勤的模样:“阿萝呢?” “阿萝在外面,有什么事,你跟朕说就好了。”殷边瓷一面说着,一面为她轻柔地拂了拂额发。 糖心鼓起腮帮子:“你走吧,我想一个人躺着。” 殷边瓷一愣,继而点点头,果然走了。 糖心刚松口气没多久,一会儿殷边瓷却又进来,还开始给她脱衣服。 糖心傻了眼,怔了片刻才道:“你、你做什么?” 殷边瓷一本正经地解释:“热水备好了,朕带你去洗个澡。” 糖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里衣、肚兜嗖嗖几下就被他抽了出来,立马扯着嗓子尖叫:“不要不要!我不要洗澡!” 殷边瓷将已是光不溜秋的糖心打横抱起来,宛如哄着孩童一样哄着她:“听话,洗了澡,才能变得更香香啊。” 糖心当然知道洗完澡才能更香香,问题是,她不需要他来给她洗啊! 糖心气梗梗地被他抱进浴桶里,好在殷边瓷自觉的很,只是认认真真地给她搓背擦身,完全没有见-色-起-意的意思。 “唔……”糖心两手捂住桶沿,微微绷紧身子。 “朕再轻一点。”殷边瓷见状,马上放轻了手劲。 被他清洗私、密、处,糖心简直羞得想哭,虽说这一幕,她成为幽魂时见过好多次,可这回亲身感受,她还是羞到无以复加。 糖心被洗得香喷喷像个小香球一样让殷边瓷抱回床上,看到他也宽衣解跟着上了床,不禁气得吹眉瞪眼的。 殷边瓷轻轻拍着她后背,在额际上落下一吻:“睡吧。” 糖心眼珠子瞪得圆圆的,面对那张大笑脸,哪里睡得着,殷边瓷只好笑着替她翻个儿,让她背冲自己。 打从糖心醒来后,殷边瓷活脱脱似变了个人,脾气好得不得了,无论糖心说什么也不会生气,对于糖心平日里的照顾,更可说是无微不至,他还特意将奏折都搬到寝宫批阅,为了就是能时时刻刻看着糖心,仿佛只要这样看着她,他便心满意足了。 糖心实在不习惯这个样子的殷边瓷,有时候发脾气,看着他那副可怜巴巴含情脉脉的眼神,又有些于心不忍,但糖心可没忘记她当初是为什么“死”的,是以在燕窝补品一通灌的情况下,糖心终于在十天后可以下床走路,活蹦乱跳了。 趁殷边瓷上早朝的机会,糖心偷偷收拾行囊,溜出了倾鸾宫,然后找到花仙子打算离开皇宫。 第53章 不过糖心刚把行囊甩到花仙子的背上,就听见一道清晰宏亮恨不得惊天动地吓得她浑身寒毛都快竖起来的声音—— “皇后娘娘!” 林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笑着行下一礼。 糖心小心肝险些被他吓出来,抚着胸脯,结结巴巴地问:“林、林统领?” 林靖点头,出声道:“属下无意从此处经过,没料到就碰到了皇后娘娘。” 无意?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糖心纵是傻子也听得出来,林靖这是在给她台阶下,眼珠子一转,便也装傻充愣道:“噢,那、那还真是巧啊,我也是……顺便出来散散心……” 林靖笑了笑,看着她拿回手里沉甸甸的行囊,并未点破。 不过当他再瞥向花仙子,花仙子居然像是个怕犯错的孩子,乖乖卧在地上。 糖心不由得纳罕起花仙子的反应,林靖随之解释:“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自从一年前雪鹤姑娘私自带领娘娘出宫,皇上便严惩雪鹤姑娘三个月内不准吃鲜鱼,今后若有再犯,皇上就要下狠旨拔毛了。” 一提“拔毛”,花仙子不禁微微哆嗦下,似心有余悸一般,怯鸣了两声,将脸埋进翅膀里去了。 糖心心道殷边瓷也真够狠的,人家花仙子好歹也是姑娘家,居然开口威胁要扒掉它身上的毛,那该有多丑啊!看来日后她再想遣用花仙子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靖躬身,诚恳地请求:“请皇后娘娘随属下回去吧,皇上正在康顺宫等候娘娘。” 糖心皱皱眉,也不知道殷边瓷在她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竟然这么快便被发现了,不过此刻老老实实回去,未免显得她太没面子。 林靖突然扭头吩咐侍从,抬了一顶早就准备好的帷轿过来,客客气气开口:“皇上还特意交待,从仙云园到康顺宫的路程有段距离,娘娘不爱走路,就乘轿好了。” 第80节 糖心嘴角一搐,终于无话可说,就这样被人给恭恭敬敬地抬了回去。 当糖心走进康顺宫的时候,殿内只有殷边瓷一人,大概晓得她逃跑的消息,提前下了早朝。 殷边瓷坐在桌案后,脸色谈不上多好看,也谈不上多难看,好像是紧张,他右手死死攥着已经泛凉的茶盏,简直能给攥碎了。 糖心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结果看着她走进来,殷边瓷脸上反而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朝她笑了笑。 “糖糖,咱们好好的谈一谈,好吗?”殷边瓷眼神柔和地凝睇她,那笑容到底有些牵强。 既然已经被他发现,糖心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只恨自己为何总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直截了当道:“我要走。” 殷边瓷浑身一紧,启唇问:“你想去哪儿?” 糖心昂起下巴,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味道:“我要远走高飞,到哪里都可以。” “那你一个人走,有没有想过日子该如何过活?”殷边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糖心自然是有所准备的,比如她行囊里装的金银财宝足够她一辈子不愁吃喝,只是经殷边瓷一问,她突然有了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毕竟这些东西可不是她的。嘴硬道:“反、反正不用你担心。” 殷边瓷见她偷偷摸摸将行囊往背后塞了塞,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糖糖,你就没想过,你走了,孩子们该怎么办?” 这话就戳到糖糖的痛脚了,要说她可以舍得离开殷边瓷,却舍不得她怀胎十月的小毛蛋与小豆芽。糖心低着头不说话,思忖来思忖去,半晌才道:“要不小豆芽归我养,小毛蛋归你养。” 殷边瓷闻言,声音突然冷得宛如数九隆冬里的冰雹:“你以为朕能让堂堂东楚国的公主流落到民间?” 糖心也知道这事不太可能,况且仔细想想,小豆芽跟她在一起,日子恐怕没有在皇宫里好过,正当她不知如何作答时,又听殷边瓷问:“而且你走了,朕怎么办?”那语气竟有几分哀求的意味。 糖心瞪大眼睛,怀疑他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什么叫她走了他怎么办?糖心可没忘记他是至高无上的东楚帝,背后三宫六院要什么没有? 殷边瓷垂下眼帘,声音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柔:“糖糖,朕知道你现在对朕尚有心结,你再给朕一次机会好不好?” 机会…… 糖心也不清楚他所说的机会,是指继续留在他身边做万千之中的女人,还是忘记两家曾前恩怨毫无芥蒂地做人人羡慕的帝后?说起来,他们虽是夫妻,彼此间却似乎从没坦诚相待过。 糖心沉默的时候,殷边瓷已经走到跟前,糖心终于开口:“殷边瓷,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至少目前……” “朕愿意等。”殷边瓷仿佛不想给她拒绝的机会,猛然握住她的双手,那眼神更宛如灼了纸的炽日,深挚而热烈,让人无法忽视。 即使糖心离开的决心十分坚决,此际也难免踌躇起来,她想抽回手,可惜殷边瓷就是死死不放,简直像个执拗的孩子。糖心没办法了,想了想:“那我要搬出皇宫住。” 殷边瓷一愣,启唇欲说什么,却又将话吞了回去,或许明白,这已经是她最大的退让了,至少她没说要离开他,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他颔首同意:“那在别宫住一阵子好吗? 对方这般温柔地与她商议,糖心都有些不习惯了,点头答应道:“好。” 因为这回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皇宫,糖心回到倾鸾宫后,便指挥宫人忙着收拾行礼,阿萝看着快堆积成山的大箱子小箱子,还以为她要把整座倾鸾宫都给搬走呢。 一切整理妥当后,糖心就等着出宫,结果一连五日过去,殷边瓷那厢也没个动静。 糖心终于坐不住了,提着裙裾直冲向康顺宫,高福瞧她一副气势冲冲的模样,赶紧满面笑容地迎上前:“皇后娘娘请在此稍后,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皇上……” “走开!”糖心可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要不是穿着裙裳,估计早给他使出一记飞毛腿了,是以高福比较庆幸只是左脸青了一点而已,暗忖这对帝后真是招惹不起…… 糖心推开殿门,殷边瓷正在与两位朝臣商议政事,见她冲了进来,两位臣子马上行礼,接着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看。 糖心突然有点气短,因为殷边瓷在朝堂上素来不苟言笑,处理政务时更是相当严肃,想那会儿她尚是幽魂时可是亲眼所见。 本以为殷边瓷会当场变脸,不过他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命两位臣子暂且退下,语含宠溺地问:“找朕有什么事?” 糖心瘪了瘪嘴:“我搬到别宫的事,怎么还没有消息?” 殷边瓷却是轻缓垂下长睫,像是受伤的蝴蝶翅膀,带着点淡淡的伤感:“昨晚豆芽还跟朕提及,等哪日天气好了,叫咱们陪她一起放风筝呢。” 不得不说,殷边瓷每次一打亲情牌,糖心便心有不忍了,而且这几日殷边瓷大度得很,每天都放小毛蛋跟小豆芽过来请安,糖心磨磨唧唧地道:“我、我会常来看看他们的。” 殷边瓷眼中隐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失落,许久,才“嗯”了声…… 糖心蹙眉:“那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走?” 殷边瓷耐心劝说:“你别急,朕已经命人安排下去了,毕竟修建起来颇要花费些时日。” “修建?”糖心呆呆眨巴两下眼,“修建什么?” 殷边瓷笑道:“自然是你的别宫,朕画了图纸,按照你的喜好专门为你建造的。” 糖心大吃一惊,“那要多久才能建好?” 殷边瓷略略思忖:“怎么也要一两年的光景吧! “一两年?”糖心控制不住地大叫出声,如果不是对方的表情太过一本正经,糖心简直认为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了。 “不行。”糖心这回是铁了心的闹“分居”,“我搬到那栋小山庄住就可以了。” 她口中的小山庄,是指殷边瓷常去看日出的地方,当初她骑着花仙子找到那里,两个人还胡天胡地了一阵儿。 这回殷边瓷看似平静温和的表情,终于保持不住,微微有些抽搐:“你就这样不想看见朕?” 不是不想看见,是糖心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当然,殷边瓷现在确实不敢再逼迫糖心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尽快她戴着锁魂玉,但谁也不清楚一个灵魂能否被锁住第二次,殷边瓷已经经受不住再失去她的痛楚了。 “好吧……”他颓然无力地开口,“朕安排你明日离宫。” 第54章 到了第二天清晨,宫人们开始忙忙碌碌地搬运行李,糖心终于如愿以偿地能够离开皇宫了,并且临走前,还十分“荣幸”地得到了东楚帝的送行。 第81节 殷边瓷大概是一宿未睡,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除了眼底的乌青,头上的白发似乎比以往也多出好几根,那副模样连糖心都有些不忍卒睹了,觉得他哪里是来送行的,简直像来送丧的。 殷边瓷走到她跟前,轻轻替她理了理鬓发与衣襟,那般饱含亲昵与宠溺的动作,被他当众做出来,糖心反而先红了脸窘迫起来。 “我、我走了……”糖心发觉自己仿佛不好意思面对他一样,几个字居然小得跟蚊子声似的。 “糖糖……”她刚一转身,殷边瓷情不自禁唤住她,眸底藏着千万不舍。 糖心只想快刀斩乱麻,赶紧朝马车的方向走去,背后随之传来殷边瓷一阵阵的呛咳声,那样剧烈,似能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听得糖心愈发心烦意乱,进入车厢就催促车夫快点起程。 搬入山庄后,糖心的小日子过得可谓十分滋润,成日赏花游园泡温泉简直闲得不能在闲,只是每当半夜,她总感觉脸颊痒痒的,好像有人在摸自己的脸,然而睁眼醒来,却什么也没有,好几次糖心都忍不住怀疑起殷边瓷,可当早上看着空荡荡的旁边以及整齐的枕被,根本不存在有人睡过的痕迹,糖心才觉得大概是自己在做梦。 不过糖心住在小山庄并没踏实多久,林靖就找上门来了。 “娘娘,请娘娘回宫,去看看皇上吧……”林靖跪地恳求。 糖心坐在软榻上皱眉。 林靖开口:“娘娘不知,娘娘当日走的时候,皇上一直目送着不肯离去,伤心过度下竟是咳出血来。” 咳血? 糖心吓得差点没从榻上跌下来。 林靖叹气:“娘娘住到山庄后,皇上便精神不振,很快就病倒了,如今一直高烧不退,是以属下才恳请娘娘能够回宫探望皇上。” 殷边瓷病了?而且病得还很严重? 乍一听林靖的话,糖心真的有些心思慌乱,可细思量,这会不会是殷边瓷在耍诈?她可没忘记殷边瓷曾经故意装病的黑历史,这一回,莫非又再施苦肉计? 糖心想了又想,并没答应林靖的请求。 不过第二日林靖又来了,说殷边瓷已经膳药不进,弄得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这回糖心没办法了,不得不急匆匆回宫一趟,到了西暖阁,原本按例需要通传,但高福见着她,简直像见着救命稻草一样,直接就将糖心引入了寝殿,隔着屏风,糖心便听到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名宫女恰好端着汤药出来,高福连忙问:“皇上如何了?” 宫女俯首答道:“回公公,皇上还是不肯用药。” 高福求助地看向糖心:“皇后娘娘,您看看,您搬往别宫后,皇上就食欲不振,成日咳嗽,后来发了高烧,今天早上,又是咳出一口血来。” 糖心没料到殷边瓷的病情真的如此严重了,脸色一变:“那太医呢,太医们怎么说?” 高福摇头,一脸愁急:“皇上根本不见太医,如今连药膳都不肯用了,再这么下去,只怕、只怕……” “等死”二字他纵是不敢说的,糖心不禁想到两个月前,殷边瓷可是刚从鬼门关闯回来一趟,也不待高福再解释,气急败坏地冲了进去。 殷边瓷在龙榻上正伏着身咳嗽,听到脚步声抬首扫来一眼,面露惊愕:“你怎么来了?” 糖心见他神容惨淡,简直像刚从棺材里挖出来的一样,莫名打下磕巴:“我、我听说你病了。” 殷边瓷脸上毫无喜色,不等糖心说完,已是下令:“来人,送皇后出宫。” “……”糖心张大嘴巴,对于殷边瓷的态度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先前不是还对自己依依不舍呢吗? 不过糖心自然是不肯听令的:“你都病成这样了,叫我怎么走?” 殷边瓷不为所动,声音冷漠得就像对待着陌生人:“朕没事,你走吧。” 糖心一听这话,心底愈发生气,对方叫她走她偏不走,干脆一屁股扎在床边,跟他大眼瞪小眼。 殷边瓷也不理会,干咳几声后,便要起身,糖心看着他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傻愣愣地问:“你去做什么?” 殷边瓷道:“朕躺了几日了,也该批阅奏折了。” 混蛋,这种时候还看个屁奏折!糖心气得原地跳脚,几步跨近,挡在他跟前。 “让开……”殷边瓷有气无力地道。 “不让!”糖心在他面前素来没规距,压根不怕得罪他,要是换做别人,只怕几条小命都不够用的,“病没好之前,你什么都不许做,就得给我在床上好好躺着!” “你……”殷边瓷瞪着她,脸皮一阵青一阵白,随即又咳得喘不上气来,站都站不稳,糖心赶紧扶住他,就觉得短短数日,他清瘦了不少,整个人跟棉花一样软弱无力,糖心不顾殷边瓷的反应,强行将他扶回床上。 按照以前,她那点力气还没殷边瓷胳膊劲儿大呢,但殷边瓷大概病得厉害,也没有跟她较劲,躺在床上,仍是气喘吁吁地道:“你……你走吧,朕没事……” 糖心一摸他的额头,好家伙,烫得直跟个球似的,斩钉截铁道:“不行,你的病没好之前,我绝不走!” 她话音甫落,殷边瓷睫毛轻微颤了颤,终于没再开口。 片刻后,高福怯怯懦懦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皇上……那药……” “朕不……”殷边瓷刚要拒绝,却被糖心打断,“把药端进来。” 高福笑呵呵地奉着汤药进来,搁在矮几上,一脸讨好地看了看糖心,便退下了。 糖心语气放缓几分:“起来,把药吃了吧。” “朕不吃。”殷边瓷答得干脆。 糖心颦着眉,两手叉腰:“不吃药,你的病怎么能好?” “朕不用你管。”殷边瓷把眼睛闭上,“朕想过了……今后你想去哪里,朕都不会再阻拦了,朕给你自由……” 糖心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之前她决定搬到小山庄的时候,他还可怜巴巴地求着自己别走,如今回来,怎么倒变成搬不动的倔石头了? 但糖心是什么人,她可是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惯了的,你越是拒绝,她越要对着干。 “我不管,你现在必须把药给我喝了!”在东楚帝面前,估计也只有糖心敢用这副命令的语气讲话了,她端碗舀了一匙汤药喂到殷边瓷唇畔,可惜殷边瓷死死闭着嘴巴,就是不张口。 第82节 糖心也较上劲,使劲往他嘴巴里塞,最后被殷边瓷一手挥开,洒得地上皆是。 “你……”糖心简直火冒三丈,打小她还没这般伺候过人呢,这可好,居然费力不讨好,如果手上有根绳子,糖心一定把他五花大绑了。 这念头闪过,糖心立马灵机一动,伸手点中殷边瓷的穴道,换做以前,她根本不可能有得手的机会。 “你要做什么……”殷边瓷面色微变,被她掐住两腮,不得不张开口。 糖心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咕噜咕噜灌下一口药,冲着殷边瓷的嘴巴就亲了下去,殷边瓷浑身一僵,两个人纷纷瞪大眼睛,开始你瞧我我瞧你…… “你、你敢非礼朕!”事后糖心移开,殷边瓷可说是气得七窍生烟。 糖心得意洋洋地一哼,心想非礼你怎么了,我昏迷的时候,不知被你非礼多少次了,嘴上却道:“臣妾这是要尽心伺候皇上,还请皇上体谅臣妾的一片苦心,将剩下的药也喝了吧!” “朕不喝朕不喝。”殷边瓷使劲摆脑袋。 糖心一撸袖子,跟杀鸡一样爬到他身上,又是仰头喝下一口药汁,扒开他的嘴喂进去。 殷边瓷虽然挣扎,但一来二去后,总算老实下来,糖心伏在他身上喂完最后一口药,再抬头,就瞧殷边瓷脸庞红彤彤的,仿佛是喝醉了酒一般,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仿佛她脸上有朵花似的,柔和得几乎滴出水来。 糖心突然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不住告诉自己,她只是在给他喂药而已,重新坐回床边,替他掖了掖被子:“好了,睡吧。” 殷边瓷这回倒没说什么,乖乖闭上眼,脸蛋仍红得跟熟柿子一般。 殷边瓷这一觉睡得甚是安稳,只是时间久了,额头隐隐渗出细密的汗珠,糖心便用汗巾替他仔细拭了,约莫一个时辰后,阿萝悄悄进来,对糖心讲:“娘娘,您坐了这么久也累了,奴婢命人准备了膳点,就搁在东次间,娘娘先去用些吃的吧。” 糖心的确有点饿了,想着反正殷边瓷在睡觉,她先过去吃点东西,岂料她刚起身要走,就听殷边瓷大叫起来。 第55章 “糖糖……糖糖……” 殷边瓷叫的很大声,糖心一赶至床边,就看见他满脸惊恐地睁开眼睛。 “怎么了?”糖心从未见过他这副怯弱害怕的样子。 殷边瓷紧紧盯着她脸,仿佛在确定她是否真实存在一般,过会儿才松口气,想到她适才急匆匆赶来床边的模样,不由得问:“你要走了?” “我……”糖心不遑解释,就见他略带讽刺而颓然地笑了下,“是啊,朕就知道会是如此……你既然要走……那就走吧……” 不得不说,这话听起来比较令人回味,既像真的让她走,又像含有一丝不舍的味道。 什么叫知道会是如此?你知道个屁啊! 糖心险些就要这么破口大骂了,但好在及时忍住,挺了挺胸膛,打下磕:“谁、谁说我要走了!” 她说话时,殷边瓷目光扫过她胸前的两团浑圆,没有吭声。 糖心疾步走上前,坐在绣墩上:“好了好了,你快睡吧,我保证我不会走的。” 替他掖好锦被,殷边瓷这才肯阖上眼睛,重新睡去。 糖心怕惊醒他,只好命阿萝把膳食端过来,简单小用几口才算完事,等阿萝退下,殷边瓷又开始在床上胡乱呓语:“不要……不要……”“糖糖……糖糖……你在哪儿……” 糖心马上抓着他的手回答:“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殷边瓷面容惨白,瞳孔微凝,似乎被某种恐惧深深笼罩住,看得糖心都说不出是心疼还是寒栗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殷边瓷用力反握住她的柔荑,仿佛怕她随时会从眼前消失:“朕刚才做了一个梦,又梦到上元节的那个晚上……你……你永远离开了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泛着薄薄湿润,嗓音更是哽咽,糖心才晓得他是做噩梦了,不知为何,心中竟是一阵酸软,总感觉现在的殷边瓷是如此脆弱、可怜,就像个受伤的孩子,极需人来安慰。 糖心拭掉他额角渗出的滚滚热汗:“只是噩梦而已,你瞧,我不是好好在这里呢吗?再说了,我身上戴着锁魂玉,就算死了也可以再活过来啊。” 殷边瓷脸色一下子难看得要命。 糖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咳了咳:“好了好了,快点睡吧。” 唯恐殷边瓷半途再次惊醒,糖心如厕都跟做贼一样,提了裤子就急急忙忙赶回来,当糖心倚着床柱刚要睡着,又见殷边瓷蓦地坐起来。 天,这又怎么了! 殷边瓷僵直了一会儿身,又慢慢躺回被褥里,整个人瑟瑟发抖着:“朕、朕觉得冷……” 糖心知道他发烧发得厉害,一时心有不忍,替他掖紧被子,但这依然阻止不了殷边瓷继续喊冷。 这该怎么办? 就在糖心束手无措的时候,殷边瓷哆哆嗦嗦地恳求:“你能不能跟朕一起睡……” 两个人躺在一起,自然会更暖和一些,再加上殷边瓷说得可怜巴巴的样子,糖心想拒绝都拒绝不了,轻轻捱着他躺了下来。 糖心侧过身,彼此面对面:“好些了吗?” 殷边瓷摇头:“还是冷。 没办法,糖心继续凑近点:“现在呢?” 殷边瓷抱着她,把脸偎进她颈窝里,宛如小宝宝一般:“嗯,现在暖和了。” 尽管这个姿势让糖心颇不自在,但想到殷边瓷毕竟是个病人,也不跟他计较了,很快,殷边瓷便阖眼进入梦乡,一直到天亮都没再醒过,只是苦了糖心,整晚被殷边瓷搂着脖子,跟八爪鱼一样推都推不开。 到了白天,殷边瓷又闹着不吃药,糖心莫可奈何下,继续使出“亲嘴式”喂药法,这回殷边瓷倒没“垂死挣扎”,除了过程中一张俊脸红得如抹了桃花蜜似的,简直老实到不能再老实。而糖心自以为某人这是被自己制伏了,不得不投降的表现,心里还颇有些小得意。 “糖糖……”用膳喂药结束后,糖心尚未喘口气,帷幔里又传来皇帝陛下的声音。 他红着脸恳求:“你、你能不能替朕擦擦身子……” 按说这种事,有专门的宫人伺候就好,奈何皇帝陛下的小眼神太可怜,居然把糖心体内那层母爱都激发了出来,只好亲力亲为。 第83节 她解开殷边瓷的内衫,顿时就露出那结实宽阔的胸膛来,二人房、事那么多回,糖心又不是没见过,早该习以为常才是,但殷边瓷的身体仿佛是具火炉,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气,阵阵扑到脸上,烧得人莫名的热血沸腾,尤其是糖心拿着汗巾,从他的脖颈擦到胸口,再从胸口擦到小腹,细腻的肌肤,精瘦的腰部,紧致的肌肉,无一处不叫人流连忘返,糖心想到那样坚实的胸膛,似乎能将她整个人都容纳进去,竟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糖心只好努力移开眼,迫使自己不要去看,不过当擦到腹部往下的时候,虽说殷边瓷穿着裤子,但那高高支起的“小帐篷”,还是叫糖心看傻了眼。 察觉到糖心的视线,殷边瓷不免一阵尴尬,咳了声道:“可能是憋太久了,你帮朕一把吧……” 糖心没琢磨过来“帮他一把”是何意,直至顺着殷边瓷指示的方向找到了夜壶,她的脸才一下像是烧沸的开水,烫得要命。 这回糖心钻进地缝里的心都有了,一来是她从未伺候过男人小解,二来多少嫌那事有点脏,但如今看殷边瓷的意思,分明是想让她帮着…… “快、快点。”就在糖心踌躇的时候,殷边瓷已经涨红了脸催促,仿佛憋不住了。 糖心怕他真的尿出来,赶紧捧来夜壶放到床边,又扶着殷边瓷起床,面对殷边瓷充满恳求的目光,糖心简直是硬着头发解开裤头,将那玩意儿掏了出来,过程里她的手微微发抖,险些没让殷边瓷尿在裤子上,好在殷边瓷速度够快,令这尴尬的一幕结束了。 糖心觉得照顾殷边瓷,比照顾小毛蛋跟小豆芽还要费心费力,当晚累得她躺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醒…… 翌日醒来,糖心不自主翻了个身,却发现自己的寝衣不知何时敞了开,露出胸前大片雪白如玉的肌肤,但好在穿着肚兜,糖心吓了一跳,昨晚临睡前,寝衣的带子明明是系着的啊,她拿眼睛瞄去,此时皇帝陛下仍旧睡得酣甜,不时吧唧几下嘴,似乎在回味着某等美味佳肴。 糖心一阵犹疑,却又说不上什么来。 殷边瓷的病情反反复复,一连五日,也不见彻底好转,倒是殷边瓷,变得愈发黏人,几乎一刻也不容得糖心离身,糖心试探殷边瓷的额头温度,倒不若以往滚烫,可身子却总热得要命,她询问太医,太医只说皇上是急火攻心,需再开些方子调理数日。 半夜,糖心发现自己的寝衣带子又开了,不仅如此,胸前还烙着一块醒目的红印子,说是蚊子叮的也未免太肿了点,糖心越想越奇怪,同时殷边瓷这会儿并不在床上。 人呢? 糖心急匆匆系好寝衣,想着殷边瓷会不会是解手,转身去了沐室,她甫踏入沐室,便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等糖心绕过屏风,居然看到殷边瓷没有穿衣服,正举着木桶往身上浇冷水。 糖心瞪大了眼。 殷边瓷则是神情大变,动作一僵,有些窘困地开口:“你、你醒了?” 糖心对他怪异的举动感到疑惑:“你的病还没好,泼什么冷水啊?” 殷边瓷莫名红了脸。 糖心顺势往他身下瞄了眼那直挺挺的“家伙”,又联想他深更半夜浇冷水,以及自己莫名其妙敞开的寝衣…… 糖心终于恍然大悟,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只听殷边瓷在后面焦急忙慌地喊着:“糖糖!糖糖!” 他穿好衣服,直奔向寝室,糖心坐在床上一边摸着泪,一边破口大骂:“骗子!其实你一直都再骗我对不对?”难怪太医回答的时候犹犹豫豫,原来他早已痊愈,现在只不过在装病! 殷边瓷赶紧坐到旁边,将她圈在怀里:“朕的确是身子不适啊。” 糖心恨他事到如今还嘴硬:“不适,你哪儿不适了?” 殷边瓷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太医不是说了,朕急火攻心……所以……” 怪不得他不发烧了,身子却总烫得厉害,这不就是阳气、阳气太盛的缘故么! 想他每晚抱着自己,还趁机占便宜,糖心懊恼自己为何那么容易轻信于人,气得嗓子眼直冒烟,粉拳如雨地冲他胸膛砸去:“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 “朕错了、朕错了……”殷边瓷低声下气地给她道歉,“朕还不是因为舍不得你?” 这告白一般的甜言蜜语,竟让糖心有气撒不出来,可想到自己若软下来,以后还更不得让他得寸进尺了,一把将他推开,起身就跑。 “你去哪儿?”殷边瓷唯恐她又闹离家出走,一把抓住她。 “放开我!”糖心打算先回倾鸾宫冷静冷静,之后再做打算。见殷边瓷死死抓着她不放,便狠劲挣扎起来,不知是不是用劲过大的缘故,糖心忽觉头晕目眩,接着眼前一黑,竟是昏了过去。 等糖心再醒来的时候,殷边瓷正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脸激动。 “怎么了?”糖心疑惑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昏倒了,目光扫向殷边瓷的脸,觉得他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既像兴奋,又像欣喜。 “宝贝,我的好宝贝……”殷边瓷一边说,一边亲吻过她的掌心,轻轻告诉她,“太医替你把过脉,说你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轰隆—— 糖心宛如五雷轰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这怎么可能!” 从她灵魂归体后才多久,彼此间又根本没同房,为此她怎么会有孩子? 糖心记起他说是两个多月,亦是说,分明是她还在昏迷的时候,就已经怀上…… 面对糖心气急败坏的眼神,殷边瓷窘迫地揉了揉鼻子,老实交待:“是朕出征前的头一个晚上,朕怕自己有个闪失回不来,是以没有控制住,就……” 糖心终于恍然大悟,再说殷边瓷对昏迷时的自己行那事,她当初也是亲眼所见,可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怀了孩子,糖心急得脑仁直阵阵抽跳,随即“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我不要生我不要生,我要离宫我要离宫!” “这叫什么话。”殷边瓷黑下脸来,可不乐意了,“你现在怀有朕的子嗣,以为朕还能任你在宫外任性妄为?” 糖心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这个混蛋,明明是“罪魁祸首”,如今还反而训斥她,教她如何不恼不恨?她要使劲咬、使劲咬…… “唔……”殷边瓷倒吸口气,那表情不像痛苦,倒颇为享受似的。 糖心心不甘情不愿松了嘴,磨了磨牙,某人实在是皮、太、厚。 “好宝贝,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从今往后你说什么,朕都依你好不好?”殷边瓷拍着她的后背哄劝。 “真的?”糖心转了转眼珠子,如果他肯跪下来亲亲她的脚,喊她一百遍姑奶奶,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大人大量既往不咎,不过她总觉得提出这个要求,以殷边瓷的性格迟早某天会讨回来,是以糖心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哼了哼,磨磨唧唧地开口:“反正你现在三宫六院,嫔妃那么多,又不缺我一个……” 她刚说完,猛地被殷边瓷捏住下颌,面对他瞬间陷入深不见底的目光,糖心莫名有些头皮发麻。 “那你是什么意思,嗯?”殷边瓷一本正经地问。 第84节 听他如此问,糖心愈发恼火,一下子拨开他的手:“你不是还有贤妃呢吗?” 糖心是在气头上,自然体会不到自己的几番话,醋味究竟有多大。 殷边瓷却意外笑了笑,是那种敞开心扉爽朗的笑,仿佛等她这句话,已经等了一千年、一万年了。 “你说你,醒了也有些时日了,居然都不打听一下贤妃现在身在何处?” 糖心疑惑不已,什么叫贤妃身在何处?难道不在皇宫里了? 殷边瓷终于解释:“早在一年前,朕就已经把她安置在隆灵庙,这也是贤妃自己的意愿,平平淡淡的日子,更适合她。” 这么说,贤妃真的不在了? 糖心吃惊得张大嘴巴,完全能塞下一枚鸡蛋了。 殷边瓷用指尖,轻轻拨弄下她的樱桃小唇:“不过刚才你也说了,朕的女人太多,你倒是帮朕想想该怎么办?” 糖心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问她如何处理后宫的女人,如果她说全部遣散,只留她一个,他肯不肯? 糖心属于见杆就上见树的类型,话不明面说,也要暗示着讲:“反正你的事我才不管呢,但是今后你要是敢去其他妃嫔的殿里,就别想进我的门!” 大概全天下,也就慕容糖心敢这么对东楚帝讲话了,而且还讲的这么理直气壮。 “好,朕答应你,今后只进你的门,只宠你一人,这样你就可以不再闹腾,乖乖留在宫里,当朕的皇后,给朕生孩子了吧?”殷边瓷不怒反笑,而且还笑得甜蜜蜜的。 糖心瞥了他一眼,要是那么顺他的意,那她就不叫慕容糖心了,况且她的一大毛病就是矫情,越把她宠上天,她就越矫情。 糖心瘪瘪嘴,说话都娇里娇气的,捋着自己一绺小头发讲:“那可说不好,毕竟生孩子那么痛……再说了,我、我还没有喜欢上你呢……” 可能世上最难的一件事,就是让她在殷边瓷面前,承认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本以为殷边瓷会翻脸,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心中没有他这个丈夫,然而殷边瓷却一本正经地点头,特别附和地道:“是是是,朕明白,你一点也不喜欢朕,一切只是朕自作多情,是朕强迫你留下来,还要给朕生孩子,对不对?” 看着他一脸坏笑,糖心反而有点心虚,毕竟有件事实她是无法改变的——正是有了对方的心头血,糖心才得以神魂归位。是以,她越不承认,越反衬出她的口是心非。 糖心简直恨透了这个家伙,又要去咬他的脸,可惜慢了一步,已经被殷边瓷吻住了嫣唇。 “你——” “是,这个吻也是朕强迫你的,是朕不对。” 殷边瓷轻轻啃下她的耳垂,幸福的感觉难以言表:“糖糖,朕好开心咱们能有了第三个孩子。” 纵使糖心再矫情,可遇上一位厚脸皮的夫君,最终也只有莫可奈何的份儿了。 以下算是番外吧: 殷边瓷每日下了早朝后,第一件事就是起驾倾鸾宫,去看望那位绝色倾城的皇后娘娘。 殷边瓷一进殿,便看到怀胎四月的糖心倚在美人榻上,正翘着二郎腿吃葡萄。 他皱眉:“你看看你,这叫什么姿势,不知道这样不利于孩子发育吗?” 糖心不以为意地道:“可是我翘着腿舒服啊!” 殷边瓷叹口气,将她翘起的小细腿放下来,随即观察下她的体型:“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肚子吗?”糖心又抓起一只大苹果,“嘎嘣”咬下一口。 殷边瓷摇头:“是你的腰。”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整顿后宫,如今宫里就供着这么一位皇后娘娘,让她实在太闲了点,整天除了吃就是吃,唯一欣慰的一点,就是糖心的胸、脯似乎又变得大了一圈。 殷边瓷道:“朕叫璟儿跟栎儿过来陪你吧。” “璟儿、栎儿?”糖心傻愣愣的眨眨眼。 看着她一脸迷糊样,殷边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连自己孩子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糖心这才“啊”了一声:“他们不是叫小毛蛋跟小豆芽吗!” 殷边瓷戳下她脑门:“朕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以后真的叫殷毛蛋跟殷豆芽吧?” 糖心想想也是,不无遗憾地道:“那我的小菜花以后岂不是也得改名了……” “小菜花?” 糖心摸摸自己的肚子,她总觉得这胎是个闺女,为此把名字都起好了。 当然,她换来的是皇帝陛下的一记白眼。 “话说,你那会儿不是怀疑璟儿跟栎儿不是你亲生的么。”据糖心所知,当初璟儿跟栎儿住进宫后,殷边瓷对两个孩子的关爱简直是到了宠溺的地步,难道他喜欢替别人养孩子? 殷边瓷冷哼一声:“你以为朕傻?他们长得那么像朕,朕当时一眼就瞧出来,他们俩是朕的孩子。” 糖心瞠目结舌,原来他早看出来了,但为何那时候他还态度冷淡地不曾承认?还不让她见孩子? “朕失去三年的时间陪自己的孩子,所以三年后朕想多陪陪自己的孩子,也无不可吧?”敢情殷边瓷是唯恐小毛蛋跟小豆芽不肯认自己这个父皇,才会煞费苦心地与孩子们联络感情,来增长他这个父亲在孩子们心目中的地位。 糖心气得吹眉瞪眼的。 殷边瓷挽起她的小手,笑呵呵地哄道:“好啦好啦,你看这回,朕要时时刻刻陪着你,不能再错过孩子成长的过程了。” 其实糖心一点也不喜欢让他陪着,因为皇帝陛下总会不自觉地在她身上东摸西摸。 由于皇后娘娘在宫里的日子太过无聊,殷边瓷特意下旨,邀林夫人与延宁候夫妇入宫参加家宴。 说起来,殷边瓷整顿后宫的时候,糖心说林靖年纪也不小了,提议将苏莺怡许配给林靖为妻,本以为殷边瓷会不同意,没料到他竟欣然答允,而葛青逸奉献心头血有功,已被殷边瓷封为延宁候。 “臣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第85节 糖心一见着葛青逸,那眼珠子几乎就移不开了,只觉得对方依旧清风俊朗,秀挺如松,真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可惜跟前没有镜子,否则糖心真应该瞧瞧她现在的样子有多花痴。 直至延宁候夫妇离开,糖心才终于找回点神来。 最近殷边瓷一直呆在康顺宫,都不怎么来看她,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糖心一下觉得自己倍受冷落,马上前往西暖阁。 进了殿内,殷边瓷正在炕上看书,见她进来,也是怏怏的没什么反应,糖心坐在旁边,开始一个劲儿地撒娇唤着:“阿瓷,阿瓷!” “夫君~~~夫君~~~” 糖心声音发嗲到简直能把死人也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殷边瓷果然颤了颤,但依旧没啥好脸色:“什么事?” 糖心嘟着嘴:“你最近怎么不来看我了?” 殷边瓷冷哼一声:“朕是怕自己没有那么英俊潇洒,免得老去讨人嫌。” 因为上回她对着葛青逸犯花痴,皇帝陛下吃了好大一坛子醋,对她爱答不理的。 糖心知道殷边瓷最近越来越在乎他那头白发,没事就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糖心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颈,不失讨好地讲:“阿瓷,我感觉你的白头发貌似见少了耶。” 殷边瓷挑挑眉。 糖心见效果不大,干脆又道:“今天晚上可以噢。” 由于糖心有孕在身,不能同房,对殷边瓷来说无疑是种煎熬,皇帝陛下经常抱着糖心啃那对雪白白的“大馒头”,即便如此,糖心也是百般不乐意。 今日她说可以,可谓是大好机会,殷边瓷眼睛亮了亮,口上却道:“不行,除非现在。” 这人,简直得寸进尺。糖心没办法,只得被皇帝陛下抱在怀里,激情地啃了半天白馒头,最后她也身子骨软绵绵得快变成馒头了。 “问你个问题。”趁着某人心满意足的时候,糖心不忘抓住“美人计”的机会,在他胸口画着圈圈,“那会儿你对夏师姐……究竟有没有那什么?” “今晚朕去你那里。”每次糖心一提及夏如英的事,殷边瓷总会左顾而言他地蒙混过去。 糖心握紧拳头,这回可容不得他打岔:“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什么说清楚了?”殷边瓷有些哭笑不得,“夏师姐对朕有恩,朕对她也不过是感激。” “你当我傻呢!”糖心张牙舞爪地从他怀里跳起来,指向他的鼻尖,“谁不知道你那会日日召夏师姐侍寝,你还不承认你跟夏师姐……” 不得不说,殷边瓷与夏如英之间的关系,一直是糖心解不开的心头结。 “朕与夏师姐怎么了?”殷边瓷继续装傻充愣。 糖心突然委屈的哭了,那时候他宠幸夏如英,自己却在仙云园给花仙子梳毛喂食打扫鸟粪,真是想想就来气。 糖心一屁股坐在炕上,哇哇”大叫,还用手捶着肚子:“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殷边瓷慌了神,赶紧上前揽着她:“好宝宝,朕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又闹起脾气了?” 糖心咬牙切齿:“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殷边瓷叹气:“朕跟夏师姐什么都没发生过。” 糖心一愣,随即昂起头:“我不信,你明明是宿在她的庆华宫……” 殷边瓷无奈道:“朕宿在庆华宫,也是歇在暖阁办公,连贤妃的枕头都没碰过。” 如此说来,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为何我每次问,你都要刻意岔开话题。”糖心还是认为他心里有鬼。 殷边瓷苦笑连连,谁叫那会儿她心里没他,一直以为来都是他热脸贴冷屁股,如果再可怜巴巴地去求她,她更不会看自己一眼了。 “朕不是怕你总爱胡思乱想吗。”殷边瓷捏捏她柔嫩的腴颊,附耳轻言细语,“糖糖,朕这辈子只想要你跟朕的孩子。” 糖心脸莫名跟火烧似的,架不住殷边瓷又一阵捣弄,二人继续如胶似漆地恩爱缠绵起来。 本以为第三胎是个女儿,然而当糖心生下孩子之后,才知道是个儿子,哭天抹泪地道:“我的菜花,我的菜花啊。” “儿子不也很好吗?”殷边瓷抱着怀里的男宝,简直爱不释手。 糖心切了声,觉得只要是儿子,长大后都跟他一个德行,比如璟儿现在就总喜欢扎在宫女堆里玩。不像栎儿总来黏着她,况且糖心没有生出“小菜花”,心里总有种遗憾。 为此半年后,糖心突然凑过来问:“咱们什么时候再生一个呀?” 殷边瓷却是蹙眉:“你才生完不久,怎么又要生?你不是一直喊着生孩子痛吗。” 糖心嘟着嘴抱怨:“可你以前说了,最少要生四个,而且要成双成对的嘛。” 殷边瓷笑道:“以前那是以前,朕怕苦了你,三个已经足够了。” 糖心才不吃他这套,当她不知道他那点心思,生完孩子后简直每晚都得折腾她,害得糖心腰酸腿痛,早上几乎起不来床,比生孩子还辛苦呢。 糖心现在感觉怀孕也挺不错的,成天吃香的喝辣的,天天被当做菩萨似的供着,最主要一点,可以避免某人的不知餍足。 可惜殷边瓷死活不同意,最后干脆闭着眼假寐。 “你……”糖心气得拿掉他正执在手上的史书,结果一瞧,这哪儿是什么史书,册本上全是她的画像……不穿衣服的画像。 糖心差点没气晕过去,殷边瓷蹭蹭鼻子解释:“你怀老三的时候,朕一时闲来无趣,就随意画了画……” 这叫随意画了画吗,都订成厚厚的一本了! 此时阿萝急匆匆地跑进来:“皇上,皇后,不好了不好了,太子刚才骑着花仙子出宫了。” 第86节 “死孩子,又背着他们偷偷溜出去玩。”糖心头疼地伸手扶额。 殷边瓷摸着下巴思忖:“也该给花仙子找个相公了。” 跟花仙子一样大的公鹤,到哪儿找去啊。而且他不知道花仙子一直对他……糖心偷偷瞄了殷边瓷一眼。 不过糖心要第四子的决心还是没变,尽管殷边瓷不同意,但架不住糖心施展出狐狸精手段,真是让殷边瓷欲-仙-欲-死,最终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犯下错误。 糖心怀了老四以后,可是得了意,没事还在殷边瓷面前伸伸大腿,拉拉衣襟,惹得皇帝陛下肝火大起。为此某一天,皇帝陛下终于忍不住了,将她抱在了床上激情地啃着鸡腿,眼瞅就要火山爆发,糖心急得大叫—— “不行不行,我现在怀有身孕!” 奈何皇帝陛下道:“太医交待了,你现在六个月,朕只要动作轻着些就没事。” 这回糖心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看来生娃娃跟不生娃娃没什么区别,依旧逃不过某人的魔爪。 糖心的第四胎是个女孩,总算凑成了成双成对,而她暗暗发誓,再也不要生娃娃了! (全文完结,亲爱们的,咱们下篇见啦!) 尤阡爱2015.11.5. ●━━━━━━━━━━━━━━━━━━━━━━━━━━━(>^w^<)喵~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w^<)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