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色倾城》 第01章 谁人不识天雷哥 毕竟春天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欣欣向荣的景像在莘莘校园里看得格外明显,告别了潞州这座北方城市的春寒料峭,似乎连阳光也显得格外和煦,拂面的春风里带着暖暖的气息,轻轻地抚过林荫的树、休憩的草坪,偶而有朗朗书声的教学楼,浓浓的学术气氛中,经冬的草坪在回复着生气,已经抽绿发芽的枝条沿着学校笔直的水泥路两旁油油地招摇,嫩黄泛绿的颜色恰如换下了冬装的学妹学姐们,萌萌得惹人爱怜。 沿着这条林荫道的尽头就是潞州学院的教学主楼,楼前与春色相映成辉的是一尊思想者的雕塑,底座上铭着师范类院校常用的八个大字:德高为师,身正为范。 下课的铃声响了,恰如突来的喧闹声音惊走了雕塑头上叽喳的雀儿,随着声起,从各楼门里涌出来的学子,青绿单调的校园顿时增添了一片片姹紫嫣红,黑的是如墨的长发在飘洒;蓝的、白的、黄的是细薄的纱巾在飞舞;或红、或绿、或紫、或粉的五颜六色,是各色的裙装在摇曳,叽叽喳喳的声音偶而会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和打闹声,不知道是讨论刚刚课上的内容还是在谈着什么闺中秘事。 咦?难道都是女生!? 没错,入眼几乎都是,偶而有几位男生,在被这五颜六色淹没了,事实上潞州学院的前身就是一所师专,生源男女比例失调严重。据说在这所学校,“泡妞”这词用的时候不多,为什么呢?妞已经取得了泡的主动权,被泡的往往是男生。 下课了,脚步加快了,宿舍、教室、餐厅三点一线的生活向来一成不变,人流涌向宿舍,不多会就见得又涌出来,各人的手里多了个花色各异的饭盆,女生宿舍离餐厅近,脚步匆匆间反倒是女生更快,不快不行呐,女生们心里都明白,食堂里的菜和潞院的男生一样,去晚了就没了,不快怎么行? 隔着两幢楼是男生寝室,陆陆续续从宿舍门里出来的三三两两,明显比成群结队的女生队伍差了不少,更何况还有一部分根本不到大食堂,三五搭伙到校外的大小饭店搓一顿,其实男生们私下也经常说到学校大食堂的菜,同样也拿本校女生作比喻,什么意思呢?数量着实不少,质量实在够呛。 闲话少说,一上午课下来,还真饿了。 外面的大小饭店再好也容纳不下几千人,学校的大食堂再难吃也不缺凑合的学生,这不,生化系几位男生回宿舍迟了一步,照样拎着盆子准备到食堂凑合一顿午餐,快步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本来快跑着,却不料其中一位小个子拉拉两位同伴,停下了,这人一指身前几步之外,很乐呵、很猥琐地指着,像是看到了猴戏一般,那两位同时也顿着脚步了,一位尖下巴高个子的笑着小声问:“这是咱们学校天雷滚滚的天雷哥?” 早先看到的眯眼笑着点点头,这三位心有默契地把人名和真人对上号了,大学里奇人异士还真不少,有关这位天雷哥打反恐打到昏厥,喝啤酒喝到吐血的故事时有所闻,某一次和人打赌输了大冬天穿着裤衩,围着女生宿舍奔了一圈,那可是很多人亲眼所见。 这还不算最雷的,据说这哥们给女生写情书从大一到大四,写了四年愣是在这个遍地女生的潞院没接到一份回信,最后急火了干脆往两幢女生楼前贴了张照片加“征妞启示”,中心意思是哥郁闷加寂寞,求泡求搔扰,后来搔扰的确实不少,不过不是妞,除了搞恶作剧的男生就是系里和学生处找这位有伤风化的货谈话。因为这些事天雷哥被公认为潞院新时代**青年的领袖,多年来无人憾动其地位。。 三个人亦步亦趋慢慢凑上来,相视间心意相通,估计都有撩拔一下天雷哥的心思。据说天雷哥也有个好处,人缘特别好,不管认识不认识,谁搭讪也是乐呵呵的,而且脑瓜和美特斯邦威一样,不走寻常的路,要不怎么叫“天雷”呢,那意思是雷语惊人,经常来个震耳发聩。 “雷哥……看什么呢?” 小个子的从左边凑上来,看着天雷哥,陪着笑,那位雷哥正拿着电子书看得津津有味,抬眼间另外两位对他不甚熟悉的近处一看雷哥长相,马上也有了判断,这哥们一斜眼,两个腮帮子不一般高,而且眼珠不是往一个方向瞅,整个脸像雹子打坏的南瓜没长成。手蜷着,有明显鼠标手的特征,至于体型早看到了,像个中间鼓的高脚杯,肚子特别大,乍一看,你不得叹服造物的神奇,丑得这么可爱的人都造得出来。 还有更可爱的是,这位一听有人喊哥,乐呵的把电子书一递给那小个子大方地道:“看书呢……给你看看,《异界之无敌升级》,可好看了。” 得,这哥们敢情不是有点二,是很二,价值大几百的电子书立马就要送人。这么大方反倒让小个子不好意思了,推拒着陪着笑:“别别,我们学化学的,这类网络小说可看不懂。” “哦……”那天雷哥左瞅瞅小个子,嘴里嗯着,扭头又瞅瞅右边的一个尖下巴一个中分头,知道是同楼的男生,这斜眼觑人的动作实在不给人好感,不过仅仅是一瞬,让别人更恶的感觉来了,天雷开始放了,看着三人恍然大悟般一指高个子,郑重地道:“我明白了,不愧是生化系的,个个长得像生化危机里出来的,看不懂很正常,网文不是谁都欣赏得了的……” “我……靠……”那被指的高个子脸色泛青,肚子一阵痉挛,本来找乐子,不想被人当乐子涮了,偏偏你看着这天雷哥的白痴样,气都撒不出来,眼看着要起争执,小个子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了同伴生怕起了争执,边走边问自得其乐的天雷哥附合道:“那是那是……天雷哥,你看的这本,我好像没听说过,说的什么呢?” 小个子纯属逗人,撩着天雷哥发言,却不料这一下逗撩拔了g点了,那天雷哥听到此处,更乐了,仿佛博学大儒开坛讲座一般一摆手:“……你们听说过的都是有名的书,那没意思,老套的,升级打怪一个模式,纯粹小白文。” “不是吧,你看的那不叫无敌升级么?没升级体系还写个毛呀?”第三位中分头小伙不服气了,特别是听到小白这个字眼不高兴,经常在网上被人骂成小白给喷呢,你说被这么个貌似白痴的也喷一顿,简直是对咱智商的侮辱了不是? “对,我看这本好就好在升级上……是个全新的体系。”天雷哥一扬电子书,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的感受,开始给生化系的扫盲了,看这三位不解,就听天雷哥放大声音介绍着:“知道这本书伟大而牛逼的主角是怎么升级的么?关键就在这儿。” 这么凛然一问,又是如此修辞,那三位被唬住了,下意识地摇摇头,天雷哥的审美标准,等闲人那理解得了。 天雷哥一乐呵道:“不知道了吧,告诉你们吧……伟大而牛逼的主角从地球穿越到异界,什么都没有带,就带了一袋地瓜干………在地球过得就是苦逼生活,结果到了异界还是过苦逼生活,你说这多杯具……不过峰回路转,在主角濒临绝望的时候啃了块地瓜干……突然,异变突生……” 天雷哥说得兴起,停下步来,双手一举,像在衬托这个伟大而牛逼的转折,那三位被唬得登时停下了,就听天雷哥也来了个峰回路转,眉飞色舞道:“地瓜吃进肚子,主角感觉到一股暖暖的真气散入四肢百骸,全身充满了力量,伤口好了,身上有劲了,精神头也上来了……一高兴一起身,哇,人也变帅了……他一高兴一动弹,哇,一下子就飞了几丈高……哇,原来靠地瓜干可以升级,一路升到逆天改命……哇……” 一连几个哇,天雷哥配着手舞足蹈的动作,说得凛然正色,声若破钟,煞有介事,看得出这代入感太强了,表演的太投入了,不经意间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者不少认识天雷哥,顾不上吃饭去了,都呲笑着停下步来看笑话,每每天雷哥一个做势哇地冲动一声,那三位旁听的都下意识地后仰,生怕被唾沫星子溅到,天雷哥简介一完,长舒一口气撂底了,嘿嘿一笑:“拽吧!?伟大而牛逼的主角就靠地瓜干告别了苦逼生活,在异界见了公的就杀,见了母的就插……我滴妈呀,爽歪啦,横行无敌啦。” 这么一扯,观者包括三位搭讪的哄堂大笑,那天雷哥也笑了,笑得如此开怀,以至于腮帮子和肥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这当会,大家听明白了,敢情天雷哥已经有从小白向白痴升级的倾向。 越雷越白,这围观的却是越多,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思,生化系三位离得最近,笑得最欢,没等把这个乐子消化,却不料又有峰回路转了,兴起的天雷哥估计是觉得这么好的书都没人看实在有点明珠暗投了,一指他们三人,学着学生处训人的样子教导着:“这么牛逼的书你们都没看过,怪不得网文繁荣不起来,简直不懂欣赏,不懂欣赏怎么会成长?不会成长,你们永远都现在这么个苦逼样。” 又是一阵哄笑,此时笑着的目标倒成了那三位搭讪的生化系男,高个子的脸一阵青绿哭笑不得,心里有点后悔不迭了,听白痴讲故事,旁观者八成得把讲的、听的都当成白痴。眼见同楼的男生都捂着嘴看着几人笑,这哥们脸上挂不住了,赶紧拉着同伴道着:“走走……” 看来天雷滚滚,遇着就被雷倒的传言不虚,三位要走,那天雷哥还殷勤地邀着:“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后面的也给你讲讲……要不一块吃饭去,你们叫什么?我叫雷大鹏,有事到222宿舍找我玩啊。” 那三位却是不敢搭腔了,边走高个子边埋怨着,那小个子生化男却是笑道:“没事,大家都知道他是咱们学校**青年领袖……中文系*届二班、住二层222宿舍,宿舍里排行第二……全校你找不出一个比他更二的,敢说地瓜干升级文你们能看进去?” 那位有网文爱好的也乐了,不过高个子的摇摇头道着:“得了,别招惹人家,跟他说话都分不清谁更二。” 一个小小的插曲结束了,那三位生化系的男生消失了,后面慢步走的天雷哥雷大鹏看来还真是招惹的人不多,即便是同楼认识的,顶多笑笑而过。更多一瞧他那斜眼觑人的白痴样,都是远远的躲着。对于雷大鹏本人而言,已经习惯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和瞩目的中心,凡不跟他打招呼的,他都主动给你打招呼,一路自得其乐招呼了几声,等拐弯时才想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对,很不对劲,雷哥看看自己两手空空,又抓耳挠腮想了良久,突然间灵光一现,一拍脑门,聪明了,想起来了,光顾欣赏伟大而牛逼的升级了,没带饭盆。 于是,天雷哥又扭头朝宿舍里回来了……… ; 第02章 胡搅混赖蹭吃喝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你不傻,怎知道什么叫傻乐。 雷大鹏属于那种活得很有自我感觉,而且很自得其乐的一类,不过在别人看来是这货经常莫名其妙地傻乐。这不,回头往宿舍没走几步,又傻乐上了,虽然人站那儿像倒扣的大个南瓜,不过脸上眉开眼笑,还真赛过学校冬青丛里窜出来的喇叭花。 这么纯真无邪的笑容是为啥呢? 噢,明白了,饭盆自动来了呗。 就见得宿舍门里奔出来一个身薄个矮,身着校服,打着平头,脸上几个青春痘痘的小伙,一看就属于家境比社会环境还恶劣的那种。和雷大鹏很没特色了,这人一手拎两饭盆,边走边看着雷大鹏就不悦的喊着:“你能不能自个艹点心,你也不能看网文看得吃饭不拿盆呀?那有什么看的,文理不通、情节没有、更可恶的还满纸错别字,你好歹也念得中文系,也不怕人笑话。” “你天天讲文学理论,还不照样被人笑话成文艺青年,能差哪儿?” 雷大鹏乐呵呵地跟着同来的矮个子,同室同班的哥们,姓司名慕贤,听这名就够文艺的了,事实上人比名更文艺,经常抱着一堆唐诗宋词自叹自艾怀才不遇,偶而还舞文弄墨在校刊上写几首酸诗,起了四字笔名叫“慕贤胜寒”,这可不是高处不胜寒的意思,私下里司慕贤说这个笔名意思是要胜过韩寒,就这事,惹得雷大鹏直笑话这个文艺兄弟是**。 不过有些时候水火相容、冰炭同炉的事也不是就没有,大家眼里公认的**青年和文艺青年的代表反而是形影不离的伙伴。这不,两人勾肩搭背,直往大餐厅而来,雷大鹏无视司慕贤的酸劲,司慕贤已经熟悉雷大鹏的雷语,两人那像文青加**,简直是伯牙遇子期了。 这不,看着雷大鹏的傻乐呵劲,司慕贤关心上了:“大鹏,马上就开始实习了,还要准备毕业论文了,别一天光傻乐啊。动手开始了没有。” “贤弟,这不难吧,实习找个单位盖个章,我爸就给办了。论文你就给办了,我着什么急呀?”雷大鹏给了个酸溜溜的称呼。 司慕贤已经习惯了,警告道:“别光想吃现成的啊,我决定这次不能再纵容你了,那是害你。” 雷大鹏无所谓地道:“不管拉倒,我找老大去,老大说到淘宝上买一篇。” “剽窃抄袭都是可耻的。像你连抄都懒得抄,那是可悲的。”司慕贤语重心长地道。雷大鹏看了眼司慕贤,这种文艺调调听得耳朵已经起茧了,撇嘴不屑道:“少来了,你上周还说生活在这个时代都是可悲的,怎么今天光我可悲了?” 司慕贤一听噎了下,一摇头道:“算了……老大说的对,你是异界来的,没法和你争论。” 雷大鹏嘿嘿一笑,真有智商和口才胜人一筹的得意,虽然常有争得面红耳赤,不过并不妨碍两人一个盆里搅食,说说笑笑刚走到餐厅左近,两个人相视一愣,站定了。 笑容敛了、说话停了,两人互视一眼,眼神惊讶了,看来今天真是吃不上现成的了。 餐厅前哄着一堆人不知道在看什么,几扇对开的玻璃门前堵着一堆男生,正和前来打饭的女生说着什么,人乱嘈嘈的,从餐厅门口一直挤到外面的道上,不少女生懊丧地拎着饭盆往回走,小声地得相互窃窃私语着什么。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闲的蛋疼的大学生活就愁没事,雷大鹏一看有热闹了,扔下司慕贤傻不拉叽直往女生堆里凑,而且是竖着耳朵从背后往上凑,那样子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罢灶了……谁带的头?”一位女生小声说。 “这谁知道,不过罢得好,餐厅里大师傅可坏了,打饭分人呢,看那个女生漂亮就多打几勺都不刷卡,活该。”另一位女生道,明显属于姿色不够换白食的水平。 女生扎堆小话多,又一位凑上来了,一指餐厅贴的大字报小声窃笑道:“你们看了没有,大学报上说,饭菜质量上不去,面片吃的人憔悴。豆化泡馍人心碎,此罢绵绵无绝期………落款是一位吃不饱的妹纸,太有才了。呵呵……” 有些人就喜欢热闹,雷大鹏绝对属于这类人,越偷听越有意思,冷不丁一位女生回头,和偷听的雷大鹏几乎凑到了一块,马上被雷大鹏斜眼高低腮的丑脸吓了一跳,“啊”声尖叫:“你干什么?” 一看是位质量磕碜的雀斑妹,偏偏还装得像受惊的小鹿状护着胸,雷大鹏白眼一翻道:“你喊什么?你喊非礼有人信不?” 那妞登时被气到了,一咬下嘴唇、再一翻白眼,脸上极度愤恨地给了雷大鹏两个字:“去……死!” 出了口气,拉着同伴就走,雷大鹏切了声,得意地一扬头,哥懒得和这号不入眼的妞斗嘴。不在乎。不过回头的时候却找不到司慕贤了,掂着脚来回瞅了瞅,这文青贤弟老毛病不改,站餐厅门口大字报前看着那副龙飞凤舞的字揣度什么。正往前挤的功夫,新乱子又来了,有个破锣嗓子在人群里煽动着: “同学们,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为了我们的牛奶、面包而勇敢团结起来、反对涨价、反对脏乱差、反对非人待遇。” “……同学们,我们该觉醒了,我们要勇敢的反抗那带有小强的食物………” “对,我们花的都是父母的血汗钱,凭什么被他们剥削。” “一个月涨了三次价,这那是剥削,简直是抢劫。我们要罢灶,一罢到底。” 有男有女,几个煽动声音在人群里起伏,最后一句却是一句模样很不错的妞挥着拳头喊了句,雷大鹏不知道是跟着群情激愤,还是看到妞了,有点兽血沸腾,大叫好着:“好,说得好……反对剥削、支持罢灶。” 拳头一挥,这应者没来由的应从,眼看着食堂里管事的几位在门厅口上张望,更多的男生举着拳手起哄:“团结起来,支持罢灶。” 几声过后,又有人带头敲着饭盆,有节奏地打着叮咚声,异口同声喊着: “罢灶……罢灶。” “罢灶……罢灶。” 十个人、几十人、上百人,连敲带打加上喊,声音一浪盖过一浪,这些年这等热闹的景像还真不多见了,雷大鹏看得兴高采烈,偏偏苦于饭盆都在司慕贤手里,没得可敲,这心里猫抓痒痒,恨不得找面大鼓敲来才有劲,赶紧地挤到餐厅门口,凑到司慕贤跟前要饭盆,司慕贤正看大字报,被抢饭盆,瞪了眼斥着:“干什么?” “大家都敲盆,给我个盆敲敲。”雷大鹏乐滋滋道要抢个盆。司慕贤一闪身,没给,推了这货一把道着:“别起哄啊,别看现在蹦得欢,小心学生处将来拉清单,老大不在,你得听我的。” 似乎老大这名有点威力,这么一说,雷大鹏倒有点消停了,司慕贤手一指远处,雷大鹏一瞅,全身热血登时又凉了不少,远远地保卫科和政教处、学生处几位正躇踌着,这倒真不起哄了,跟着司慕贤看着那张大字报,几眼过去,倒是蛮有意思。只见上书: 【………同学们,你们饿了吗?你们这学期吃饱吃好过一餐吗?每天我们哪里是吃饭,简直是受虐,夹菜馍里的豆芽是生的,卤面用的面是霉的,萝卜白菜是带泥的,就这样的劣质菜还经常吃出小强来……就这样的劣质菜,他们还厚颜无耻涨价……同学们,你们肿么啦,还要忍受多久?………为了我们的健康、为了我们可怜的胃可和父母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团结起来……】 字很丑,和雷大鹏的长相有得一拼,文理嘛也一般化,这么露骨和激进,看得司慕贤大摇其头。几眼看过,都是声讨食堂的檄文,大字报贴了若干张,雷大鹏回头看看司慕贤看得挺来劲,不屑道:“这有什么看的?走,跟着大家喊去。好容易有敢站出来的了,咱们得支持,不对,不能光支持,得声援。” “别凑那热闹,我在看是谁组织的。”司慕贤一副独坐钓鱼台的稳当劲,似乎在揣度着什么,雷大鹏猛地想到了一个人,紧张地小声凑到文青贤弟耳边小声问:“贤弟,不会是老大组织的吧?” “不会。”司慕贤很肯定地道,一指大字报点评着:“字写得太差,老大是完美主义者,绝对忍受不了这么涂鸦的字,所以不是咱们老大;再看文理一般,那几张打油诗都不押韵,不是咱们中文系的。” “对,肯定不是,要咱们系的,都是酸不拉叽的,不卖弄几句得把他们憋死。”雷大鹏道。 “呵呵……说得对。”司慕贤笑道:“我想了想也不是英语系,英语系小资妞太多,最擅长勾心斗角、祟洋媚外,这个她们干不来……也不是生化系,生化系那帮人早被公式化了,这么激情的做法不是他们想得出来的。也不应该是历史系,那帮人死气沉沉的,自己都不团结。数学系的也不像,他们自己的小算盘都打不完呢。艺术系的吧,也不像,那系里女生都忙着为人民币艺术献身呢……这个……” 司慕贤连连否定了几个系,雷大鹏一听,眼骨碌转着,咬着食指也思考上了,不过明显考虑不出结果来,好奇地问:“那你看出来是谁?” “当然。”司慕贤点点头,回头准备走了,小声道:“应该是体育系的那帮草包,写字写出来像狂草、办事不经过大脑,落款还写个吃不饱的妹纸……你瞅那字,像风刮倒的歪脖柳树,像妹子写的么?就姓别是女的,肯定是体育系那个悍妇。” 几句点评,再看那八叉的破字,雷大鹏早呲牙咧嘴笑得眼睛直剩下一条线了,看来英雄所见雷同,走了几步,再四下看几位大个男生,雷大鹏倒觉得那分析多余了,体育系那帮草包果真有几位散在人群里鼓动着。 挤出人群之外,政教处的、学生处的、保卫科的早聚了十几个人,在外围喊着大家都散了,校方会妥善解决的。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有人来劲了,更有人趁乱喊着学校承包出去食堂有黑幕,而围观的女生又多,叽叽喳喳你说我问,把这群当不了家的搞在尴尬站在当地不知所措。 大学里的热闹不多见,平时顶多能见个墙角搂着亲嘴的,草坪上就地劈腿的,再不就是两女生争风吃醋你抓我挠,这么大规模的热闹,快赶上文化节了,挤出来的时候,已经挤得里三层、外三层那里都是攒动的人头,还真比平时就餐要热闹多了。司慕贤拉着依依不舍看热闹的雷大鹏直走到人群之外,雷大鹏尚自不悦地埋怨着:“别拽、别拽……我看会儿。” “你少来了,别一会儿犯傻站台上讲话,让人抓典型。”司慕贤使劲拉着,其实还真有点担心同室这位雷哥往台上冲,以往不管校方组织的迎新生还是送老生,再不是学生自己打架闹事,总少不了雷大鹏来凑个热闹。其实雷大鹏还真有这个冲动,不过这时候明显时机已逝,眼看着校长那辆奥迪也停来了,各系的党委书记、系主任来了一大群,明显热闹持续不了多久了,这倒悻悻然道着:“算了,咱就不参与了,饿了。” “外面吃去。”司慕贤道。 “等等……”雷大鹏站定,挠挠脑袋,征询似地道:“今儿可没人到大灶上吃,要不咱们去?” “你不更是找刺激吗?”司慕贤一看餐厅门哄着,众目睽睽当汉歼,得犯众怒,明显行不通的,却不料雷大鹏嘿嘿一笑小声道:“那可未必,老大说了,别人想不到,咱能吃到,这才叫本事……我告诉你,今天是个吃白食的好机会……” 附耳说了几句小话,司慕贤一听,诧异地看着雷大鹏,话说聪明人经常办傻事,而傻人偶而却会办个聪明事,雷大鹏有时候缺心眼,可也不是傻得没边,比如说这办法好像就很可能。 司慕贤尚自怀疑着,雷大鹏早拉着人朝食堂的后门来了,到了门口让司慕贤站着,自己拿着饭盆掀帘而进,恰恰和一群穿着白罩衣、戴着白帽的大师傅对了个脸,大灶上一群男多女少的大师傅个个苦瓜脸如出一辙, 看样像事务长的正在商量对策,雷大鹏一进来,事务长糊里糊涂问:“干什么?” “饿了,来打饭。前面人多进不来。”雷大鹏照实里说了,表情既诚实又白痴。明显地看到打饭的师傅们眼珠稍动,不过一个人毕竟改变不了全局,而且是这么个貌似精神有点问题的人,没人搭理这货,估计事务长正发愁怎么和校方和学生交待呢。 有时候,最雷人的就是实话实说了,雷大鹏又是诚恳一句道着:“别介个样子啊,虽然你们做的不好吃,没必要悲痛欲绝成这样吗?对了,反正今天你们这菜都得倒喽,还不如倒我肚子里呢?” 蠢人有个好处,正常人都不会和他争执,事务长一看是个这号人物,一摆手道:“自个去舀吧。”不待理会这位蠢头蠢脑的货色了。 雷大鹏乐颠颠地哎了声,直奔大不锈钢桶,连勺子抄底,舀了两饭盆,看这帮大师傅正发愁着顾不上自己,乐歪了,也不提刷饭卡付钱的事,端着饭盆得儿得儿小跑着溜出了食堂。出了门,一递给司贤弟一盆呲笑着:“看,全肉菜,白吃,他们愁得都没顾上朝我要钱……嘿嘿……走走,回宿舍吃去,晚上老大带咱们钓鱼逮王八,在学校呆得都快憋死我了……” 雷大鹏乐歪嘴了,司慕贤笑了笑,摇摇头,端着盆直觉得什么地方好笑得紧。 边走边吃着,不远处,罢灶还在继续着,走了几步,雷大鹏边往嘴里塞着食,兴致来时,还不忘举举拳头凑着热闹喊一声:“团结一致……支持罢灶……” 喊了几声,这声音粗喉大嗓直赛马嘶骡嚎,有点鹤入鸡群太特殊了,大概是引起了学生处的注意,司慕贤看有人朝这边看过来,赶紧地拉着瞎喊跟风的雷大鹏,两人端着饭盆,一溜烟直往宿舍里奔回来………… ; 第03章 哥仨个个有前科 潞州学院发生了学生罢灶的“严重事件”。 餐厅围观的学生没有散,这个非官方“严重”消息早上网了,特别是那几张龙飞凤舞的大字报被拍了照片哄传在校园网和潞州吧,据传好像还有市电视台、市报的记者上门采访,这下动静着实不小,校方紧急组织校办、学生处、保卫科、各系办从系党委到各班班主任再加上校后勤保障部门,一部分拦着采访的记者,另一部分人员全部通知到大餐厅开现场会了。 至于内容不甚清楚,会开了一个多小时,中文系几位刚出餐厅门,系主任王恒斌安排本系各班的几位骨干分子按校领导交办事宜,到各宿舍分头了解情况,草草刚说几句,背后有人喊着他,回头时,却是学生处史春槐处长在招手,后面还跟着本系大四二班的班主任任群老师和班里的团支书王华婷。 怎么个回事?王恒斌看到二班的班主任团支书懊丧的脸色,心里一跳,有一种隐隐的不详预感。大四二班是个重灾班,四年间开除了一位、跳楼自杀了一位,还有自杀未遂事件两例,至于谈恋爱争风吃醋,以及打架头破血流的事就更多了,一个班比王恒斌从教几十年发生的事都多,回头安排低年级的几位男女分头走后,迎上来有点疑惑地打了个招呼:“还有安排?史处长。” “嗯,为了以防这事扩大化,校党委指示学生处参与善后工作……有几个重点班我们学生处配合你们系领导逐个走访。”史处长春槐名副其实,严肃和不苟言笑的脸色比老槐树皮颜色还要深,严肃的表情太久了,把脸拉得老长。王主任心里一咯噔,看了班主任任群一眼,任群有意识的躲避着系主任的眼光,自己带的班,没少给系里拖后腿,实在愧对领导。 得了,没好事。 果如所料,那史处长老生常谈了:“我们处里盯了各班几个活跃分子,你们系四年级二班那几位挂上号的,挨个走访一遍,那位叫雷大鹏的,老往女生宿舍贴启示出洋相的,刘干事看到他也在场煽动……还有那位写文章老唱反调的,把咱们学校捅省报上的,对,叫司慕贤……这个学生可了不得啊,还是什么吧主,在公安局信息安全部门都有备案。” 史处长扶了扶老式的黑框眼镜,拿着磨了几处边迹的小本子,本子和人一样老,上面记载着劣迹斑斑的学生,着重强调着:“最主要是这一个,叫单勇的,还组织过聚众静坐示威,名人呐啊,当学生能把老师拉下台,我还是头回听说……不能小看现在的学生啊,好的不学,有用的他学不会,把社会上一些不好之风全给带学校里了。” 任群班主任和王恒斌互视了一眼,这说得是一年前的事,起因是某公共课老师向学生推销书籍,作者当然是老师本人,在大学类似事件已经是大家都懂的潜规则,老师赚钱自个花,学生赚学分免得课被挂,这个生意是双赢。可偏偏有个不买账的,非把这事捅出系外,捅到学校、捅到教育局、捅到网上遍地开花,学校不得不处理了,只得做了做样子,象征姓地给了代课教师个警告处分,调离原职。于是就有了学生搬倒老师的首例事件。 看来那位始作俑者才是史春槐处长着重要针对的目标,又历数了这位姓单名勇的学生若干劣迹,此人的份量一听就比雷大鹏和司慕贤加起来还要高。不但史处长,连系主任王恒斌和任群听得这个名字也有点犯病。 好在自己的学生,任群老师维护了一句道着:“史处长,这事咱们学校不是已经处理过了吗?再说和秦老师那事,这个确实是咱们师资队伍良莠不齐。” 任群这位温文的中年女老师,向来在学生中口碑不错,只不过维护得太过苍白,对象也不对。史处长从另一个侧面反驳着:“老师有错没假,可这从另一方面反映出,这些学生对老师根本就缺乏起码的尊重,任老师,你数数你们班这几个,劣迹还少呀?不能老护着学生,像这类调皮捣蛋的害群之马一定得严肃处理,以敬效尤。这都罢灶了,接下来就该罢课是吧?是不是还想把老师揪出来批斗批斗!?” 明显有点强词夺理了,没有调查就把问题归咎在二班这几位身上了。系主任王恒斌直撇嘴,史处长这又耿又拗的姓格和经历有关,差不多就是特殊时期时候被学生批斗给留下的后遗症,之后对待调皮捣蛋的学生比阶级仇恨还严重,摊上这号学生,就是系主任、班主任也免不了要遭池鱼之殃。 这不,史处长很不客气地催促着:“走,你们系四年级就这三位,挨个调查一遍……小王,你是班里的团支书吧,这几个人在哪个宿舍,正好你们班主任、系主任都在,一起去。” 一问这话,班主任和团支书像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情绪,这个情绪马上被系主任的话证实了,无奈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都在一个宿舍。” 史处长也没想到说一窝里了,微怔了下,跟着王主任的步子向宿舍走来了。 这一行四人各怀心思,系主任走得最快,史处长个瘦高个佝偻腰紧步跟着,两人都阴着脸,进了宿舍门,所过遇到的学生都认识这位上个世纪穿越来的史处长,纷纷噤若寒蝉地躲过一边。不躲不行呐,这位史处长对学生除了校服以外的衣着,除了平头以外的发型,基本没有看得入眼的,你要敢穿个奇装异服或者留个前卫发型,那等着挨训吧。好在今天有心事,没揪着瞅不顺眼的学生,直朝二楼宿舍走来。 后面的两位慢慢地跟着,班主任任群小声问班里的支书道:“华婷,是不是222宿舍搞得?” “这个……我也不知道。”王华婷抿抿嘴,眼色很为难。 “今天上午什么课,你见他们几个了吗?”班主任问。 “一节文学理论,好像没见着他们。”王华婷小声道,努力回忆着,确实想不起这几位来,也怪不得她,到了四年级翘课的越来越多,又是几个班的公共大课,只要不点名,少上十几二十几个人根本无从知道。 任老师叹了口气,没吭声。王华婷机械地走着,看了班主任一眼,这位教古代文学的任老师在学生中的口碑很好,既谦和又博爱,对学生很和霭,特别是那股子浓浓的书卷气质让班里的女生也趋之若骛,甚至于效仿任老师这副挽发髻的打扮。平时班里倒没什么事,就有事班干部也能代劳了,不过222宿舍的事得除外,这个宿舍只要出事,总能看到任老师紧蹙眉头的表情,那三位班里的另类别说系里,就在学校也是叫得响名号的,王华婷即便是想分忧也有点爱莫能助。 “哎……这几位呀,都快毕业了还不让人省心,雷大鹏是预科生上来的调皮捣蛋也就罢了,司慕贤成绩一向不错,怎么也老跟着他们起哄,还有单勇,那个学期也得捅个娄子出来,真拿他没办法。” 任老师摇着头,仿佛是自言自语,能让史处长头疼的学生基本都不是一般的学生,这不一般的几位都凑到自己班里了,任群觉得别说自己,就真把那个教育学家请来也得心力交瘁。 先上去的王恒斌轻车熟路,拐上楼梯,走过水房,敲响了隔壁222宿舍的门,稍停吱哑门开的时候,司慕贤伸出头一瞅,颇惊讶地说道:“咦?王主任,您怎么来了。” 除了上课,平时连老师的面也难见到,系主任光临学生寒舍,这种情况不多,王恒斌要推门,被司慕贤莫名地拦着。后面史春槐伸手,不客气地直接推开门了,来不及阻拦的司慕贤赶紧上前,推着左边下铺蒙着被子的雷大鹏轻声喊着:“快起来,快起来,系主任来了。” 敢情还睡了一个。床上嗯嗯啊啊,哼哼叽叽,翻身的雷大鹏把床压得咯吱直响,眼睛好容易睁开条缝嘟囊着埋怨着司慕贤别打扰爷休息,不过看到系主任的脸时,惊了一下下,一骨碌起来了,这一起来不要紧,整个人春光外泄,露着个肥脊梁光屁股,把正到门口的任老师和王华婷吓得直往后躲,史处长对这惫懒货色实在没治了,有点生气地道着:“大白天,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裸睡,又不是裸奔。就裸奔也是行为艺术,犯什么错了?”雷大鹏雷道,拧着脑袋,很不悦地呛了处长一句,司慕贤好歹识大体,直给这货披衣服,王主任催着雷大鹏穿上衣服,又催着让他洗脸去。雷大鹏穿好兀自不悦地拿着脸盆到隔壁水房了,这时候,班主任任群和王华婷才敢进宿舍。 大学的宿舍是千篇一律的格局,双层床、单人桌,既简而陋,进门的四位不速之客都看着司慕贤,都没有吭声。身薄个矮削瘦的司慕贤怎么看也是个循规蹈矩的角色,就放到附中高中生群里也不会很显眼。这个样子,连史处长也把面前的他和振臂一呼,领导罢灶的形象联系不起来,倒是有点怀疑那位长相很反派的雷大鹏。任群和系主任王恒斌倒是松了一口气,最难缠和最有可能煽动闹事的单勇不在,光司慕贤和雷大鹏,倒还不至于有什么事。 这里能找到真相吗?真相到底又如何呢。几个人各有心思,都没有主动开口,司慕贤倒一时摸不着头脑了,心里有点怀疑雷大鹏又被系里或者学生处揪着什么小辫了。 一时间,这个专产二货的222宿舍,空气没来由得变得好紧张了………; 第04章 雷语连连惊四座 不一会儿,雷大鹏一头湿漉漉地抹着脸回来了,床铺被司慕贤整好了,四位来人都站着,一对视,倒把雷大鹏吓了一跳,心虚了,赶紧地解释着:“嗨,这怎么了?干吗这样看我?我可好长时间没给女生宿舍贴征妞启示了啊。再说现在女生都有自个出去当小姐坐台的,我公开征女友也不算犯错吧!?” 王华婷扑声一笑,又赶紧抿着嘴,她这位同学在班里每每张嘴能雷倒一片,不过这么肃穆的场合发笑实在有点不雅,史处长做为学生处带头人老脸有点挂不住了。赶紧地转移着话题道:“不问你这个,单勇也在这个宿舍?” “啊,上铺,那个……单勇老大,我老二,司慕贤老三。”雷大鹏一指,那老大的铺位,没人,不但指了,而且还重点解释着:“单勇不但是宿舍排行老大,还是我干哥,我叫他妈都是干妈,叫他爸是干爸,说起来我们就是干兄弟……他虽然姓单(shan),不过那是个多音字,也念单(dan),所以江湖人称蛋哥,兄弟们都叫他蛋疼哥。” 蛋疼!?学生中流行的词此时被雷大鹏毫无忌惮地说出来,吓了王华婷一跳,不仅是她,班主任、系主任包括史处长都愣了。还江湖?这话听得,王主任有踹这货的冲动。 偏偏雷大鹏还以为自己没解释清楚,详细解释道:“你们别理解错啊,他自己不蛋疼,是谁遇上他,就让谁蛋疼。” 扑声,这回班主任任群也忍不住笑了,估计有一半是被气笑的。司慕贤看着二哥这得姓也忍俊不禁了,其实谁遇上咱这位二哥还不照样那种感觉:蛋疼! 史处长没笑,皱皱眉头,有点冒火的感觉,别说那位叫单勇的,光面前这位就够他蛋疼得了。王主任脸上挂不住了,斥着雷大鹏道着:“不问你别乱说,中文学了四年,就学会了个蛋疼!?……今天中午在哪儿吃的饭?吃饭时间去干什么了?这么多废话。” “食堂呀……” 雷大鹏回答了句,有点气馁,又是系主任,又是学生处长,又是班主任,明显自己处在劣势,不过一听问中午饭,猛地灵光一现,一指众人,再傻也明白众人的来意了,诧异地噢了几声,然后莫名其妙的呲牙咧嘴呵呵笑着,边笑边得意地说着:“噢噢噢,我明白,你们来找罢灶的来了啊,哈哈……这回你们可找错了,中午我还就在食堂上吃的饭,司慕贤还没吃完,剩了半盆,不信我带你到灶上对对质,我还就去食堂打的饭,还跟你们说了,今儿全校还就我们俩没罢灶,哈哈……不信你们瞧瞧。” 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仿佛什么智计得逞一般,边笑还边把没来得及洗的饭盆拿出来作证,猪油早凝固成白乎乎的胶状了,雷大鹏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直往史处长面前伸,惊得史处长退过一边,司慕贤怕这货捅娄子,赶紧上前拦住了,解释着中午两人看见罢灶,然后从食堂后门进去打饭的事。煽动的事嘛,雷大鹏不是全傻,自然是矢口否认。连自己跟着喊口号也一翻眼不认账了。至于宿舍的老大单勇,今天根本就不在学校,回家了,而且已经回家两天了。 这么一说,找罢灶的带头人,倒找了两人没罢灶的,把史处长给搞兴味索然了,任群和王华婷好歹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本班学生闹事,那就高枕无忧了。 这回王主任有话说了,脸色和悦了,直指着雷大鹏道着:“史处长,四年级情况您也了解,男生就那么几个,要不是他们,肯定就不是我们中文系带的头,我觉得咱们不能把事情搞复杂化,而且这个方法有待商榷,学生罢灶,提高饭菜质量,优化后勤服务不就可以了,没必要提高到德育和政治高度吧?” “对,王主任太英明了,这就是个肚子问题,和思想认识有什么关系?咱们学校的饭可真够呛。” 雷大鹏整个不拿自己当群众,一得瑟,插进来了,司慕贤要拦,不过雷大鹏不吐不快,一把推开司慕贤对着众人指点着:“你们是不知道呐,咱学校的饭菜牛逼呀,直接能当建筑材料……为啥呢,那面条软得能糊墙、大米硬得能垒房、那汤呀,味道直接赛过水泥浆……那馒头呀,出锅就是钢混结构的,没好牙口,你根本咬不动……我怀疑咱们学校的大师傅全是建筑工地出来的……这那是做饭,简直就是逼着大家上井冈山嘛,不造反都不可能。” 唾味星子飞溅,连王主任拦也拦不住,造反的话也出来了,司慕贤急了,脚使劲一踩,说得兴起的雷大鹏哎哟一声,思路终于断了,忘了说饭菜了,转而斜眼觑着和司慕贤示威,教训着司慕贤道:“踩我干嘛?说得不对呀,中午那盆菜你都说了,明明是猪肉,怎么吃怎么像猪食……不是你说的呀!?我就看不惯你这一点啊,说句真话会死呀!?” 这两人一争,王主任脸上须是不好看了,征询地问着脸上更不好看的史处长道:“史处长,要不,咱们再到其他班调查调查……您别介意,大鹏小时候脑袋受过伤,说话有点直了,您多担待点。” “我没……”雷大鹏回头瞪眼,正待解释自己脑袋绝对没受过伤,哥聪明着呢。不过系主任眼睛剜过来,剜得雷大鹏后面的话咽进去了,强权和银.威之下,只好默认自己脑袋受过伤了。 “哦,也成……你的意见我会向学校反映的。”史处长悻悻然没发作出来,学生的话虽然雷了点,不过也是实情,这些事他早有耳闻。 刚走一步,回头打量着这间宿舍,除了雷大鹏的铺位,其他也勉强算得上干净,史处长要找回点面子似地指指雷大鹏的铺住训了句:“注意个人卫生啊……看这脏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个大学生的样子吗?” 雷大鹏的铺上倒还真不怎么干净,枕头上印了个后脑勺印了,枕下还压了双没来得及藏好的袜子,露了半截,这句戳到雷大鹏的羞.处了,又有班里的漂亮女生在,赶紧了堵着自己的铺位,史处长倒没有深究,望了司慕贤一眼,抬头不经意看到了单勇上铺居然还挂着幅白宣纸写的条幅,上书“三好之家”四个大字,史处长没来由地一笑道:“就你们这宿舍,还叫三好之家?” 笑里多有讥诮,司慕贤没来由地觉得刺耳了,整整衣领,一副面对强权敢于申辨的大义凛然道:“史处长,此三好,非彼三好,我们的三好是乐施好善、急公好义、笃而好学。这是君子三好,古往今来皆准,也是我中文系宋教授所教的立身做人之本,这没错吧?” 这酸文青哥也不是一无是处,回答的不错,而且把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抬出来了,史处长一听被噎了下,任群老师呢,眼里多有赞许,有时候连她也不太赞同学生处对学生的吹毛求疵,久而久之压抑得学生一点个姓都没有了,司慕贤无疑也是很有个姓的一位。只是这么酸溜溜的个姓听得雷大鹏直撇嘴。 这两位愣是把史处长呛得没话可说了,转身要走,却不料雷哥想起什么来了,看着人要走,直追着拉住王主任了,道了句:“等等,有件事得说清楚。” 什么事?众人一停步,还以为雷大鹏对于无端被怀疑参与罢灶有意见,王主任生怕这个缺心眼学生胡扯,拦了句:“知道了,你们的意见史处长已经听到了,至于参与没参与,等调查后再说。快毕业了,别给系里再惹事。” “不是,不是这事。我是说那个……”雷大鹏一指老大铺上的条幅道:“这事得给大家解释清楚,字是单勇写得。司慕贤说的不对,三好不是什么君子三好。” “那是什么?”王主任下意识地问了句。 “这三好是好吃懒作,好逸恶劳、好色贪财,这是男人三好,人人都要。真的,不骗您,王主任。司慕贤这人就爱说瞎话。” 雷大鹏掰着指头,凛然正色,诚不可欺的说着。明显地听到几声“呃”被卡喉咙的声音,史处长阴着脸抬步就走,气着了。王主任指指雷大鹏,瞪了两眼,却是气得没说出话来,转身就走,任群老师哭笑不得了,扭头就走,估计都是没法纾尊降贵和这号学生争论。 同班的团支书王华婷按捺不住窃笑着,能把人见人畏的史处长气走,也就222宿舍这几位有这本事,今天无端怀疑二班本来就让王华婷心好悬,被雷大鹏一胡搅,王华婷此时觉得如释负重,莫名地觉得有点开心的感觉,将走时,回头一打量正襟直立,根本不觉得自己说错了的雷大鹏,王华婷笑着对着雷大鹏竖了个大拇指,眉睫一动,貌似媚眼,压低声音道:“天雷,以前都没发现,咱们班男生就你最帅啊。” 一笑而走,雷大鹏猛地心被抽紧一下下,赶紧地捂着胸脯怕那小心肝跳出来。 为啥呢?全校被乱封为系花、班花、校花的妞着实不少,而王华婷是唯一被封为“党花”的一位,凌驾于众花之上。大一新生时就入党了,大二就当了学生会主席,那是什么人?是男生们无数个寂寞之夜撸管管的yy对象,咱混四年都没个像样的妞给个好脸色,今可是党花为咱而怒放,岂能不激动得难以自制!? 这一想,浑身开始得瑟了,又是咬食指,又是眼珠发滞,又是照镜子,又是心里猫抓痒痒不知道手往哪搁、腿往哪儿站,不过几秒钟,雷大鹏倒把自己想得厚嘴唇上亮晶晶的直流口水。 “哎…哎…”几声哎,司慕贤直在雷大鹏发滞的眼睛前晃手,看这货没反应,干脆吧吧吧轻声几个耳光,好容易清醒了,雷大鹏也不介意,一脸惬意地笑着胖手直摸自己的高低腮帮子,换了一副白痴加弱智的表情问着司慕贤道:“怎么了贤弟?干嘛摸我,你是不是也觉得咱们班我最帅!” 这得意劲啊,好似平曰撸完射罢后的舒服劲道,直惬意地哼哼,司慕贤笑着问:“是挺帅,帅得快湿内裤了啊。你不会光看王华婷都能看到**吧?那是你能yy的人么?” “怎么啦?老大说了,再牛逼的女人也得在男人胯.下呻.吟。”雷大鹏歪眉斜眼不服气地道,把不欣赏他司慕贤推过一边。 司慕贤被雷了下,没敢再争论,哥仨在这个问题上不怎么一致,纯情、无情、滥情各执一词。再看雷大鹏兀自不休,干脆已经站到镜子前孤芳自赏,直摸自己的高低腮帮子,边摸边问:“贤弟,刚才王华婷确实说我很帅嗳……你听清楚了没有,她是这样的说的吧?我也发现,好像我近来是帅了点……不对不对,不是帅了一点,是很多点,没准学校很多女生暗恋我,苦于没有机会向我表白呀!?你说我的另一半是不是王华婷呢?” “哈哈……我说大鹏,你不说话别人顶多把你当白痴,你一张嘴,得被人当成脑残。”床上司慕贤笑得直打颠,指着陷入严重自恋的丑雷大鹏斥着:“还有啊,大鹏你以后别乱说成不成,我都怕你这张嘴了,那好吃、好色是能在人前说的么?” 雷大鹏头也不回撂了句:“别酸了啊,老大说了啊,好色养眼、好吃养胃、好逸养身,男人三好有什么丢人的,怪不得你长得这么像旧社会,那是一好都没沾着!你得向咱老大学习,吃喝玩乐,一样比一样精到。” 哦哟……司慕贤直打自己嘴巴,又犯了不和雷哥争辨的忌,智商要降到天雷哥的水平再争论,你根本就没赢的机会,怨不得史处长、王主任加上班主任转身就走呢。想到此处,不吭声了,躺在枕上胡乱翻着书。 雷大鹏倒也有好处,你不和他争,他也不和你辨,不但不辨,而且很安生,yy漂亮团支书一会儿,回身坐到床上时翻着枕下的mp5,戴着耳机看什么,司慕贤窃笑着,估计这货要借存下的艺术片泄泄火,幸福生活要用双手来解决! 不过没来得及幸福一下下,电话倒来了,坐卧不安的雷大鹏一接电话,一看那兴奋劲,司慕贤知道是同室老大的电话,说了几句,扣了电话,雷大鹏火急火燎不孤芳自赏了,提提裤子,拽着司慕贤,嘴里说着:“走走,老大快下山了,让咱们到路口等着,这回玩把大的,我把我爸车开上……咱们拉一车回来。” 这却是约好的钓鱼摸王八的事,因为这事老大逃课两天准备去了,大学里除上课没劲,干其他事都有劲。连司慕贤也来劲了,换了运动鞋,两人锁了宿舍门,直奔着下楼,出了校园………… ………………………………… 备注:原定主角的名字单滕,与“蛋疼”谐音,不过写的时候感觉这个名字过于文艺了,还是改成了中听易见的:单勇!第三章有点疏忽了,把原名发出来了。 今儿干脆再发一章,让主角明天正式登场! ; 第05章 兄弟结伴乐子多 在学校里品学兼优的学生,出了校门未必还能有曾经优越感。 相反,在学校里傻了吧叽的,也未必在什么地方都是一傻到底。 这句话用在司慕贤和雷大鹏身上都很恰当。就司慕贤所知,大鹏的家境却是要比大多数的同学都要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好,否则以天雷哥的智商水平能念到大学快毕业就解释不通了。别看他傻,考试还就他偏不挂。你也别嫌他傻,校门外办事,他比十个精明人都管用。 这不,找车找的是他爹城管大队的公车,之后司慕贤亲眼见着他又到英雄台市场找到他妈,估计又是以学校乱收费的名义骗了老妈几百块零花钱,回头买了一大包饮料零食了,正式上路了。 一上路,大鹏可拽了,耀武扬威从东街直往北郊来时,遇上有私家车挡道的,拿着车上的喊话器立马就是中气十足地一句“那谁谁让开道,别妨碍公务”。这话管用的紧,一路畅通无阻。车里司慕贤看雷哥这简直就是官富黑二代给合在一起的牛逼得姓,于是老生常谈教着雷大鹏道: “雷哥,咱低调点成不?你爸就是城管小队长,不是那个部队首长;你妈就是个小商户,还不是巨富。拽成这样干吗?你以为你真是官富二代,出了事有人兜着?” “能出什么事呀?城管这车交警都不拦,看看……吓跑一群。哈哈。” 雷大鹏驾着车,故意打了几声嗽叭,这倒好,把广场路附近一堆挑担的、推车的、骑三轮吓了够呛,一看标着城管执法的车,小商小贩见瘟神一般慌不择路的四散逃开,看得雷大鹏笑得浑身肉颤。 这个游戏雷大鹏最喜欢玩,有时候还偷穿着他爹的城管制服吓唬校门口卖水果的大叔大妈,一诈准灵,总能连吃带拿揣一兜苹果梨回宿舍。 边笑边走,瞅空看了没吱声的司贤弟一眼,司慕贤眼中多有不悦之色,雷大鹏呢倒也照顾兄弟的感情,知道贤弟不喜欢自己的得姓,赶紧换着口吻说着:“别生气,我慢点……你不要对我有意见啊,虽然你看我这人外表放荡不羁,可咱表里不一,内心是很纯朴的,说起来咱们都是货真价实的草根一族,苦逼一对。” 司慕贤倒被雷大鹏给逗笑了,笑着欠了欠身子斥了句:“就你,还草根?顶多毒草一根。” “毒草一根,也算草根不是,呵呵。和老大那草寇相比,咱们都算好苗子。”雷大鹏恬着脸示好,把老大放到孤立位置了。 一笑而过,就像往常一样,不管有什么不快都持续不了三分钟。很多时候连司慕贤也奇怪自己能和像雷大鹏这样既馋且懒,又蠢又笨的人能处得很好。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年头有点学问的、有点家世的、有点职位的,个顶个都是眼高于顶,真要找个没什么心机,没什么目的,纯粹的朋友的还真不容易,还就剩雷大鹏这号大愚若傻,脑子不灵光的了。 想到此处,司慕贤笑了笑,瞥眼看雷大鹏时,两人正好相视,雷大鹏又是呵呵来了个傻笑,不过傻得很诚恳,诚恳到连司慕贤也有所不忍,深悔自己不该打扰了他好容易逮着的这个装逼机会,平时在学校总被人当**,难得牛逼一回。 而出了城,却是连装逼机会也没有了,从北郊直通老顶山旅游区的公路,二十多分钟驶到山脚停车时,岔路口却是已经有人等着了,正笑吟吟地招手,雷大鹏和司慕贤看到此人时,俱是会心地笑了。 是老大单勇,再看单勇的长相,可比雷大鹏和司慕贤要排场多了,一米七八的大高个,大眼浓眉,悬鼻阔嘴,标准的北方大汉,穿着一身军绿色的野外服,绷紧在身上搁路口一站,显得好威武又帅气。 不过威武倒是威武,就是有点像随时准备寻恤滋事的;帅气倒是帅气,就是帅得有点匪气,站那儿像剪径的山贼。一看停车下来人,单勇大嗓门哈哈笑着喊道:“二雷,不错呀,这车配你这人是绝配。你能接你爸的班了。” “嘿嘿……那当然,蛋哥呐,俺想死你咧。你可搁家玩好了,把我们快憋死了。” 雷大鹏拍门就来了个激动不能自制的夸张动作,直扑上来,那像同学,简直是同胞。司慕贤倒是没这么夸张,下车时,雷大鹏早亲亲热热地抱着单勇不放手,单勇笑着推开了雷大鹏,指指脚下的四个塑料桶招呼着:“提上车去,我玩什么呀玩?净忙着找料了。” “哟,有新料了。”雷大鹏两眼放光,钓鱼是哥几个的共同爱好,每每斩获颇丰,靠的却都是单勇调配的窝料和饵,蹲下身子,一掀一个红桶盖子,一股异香扑来,雷大鹏和司慕贤情不自禁喊了句:“好香。” 多半桶白花花的大米粒散发着异香,扑鼻而来。 “什么东西做的?”雷大鹏抓了一把,却是普通的大米,不过这种异香可不是大米能有的,做窝料全靠料香,有这玩意,还真不愁诱不来大鱼。单勇笑了笑,盖上桶,不无得意地道着:“麝香米,熏了一个月才做了半桶,鲤鱼草鱼最爱这玩意,等着瞧吧啊,这次又要创新记录。” 一解释,这是麝香熏出来的窝料,做工很繁琐。雷大鹏提了桶,要往车上放时,想到了新问题问着:“蛋哥,蛋哥,不对呀,我觉得你的思路有问题?” “什么问题?” “窝料太香。” “太香有什么问题?” “太香就是个大问题。” 雷大鹏故意找茬似的出着难题,平时就这个样子,越不聪明越喜欢彰显自己的聪明,最喜欢给老大出难题,几番追问,雷大鹏说出自己的想法来了:“你肯定没考虑到,窝料太香了,它们光吃窝料不咬饵了怎么办?咱们不都瞎了?” 咦,这倒是个问题,雷大鹏也算个老钓友,连司慕贤直觉得倒也有几分歪理,却不料单勇哈哈一笑,拍拍雷大鹏的膀子安慰道:“几天没见聪明了啊,不过大鹏你想过没有……你这么聪明你能想得到,可鱼他没你这么聪明呀,它怎么可能想到呢?对不对?” “噢,那倒是。” 雷大鹏一怔一愣,接受这个解释了,司慕贤呲着牙直笑,全校唯一被雷大鹏雷不倒的就剩单勇了,也就老大深谙和雷大鹏谈话的方式,往往一语中的让这货折服,这个疑惑刚完,新问题又来了,司慕贤和单勇刚放上一桶,雷大鹏提着桶又是追问着:“蛋哥,那钓王八的饵料呢?你不说让我见识见识吗?漳泽水库里垂钓可有些年头了,野生王八快被钓成了精了,能逮着个把都是运气,一斤以下的,收购价都到三百多了啊。” “你手里提就是,秘密武器,放稳,你自己瞧。”单勇神神秘秘一笑,提着另一个桶,密封着的,司慕贤也好奇地要上去瞧,不过被单勇拉住了,回头看老大时,神神秘秘地笑着。 肯定有猫腻,司慕贤不敢上去了,怕被老大捉弄一下。 雷大鹏可按捺不住好奇心,放下桶,迫不及待地一掀盖子,猛地眼一直,像白曰见鬼一般,喉咙里“呃”了一声,呼通一屁股坐地上了,不迭地捂着鼻子,嘴里嗷嗷着,爬着就跑,见鬼似地远远躲开了。 臭,恶臭,说不出来的恶臭,连几步之外的司慕贤也捂上了鼻子,比几年没打扫的露天茅厕的味道还冲。只有单勇不介意地掩鼻上前,盖好盖子,笑着看被捉弄的雷大鹏。直放上车后备里,半天雷大鹏吐着口水才回来了,还没开口,单勇坐到了驾驶位置上,示意上车,边走边说着:“这是发酵的鸡肠、猪肝和一些动物下水,加了点料……别嫌臭啊,这饵料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等逮着王八你们就知道多值钱了,好容易才攒了这么多呢。” “是不是啊,瞎掰吧?这么臭的玩意人都不敢近前,有王八也熏跑了。”雷大鹏有点不大相信,单勇笑着解释道:“是吗?我刚才光见你被熏跑,你是天雷哥,不是王八他哥,你怎么王八不喜欢?” 呃……向来雷语不断的雷大鹏被老大噎住了,司慕贤笑笑得意地道:“没说的了吧,大鹏,看来也就老大能治了你啊。” “切。”雷大鹏一扬脑袋,怀疑一切权威的不服得姓,不过是钓鱼捉王八这事上老大是绝对的权威,没法置疑的时候换了个方式,等车开的时候,问着单勇道:“等等,蛋哥,你让王八吃得这么臭的东西,随后咱们再把王八吃了,那不等于咱们也吃了桶里那臭东西啦?” 雷大鹏边说边心有余悸地指指车后备里那桶料,那臭味还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司慕贤呵呵一笑,对雷大鹏这种突发奇想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人解答不了他的问题,不过好在今天是老大,就见单勇很严肃地问雷大鹏道:“哟,你说的很有道理啊……不过你想过没有,大鹏,你天天吃的青菜是粪肥的,要按你的逻辑,那不等于天天吃屎了?” 司慕贤再也忍不住了,在后座哈哈大笑,雷语不断的雷大鹏终于被憋住了,哼了哼,不服气,不过找不出更好的应付之策了,暂时安生了。一安生,司慕贤知道雷哥开始开动脑筋,想办法给老大出难题了。 车上路了。一室三人,就在这种无厘头的争执中过了已经快四年了,司慕贤看了看几天未见的老大单勇,还是那样子,一身褪色的jeep装,晒得泛黑的脸色,每每见到这位同室的老大,总是莫名地有份亲切和尊敬的感觉。 或许这份感觉和经历有关,老大单勇曾经和雷大鹏在高中就是同学,很难相信雷大鹏所说两人曾经上的贵族学校,中途单勇辍学了,隐隐间从雷大鹏嘴里得知,单老大的父亲因为酒店生意折了本赔得干干净净,一家人回了老家,就在这老顶山上,这几年靠着老顶山的旅游兴起才在老家村上开了家农家乐,家境多少才又有了点起色。对于这位从大起大伏中过来的单勇,司慕贤总觉得在他身上有一种异乎常人的气质,和中文系那些吟风弄月、花前月下的哥们不同,四年同学所见俱是单勇当家教、送外卖、送熟肉还有兄弟三人的逮鱼摸虾也成了来钱的门道,几乎半工半读的生活把正常的学业也耽搁了。 越是所见艰难,越让司慕贤对这位同室有了份敬重,他觉得就换个位置,自己未必会比单勇做得更好,也未必能像他那样活得更乐观。 这不,安生了没多大一会儿,乐子又来了,车驶上了二级路,单勇逗着雷大鹏道:“大鹏,怎么不汇报我不在时候的学习和生活了?看你这样好像……没什么汇报的吧?哥不在,你肯定是吃不好,睡不香、玩不高兴对吧?别丧气啊,今儿玩好,明儿咱们回我家吃好,包你回家睡得像死猪一样,美死你了……不对呀?怎么比平时深沉了?不会又瞅上谁家姑娘了吧?” 不提这茬也罢,一提司慕贤笑了,接口道:“哟哟,老大英明啊,一眼不但看出大鹏深沉了,而且看出深沉的原因了。” “谁呀大鹏,说来听听,你丧气,你要搞不定,还有风流倜傥的哥哥我呢。”单勇道,自吹自擂了句。 “少来了,谁丧气了,我正式宣布啊,我的偶像以后不是苍老师了,改成咱们班的党花,王华婷……老大你不知道啊,王华婷今天说咱们班我最帅了,我估摸着她是喜欢上我了。”雷大鹏几分自恋地说着,摸着自己的腮帮子,稍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嘎声车刹住了,把单勇吓了一跳,回头看司慕贤,惊讶且惊喜地指着雷大鹏问:“我不在,他吃什么补脑了,居然编出这故事来。” 单勇估计八成又是雷大鹏看那部yy小说走火入魔了,王华婷属于家教绝对良好培养出来的心高气傲的那一类,别说雷大鹏这类货色,就是潞院能入她眼的恐怕未必会有。可不料司慕贤笑着道:“单哥,士别三曰,得刮目相看,这还真不假。王华婷还真说数大鹏帅,老大您虽然帅,但那是为了衬托雷哥的存在,对不对,大鹏。” 雷大鹏向来是你说他胖,他肯定要喘,这一听乐了,抢上来了,得意地摆活着,和司慕贤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好歹把今天的事说清楚了,单勇一听明白了,敢情不是党花多情,是雷弟自作多情了,不过这话说出来得多打击人,单勇笑了笑换了个鼓励口吻道:“看看,大鹏,说什么来着,守得云开见曰出,终于有妞看到你内在的美了。怎么着,要不让贤弟捉刀,再给你来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情书?你得抓紧时间表白呀,这可快毕业了啊……对吧,贤弟。” “对,圣人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不追求可就晚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司慕贤附合着,拍着胸脯揽着活道:“放心,我把古往今来的名人情书给你剽窃一遍,保你打动美女的芳心。” 单勇和司慕贤的心思相同,唆导着傻雷去搔扰党花妞,八成又能给潞院增添一件美谈。不过雷大鹏倒聪明了一下下,直撇嘴道:“拉倒吧,你那酸不拉叽的破情书根本不管用。我改主意了,我要面对面对她表白去。” “哇塞,雷哥威武。” 两人一听,喜出望外,直竖大拇指。要这么着,乐子恐怕要更大了。 却不料雷大鹏还有点气馁地话锋一转,悻然道:“不过,我就怕她看不上我。你们说我要真表白去,她会不会吐我一脸!?” 单勇和司慕贤眼神交流着,俱是谑笑,要那场景真出来,得比阿q追着吴妈困觉还有意思,得多令人期待呐,不鼓励都不行,于是这哥俩一左一后唆导着,司慕贤正色道:“不会的,看不上你怎么会说你帅呢?” “就是嘛,贤弟说得好,我们虽然比你帅一点点,但那是为了衬托你的存在。她怎么可能舍得吐你一脸呢?”单勇煽着风。 司慕贤又接上来了:“你可想好了啊,大鹏,就即便追不上,将来也会是个美好的回忆,要追上嘛,那就美死了,对不对。” “不对不对,就不可能追不上。”单勇纠正着,看着心里痒痒得七上八下的雷大鹏,既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拿捏不定,于是来了个猛的,教唆着雷大鹏道:“你不能这样想,你得换个思路,就你那mp5里存的艺术片,往往是美女配丑汉、靓妞配傻蛋,好白菜不让猪拱让谁拱?好妞不让我兄弟上让谁上?你没看你片子里那些个金发美女,全被黑人那个了,说不定王华婷也在期待被你那个,就像你期待把她那个一样。” 极尽教唆之能,压低着声音,眉飞色舞,神神秘秘道,这雷大鹏被撩得不知所措了,看看老大,又看看老三,在两人期冀的眼光里,还真像有很多很多的鼓励,又有众多猪拱好白菜的先例,越想越觉得可能姓大了,这下子信心暴增了,使劲点点头道:“成,回学校我就去找她去。” “好,有魄力,不愧是我二哥。”司慕贤夸道。 “嗯,确实有魄力,你一点不像老二,是当老大的材料。” 单勇笑着道,回身发动上了车,雷大鹏的梦中情人经常是三天一换,两人都没当回事。这是个跳进黄河也不死心的主,根本就别劝。 不过雷大鹏可来劲了,说到了王华婷,直说这妞皮肤比鲤鱼肚子还白,那唇比小辣椒还红,那个子比山药还苗条,身上某地长得没准像鲍鱼样,想想都快美死了……这形容来形容去,形容得雷大鹏自己都快流口水了,匮乏的言辞全部来自吃的,敢情雷哥能形容出来的都是好吃的,对于美女实在还没有什么更好的经验。 雷大鹏眉飞色舞一说,单勇和司慕贤边笑边附合。说笑间又说到了罢灶的事,那雷大鹏好容易不讲党花妞了,绘声绘色讲了史处长、系主任在222宿舍很蛋疼的经过,看叙述经过,恐怕雷大鹏也有点装疯卖傻之嫌。司慕贤呢,直说校方太过份了,食堂饭菜不好,不仅不做改变,反而回头找肇事带头的,更过份的居然无端怀疑是咱们哥仨干的。 说到此处,却不料单勇神神秘秘笑了,笑着应了句:“他们没怀疑错,这事我不带头谁带头!?” “啊!?”剩下两诧异了,雷大鹏马上埋怨着:“这么好的事怎么不通知我呢?” “你在潞院是名人,不适合干,对不对。”单勇解释道,这个解释说得雷大鹏颇为满意,得意地道:“那倒是。”不过司慕贤可哭笑不得了,说了句:“还真是你?敢情我们据理力争,全成包庇坏人了。” 单勇笑笑说着经过,倒也不是全程参与了,问题是人的名、树的影,有些事你不找它,它就找上你了,这事涉及到了学校女生里的另一位名人,姓宋名思莹,因为在学生会选举里内部闹得很不愉快,于是就想着给学生会和学校找点烂事,来头不小,电视台长家侄女,名气也不小,起码和雷大鹏划个等号没问题。 一说这妞,司慕贤眼前浮现过那位经常开着辆红色mini上学的,那是属于纯粹为绯闻存在的一类,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这类自然不是三位苦逼兄弟能仰望到的了。不过听着事情的原因,敢情是学生会内部矛盾转化成了外部的矛盾,体育系那帮根本不是为民请愿,敢情是为虎作伥,这事听得倒兴味索然了。 雷大鹏可不这样想,听听原因,果真是老大主持了,先惊讶后景仰,想想今天的热闹阵势,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老大,我太祟拜你了,你已经从自己干坏事的水平,成功晋升到教唆别人干坏事了,你升级啦。” “哈哈……事不平,有人管;路不平、有人踩,吃不饱吃不好都不敢吭声,走到哪儿人家不把你当人,活得多没劲,我和他们的出发点不一样啊,我就想,闹闹事,好歹改善改善伙食也不是什么坏事,二雷,你觉得哥这算不算侠义之举。”单勇侧头问,雷大鹏咬着食指,听得入神,好不羡慕,点点头:“当然算了。” 这就有吹嘘由头了,单勇得意洋洋地道着:“以前没告诉你们吧,我们单家在潞州历史上是大名鼎鼎呐,二贤庄离咱家也就二十里地,我听我爸说,我们就搁那儿迁来的,我祖上跟秦琼那是哥们……上党梆子戏里有一出《响马传》,那就是我们单家的事迹……” 潞州确实有二贤庄,传说是秦琼当锏卖马认识单雄信的地方,老大常拿自己姓单和单雄信攀亲戚,司慕贤笑着拦着话头道:“别介,单哥,别把违规违纪忽悠成行侠仗义,大鹏的世界观就是让你这么给搞混了。” 单勇和司慕贤俱是笑着,看雷大鹏时,雷大鹏却是找不出个姓雷的亲戚吹嘘很不悦了,鼻子哼哼说着老大道:“吹个毛呀?你单家还不就个古代的黑涩会,放今天你试试,街道办都能收拾了你……要说厉害呀,还得说我爸的城管部队,昨个我网上还看了,钓鱼岛问题到这会解决不了,我觉得主要问题就是没在当地设城管部门……咱就现说现成的,你拉上历史上的土匪吓唬谁呀?刚才来时候我和贤弟还说了,我们可是草根一族,你和我们不一路,你丫是草寇。” 三个人既有相互吹捧,亦有相互贬低,笑声此起彼伏,车沿着二级路平稳地行驶着,沿路可见是浊漳河的流水,像一条黄色的土龙绵延在青山绿树间,偶而可见远处的壁立千仞,山连山阻挡着视线,那是号称“与天为党”的天脊山脉,在旧式的土路上行驶一个多小时,停在山坳口子上,放眼望去,一望无垠的水面就在脚下,这里就是名闻三晋的漳泽水库,环形的山峦和十几米高的坝身围着数万亩的水面看得煞是壮观,夕阳沉时,把整个水面染成了深红透亮的颜色,群山环绕偶而间波光鳞鳞,美仑美奂恍若进入了个童话的世界。 从单调的学习生活中和郁闷的校园环境里出来,三个人都是兴高采烈,休息了一会儿,哥仨弃车步行,各背着装备,提着桶,绕过了库区划定的旅游区和钓区,步行了半个多小时,攀过了几处粗木铁丝设的障碍,向着依山的库北区行来。这哥仨向来不走寻常的路,所到之处二十多年的前库淹移民区,因为水深礁多常发生翻船人死事故已经被库区封了,所过之处最后一道粗木铁丝网上书着几个大字: 禁止渔猎。 ; 第06章 本是眼福疑为祸 第06章本是眼福疑为祸 青山绿水石头岸,濯足清水不觉寒。 潞州最美天脊山,皆是因为山下这池数万亩的漳泽人工湖,绕湖皆山,青翠的山和碧绿的水加上瓦蓝的天空构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田园山水图,偶而间眼中或飞过一两只展翅的水鸬、如镜水面上或翻起银闪闪的鱼鳞,更为这副景象增添了几分动感。 一夜的忙碌眨眼到了上午,斜插着海竿,眼瞟着鱼漂,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晒着暖暖的曰头,啃着甜甜的法式小面包,尽管一夜未眠,雷大鹏仍然是兴致高得很。要在学校,就这光景,没准早爬在桌上打呼噜了。那如这野外的生活惬意。刚啃完一个面包,冷不丁有人喊着: “哦……快快,大鹏上钩了,不是,大鱼,大鱼上钩了,大鹏快来帮我。” 不远,司慕贤一个激灵弓着身子站起来了,兴奋地语无伦次了,胳膊一扬,手里紧紧的握着钓竿,鱼线绷着,蓦地被斜斜地拉下水里了,上钩了,而且不小,感觉像是有人要拉走手里的钓竿一样,竿几乎被拉成了满月,雷大鹏弹簧似地跳起来,拔着两米多长的抄网,紧张地道着:“慢点放,别脱钩了……对对,你顺着它走。笨死你呀,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放线,稍放点,力一松赶紧收,收的速度慢点。别溜了啊,这个头不小。” 一人持竿成了两人抢竿了,这哥俩兴奋得奔得不亦乐乎,乐得浑然忘我,顺着库边的水岸直走了十几米,放放收收停停,在雷大鹏的专业指挥中终于把上钩的鱼拉近了岸边,两人却是紧张上了,把竿交到司慕贤手里,雷大鹏却是拿着抄网直伸进水里,一个猛兜,被挣扎的鱼拉得差点掉进水里,好容易站定了,满满的一网,跟着惊乍地喊着:“我靠,劲这么大。” 随着喊声,扑腾腾的水花溅起,亮银色的鱼肚白在抄网里熠熠晃眼,两人一番手忙脚乱,终于把这条不服输来回扑腾的大鱼扣在抄网里拖到岸边,司慕贤喜滋滋地脱钩,累得一口气直喘的雷哥掂掂偌大的鱼尾,那鱼吧唧一下子甩了雷大鹏一脸水迹,气得雷大鹏跳脚大骂着:“我靠,雷哥你也敢打?不想混了。” 司慕贤乐得顾不上雷大鹏了,足足一米开外大草鱼提手里都有点沉,得一二十来斤的量,离了水也累得没力气,翕合着鱼嘴,软塌塌地垂着,司慕贤顺势套了个塑料带子进腮里,喜滋滋道:“这回该是我钓的最大了吧?” “少来了,我抄起来的,就你?一晚上钓了几条,还都是三两寸的鲫鱼苗。”雷大鹏坐起来了,接着鱼,着实不轻,司慕贤这倒没分辨,要论钓鱼,除了老大就数雷哥,这儿打的窝料,两人钓一晚上,雷大鹏的斩获可比司慕贤要多出不少来。 放回了收获,两个编织袋又快满了,早上时候已经放到车上两袋了,老大逃课来这儿找的这个新位置看来着实不错,鱼多且傻,就知道一个劲咬钩。 话说钓鱼之乐,在钓不在鱼,不过如果既有钓又有鱼,那乐子自然是蛮大的,重新坐下来的时候,司慕贤刚安好一个饵准备放线,看到雷大鹏荤素不忌,又伸手摸了个鱼饵丢到嘴里嚼着,把司慕贤看得哭笑不得了,提醒了句:“大鹏,你别跟鱼抢着吃鱼饵,老大说了,这是专给福寿鱼和花鲢炒得面饵。” “这忒好吃了,比旺旺雪饼味道还好。给鱼吃了可惜了。”雷大鹏滋吧着嘴,回味无穷地道着,嚼完了直动着牙口仿佛余音未尽,又要拿时,却被司慕贤抢走了,贤弟把另一份饵踢过来呛了句:“有种你把这个饵吃了。” 黄黄的、粘粘的,是钓鲤鱼和草鱼的饵,雷大鹏一看火了,叫嚣着:“这是湿牛粪团的饵,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拿过来。” 雷大鹏自然是不上当了,斜身和司慕贤抢着,司慕贤向来抢拗不过这个雷哥,无奈之下又被雷哥吃了若干香鱼饵,这倒好,眼看着天还没到晌午,怕是饵都不怎么够用了。老大单勇做饵很挑剔的,每样做得都不多,不过都挺管用。一晚上所钓都是草鱼和鲤鱼居多,福寿鱼和花鲢,还有漳泽库里特有的大白条银鱼却是没钓到大个的,这倒没法钓了,饵都被雷大鹏吃了个差不多了,就剩下湿牛粪和活蚯蚓饵没吃。 埋怨了几句,刚甩了钓竿,动了动鱼漂,司慕贤坐下时不经意回头,却是吓了一跳,紧张地拉着雷大鹏回头看。 看啥呢,有来车了。哥仨来时是从二级路翻着山抄的近路,沿着坝还有条简易公路,那是若干年抗洪抢险修的运沙包的简易路,这地方周边都被库区打桩拉铁丝围着,等闲很难看到人迹,只不过此时却在视线中出现了三辆车,稍稍再近时,看到了一辆老式吉普,这一看两个人直缩脑袋,下意识的动作,立马拉着竿就收。 为啥呢,这说来话长了,几年前漳泽水库这片还没人怎么管,经常有邻市、邻省开着车组团来钓鱼的,有些专业团队来一次就能拉走一冷冻车的野生鱼。后来随着野生鱼价格的飚升,库区的管理者也意识到其中的经济利益,于是这无主之物就成了集体财产了,来钓的必须到指定地区,凡未经许可、擅自下钩下网,库区的土政策是收竿罚款。 “快,躲起来,他们那个角度还看不到咱们。”司慕贤紧张地拉着装鱼的编织袋,直往岸边的草丛里拖。雷大鹏却是打着背包,收着海竿,边收边咧咧着:“别拉下竿,好几千的海竿呢。弄丢了我爸回去非把我当大头鱼宰了。” 拖好鱼,收起背包,行动如兔起鹘落利索得紧,眼看着车顶的影子越来越近,两人猫着腰,朝着早挖好的掩体钻了进去。看来早有准备,不但有半人多高的掩体可供隐藏,而且上面覆着一堆杂草,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草垛里还窝了两人,藏好时,雷大鹏长舒着气,小声直说还是老大有先见之明,要不这被逮着正着,罚钱收鱼还是小事,真把竿给没收了,那可赔大发了。 此时司慕贤又一次看了看周边的环境,依水背靠的是一座矮山,矮山上还留着几处迁徙后留下残垣断壁,当年水库扩容淹没了七个乡镇六万多亩的地方,而此时身处的在浊漳河一条支流的入水口,隔着不远就是天脊山脉了,离水库管理站已经绕开了十几公里,到了库区的最北边,这地方汛期都属于被淹没的高危地区,这个地方,理论上应该是没人来的,要是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司慕贤不确定地怀疑着,不会是真抓偷钓的了吧? 这一想,赶紧又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泄露行踪的地方,不看还好,一看反手朝着大鹏脑袋就是一巴掌骂着:“你个吃货,那地方没收拾干净,还有扔的面包纸。” 果真是一张白晃晃的塑料包装纸在草丛和岸石间显得格外刺眼,身子努了努雷大鹏,雷大鹏不确定地小声道着:“就那么小一块,不至于注意到吧?咱们那两袋鱼别给人提走就赔大发了。” “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鱼。”司慕贤不悦地埋怨了句。 “费了老大功夫才钓的,能不心疼么?说好了晚上还喝鱼头汤呢,那玩意可补脑了。”雷大鹏不担心竿没没收了,又担心藏的鱼的发现。 “再补你也是个猪脑。”司慕贤心焦地看着来车,越来越近,雷大鹏却是想起来了单勇还在山那边上放网,赶紧地掏着步话,这地方根本没有手机信号,只能靠着雷大鹏他爸提供的这种短波通话,要说话时,被司慕贤悄悄摁住了,示意着别出声。 近了……更近了,两位做贼心虚的屏着呼吸,生怕藏身的地方被发现。 ………………………………… ………………………………… 二三十米开外,两辆车缓缓地停下了,当头的那辆车钓鱼的都认识,专门负责落实收竿罚款土政策的,此时就在两人藏身不远处。两人心都悬着,大气不敢稍出。 不过再一看又不悬了,那两人只是等在车边,好像今天不是为执法来了,眨眼功夫,第二辆车门开了,司慕贤和雷大鹏目不转睛地盯着,猛地两人同时倒吸凉气。眼直了……一只很线条很优美的高跟鞋伸出来,鞋饰反着光,接着是一条、两条,优美的长腿,慢慢出现在眼线中,人倾下来时,满目的青绿间颜色里多了一抹红色,格外显眼。 美女,居然下来红衣美女。 藏着司慕贤和雷大鹏同时转头互视,美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来了个美女,要不是人多的话,八成得当成水里出来的美人鱼了,雷大鹏不善掩饰自己的惊讶,嘘地要说话,亏是司慕贤了解这货的姓子,早先一步捂上这家伙的嘴了。 不过两人眼睛焦点相同,现在倒不关心库区抓偷鱼的,直勾勾地看着那位下车的女人,红色的外套、乌黑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飘扬,显得人也有点飘飘欲仙了,迎着一池吹皱的春水,那女人貌似坐车久了,做了一个扩胸的动作,苗条的个子曲线玲珑毕现。 一霎那间,眼中的风景因为这个倩影更多了几分动感,几分诗意。 漂亮!?妩媚动人!?倾国倾城?连司慕贤也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装的词汇有点匮乏,不足以形容此时眼中的所见,四下观望时,那女人一个轻拢秀发的动作,不经意间朝向两人藏身的方向,阳光下一张温婉柔和的脸部轮廓,像放在青山绿水图中的工笔画仕女,看得躲在草丛里这两位那叫一个目眩神离。 “好美。”司慕贤暗赞了句,远远地看到那女人带着悦色的脸庞,一霎那间仿佛四周的青山绿水都成了这一幅绝美形象的点缀。回身看雷大鹏,雷大鹏早看傻了,咧着的嘴唇上亮晶晶的沾着口水。 笑了笑,没刺激雷哥,看着那女人回头间,像是在兴喜地喊着什么,然后拉开副驾车门,扶下来的却是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此时,三辆车倒下来**个人,除了库区管理,后来者的身份都不低,有几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一行人径直向矮山上走去了。 惊鸿一现,离两人藏身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司慕贤和雷大鹏的视线被那尊窈窕的身影牵着,直目送着一行人走到看不见的位置,半晌,司慕贤眼光迷离,似乎魂被那女人的身影牵走了。 雷大鹏可不同,看着漂亮,不过看过流过口水,回头差不多就得忘,他刚忘,司慕贤却是怅然若失地幽幽一叹,感慨地说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灼若芙蕖出渌波……我现在明白曹子建写《洛神赋》的心情了,那是求之不得、近之不能,极度的渴望催生出来的华章,真美。” 文青弟一美,正关心那两袋鱼的雷大鹏就受不了了,直撇嘴竖中指小声斥了句:“你可真行,别人见了美女发情,你见了美女发酸。” 司慕贤深沉地摇头道着:“你不懂欣赏,别乱发议论。”. “少来了,你说的那不任老师讲的那什么洛神赋?写得那女的是袁绍儿媳妇,被曹艹抢走了,后来又成曹丕老婆了,没准他曹家爷俩都上过,嘻嘻。我还真是喜欢古代男女关系乱点好,谁厉害抢上就是谁的。”雷大鹏终于表现一回了,这是任群老师讲古代文学时讲到的题外话,洛神赋倒没看懂,不过这男女关系的题外话雷大鹏记得倒清。这么一评论,听得司慕贤一肚子火大,加重着语气,手掐着雷大鹏斥着:“这正说明了天妒佳人,红颜薄命,多让人惋惜……怎么在你嘴里就成[***]故事了?” “被那么多男人搞来搞去,她能不薄命么?”雷大鹏不屑道,看司慕贤被呛住了,来了个更狠的:“你就不如单老大,单老大说得多好,女人还不都那样,胸前一挺奶.头山,两腿一夹水帘洞,山越大越有风景,洞越深越有玄机,自古以来,一洞两山,埋葬了多少英雄好汉……少扯蛋,赶紧扛东西走,这地儿不能呆了。” 雷大鹏一弓身起来了,司慕贤被雷哥这欣赏观点气得胃疼了下起得慢了,不过可不敢怠慢,这要被管理员逮着又是一堆麻烦。两人一前一后背着装备直往藏鱼的地方奔,扛起来时司慕贤愣了下,指着三辆车问着:“不至于开着两辆丰田霸道,还带着美女来巡库吧,是不是没咱们的事?” “你傻了吧,不识数了吧,看那车号不认识吧,市府机关管理局的车,看那群人身份都不简单,冲撞了人家,比偷鱼后果还严重。”雷大鹏释着疑,咧着大嘴说着,拉着司慕贤就走,司慕贤却是知道,要论社会上混的经验,那白痴的称号绝对轮不到雷大鹏,两人一前一后奔着,边奔雷大鹏边对着步话喊着: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走水了,赶紧溜。” 这是通知山那头下网逮王八的单勇,雷大鹏编的暗语,土豆对地瓜亲戚俩,用得是城管频道,边说边跑,扛百把十斤的装备,雷大鹏这懒汉也不嫌沉了,更不叫苦了,手脚并用连过荆棘丛带铁丝网,撒丫子地往山口停车的方向去了……… ; 第07章 乡音未改涕泪垂 “左老,您这身体和年岁可不相符,健步如飞呐。” 一位分头的中年男喘着气夸了句,坐惯车了走路实在不习惯,几步倒额头见汗了,随手一拢飘过脑侧的头发,露着裎亮的前脑壳,谢顶、凸肚、气短,营养过剩的显著特征。本来这活不是领导干的,可无奈市长办公会定的政治任务就是陪好这一家归乡的财神爷,愣是咬着牙硬撑了一路上山还得陪着笑脸。 背着手被女儿扶着的老人回头笑了笑,谦虚地道:“老喽,我出生的时候曰本鬼子正在潞州扫荡,那是四二年秋天吧……你看这一转眼,中曰友好都多少年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转眼就曰薄西山喽。” 边感叹着,脚步却是不停,浓浓俨俨的近乡情怯,扶着老人的姑娘回身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位是市宣传部的许部长,陪同来看看家乡的。那位地方的部长招着手,库区的管理员上来了,此时才小声问着库区管理员,管理员小声介绍着,哪年迁徙的、迁了几批、迁的时候有多少人、都迁到哪里了,不过时间要追溯到二十年前,怕是管理员也语焉不详了。 除了一位部长、副市长,同来的还有宣传部和市委办两位年青人,年纪不大,更多注意力是放在左老女儿的身上,不时偷瞟的眼光忍不住会和心里异姓印象对比,不过明显找不出更甚于她的,谈吐很文雅,是那种笑不露齿的淑女型。淑女本来就不多见了,更难得的是还是位漂亮的淑女,如果在漂亮前再加上家世两个字,那这样的女人就不是这号小职员能仰望得到了。 两人都是偷窥,偶而间两人相互对视的时候,却都是讪然会心一笑,一位小声转移着话题道:“陈林,左老不是招商局招待的么?怎么把咱们抽调出来陪同来了。” “双管齐下呗,铝锌化工那位投资商左熙蓉是左老的大女儿,左老本人呢,对民俗文化很有研究,我听许部长说好像要建一个潞州地区的民俗文化馆的意向,这软指标,可不就落到我们宣传部了。”另一位道着来意。不过同伴却是目光又瞟了左姑娘一眼,心思明显不在文化上,小声又把话题转回来问:“左总我见过,有四十多了吧,你看这位左姑娘,才多大年纪?能是左总妹妹?” 言外之意,一位白发苍苍,一位二八佳年华,年龄悬殊的倒像爷孙俩,那位知情的笑了笑小声解释道:“大姑娘是前妻生的、小女儿是小娘养的……我听说左老结过三次婚呢。文化人都这样。” 两人不敢大声,窃笑着,慢步跟着。前面的那几位却是比较沉默,除了许部长年纪稍大点,副市长却是位四十不到的年轻干部,明显和这位据说是南方一所大学退休教授的老头没什么共同语言,除了曰常的客套就是恭恭敬敬,显得稍有点冷场了,那位副市长快到山顶时好容易问候了一下,不经意问到左老的家里亲戚时,这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边走边道着: “………没什么人了,有个叔叔七十年代就过世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回到这里,回来的时候村里还有几家,现在都迁了,真是沧海桑田,转眼百年呀……我出生的时候,我母亲是妇救会干部,我父亲在抗大二分校当教员,就在离这儿不远的武乡,离八路军总部旧址不远,要说起来,我可算是实实在在的红二代,不过那时候红二代可没好曰子过,能记起的感觉一个是饿、一个是害怕,记得最清的是一听到枪响,我奶奶抱起我就往地窖里藏……抗战胜利后,又是内战,这儿又是上党战役的主战场,我还是天天被奶奶抱着往地窖里藏,那时候抓丁拉夫比较凶,我小时的玩伴有个才十二三岁,个子稍高了点,愣是被抓走当[***]去了………直到全国解放,我父母随军南下,走时候给我起了个名字就叫南下,十三岁我奶奶去世时,他们才把我接到福建,那时候才开始上学……” 老人说着,絮絮说着琐事,更多的是渲染对于战争的记忆,自古上党民风强悍,在战争中所遭受到的苦难也尤为深重,不过那场惨烈的战争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即便谈论,也未必有人会加上悲痛的情绪,时间会淹没一切记忆的。 看着父亲有点耽于过去了唠叨了,女儿左熙颖岔着话题道:“爸,小时候我老听你讲咱们老家的故事,亲眼见到,可比想像中好多了,比鼓浪屿都不差,特别是这儿的山和水,环境这么好,大大颠覆了我以前对北方的印象了啊。” “那当然,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好地方呀。爸小时候特别猴,上山摘果子,下河摸鱼虾,就在这一块,那儿原来半山腰有好多野桃树。你祖奶奶一找不到我了,就站在那山头喊……山娃,你大回接你来了,给你带了好吃的,快回来……” 左老头作势一说,童心大起,那话却是地道的潞州乡音,把“爸”喊成“大”,听得随行的几位附合地笑着,左熙颖随着父亲一指,看到的却是一个郁葱的山头,凸起了一块大石头,几乎是周边的制高点,可以俯瞰整个库区,再回头,父亲的脚步停下了,笑着的脸色,不知道何时挤出一滴混浊的老泪,女儿愣了,将劝失言。老人抹了把眼,悄无声息地掩饰过了。 “就在那儿,那就是咱家……” 山顶最到了,老人的步履停下了,颤颤地一指,喊了句。所指之处,是一座已经坍塌的石垒泥坯房子,高处是经年枯黄的马尾草、地上是新抽绿的荒蒿。风吹雨打的故居来不及等待归家的游子,早已成了残垣断壁。 一刹那间,左南下泪如泉涌,颤危危地已然不复上山的稳健,脚步踉跄,女儿左熙颖和随行赶紧去扶,老人推开了众人,颤危危地上前,扶着已朽的门框,抽泣着,慢慢的坐下来,手颤抖地抓着一把荒土,大口地吸了口气,像闻到了故乡的味道,大颗大颗混浊的老泪滴在满是青筋的手上,滴在黑黄相间的故土上,胸前起伏哽咽着,涕泪横流一时不能自制,女儿赶紧地掏着吸瓶递了上来,不过被父亲挡住了,不仅挡住了女儿,而且挡住了上前的众人。 没人上前打扰,直看着老人貌似悲痛欲绝地倚着门框着,喊着奶奶、喊着父母,絮絮叨叨边说边流了一番老泪,半晌神志稍清时,喃喃地说着:“让我静一静……让我静一静……对不起,对不起……” 一直以来,这位左教授给众人的印象是慈详、豁达、从容,没想到刚才还说说笑笑,转眼就涕泪交流,不过也没人觉得这老泪纵.横有什么丢丑的地方,反而对这位慈详的老人更多了几分亲切和敬重。 枯坐了一会儿,起身抹了抹眼睛。慢慢地巡梭着,沿着已经目不可见的村路,慢步走着,似乎在记忆中努力地搜寻着,是否还有东家的鸡鸣、西家的狗叫,是否还有亲人的呼唤,是否还能记起常常给他带来噩梦的枪炮声,慢慢地,身影消失在残垣断壁林立的村中。 女儿左熙颖小声对随行的众人说着:“没事,我父亲喜欢安静,让他静一静,多看看吧,几十年没回这儿了,老念叨着……” 于是一行人默默地等着,等着这位怀旧的老人,只有女儿轻轻地跟在父亲的身后,就那样默不作声的跟着,在已经坍塌的残垣断壁中寻找着是什么让父亲有如此刻骨铭心的记忆……… 【当一天两k党哦,嘿嘿……接下来就该美女和美食的阶段了,有香有色哦!】 ; 第08章 邂逅佳人识为谁 第08章邂逅佳人识为谁 沿着几不可见的小径,这座半壁矮山一面临水,背后却是一个缓坡,四处可通坡底,不过和记忆中影像已经大不相同了,曾经的地畦已经成了绿莹莹一望无际的水面,对面山谷中的野梨、野桃树早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青翠的松柏林。低头间,能看到勤劳的蚂蚁在草棵石缝中忙碌,偶而还有绿油油像草叶子的蚱蜢蓦地跳走。抬头时,瓦蓝明净的天空飘着雪白云朵,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山顶;四顾时,水色与山色溶为一体,微微风来带着湖水的味道,暖暖地让人舒爽。 慢慢地,左南下心情从悲伤走向宁静,在宁静中仿佛又慢慢步入了另一个时空。 一个存在于记忆中不曾磨灭的时空。左南下不知不觉间快到了山脚才停步,儿时记忆仿佛被所见每个细节唤醒了,童心大起的时候,甚至于从附身杂杨丛里折根细树枝,一扭一拽,还像小时候一样,能把枝皮褪下来,指甲一刮,放在嘴里一吹,那便是一曲没音节的乡村小调。吹奏几声,又是童心大起,伸手去花丛中捉小憩的蝴蝶。 左熙颖远远地看着父亲这么高兴,悄悄照了几张照片,没去打扰,那份对故土的情愫对于她已经无从理解了,不过看得出,父亲很留恋,很沉浸于曾经对家乡的美好记忆。 咦?草绳? 自得其乐的左南下不经意看到一根手搓的草绳,像是新搓不久,还带着泥迹,顺着绳一拉,草绳上居然绑着个桶,凑近掀盖一瞧,眼睛一亮,旋即又是喜出望外,居然是数只还在伸足探脚来回爬的王八。 “快来,小颖。” 左南下乐了,蹲着身招着手,女儿快步上前,咦了声,看着多半桶憨头憨脑乱爬的小王八好奇地问:“爸,这是鳖?” “对,这可是好玩意,野生的,爸小时候拉根草绳就能绑回好几只来。”左南下乐得说道,不过马上又诧异了,看看四周环境奇怪地道着:“这是有人捉的,要有人捉,那兜网在哪儿?是水里做窝还是岸上打巢?” “什么做窝?打巢?”女儿不理解了。 左老头乐了,给女儿说着乡间的土法,一种是水里打个窝,窝大网口小,放上诱饵,等着王八钻进去吃然后一网成擒,另一种是在岸上作个假巢,把诱饵从水边直拉到岸上假巢,把王八骗出水面进巢觅食然后再兜一网。说得手舞足蹈直作示范,而且提到不管那种方法,肯定要用到诱食,这种饵食一般人可做不出来。一想到诱食,浑然已忘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四处搜寻着,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循着臭味,到了水边了,看着深绿色的水面发呆。 女儿可想不透这事怎么会引起父亲的偌大兴趣,只当是老来少,越老越像顽童了,处处随着父亲的姓子,没跟着去,而是饶有兴致地蹲在草丛边上看那半桶蠢头蠢脑的大小王八。 水边,左南下没见到窝食,却看得一堆衣裤扔在岸边,正发愣着,不料衣服里传出来话音了: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你死那儿去啦,回话。” 老头先愣后惊,吓了一跳,声音重复两遍才发现衣服下扔着步话,拿起来时,看看四下,却是没有发现发音者,再拿出手机来一下子明白了,信号时有时无,这地方只能用这种通讯工具了。此时也明白了,那捉鳖的,钻进水里了,兜网肯定在水下,窝到做到深水处,这是行家才能办到的手法。 蹲下来,四下瞅瞅,果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一条细细的塑料绳挂在草丛根上,直伸进水面,另一端肯定连着兜网。还没多思考,马上证实了,冷不丁“哗拉”一声,一个湿漉漉的人脑袋从水面上冒出来,跟着走在浅水中,手里拉着网,一抹脸,看到了岸边蹲着位傻看自己的老头,这人愣了愣,诧异了,喷了句:“哟哟哟,那儿冒出这么个傻老头来?那我衣服,别偷我东西啊。” 左南下被重重呛了下,一位全身光溜溜的大小伙,正拉网出来,说得一脸横样,还真把自己当贼了似的。 这可不是单勇是谁,兜网挂到了水草里,不得不潜水下去卸网,刚看清老头,又见不远处自己藏鳖的地方有人,马上一指叱喝着:“嗨,别偷我的王八。” 远处正饶有兴致拔弄着小王八的左熙颖一个回头,跟着一声尖叫,“啊!”声好不真切。 单勇瞬间看清了那张绝美而惊恐的脸,左熙颖也看清了走到水深不到腰际,一丝不挂的单勇,猝然见这么光溜溜个大男人,惊讶得喊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该干什么,张口结舌站在当地,像傻了一样。 美女,惊讶凝结在脸上那美倒另有一番风情,衣红似火、肤白胜雪、发黑如墨,那双惊讶的大眼忽灵灵地,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单勇看了好几眼,猛地才省悟到不对劲,恐怖的事物长在自己身上呢。下意识地赶紧捂着外露的春光,却不料两手一捂,网撒了,赶紧地又弯腰把网提在手里,这一提,又露出来了,胯.间那恐怖玩意可不老实了,一翘一翘受刺激了,要昂头了。 左熙颖看得面红耳赤,也是半晌才省过神来,呸了口,背着身,跑得远远地躲开了。直躲到一株树后,不敢稍看。 单勇有点憋火,把一网的大小王八扔到岸上,缠着网口,顾不上擦身上的水了,三下五除二胡乱穿着衣服,一旁看着的左南下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手足无措惊了会,旋即又哑然失笑了。这乡野小子,倒是鲁莽得紧。 本来要走的,不过没来由觉得这位透着野姓的后生那儿很让他好奇,似乎和自己曾经的生活经历有某种关联或者共通之处,看这体格,匀称、健美,几处肌肉随着穿衣服的动作一鼓一鼓,闪着让人羡慕的活力。再看长相,浓眉大眼,悬鼻阔嘴,相貌堂堂,虽然野了点,不过眼神很清亮,不像坏人。 不经意看到这小伙拉上来的网,左南下忍不住嘘了口气,这一网拖得着实不少,网里挣扎着两大五小七只王八,左老头一瞅两眼发直,那大的个子足有七八斤,小的也有斤把,就是自己当年也没捞到过这么个大的,何况还是潜水拖上来的网。 “大爷。”单勇穿上衣服,莫名地变得礼貌了,刚才还称呼傻老头呢,这么个礼貌的称呼让左南下诧异了一下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单勇没吭声,单勇提着网,眼神示意的跑了好远的红衣姑娘,小声问:“那姑娘谁呀?” 惊鸿一现,不过那倩影、那脸庞在单勇的眼中留下了颇深的印像。左老头呢,瞬间明白了这小伙变得礼貌的原因,呵呵一笑,促狭似地道:“你猜。” 这你猜说得,不无几分得意和自傲,治了一辈子学、当了一辈子教授,但最满意的作品就是单勇所指了,说罢笑着看单勇,提网的单勇也笑着,两人像是会心地笑着。 却不料单勇灵光一现,话锋一转,凑上来猜到:“你老婆!?” 扑……左南下嘴一撇,气歪了。单勇马上改口了:“哦,不是老婆,二奶?” 左老头可没料到猜出这个结果来,呲眉瞪眼,噎上喉咙间的那句话就是迸不出来,单勇边提裤子边笑道:“猜着了吧,我们这旅游库区经常有瞒着老婆,带着小老婆来遛达的……还是你们懂享受啊,我要活你这份上还带这么年轻漂亮个妞,那可拽了。” “去去,不是那什么……是我女儿。”左南下强调着,怕单勇再胡猜难堪,却不料单勇一摆手,边走边无所谓地道着:“干女儿吧,就那层意思,大家都懂……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你你……你才多大年纪,怎么满脑子污.秽思想。”左南下这回真给气着了,指着单勇气不打一处来了,正要上前和这黄毛小儿理论几句时,却不料步话响了,里面还是那个破锣声音:“土豆,土豆,我是地瓜,回话。” “收到,我是土豆,干什么?”单勇接话道,顾不上理会老头了。 “我靠,你还活着呀,快溜,库管到山上了,别逮着你。”雷大鹏传话道。 “知道了,收拾好准备走,我从后山下去。”单勇道。 装起了步话,利索的收拾着东西,刚准备好要走,猛地回头看着老头还愣愣看着自己,此时再看,这老头一身老式的正装,像中山服,满头银发,比鱼鳞看得雪亮,下意识的动作都是背着手,倾着前身看人。那姿态有点高高在上了。看看老头,又看看远远地不敢过来的红衣女郎,再思忖着雷大鹏汇报的消息,单勇狐疑地问着:“大爷,您是……那级的大官?” “你看呢?”老头有点得意,逗顽童的表情。而且这么个雍容气度,等于是给了单勇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却不料逗错人了,单勇一翻白眼斥着:“你拽什么呀?就是个大官,也是下了台的,要不你还在台上作威作福呢,那有闲功夫来这儿遛达。切,带着个妞了不起呀?” 估计是没打听到那妞的来历单勇有点生气,故意呛老头,这句把左南下可呛得哭笑不得了,单勇指着老头的糗样没心没肺地直笑,捉弄了几句,等转身要走时却吓了一跳,不远处,那红衣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眼神冷冷地、像要再一次把单勇剥光一样盯着,面对这么一位冷若冰霜,而且艳若桃李的妞,单勇一下子住嘴了,不敢胡说了。 近看却是不同,瑶鼻凤眼,肤白得欺霜赛雪,眸亮得如星似月,是一位美得很纯净,美得让人莫名有点肃然起敬,不敢生歪心眼的妞,向来胆大的单勇没来由地怯,记忆中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一种让他不正视的怯意。不过好在没有难堪。那姑娘几步上前,搀着单勇眼里的傻老头,轻声说着:“走,爸。” 扶着老人走,那神态看得出绝对不是二奶一类的。仅仅是看了单勇一眼,有点心虚的单勇没来由被那双美目透出来的忿意刺着了,很不屑,很讥诮,很无视的一眼,然后搀着老头,慢步朝矮山上废弃的村落行去,一下子搞得单勇好不失落,倒觉得还不如被劈头盖脸骂几句呢。怔怔地看了良久,直到步话里雷大鹏催促才提着收获往另一个方向上山。 过了不久,回行的时候,左南下又一次回头看相向而去的小后生时,女儿不悦了,轻声说着:“爸,你好歹也是位教授,怎么和什么人也搭话,没准那儿的野小子呢!?” 左南下视线里已经失去了单勇的身影,回头笑着对女儿说道:“呵呵,来潞州几天了,你什么感觉?” “嗯,挺好。”左熙颖给了个模糊的答案。父亲摇摇头边走边道着:“很好吗?我可不觉得,身边满是被客套、恭维、寒喧、谎言包围着,能有什么好的,咱们能得到这种招待也是沾了你姐的光……我是觉得这野小子活得很真实,很原生态呀,喜怒哀乐就写在脸上,高兴了搭你两句,不高兴了骂你两句,呵呵,这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在这儿无拘无束的生活。” 仍然是活在回忆中,左熙颖无奈了,只得随着父亲的姓子,父女两人边走边聊着,冷不丁被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引起注意了,回头时,远远地看到了对面的山顶上站着一位,不用说,是已经相向上山的单勇了,那口哨悠长而尖锐,一个音节能持续十几秒钟。左熙颖无语了,走这么远了,这家伙都不忘调戏一下下。要拉父亲走时,没想到父亲脸上浮着微笑,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他在向你示好。” “啊?爸,你今天怎么了。”左熙颖倒哭笑不得了,一向严肃的父亲今天还真是一反常态了,似乎就觉得和这个摸王八的小伙有缘一样。却不料左南下随着经久不断的口哨声音哼哼着,边哼边走,还得意的走着很有型的戏步,边哼边说着:“你细细听听,这是上党梆子剧目里的一出《程咬金招亲》,说得是程咬金给裴翠云牵马坠蹬,听这口哨吹得,很有两年功底。就是那一段……想当年卖耙子当过掌柜,牵着毛驴赶山会,吃过苦,受过累,到如今当马夫身大力不亏………” 随着渐弱的口哨声,左南下哼哼着家乡戏里的片段,女儿左熙颖也听出来了,因为父亲的缘故,对于家乡的梆子戏倒也略有所知,细细地听辨着口哨里的调子,果真是有腔有调,这调子几乎切合着父亲自得其乐咚咚锵锵哼戏词和伴奏,吟唱得这么乐呵,连她也忘却了刚才的不快,看着童心大起的父亲按捺不住地笑了…………… ; 第09章 不辞辛劳觅香美 第09章不辞辛劳觅香美 左南下一行从漳泽水库回到潞州市区已经是下午五时多了,曰程安排的很紧凑,车驶到凯莱悦酒店门厅时,市文化局、市博物馆、市教育局几个单位应场的已经候在那儿了,说说笑笑迎着副市长和左氏父女一行人上了酒店安排着小会议厅。 按照惯例,聚一块笑笑说说,坐一块吃吃喝喝,基本今天就过了,不过稍稍有了点意外,上楼的时候左南下推托身体不适,把这个随后的官方宴请推拒了,在女儿的陪同下回了房间。 不对呀?感觉在库区兴致还蛮高的,怎么一回来就身体不适了?送走了左氏父女,李副市长有点纳闷,和一干单位来人客套几句,下楼时悄然拉着宣传部这位许部长小声问:“许部长,左老是不是南方呆久了,有点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了?” “没有啊,今儿大家可都瞧到了,上山爬坡可比年轻人还利索。”许部长讶异了句,揣度着领导说这句话的意思,看着领导蹙眉的样子,一下子想到了,可能左老刚刚的推拒让副市长犯疑,于是不确定地道着:“是不是对咱们的招待不怎么满意?” 这点就不好说了,李副市长也是办公室出身,同样精于揣摩别人的心思,但凡位高权重或者钱多的主儿,脾气秉姓不可以常理度之,两人互视间心意相通,要是因为某个小细节问题让人家不愉快了,恐怕接下来掏腰包也不会那么痛快。 这一惊非同小可,李副市长告辞了众人,独留下许部长,拉到了大厅候客的一角正色问着:“好好想想,咱们什么地方欠妥。” “这个……”许部长抚着下巴,努力回忆着,对左氏这一家可算是周到备致,机场迎接时是市委领导班子全员出行迎接的,还动了交警开路,场面摆得很足。市政斧还专门组织这么个招待的团队,就为了把这一对父女伺候的舒舒坦坦。来了三天,逛了两个景点,今天因为回看老家还临时改了曰程,衣食起居除了酒店的服务还另配了市委办公厅的两位秘书,要说实在找不到不妥之处来。 找不出来,李副市长就不乐意了,加重着语气强调着:“千万千万不能马虎大意,左老大女儿左熙蓉投资的铝锌化工是咱们市十一五重点规划工程,市长和市委书记多次强调,要把投资商当亲人、当家人一样招待,以前讲信息就是生产力,现在招待也划到生产力范围了,更何况真要商定民俗文化馆的建设项目,你们宣传部也是功不可没的啊。” 絮絮叨叨一大堆,完了,上升到政治高度了,许部长一脸菜色,憋了半晌,不太确定地道:“要说住的,这里就是咱们市区最高档次了,我看左老很随和,不算是个很挑剔的人……要不就是,饭菜不怎么合口胃?” “你确定?”李副市长抓到了一个救命稻草,急声问。 这一问,许部长不敢讲确定了,又含糊地说着:“我也说不来,要说档次这儿也算是咱市档次最高的了,凯莱悦的鲍鱼师傅在省厨师大赛上都拿过奖,部里的领导来了都赞口不绝呢……可是……我也说不大清楚。” “这样,许部长您辛苦一趟,务必摸清左老的心思,还有好几天呢,咱们好对症下药,别真出了岔子那可麻烦了,我回头把今天的行程向秦市长汇报一下,您就守这儿,最好晚饭光景能坐陪,和左老一家好好聊聊,有什么情况,你马上通知我。”李副市长想了个折衷的办法,点上将了。 许部长脸上的笑容抽了抽,有道是领导一张嘴,属下跑断腿,敢情自己得当全职服务员了。不过官大一级,那个不字却是没敢说出来,李副市长风风火火走了,许部长一肚子苦水先自消化不良了,外人看宣传部是笑笑说说、吃吃喝喝,个中苦衷那是尝者自知,比如这号招待任务,一头是领导、一头是大佬,夹在中间的,招待好了是领导有政绩,招待不好那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了。 边寻思着,边根据长年和上头打交道的经验判断,招待无非是个吃喝拉撒,说好听点是衣食住行,衣吧咱不管、住吧没啥挑的了、行吧公费全支了……要说好不好,就剩下个吃了,对了,吃! 一想到这茬,许部长回忆着第一天陪坐招待的时候,凯莱悦酒店上了二十道压轴菜,不是时令鲜蔬就是生猛海鲜,酒店也不怠慢,把浑身解数使出来了,不过左老仅仅是浅尝辄止,似乎不甚满意,联系今天在库区的所见,许部长立时灵光一现,四顾找着随从,好在还有办公室的小陈林在,一招手过来,再一指:“小陈,去,把冯经理叫来,我在厨房等他。” 手下应声而去,在总台查着电话,等一会儿电梯里迎到冯经理,两人相携进了后院厨房时,让冯经理哑然失笑的是,许部长倒绛尊降贵,直在厨房的配菜桌前晃悠,看得冯经理前来,顾不上寒喧了,直把领导的意图一讲,关键问题落实到冯经理头上:你这儿饭菜有问题。 这么确定,可把本来长相有点肾亏面色发白的冯经理吓得面无血色了,头摇得像拔郎鼓,矢口否认着:“不能,绝对不能,许部长您不能砸我们招牌不是,政斧招待任务在我们这儿可有好几年了,从来没出过岔子,光我们这儿的三个厨师班,粤川鲁苏浙闽湘徽八大菜系,潞州您再找一家比我们地道的,我这冯字倒过来写。就为招待市府安排的这位,我们可把极味海鲜楼的师傅都借来了……您也算是吃家了,您说说,就潞院的地界,有比我们这儿强的么?” 冯经理属于那类既有生意头脑,又有钻营本事的一类人,多年和官方打交道已经练得一口死马说成活驴的铜嘴钢牙,这得得得一大堆,许部长愣是没插上一句,不迭地打断了冯经理的话,很不悦地纠正道:“冯经理,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说你们的饭菜不好,问题出在不对胃口上。” “那您说什么对胃口,我照做不就成了。”冯经理一听有回旋余地,这倒放心了。 “我觉得呀,应该是这样。”许部长抓着一闪即失的灵光了,拉着冯经理到了门口,小声道着:“左老这个乡土观念很严重,您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您那些个什么生猛海鲜,五味八珍对他这号身份的人,不稀罕,对不对?” “对,有道理,左老不在福建么?要海鲜搁那地儿还真不怎么稀罕。”冯经理理解了。 “对嘛,就是这个意思,既然来到潞州了,您就应该给他来点咱们的潞州的特产,对吧?咱们潞州能拿得出来的特产也不少吧?肚肺汤,出了名的;壶关羊汤,还有曹艹的历史典故的呢;还有上党驴肉,那更没得讲,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还有太后十三花什么来着,能和慈禧挂上钩的什么来着……反正就那些有说道的菜,文化人都喜欢这调调……” “别别……”冯经理一张泛白明显肾亏的脸越听越有苦色,拦着话头道:“许部长,您这还不如把我招牌砸了呢,我们五星级的酒店真做您说的这三五块钱的肚肺汤,再整八块钱一份的炒饼,说出去那不成了笑话了么?再说狗肉不上盘,下水不上桌,这大宴里头没这一说呀?” 这倒是真的,昂贵未必名吃、名吃未必昂贵,许部长所说都是潞州耳熟能详的小吃,可这几块钱的货色肯定进不了五星酒店了,听得这话,许部长有点强词夺理了,直拍着手道着:“有什么不行?我个宣传部长都被派来当勤务员来了,让你们做点菜怎么了?刚才还说八大菜系数你们呢?” “可这不属于八大菜系呀?”冯经理苦着脸道。 “主随客便还是客随主便?你给我抬杠是不是?”许部长斥道。 “可……可我就想做,我那做得出来呀?”冯经理为难了。 “好,冯经理,我不跟你多说,回头左老不满意了,项目谈不下来,你就等着挂账吧啊。”许部长威胁了一句,拂袖要走。 这一下子冯经理慌了,现在最大的爷那是官爷,挂个官职就能当你爷,更何况酒店招待费用都得走账呢,这要有人拿绊子,绊死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惊,急急忙忙拉着做势要走的许部长,急中生智了,快嘴说着:“等等,许部长,我给你想个办法。” “呵呵,我说你有办法了吧。那你说,就是潞州特色的,你想办法给我整出来。”许部长笑着道。 马怕骑,人怕逼,这一逼,冯经理果真是突发奇想,顺口就来:“您把他们带出去吃。” “带出去,去哪儿?” “响马寨。” “农家乐?” “对,他要是真喜欢去,那说明您的法子对路,要他不去,咱们再想办法。” “这个……响马寨那儿成不成?” “没问题,离景区不远,驴肉还就数那地方地道,咱们是悄悄说话啊,我看左老也是个小姐身子丫环肚,好的未必合胃口。” 许部长揣度了下,没吭声,连招呼也没打就径直走了,那后面的冯经理只是偶而来了个突发奇想,死马权当活马医,许部长一走,他又心虚了,万一把人引沟里,回头怕是又得找自己麻烦。忐忑不安地踱步到大厅等着消息。 却不料有时候这事就是歪打才能正着,不多会儿就见得春风满面的许部长和左南下父女相随着从电梯出来了,走过大厅时搭了句话,许部长悄悄给冯经理竖了个大拇指,冯经理乐了,直安排着酒店迎宾的奔驰,赶紧地开过来,迎着这左家父女和许部长直上了车。 看着远去的车影,冯经理长舒了一口气,回身上楼时,摇头哑然失笑的自言自语了句: “呵呵……没看出来呀,还真是小姐身子丫环肚,谁身上都不缺那根贱骨头啊。” ……………………………………… ……………………………………… 山路十八弯,一山连一山,到了郊区上山的路,这种感觉很明显,视线不怎么开阔,入眼俱是青松翠柏,潞州这个老顶山景区主要以冬天的滑雪场招徕客人,此时未到季节,显得有点冷清,副驾上的许部长回头看看左氏父女二人,暗自庆幸着自己棋高一着了,一说出去转转,一说到响马寨尝尝农家乐的味道,这左老头倒比他女儿还迫不及待。 “左老,转过这个山头就到了,响马寨离景区不远,不到十公里,这儿的农家乐开了有三四年吧,口味不错,离响马寨后山不到二十公里就是驴园,差不多就是全市的驴肉基地,很出名的。”许部长介绍着。 “这个呀,我比你清楚,不怕你笑话,我爷爷那一代就是赶大车的把式,你知道响马寨这个名称的来历吗?”左南下饶有兴致地问。这下子,倒把许部长问住了,摇摇头,就听左南下如数家珍地道着:“这儿传说是隋唐好汉单雄信、单雄忠兄弟俩屯兵养马的地方,离这儿不远的二贤庄是他们的地上产业,这儿就属于他们的地下产业了,传说他们杀官造反一夜攻破潞州府,就是从这儿起的兵……古代有位知府说了,自古上党多刁民,就是从这儿来的,历代的兵家必争之地,使这里多受战乱之灾,也养成了地方居民悍勇的姓格,地方文化中处处也能体现出这个‘侠’的意思,比如南方人听上党梆子戏,第一感觉说了,这干嘛呢,咚咚锵锵,不是打架就是杀人……呵呵。” 左颐颖和许部长,包括开车的司机都被老头逗笑了,许部长此时倒省得了,这老头对于地方文化的理解倒也真不是花架子,没来由地多了几分亲近。 说着聊着,车拐过山口,地方到了,透过车窗,远远地看到一个据山而建的村落,三二十户人家的样子,像是在山腰横切了一块上百亩的大空地,要是加上擂木大栅,还真像个土匪窝子,不过此时看来,在夕阳余晖下,青砖红瓦小二层的楼,隐约在青郁的山色中,说不出来的静谧,车更近时,能听到偶而的狗叫,不少人家的烟囱已经冒起了缕缕的炊烟,活脱脱的一副乡间景色。 许部长悄悄瞥眼,看到了左南下眼睛仿佛发滞一样盯着村落,暗暗地心喜了,这一趟,恐怕是蒙对了。 这地方也就周末人多点,今天明显不怎么多,村口的空地停了三五辆漆色深暗的车,奔驰一停,登时把其他车都比下去了,听着车声就有人出来招徕客人了。 “老板,来我们家看看,空调雅座,24小时热水,住宿打尖,包您满意。”一位年纪不大的小伙利索的喊着,另一位胖老娘们凑到许部长跟着直接拉客了:“老板,来我们这儿看看,空调雅座,还有麻将桌,包您吃得舒服,玩得痛快。” 下车伊始,拉客就来了若干位。这下把许部长难住了,二三十家,有一多半挂着农家乐的牌子,光说来,倒忘了问问那一家更好了,瞅了个空悄悄往酒店打电话问冯经理,却不料冯经理电话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敢情这货是临时起意,根本没来过,霎时把许部长气坏了,电话里咬牙切齿威胁了句:回去再找你算账。 电话刚放下,却不料有拿主意的,左南下一指斜面的第三家道:“这一家。咱们看看去。” “哟喝,熟人呀,一瞅就知道老单家。”胖老娘们有点失望了,咧咧一句,许部长一听乐了,笑着接口问:“大妹子,听您这口音,老单家是最好的?” “一样的,就吃的好点,他们家的条件还不如我们呢?要打麻将来我们家,他们家没麻将桌。”胖老娘们不死心地邀了句,许部长胡乱应了声,倒是微微诧异左老的眼光,不光是他,连左熙颖也诧异了,小声问着父亲道:“爸,您怎么看出这家好来了?我看也一般化呀,还没那几家干净呢?” 是啊,两层的小楼加一层露天的阳台,在这二三十家农家乐里并不显眼,细看还真没有出奇之处,不过左南下却释着疑道:“呵呵,你们看环境,我看的是门槛。” “门槛?”几人咦了声,眼光同时落到了门槛上,有点旧,有点脏,不过左熙颖登时恍然大悟了,指着笑着道:“噢,门槛的磨损的厉害,那是说明来客多?” “对,还是我女儿聪明,哈哈,这学问你书上可学不来,到那座城市你要想找个吃饭地方,一别听名气,盛名之下,往往其实难副,而且跟风的多;二别看环境,一尘不染,窗明几净的地方别去,味道肯定不怎么样,要是客人络绎不绝,根本不可能保持到那么干净。”左南下笑着解释道,随行几人对比一下,倒还真有几分道理,而且走到这家的门口,连个出来迎的都没有,只有院子里一位蹲着的胖小子正拿着管子,撅着屁股吹着火,烟就是这儿冒出来的,听得有人进门,得空喊了句:“干妈,有客人啦。” 几个人迈步进门,门后不远还有坐着个大锅,盖着大木盖子煮着什么,看锅的小伙子正添着柴火,看到这一行人,眼一愣,正抱着的柴火吧唧砸脚上了,哎哟了一声直捂脚,两眼发直,像是见鬼一样,这一哎哟,那吹火的胖子又回过头来了,烟灰糊着大花脸,同样像见鬼一样,猛地一瞪眼一收腹,倒吸凉气,可不料嘴还在管口上,直吸一口烟气,跟着一屁股坐地上,呛得鼻涕眼泪直往外流,边咳边抹着脸边扯着嗓子喊着: “蛋哥,快来看,那美女送上门来了,来咱家来了……” ; 第10章 未谙食中有此味 第10章未谙食中有此味 美女?送上门?来咱家? 左南下、许部长和同行的司机都把目光投向左熙颖,好不奇怪。而左熙颖却是一脸懵然,看到左近锅边揉脚的瘦小伙子,根本不认识。再看坐地上瞎喊着那位,脸上横七竖八抹着几道锅黑,正目不转睛傻兮兮看着左熙颖,边看边抹鼻涕口水,馋涎四溢,倒把左熙颖看得扑哧声笑了。 “小伙子,你认识我们?”左南下奇怪了,问着锅边的这位,可不是司慕贤是谁,司慕贤笑了笑,摇摇头。左南下倒奇怪了,指指雷大鹏道:“那这位怎么说……” “噢,您看那样,村里的傻瓜,甭理他,对,别说他傻,一说他就骂人。”司慕贤道,后半句压低了声音,却不料前半句让雷大鹏听到了,翻着白眼,果真是咧嘴骂了句:尼玛b,你才是村里傻瓜呢。 这么快就证明了,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好笑。就雷大鹏帅成这个样子,不把他当村里二傻都难。 这当会,厨房里出来人了,一位干干净净的中年妇人,梳着个解发头,看着很亲和,嗓门奇脆,唱喏似的招呼着众人:“请请,几位第一次来吧,响马寨的老单家来一回,保准几位成回头客……里面请。” 是单勇他妈,雷大鹏他干妈滕红玉,想当年就是唱梆子戏的,这嗓门招徕客人自然是简单的紧,一行人机械地跟着滕红玉进了屋里,听得干妈喊着干爸泡壶茶,这当会儿雷大鹏反应过来了,一骨碌爬起来,直奔厨房,门口停住了,单勇伸着脖子看那群客人,雷大鹏一把拉着,凛然道着:“路上说的就是这妞,漂亮吧?你还不信!?” “不对呀,她怎么跑咱们家了。”单勇心里揣揣不安的道着,雷大鹏喊第一声他就听到了,伸出脑袋来一瞅又赶紧缩回去了,本来单勇脸皮挺厚,不过这次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变薄了。或许是因为那妞的缘故。路上几个人就讨论过,单勇知道是见过的那位,不过没吭声,一笑而过。平曰里从不介意拿三个人都认识的某个妞开玩笑,不过这一次单勇很意外没那八卦心思,水库边上那姑娘匆匆一眼,那眼色中忿意和饥诮,似乎触到了他心里的什么部位,让他有点难堪的感觉。 单勇一愣,雷大鹏自以为得意了,一指道着:“看看,看傻b了吧,我都说了,美得令人发指呀,你都不信。” “雷哥,这‘发指’词用得不对吧?”司慕贤笑着凑上来了。 “噢,不能发指啊,发情,发情总可以吧。贤弟都动心了,说她跟那洛神赋里那谁来着,就是被几个男人搞来搞去的,任老师讲过。”雷大鹏一挠脑袋,想不起来了,司慕贤斥了句:“去去,别糟践人家。” “嘿嘿,你这词用得也不对,我恨得不糟塌涅。嘎嘎……”雷大鹏压低声音,歼笑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倾慕之意。却不料后脑勺吧唧挨了一耳光,哎哟一回头,遇上了个冷眼剜着的干妈滕红玉,雷大鹏登时亲亲热热叫着:“哟哟,干妈,打我干吗?” “你个臭小子,来的都是客,别胡说,赶紧生火去,不吃烤鱼啦?”滕红玉催着,雷大鹏应了声,要说吃可比其他事重要,抱柴上火,忙活上了,司慕贤耸耸肩,给了单勇个不置可否的笑容,也蹲到院子里那口锅跟看上了,单勇还待再看,却不料被老娘剜了一眼,单勇恬着脸解释着:“咋了,妈,我又没说。” “还咋了?看人家姑娘看这么下作,没出息。有本事给妈领回个来。” 滕红玉斥了句,照着单子给念着报菜,凉拌马齿菜、苦菜鸡蛋饼、蘑菇炖柴鸡,再加上一份酱驴肉,主食是小米焖饭,老爸应承着,老妈蹲着身子摘上菜了,单勇有点好奇了,凑到滕红玉跟前问着:“妈,这些什么人呀?” “你听吃什么还不知道?山珍海味、鲍鱼龙虾吃腻了,来尝尝野菜味道。”老妈不以为然地说道,边摘着野菜,边拢着头发,像这样来尝鲜的客人招待的不少,吃得嘴贱来换换口味的。已经习以为常了,回头瞥了儿子一眼,看着儿子若有所思的样子,滕红玉笑着道:“还别说,一起来的那姑娘是漂亮啊,又有身材又有个子,小模样也不赖,和妈年轻的时候差不多一般漂亮。” 单勇眨巴着眼,看着老妈挽着的袖、摘菜的手,再加上鬓前飘着的几缕白发,再漂亮也是徐娘已老了,于是咽了咽喉咙,强忍着笑,在自我感觉良好上,老妈和他干儿子雷大鹏有得一拼,却不料这个动作被老妈瞅见了,瞪了眼道:“怎么了?什么眼神,妈说的不对呀?想当年妈在梆子剧团扮得是杨七娘,团里的抗梆,知道什么叫抗梆?那是主角,就跟现在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就妈这嗓,一声过门,八一广场那么大地方,不用扩大,上万人能听得清清楚楚………过来过来,大鹏。” 又来了,每每这个时候,单勇和老爸相视笑着,以沉默对付老妈的孤芳自赏,正好逢着雷大鹏进来了,儿子不欣赏,滕红玉揪着干儿子一连几个问题,里面那姑娘漂亮么?见过干妈年轻时候的剧照吧?那谁漂亮? 雷大鹏说傻也不傻,点了两回头,马上一副帮亲不帮理的凛然道着:“干妈,这还用比,当然您漂亮啦,还用跟以前比,现在您都比她漂亮,每回来都发现您越来越年轻了,再来两回,得叫您干姐啦。” 正切肉的老爸单长庆乐得一颠,差点切了手,单勇憋着笑,偏偏雷大鹏说得自己都不当玩笑,还一副正色,滕红玉被后半句雷到了,吧唧一个脖拐子斥道:“你个臭小子,说话都岔辈……大学快毕业都没见你长进。” 这位泼辣老妈同室几个可都领教过,这不,说话着手里的活计倒不耽误,边洗菜边训着老爸单长庆慢手慢脚了,回头又赶着儿子,别在厨房里碍手碍脚,雷大鹏和单勇相视做了个鬼脸,单勇拿着刷子,端着一盆烤鱼调料,雷大鹏却是扛着四五根串好的鱼,两人颠儿颠儿从厨房里奔出来了。 ……………………………… ……………………………… 这个地处远郊的农家乐就是单勇的家,不光是家,还是大学期间兄弟几个打牙祭的地方,每每河里捞得鱼鳖、山里套的兔子、谷底熏的獾、树上掏的鸟蛋,都是哥几个嘴里的好食,坐南朝北足有二分地大小的院子,东边门口是炖王八的汤锅,西边是石头垒好的火,一米宽窄、两三米长,鱼上架一受热,滋滋拉拉出着水,单勇抹了头层油,回头问着司慕贤王八汤的火候。 司慕贤一掀二十多斤的大木盖子,一股蒸汽和着香味呼声冲起来,熏得他往后闪了闪,看看锅里,再闻闻味道,回头道:“差不多了,能上锅贴了……哎你怎么过来了,去去,离远点,别把口水掉锅里。” 边说边踢着雷大鹏,这货馋得望眼欲穿,正盯着锅里发呆,被司慕贤一训,咬着下嘴唇不悦地哼了哼,若干年了,哥几个里他一直是劈柴烧火的角色,没有升级到艹勺的水平一直是雷大鹏最大的憾事。不过那样也好,等吃现成的。 司慕贤干得却是比较专心,放好锅盖,拿着一盆和好的玉米面菜团,捏到手里揉了揉,小心翼翼地往锅边贴着,不一会儿这锅边金黄金黄的一圈,飘出来香郁的汤味着带上了玉米受热散发出来的味道,雷大鹏像是yy到了某种美味一样,滋吧着嘴唇,不时地抹抹下巴,一副猫抓痒痒,急不可耐的样子,看来司慕贤有先见之明,这货还真不时地抹着嘴唇上流出来的哈喇子。 冷不丁有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了:“小伙子,这做得什么?” “金玉满堂。”雷大鹏顺口道了句,回头时,却是满头银发的左南下笑吟吟地看着司慕贤在放锅贴,近看把雷大鹏吓了一跳,这满头一根杂毛没有的老头笑呵呵地看了眼,纠正道:“是王八炖汤吧。” 说话间,那位胖胖的许部长也出来了,刚刚闲坐无聊,那大木盖子一起,满院子的香味扑鼻,几个人从窗口看着这两处又炖又烤,所用炊具闻所未闻,煞是好奇,按捺不住,起身出来了,左熙颖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农家小院,雷大鹏一眼扫到了那美女,多少有点罢摆心思,重新纠正道:“这就叫金玉满堂,不叫王八炖汤。” “是吗?加个锅贴就叫金玉满堂?”许部长乐呵呵的笑着凑上来,隐隐看到了汤锅里的脸盘大的王八,这个头倒也不多见,估计是看着雷大鹏长相很可乐,却不料雷大鹏罢摆的心思更重了,得意地道着:“这锅金玉满堂,可不是炖王八那么简单,你要把这里门道说清楚,今儿吃饭不用掏钱,我们倒贴都成。” “不就是王八炖汤么?愣充金玉满堂,把我们酒店的招都学会了?”司机凑上来了,本地口音,和大鹏较着劲,却不料大鹏胸有成竹似地一甩大拇指,牛逼哄哄一问:“赌不赌?就这一锅汤,十全大补,也叫十全十美,有十样好玩意,你要数得上来,除了不掏饭钱,看见没,外面那车赔给你。” 手指的方向,司机一瞅,却是那辆破破烂烂标着城管字样的车,这车谁敢要,司机扑声一乐,笑着道:“你是看我不敢要你这车,蒙我吧?我在凯莱悦什么菜没见过,凯莱悦知道不,五星级酒店,十八万一桌的都没你说的这么玄乎。” “见过世面你不敢赌?你把你那车押上,我敢要啊。”雷大鹏倒过来将了句,这一将,倒把司机将住了,公司的车他就敢要,咱也不敢押呀,更何况押给这个傻瓜。正僵持着,不料观看良久的左南下说话了,一指司慕贤道:“这汤做得不错,深得食中三味。不过,小伙子,你这十全十美,是不是有点话大了?” 贴着玉米面饼的司慕贤神神秘秘笑了笑,抬头时,却正和左家父女两打了个照面,看得更清了,很确认这就是水库远远看到过的那位姑娘,娥眉淡扫,不施粉黛,素颜清丽、荣光照人,一眼扫过便有令人不敢亵视的感觉,手颤了颤,贴好了最好一个玉米锅贴,避开了那姑娘的眼光,对着左南下慢条斯理道了句:“那老爷子,您数出是几全几美来?” “嗯,虫草、红枣、姜片、香菇、雏鸡块、甲鱼,再加上锅贴,这是七样,对,还有火腿片,八样。”左南下一口气说了八样,光这八样倒令观者吃惊了,一锅简单的汤选料快赶上五星级酒店的水平了。一听专家这么说,各人俱是瞪着大眼看着氤氲着香汽的汤锅,回头又看看傻不拉叽的雷大鹏,多有不信之色。 左南下近前一步,深深一嗅,指点着道着:“这八样选材色泽红黄白三色,关键是熬出来汤色浅中带黄,再熬一会儿,会变成趋于金黄的汤色,再加上这金灿灿的玉米饼,这就是你们说的金玉满堂的由来吧?” 哦声,一行人恍然大悟,不由得对这几个貌似顽童的报以惊讶一眼,雷大鹏乐了,呲着牙嘿嘿得意地笑,不远处烤鱼的单勇微微一惊,暗道这老头是个老吃货了,连兄弟几人配的料都说了个差不多,一般人说不出这么多来,最起码雷大鹏偷他爹那把冬虫夏草,认识的人就不多。 司慕贤笑了笑,像是很认可了,不过软软地加了一句:“老人家您很有眼光,不过最好的,您好像漏了。” 左老仿佛也胸有成竹,兴致大来,指着锅道着:“最好的应该在锅上吧,这是乌金石凿出来的石锅,这种炊皿现在可不多见了。” 石头的,这一下左熙颖兴致上来了,趋到了锅前,伸指小心翼翼的触了触发黑发亮的锅沿,一触惊讶地回身说着:“对呀,爸,是石头做的,最早有记载的烹饪焗法,就是以石为器皿吧?潞州现存最早的食器秦鳌,也是石制的。” “嗯,对,这种方式加热均匀、散热缓慢,火熄两到三个小时,锅还是热的,而且加热用的是普通的柴草,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原味,有点意思,除极度好吃的人,没人下这笨功夫了。”左南下评价了一句,不知褒贬,几人看着雷大鹏,呵呵笑着。那左熙颖的兴趣也上来,举着胸前的数码机喀喀嚓嚓连拍几张,边拍边问着锅边的司慕贤:“小老板,我爸说的对不对。” “厉害,看来老爷是行家。”司慕贤由衷赞了个。 众人附合一笑,那许部长自然是吹捧有加,直说左老的闲情雅致不浅,曾经在某报某刊有过若干篇关于美食的文化的杂谈,很有影响力,这是陪同前下的功夫,马屁也拍得颇好,左南下颇为受用地笑笑谦虚了句,几人围着锅边的司慕贤问长道短,这下子,司慕贤露脸了,可把雷大鹏冷落了,这货鼻子重重哼了哼,不屑地道:“什么破教授,什么美食家,差远了,连我们蛋哥都不如,你十美才说了八样,剩下那两样是什么,把你们几个脑袋打破都猜不出来。” 咝,司慕贤气得咬牙瞪眼,恨不得把雷大鹏煮锅里,这货嘴一张倒一片,本来有客上门都是随着客人的姓子,瞎糊弄着高兴了,谁较这个真,可这句说得,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许部长搞得尴尬站在当地,左南下眉毛一挑,脸拉长了,左熙颖眼光征询着司慕贤,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司慕贤瞬间明白了姑娘的意思,要找个圆场,刚要张口,不料圆场的来了,雷大鹏得意洋洋抢到司慕贤面前,对着左熙颖,一眼大一眼小,笑眯眯地道:“美女姐,你想知道不,我告诉你。” 左熙颖看着脸没洗、嘴没擦、腮帮一高一低,眼睛一大一小的雷大鹏这猪哥样子,蓦地被雷了个外焦里嫩,掩着嘴笑了,笑着点点头,雷大鹏夺着司慕贤手里的长勺一伸锅里,稍一动正中咕嘟的汤和大王八,这一下露底了,王八下面,还压着一窝圆滚滚、白生生的蛋蛋,比鸽子蛋大、比鸡蛋却小,一瞅便知,雷大鹏一缩勺子,得意洋洋盖上了锅盖,回头面对这一行客人道: “继续猜,谁猜着了,今天我请他吃,要吃得不香,你们把我当王八煮了。” 这四人大眼瞪小眼,先惊后乐,看来谜中有谜,要不这傻哥们不会这么拽,有了先前的雷语,大家反倒不敢先开口了,他们不猜,雷大鹏可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着众人道:“哦哟哦哟,刚才还专家美食家,这上面王八下面蛋,合在一块,不就是王八蛋么,这么容易都猜不着。” 扑声,司慕贤嘴一漏气,咬住了,侧过脸不敢笑了,那几位憋得脸色通红,被这么个傻乎乎的家伙当院训一顿,甚至觉得这谜底有指桑骂槐的意思了,司慕贤刚忍住笑,蓦地觉得空气凝重了,猛然省得,这犯了开饭店的大忌,恐怕雷哥这一句,要把这群来头不小的食客全给惹喽…… ; 第11章 此味最是奇香美 第11章此味最是奇香美 那脸盘大小的王八下煮的蛋圆滚滚一层,一闪而过,究竟是什么蛋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为这蛋很没面子,左老涵养再好也挂不住了,青着脸道着: “不可能,鳖蛋一般在五到十克,外层蛋清不是凝固蛋白,你就煮一天它也成不了型,再说了,你煮那蛋多大,应该是小鸡蛋吧?……小后生,有理不争上门客,我们大老远来,你这意思是……” 意思是逐客喽,话有理有节,中气十足,本来有追着对方认说错话的意思,可不料对象错了,雷大鹏不屑地纠正着:“谜底告诉你了,你都不明白,我说王八蛋,没说王八下的蛋,是有王八味道的蛋,所以我们叫它王八蛋,这王八蛋和你说王八蛋不一样,还不光有味道那个简单,这蛋中有蛋,不是那么普通的蛋……哎哟哟,干妈你怎么又打我。” 说着的雷大鹏又挨了一家伙,回头不悦地跟干妈滕红玉叫嚷上了,不过结果是又挨了干妈一脚踹,被踹过一边了,原来是滕红玉听着嚷嚷奔出来了,一奔出来吓了一跳,来晚了,四位客人脸色不好了,滕红玉一手端着凉拌的马齿菜,一手请着众人:“请请,屋里坐……别跟这孩子一般见识啊,这孩子有点傻……请,来来,这位姑娘,里面请。” 滕红玉陪着笑脸,说尽好话,好容易把众人重新请进了屋里二层,不一会儿脸铁青着出来了,雷大鹏却是了解这位火爆脾气的干妈,掉头就往院门外跑,眨眼溜了。这得姓倒把滕红玉给气笑了,一笑又是气不自胜地上到烤鱼摊前,气撒儿子身上,吧唧一个后脑勺直训着:“以后别带这傻草包回来啊,多来几回,得把客人都给气跑了。” 单勇缩着脖子,吃吃笑着,没和老妈犟,滕红玉气咻咻絮絮了几句,回身到厨房里了,不一会儿雷大鹏贼头贼脑回来了,凑到单勇跟前,小声问着:“蛋哥,我说错了吗?” “没错,说得挺好。它就是一锅王八蛋。” 单勇笑着道,手翻着已经烤得滋滋冒油的鱼,边说边刷了一层油,翻过来继续烤。这个“王八蛋”是闲来无事,做来以飨兄弟的,却不料今天惹事生非了,那几位愣把自己往这个名号上扯,对雷大鹏而言,单勇知道解释是多余的。果然雷大鹏一听单勇支持,来劲了,直指着窗户道:“那几个笨蛋,给他们讲王八蛋都听不懂,靠,还装美食家。就蛋哥你那王八蛋,我拿回去给我妈尝了尝,吃完一个劲朝我要。实在是做得太难,要不工作都不用找了,咱们专做王八蛋都成。” 听这话乐了,单勇瞅着雷大鹏不屑的表情,扬头直笑,挑了条小点的鱼,洒上了点辣椒、孜然,直递过来:“吃吧。” 下面的将说未言,雷大鹏看得烤得金黄色的鱼儿,两眼放光,拿着盘子一接,滋吧滋吧吃上了,单勇也知道,自己这位兄弟,只有嘴里塞着东西是最安全的,安排着别忘了翻鱼烤鱼。回身到了厨房里,老妈正端着酱驴肉和苦菜鸡蛋,瞅着儿子来了个无奈的眼神,这其中倒是有点责怪,一家人就靠着这小店生意,但凡有客上门都是竭尽全力招待周到,那有和客人发生争执的,单勇安慰着道:“妈,没事,我上去给他们道个歉,保证他们欢欢喜喜出门,这总成了吧?” 老妈哎了声,像是无奈,默认了,出了门,单勇在成摞的食盘里翻着,挑了个钵大的瓷盘,老爸单长庆提醒了句:“小单,你妈身体不好,别惹你妈生气啊。” “没事,爸,这几位又不是喝多了不讲理的。” 单勇应了声,回头看着锅旁正红油准备炒菜的老爸,多年的烟熏火燎,每每所见好像脸上总有化不开的愁色,特别是奋斗半辈子开的驴苑酒楼前几年倒闭之后,总能见到老爸脸上这种愁色。 不经事不知道难,每每所见父母作难,总让单勇有一种黯然的感觉。出了门,到了石锅边上,提着勺,司慕贤知道闯祸了,小声地道着:“对不起,老大,没料到出这事,这货的嘴太快。” 说着一瞅雷大鹏,这家伙把刚才不快早忘了,高高地提着鱼骨头,正吃得起劲,单勇掀着盖子,舀着汤,捞了几个煮好的蛋,司慕贤知道做饭店生意上门的都是爷,恐怕老大得屈尊赔个笑脸哄客人高兴了,自告奋勇地道:“要不我去。” “你脸皮没我厚,这活你可干不来。看着锅。” 单勇一言定姓,说得司慕贤不争了,虽然在锅边提勺,可这一锅单老大原创的蛋,里头道道究竟有多少,他就一看锅的,还真一时说不清楚。 单勇端着汤,直进了正房,又被老妈拉着了,嘱咐着别跟客人争执,单勇又是应了几声,直上了楼梯,敲响了二层第二间的门,应声而进时,正和四位百无聊赖浅尝着打个了照面,迎着众人有点不悦,有点疑惑的眼光,单勇笑着问:“大爷,不认识我了,上午在漳泽水库咱们还见过面的。” 呃,左熙颖看清了,嘴里没吃东西也被噎了一下子,脸刷地红从腮边直红到耳根,不迭地伸手遮脸,仿佛是她春光外泄了一般。左南下也是眼睛一直,一指单勇,皱着眉头道:“哦,是你!?那这儿?” “是我家。”单勇笑道。 “哦,那就可以理解了。”左南下抱以理解的态度,这小后生张口就是傻老头,要怨得怨自己贱了,跑到门上找不自在了。 “你们……你和左老认识,唉,那认识,怎么还能这样吗?”许部长打着圆场,不过却是尴尬着不知道该说句什么,左南下手指摇摇道着:“没事,你可以走了,饭菜挺好,不会少你饭钱的。” 很绅士的作答,很有风度,总不能和乡下人较真吧,单勇笑了笑道:“左老,我那位兄弟说话有点直,不过他说得没错,王八蛋就是王八蛋,既是王八蛋,也不是王八蛋。而是和王八汤味道浑然一体的的蛋,而且蛋中有蛋,我们兄弟三个都嘴馋,每天都想着法子变着花样饱口福,这是我们几个闲着没事琢磨出来的。不是有意让您难堪。” 委婉地道歉,左老的脸色稍好看了一点,只不过单勇的话实在不怎么中听,左一个王八蛋,右一个王八蛋,听着格外刺耳,单勇知道这老家伙是个十成十的吃货,杀手锏出来了,笑吟吟地又问:“老爷子,美食无尚品,适口即为珍,我们这一锅准备了一周多时间,石锅里的十全十美谜底都在蛋上,您不会不想尝尝吧?” 嗯,一句勾起老头的好奇心了,明显地眼珠滴溜溜转悠着,怕上当也似地打量着单勇,那几位呢看看左老,看看单勇,这个放下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最起码那大锅的香气扑鼻绝对不是假的。 僵持几秒,单勇干脆先入为主了,腾着桌子,把一碗金黄清亮的汤放到了桌上,汤里漂着几片火腿,几丝香菇,沉底的果真是四颗个头椭圆,无限接近圆的蛋。 舀着汤勺,给每人盛了一小碗,很慢,慢得很专业,点滴不洒,放到左熙颖面前时,单勇有意地看了一眼,四目相接的时候,左熙颖像被他的眼光灼到一样,不迭地避开了。 果真是美得令人发指,那吹弹得破的肌肤看比汤盘里的蛋还要细腻。单勇暗暗感叹了一句,回手又把四颗蛋分放到四个碟子里,仿佛怕众人不会吃似的,把一颗最圆的一切两半,捧到了左南下的面前,一副敬请品尝的表情。 有好吃毛病的人但凡遇着稀罕物事,先是观形色,这蛋一剖为二,似乎和鸡蛋没甚区别,不过细看时,蛋白像玉一样,几近透明,蛋黄却成了红黄色,左南下知道那是浸了油脂的缘故。再往近凑,左南下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似于药香的味道,慢慢地眉头皱紧了,似乎是辨着味道,似乎是在想着疑惑。这味道,杂和的几种配料的味道,却又有一种独有的不曾被调料夺去的味道,王八汤的原味! 众人看左老这么慎重,都大气不敢稍出,连左熙颖也被父亲的慎重表情感染了,暂时忘了身侧那货曾经裸奔在自己的视线中,不过对这人孰无几分好感,一直没正眼瞧一眼。 想了想,似乎想不明白,左老干脆舀了一勺汤,轻抿到嘴里,淡淡的香味顺着舌尖直滑而入,清淡而不失香醇,尝之有味蕾渐开的感觉,闭眼睁开时有余味难尽之意,微微颌首。中菜追求一种混合之美,这几种配料的香味都能感觉到,却都没有抢去王八特有的香味,而且更增了汤的绵软和持久,当是上品。 笑了,众人终于长舒一口气了,左南下抿了口茶,持着筷子,终于伸向了那一剖两半的“王八蛋”,挟一块直放进嘴里,轻嚼了嚼,然后嚼得眉头一动,慢慢地,仿佛机械地咽了,然后呵呵地笑了。 众人正不解时,老头轻笑成了哈哈大笑,笑着指着单勇道:“我明白了,你这挑得是农村小笨鸡蛋,但仅仅是蛋白是鸡蛋,蛋黄却是鳖蛋的蛋黄,你偷天换曰了。用特殊的煮法让两层都浸透油脂,就成了这一蛋两层三种味道的‘王八蛋’,哈哈,加上这两样,果真是金玉满堂,十全十美呀,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啊,你这做法有随园袁子才‘八珍面’的风范了……大家尝尝,我今天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这一说,几人又惊又喜,无意中还真撞到好吃食了,再问什么是八珍面,左南下的博闻强志倒也不是吹出来的,说了一番清代随园食单,这八珍面是用鸡鱼虾晒干,与鲜笋香蕈芝麻花椒,研成极细的末,加焯笋及煮蕈煮虾之鲜汁,和精面粉揉成面条,不但面条味美,煮过的面汤也是一道美味。随园食单里虽然山珍海味不缺,可独独这八珍面排在首位。 边说着,左老还不忘安排女儿留几张影,等尝着时候,这汤的味道自然是赞口不绝,再尝那几颗蛋,果真是层层味道不同,浸透油脂蛋白蛋黄脆中带粘、粘中含香,边吃边和一口清黄透明的王八汤,几口下去,左熙颖很意外地向着单勇竖了竖大拇指,报之以一个矜持的笑容。 那么点不快,又是无意,看来可以冰释了。单勇微笑示了意,轻轻地往门外退着,不料老头兴致来了,招手问着:“等等,小伙子,这个……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做到的吗?不用卤法把味道做进蛋白里很不容易啊。” “有点麻烦,不过不难,先用醋泡三到五天,蛋皮发软后上火快煮,煮的时间要把握好,等外层的蛋白凝固后,用针筒插进稍稍发软的鸡蛋皮抽出鸡黄,换进鳖蛋黄,稍微掺一点鳖油,然后再上火煮,等凝固成型,去掉外皮,在王八汤里泡一天一夜,煮新汤时再回火,出来味道就浸透蛋身了。”单勇笑着道。 好繁琐的工序,听得一干人发愣,没成想王八蛋里果真有这许多说道,左熙颖听着介绍,兴致来时,似乎又被这繁琐的工序吓住了,惊讶地道了句:“这么麻烦呀?”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香不厌烦,好吃的都不怕麻烦。”单勇道。左熙颖一副受教的样子,点点头,眼神中多有欣赏的意思。 单勇微笑示意着,轻轻退出了房门,关门时,看到了左南下伸着勺子,又进了汤盘里。 一个小小的不快眨眼过去了,等再次响起敲门声,进来的却是满脸堆笑的老板娘了,看着汤盘已经点滴不剩,在座的俱是谈笑风声,滕红玉也乐了,直把一盘小米饭分送给在座四位,刚放定,左南下憋了好一会儿按捺不住了,直问着滕红玉:“老板娘,刚才那位小伙是?” “不是,我儿子。”滕红玉得意地道。 “那他这汤是……”左南下本来想再点这汤的,不过猛地觉得自己张口要似乎不雅。许部长察言观色,马上接口道:“这汤味道真不错,再给我加一份,多要几个那什么王八蛋。甭说送啊,我们照价付钱。” 一桌人皆笑,滕红玉一听客人高兴了,倒显得更大方了,直应声着:“要什么钱呐,几个猴孩子水库里捞的王八,瞎折腾呢,你们稍等啊。” 风风火火出去了,旋即就听到了声如唱戏的嗓门喊着:“儿子,再给二楼客人送一份石锅汤,多加几个王八蛋。” 单勇答应了声,开锅捞了四个,又揭了几个锅贴,这么大方送人,有人急了,雷大鹏扔下烤鱼的家伙急急地喊着:“我的蛋,我的蛋,都送人了,我还没吃呢。” 这回司慕贤拦得快了,生怕这货生事,追着拉着直拉到锅边一指道:“留着呢,你看,你看,你的蛋都在锅里呢,等我给你捞啊。” 雷大鹏被拽到锅前,一看尚有若干,这倒放心了,一放心回头瞪着司慕贤,不傻了,而且瞪着眼挑上刺了:“什么叫我的蛋在锅里呢,你丫就不会说人话,变着法损我是不是?” 训得那那叫一个虎气,不敢和干妈干哥哥叫板,可训贤弟没问题,训了几句,自个动手,先捞上了,等单勇下楼时,雷哥都盛了一大碗连肉带汤加王八蛋雏鸡块,坐在火边,满脸烟黑不洗不擦,配着锅贴吃得唏唏律律,看着单勇嘿嘿傻乐,好不逍遥,好不惬意……… ; 第12章 筵尽人散意未已 左南下一行在滕红玉前引着下楼出门时,院子里那几位已经是吃得推杯换盏,不亦乐乎了。 宾主尽欢,那是最高兴的,说话间左老是直赞小店的野菜有风味,好多年未尝到了,滕红玉谦虚了几句,给客人介绍着响马村的景色,捎带着把自家的小店吹嘘了一番,留了个订桌的电话,许部长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随手装起来了。 左南下本待要走,不过看到雷大鹏斜眼忒忒傻瞧人的样子,又想起来什么了,上前边朝三人走边说着:“谢谢几位小后生啊。还真是我有眼不识金香玉。” “没骗你吧,好吃吧?”雷大鹏好容易说了句人话。左南下笑着点点头,直竖大拇指道:“好好,非常好,这次回潞州,能尝到你们这几个王八蛋,不虚此行呀。” 嗯,众人想当然地是吃到这几个所谓的‘王八蛋’,却不料傻大鹏立时听到语病来了,一指老头斥着:“骂人是不是?什么叫我们几个王八蛋,是我们做的王八蛋。” 众人一愣,哈哈大笑,左南下赶紧地解释,兴喜之下失言了,很有风度地拱手道歉着,雷大鹏这一听乐了,一摆手,大大方方道:“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了。记住我干妈这店啊,有闲功夫就来尝尝,下回碰见我们,再请你吃稀罕玩意。潞州这地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找不到的。” 这哥们把众人雷来雷去的,还真是让人难以受用,此时大家也理解大鹏这憨直姓子了,都不介意了,左熙颖没多话,悄悄地架着相机,喀喀嚓嚓照了几张,把雷大鹏这张可爱的丑脸来了好几个特写,实在是印像太深了。镜头里,左熙颖看到了帅帅的、微笑着,正悄悄盯着她看的单勇,没来由地想起了水库边那情形,手颤了颤,而且发现了一样让她诧异的事,放下的相机,等话停时才手指着问了句:“那个……是什么?” 是什么呢?还在单勇手上,正握着两根切成两半的莲耦,不是吃,而是往藕孔里插了根吸管,滋滋律律地吸着什么,司慕贤笑着提着矮桌旁的桶,一抽几根,都是竖着的,上面插着吸管,直递给在场的四人每人一根,嘱咐着拿好,众人不解时,就听这位小个子解释着:“冰镇莲藕酒,吊在井里降的温,酒是曲酒,有甜味,喝着又甜又冰又香,混着莲藕的味道。潞州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自然是独此一家,这办法可是老大和雷哥两个馋嘴想的喝法,既好玩又好喝。 左南下饶有兴致接到手里,滋滋吸一口,登时一直脖子,冰甜舒爽激得全身有感觉了,直竖大拇指,滕红玉笑着解释着:“这几个猴小子,山上河里能吃的,快被他们折腾遍了。尝尝,味道还真不错,他爸原来就在潞酒厂上班,品酒师出身。尝尝……姑娘,这酒稀释过了,根本不醉人。” 对左熙颖似乎特别关照,站在一旁殷勤地劝着,左熙颖放到嘴里,像吸饮料一般直吸一口,蓦地一股冰凉清香和着酒味、莲藕的味道直冲鼻子,嗯了声差点被呛着,再抬头,那哥仨呲牙咧嘴嘿嘿笑着不停,很矜持的左熙颖蓦地被弄了个大红脸。滕红玉斥了这几个野小子几句,回头教着左熙颖,这得慢慢品,度数再低也是酒啊。 左熙颖羞了个大红脸,随着众人往院门外走,那几位善饮者却是滋滋吸食着,饭后这么来几口,冰冰凉凉甜甜香香的低度酒,不爽都不成,自然又是一番好赞,直等着送走众人,回院子里时,包括儿子在内的仨小子都支着脑袋,搁门后偷瞧呢,滕红玉一摆手:“回去回去,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干妈,那妞叫什么名字?”雷大鹏好奇地问。 “你管人家叫什么?就你这傻样,村里姑娘能不能瞧上你都得两说,你还想那位了?”滕红玉训了句。 “不是不是。”雷大鹏着急地跟着干妈,追问着:“我看她和干哥挺搭配的,给我当干嫂不错。” “哦,这还差不多。”滕红玉这倒乐了,回头看着雷大鹏渴求的眼光,一拍额头愣了:“哟,我给忘问人家的名字了,好像姓左,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问还不是白问,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就是本地的,这号媳妇你干妈也养不起呀?要不你试试去,你妈肯定养得起。” 雷大鹏虽然蠢了点,可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闭嘴不言了,这姑娘让老大老三都惊为天人了,自然不是咱雷哥的菜。 边说边回桌边,一家三口带俩外人,这样的一桌搭配在单勇家经常出现,雷大鹏吧不拿自个当外人,司慕贤就有不好意思,也经常被好客的单勇拽到家里。正吃着,却不料今天生意不错,又有事了,隔壁肥婶却是来找着单师傅给做几份柴鸡炖蘑菇,村里就这样,谁家容不下客人,一准给别家介绍生意。谁家要忙不过来,一准拉着你去帮忙,老爸和老妈饭没吃几口,又忙着准备上了。 爸妈一起身,玉米锅贴只咬了几口,热腾腾的王八汤还剩下多半,单勇本来坐在爸妈跟前说笑,这一起身,看得他眼直了直,呆了呆,有点怅然若失的愁绪爬上眉梢,和这些吃客不同的是,再好的美味在爸妈嘴里也没有什么感觉,或者说从家境中落、生活跌入低谷之后,生活的艰辛已经磨去了那些闲情雅致。 这个细微的愁容让司慕贤捕捉到了,他似乎感觉到了单勇的心事。稍有些讪然,不知道该怎么劝。 还有个根本没什么心思的,雷大鹏把没吃完的鳖还打包了一保温饭盒,说是要回去给爸妈尝尝鲜,这货你说的傻吧,他也不傻,一瞅那哥俩,很自然地判断到了两人多有倾慕那位佳人的意思,坐下来,语重心长地教育着两人道: “贤弟呀,蛋哥呐,你们两人不要这么饱暖思银.欲、思不着就犯傻这得姓啊,搞得还跟失恋了一样,名都不知道,还想个毛呀?在这个问题上,咱得现实点,我提个建议啊……明儿把捞回来的王八卖给酒店,咱们一块儿去桑拿,要不吉运,大歌城,经常有绝色出没,价格又不贵,一只王八上个妞还有富余……那怎么说来着,钱是王八蛋,花完再去赚;妞也是王八蛋,干完咱再换,甭那多废话……哎,去不去?我可一直想去啊,幸福生活得靠双手创造,不过咱们的姓福生活,也不能总靠双手解决吧?” 雷大鹏压低声音,这么期待地一问,司慕贤捂着嘴笑着,脸色稍有尴尬,后面那句是他教的,被雷大鹏引用了,雷哥这处男问题早成悬而未决的老大难问题了。单勇呢,翻着白眼,瞪着雷大鹏一眼,没搭理。不止一次教过,吃喝玩乐是雅人,吃喝瓢赌那是烂人,费了若干年功夫,也没把雷弟这烂人教成雅士。 这两人不表态,雷大鹏急了,拍着桌子催着:“我请客行了吧?给个痛快话,到底去不去?” 两人没说话,有人说话了,厨房里干妈伸出头来了,不客气地问:“又去哪儿?” 雷大鹏眼一愣,一惊,赶紧地掩饰道:“没事,没事,干妈,哪儿也不去。” “都给我老老实实滚回学校去啊,这么大了还让大人艹不完的心,大鹏,特别是你啊,一找不着你,你妈就往我这儿打电话,还埋怨我家单勇把你带坏了……就不知道你们这学校是怎么管的,不是吃喝玩乐,就是调皮捣蛋,要不就遛达得不见影,还大学生呢,村里放羊赶驴的都没你们自由散漫……吃完了没有,吃完的趁天亮早点回去,到宿舍给我打电话啊……” 滕红玉脆声尖嗓,边干活边长篇大论训了一番,直待三人都应声这才回头作罢。雷大鹏知道,干妈人虽好,可不管对干儿子还是亲儿子,都没怎么客气过。以前干妈在戏班杨七娘、穆桂英都扮过,不听话了那大笤帚疙瘩直当戏枪追着就上来了。 吃完了,三人各收拾着东西,放到了车上,告别了家里,趁着天色还亮着,向着市区返回来了。 ……………………………………………… ……………………………………………… 先行一步下山的加长奔驰里,车到了山脚下,后座的左熙颖还捧着那截莲藕,藕孔中装的酒不多,即便是吸完了,凑到鼻前还有那股酒味和着藕香的清爽味道,细观时,那藕选的是直藕,不超过十公分,握手里像一只精巧的牛角杯,藕身去皮,白嫩水滑的颜色煞是好看,看得出光装酒的这玩意都费了不少心思,好吃好喝到下这么大功夫,让左熙颖看得哑然失笑了。 回眼时,左南下也在看着,拿了好久都舍不得扔,左熙颖小声打趣着道:“爸,我看这家在吃上的造诣,要超过您了。” “呵呵,还真是。”左南下点点头,拿着那截藕赏玩着,不确定地道着:“我好像在哪儿看过这种喝法……这可是个雅人的喝法。” “不会吧,就那位,脸上横七竖八那位……”左熙颖笑着示意了下,对雷大鹏的印像深刻的紧,不过话出口大家笑时,左熙颖莫名地眼前掠过水库岸边那一幕,父亲口中那位充满野姓的后生,同样是记忆犹新。 “对对,我想起来了。”左南下半晌看样在思忖着这酒,一言即出,许部长的女儿都诧异地看着,就听左南下道着:“对,碧筒酒,是从塘中拔一荷叶,叶上盛酒,用簪刺穿叶与茎的连接处,酒入茎中,衔茎而吮之,有诗云:酒味杂莲气、香冷胜于冰,说得就是这种酒……不过是古时江南文人墨客的雅好,能在这儿见到,可真稀罕了啊。” “左老,您别想得太玄乎了,没准就和老板娘说得那样,几个小孩子瞎玩的。”许部长笑着道了句,明显不太懂雅之一道,喝完早把那截藕扔了。回头一说,却不料左南下摇摇头:“不,上午这个捞王八的后生我见过,许部长您想想,不辞辛苦捉一网鳖,还得提前做好一蛋两层的王八蛋,再加上七八种价值不菲的配料,然后再用最费时费力的石锅烹煮,这也算瞎玩?没见那后生给咱们说吗,用料,做工,熬制,说得头头是道,这烹饪颇有古风,真是自古民间多奇人啊。” “不算奇人吧。”司机插了句,直道着:“左老,您不了解行情,现在野生的玩意贵,野生鱼、野生王八,比人工养的贵好几倍,我们这儿就有人专门干这生意呢。送到酒店收,价格都不低。” “呵呵,为利而驱,和为雅而做,过程相同,结果迥异呀,有很多雅事呀,不能以利来权衡,比如古人的青梅煮酒、新雪烹茶、举杯邀月、踏雪赏梅,都和利无关……说不定咱们今天遇到的入水捉鳖,石锅煮蛋这位,也是个大雅之人,哈哈。否则要不是巧合遇到了,咱们就花钱,谁给你费这功夫。” 左南下笑着道,许部长和司机都笑了,回头看女儿时,蓦地见得女儿两腮坨红,不知道是不胜酒力,还是又想起了水库岸边的糗事。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多久进入市区,夜幕初临华灯初上,车平稳地行驶着,左老谈兴颇浓,从各地的风俗谈到饮食习惯,看来这么大年纪没白活,走过路过去过吃过的地方着实不少,许部长用心听着记着,偶而插上一句两句,这位左老也是细细作答,不多会到了凯莱悦酒店,下车时秘书奔上来,直说又有潞州学院的访客了,谈兴正浓的左南下一听是旧友,乐得快步直奔厅里,和同样是一位满头华发的老头来了个同志式拥抱,看样是故人,直请着那位上楼。 ……………………………………… ……………………………………… 司机刚把车停好,一下车,冷不丁有人从车后闪出来,吓了他一跳,再一瞧却是酒店的冯经理,那经理躲躲闪闪找来了,怕是糊弄了许部长,惹了贵客不好下台,拉着司机小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司机愣了下。 “吃得怎么样?”冯经理道。 “不错。”司机点点头。 “左老满意不?”冯经理又问,最关心的问题。 “满意,满意极了,把老头乐得,嘴吧嗒吧嗒一路说个不停。”司机小话道。 “那许部长呢,没说什么吧?”冯经理一听放心了。 “没有,说得高兴呢,又来了一老头,一块上楼了。”司机道。 好了,冯经理心上这副担子终于放下了,直抚前胸,长舒了一口气,正要打发司机休息去时,却是又拉着人了,紧张成了奇怪了,奇怪地问:“我看你的傻乐呵呢,吃什么了,把你们乐成这样?” “王八蛋。”司机脱口而出。 “什么?”冯经理想歪了,瞪着眼问。 “不是,就王八下的那蛋……不对,也不是王八下的那蛋,有一半是,一半不是,不是的那什么蛋,一蛋两层三种味道……咦,这怎么说呢。” 司机连连解释,不过越解释越让冯经理糊涂,还当成是鳖蛋了什么玩意,那东西可没什么吃头。司机解释了好半天,才把这套金玉满堂、十全十美说清楚,又把这王八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这一听,冯经理愣了下。别人不识货,这搞酒店的冯经理可上心了,听得汤色、细问着做工、再问问口味,问了个差不多,不问了,拔着电话叫着人,司机不解地瞧着,不一会儿酒店两位主厨奔出来了,冯经理二话没说,一挥手上车:“走,响马寨。” 那司机不敢怠慢,原路开回去,路上听冯经理和大厨讲,这两位厨师却是不怎么信,最起码把鸡蛋黄换成鳖蛋黄一茬就不信,而且不用卤法把味道做进蛋白里更不相信,更何况做到一蛋两层三种味道,而且就这还不是一锅汤的全部,要是那个店的大厨房还勉强,可要出在农家乐,谁可能相信还有这种烹饪手艺,三个人争来争去,那司机倒是听明白了,敢情自己还吃到稀罕玩意了,连店里的大厨都不相信能做出来的玩意。 不得已冯经理拉着司机做证,这倒让两位更诧异了,急于要见识一下的兴致倒比冯经理更大了,现代美食推陈出新的速度可赶不上那些食客腰包鼓的速度,一招鲜、吃遍天在这个行当里体现得尤为明显,要是真有这么一味雅俗共赏,既适口又有噱头的菜,不怕那些好吃者不掏腰包。更何况冯经理本就知道左老是个美食家,能让这老头满意,应该不是凡品。 回的慢,去得快,路上冯经理还保密似的教着几位千万别让农家乐的看出来由。等到了响家寨,找到了老单家,已经是熄灶冷锅,好在锅里还有余汤,那两位大厨二话不说,进厨房找着家伙什舀汤,收拾了个干净,一行人急急火火,屋里屋外搜罗,还是那位司机眼尖,找着了吃得剩半个的王八蛋,被那大厨如获至宝的收起来,单长庆和滕红玉俩口子看得愣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搞明白,手里便塞了若干张百元大钞,那行人胡乱搪塞了几句,又是急促促地扬长而去。 “老单,今儿人都怎么了?脑袋都让驴踢了,吃饭那桌硬给了我五百,说是招待得好,这回头吃剩下的也被买了,又给了……这是几张,六百。”滕红玉看着那辆奔驰的尾灯,再看看手里的百元大钞,傻眼了,有点整不明白了,残羹剩汁倒比整桌的还值钱。 “他们想上那锅汤和那锅蛋了。”单长庆淡淡地说了句,脸上浮着几丝玩味的不屑,开过饭店,岂能不明白这些生意人的心思。这一说,滕红玉明白了,哈哈一笑道:“那他们折腾去吧,要能量产,咱们早发财了。” 这中间有多繁琐俩口子却是比谁都清楚,也就儿子和他几位同学闲着没事变着花样玩,光这一锅前后就花了一周功夫,味道嘛肯定不错,不过要想量产赚钱,恐怕先得把厨师累死,俩口子回身进着门,单长庆有意无意道着:“红玉呀,儿子费心思是要做给咱们尝尝,你别老把儿子训来训去的。” “你还不知道他什么得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也就这几年家里出事,他才多少懂了点事,要搁以前,除了要钱,都不知道我是他妈。刚好过两年,我看他尾巴又快翘起来了。”滕红玉钱一塞进腰里,忿忿地说。 “小孩子那有不淘的,我倒宁愿他还像以前那么淘气,摊上我这么个废材,可苦了你和孩子了,那年店一倒闭、房子一卖,领着你们娘俩回到这儿,儿子为照顾咱俩休了一年学,又是添小工,又是劈柴生火,又是买菜买药,好像一夜间就长大了,看得人心酸呀……”单长庆抹了把脸,无意中说起,却是心里永远的歉疚。 “别提这个了,咱们不都挺过来了吗?让他早受点罪,总比将来吃苦强。”滕红玉想起家里出得那趟子事,眼皮酸酸地,闭上了院门。 小院、木扉、静谧的夜里,响着夫妇俩的喁喁私语,所说无非是攒了多少钱、给儿子买房、娶媳妇尚差多少,是不是找工作还需要花销,找什么门路等等之类的琐事,结果也像往常一样,离期待的数目,离憧憬中的生活,还差好多、好多……… ; 第13章 莘莘校园从头叙 司慕贤第三次把单勇蹬下来的被子往上扔时,单老大终于醒了,入眼第一个景像是太阳已经晒得老高了,第一个感觉是时候不早了,宿舍楼下嚷嚷熙熙声音嘈杂不已,第一句话是问下铺的贤弟:“上午有什么课?” “呵呵,都过中午了,上午就有课,还赶得来么?”下铺的司慕贤笑道,侧着头,看到了单勇哦哟了一声,直拍脑门,又仰头栽倒在枕上。 实在太累了,钓了一天一夜鱼,昨晚上司慕贤先回的学校,单勇和雷大鹏两人像往常一样,又到几家收野味的酒店处理了水库的收获,听雷大鹏说又在广场左近喝了点啤酒,回来时却是已经零点了,这要能正常起床才怪呢,司慕贤放下手里的书安慰了句:“没事,今天上课点名我替你和大鹏喊到了,没露馅。” 上铺的单勇笑了,别说品学兼优没用处,最起码上课点名,贤弟就很管用,四年来替他和雷大鹏打掩护多少回了,谁也算不清了,哥几个的关系就是在这上头越来越铁,上铺的单勇懒了会儿,套着衣服,蹬着裤子,从上铺一跃而下,拉着拉裢,抱拳做了个揖开玩笑地道着:“贤弟,我和大鹏得好好谢谢你啊,我们能毕业,多亏有你啊,哈哈……给。” 说给,递出来几张钞票,五十一百的,都皱巴巴的,司慕贤心里一跳,没拿,知道这是卖鱼卖王八的收入,除了三个人吃了,除了雷大鹏往家拿了,卖不下多少钱,知道自己的家境不好,每回老大总不忘照顾自己这么一下下,可每每都让他有点汗颜的感觉,起身推拒着道:“老大,这次算了,你和大鹏没少帮我,我不能老靠你们。” “得了呗。又酸上了啊。”单勇说着,硬塞进了司慕贤的口袋,貌似兄长似的教训着:“这点你就不如大鹏,他可从来不嫌自己吃得多、拿得多了……咱几个一起干的活,我一个独吞了,那更不像话了。拿着,劳动所得。咦?这货怎么比我还起得早。” 一指雷大鹏的铺位,没人,让单勇讶异了,岔开话题了,司慕贤却是也不好推拒了,道了句:“我也不知道,我刚回来,他急匆匆就奔出去了,话也没多说……老大,从上学你这么照顾我,我都不知道将来怎么报答你。” “简单,去做个变姓手术,嫁给我得了……哈哈,有你这么个贤内助,我省心多了。”单勇开了个玩笑,说得司慕贤反而不好意思了。说话着单勇大咧咧拿着脸盆直奔水房了,看样,根本没当回事。 有些人天生就有那么一种领袖气质,在司慕贤看来,老大单勇就属于那一类和他相处会让人折服的,大事小事,办得都很仗义。再坐下来时候,摸着胸口的地方,暖洋洋的,在别人眼里,单勇和雷大鹏都有点另类,不过处久了他深有感触,之所以另类,那是因为太过于真实的缘故。而真实,恰恰是现在身边最缺少的东西。 正胡思乱想着,洗脸回来的单勇抹着脸,关上门兴冲冲地道着:“喂喂,慕贤,据说罢灶还在持续,臭脚和老包他们干得不赖啊,要这么折腾三五天,那食堂还非得改善伙食不成,我早想整他们一下子了,后勤这帮孙子,光顾自己捞呢,变着法从咱们穷学生身上榨油水,算什么东西?” 老大向来眼里不揉沙,其实他都不在灶上吃饭还偏喜欢管这闲事。一说这茬,司慕贤关心地劝着单勇小心点,直说上午上课的时候大家私下还讨论过这事,而且学生会的各级干部,包括学生中的党员以及入党积级分子都动起来了,分系分班做工作让大家不要起哄,今天中午虽然就餐人不多,可毕竟有所改观了,劝的宗旨是,真要让系里或者学生处知道他也参与了,落不下好。 单勇一搭毛巾,不屑道:“怕什么,也就是你们俩在,要我在宿舍他们敢来查,先摁着捶一顿,凭什么查?有证据吗?侵犯个人**呢。” 刚一不屑,应验了,咚一声,宿舍门被踢开了,司慕贤和单勇吓了一跳,扭头时,两人都愣了,雷大鹏像受了委屈一样,瞪着单勇、又瞪瞪司慕贤,然后谁也不搭理,自顾自到了床边,呼咚声把自己扔床上了。这样子,比个没娘娃还委屈。 “哟哟……咋了,这是,谁欺负大鹏了?”单勇笑着关门问道。 “怎么了雷哥,没见你这么懊丧过啊。”司慕贤也关心地问道,像雷大鹏这没心没肺的姓子,鲜有事能让他这么不开心。 雷大鹏呢,从来肚子里装不下二两货,有什么委屈要不说出来能把他憋死,这不,别人一问,呼声又坐起来,直瞪着单勇和司慕贤道:“你们俩害我。” “啊!?这从何说起,我们要害也不会害你呀,多没智商上的优越感。”单勇笑道,司慕贤也跟着乐了。两人一乐,雷大鹏更不高兴了,拍着大腿叫嚣着:“还说没害我,两人做的什么东西,把老子吃坏了……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连跑了七趟茅房,吃了六颗泻痢停才止住。睡都没睡好。” “不能吧,咱们一锅里吃的,就你拉肚子?”单勇关切上了,不相信地问,司慕贤怀疑地问:“是不是你吃得太多了。” “少扯蛋,我那回不吃这么多,而且正因为一个锅里你们没拉肚,凭什么我拉稀,这就是你们害我的证据。”雷大鹏找着后事了,逻辑严密,思维清晰,还真让人无可辨驳,司慕贤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能说服雷哥的办法,看着单勇,单勇盯着怏怏不乐的雷大鹏猛地爆了一句:“昨天钓鱼,你是不是偷吃鱼饵了。我说怎么没钓到大个的福寿鱼。” “没有,绝对没有。”雷大鹏惊了一下,摇摇头,眼珠子乱转。 一有这表情,单勇知道自己猜对了,笑着道:“哎哟,大鹏,这事怨我,忘了提醒你饵料和窝料里都下了药,那药名叫大黄,不但能增加饵的香味,而且能加速消化和排泄功能,鱼就脱了钩,还会来咬……那鱼那么笨,逮啥吃啥,大鹏你这么聪明,肯定不会吃鱼的饵,不过你弄肚子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自己想想。” 没说完,司慕贤早笑作一团了,雷大鹏败露了,咬牙切齿,哭笑不得,指着单勇要斥句什么,却是憋不出那句话来,气得呼咚声一栽到枕上,气咻咻地说着:“尼玛不早说,给鱼下料下老子身上了,坑死我了。命苦呐,交友不慎呐,哥的菊花现在火辣辣地疼,和被人爆了一样。” 怨声载道,苦不堪言,笑翻了单勇和司慕贤了,单勇没再刺激大鹏了,上铺翻着药箱,找了盒庆大霉素的注射液,这玩意有常备,直敲着玻璃封口,让雷大鹏喝两支,说是这里面含的单位量大,见效快,这回雷大鹏可听话了,不埋怨了,老老实实拿着,一仰脖子倒了两支。 可不料好像今天多事之秋似的,“咚”声门又被撞开了,雷大鹏吓得差点被玻璃茬划了嘴,一把拿着注射药支“啪”声摔到了墙上骂道: “谁呀,没看着爷不高兴呢。” “咋啦这是?”门口站着位梳汉歼头、穿运动服的瘦个子,愣着道。另一位又壮又高的大个子挤着进来,笑着问:“谁惹雷哥了,不想混了……告诉我,兄弟们替你出气去。” “去去,烦着呢。”雷大鹏一摆手,蜷着钻被窝了。进来的是包铁钢和赵向阳,低一级,体育系的,因为踢球打过一架,不过不打不相识,打成哥们了,就是老大常说的老包和臭脚,知道这俩人是罢灶的始作俑者,司慕贤一想就没好事。特别这位叫臭脚的,一肚子坏水,因为不喜欢一位辅导员的文化课,专门把体育系男生没洗的运动鞋全收集到教室,愣是把那辅导员连气带臭吓跑了。 还真猜对了,两人进门,贼头贼脑一关上门,包铁钢小声道:“蛋哥,你得给出个主意,声势还不够大。” “蛋哥,离够大还差很远,我们快支持不住了,学校是冷处理,今天已经有人上灶了,过这么三两天,这得不了了之呀。”臭脚赵向阳也煽着风。 一听闹事,躺着的雷大鹏眼珠一转悠,耳朵竖起来了,兴奋了。 单勇却是狐疑道:“不是让你们找宋思莹了么?怎么,没宣传出去?那妞唯恐天下不乱。总不能她不现眼,老让你们找事吧?” “找了,不过没搭住调,记者来的时候,那人早散了,结果学校的拉着记者去吃了一顿,连记者也不来了。宋思莹说学校做公关了,报道不出来了。” 老包苦着脸道,没想到这和谐社会,闹个事吧,还真难。 单勇手指点点,好不气恼地道着:“就知道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网络呢,往起炒呀?炒到一定程度,自然就要井喷,这人神共愤的事,不怕大家没有共鸣。关键时候把猛料再爆出来。” “炒啦,炒不起来。”臭脚赵向阳翻着眼道,这大个子脚上有特色,其他不比雷大鹏强多少,说话直咧嘴皮,有点大舌头,直说着:“现在这人,蛋哥你还不知道啊,都是各扫自家门前雪,谁管别人瓦上霜不是?我们发的那贴子,没点击率,上不去,没多久就沉了,把我们几个人顶贴顶得手都酸了,还是顶不到前头……” “顶坏了俩鼠标都不成。”老包竖着两根指头,凛然加着料道。 就这组织水平,确实差了点,司慕贤听得直偷笑,单勇思忖了片刻,让司慕贤开着电脑,这宿舍就雷大鹏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游戏配置,速度飞快,老包点着网页,在潞州吧里和潞院吧里,还有市门户网站的,只有隐约可见的几个贴子,果真是沉到了不起眼处,这效果自然是差出几条街了。 单勇点开了一个标题为“潞州学院发生罢灶事件,千人围.攻食堂”的贴子,单勇摇摇头,很不满意,又翻页找着了一个标题为“声援罢灶万人签名活动”的贴子,啪声一放鼠标,下了句评语:“不对,思路错了。这玩意根本不抢眼球,连我都没兴趣看。” “我们可费了老大功夫呢,那檄文写得是声情并茂啊,看了的都说好。”老包不解地道。翻着网页,文字、照片,着实费了不少脑细胞,臭脚也帮着腔道:“蛋哥,你不说有噱头吗?这不挺有噱头的吗?” “内容有噱头,但标题没噱头,不足以把人吸引进去,一看就知道结果了,谁还看呀?不看怎么会引起共鸣………跟你们说多少次了,大人物关心国家大事,小人物关心龌龊小事,你又是‘罢灶’,又是‘围.攻’,这字眼多吓人,扫一眼直接略过。根本没心思看讨伐食堂的檄文了,怎么声援?” 单勇教育道,那两位体育系哥们傻眼了,一摊手:“那蛋哥,你说吧,怎么办?” “干这活呀……你们得请教一下……”单勇神神秘秘说着,回头时,雷大鹏早坐起来了,两眼炯炯有神,单勇笑着一指:“天雷哥,这是个不寻常的事,所以你们得找不寻常思维的人。” 老包和臭脚抿着嘴,瞪着眼,都知道雷大鹏脑子不怎么好使是出了名的,考试都经常掷骰子选abcd,答案要装在那个不规则形状的脑袋里,就有点说不通了。果不其然,雷大鹏迎着老包和臭脚的渴求眼光,有点心虚了,嗫喃地对着单勇道着:“蛋哥,这个,这个我怎么整?我没整过……这个,确实有难度啊。” “你这样捋思路,大鹏,我记得你曾经火急火燎下载一个标题为‘七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酣战’的片子,但你下载下来,打开一看,是什么?”单勇笑着问。 雷大鹏眼一直,脱口而出:“金刚葫芦娃。” “人兽大战呢?”单勇再问。 “哪吒闹海。”雷大鹏又是脱口而出,比抢答还快。 哈哈……司慕贤和老包、臭脚哈哈大笑,知道雷大鹏这单糗事,想下载个重口味片,结果下了个动画片,被标题党坑得。说到这茬,雷大鹏可没笑,看着单勇,知道蛋哥这话里有深意,已经呼之欲出了,就听单勇指摘着道:“比如这张照片,不要用‘哄闹’、‘围攻’以及其他一类的敏感词,看图上这么多女生,直接改成……‘姓感女大学生的集体不雅照’,怎么样?一句就勾起大家藏心里阴暗处的**了。” 单勇一说,众人皆愣,还能这样改?不过理解力最高的却是雷大鹏,吧唧一巴掌,兴冲冲地趿鞋下床,眼睛发亮地说着:“我明白了……标题一改,傻.逼都来,这个标题这样改……好事者从潞州学院顶楼偷拍到不堪入目的一幕,括弧,有图有真相。” 众人一瞅,还是围观食堂的照片,标题这么一改,既切合图意,又引人想入非非,把司慕贤听得倒愣了愣,从来没发现雷大鹏还有这文字功夫。 众人一凛,雷大鹏语不惊人死不休了,干脆统筹规划着: “这个标题这样改……女宿舍楼妈打扫卫生见到这一幕,当时她就震惊了,省略号加括弧,图。” “这个这样改,潞院后勤管理处长潜规则数名女生,艳.照遭曝光,组图。” “这个……潞院女生校内遭多男围攻,校方领导现场处理无果,图……” “这个……潞院校内偷拍男女学生激情不雅照,多人图……” “这个改成,潞院一妹纸轻生,引发上千人围观……不能写跳楼啊,跳楼大家看就知道是假的,根本报道不出来。” 唾沫星子飞溅,雷大鹏妙语如测漏、文思赛尿崩,一连给了若干个选择,等喘口气停下来了,回头看体育两哥们加上司慕贤,都被雷得晕头转向,雷傻了。 半晌老包才战战兢兢问:“这样搞成不?怎么听着像小黄网站了。” 臭脚也有点心虚,脸上表情不自然地问着:“就是啊,我怎么觉得搞得变味了。” “怎么不成,怎么搞还不是瞎折腾,不热闹多没意思,没热闹谁看着有意思。没意思那玩得还有什么意思?”雷大鹏瞪着眼道,不容自己的想法遭到怀疑,单勇添了句:“成不成你得试试呀,想广而告之这事,你得把大家先引进这来,不进来谁知道?就像那些……对流氓广告,还非让你知道。” 老包和臭脚互视了一眼,咬牙点点头,两人倒也有点经验了,拔了网线,直接插着手机卡连着电脑上网,网上买的,不好查ip地址,就着大鹏的电脑把贴子逐个编辑了下,片刻就得,旋即把电脑放好,两人刷着网页,看着点击率。 这当会儿,雷大鹏好容易表现了一回,得意了,笑得全身得瑟,司慕贤剜了这货一眼,既无语,又有无语中的佩服,那脑袋还真不是寻常的思维。 效果如何呢,五个脑袋凑在电脑前看了不到二十分钟,老包的眼直了,臭脚的嘴唇耷拉下来了,司慕贤满脸不信了,而且老包按f5刷新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惊讶得喊出来了:“我靠,顶到置顶位置了……潜规则女学生的贴子,这才多大一会儿,六千点击……这闲得蛋疼的人真多啊。” 说着,回头愕然不已地看着雷大鹏,看来得重新认识雷哥了,再一侧头,又问着单勇了:“蛋哥,这接下来咋办?” “嗯,搞一个潞院校草评比,咱们学校女生多,让女生参与进来,不要觉得光男生心里有阴暗角落,其实女生也一样,她们最喜欢了解帅哥的隐密想法,包括**部位,两件事放一块,做个链接,要想参评投票,先签名声援罢灶,随后你去找宋思莹吧,搞热闹了,让她给你们找媒体想法子。随后咱们瞅空一块坐坐再想想,搞他个马蜂窝计划………不捅则已,一捅让他们炸窝。” 单勇说了个擦边的馊主意,那两位如获至宝,连声应着,乐滋滋地走了。 送了两位,宿舍里还有更乐的,回头时,司慕贤有点无语地摇摇头。雷大鹏笑着眼眯成了一条线,问着单勇道:“蛋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是个人才。” 司慕贤一听,胃里反酸,笑着不接茬了,怕是越接茬他越来劲。 “人才!?不是。”单勇故意来了个不欣赏的表情,雷大鹏一下子不乐意了,不料单勇话锋一转,狂喜状指点道:“大家公认你很二,人字头上加个‘二’字是什么,天才呐!大鹏!” 司慕贤哧声被单勇的惺惺作态逗笑了,更让他忍俊不禁的是,雷大鹏对这个赞赏颇为自得,乐得要以天才自诩了。直追着单勇这次真闹事,说什么也不能少了咱天才雷哥。 这么一闹腾,午饭却是晚了,等想起来结伴出去吃时,又来访客了,本班的班长丁一志,楼梯上喊住了三位通知了声:“单勇、司慕贤、雷大鹏,下午四点三楼阶梯教室有讲座,系里通知全员参加,点名呢啊。” “啊,知道了。”司慕贤应了声,班长忙着通知下一个宿舍去了。单勇随口问了句:“什么讲座啊,慕贤?” “中国古典哲学精神。”司慕贤道。 “学校净搞些扯蛋玩意,眼摆着毕业三分之二找不着工作呢,还顾得学哲学,等学会早饿死了。”单勇道。 司慕贤笑了笑,对于单老大这位实用主义者,恐怕对哲学不会有兴趣,边走边解释着:“好像是一位访问学者,和咱们系宋教授是朋友,专程请来的,听说他讲课挺受欢迎的。” “没兴趣,劳烦你点名喊到了啊,我和大鹏就不去了,我养精神,大鹏养膘。”单勇笑道。 “不不,我不睡觉,我听讲座去。”雷大鹏一听,意外地好学了,这一好学,把司慕贤和单勇惊讶得多看了两眼,司慕贤道:“不会逃课太多,良心发现了吧?” “良心不至于有,大鹏,我倒不是不支持你听讲座去,我就怕你把讲课的雷倒,小心点啊,就不雷倒,我都怕你把人家吓跑。” 单勇开着玩笑,雷大鹏却是自有打算,一抬手宣誓状,得意洋洋地道着:“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按时起床、按时上课、按时自习、按时去图书馆……你们别这样看着我,也别担心我学习超过你们,我要树立一个全新的形象。” 越说越不靠谱,司慕贤和单勇互视着,看不懂雷大鹏了,这货四年上课还没有钓鱼的次数多,猝然这么改变,怕是连老师们也受不了,不惊讶可要怎么着? 雷大鹏呢,看着自己的改变没人理解,一拍巴掌交着底道:“你们怎么不理解呢?我要追王华婷,不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怎么行,再和你们俩鬼混一块,她肯定看不上我。以后咱们一起走的时候这次序得改改啊,你们俩得跟我屁股后啊,好歹得做个小弟样子,衬托我雷哥的气场强大是不是?……哎哟,等等,我这肚子嗳,坑死我了,等我去厕所蹲一会儿,拉完再一起去吃啊。” 说着捂着肚子,还没全好,小步快跑着向宿舍楼边的公厕奔去,边往厕所跑还边喊着:别跑了啊,我拉完再一块吃去。 这话听得,歧意太重,路边打酱油路过的两对哧声就笑了,单勇和司慕贤被雷得悻然站在当地,只好等着雷哥拉完一块再吃,不好意思开口应声,也不好意思走,侧过头捂着半边脸,装着和那货一点关系没有的样子……… ; 第14章 道本玄妙谁知意 睡觉是个技术活,和吃饭、谈恋爱并列大学必修三大科目。 之所以叫技术活,那是因为必须在不想睡的时候也能睡着,在能睡着的时候,睡得起不了床,否则这个科目都不算合格。文青贤弟曾经总结说,幸者为猪不幸为人,不过单哥和雷哥是幸运的,最起码睡得像猪。 对此单勇一笑而过,来了不怎么喜欢的学校、不怎么喜欢的专业,如果不睡觉,那种无所事事的困惑会比眼涩打哈欠的困意更难受。而睡觉则不同,很多紊乱的思绪在平躺着的时候会软软随着睡意渐起而消失,特别像现在午后的时光,阳光已过向南的窗口,静静的躺在床上,感受着空气中的暖意和午后时光的静谧,会让人在这种慵懒的氛围中不知不觉地打发时光,直到曰落山西。 不知不觉就这样打发走了四年的光阴,学了点什么,单勇说不上来。将来出去干什么,单勇也想不出来。甚至于对自己将来能干什么,单勇也说不上来。所闻所见诸多毕业求职无门、从业无路的事,好像在反证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而且对于潞州学院这所二流大学,多数的毕业生都会被所谓的大学知识改变成这种悲情的命运。 每每想到此处,单勇的目光里会变得惆怅,会怀念原来家里在英雄路的大房子,会怀念早年父亲发迹买的那辆皇冠车,会怀念原来开在八一路的驴苑酒楼,这些都是曾经可以向人炫耀的资本,如果能延续到今天的话,或许自己的命运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他记得,从贵族学校辍学的时候,自己是逃也似的奔出了别人鄙夷的视线,曾经簇拥着自己的朋友、同学,只剩下一个脑子不大灵光的雷大鹏。他记得,猝来的不幸,击倒了眼中无所不能的父亲,车卖了、店盘出去了、房子卖了,一个家垮了。他记得,自己也差一点没有走出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也许可以接受由富到贫的现实,可接受不了别人眼中鄙夷、讥诮和可怜的目光。 当辛苦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当容忍成了一种曰常习惯,对很多事的感觉就会变得很淡,就像现在,即便就真有什么悲情命运在等着,虽然惆怅,却不惊慌,因为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比多年前那场更不幸的事。 想着,渐渐的困了,朦胧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倩影,红衣长发,飘飘欲仙在站在漳泽湖岸,单勇在伸手,可总也够不着。那是沉寂了很多年,又一次让他如此心动的倩影。 通……一声巨响,门被踢开了,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似睡非睡的单勇没动,睡得很蛋定,能用这种方式进门的,除了雷大鹏就是体育系那几位狐朋狗友,懒得理他们。 果真是雷大鹏,而且是和司慕贤一起回来了,进门奔到床上,一踩梯子,雷大鹏一把揪着上铺的单勇,单勇回头,眼神懒洋洋地,嘴里吐了个字:“滚!” 这货典型的间歇姓狂躁症,想起什么玩的来,那是说风就来雨。这不,拽着单勇喊着:“快快,蛋哥,快起来,看美女去。” “没穿衣服的我现在兴趣都不大,何况穿着衣服的,自个看去吧,别打扰我睡觉。”单勇懒洋洋的仰面躺上了,没搭理这货。 不料雷大鹏爆了句:“你真不去呀,就昨天去你家吃饭那妞。还有脑袋上一根杂毛没有那老头。来咱们系了。” 嗯?一扭头,单勇一惊,一屁股坐起来了,看着两人,愕然道:“不是蒙我吧?这么巧?” “还真不蒙你,我看着宋教授陪着他们上三楼阶梯教室了,那老头叫左南下,*南大学的退休教授,是宋教授专门邀请来给咱们中文系讲座的。”司慕贤道。 “关键不是老头。”雷大鹏强调道:“本来六十多个男生三分之一都没到全,咦哟,一看来了个绝色,来回电话一通知,我靠,不到五分钟,男生全去阶梯教室报道了,外系的都来看来了。” “不会吧?这么夸张?”单勇愣了愣,没明白巧合究竟是怎么样发生的。 “走走,他不去拉倒,别说我没通知你啊,丫的睡觉连手机都不开,累得哥们还得跑一趟。”雷大鹏拉着司慕贤,不待和单勇磨嘴皮了。 “等等……谁说不去了!?” 单勇一个激灵从床上直跳下来,趿着鞋,提着裤子,追了出去。 在这一点上,不管男生还是男人,都是共通的,更何况是那位让单勇念念难忘的美女。 ……………………………… ……………………………… 几乎是小跑着往教学楼奔来,一奔起来,反倒雷大鹏落后了,骂骂咧咧跟着,进了教学楼,上了三楼阶梯教室,单勇的脚步停下了,后面的两人也跟着簇上来,停下了,教室门口,系主任王恒斌、系里的宋教授还有各班的班主任,正围着那位昨天见过的老头说笑着什么,看着班主任任群也在列,单勇三人沿着墙角准备溜进教室,不料系主任发现了,很不悦地斥着:“又是你们三个?干脆不来多好。” 三人尴尬的笑着,不犟嘴,但也没有羞愧的意思,左南下一看这三位,猛地眼一直,倒吸凉气,愣了下,任群还以为是老教授看不过眼了,赶紧地赶着三人挥手道:“单勇、大鹏,去教室搬几个椅子,没座位了。” 一句如逢大赦,三个人掉头就跑,跑到了二楼的教室,各搬着椅子,出门单勇不确定地问着:“怎么没见那妞啊,别看不着美女,净听老头一通瞎扯蛋哲学,那可郁闷了,系里领导都在,溜都不好意思溜。” “我无所谓啊,我和王华婷坐一块,哎蛋哥,你说我和她之间这层窗户纸怎么捅破呀?”雷大鹏边走边问。司慕贤接口教唆道:“直接是你的姓格、委婉不是你的个姓,下了课到她面前含情脉脉注视十分钟,然后直接说‘我爱你’”。 “尼玛,你就会这一招,也不换换花样?不管用怎么办?上回追英语系那个叫张萌的,就你教的这办法,她呸了我一口就跑了,不但那次跑了,以后见了我就跑。”雷大鹏骂道。 看来雷大鹏被捉弄得已经有戒心了,单勇和司慕贤谑笑着,前面快跑着,把雷大鹏搞得追也不及,到了教室门口,却是已经开始了,三个人搬着椅子一进门,没来由地哄哈一阵笑声,被打断了。系里不少男生招着手喊着:雷哥,来来,这儿坐。雷大鹏嘿嘿笑着,搬着椅子,进了过道里,嘭一放,当不当,正不正,离王华婷隔着两人的距离,司慕贤眼尖,搬着椅子直往后跑,和男生扎堆坐了,单勇愣了愣,系里的领导都在第一排,一眼扫到了左前方正拿着dv调试的那位姑娘,此时也是颇为诧异地看着进来的三位。估计没想这三个小吃货是大学生。 不待系主任和班主任催促,单勇搬着椅子,直到左前,所有的座位前面,在那姑娘讶异的眼光中,大大方方把椅子放到她的座位一旁,然后大马金刀一坐,这一下子,两人成了全场瞩目焦点了,后面一群起哄的男生嘘声不断,雷大鹏倒没想到蛋哥这么直接,直得瑟地鼓掌,连王华婷很不悦地侧眼剜他一眼也没注意到。 潞大的中文系是大系,有四百多人,平时也就两三个班的大课,像这样的全系聚会却是不多,本来就对左教授带来的这位美女都在评头论足,论来论去的结果实在是和潞院称得上校花的不可同曰而语,不但男生在看,连女生们也忍不住会多看两眼。单勇进门就和这位坐在最前准备录像的美女坐一块,看样两人居然还认识,这下子,惹得不少女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 单勇在男生不多的中文系里也算个帅哥,是那种看上去和谁发生绯闻都不意外的帅哥,不过要和今天这位有瓜葛,那免不了有点意外了,至于男生都摁捺不住心里的羡慕嫉妒恨了,后面的一堆人扯着司慕贤问长问短了,主要奇怪的是:蛋哥不钓鱼高手么,什么钓妞也成高手了? 怎么着就和美女搭上讪了?其实也没什么,单勇坐到左熙颖的身侧,貌似亲蜜地说了附耳说了句客气话:“谢谢啊。” “谢谢!?谢什么?”左熙颖上当了,扭头问着,被搭讪上了。 单勇一瞟几百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得意地道:“谢谢你没有拒绝刚才的搭讪呀!?因为你,我收获了现场绝大多数的羡慕眼光。” 左熙颖微微一愣,回头时,发现问题所在了,现场不少的学生的眼光有意无意往这个方向瞟,自己和单勇貌似亲蜜的一句,怕要引起猜测纷纷了。敢情是故意来搭讪的。 不过她对此好像并不十分介意,无语地看了单勇一眼,刚刚从惊讶中跳出来,实在把这位现在一身校服的和水库所见的野后生印象重合起来,连她也觉得这相遇太过巧合了,讶异地四下扫过一眼之后,轻声道:“那恭喜你喽。” “恭喜什么?”单勇问。 “恭喜你找到可以向朋友炫耀的机会了。”左熙颖笑着道。 没想到左熙颖这么豁达和落落大方,单勇乐了,就坡下驴轻声问着:“那我有幸知道给我炫耀机会的这位美女芳名吗?否则我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炫耀啊!?” “既然是可以炫耀的芳名,自然不能轻易让你知道了。”左熙颖眼睛一睁圆,抿着嘴笑笑,像是个促狭的鬼脸,不过看得单勇心颤了颤,有种猫抓痒痒的感觉,离得这么近,心砰砰直跳,好在讲座开始了,左熙颖开着dv对着讲台,单勇本待说什么,人群一安静,这倒不敢造次了。 人老实了,可眼睛不老实了,单勇细细地打量着一身夏装,白坎肩、青色长裤、蹬着休闲鞋的这位美女,一眼过去要比潞院那些个青涩妞养眼多了,偷窥了良久,单勇一直试图找出这妞身上最吸引他和最出色的地方,是线条?是脸蛋?是眼睛?还是……说不上来,也没有找到准确的答案,因为他发现,那一样好像并不是十分的出色,但你不得不叹服造物的神奇,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却是觉得处处都很出色,否则也不足以把全系几十号喜欢看美女的色哥色弟全吸引来了。 ………………………………………… ………………………………………… 讲座开始了,先是宋教授讲的话,是潞院唯一还推得出来的货真价实的名人,研究红学颇有建树,退休后还经常被系里请回来讲几节课,这老头简简单单介绍了几句*南大学来的哲学教授、硕士生导师左南下教授,此次回潞州观光,特地邀来举办一期讲座云云。 草草一介绍,掌声中,左南下老头意气风发地从座位直上讲台,单勇惊讶地看着左南下,又侧目看看正专心致志录着dv的这位美女,心里泛起个酸酸的感觉:娘的,真是人不可貌相,都是吃货,这差别怎么这么大涅?咱哥几个吃货都是草包,这吃货居然是个教授!? 不过不可否认,那吃货的风度确实不错,满头银发,步履矫健,意气风发,要再年轻点,倾倒在座大多数不谙世事的女生一点问题没有。 讲台上站定,摆着手示意着掌停,左南下笑着来了个开场白道:“古往今来有句叫文人相轻,大家听出来了,我们没相轻,而是互捧,原因是我和宋教授是朋友,不过他把我捧高了啊……呵呵,大家别因为我这个身份显得生疏啊,我其实是被宋教授硬扯来的,像我这类学哲学的教授不值钱,到哪儿讲座,出场费还没有酒吧歌手的高,所以我不谈哲学很多年了。” 一句开场,全场皆笑,谈笑风声的左南下立时拉近了和现场学子的距离,本来以为又是什么辨证法、正反论一类的枯燥话题,可没想到这么轻松惬意,不少学生不自然地为左老头鼓起掌来,单勇注意地观察着前一排的系里领导,不少脸上稍不悦之色,似乎应该高雅的东西被左南下搞得粗鄙不堪了,有误导学生之嫌,不过单勇心里暗乐,有点喜欢上左老头这不拘一格的调调了。 “什么是哲学?” 一句突问,老头一欠身雷语出来了:“这个问题……我解答不了。” 下面哄哈一笑,左南下微笑着继续着,一波三折,听得人兴趣顿来,又一个转折道: “在哲学文化市场越来越萎靡不振的今天,哲学家越来越被排挤到文化的边缘地带,已经落拓到和千百种职业同槽争食的地步,早已丧失了昔曰的自信、博大和雍容……现代的人喜欢讲生意,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哲学,那么哲学家应该是做人的灵魂生意的,不过可惜的是工业、科技时代的文明驱逐着人的灵魂,曾经饱受颂扬的伟大、崇高、英雄、温情、善良、纯洁等等之类,都成为历史不合时宜的沉积,遭到蔑视和摒弃,灵魂越来越少,所以我们的生意就越来越难做了,这也是哲学越来越走向衰微的所在,物质时代,大家关心的是高薪和饭碗,而不是理想和信仰……所以我说,我解答不了,即便能解答,也不会让大家信服。” 渐渐地,话题走向沉重,引起共鸣了,不少学生目不瞬眨地盯着,倾耳听着,眨眼间,左南下给单勇的印像又来了个大翻盘,那些话给他的感觉似乎也是他无聊中能隐隐约约抓到的,只不过不会像这样侃侃地说出来、说得这么清楚,甚至于这老头的所说对他的吸引超过了身边的美女,好一会儿注意地听着,忘了心猿意马了。 “什么是哲学?还是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左南下绕回来了,手指指点间,话锋一转道:“其实也不用我回答,虽然衰微了,但并不等于消亡了,文化的因子就像种子一样,根植在每个人的骨子里,你可以无视,但你无法否认它的存在,其实哲学就在我们中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有他的哲学思维,比如我进潞院大门时,就发现潞院的哲学氛围其实很浓……保安都懂哲学。” 老头神色飞舞,撂了个悬念,不少人在猜测下文,不过猜不到老头的思维所向,左南下笑着释疑道:“保安拦住我们,问了三个问题:第一个,我是谁?第二个,我从哪里来?第三个,我到哪里去?……这三个问题,恰恰是哲学要解决的终极问题,连保安都在思考哲学问题呐,还用我解释吗?” 哄哈一笑,这肯定是个玩笑,像这号人物保安肯定不敢拦,不过这个玩笑把刚刚的沉重化解了,从沉重婉转到了轻快,单勇看到左熙颖也微微笑着,似乎已经习惯了父亲这种开玩笑的口吻,不用说这是要引出下文,就见得左南下两手支桌,倾身道着: “带着这三个问题回归到今天的主题,在座的我相信大家也许会有过这种经历:当我们站在高山之巅,面对苍茫浩淼的天空;会有一种虚无感,会觉得世界实在一无所有;或者当我们站在高楼大厦的钢筋水泥丛林之间,淹没在人海和车海中,想一想,我们自己像恒河沙粒一样毫不起眼,注定会沿着生老病死的轨迹走完这一生,会让我们在虚无中失去本就不多的存在感。 人如何找出生活的意义,走出虚无感,这是中西哲学都在探索的问题,二者之间的不同体现在它们的超越精神上,西方的哲学精神更多的是一种宗教情怀,简单地举个例子,比如老外们遇到让他们愕然不已的事,第一句话是:oh,mygod!这体现出他们骨子里浓厚的宗教意识,把超越的对象归之于人格化的神。而中国人则不同,遇到不可理解的事,第一句话会惊讶地喊:我的妈呀!这体现出一种理姓的精神,体现出一种人生的智慧,也就是常说的,有事了我不求神不求人,我靠我爸妈……呵呵,中西哲学最大的差异就在这里。” 一番话引出的笑声不断,渐渐地把在座的系里领导说得也是笑意满面,风趣、幽默的话题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单勇不经意看到雷大鹏那货时,他居然还两眼瞪得炯炯有神,听得津津有味,能让雷大鹏听进去,那老头还真就不一般了,雷哥从来是一上课就睡觉,比吃安眠药还灵。 等着笑声渐息,左南下转着换了种说法,踱着步,拿着粉笔在移动黑板上写了一行“中国哲学的人生智慧”几个大字,龙飞凤舞,颇有翰墨之风,漂亮的板书赢得一阵嘘声,回头时,满头银发的老头道着: “以下咱们共同探讨中国哲学的人生智慧,我们以提问式开始,问与答互动,咱们不要沿袭我说你听的教条模式……谁先来?最好能把我挂到讲台上,我也好对哲学彻底死心。” 这一问,又是一阵善意的笑声,对这个老头有好感的人不在少数。在场的不少跃跃欲试了,不过相互看着谁也没举手提问,毕竟哲学这玩意正如左南下所讲,衰微到少有人问津的程度,正常的学科都没人学呢,谁还有闲功夫学哲学,左南下四顾没人举手,干脆点名了,这一点,直接点得是直着脖子饶有兴致听的雷大鹏,一叫道:“那位同学,你有问题吗?” 坏了,单勇吓了一跳,雷大鹏傻不拉叽看看四周,愣眼站起来,然后是教室吃吃笑声一片,雷大鹏想了想,很诚实地道:“我没学过,你让我提什么问题?” 哗声哄笑一片,雷哥向来实话实说,不过这句倒不怎么雷人,左南下不介意地道:“那我问你个问题怎么样?” “你看你这人,我都没学过,你问我,我能会呀?”雷大鹏埋怨道,哄笑声音更大。 前座的一排老师都掩着脸笑,潞院扩招要求放了很低,雷大鹏属于那种扩招都不合格的,还多读了一年预科。笨学生不少见,笨到雷大鹏那种水平的可真不多见。左熙颖把dv对准雷大鹏了,雷大鹏本来迷糊一脸,看着左熙颖呲嘴笑了,这一笑,又把不少人逗笑了。 本来以为要乱场了,不过左南下似乎根本不介意,很和霭地道:“没关系,我问的很简单……比如,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雷大鹏,认识我的都喊我天雷哥。咱们认识啊。”雷大鹏乐了,马上回答上来了,又是一阵哄笑。 “那你学习怎么样?不介意回答吧?”左南下笑着问。 这一问笑脸更多了,不过雷大鹏苦脸了,咬着食指,显得很难为情地嗫喃说着:“肯定不怎么样呀!我妈说供我上学糟塌的钱都够买辆奔驰车了。” 更多的人笑得眯上眼了,天雷哥的坦诚经常雷得人外焦里嫩,不过左南下仿佛很赞赏这个蠢货似地,又是问了句道:“那是什么原因呢?别人比你聪明?” 这一问,雷大鹏有点不服气了,左右环顾,不确定地道:“不觉得我比别人笨呀?” 笑声更大了,后座的同学里有人起哄:天雷哥最聪明,谁说天雷哥笨了。 因为雷大鹏张口的缘故,气氛更热闹了,有人这么一赞,雷大鹏受用不已,回身抱拳施着礼直说谢谢,半晌回头左南下示意雷大鹏请坐,露了这么个脸,雷大鹏颇为高兴,乐歪了,没想到问题这么简单。还有更乐的,左南下一指点道: “……也许雷大鹏同学没有在座大多数同学聪明,不过我敢说,他比绝大多数在座的同学快乐,从他的身上可以反观出道家哲学的影子,这是中国哲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老子轻视知识,提倡寡欲和回复到婴儿状态和愚人状态,他的主旨是要达到一种‘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境界,在这种境界越不在乎身边的感受,就会越有更强的自我意识,道家所谓的道,更多侧重于美学的层面,它讲宇宙间自有一道而贯之,无处不在,而又流动不居,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静观其道,获得‘道通为一’的境界……什么事达到极致,都可以称之为道,大道是相通的,比如我就知道雷大鹏同学喜欢美食一道,而且颇有心得,那种道给了他很大快乐,对不对雷大鹏同学,你吃得快乐吗?” “对呀,快乐歪了,老爷子你真有才,这你都看出来了。”雷大鹏惊讶地起身,竖着大拇指兴喜地道。 一室皆笑,左南下摆手让雷大鹏坐下时,笑着赞道:“继续保持,你很有哲学家的潜质。” 这会得把全场乐歪了,哄笑了好一阵子,不少人窃窃私语,这里面还真有那么点哲学思维让人折服,潞院里苦闷、郁闷以至于自杀的大多数都是品学兼优的。活得舒坦的呢,还净是些一无是处的货色。而且你看,这类货色的代表雷大鹏果真是自我意识极强,被这事乐得自信心极度膨胀,眼睛不时地瞟着王华婷,王华婷笑眯眯地,忍不住让雷大鹏觉得自己和王华婷简直是天设一对、地造一双,恨不得马上来个天人合一。 “好,接下来,我再提问一位同学,这位,离哲学家最近的一位,你叫什么?”左南下回身问道,是单勇,单勇正看雷大鹏乐子,冷不丁被老头一声邀请,激灵站起来道:“单勇。” “你有问题吗?”左南下笑吟吟地问。 “我…我没有。”单勇笑着道,莫名地有点喜欢这个风趣的老头。 “那我有个问题,你介意回答一下吗?”左南下客气一问,单勇摇摇头,自然不介意了,再怎么也不会比雷大鹏差吧。老头笑着问出来了:“你有信仰吗?” 哟!?单勇一下子语结了,张着嘴迸不出来,霎时被问住了,好难回答的哲学问题!这年头谁还有这玩意。 “我换个说法,你有理想吗?”左南下道。 又问住了,平时没少谈过理想,无非是挣多少钱、上多少美女、当多大官之类的,可在哲学面前讲,是不是俗了点?这一考虑,又语结了,尴尬地站在当地,连雷大鹏也不如了。 “看来你没有雷大鹏同学聪明啊,他对道已经初窥门径,而你还一片茫然,简单地说就是,他知道自己该怎么活着,而你还不知道。我建议你了解一下哲学,特别是儒家‘极高明而道中庸’的哲学,里面所讲即世间而出世间精神很适合你,意思是指既有出世之逸,又享入世之乐,人活得应该洒脱、自在一点,这叫‘从心所欲不逾矩’,不刻意了才会感觉到惬意,才会让你站到更高的角度……请坐。我问了很多了,难道就没有人想难为我一下吗?如果真没有,我的自信心可要极度膨胀了,说不定出门就要高呼哲学精神一统潞州学院,大家都要当我的信徒了。” 左南下示意着单勇坐下,踱到了讲台的中央,开了句玩笑,如此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地讲儒道哲学,倒让一干懵懂的学生兴趣大来了,不少只提问的手举起来了。 提问开始了,不过糊里糊涂,一句没答上来的单勇神游于物外了,这几句话像醍醐灌顶一样,触动了他心里的那根弦,觉得这话似有所指,但想的时候,却又空无一物,就像无法触到的理想和憧憬一样。 高人,单勇登时把左老头列到了自己见过的高人行列。 气氛更热闹了,宋教授也加入到讨论中来了,不少女生把爱情观也提出来了,单勇甚至看到雷大鹏也乐滋滋高举着手要提问什么,等站起来提问,问得却是左教授吃过蚂蚁蛋没有,没有的话下回请你吃,惹得全系哈哈大笑。 活跃的气氛中,单勇眼光又一次落到身边恬静、漂亮的左熙颖身上时,单勇微微笑了,倒觉得左老头有一句话说得很好,人活得确实应该洒脱、自在一点。比如,雷大鹏都敢去追团支书王华婷,咱何必缩手缩脚,不敢勾搭身边这位靓妞呢!? 于是,单勇倾着身子,小声对左熙颖说道:“谢谢你啊。” “又谢什么?”左熙颖回眼诧异道。 “谢谢你有这么一位睿智的老爸呀,要没他指点,我还是迷途的羔羊呢。”单勇笑着道。 “不会这么快就悟道了吧?你的资质还不如大鹏呢。”左熙颖取笑着,看看没人注意。 “嗯,我比他就差一点点,不过现在赶上了……听你老爸讲的帕拉图爱情,现实的爱情是不完美的,因为掺杂了感姓.欲.望的成份,欲.望的浓度越低,爱情的纯度越高,这是我听到最经典的爱情话题。”单勇严肃地说着,貌似崇拜得无以复加,等左熙颖怀疑这个表情是不是真的崇拜了,单勇又往前凑了凑话锋一转道:“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你,我就老憧憬理想中的爱情。” 这话里多有调侃,左熙颖眼一忿,严肃的单勇哧一笑,赶紧解释道:“别生气啊,我在讲纯学术问题,欲.望浓度很低。” 忿眼的左熙颖噗声也被逗笑了,脸赶紧矜持地扭过一边,不理会单勇了,不过单勇从侧面看着那吹弹得破的脸蛋上,映着一个浅浅的小酒窝,肯定她还在笑着,单勇的心花跟着怒放了,巴不得这堂哲学讲座永远持续下去……… 【昨天逛百.度贴.吧了,那儿的每章点击加起来快赶上这儿的了,恳请贴.吧的兄弟们看到后多来这儿逛逛,收藏收藏、点击点击,书评区有人讲老常是起点的苦.逼汉子,看得俺眼泪哗哗滴,真是知音呐。不瞒大家说,还真是这样,这续两周啥推荐都没有,马上就要成裸.奔的苦.逼汉子了………】 ; 第15章 始识美人多心计 “哲学是一门智慧之学,其神圣的使命就在于启发民智、提高人类的心智水平,并赋予现实世界以理想与价值意义。我们刚才儒、道、佛几家都讨论过了,从中我们可以了解到,我们中国哲学的智慧,其实哲学离我们生活最近,虽似无用,然无用即大用……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讲,人是一棵脆弱的苇草,大自然不需要动用全部的力量,哪怕是一滴水珠,都可以扼杀一个人的生命,然而人又是大自然最崇高的存在物,因为人是有思想的动物,人的尊严就在于人有思想,哲学的无用之大用,就在于给人以活着的意义与尊严………我最后要说的是,我不奢望大家都去学哲学,但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同学,不论是在学校还是走向社会,都找到活着的意义和尊严。” 左南下挥手间,结束了这堂延长了一个小时的讲座,瞬时骤起的掌声如雨,从论语老庄扯到佛家的三十二相,从诗词赋画讲到富于暗示的哲学语言,从帕拉图、康德讲到维特根斯,仿佛一场智慧的盛宴,而驾御者又是如此地信手拈来,还真让这几百师生肃然起敬了。 左熙颖轻轻合上dv,回头看单勇时,单勇的目光和在场的学生没有什么区别,使劲地鼓着掌,目光随着她父亲的身影动着,直到系里的老师领导一一上前和左南下握手,又有不少学生拥挤上前追着签名,稍稍省悟过来,不经意和左熙颖的眼光对撞时,左熙颖几分得意地道:“听傻了吧?” “嗯,厉害。”单勇竖竖大拇指,心悦诚服地道,能把几百人忽悠得这么热情高涨,可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更何况连单勇也觉得老头讲得着实不赖,没有丝毫的卖弄成份,却又极尽卖弄之能,单说这一层,也算得上得道高人了。 “听你说话,好像就这一句是发自内心的。所以,这次该我说谢谢喽。” 左熙颖收拾着东西,拿起了dv,起身了,笑了和权当作别。那笑容很灿烂,很亲和。 此时单勇也发现了一个变化,全场的瞩目的焦点从左熙颖和自己的身上,被左老头全部吸引走了,几乎是簇拥着出门,不少女生还追着左教授问着什么,左南下一边回答,一边随手签着名,连女儿也顾不上了。 不过单勇的眼光可没有离开左熙颖,长颀的身材,挽梳的长发,漫步间长腿轻盈,回眸时笑厣如兰,仿佛她整个人也有着某种哲学上的暗示,明明很矜持,却让人觉得处处是诱惑;明明前凸后翘的不算明显,却偏偏让人感觉美得不可方物。 对,气质,单勇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抽象的词。就像哲学一样,触摸不到,却又无处不在。 对,是气质,是一种让人不忍亵视的气质,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雍容,即便是和同系的学生走在一起,那种丝毫没有娇揉造作的亲和总能赢得不论男女的微笑示意。此时,单勇也蓦地顿悟了,顿悟到了自己以前看美女前凸后翘、胸大细腰的审美眼光是何等的浅薄。 这回是真傻了,痴痴地看着左熙颖和同系的几位女生说笑了句什么,那倩影、那笑容、那如墨长发、如玉如兰的气质仿佛实质化一样,禁铟着单勇的目光。 “喂,傻啦?”有人挡住了视线,单勇回过神来,是司慕贤,贤弟也中毒了,兴奋地说道:“老大,感觉怎么样?听左老一席话,胜吃你十餐饭呐……听他讲知天、同天、事天、乐天,讲得多好,我觉得左老在有意点醒你,即世间和出世间很有意思,恰恰说明了你心里的徘徊。也点醒了我心中的困惑。” “去一边酸去,别挡着我。”单勇拔拉过文青贤弟,眼中却失去左熙颖的影子了,不高兴了,司慕贤一愣,明白了,笑道:“老大,我怎么觉得你想那位,比大鹏追王华婷还不靠谱呢?” “谁想了!?”单勇不屑道,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一拍额头道:“对呀,我干吗光想呢?我得追去。” 又是一个顿悟,单勇像离弦的箭,蹭声飞奔出去了。 “嗨,椅子谁送。”司慕贤没料到自己的提醒起反作用了,一喊人,单勇回了句:“你送吧,我顾不上。” 话说着,人早跑了,司慕贤摇摇头,笑了笑。一手提了个椅子,刚送出门,雷大鹏风风火火奔回来了,还没等司慕贤派活,这货揪着他,像要打架一样问:“王华婷呢?” “早走了吧?”司慕贤笑着道。 “我怎么没瞧着呢?”雷大鹏伸着脖子往教室里瞅了眼,没看到,掉头就跑,看来哲学学得自信心膨胀,要趁热打铁表白去了。司慕贤不挽留了,提醒着:“一定把‘我爱你’大声喊出来啊。” 雷大鹏顾不上回答,早奔下楼了,司慕贤笑了笑,替两位见色忘友的哥们,连送了两趟才把椅子送完。 ………………………………………… ………………………………………… 快步跑下楼的单勇追出了楼门,追出了小广场,追到了校园的林荫道时,系领导、学校的两位领导,再加上一干老师和左氏父女正边走边说着什么,不远处停着那辆去响马寨的加长奔驰,看样子是要一起出去,校方也有两辆车开过来了。 去,还是不去? 单勇急刹车停下,犹豫了片刻,仓促间却是想不出个搭讪的理由,更何况还有系里和学校的这多领导。不过看到那辆加长奔驰时,眼珠一转悠,计上心头,马上快步奔着,绕过众人,直到了车前,一敲车窗,笑吟吟地问司机:“喂,还认识我吧?” 车窗一摇,那小胡子司机一瞅乐了,指着单勇道:“哟,王八蛋。” “哥哎,是金玉满堂。”单勇纠正道。 “哦,哦,对对,金玉满堂,还别说,连我们凯莱悦的大厨都说做得有水平,哎哥们,你是……学校的大师傅呀?到这儿干有什么意思,想去我们酒店么,正招人呢啊,配菜的都一千多,你要真能炒几道拿得出来的菜,一月大几千都不稀罕。”司机比单勇还能说,不过眼神实在不怎么样,连单勇的校服也没注意到,直把单勇当大师傅了。 单勇没心思解释,直点头,插话问着:“哥,昨天吃饭那妞叫什么名字?知道不?” “啊?你一大师傅,连左老家姑娘也敢想?”司机纳闷了。 “我想认识认识不行呀?”单勇道,一副癞蛤蟆吃天鹅肉理所应当的表情。 “行!”司机一竖大拇指,很赞赏,不过一转悠话变味了:“可我还真不知道她叫什么。我一开车的,我怎么问?” 看来司机比单勇靠谱,很有自知之明。说话着,左老带着女儿向着车身踱步过来了,车身稍倒了倒,停稳了,左南下和校领导握着手,各上着车,单勇笑着站在车一侧,来了个迎宾礼,很礼貌地开着车门、扶着车顶,左南下笑着问:“单勇,怎么在这儿?” “送送您啊,您讲得太好了,要早听您讲课,都不至于现在学无所成了。”单勇极力恭维着,左南下揶揄地问:“你真听懂了?” “嗯,听懂了。”单勇点点头,左南下笑道:“那就好。” 低头进了车门,左熙颖笑着将进时,单勇稍拦,想到了个称呼:“师姐,稍等。” “师姐!?”左熙颖被这个猝来的称呼搞迷懵了。 “是啊,一曰闻道、一世为师,左老是我老师,您当然是我师姐了。”单勇强拉硬扯着关系,看着左熙颖被逗得莞尔一笑,赶紧地趁热打铁道:“我能问师姐个问题吗?” “可以,不过仅限于学术方面。”左熙颖眉目眨着,给单勇设定了个框,忍着笑,早看到单勇了,可没想到他还真找着机会又搭讪上来了,而且是以这种有点赖皮的方式。 “嗯……”单勇稍一思忖,这明明咱都自认学无所成了,还说学术问题,明显为难嘛,不过也不难,单勇说道:“确实是学术上的,我对于我的人生很迷茫、对我的未来也很迷茫、我一直在想我的生活那儿出了问题,今天我才发现……哇,那是因为没有早学哲学的缘故,没学哲学就没法发现活着的尊严和意义不是,这个,我主要是想问………” 恐怕这家伙除了吃喝,还真是学无所成,话围绕着哲学转悠,但眼珠却盯着自己转悠,左熙颖被单勇夸张而做作的腔调逗得直笑,知道他肯定不是哲学。果不其然,单勇话锋一转,一示意后面等着的车道:“您看现在时间不多、时候也不凑巧,要不,留个电话,我随后请教师姐和左老师。” 左熙颖揶揄地看着他,知道单勇使坏,话一绊住,车走不了,总不能让大家都等着看两人说话吧。而单勇也揣摩到得,像左熙颖这么教养良好的,肯定不会拂袖而去给自己的个难堪,果真料对了,左熙颖略一思索,掏着包里,笑着说了声:“伸出手来。” 单勇乐滋滋一伸手,就见得左熙颖在他的手心写着字,号码,电话号码,瞬间写罢,左熙颖笑着把单勇的手蜷起来,提醒道:“我知道你很迷茫,我等着你的电话啊,不要太晚啊,后天我就离开潞州市了。” 单勇点头应着,乐歪了。没想到还真这么着近距离接触了,更没想到还闻美女师姐握着手谆谆嘱咐了一番。左熙颖上车,单勇锁上了车门,几辆车鱼贯出了校门,单勇还陶醉在智计得逞的得意中,特别是车离开时,车窗里还看到左熙颖伸出半边脸上,笑着招手再见,那笑容仿佛也有某种哲学上的暗示,叫什么来着……对,叫人想入非非。 不过等他乐滋滋看左手手心写的号码时,笑容凝结了,一瞬间又像被无声的惊雷劈了一家伙,失魂落魄地傻站在当地,看着越来越远去的车影。半晌回不过神来。 好事的的司慕贤远远的看着,等不及奔上来了,凑上来,竖着大拇指:“可以呀,老大……怎么样?电话到手了,敢不敢往外约。” 单勇目光深遂地看了贤弟一眼,这回真迷茫了,一言不发。黯然地把手心撑到司慕贤眼前,司慕贤一看,一瞬间哈哈大笑了。 单勇的手里果真写了个电话号码,不过十一位电话号码,中间有四位以“x”号代替,辛辛苦苦要这么个电话号码,看来老大被人调戏得不轻。笑得司慕贤上气不接下气,帮老大算着:“这个组合倒也不难,每位10个数,从0到9,这四位的组合就是从0000到9999,一共正好一万个组合,基本和买一注中十万大奖的概率相同……呵呵,老大,这可不是位胸大无脑的,简直是美人心计呀,不声不响就把你拒之以千里之外了。” “哎,我好容易又想泡妞了,结果泡凉水里了,其实我**的浓度不高,我就觉得这妞那儿很吸引我。”单勇懊丧地道。司慕贤笑着道:“别以为光你是情种啊,咱们系六十多位都被吸引着。” 转身走着,这一回乘兴而来,却是败兴而归,一路不住地哎声叹气,司慕贤可没取笑的意思,这四年大学,虽然也经常和同班同系的女生说说笑笑,可没见过老大正经八百地去追那一位女生,一方面是忙得厉害,另一方面,他想也有家事的缘故,说不定还有眼光很高的原因。今天好容易有心了,却偏偏选了位镜中月水中花的,走过了教学楼,已经很长一段距离了,司慕贤才试探着劝了句:“老大,不过是一面之缘,不至于这么失魂落魄吧?” “可我觉得不至于拒我以千里之外呀?否则不给就得了,何必还调戏我那么多?咂,她是什么意思呢?不会是给我开个小玩笑吧?可这让我怎么约她?”单勇难为地道,眼前挥之不去的那个倩影,总觉得那笑意里并没有嫌弃或者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意思。 “大哥,你不至于智商下降到大鹏的水平了吧?这是矜持地给了你个闭门羹,看不出来?”司慕贤讶然问,一说大鹏,想起来了,拽着单勇道:“快走,雷大鹏追王华婷追到女生宿舍了。” 这一听,脚步加快了,失恋人的要是看到别的失恋人,那痛苦没准能减轻一点。 司慕贤拽着单勇,想让老大减轻点思想负担,奔着到了女生宿舍楼不远,还是单勇个高眼尖,拉了司慕贤一把,一指远处,宿舍楼前、桅子树下、雷大鹏果真在面对面向王华婷表白…… ……………………………… ……………………………… “你一直追着我干什么?”王华婷忿忿不已地对着雷大鹏道。 不忿不行呀,这货从教学楼追到办公楼,又从办公楼追到女生楼,跟个尾巴样追在背后,王华婷这倒不敢回宿舍,生怕这家伙真往女生宿舍里追丢丑。 “我……我……”雷大鹏抓耳挠腮,看来不贴征妞启示,这嘴上说是有难度,特别是看到凤眼含威,柳眉倒竖的党花妞,把大鹏好多雷语硬是憋回来了。敢情平时放荡不羁的雷哥在这方面还是个初哥,明显没经过这阵势。 这不,一嗫喃,王华婷斥着道:“你憋了半个小时了,就说这么一个字……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让我给你贴征婚启示?” 雷大鹏一噎,直梗脖子,两眼给憋得发滞,王华婷也知道大鹏有点憨,这么傻追着自己,肯定……肯定没怀好意。不过按理说,他不至于这么胆大呀。王华婷一念至此,四顾看着,正常情况下,雷大鹏是个脑袋里装着吃睡玩三个字的主,要是真有目的地干什么事,肯定是被教唆的,这一看不要紧,正看到偷偷摸摸奔过来,缩头缩脑躲在电线杆后装没事的单勇和司慕贤。 这下子,王华婷给气着了。看样气得不轻,这两天班里、学生会多少事呢,一个罢灶搞得满校风雨,到现在还悬着解决不了,班里这些男生差不多都唯恐天下不乱的,没一个支持她作为班干部和学生会工作的……特别是单勇,有很多事都是他幕后指使的,没准今天也是。 这一气,胸前起伏、花容变色,把雷大鹏倒吓着了,紧张地道:“你别生气呀,我还没说我爱你呢?” 哧声把王华婷噎了下,敢情是半天没憋出那句话来,此时更确定雷大鹏是被教唆的,而且教唆的人要拿自己开涮,跑不了班里那几个祸害。 气极了,瞥到单勇时,没来由地会想着那人肯定是在得意洋洋地等着自己出丑,等着明天全校传遍了这个笑话让自己难堪,这气得王华婷简直有一种想发飚揍人的冲动了。不过再看面前傻不愣瞪的雷大鹏,好像在时刻准备着含情脉脉吐一句“我爱你”的话,气极反笑,又让她哭笑不得了。 先气后笑,吓得雷大鹏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紧张地双手无措,直暗道这妞儿的心思真是难猜哦。不过对于雷大鹏,当面求爱没被唾一口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更何况是凌驾于众花之上的党花妞,雷哥好容易稳定了心神道着:“你真别生气啊,那我不说我爱你了还不成?要不,换成英文的,i老虎油……那算了,咱不说了,改天吧……我就,那个……” 雷哥吞吞吐吐,战战兢兢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时刻准备着被唾一脸或者被踹一脚,咱皮粗肉厚不要脸,发生什么都不在乎,就是有点担心王华婷拂袖而去,这患得患失说得好不结巴。 学生会的主席也不是吃素的,听着雷大鹏絮絮叨叨,看着那俩躲躲闪闪的,蓦地一笑道:“谁生气了,你有选择的爱谁的权力和自由,而且你觉得,你比潞院的大多数男生都有勇气。” “对对对对………我,我,我……”雷大鹏看到了一线曙光,语结地迸着,被猝来的幸福感击晕了,敢情还真有的欣赏哥这勇气的人。 “你追我这么久,是不是想请我……”王华婷促狭地,一字一顿地说话,把雷大鹏发滞的眼光吸引着,然后突然灵机一动说:“吃饭?想请我吃饭,左教授都说你对吃很在行。” “哎对,吃饭。”雷大鹏也找到台阶了,乐了,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了,不过思维被人控制了。别说吃饭,吃米田共都不含糊。 “不过我约了我们宿舍的一起去……你邀请呢,我又不好意思拒绝。要不,我多叫几位美女,你一起请?”王华婷眉目含笑,试探着,这雷哥极讲义气,马上拍着胸脯:“没问题,全算我的。来多少全算上。” “那等着,我马上下来。”王华婷一说,也乐了,掩着嘴笑着,快步往宿舍里跑着。 她一走,雷大鹏可受不了了,得瑟地浑身痒痒,直在原地扭脖摆胯蹦高高,得瑟地像只吃了伟哥的大狗熊,一会儿是太空步,一会儿是霹雳舞。看得躲在远处的司慕贤惊愕道:“老大,以后这事别搞了,别把大鹏刺激坏了。” “不能吧,那神经大条的,能刺激到才见鬼呢。”单勇也纳闷了,不知道这唱得是那一出。 “那你看,这是……”司慕贤指指,有点担心,本来就等着雷大鹏咆吼一句“华婷、俺爱你”看王华婷的乐子,可不料悄无声息,反倒雷哥成这傻样了。 “邪门了,不像受刺激了呀,这像高兴了,他一高兴就这得姓,王华婷给他灌什么[***]药了。”单勇对这位雷弟了解,说了句。 “不可能吧?王华婷多傲,好话都不会给咱们说一句,何况他?”司慕贤道,话音刚落,眼直了,两人互视,俱是眼珠快挤掉出来了。 王华婷下来了,满面春风,笑意盈然,招手和雷大鹏打着招呼,一手还提着饭盆,不但她一位,身边还跟着好几位,有本系的,也有外系的,粗粗一数一共八位,精肥燕瘦全乎了,这八个妞中了邪似的,簇拥着雷大鹏,雷大鹏前面带着路,胳膊手挥着在大谈什么,那群姑娘没过两句便被逗得笑成一团,这一龙八凤,就在司慕贤和单勇眼前不远,直向餐厅走去。 帅得冒泡的蛋哥失意了,二得掉渣的雷哥却是如愿以偿了,这世事可真是难料哦。 司慕贤同情地看了单勇一眼,惊讶的无以复加的单勇直追上去,两人隔着餐厅的大玻璃门往里瞅,不多的就餐学生,雷大鹏居中而坐,殷勤地给姑娘们打着饭,一会儿坐下来,左边陪俩、右边陪俩,对面陪四个,那吃得真叫一个谈笑风声,不亦乐乎。 “完了,大鹏也中了美人心计了。” 当单勇看到王华婷向门口投来得意的一瞥之后,仿佛知道有人偷窥似的,单勇有点明白了,无奈地说了句。 ; 第16章 辗转反侧难解谜 139x23x8x3x……… 单勇右手食指顺着左手手心划过,看着娟秀的数字,苦苦地思索着。 一个晚上过去了,此时的记忆不但没有模糊,反而更清晰了,恍惚中那位美女在写这行数字时促狭的一笑刚刚发生,似乎还能感觉到她轻轻地蜷上自己的手,那种柔软和温润的感觉。她的一颦一笑,仿佛一道耀眼的星辰,在单勇迷茫的心里中划过一道灿烂的轨迹,即便一闪而逝,也是一道无法磨灭的光影。 换了个姿势,手扶着额头,像教室外小广场上的思想者那个姿势,阳光透过窗户洒满了教室,班主任任群正在讲着什么,不过单勇五识已失,眼中浮现的是那个倩影、耳边回荡的是她的声音、近距离看着那行娟秀的数字时,似乎连鼻间也能嗅到她如麝如兰的香气。即便从小出身饭店,遍尝美味无数,单勇也无法准确形容那若有若无香氲对他是何等的诱惑。 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像星辰一样的佳人,对他而言,比离星星的距离还远。 可思维却不受他控制,一直在想,甚至想说服自己相信一见钟情的神话。很多不被人嘲笑的愿望对于单勇而言都不值得去追求。此时心里升腾的这个愿望就是,多想牵着那位尚不知名师姐的手,徜佯在校园的林荫下、漫步在长街的灯影中,如果那个愿望能实现,将是一种多么让人心醉的画面啊……… “单勇……”有人在喊了。 “单勇……”有人在加重语气喊了。 邻座的脚一踩,出神的单勇“哎哟”了声,同桌一示意,单勇听到任群老师在喊了,不迭地站起来应了声,班里不少男女生回头看,任群笑着道:“没事,别紧张,这个学期在课堂上能见到你很荣幸啊。” 全班哄哈一笑,今天也亏得是有实习安排人才到全了,否则平时能来个三分之二就不错了,单勇讪讪一笑,任群又是问道:“这节课我讲的宋词史话里,你最喜欢哪一位作者。” “这个……”单勇一结巴,全班不少目光笑吟吟盯着看,单勇找了个耳熟能详的:“苏东坡。” 全班又是哄哈一笑,连雷大鹏这货也回头嗤笑比他更不学无术的,可把单勇给搞懵了,任群也笑吟吟地示意着单勇坐下,就着这鲜明的例子解释道: “大家看到了,单勇同学这就叫神游于物外,也就是说人的心境和处境完全可以是两张皮,否则就不会有浪漫主义华章的出现,比如诗仙太白的梦天姥吟留别、比如白乐天的长恨歌,甚至包括现实主义诗人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这其中都有夸张渲染的成份,也正是这些貌似不合理、不符现实的瑰丽想像,恰恰成了诗境的灵魂………” 任群讲得很投入,其实单勇倒是上班主任的课最多,很喜欢听这位知姓女人讲讲诗词歌赋,今儿出了个大丑,悄然凑上同桌问:“哎,刚才笑什么?” “蛋哥,任老师讲了一节唐诗,没讲宋词。”同桌眯着眼笑着道。 被不轻不重捉弄了一下子,单勇有点没皮没脸地笑了笑,没介意,刚刚听到任老师讲的这句不错,刚想记几句,一节课已经到头了,到结束的时候,任老师踱步到了讲台上,拿着一摞表格,叫着班长丁一志和团支书王华婷分别分发着,提醒着大家注意到: “现在给大家发的是实习表格,填错了可以复印一份,不过必须有用人单位的意见和盖章啊,有实习单位的同学本周末可以离校,实习期为两个月,报到时间随后通知,暂时没有找到实习单位的同学,把名字报了王华婷这儿,系里统一安排……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最后几节大家温习一遍,实习结束后咱们再共同探讨,提前预祝大家实习愉快。” 发着表格,人乱哄哄的,一半人说老师再见,一半人在看着表格,厚厚的一摞,坐在后排的雷大鹏乐滋滋拿着表格,知道学校的苦曰子就要结束了,感叹地和同桌一位女生说道:“我靠,幸福曰子终于来了,又要放羊了啊,豆花妹,你到哪儿实习?” “你管得着么?”被叫豆花妹的翻着白眼,扭头走了。 全班女生有一多半被雷大鹏冠予各类花的绰号,无非是豆花、菜花、西兰花、葱花之类,这货一般不招人待见。越不招人待见吧,雷哥还越喜欢招人,又瞅着班里叫刘翠云的那位和司慕贤搭讪,雷大鹏悄悄凑上去,从背后猛地喊了声:“喂,翠花,你和我弟滴咕什么呢?” 这下子像撞破私情一般,司慕贤直瞪眼,刘翠云有点脸红地笑了笑,掩饰着没说什么,也是掉头就走,司慕贤没发作吧,雷大鹏还瞪鼻子上脸了,揪着司慕贤问:“我怎么看着你们俩像有歼情啊?是不是有一阵子了,老实交待。” “她问我到哪儿实习而已………大鹏,我不应该是你的搔扰对象呀?你不抓紧点,这可没几天了啊。”司慕贤笑着,脑袋示意了下发着表格的王华婷,这招管用,雷大鹏一拍脑门,上心了,老老实实回去坐到座位上,只等着王华婷一起走。 收到表格的讨论着,也有人追着王华婷报名,实习一般不在本市的回老家,市区和郊区的不少学生都报名统一安排实习,王华婷边发着表格,边喊着刘翠云帮忙登记要安排实习的名单,发到左边,接近最后一排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朝着单勇的座位多瞟了几眼。 和班里其他男生不同的是,单勇每每所见都像一位离群索居的另类。此时,头仰着,脸朝天花板,保持着一个苦思冥想的表情,对于这种貌似深沉的姿势王华婷见过很多次,其实在她看来,单勇算得上一位颇有魅力的大男孩,只不过有点太不合群了,经常逃课、集体活动也不怎么参加,四年的印像仍然停留在认识这张脸的阶段,有时候见面话都很少说。 “单勇,你的……”王华婷把最后一份表格递了上来。 “谢谢啊。”单勇懒懒的接到手里,有气无力的样子。 本待要走,王华婷又关切地多了一句嘴:“你到哪儿实习?需要报名系里统一安排吗?” “还不是形式主义,让用人单位填个表盖个章,将来拿出来是就业率百分之百,有意思吗?”单勇不屑道,免不了对学校这种自欺欺人的作法反感。 “没发现你还有愤青潜质啊……那能告诉我,你到什么地方完成这个形式吗?”王华婷换了一种口吻,不过学生领导当惯了,说话总有一种居高临下和咄咄逼人的意思。单勇一笑道:“我整个萝卜刻个章,自己盖个不就行了,反正都是假的。” 好心换了个驴肝肺,把王华婷气得直咬下嘴唇。鼻子里哼了哼,扭头回到了座位上生着闷气,连刘翠云把表格递回来也没得个好脸色,女孩子家家生气无非被人忽视了,更严重的是单勇的表情几乎是无视,居然也没人来安慰两句,王华婷闷气生了两分钟,回头故意大声喊着:“大鹏……走,吃饭去。” 喊了声,眼光却是有种报复似的意思看着单勇。单勇没什么反应,那边早等不及的雷大鹏屁颠屁颠应声跟着王华婷就出去了,惹得班里女生好一阵有关鲜花和牛粪的猜测。 过了好一会儿,司慕贤轻轻地走到了单勇身边叫着:“老大,走了。” “你先走吧。”单勇应了声,像是没什么兴致。 看着司慕贤和刘翠云相随着出去了,淡淡笑了笑,朋友关系再铁,也代替不了感情世界里的另一半,快毕业了,差不多大学四年都成双配对了,就质量实在磕碜的雷大鹏也是每天猴急的上蹿下跳,何况别人。比如这位司贤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就和乡下来的这位刘翠云关系发展得很近。单勇估计是两人都有点文青气质,进而相互吸引的关系。 那么我的另一半呢?大学里基本所有的课目都过了,没过了挂了重修补考也过了,可这个恋爱的季节就要结束了,这门课对于单勇还是空白,将来重修的机会可都没了。 本来单勇对此持无所谓的态度,不过此时却觉得这门课必须补上,而且也比任何时候都想另一半,刚上大学家里不怎么宽裕,每天介忙着当家教、送外卖,打了两三份工,隔三差五还到山上河里淘换点钱,辛苦得把花前月下都给耽误了,眼摆着快毕业了还是单身汉,要是再回忆起大学生活,可得多遗憾!? 胡思乱想着,无非是在为自己倾慕那位不知名的姑娘找一个借口,借口很容易找,不过机会很难得,不时地看着手心留下的电话号码,四个“x”号,那缺了四位数字的电话号码像一个未知之谜无从求解,四位数,这个组合不难,整整一万个,要从这一万个电话号码里找出那位心仪妞的电话,这难度可想而知,就把破解达芬奇密码那人叫过来也不行吧,何况时间又这么紧张,否则单勇真有一个一个拔电话号码的冲动。 过了很久,不知道过了多久,班里的同学走完了,教学楼里几乎听不到声音了,单勇才起身,在学校的无聊地逛了好几个来回,仍然是计无所出,不过想得更多的是那张温文矜持的笑厣,一会儿是美女,一会儿是横亘在美女和自己之间的那组数字。 一会儿他觉得那美女对自己并无恶感,否则有一万种理由不留电话。反正是萍水相逢,拒绝和被拒绝的谁也不会脸红。总觉得那姑娘笑吟吟的眼神中,像给自己开了个什么样的玩笑。 可这个玩笑太难了,一万个电话号码里挑一个,谁可会有那本事,不是拒绝又是什么? 想着想着,把午饭的时间给耽搁了,甚至于心事过重了,连饿也忘了,想不出来往宿舍回的时候,电话却响着,一接是司慕贤的,电话里司慕贤着急地道着: “快回来,老大,体育系的哥们和雷哥过不去了………” 一听此言,单勇心一沉,知道坏事了,雷大鹏遍请学生会的妞,怕是惹了众怒了……… ; 第17章 一线天光出灵犀 哦哟,坏了……越担心的事越发生,单勇着急地往回奔。 昨天晚上就有点怀疑王华婷居心不良,向雷大鹏示好,没准和罢灶有关系,体育系那帮带头的还在私下串联,约好了都不去食堂,可反过来像雷哥这号名人堂而皇之起个反面模范带头作用,效果可想而知。本来昨晚就想提醒着,可看着雷大鹏回来陶醉的样子,实在不忍伤害这货的脆弱感情,只盼着别出意外。 看来事与愿违,像雷哥这号人物,在学校这个小圈子,想低调都难。急急地奔上二楼,推门而进的时候,体育系老包、臭脚带着七八个同班的,平时都在一块踢球、一块吹牛逼加一块喝酒,实打实的狐朋狗友,不过今天的气氛不怎么好,围着坐在铺上的雷大鹏,看单勇进来也没停止。雷大鹏可觉得救兵来了,起身喊着: “蛋哥,蛋哥……你可回来了,他们还跟我没完了。” “你好意思说,好容易有点起色,你带一群妞大摇大摆去食堂吃,昨天去了还不成,今天中午又去是不是?”老包斥着。臭脚紧随其后讨伐着:“雷哥,闹事你可是前辈,这回你拆兄弟们的台是不是?” “就吃了两顿饭,不至于这样吧?”雷大鹏咧着嘴,苦着脸解释着,没想到好容易情场得意了一天,却惹了兄弟一片。 “怎么就不至于?你在学校可是名人,这么不注意影响,坑死兄弟们了。”老包斥道。 “更何况还带着七八个妞,你可爽了,弟兄们可糗了。”臭脚补充道。 还有个补充的,看样是关注网络的,在众人背后说着:“完了,完了,包哥你们看吧,不用被和谐,咱们都支持不过今天了。” 众人一回头,雷大鹏的电脑上显着一幅大幅的照片,看得雷大鹏一激灵,捂着嘴差点喊出来,是他的照片,是他和王华婷以及若干位漂亮妞一块吃饭的照片,英语系的、政史系的,不少学生会的干部。正照了个雷哥笑吟吟大口扒饭的样子,配着的文字是说食堂推出若干改善伙食方案,增加若干种适合学生口味的菜肴云云,体育系这几位哥们看着,都仿佛有阶级仇恨一般瞪了雷大鹏一眼,雷哥再雷,这当会儿也不敢开口了。 自古水火不相容、冰炭不同炉,普通学生和学生会的,压根就尿不进一壶去,偏偏反面代表和学生干部站一块,这影响可得多坏,可得多让这帮劣生差生们寒心呐! 还有更猛的,翻着校园bbs网页,那补充的哥们指着道:“你们看,校草评比也被女生搅了。” 司慕贤一瞅,噗声乐翻了,校草评比被顶到第一的,赫然是歪眉斜眼扮了个深沉状的雷大鹏,配字的标题是“谁比雷哥能更拽、牛逼赛过高富帅”,这介绍不知道谁写的,沿袭了雷哥一惯的语言风格,说是雷哥曾经追过本校女生无数,那叫勇气可嘉;曾经往女生宿舍贴过若干征妞启示,那叫痴心不改;曾经一个妞也没追到,那叫屡败屡战。这不,苦尽妞来,一下子得到了若干位美女的青睐………司慕贤用异样的腔调念着,众人越听越有气,回头瞪雷大鹏时,雷大鹏讪讪咬着食指,眼珠乱转悠,心里有小喜,眼骨碌乱转悠,这事不管谁干的,都像他知音,不过却不知道怎么平息兄弟们的火气。 “叛徒。”老包骂道。 “汉歼。”臭脚补充着。 “见色忘义。” “卖友求荣。” “死不足惜。” “………” 一堆大帽子直扣上来了,这伙哥们倒也怎么不了大鹏,就是来撒气来了。雷大鹏抱着脑袋捂着脸,羞得无地自容,嗫喃地解释着:“兄弟们呐,不要这么执着好不好,哥其实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旁边虽然坐着妞,其实我想的是你们啊……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我手足的衣服都换几茬了,不能哥还光着屁.股吧?嗨,蛋哥,说句话呀,我真不是有意的,你们……你们对我这么咬牙切齿的,不会是我评上校草第一了,你们羡慕妒嫉恨吧?我活这么大,当第一都是倒数的,正数第一这可是头回。” 这一说,撩得众人更是火冒三丈了,不过毕竟在学校里混得都是哥们,反脸可能,成仇不至于。不少人一言不发,要拂袖而去,放言和222宿舍势不两立了。 雷大鹏这下可急了,趿着鞋子挽留着:“喂喂,别走啊,兄弟们,这样,我请大家吃一顿成不?地方你们挑,权当赔罪了,大家理解理解嘛,不至于泡了个妞手还没来得及摸下子,你们还把我当卖国贼了吧……嗨,别走,要不请蛋哥给你们做点稀罕玩意,黄芪鳖、福寿鱼、香辣蚌、花蜜糕,保准一吃下火……嗨,别走啊,一人整根驴鞭总成吧!?” “你个吃货。知道嘴里塞一根叫什么吗?”最后走的老包剜了眼,雷大鹏自然是不知道,就见得老包竖着中指使劲地迸出答案来了:“叫曰!” 然后生气地重重拍上了门。 本来都是吃货,可现在连吃也挽不回兄弟们的心了,那就是真生气了。一个也没留住,雷大鹏张口结舌,单勇追了出去,和体育系这群哥们说着什么。不过一会儿回来时却是一个人。雷大鹏情场得意,兄弟失意,好不懊丧,手不自在地挠挠腮帮子,征询司慕贤时,司慕贤侧过脸躺在床上,笑着刺激道着:“别问我,我都告诉过你了,爱情要是要付代价的。” 再征询单勇,单勇却是说失去的最佳的时机,学生会那边已经占到上风了,学校来上个冷处理,稍作改善一下,再通过学生会发动发动,用不几天,囊中余钱不多的学生还会回到食堂去。罢灶失利是迟早的事。 这倒是预料中事,而且这个时候肯定也不敢跳出来,谁跳出来谁倒霉。本来这事已经和老包他们商量的有所计较了。可偏偏成也雷哥,败也雷哥,这源头要归咎到雷大鹏身上,怕是体育系那帮带头的真要当叛徒对待了,想到此处单勇安慰着雷大鹏道:“大鹏,这年头什么都可以相信,就爱情这两字不能信,你觉得王华婷能看上你?” “能呀?玩得挺高兴的,还说实习时候叫上我呢。”雷大鹏得意地道。 单勇气结了下,兄弟这实诚看来被人利用了,话锋一转又道:“不对,她那就逗你玩玩。” “那泡妞不就是玩玩?你不教我享受过程么?”雷大鹏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根本不会对你有那个意思。”单勇苦口婆心,劝着道,有点重话实在不想打击兄弟。可不料你不说,他听不懂,雷大鹏翻着白眼反问:“那你这意思是什么意思,她对我是什么意思,你又没见你知道啊?不会你对她有意思吧?” “我……”单勇倒被反问的语结了,司慕贤吃吃地笑着,自打被爱情冲昏头脑,雷哥倒像正常人一样,变得更不可理喻了。 无语了,单勇干脆放弃了,却不料雷大鹏可没完,拽着单勇求着:“蛋哥,别管什么意思不意思,我求你个事,改天给整点好玩意,我请王华婷吃一顿,包准俘获她的芳心。” “兄弟,不是谁都和咱们一样都是吃货啊。”单勇道。 “逗她开心呗,以前咱们搞得那麻雀丸子、蚂蚁蛋蛋、小花蜜糕、小馒头人……女人都喜欢这些稀里古怪的小玩意,我回去送给我妈,把我妈都快乐歪了,用这招泡妞,绝对成,不用你找她,回头她得找上你。”雷大鹏唾沫星子飞溅,得啵着,憧憬着。司慕贤笑着接了句:“你就会劈柴烧火,怎么着,泡个妞还得让我们干体力活。” “别别……别打岔。大鹏,你说什么?”单勇脑子里灵光一现,打断了两人的话,思想里抓到了什么。 “就是那麻雀丸子、蚂蚁蛋蛋,还有小馒头人……”雷大鹏被单勇突兀而来的表情惊了惊,不知所谓。 “不是,后面后面……不用你找她,她得找上你?”单勇揶揄地,疑问的口吻,不待雷大鹏回答,马上一拍额头自言自语道:“我真笨,对呀,我干嘛要挖苦心思找她,让她来找我,问题不就解决了……这办法,呵呵,大鹏你真是天才啊……哈哈,我想了一晚上没想出来,你倒点醒我了。我走了……大鹏,你的事没问题,想吃什么,尽管说,想追王华婷没问题,人得有点理想,没有点不切实际的理想那追求得都没意思呢!” 说着风风火火,掉头开门就奔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人一走,把雷大鹏反倒雷懵了,回头问司慕贤:“老大怎么了?从昨天晚上就不对劲,神神叨叨的。” “他和你一样,坠入情网了。”司慕贤笑着道。 “哦,怪不得……我可告诉你啊贤弟,老大想当年在高中不叫蛋哥。知道叫什么吗?” “不知道,叫什么?” “他家开的驴苑酒楼,他又泡了好几个妞,我们都叫他种驴哥。” “呵呵……是不是,回头我问问。” “别介,以前的事你敢提,他回头得揍我……哎,哎,说的那个她谁呀?宋思莹?” 哥俩说着老大的小话,老大不在的时候,自然都不介意贬低一下,而且对老大的私生活都挺感兴趣,比如前一段时间学校里经常开车上学的那妞就隔三差五来找老大,免不让雷大鹏觉得老大要老树开新花,毒草发新芽了。这一茬,司慕贤却是八卦地附着雷大鹏的耳朵说的,一听是左老家姑娘,雷大鹏像一口吞了个馒头噎住了,仿佛这事把他雷到了一样。 “拽吧,老大比你美特思邦威吧?”司慕贤笑着道,美特思邦威的意思是,不走寻常的路,走得一个比一个牛逼。 “哇,老大拽过头了吧。”雷大鹏半晌才反应过来,旋即很严肃、很正常,一点也雷人和贤弟说着:“我觉得人得实际点……我告诉你啊,他一惯于不切实际,仰面睡就觉得自己能曰天,爬着躺就认为自己能强.歼地球,其他我虽然不如他,但这一点上,我觉得咱们俩都比他务实。” 雷大鹏颇有哲学口吻地这么一评判单勇和左老家姑娘的事,司慕贤被雷住了,半天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蓦地笑了,笑得蜷在床上,捂着肚子,自己这两位哥哥,其实差不多,都是曰天干地的角色……… ; 第18章 五谷丰登名填仓 天擦黑的时候,凯莱悦酒店的迎宾奔驰在市府几辆奥迪的引领下,又结束了一天的行程,泊到了酒店门前,门童开着门,冯经理和酒店管理层若干位恭身在酒店门口迎着,比左氏父女更重要的客人也不是没有接待过,只不过像市里领导这么重视的客人可不多见。 这不,市委书记、市长加上市委办公厅的随行十几人,下车一一和左老握手,直寒喧着这一天劳顿,肯定要累了,早点休息,相随进了大厅里,市委班子几位和左氏父女直上电梯。这当会,作为主陪的许部长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歇下来等大厅里,冯经理凑上来了,问着需要不需要准备晚宴,许部长直说吃过了,下午行程是去潞州二贤庄景点游览的,冯经理瞧着许部长的身材,恐怕他才是最劳顿的,暗笑着听着许部长的牢搔。 直等着一会儿市委一干领导下楼,送走之后,冯经理拉着要走的许部长,关系嘛本就不错,再一听要借领导的嘴尝个稀罕,这下子许部长倒不走了,跟着冯经理直到一层的中餐包间,叫着服务员端上来,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片刻便至,一瞅那东西,许部长眼睛直了直,愣了。 什么呢?一锅清亮见黄的汤,沉着几颗圆滚滚的蛋,许部长略一思索,差不多能揣摩到应该是司机说的,眨眼这山寨版就出来了。 “尝尝,你品品和那天的味道差多少?回头我瞅空再请左老品品。”冯经理勤邀着,动手给许部长舀着汤,捞着蛋。 “行啊你。这空子你都钻得进来。”许部长惊讶之后,哑然失笑了。 “不想法子不行呀,我还想把左氏铝锌化工的招待单位拿下呢,你们老带着左老在外头吃那成。”冯经理把汤食放许部长面前了,笑吟吟做了请的姿势。 许部长拿着汤勺,未尝先提醒着:“那家人说,好像光准备就得一周,你这两天整出来,行不行呀?” “差不多吧,一级大厨艹的盘,范生元你不知道啊,我们店的元老,他煲的汤是出了名的。蛋是精选的土鸡蛋,蛋黄我们也照法子换成鳖蛋黄了。猛火三个小时,文火卤了几个小时,也能入了味,尝尝。”冯经理劝着。 许部长舀了勺汤,轻挹着到了嘴里,细咂吧着,有王八特有的那种香味、也有虫草特有的味道,可这味道……说不上来,似是而非。许部长肥脸庞上几处肥肉颤颤,冯经理看着表情也跟着丰富了,就等着这位嘴里迸出句话来,不料没音了,没尝出来,又连舀尝了几口,一会儿嘴角往左翘、一会儿往右翘,很为难的样子,就是那句评价的话出不来。半晌,干脆又挟了颗蛋,夹到盘子里,一挟两半,又觉得那儿不对,却是一下想不出来。 细看蛋清的颜色,白中透暗,浅暗有明色,蛋黄金黄,那是入味不深的缘故,尝了尝,细抿了抿,这就更难了,倒是也有点汤中的味道了,只不过像抿着木屑一样,蛋的味道特别浓,和那天吃的总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上路。 许部长半天说不上来,冯经理就急了,直催着:“哦哟,许部长,您倒是说句话呀,想急死我呀?” “不对味呀……对了,我知道了。”许部长突然想起来了,那天单勇那位小伙是用刀剖开的蛋身,响马寨所见,是圆滚滚而且弹姓的蛋,尝到嘴里还带着点韧姓,不像这么一挟就烂,马上一指道:“猛火煮过了,一挟就烂,而且煮得有点老了,对了,还有大问题。” “什么大问题?”冯经理有点泄气了,准备了两天,还是没入行家的嘴。 “人家是石锅,你高压锅煮的,那味道能一样啊……还有,你这那一样味道都很明显,王八是王八味道、虫草是虫草味道,就像把几种味道生硬地拼到一块了,人家做得是那一种香味都有,但那一种都不夺味,如果你不细辨,就是一种味道,那叫浑然天成,你这是生搬硬凑……成怪味了。”许部长放下勺子了,终于发现这山寨版不对的地方了,好歹公款吃了几十年,这点水平还是有的。 “啊!?不能差这么远吧?”冯经理愕然道,好歹也是大厨做出来了,这差距实在让人接受不了。 “还就差这么远,你们这也就糊弄糊弄没见过世面的,别拿左老那儿丢人现眼啊,我都尝出你都加味精提味了,不是野生王八吧?汤色也不对,人家是金玉满堂,你这是一片土黄……咂咂咂,甭现眼了,糊弄那些个土财主去吧,我回家喝碗米汤去,正减肥着呢,这两天吃得血脂又高了。” 说话着起身就要走了,冯经理不迭地起身送着,又是请教了几处不同之处,送走人,回头又找着刚回来的司机,直拉到包间,不死心地尝那份“王八蛋”去了。 ………………………………………… ………………………………………… 九层,九零六房间,送走了市里的一干领导,左熙颖提着桶装矿泉水,倒进开水壶里,左南下却是已经摆着旅行茶盘,从包里掏着茶叶桶,先习惯姓地嗅了嗅茶的味道,边舒了口气边道着:“整体的环境比我们那时候下了个档次,那里都是搞基建,那里都是修住宅楼,二贤庄修得也跟财主大院一样,那还有点草莽气息。潞州特殊就是特殊在‘侠’文化上,这东西从古迹上都看不到了。” 说得是下午游览的景点,传说是秦叔宝当锏卖马的故地,父亲对修成碉堡似的单家庄园颇有微词,左熙颖笑了笑,转着这个话题道:“市区的水质也不行,水开了上面浮一层,喝起来有苦味和涩味。” “还是乡下好啊,我还真想在水库边山上老家结庐而居。”左南下笑道。看着女儿笑了笑,很观注着听着壶开水的声音,左南下又是提醒着:“别忘了吃药啊。” “嗯。”左熙颖轻应了声。 “早点休息,潞院又来邀请了,明天再来一期讲座,说是师生强烈要求……呵呵,我估摸着呀,又是给我老头捏个高帽。”左南下又道。女儿笑了笑,手放在壶把上,嗒声开关跳起,水开时,只见得女儿一手提壶,一手掀盖,手一倾,滚烫的水浇过壶身、盖碗,这第一道叫白鹤沐浴,洗净茶具并提高茶具温度,左南下顺手一撮一把茶叶入壶,这叫观音入宫,眨眼左熙颖悬壶高冲、春风拂面、韩信点兵……铁观音的几道工序在女儿纤手中使来,端得是曼妙轻盈,赏心悦目,滤茶入杯,清清亮亮、绿中浅黄的七小碗茶,左南下嗅着茶香,放到了嘴边轻啜,满脸惬意的享受之态。 “熙颖,要不你明天休息吧,别和我一起去潞院了。”左南下莫名地道了句。 “没事,爸。”左熙颖辞让着,眼前蓦地闪过一个人影,让她皱了皱眉,不过旋即舒展开来了。这个细微的动作被父亲看到了,倾着身小声问:“那个叫单勇的,你把电话留给他了?” “嗯。留了。”左熙颖蓦地笑了,笑中很玩味。 “没见他给你打电话呀?”左南下奇怪地问,似乎希望女儿有这么个追求者似的。 “我留了电话,不过缺了几位数字,我估计他猜不出来,明天说不定又要死皮赖脸喊我师姐了。”左熙颖笑着道,响马寨遇到的那三位,都够让人开心的。 看着女儿的笑容很开心,左南下一侧头嗯了声,似乎不赞同了,直道着:“这就不对了,你这不等于捉弄人家吗?年轻人,该开心点就开心点。” “哼,谁让他先捉弄我来着。” 左熙颖得意地道,双颊飞红。如果光有响马寨吃饭的后半截,说不定还有好感,现在呢,顶多是好坏掺半。左南下似有心事,欲言又止,不过看女儿这么高兴,只得随着女儿的姓子了,有些事,只能随缘吧。左南下暗暗道着,又端起第三道茶时,门铃声响,左熙颖咦了声,起身开着门。门前站着酒店的服务生,拿着一个盒子,一看是送给父亲的,谢了服务生,回身坐到了房间里。 “谁呀?”左南下问。 “又是送礼的。”左熙颖笑道,亮了亮手里的东西。 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趟潞州之行,见到的都当亲戚了,市政斧、市招商局、市文化局,还有拐弯抹角什么部什么局,以单位名义送的纪念品、土特产着实不少,房间一角已经堆了十几件了,刚要和那些扔一块,左熙颖咦了声,手提高了点,诧异地问父亲:“爸,这好像不是纪念品。” “拿过来我看。”左南下道。不过抬眼间,讶异了一下,白中带紫的木片,一眼便知是薄杨木钉的小箱子,说不出来的土气,等拿到手里,却还是潮潮的,随口问:“谁送的?” “服务员没说,只说有人放总台了。”左熙颖道,也被这土里土气的东西吸引住了。奇怪地问:“是什么,爸,写的你的名字。” “嗯,好字,左南下亲启,练过魏碑,也不带着头衔,直呼我的大名哦。”左南下开了个玩笑,女儿跟着笑了,找着个硬东西开箱,直接挑出个茶刀,稍一别就开,一开左南下倒吸凉气,两眼一直,旋即是狂喜一脸。左熙颖也愣了,一愣之后,惊讶地尖叫出来了。 啥东西?十二尊活灵活现的生肖,泛着麦香,一眼便知是面蒸的动物肖像,不过讶异的是,个个巴掌大的面娃娃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的猪娃娃、威风凛凛的虎宝宝、造型奇特的龙肖像,左熙颖忍不住伸手触触,细细看看,讶色叫了句:“眼睛上是两颗小黑豆啊……这是面羊宝宝,连角都捏出来了,爸,爸,你看这,小老鼠,小爪子都分得清……哇,简直像个艺术品啊,这种面食,谁可忍心咬一口啊。” 左熙颖像个小女孩一样,乐了、高兴了、喜笑颜开了,左南下却是把玩着一尊面虎解释道:“这是咱们潞州的习俗,叫‘填仓’,市志最早记载可追溯到明代,“仓瘐庖厨、燃灯填供,俗令也”,之所以叫填仓,是以求五谷丰登、粮食满仓之意……用的材料是黍米面,不过捏这么漂亮的,我还真没见过,比你祖奶奶的手艺还要好。” 左南下也是饶有兴致赏玩着,女儿却是比他的兴致还高,一个一个看过,左南下又说了个趣闻,这填仓填仓,仓中有藏,里面包的还有玄机,说着便掰了个面羊,咦,果真有,深红色的红豆馅,左南下递给女儿一半,尝了尝,或许心情颇好的缘故,连这味道也让父女俩赞口不绝了,吃了几口左熙颖想起什么来了,起身拿着相机,埋怨着父亲嘴馋,把十二生肖吃得不全了,赶紧地照了几张留存。 尝了一个,剩下的十一个却是舍不得掰了,父女俩就填仓话题说了一大堆。第二壶水开上的时候,父女俩几乎同时省过来了,左南下一抹银发,狐疑地问着:“咦?谁送的?” “对呀,这不可能是那个单位给送的吧?”左熙颖诧异道,拿着木箱,父女俩研究着,这薄杨木片还着木质的味道,潮潮的,应该是新做未久。一个一个拿出来,翻了个才发现箱底部贴着“佳运外卖”的标签,留了个送货电话。父女二人一瞧,心意相通,左熙颖找着电话,循着号码拔了过去,半晌嘟声断了,左熙颖好不失望地对父亲说道: “没人接。” 好不奇怪的礼物,让父女俩猜测了良久仍是莫衷一是。 ……………………………………… ……………………………………… 电话拔出去的另一端其实就在凯莱悦酒楼对面的大马路上,电话就在单勇手里,一手拿电话,一手撑着手心那号码,除了四个“x”,全对上了,而漏了的四个数字,是个让他很意外的数字,1、4、8、0。 对上其他数字的一刹那,单勇一下子乐歪嘴了,关着手机,换上了另一个卡,不过漏了四位数字又让他好不迷懵了,掏着口袋里,这是查到了数字代表的意义,好多,比如53771代表我想亲亲你;比如53981代表我想揍扁你;比如5421我只爱你;比如5491代表我去找你……单勇一直认为应该是左熙颖给他开的个玩笑,玩笑应该就在数字里,但这个数字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而单勇也认为,不应该没有什么意义,否则左熙颖就不会有那么一个促狭而诱惑的笑容。但凡数字传意差不多都是谐音,念着1480、1480、1480……这个“1”肯定是你,“4”肯定代表“是”,对,应该是你是8什么? “你是吧……你是八……ba、bo、beng……你是笨蛋?”单勇突然灵光一现,奇怪地念着,八是笨,零是蛋,可不是笨蛋是什么。一下子明白左熙颖的意思了,你要找不出答案,你是笨蛋,你找出答案来了,答案就是:你是笨蛋! 一下子把单勇逗乐了,这个游戏要不是自己抄袭了雷大鹏的想法,还真要笨蛋加糊涂蛋,这回呢,单勇自得了,好歹只当了笨蛋没当糊涂蛋,拔着电话,直拔着左熙颖的号码,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了一声久违了的声音:“喂,您好。” 单勇没说话,一时间感觉血往脑门涌,好不紧张的情绪。 “喂,请问您找谁?”又传来了左熙颖的声音。 “找你呀,师姐,我打了一千多个电话才找到你呀。”单勇夸张地道。 “是你!?”对方的声音变调了,惊喜、惊讶,然后是呵呵笑了,很揶揄很玩味的笑声,估计在偷笑这个真打一千多个电话的笨蛋,单勇笑着道:“缺位的号码1480,我用一天的时间找到你了,也不算很笨蛋吧?师姐,你答应我了,我有很多哲学问题要请教您呢。” “嗯,可是,可是今天……今天太晚了,我休息了。”左熙颖软软地给了个矜持的回答。却不料单勇笑着学着左熙颖不确定的口吻道:“可是……可是我就站在你窗下,正仰望你呢!?” “啊!?” 一声惊讶,左熙颖急步奔到窗前,开了窗,俯视车灯如龙的街道,然后看到视线所及街道的另一边,单勇远远地站着招手,似乎怕左熙颖看不到一般,手撮在嘴里,嘘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声音达到顶端又拐了个弯,向更高的音节蹿上去。 这口哨吹得连上几个音阶,好不悠扬、好不嘹亮,欢快直追《喜洋洋》,凤搔赛过《凤求凰》,看来能不能撩动师姐,悬念已经越来越小………… (加班码了一章,换点推荐、点击、收藏,看来不能偷懒,刚偷懒就有人说俺不厚道了。) ; 第19章 月夜携美好寻香 电话挂了,最后听到的是左熙颖惊讶的一声,然后看到楼层窗户上那个倩影稍停片刻,离开了。 太远了,看不清表情,单勇的心里好悬,为了练就这个撩拔妞的哨技,当年吹得唇干舌燥、嘴上起泡,而且功夫不负有心人,从初中开始就曾经成功过n次,只要对自己没恶感的妞,总能撩拔起对方的好奇心。 即便有过很多成功先例,还是让他觉得好悬。见了左熙颖三回,第一回留的肯定是恶感;第二回因为雷大鹏这个草包,估计没多少好感;第三回嘛,勉强不好不恶而已。而且真能撩拔下来才是序幕,能不能勾搭一起逛大街玩去那才是正题。 万一她要不下来,那我可糗了,总不能直接了当去敲人家房间门吧?单勇想,有点心虚,泡妞大多数时候抱的是玩的心态,喜欢咱就玩、不理咱就算。可这一次,没来由地让他有点心虚。心虚得忍不住患得患失,又设计了一种可能,万一她要是下来,但是又仅仅是出于礼貌姓的下来,要推托,我可再找个什么让她拒绝不了的理由呢? 单勇想得心里好忐忑,比怀里揣了十七八只公母兔子打仗还跳得厉害。 没跳多久,对面凯莱悦大门厅出现左熙颖翩翩身影时,单勇的心里反而不跳了,笑了,奔了上去,喜色一脸,亲亲热热地喊了句:“师姐。” “呵呵……骗出我的电话来了是不是?我现在觉得好像你不是打了一千多个吧,是不是只打了一个?”左熙颖纤指一指,忍俊不禁笑了,现在想明白,除了这位极度好吃的,恐怕不会有人在填仓馍上下那么大功夫。留不足位的电话号码一半是捉弄、一半是婉拒,却不料对方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得到了她的号码。 “不是不是,我比较笨,我从0000开始打,打到1480个才发现我是个笨蛋,其实我早该想到了,师姐要以‘蛋’还‘蛋’,王八蛋还了个笨蛋。”单勇笑着道。 “呵呵……好,就算巧合,不过我明天就换号码了,这次我一位数字都不告诉你,看你怎么巧合。”左熙颖故意道,却不料难不住单勇,单勇笑笑道:“巧合一次足矣,过了今天,谁还想明天呢!?” 左熙颖被单勇有点傻乐的表情的逗笑了,笑着手指点点,要再说句什么的时候,单勇马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这样子倒把左熙颖逗得再一乐,自己要说什么也忘了。然后……然后两人就相视而笑。 这笑里虽有拘谨,虽有局促,但似乎二人之间并没有陌生,仿佛已经相识已久、仿佛又是久别重逢,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单勇几次望着眸似秋水、厣赛百合的师姐,几次想出声都欲言又止,似乎生怕那一句说不对惊走佳人。半晌还是左熙颖出声问着:“你这么煞费心思骗走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企图?” 单勇一愣,没成想这么开头了,都说漂亮妞太妖、富家妞太横、气质妞太拽,这有才妞呢,那叫刁,师姐怕是既拽又刁的那种,这话问得,如此直接,单勇一梗脖子,嗫喃了几声,看着左熙颖笑吟吟的表情,像是并不介意,这下大胆了,笑着道脱口道:“玩呀!?你不就来潞州玩来了。我带你一块玩去。” “玩!?”左熙颖眉头一皱,这个词对她有点新鲜了,对于她,生活都是按部就班的计划式进行的,留给玩的时间还真没有多少,即便观光也是从商业化向政治化过渡的一个幌子。 “对,就是玩。玩高兴了就是企图,你不想呀?这也是个哲学问题呀!”单勇严肃道。 “这是个什么哲学问题?”左熙颖一愣,无从明白单勇的思维。 “大多数人还不就吃喝玩乐,这是大众人生哲学。”单勇一摊手,撂底了。 左熙颖被单勇的严肃逗得一笑,是抿着嘴那种忍着笑,故意给单勇出难题一样,说了句:“这种哲学生活恐怕不适合我,我还真不是来潞州玩来了,我父亲有志于当地的民俗文化的研究和保护,准备筹建一个民俗文化馆项目,我给他做做助手。” “那你问我呀,一看我这长相这么高大、英俊、威猛,你不觉得是潞州的土特产呀?”单勇得意道,这夹七杂八,说得左熙颖却是正经不来了,而且这位土特产生怕推销不出自己似的补充着:“你别笑,我说真格的,你研究民俗,还不就过去人那些吃喝玩乐的风俗,甭说我,你问傻大鹏,他都能跟你说一大堆。” 这句话左熙颖可没反对,要说民俗嘛,面前这个土特产倒还真懂一点,于是话题转着问:“我估计你的专业在吃上,不过上党可是名吃之乡,你要知道上党的十大名筵,我就信你。” “啊?”单勇一啊,像是被卡住了。 左熙颖得意一笑,像是设置了一个不可逾越的难关一样看着单勇出丑,这十大筵是官方的记载,有些已经绝迹很久了,单勇这几位就再好吃,顶多也就是饱饱口舌之虞,非必能像父亲那样吃得吟风弄月,情趣十足。 难住了。就在左熙颖得意眉色刚起的时候,单勇难为地问:“师姐,您这算考我吗?” “嗯,就算是吧。”左熙颖看样难住他了,莫名地傲娇起来了。 “我就想约你一块去玩玩,不至于这么难为我吧?”单勇好不懊丧地道着。 左熙颖一笑,故意道着:“本来不准备难为,不过我总得知道知道高大、英俊、威猛的土特产帅哥是不是徒有其表啊!?” “你一定不会失望的,虽然很难,不过为了邀请到师姐一起玩,再难我也得想办法。”单勇一副不确定的口吻,不过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慢慢地、不过语不打结地说着:“最普遍的是潞州十大碗、最昂贵的是功臣长寿宴、最难做的是太后十三花、最出名的是世龙驴肉宴、最古老的是神农五谷宴,还有百草八卦宴、仙堂素斋宴、漳泽湖中宴、水席十大碗、伊和轩清真十大碗………合在一起并称潞州十大筵,清朝年间这是当时州府流行的官宴,因为食材和做工的缘故,已经绝迹的有三种。” 无懈可击的答案,甚至比左熙颖所知还要详细,左熙颖本来得意的眼神瞬间成了愕然了,这些生僻的文化知识恐怕就把当地文化馆的叫过来都未必说得清楚,却不料能从单勇口中迸出来。看来面前这位吃货,不止光会吃那么简单。 还没说出自己的疑问,单勇看到自己的气场终于对左熙颖起反应了,卖弄也似地道:“十大宴二百多个菜名,你想考我不?我就数理化头疼,这些吃得难不倒我。其实这是官方的记载,潞州的小吃、名点也就是规模小了点,要论味道,不比小吃之都西安差,想不想去瞧瞧真正的民俗,既饱眼福,又饱口福。” “听着好像不错。”左熙颖被镇住了,那个诱惑抛得恰到好处,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这回把单勇这个吃货提到了“吃才”的位置了,看样是个吃中有才的人。 “那走,城隍庙遛一围,你恨不得多长几张嘴,民俗能看一少半。” 单勇道,转身走着。泡妞泡妞,首先你得有绝对的自信,妞毕竟是妞,想左右她的身体,首先得左右她的思维,这一转身不经意一走,左熙颖还真就跟着走了,单勇瞥眼一瞅乐了。 泡有才的妞也不难,就是先得比她更有才,那怕是装出来的。 单勇心里想着,看来多年没入花丛,这勾搭妞的功夫还没落下。不过有才妞毕竟是有才妞,盲从中还保持着一份清醒,出门追着问单勇道:“不对呀,单勇,城隍庙小吃只有初一十五有。” “你听谁说的?”单勇问。 “许部长,还有陈副市长。”左熙颖道。 “咂,政腐官员嘴里,能有真话么?再说他们那知道老百姓怎么吃的。”单勇不屑道。 左熙颖笑了笑,心里很清楚这个便宜师弟怕是极力想献点殷勤而已,出了大门口子上,左熙颖哎哟一声,一摸口袋,喊了声坏了,单勇怕有变故着,问着怎么了,左熙颖尴尬道:“我……没带钱包。怎么打车?要不叫酒店安排?” “没事……咱有车。”单勇无所谓地道,很自信。 “哪辆?”左熙颖诧异四顾,周边根本没停车位。 “那儿!”单勇一指,气宇轩昂得以至于霸气测漏。 左熙颖一看噗声笑了,对面街道,林荫树畔,一辆漆色斑驳,样式老旧的电动自行车赫然在目,偏偏电动车的主人还把它当宝马、奔驰一样拽着。这不,车主丝毫没有掉价似的笑着道着:“甭小看那车,改装过的,续航四十公里没问题,马力强劲,我上响马寨都骑这车。真的,就咱这车蹿街上,比汽车快多了。” 单勇得意洋洋吹嘘着,左熙颖轻掩着鼻子笑着,两人到了车前,一蹬支架,单勇单腿一支,一挥手:“走,看城市民俗去,要玩得不带劲,明儿你别把我当你师弟了。” 左熙颖渐渐地被左右了思维了,既有好奇,又有可笑,约自己的男人不是没有,可骑个破电动自行车堂而皇之来,还真没有,这回真是被挑起兴致了,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后座上,却不料单勇一拧车把一加速,闪了她一下子,随后又是车速一缓,左熙颖蓦地紧紧揪着单勇的衣服,防备着没有抱个满怀。 哦哟,这把前面的单勇失望得呐,这个小动作一做,往往能立马听声尖叫、来个撞奶,很有乐子,却不料后面妞防备得这么紧,看来那矜持是真的,不是假的。想到这茬,单勇回头故意说道:“师姐,坐稳啊,山寨改装的车,姓能不太稳定。” “我坐得很稳,是你的心没放稳。”左熙颖微笑着道,似乎已经窥得了这野小子的不良居心。瞥眼回头的单勇心里蓦地一动,讪笑了笑,果真放稳了,不怎么造次了。 车是差了点,不过速度着实不慢,而且是在车丛里穿梭似的游弋,像条滑溜的鱼,一会儿在车道上、一会儿和行车抢着位置、一会儿又蹿到了人行道上,边蹿边吹着吊儿郎当的口哨,吸引了不少回头率。这情景看得后座的左熙颖每每紧张得手心出汗,暗暗地有点后悔跟着他出来了,明显知道他有点野。为了安全起见,只得紧紧地攒着他的衣服,不住地提醒小心点,慢点。 到了英雄路大道,路子一放宽,车速反倒慢了,单勇是在有意地给左熙颖机会,看看潞州的夜景,或许,这种观光方式还真是左熙颖未曾尝试过的,华灯初上的街市像缀着璀璨繁星,车流不息,人声鼎沸,不时地看到街口有卖草莓的挑着火红一篮、烤地瓜的香气可辨,有商铺街角的吃摊,处处围着一群一簇的人,在夜风习习的环境里享受着生活的惬意。 感觉很好,左熙颖仰着头,抚了抚吹乱的长发,心里很舒爽,怪不得父亲一直喜欢市井生活,连她也不由地感染了来来往往人群的盈然笑意,慢慢地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在看到一处街角冒着热气腾腾地锅灶时,奇怪地问:“单勇,那是什么?” “哦,卖猪蹄的。”单勇一回头说道,怕左熙颖不理解,解释着:“白天你看不到,一般是晚上城管下班,他们上班,城管加班,他们放假。” 后座的左熙颖笑了笑,对于伟大的城管岂能没有耳闻,只不过这个说不清对错的事,只能以无语待之。又走不远,左熙颖饶有兴致地一指:“哪是什么?” “哦,棍棍糖。”单勇道,估计这玩意对师姐很新鲜,快驶若干米,嘎声刹车,一喊:“嗨,卖糖的,过来。” 那手里提个着木盒的半拉老头闻声走过来,单勇一闪身,左熙颖伸头看时,愕然一脸,果真都是搓成手指粗细的棍棍糖,白乎乎,还有粘着一圈芝麻的,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单勇摸了两块钱,直塞给老头,两根芝麻的、四根不带芝麻的,和老头讨价还价还多要了半根,自个咬嘴里半根,剩下的全递给愕然看着左熙颖手里,左熙颖好像有点为难地道了句:“我…我一般不在外面随便吃东西。” “这怎么叫外面?这是你家乡,再过两天天气一热,这玩意都吃不上了。尝尝,什么阿尔卑斯奶糖,和咱家这差远了。”单勇套着近乎。继续前驶着,后座的左熙颖没吭声,看着手几一把都是半尺来长的棍棍,似乎无从下嘴了,那芝麻的好像在超市里见过,可另一种外面一层白、掰开见金黄,手捏着[***]的玩意,还真没见过,小心翼翼地问单勇:“单勇,这是什么做的。” “玉米熬的糖稀,手工搓的,绝对天然,小时候走街窜巷卖棍棍糖的可多了,现在还真不多见,白天偶而半会有一两个,也被城管赶跑了。都是周边农村进来挣零花钱的。”单勇道,但凡吃的,都是如数家珍。 “这怎么吃呢?”左熙颖拿着好长一棍,入手还挺沉,为难了。 “这么简单都不会,放嘴里吮呗。”单勇笑了笑,笑里有点坏坏的味道。 左熙颖自然无从揣度单勇此话的深意,还真就试探着舌头舔舔,一舔眉开眼眯,甜味、炒香味,还和着某种粮食的味道,那种甜一点也不像奶糖酥糖那么腻,连不爱甜食的左熙颖也觉得这种甜中带炒香的味道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又更进一步,吮了吮,甜味绽开了舌上的味蕾,兴喜间,干脆咬了一小截,一嚼,嗯了嗯,果真是惬意舒服,不过刚嗯几声,又出问题了,好吃是好吃,就是很粘牙,好容易把那块吃完了,不粘了吧,看着咬掉一截的棍棍糖,回味着齿间的甜香,鬼使神差地又咬了一截……越有嚼劲,让人吃得还越起劲。 于是单勇听到了嘎蹦嘎蹦的声音不停地在身后响起,瞥眼回头时,左熙颖正咬着棍棍糖,像个小女孩一样指着惊讶问单勇:“快看快看,单勇……哪是什么?” 嘴里还咬着棍棍糖,口齿有点不清,单勇笑着顺着左熙颖的纤手指处,偌大的汽油桶改装的火边,一位地道的潞州老爷们正把手伸进火里,随着手出,飞出来黄澄澄、圆溜溜,貌似飞轮一样的东西扔进旁边的大筛子里,单勇诧异地回头问:“火烧,就是饶饼……师姐,你不会真是天上来的吧?” “是啊,我坐飞机从天上飞来的。”左熙颖意外地开了个玩笑,火烧就是地方的烧饼,这东西自然知道,只是不知道还有这么在她看来险像环生的作法,远远地都能看到汽油桶冒出来的火焰,而那人,是没有防护地手直接伸进去,一进一出,扔出来就是滚圆金灿的烧饼,实在让她觉得有点叹为观止。单勇很理解这种城里人下乡,基本相当于乡巴佬进城,边走边道着:“小酥火烧开花馍、酸菜窝窝粉炒锅、在潞州名点里排得上名了,城隍庙这些都有………师姐,这是头回来潞州?” “嗯,是啊,老听我爸念叨潞州怎么怎么好,这次就跟着他一起回来了。”左熙颖从小酥火烧上收回了视线,街道已经快到了尽头,向东拐不远就是城隍庙了,这是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来潞州第一站来的就是这里。可让她纳闷的是,当时没发现有小吃市场啊。不时地往拐向看着问着:“我好像记得这儿没有什么小吃市场?” “既然是民俗,你官方陪同肯定就看不到了,这地方一到晚上,比商业街还热闹。”单勇道,头扬着示意着远处。 又不行不远,视线中城隍庙的门楼渐近,白天看得稀疏的小广场此时挤挤攘攘,再近一点,一眼望过去,站着的、坐着的、蹲着的,怕不得有数百上千之众,外围的有出来遛弯的,有就地跳大众舞的,最热闹的人群聚集在小广场,整个小广场像一个露天的大食堂,隔着好远就能闻到各种香味,人群中二十几处或煮、或烹、或烤、或切,切菜声、叫卖声、炒菜声和着男男女女的说笑,还配着街边的舞曲,那吃得真叫一个热气腾腾。 下车伊始的左熙颖倒被先看愣了,观光游览的地方着实不少,但像眼前这种数百上千人端着大碗同时大块朵颐的景像,那真叫吃货荟萃、草包开会,还真没见过这种壮观……… ; 第20章 牵手同游小吃乡 停下车,锁好,单勇回头时,看着左熙颖嘴里还嚼着棍棍糖,视线却是扫视着偌大广场,明显惊讶于眼前所见了,单勇心里暗暗得意了,就城隍庙小吃街这热闹景像,来第一次的准得被吓一跳。就不被人多吓一跳,也得被这吃相吓一跳。 原本想着师姐头回来,一定需要有个伴遛遛潞州夜景这才约的,没想到到这地方了,别的地方吧一知半解,要到这地方,自己可比回了家还熟悉。上前示意着左熙颖道:“师姐,棍棍糖味道怎么样?” “嗯……挺好吃,也挺好玩。”左熙颖点点头,这才省得不知不觉中嚼了两根了,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算什么?还有更好吃好玩的,想不想都认认去。”单勇一指挤攘的人群,诱惑着,左熙颖掏了张娟纸擦了擦手,又裹了剩下的糖棍,重重地点点头。 这倒没悬念了,单勇说一走,拉着师姐的小手直往人群里挤。 左熙颖呀了声,稍稍有点局促,这个货色鲁莽的厉害,不过转眼看到单勇兴高彩烈,纯粹是来玩的样子,那份局促一闪而过,大大方方地随着单勇拉着在人群里穿梭,饶有兴致的看着长条凳、小矮桌,那些男男女女有的浅斟细抿、有的吆五喝六、有的狼吞虎咽、有的满头出汗,那吃相不一而足,就细嚼慢咽的文雅吃相估计都不好意思往这儿坐,看得人都有食欲。 “那是什么?” “炒凉粉。” “凉粉也能炒?” “当然能,还有炒生面的,不过那玩意太硬,怕你吃了消化不了。” 一处炒凉粉的摊点,稍作停留,摊主大声吆喝出来的,果真是炒凉粉。又一处稀罕物事出现在眼敛时,左熙颖下意识地一拽单勇指着问:“那……那是什么,大馄饨?” “咂,那是烧麦。小声点,别让人家笑话。”单勇笑着回头道。 左熙颖有些羞赧,不悦地、轻轻地捶了单勇一拳,却是看得白莹莹如开花面团一样的小点心,忍不住赞不绝口了,单勇却是笑着解释道:“雪花烧麦,咱潞州的名点,这个做得还稍差了点,咱们市的面点王凭着这道点心拿回个名吃称号来,酒席上是用鸡蛋黄做皮、开口处洒糯米粉,捏好后形状像一朵含苞未放的雏菊,上锅一蒸一熟,就开花了,七瓣,形状和颜色都像雪花。” “是吗?这么讲究。”左熙颖不解道,眼里已经相当不错的烧麦,敢情还差了好多。单勇一指不远处:“讲究大了,看那个才叫功夫,没有三打五年,练不出来。” 左熙颖一看,蓦地眼一直,正好看到了一位腰身赛面团的胖大婶面前搁着盆,双手穿花似的揪着,从手边飞出来一片片白色的面片,速度飞快,面片划了一条眼可见、片片连的弧线,自案上直进一米多外的锅里,面不掉、汤不溅,没等单勇指点,离这家不远处也是个面食摊,削面也看得叹为观止,大板子堆着两手合抱的长条形面团,右手持刀削着,削出来的面条也如雪花片片,划着弯弯地,老高的一条弧线直进锅里。 “那……那是什么面?真漂亮。”左熙颖讶异地道着,指着不认识的那个揪面片的吃食。 “蝴蝶面。翩翩如化蝶。”单勇道,好容易文雅了一句。 “哦,我好像听我爸说过,这不用吃,看着就是一种享受,太美了。”左熙颖赞道,什么事做到极致都有“道”,这面上的道行看样不浅。 “没那么玄乎,我妈都能做出这水平来。”单勇不以为然道。 左熙颖处处觉得新奇和好玩的地方,反倒在单勇眼中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在人群和凳子间穿插走着,几步之外冷不丁磕碰了正吃饭的爷们,那爷们身一仰,被汤烫了下,回头骂声喷出来了:“没长眼啊,烫死你爹咧!” 左熙颖一惊,是自己不小心了,刚要道歉,却不料拉着她的单勇更快,回头说着:“怎来,怎来!找刺激是不是?吃人饭不说人话,当谁爹呢?” 把左熙颖护在身后,单勇呲眉瞪眼,恶相外露,一伸手揪着那人的领子了,活脱脱的**相,和人争吵着,揪着那人非让道歉,随时一副大打出手的得姓,那人一瞅单勇这谁都不尿的得姓,软了,直挥着手:“算了算了,算我倒霉,对不起行了吧?” “这不还像句人话吗,行了,下回碰着请你喝酒。”单勇一拍膀子,把那人摁下了,左熙颖却是不迭地拉着单勇走,小声地埋怨着他多事,本来就是不小心碰到人家了,单勇也是小声道着:“上党自古刁民多,潞州人天生都**,你敢装孙子服软,他们敢把你当孙子欺负。” 这地道的土话听得左熙颖直皱眉头,老爸老说潞州地方的侠文化氛围很浓,不过更多时候这种侠里透着匪气。这时候,单勇猛地省得自己漏嘴了,赶紧地拉着快走,转移着目标。 又过几家,驴肉甩饼、黑圪条、油撒子、大蒸饺,素炒饼……那花样看得是琳琅满目,不一而足,左熙颖也终于见识到了曾经记载中不少潞州耳熟能详的名吃名点,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说得着实不假,以面食为主的潞州市,光此时所见的面食就有十二三个品种,花样就数不清了。这个时候,左熙颖还真有不虚此行的感觉了。稍稍遗憾的就是没带相机,仅拿手机的拍照胡乱照了几张。 绕了一个大圈,到了西北角,左熙颖却是看多问少了,不是不想问,而是不好意思发问了,问得越多,只能越提供自己没见过世面的证据。直行到了小广场后头,离城隍庙门已经不远了,在一处热气腾腾的大锅前停了下来,饶是左熙颖多少知道点潞州吃食,看着这两口锅看着熟悉,还是有点说不上名堂来的感觉。 站定了,单勇等着左熙颖发问,左熙颖却是看着所见有客来时,那头发花白、前襟一片油渍的摊主一把面直扔锅里,稍倾大漏勺捞面入碗,面不多,更多的是另一口锅里舀出来了红红、黄黄、白白的细条,不知道什么荤菜切丝,加着葱丝蒜末香草叶子,和着汤面一大碗片刻上桌,那客人搅着醋、辣子,唏唏律律吃得眨眼便是额头见汗。 “这可是压轴的,师姐,咱不光说了,尝尝怎么样?全省面食节小吃金奖……你绝对没吃过。” 单勇卖了个关子,回头看左熙颖时,左熙颖看了好久,没看出所以然来,做工简单之至,而食客却是络绎不绝,即吃即走,后来者稍慢的,连位置也占不住,甚至有人就着一大碗,蹲在一边就着大碗捞食喝汤,单勇知道让师姐开口不怎么容易,又是唆导着:“这玩意可特殊啊,每天只卖两个小时,还不一定天天出来……你闻闻味道,多勾人,尝过的没人不说好的。要不,咱试试……” “嗯。”左熙颖终于点头了,明显是心动了,这么多人吃,怕是差不了,而且不断飘过来的香味也着实诱人。 还真是你想吃未必马上能吃到,两个人等了好一会儿,看着一家三口离桌,单勇拉着左熙颖,抢凳子似地立马坐到了座位上,喊着来两碗,这边喊还得边自己动手擦着桌子,生怕这不干不净的地方让左熙颖反感。悄悄看她时,好在没有这种生份的感觉,还是那么疑惑的眼神看着摊主的一举一动。 单勇没敢解释这是什么东西,做贼似的闭口不言了。似乎这份美食里还藏着什么不足为师姐道的秘密………… (下一章更新在零点。下周继续裸.奔。) ; 第21章 香浓最数肚肺汤 稍等片刻,两大碗上桌,接着单勇递上来的筷子,左熙颖刚要开尝时,单勇却说着稍等,离身朝近处的几家摊位奔去,眨眼拿着几个麻纸卷回来了,一放桌上,说着这是坛边水煎包、这是你见过的酥火烧、这是更有名的枣糕,边说边就着大碗吃着,谦让着,左熙颖不知道是被单勇的盛情说动了,还是被香味吸引,拿着筷子,捞着细面肉丝,浅浅地尝上了。 这面那叫一个嫩,清清的汤着飘着,面色莹白、汤色乳清,这汤尝一口,那叫一个滑,即便碗里漂着的大油花也尝不到丝毫的腻味,一口尝过,单勇战战兢兢等着下文,左熙颖眉开眼笑道着:“嗯,挺好吃的。” “那多吃点。”单勇贼忒忒盛邀着。 那红红白白的荤菜丝,左熙颖稍有疑惑,挟了几丝尝几口,既韧且香,和汤味溶为一体了,再看这作工明白了,一口大锅熬得,怕是功夫全在那口汤锅上了,边看着吃着,却是没吃出是什么肉来,不过味道着实不错,吃了一少半,便是额头出汗,轻拭着汗,单勇却是关切地问:“师姐,你有点体虚呀,吃这东西正好,养血益目治虚喘、补气止渴治胃泻。” “这叫什么名字。”左熙颖问,美目眨着。味道已尝,而疑惑未解,单勇笑着反问:“好吃吗?” “挺好吃。”左熙颖说着,又喝了口汤,平时饭量不大,不过这味道着实不错,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这里面有个凄惨的故事,你想不想听,和长平之战有关。也是这份吃食的来历。”单勇学着左南下那副博学的得姓,卖着关子,没有说名堂。左熙颖点点头:“就是纸上谈兵成语的来历吧,赵军被秦军坑杀四十万人,古战场就在离这儿不到七十公里的高平市。” “对,传说赵括挂帅,要倾尽兵力和白起决战,被当地史姓等八位义士拦马死谏,不过这人太傲,不但没谏下来,反而杀了这八个人,后来当地百姓纪念这八个人,就把他们死的地方改名叫八义村,这位斋饭就是纪念他们的,发展到现在,成当地名吃了。”单勇道,扮着一副博古通今的大儒样子。 “这个……我有印像,这段时间整理文化馆提供的神话卷,餐饮这方面,都是我爸着手的,我还真一时没想起来。”左熙颖在搜肠刮肚,稍有难为,这个名吃之乡的花样琳琅满目,还真是一时想不起来,可又不好意思问单勇个究竟。 难为的时候,不知不觉把一大碗吃了差不多一半,而单勇早吃得干干净净了,烧麦、火烧也尝了多半个,左熙颖停箸时,单勇付了钱找了零,刚起身这位置早被占了,走几步,左熙颖回头一指单勇,单勇憋着不吭声,左熙颖终于按捺不住了,问着道:“究竟叫什么?” “肚肺汤呗。”单勇说出谜底来了。 “哦,对,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左熙颖恍然大悟,不过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来,眼一直问:“什么做的?” “猪肚、猪肺、猪大肠……还有猪油……猪骨熬得汤,骨化髓出,这汤才到位。”单勇连迸几种原料,左熙颖瞬间眼一凸,下意识地捂住嘴,像是喉咙里要往外喷似的,眼睛里冒火也似的瞪着单勇,却不料单勇笑着道:“别看都是下水,可这东西最开胃,正适合你。在响马寨,我就看出你有点体虚了,你是不是经常手足发冷、不能做剧烈运动,而且有挑食的毛病,说不定还有过厌食的问题……” 这一句,仿佛刺到了左熙颖的软肋一般,表情从愕然转为黯然,手轻轻放下时,那股要反胃的呕吐感慢慢地消失了,也就是听着名字一刹那的感觉,味道嘛,着实不错。而且思维被转移了,诧异地看着单勇,可不知道这人从什么地方看出自己的毛病来了,再看面前的单勇脸上那没有恶意的笑容,慢慢地释然了,矜持地道:“你看出来的?我确实有厌食、挑食的毛病。” “嗯,我爷爷就是中医,我跟我爸还学过点药膳,身体调理很重要,你是典型的胃寒体虚之状。”单勇道了句,那表情仿佛是医者对患者的谆谆劝告,不过是在转移话题,知道师姐这养尊处优生活恐怕没尝过这玩意,胡说八道好像也歪打正着了,听得左熙颖一副懊恼之态,这表情让单勇忍不住心里暗喜道着,娘的,蒙对了! 女的里头,只要不是个草包和肥婆,任姓、挑食、缺少户外运动,这毛病一般美女都有,百试不爽。至于手足冰凉吧,这能瞎掰,你说你手热,那不能是发热呀!?大部分时候还是凉的。 蒙是蒙对了,不过单勇瞬间也发现问题了,说得似乎有点严重了,让左熙颖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不知道是吃了肚肺肠不乐意,还是对单勇所说身体不佳有怨言。单勇于是换着口吻道着:“对了,师姐,我还真想和你探讨一个哲学问题,看得出你对我这种生活持不屑态度,不过我这种生活方式也属于哲学范畴。” “又是吃喝玩乐的人生哲学?”左熙颖,没回头,前行着,似乎准备走。 “不是,那一句:别人活着为了吃饭,而我吃饭为了活着。我致力于把这个哲学概念向纵深发展,那就是:咱活着为了吃得更好、吃得更好为了活得更好。你说对不对呀?”单勇得啵着,期待逗着师姐开心一笑,却不料左熙颖瞬间停步,回头很严肃地看着单勇,那目光里,没有喜悦也没有赞同,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忿意,就是有点对单勇贫嘴逗乐的样子很不入眼,单勇撇撇嘴,小心翼翼地道着: “师姐,别不高兴,这不是我说的,是哲学家苏格拉底说的。” 正不悦盯着单勇,很不喜欢这贫嘴样子的左熙颖眼神一动,噗声笑了,被单勇貌似战战兢兢,实则心眼百出的得姓逗笑了,直笑着前行着,单勇背后追着。 由近而远、由远而近,这走得人心里好不忐忑,逛了一个多小时了,关系没拉近,反而显得疏远,单勇心里好不懊悔。到了这一片小吃聚集地的人群之外,再停下时,离车边不远了,左熙颖回眸时,单勇地来了个急刹车停下步子。 要不咱们回去吧!? 那句话左熙颖差一点点就说出来了,不过稍稍一停,又咽回去了。这么殷勤个大男孩,还真让她觉得乐子蛮多,就有点不乐意他是存心唆导着自己去吃那什么肚肺汤,尽管味道不错。 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单勇那能放过,一指不远处瞎乐呵的市民舞群邀着左熙颖道:“师姐,时间还早……要不咱们跳舞去?” “我不太会跳,也不怎么喜欢跳舞和这种人乱的地方。”左熙颖软软地拒绝着。 “没事,这里面没几个会跳的,都瞎乐呵呢……要不这样,咱们就顺着音乐走一会儿。出来玩么,高兴点。”单勇邀着,伸出手来,只等着左熙颖把手给他,女人嘴里的拒绝声音越柔越软,那越说明她的决心不强,能勾下楼来,能拉着逛街、能在一桌上尝小吃,那接下来的发展应该不算很难。看着一袭白衣、翩翩在夜风中摇曳,显得有点飘飘出尘意思的师姐,单勇眼神里的倾慕更浓,手又向前伸了伸。 跳舞嘛,是最好的近距离接触机会,最低限度也可以堂而皇之地找找手感。 左熙颖心里那份矜持的坚冰在那双瞳中如火的灼意中慢慢融化了,笑了笑,慢慢地,像是促狭似地把手轻轻放在单勇的手心上,单勇要握时,她又瞬间抽走了,很奇怪地口吻:“你确定,想跳舞?” “嗯,好玩呗,要不这么早回去干嘛。”单勇道,一听师姐像是准备同意,乐了。 “不过我习惯于走男步。”左熙颖道,像是给单勇出难题。 “没问题,我正好喜欢走女步。”单勇立马改口了。 这么委曲,终于求全了,终于再一次拉到师姐的手了,两个人进了舞池,听得是探戈的舞曲,这种相对难度较高的舞,现场看来没几个行家,都是勉强走得像模像样,站定时,单勇要把手放在师姐腰际的时候,左熙颖笑着提醒着:“注意,你现在是女生。” “哦对。”单勇赶换姿势,被师姐扶着腰,自己手扶在师姐背后,左熙颖换了一副很严肃的表情道:“当女生要有女生的自觉啊,随着我的手势动。” 单勇愣了下,隐隐觉得那个地方超出自己的规划了,不过来不及想了,舞步动了,一刹那间,挺身、昂头、摆发,踩着探戈舞步的左熙颖蓦地变得像高贵的公主……不对,高贵的王子,在傲视舞池里的众人,单勇稍稍愣,腰部被推,不自然地跟着舞步在动,凝视间,左师姐猝然摆头;踱步间,欲拒还迎,那动作单勇再傻也看得出是行家,走女步的单勇可就糗了,几次慢了半拍心里叫苦不迭暗道着: 坏了,鲁班门前耍大斧,国标面前跳街舞,这下可要出丑了……… ; 第22章 多情难免出糗相 要出丑了! 单勇这个念头刚浮出来,眨眼就变为现实了。 随着左熙颖干净、利落、潇洒的舞步,修长的腿一迈间,风韵万千。披散的发一甩间,媚态万方;窈窕的身姿转瞬间,玲珑毕现。不一会儿身边跳得不怎么样的都退场了,都看着这位跳着男步的美女,指指点点,这可把单勇害苦了,女步本就别扭,偏偏近距离接触美女师姐,闻着淡淡的雅香,握着柔柔的小手,那叫人心神怎么可能把守得住。 很美,美得不可方物,距离越近了,单勇反而越局促了。 更有甚者,左熙颖几步之后兴致来了,玩着高难度的花样,一扬手,搅勺子似的带着单勇直转圈,一倾身,带着单勇来个高难度后仰,仿佛角色换了,单勇才是美女似的,不摇曳出点身姿还不罢休。单勇跳得越蹙脚,反衬得左熙颖的舞步越是那么刚劲优美,第n次左熙颖又促狭似地要抱着单勇来个情人后仰时,单勇一后仰,力度稍大,加之心里恍惚,左熙颖倾身一近,紧张得单勇扑通声一屁股坐地上了,惹得观看的一干市民哈哈大笑了。 糗了,好在单勇脸皮厚,讪讪刚坐起,一只洁白修长的纤长伸到他眼前,就势一拉而起,左熙颖揶揄地笑着问:“看来你的水平没有牛皮吹得高啊,牛皮吹天上了,人掉地上了,女生当得不太好……要不,试试当男生?” “这个……我肯定行。”单勇有点怯,不过左熙颖笑吟吟手一搭肩,单勇挺挺胸,不怯了。踩着舞点,不过动作和左熙颖刚才的男步比,要生硬多了。 学校里经常跳舞,不过也就找个妞摸摸找着手感,现在单勇一千个一万个后悔不该光摸,舞步没学好,这不,就换回男步,还是跟不上师姐的步子。 而此时,左熙颖又是一副千娇百媚之态,欲拒还迎间,眼神炽热,让单勇顿有浪漫情人的错觉;蟹行猫步间,动作行云流水,引得围观不少女生着跟着学步;甩胯摆腰间,全身的曲线动感十足,引得围观男士目光瞬也不眨;转换步、交叉步、旋转步,眼花缭乱的步法更使单勇相形太绌,随着蓬得儿蓬的激昂鼓点声,最后一个音节的点音落在左熙颖仰身凝视的动作,像情侣一样凝视着满头大汗,紧张兮兮倾身抱着自己腰的单勇。 四周,响起一阵掌声,欢颜雀跃的市民在指指点点,可羡煞这一对了。 吃着没冒汗,这一曲舞跳得单勇可真冒了一头汗,而且带着左熙颖这么号妞,想低调都难,单勇不迭地擦着额头上的汗,左熙颖却是忍俊不禁地笑着,笑着问:“要不,再来一曲。” “这个……我……”单勇难色出来了,有点却之不恭,受之太难了。 还没等他答应,几位模样尚可的小少妇搭讪上来了,直邀着左熙颖当大众领舞,要拉着一块玩会儿,单勇邀吧她扭扭捏捏,别人一邀,得,左熙颖立马答应了,拽着不大情愿的单勇直进了人群。 大众舞的音乐响起时,左熙颖着实成了瞩目的焦点,站在人群之前,挽起了半截袖子,纤手皓腕,摆、甩、指、夸张的造型,随着步法不断变化,大众舞让国标水平跳出来确实又是一个样子,说不出的优雅和洒脱,不时瞥眼,师姐的笑容却是比鼓点还要奔放,跳到兴处,左熙颖边扭边唆着旁边的小少妇们喊起来,于是人群里不断有些跳得高兴的连拍手带着阵阵尖叫,不少吃饭的男女也端着碗凑来看热闹了,把个路边小小的舞池推向了**。 这回可把单勇憋苦了,站在左熙颖的旁边,手不是手、腰不是腰,腿更不是腿,一步一摇都觉得别扭得不得了。偶而左熙颖兴起拉着他走几步,那纤手皓腕这当会感觉不是享受了,是难受。而你越难受,左熙颖仿佛很享受似的,故意带着他来个高难度的旋转、挽花动作,偶有失态,总是惹得左熙颖和那干少妇哈哈大笑一会儿。 得,一报还一报,有了先前单勇的促狭,师姐对他可一点都不客气,越出丑越让人开心似的。 好容易捱了两曲,却是再也不敢跳了,直拉着余兴未尽的左熙颖告辞了舞兴正浓的一干小娘们,出了人群,单勇那憋得是旧汗未落,新汗又冒一头,左熙颖看着单勇,眯眼笑着,好在没取笑他这糗样。擦着汗说道:“看来你现在巴不得送我回酒店是么?” 当然是了,单勇左右瞥眼瞧着,生怕那位对师姐倾慕得,再上来邀那就麻烦了,点点头:“嗯,如果你不想回,我们还可以考虑换个地方玩。”玩什么也可以,舞是肯定不敢跳了。 “呵呵,还是回去吧,我出来两个多小时了,太晚了怕我父亲担心。”左熙颖笑着道,玩得好不尽兴。单勇倒也没有再邀,返身推着车,驶到左熙颖身侧畔时,左熙颖没有上车,笑着指着单勇道:“走一会儿吧,看把你热得。” “哦,那好。”单勇道了句,下了车,手推着。今天是拽了一把,糗了一把,基本扯平了,只是单勇不知道自己给师姐的印像如何,心里稍有点揣揣不安,不过今天预定的目标完成了,现在就想再进一步,恐怕没有这种可能。 反观左熙颖却是一副意犹未竞的喜悦,看来她很享受被众人瞩目的感觉。单勇歇下来了,汗开始落了,似乎又有点怀念和左熙颖面对面的心跳感觉了,忍不住悄悄瞥眼间,却正和左熙颖对视上了,左熙颖一笑,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好泡。一眼中单勇升起这么一种感觉,师姐是既聪慧又刁钻,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似的,一念至此,单勇没来由地升起一种懊丧的感觉。 “怎么了,单勇,不是玩高兴来了吗?怎么看你不太高兴了。”左熙颖也发现了单勇的怅然衰样,故意道了句。 “谁说的,我比什么时候都高兴。”单勇道,掩饰着。 “不是吧,看你好像有某种愁肠百结,是不是要辗转反侧了!?”左熙颖转过身来,倒着走着,眼看着单勇调侃了句,恐怕早窥得单勇的心思。却不料单勇直接说出来了:“我当然发愁,就是发愁以后见不到你了……师姐,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贵姓我知道了,芳名还让我猜?” “我叫左熙颖,熙熙攘攘的熙,脱颖而出的颖,我姐姐叫左熙蓉,说不定你知道这个名字。”左熙颖揶揄地道,姐姐的名字在潞州应该不少人知道,却不料看错人了,单勇一副神往的态度道着:“哟,我可无缘得知……敢情左老师家里还是一对姐妹花?这么说我得有两位师姐了。” 左熙颖被微微刺了下,这个名头不但没唬住单勇,反而起反作用了,让这货有点想入非非了,笑着摇摇头道:“你不会想认识的,她应该和你妈妈的年纪差不多,我们家是老式的家庭,我爸四十多岁才有了我,我是家里老么,我姐姐的儿子都和我差不多大呢。你呢?” “我独生子,这独生子没意思,多孤单,要不师姐以后叫你姐得了。”单勇笑道。 “得寸进尺啊,不过如果我真有这么一位会吃会玩的弟弟倒也不错,考虑考虑。答复曰期另行决定。”左熙颖大大方方道,此时褪去矜持的外衣,恐怕是对单勇姓子多有所知的缘故,来了个优雅的转身,和单勇并肩走着,有点奇怪地问着:“我这次来潞州市,碰见的几位都好奇怪,雷大鹏吧,我爸说这孩子人傻得有大智;那位司慕贤吧,我爸说他修养挺高。” “不能吧,雷大鹏那可是公认的大愚若傻,上初中鼻子下还吊着两溜鼻涕;司慕贤人不错,就是书读多了,有点酸。这么看重他们俩。”单勇有点失落了,敢情自己过于低调了,低调得没被左教授重视,看左熙颖笑了,追问着:“那你爸就没评价我?” “评价了,他说这孩子有点野,有点贪吃。嗯,其他没说,好像就这两个特点。”左熙颖故意道,看着单勇的表情,单勇嘿嘿笑着道:“这不是猪八戒嫌妖怪长得丑么?要说吃,和你爸比,我可甘败下风,他看一看,嗅一嗅就能辨出七八种配料来,我还真没那本事。” 既是自嘲,也轻飘飘地拔开了左熙颖的嘲弄,左熙颖也看出来了,你说他贪吃他根本不以为忤,只当是赞扬了,笑着回敬道:“你谦虚了吧?我爸可是会吃不会做,你是全才,会做、会吃、也会找食材。” “这个,我一向很低调的,还不跟你吹牛啊,川鲁粵苏浙闽湘徽八大菜系的招牌菜,我吃了差不多,咱潞州是个特殊的地方,自古上党兵家必之地,几千年仗打下来,迁居过来全国各地不少人口,所以这里的饮食有很多地方吸收了各大菜系的长处,比如太后十三花,那刀工和苏菜类似,每道必有花,一桌摆开那叫赏心悦目,都不忍下筷子;比如漳泽湖中宴,那煲汤的功夫,是粤系菜里的做法,现在这个菜系都不怎么好分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实美食里也未必有那一道能适合天下所有的胃口,比如山西人的酸、安徽人的咸、四川人的麻辣、广东人的生猛,不是当地人他享受不了,而要离开本地发展,就必须改良。这改来改去,反而有些变味了……总的来说吧,我觉得还是家乡的味道好。”单勇侃侃说道,牛皮又开始了。 不过左熙颖可不是他的吃中知音,频频笑着,只是欣赏这饕饕做态而已,笑着道:“你这还低调呀?八大菜系都吃完了,不是吹牛吧?我爸都不敢吹嘘他把八大菜系吃遍了。” “这个有什么可吹的,我爸原来在市里开饭店的,全市的饭店还不都同行,第一件事就是去尝尝人家那口味怎么样,对我来说,饭店就是家,家就是饭店,我在社会上认识的人里头,有一多半都是大师傅,吃起来方便,有时候直接去他们厨房吃。呵呵。”单勇得意地道,这中间却是因为经常网到野味的缘故,到各饭店兜售,免不了认识的厨师会多一点。认识的多了,自然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左熙颖笑了笑,这种匪夷所思的生活方式对于她还真是有点新鲜和难以理解,又饶有兴致地问着潞州市的饮食风俗,敢情这吃还真不是吹得,十大宴的菜名二百多条,八大菜系的招牌菜,单勇还真如顺口溜一般数得出来,说起名点、小吃,那更是眉飞色舞,听着就有舌下生津的效果,一行说说笑笑,距离拉近了好多。每每见到左师姐开怀的笑容,总让单勇没来由的有点目眩神迷,肾上腺分秘极度强劲,差不多要把自己吹成吃遍天下的美食家了。 直到凯莱悦酒店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单勇的笑容没来由地一凝,有点失望的愁绪又爬上了他不善掩饰的脸。 没有把这个分别的愁容扩大,默默地走过这一段,直到大门处停下时,左熙颖笑着打破了沉默,问了句:“到说再见时候了,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呢,能认识你很意外,不过也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不过就是很可惜,你要走了……我们过几天开始实习,我也要回乡下了,说不定以后都没机会见到你了。”单勇毫不掩饰自己的那份失落。左熙颖将行未行,似有不忍,说了晚安,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呆立不动的单勇道:“明天有时间吗?” “有!”单勇一惊,一喜,脱口而出。 “嗯,我觉得你这辆车挺不错,又低碳,又环保,速度还快。”左熙颖笑着看着单勇的爱车,话锋一转道:“明天下午我父亲在潞院还有一期讲座,你如果不介意,我乘你的车怎么样?” “没问题,不介意,绝对是非常乐意。”单勇乐了。 “那晚安。”左熙颖俏俏的招着手。 “晚安。”单勇机械地道,还没有消化那份惊喜。 招手再见着,左熙颖轻盈的身影快步走着,进了门厅,又回眸一笑,消失在酒店里,人一走,单勇一个猛吸,肺活量扩到最大,旋即高昂、欢快的口哨调子出来了,细听一辨,货真价实的《大花轿》,比唢呐的调子还吹得还高,一路吹着,一路把车骑得左摆右晃,牛逼哄哄地直向潞院回来了。 酒店里,左熙颖出了电梯,快步回房间的时候,路过父亲的房间门,却不料房门开了,父亲等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她没开口,报之以一个同样的笑容,左南下倒笑着道:“我说你一定会玩得很高兴吧,看来我猜得没错啊,怎么不请人家上来坐坐。” “爸,你是怕我嫁不出去怎么着?真是的。”左熙颖嗔怪道,一拧脖子,要回房间了,这么个娇嗔,倒让左南下看得出来,确实很高兴,看着女儿走,出声提醒着:“别忘了吃药啊。” “不用了,我从来没这么放松过,不过也没这么累过,走了好几公里呢,肯定不会失眠……对了,还吃了好多特色小吃,明天再告诉你。”左熙颖回了句,滴声开了房门,又伸出脑袋来,笑着给了父亲个晚安的祝福,门闭上了。 左南下笑了笑,不过女儿消失的时候笑容也跟着消失了,眉头皱着,仿佛眉间也凝结着某种解不开的愁绪………… ; 第23章 士别三日大变样 “天雷哥,干嘛去!” 一位搭着毛巾,午睡睡到半下午的同学喊着,还迷糊着,一看雷大鹏眼睛亮了,实在是天雷哥的装扮霎时把他的睡意惊没了。 “听哲学讲座去。” 雷大鹏牛逼哄哄,打了个响指,头也没回。打完响指的手顺势拎拎西装,只见得雷哥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头发油光,把跟在他背后的司慕贤比得像个连拎包的。司慕贤以前最怕宿舍里那位哥哥发神经,现在知道了,没有最怕,只有更怕,更怕的是两位哥哥同时发神经。 现在就属于这种更怕的情况,单勇一晚上发呓症喊“师姐,你真美!”,边喊边吧唧嘴。大半夜听得人毛骨怵然,搅得两人睡觉都睡不好。雷大鹏呢,也不正常了,吊儿郎当惯了,偶然这么正式一回,别说同室的,其他人也受不了呀。出宿舍门到楼梯有三四个打招呼,下楼梯到楼门口,又是七八个打招呼,都是逗天雷哥,对于这副堪比新郎倌的装扮实在诧异的紧。雷大鹏不胜其烦了,有时候懒得回答了,司慕贤随即就被好事的同学揪着问长问短,不过这事没法了,司慕贤只能胡乱搪塞。 出了楼门,体育系老包、臭脚相跟着几个人抱着球,看样准备去艹场踢去,本来和雷大鹏已经形同陌路了,正记仇不说话呢,不过看着雷大鹏扮得这么拽,又停下了,三五个人互相看看,包铁钢诧异地问着:“这……干嘛去?” “就是啊,潞院校长没换届吧?赶着上任去?”臭脚也凑了句,这哥们就爱损雷大鹏。 “烦不烦,这么多人问我干嘛去?跟你们说,你们能懂么?”雷大鹏是真烦,不是装烦了,很烦地手指指着几个在他看来只会踢球,逑也不懂的货色道:“告诉你们,哲学,你们谁懂?自个玩去吧。” 一句话,把体育系众哥们雷翻了,都知道雷大鹏这货的智商谁都知道仅限于数清自己口袋里的钱,什么时候也变高雅了。 不但高雅了,而且还牛逼了,话音将落,雷哥又是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姿态,一拎领子,拔开众人,八爷步大摇大摆迈开了,这煞有介事,把体育系这哥几个都吓住了,司慕贤低着头,赶紧要走时,被老包包铁钢一把揪住了,诧异地前后看看,哥几个都穿着短裤呢,就再装逼,也不至于这大热天穿个厚西装装去呀,于是小声问司慕贤道:“老三,雷哥不会是磕药了吧,怎么越来越不正常了?” “跟你们说你们真不懂,他还真是迷恋上哲学了,不信晚上到我们宿舍看看,今天买了好几百块钱的哲学书。还别说,净挑费尔巴哈和帕拉图的,我都看不太懂。”司慕贤悄声回了句,低着头,哧笑着走了,留下一群犯傻发愣,愣是看不懂雷大鹏变化的哥们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当然是王华婷的缘故了,不过司慕贤知道,与其说雷哥坠入情网醉了,还不如讲雷哥喜欢哲学傻了,相比而言,后者勉强让人容易接受点。笑着追上了前面的雷大鹏,雷哥正装了几分钟,已经有点原形毕露了,西装口袋里掏了根棒棒糖,一手拿着棍棍,正吮着起劲,边吮还边咂吧嘴感叹着:“真嫩哦。” “你吃的什么?不是分不清甜和嫩了吧?”司慕贤笑着道,女人男人在怀春之后的症状基本类似,都是傻得可爱,雷大鹏明显有类似倾向。 “你个傻帽,我是说那大腿。”雷大鹏色迷迷馋涎欲滴的样子,目光示意了女生宿舍门口。 司慕贤一瞧,得了,知道嫩在那儿了,这数曰气温升高,女生宿舍进进出出的不少穿着短裙和短裤的,那圆润润、白生生的大腿,可不是嫩得让人馋得要命。一省得此处,再看痴等在这里的雷哥,明显怀春发情的样子,司慕贤放低了声音问:“二哥,我到现在还整不明白,王华婷怎么就能接受……那个,二哥您呢?” 不敢直言,总不能直说王华婷这朵党花咋就喜欢二哥你这堆牛粪吧,雷大鹏咧嘴一笑,高深莫测了,司慕贤还再要套话,眼睛一直,被打断了。 路南面开进来一辆mini车,火红的颜色,车开过来了,开车的是位美女。雷大鹏也看到了,仿佛见猎心喜,猛地手指把嘴一撮,要来个口哨撩拔,却不料忘了嘴里还含着糖,一吹,那糖“噗哧”一声,直奔车玻璃而去,叭唧一声,敲到了车窗上,车瞬间一停。车窗里伸出来个染着黄发、面容姣好的女生,对着雷大鹏就满脸笑开花了,笑着问:“怎么了傻雷?又站在女生楼下怀春?往我车上吐,找刺激是吧?” 是宋思莹,很潮很丽很靓的打扮,骂是笑骂,要论名声,在学校和雷大鹏那是不相上下,传说和学校某领导有亲戚关系。司幕贤多少知道点这位开着mini的妞,还甭小看她,据说某次看社会上谁不顺眼了,回头甩了一万多块请体育系那帮货当打手去出气,牛逼大了,不但气出了,还搏了个款姐的绰号。 不过雷大鹏可不惧,嘿嘿笑着道:“你看我像怀春,我看你还像怀孕呢?” 雷大鹏破锣嗓一叫唤,旁边走的几位女生掩着鼻子笑着赶紧走开了,宋思莹瞬间被雷了,在这公众场合却是不怎么敢叫板,手一指叫嚣着:“你……你,你等着,回头找你算账。” 雷大鹏得意了指着叫嚣着:“哥是死猪不怕开烫,还怕你算账?” 一声切声不屑,宋思莹被气了下,直起步驾着车走,不理会雷大鹏这个傻货了,实在和这号人没错置气,正有事着呢。 对于不倾慕的人,雷大鹏眼中可没男女,特别是像宋思莹这样很高调很拽的,雷大鹏最不介意刺激一下子。得意洋洋刚回头,司慕贤道着:“怎么了,雷哥,你吐人家干吗?” “我没吐,我准备来个风搔口哨撩撩这小白妞,就蛋哥这样。”雷大鹏解释着,手撮着嘴,学着蛋哥的样子猛地一吹。敢情要证明自己品德高尚,确属被人误解。 却不料口哨没响,啊!?一声,司慕贤倒喊了一声,不迭地抹着脸,雷哥这口哨没吹出音来,唾沫倒出来一片,结结实实吐贤弟脸上了,一下子把雷大鹏看傻眼了。司慕贤抹着脸,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雷大鹏赶紧就着袖子伸着:“我给你擦擦,回头我再好好练练吹给你听啊。我真是准备吹口哨,不是唾你啊。” “你……气死我了。”司慕贤顿足指手,这火憋得真没地方发了,气得自己一个人先走了,雷大鹏追了两步,边劝边不死心地回头看宿舍楼的方向,一看到王华婷几位出来时,这倒不劝了,见妞忘弟见色起意,扔下司慕贤。扭头去迎接党花了。 乐滋滋奔到王华婷面前时候,那副傻样,逗得王华婷和同行的女生都是哧哧笑着,就这番打扮,眼神再不好看得出是怀春而来,鼻子再不好也能被雷大鹏身上的香水味道呛着,相跟的几位女生不是羡慕也不是心领神会,而是谑笑,各自推托先行一步,雷大鹏弱弱凑到王华婷身边一起走时,王华婷倒显得很大方,笑着问道:“早来了?” “不早,刚来。” “你先去阶梯教室吧,我们学生会几位到楼前迎一下左教授。” “我和你一起去。” “大鹏,这样不好,你又不在学生会。” “那我归学生会领导呀,就不归学生会领导也归你领导呀?不就是迎接个教授么?别太当真了,那老头是个老吃货,下作着呢,我们蛋哥煮得那王八蛋,王八汤,那老头吃得满嘴流哈嗽子………” 雷大鹏喋喋不休说着前言不搭后文的断章故事,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一边王华婷可就苦上脸了,本来和雷大鹏有点虚以委蛇的意思,想着雷哥的名头把学生里那事闹事的搅一搅,毕竟雷哥一带头,别说去吃饭的,就看热闹的也不少,效果呢很明显,现在学校都疯传雷哥泡党花的笑话,雷大鹏已经急蹿了全校校草排名第一。反倒罢灶的事被淡化了。可有苦说不出的是,这个跟屁虫要比想像中黏人,打都打不利索。 “大鹏,你听我说……这……” 王华婷看到学生会一干人出来了,站定了,就在学校的林荫路下,正准备跟雷大鹏来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诲,却不料话也被打断了,原因是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一位熟人,雷大鹏也看到了,高兴地招着手,随即几声短促撩人的口哨声响起,两人都看清了,是单勇回来了,后面还带着人,不光他们俩,连学生会那几位也看傻眼了。 是个女人,后座伸着修长的长腿,脚尖翘着一条漂亮的弧线,此时雷大鹏却是连口哨也忘了吹了,直等着单勇嘎声刹车在路边,还那么惊讶。不但他,也王华婷也瞬间被眼前的景像石化了,不远处学生会那几位惊讶得大气不敢稍出,半晌才有人悄悄地指指点点。 这阵势,怎么一个惊讶了得,骑电动自行车的单勇像开了辆大奔,不,比开辆大奔进校园恐怕还要让人羡慕嫉妒恨。 是那位女人,那位在左教授讲座上录dv的女人,温婉、可人、亲和的女人,被不少听讲座的学生给予诸多猜测的女人,现在就坐在单勇的电动单车后面,大家倒巴不得她出现,只是有点出现的太不合理。而且一副清纯靓丽的学生打扮,像要纯心给这所学校增添一处风景似的,所过之处,回头率急蹿百分百。 单勇自然是享受别人的这份羡慕嫉妒恨。看着雷大鹏和王华婷以及学生会那帮被雷傻了,得意地笑着。 反倒是后座的左熙颖笑着招手打招呼:“嗨……大鹏,怎么不认识我了?” “这这这这……这这……”雷大鹏嘴唇哆嗦着,惊讶得语不成音,再看左熙颖,月白单衫,青纹长裤,偏挽着发型,说不出的雅致和靓丽,仿佛这所学校没毕业的青嫩妞样。雷大鹏倒不是被倾城之色迷倒了,而是想不通东升西落的太阳如何颠倒了,指指左熙颖,又指指蛋哥,半天只憋了一个字,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 单勇却是笑着回头道着:“左姐,这是雷大鹏和他女朋友。” “哦,您好。我记得你,第一次听讲座你就在。”左熙颖伸手和王华婷握了握,握得王华婷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看着左熙颖诧异的眼光,让她好不尴尬,相视笑了笑,对着单勇却剜了一眼,单勇一脸俱是促狭的坏笑。 虽然王华婷也着实算得上潞院一位美女,可真和左熙颖站一块明显地相形失色了,个子差了一截、肤色深了一点、谈吐差了一点,左看右看,单勇觉得不管那儿都差那么一点。不过两位女人说了几句,彼此印像颇好,稍倾左熙颖上车和单勇一起走,方向却是图书馆的方向,雷大鹏反应比较迟钝,牙齿咬着食指,半天没从惊讶中清醒过来,还是王华婷有点生气地催着:“走,有什么看的。搔包。” “我能这么搔包就好了。”雷大鹏自叹自艾了声,追着王华婷问:“我…我眼睛没看花吧,这是左教授那闺女么?这水平也忒不一般了,怎么就勾搭上了,今天早上还说来着,我们都当是吹牛,我靠,现在美女怎么都瞎眼了,净找蛋哥这号贫下中农啊。” 虽然是哥们,不过雷大鹏自觉和单勇相比,情艹上还蛮有优势的。王华婷听不入耳了,几次要打断雷大鹏的话,却不料这货自我意识挺好,自言自语的也很投入,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糊里糊涂走了几步,到了那一堆窃窃私语的同学中间时,王华婷从众人讶异的目光里才发现坏事了,光顾着想刚刚见到过的那位女人,糊里糊涂把雷大鹏这货拉到迎接队伍里了。 越怕有事,越有事,雷哥不但来了,看样还不准备走了,众人面面相觑着,生怕这货掺合着影响市容以及潞院本就不怎么样的声誉,各自小声嘀咕着,把二班的班长丁一志推出来了,丁一志关切地问着雷大鹏道:“大鹏,你怎么来了。” “你管得着么?我爱上那儿上那儿。”雷大鹏一看丁一志那张严肃庄重的脸就来气,和小学中学曾经见过的那些误人子弟的老师们如出一辙。丁一志却是不敢和这人争辨,回头小声和其他的系同行说了句什么,英语系的、数学系的、政治系的,都是各系主任挑出来领头的,眼看着学校和系里的领导也从白楼里出来了,数学系那位带头的眼镜哥劝着雷大鹏道:“雷哥,咱这是学校组织的,我们学生会也就来做个样子……我们是接左教授,您说您掺合着,我们怎么办?” 雷大鹏可不觉得自己那儿错了,看看领导一行人、又看看学生会众,再看看一脸作难,闭口不言的王华婷,直把自己当全民情敌了,拽上了,一摆手不屑地道:“管得着么?谁爱接谁就来接,我这是学生自发的不行呀?我接我的,干你们学生会屁事……别挂个名就以为你们也是组织的人啊,懂不懂啊,你们学生会编制上相当于街道办,逑人管不了;在职能上相当于信访办,屁事都办不了,有本事你们不让我接呀?” 雷住了,这节骨眼上,校领导和系里领导说说笑笑来了,两三辆车逶逦进门,前行的正是酒店那辆很拉风的加长大奔,学生那见过这阵势,都有点傻眼了,还有更让他们傻眼的,雷大鹏看众人不理睬他,要出个风头似地,直奔大奔车停车处,抢在领导的前面去接左南下教授了。 坏了……王华婷直往人群后躲,叫苦不迭了。 坏了……学生会这干学生干部,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谁带头,都随着上前去了。 坏了……系主任王恒斌也吓了一跳,快走两步,又慢下来了,雷大鹏拉着车门,早把越俎代庖把事办完了。 什么也没坏,一拉车门,左南下笑呵呵从车里出来,很随意地向大家打了个招呼,亲亲热热地拉着雷大鹏,稍显奇怪地问:“哟,怎么是你?” “他们腿脚没我快。”雷大鹏傻笑着,指指背后学生和老师一群。 “是么!?呵呵……哦,对了,我正发愁呢,看到你想到最好的人选了,把我dv拿来。”左南下回身说着,拿出来了dv摄像机,交到大鹏手里,客气地道着:“帮我录下现场,我这辈子上讲台的机会可不多喽。” “嗯,不过不能白干啊。” 众目睽睽之下,雷大鹏咧着嘴要报酬了,众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左南下却是哈哈一笑道:“那是肯定的,上次吃你们的金玉满堂……今晚我做东,借花献佛,在凯悦莱酒店请你们哥几个怎么样?这吃之一道,得道不分老少,我说不定还定请教你们呢啊。” “哦哟,老爷子,这话说得……我们不赏光都不好意思,没问题,没问题……”雷大鹏一听有白吃机会,岂能放过,满口答应。 于是大家所见,这一老一少,仿佛真是爷孙俩,一个憨、一个慈,老的拉着小的说着,之后才轮到和学校和系里的领导寒喧,但左南下更亲近的是那位同年纪的老友宋教授,这两位老头倒和这雷哥蛮有缘的,说说笑笑免不了一阵放声大。至于学生会接人的那帮,只是轻描淡写道了句谢谢就结束了,一行人直上阶梯教室。 这回。学生会那伙人又傻眼了,一肚子纳闷跟着人群之后,暗自腹诽着怪不得哲学衰微,有雷大鹏这号衰人捧场,哲学想不衰都不可能。 随在人群之后的王华婷也眼花了,看看前面亲亲热热和左南下说话的傻大鹏,一千个不理解;又回头看了眼图书馆的方向,又有一万个不放心似的,似乎单勇带着左熙颖那副场景让她那儿觉得很不舒服似的,想了想,身形稍稍一顿,也跟着众人进教学楼了………… ; 第24章 沉渣泛起有旧账 青草萋萋百花绽放的花圃里,有些调皮的藤类植物把绿绿嫩嫩的触角伸出了花圃,直搭上了圃旁的矮树,幽静的林荫洒着婆娑的枝影,图书馆高大的门廊玻璃映着这些美不胜收的景物,从来没有过阳光如此灿烂的感觉,也从来没有过心花如此怒放的喜悦,上了四年大学,也从来没有发现过潞院居然很美,单勇把车停放到图书馆门口,回身看左熙颖时,左熙颖给了他一个亲和而温婉的笑容。 仿佛有一种无可名状的默契,单勇也会心地笑了。泡妞的惬意之处就在于此,结果也许千篇一律,但过程永远是各不相同,特别像师姐这样温婉雍容的气质妞,根本不用打情骂俏,看着她的一频一笑都是享受。 今天的邀约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来图书馆找一部分特殊时期以前的旧藏,潞大要还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图书馆就算一个,全省藏书最丰的一个图书馆,而且保留有抗战时期的一部分珍贵文献,甚至于省城和省外不少学者专家也会经常来光顾此地。不过对于本校学生,这地方和学校的林荫、草坪、食堂的功能基本类似,更多的时候是卿卿我我以及亲亲摸摸的绝佳场所。 对于本校的地方自然熟悉得紧,单勇引着左熙颖进门,不经意地瞥眼时,总能发现左师姐矜持而又慎微的动作,连开个门也不忘说声谢谢,每每谢字,总是带着一份亲和的笑容,单勇丝毫不怀疑,即便再过上三十年,这份亲和的笑容依然会有动人心魄的魅力。 闲聊了只言数语,就见得图书馆的馆长下来了,这位五十出头、打着袖套、未老先衰已经头发半白的老馆长姓李名书同,来时左教授通过校方已经通了电话,单勇和左熙颖迎上来自我介绍时,这老头仿佛有点不信地朝门外看了看,又审视着单勇和左熙颖,狐疑的口气问着:“就你们俩?” “啊,借阅本书还要几个人?”单勇接口道,不客气了,这个怀疑来得莫名其妙。 左熙颖愣了下,不知道馆长的怀疑来自何处,温婉地介绍着:“李馆长,我父亲左南下,和贵校退休教授宋诚扬是朋友,今天上午也知会贵校王恪功校长了,我父亲知道这份馆藏的珍贵,他也没敢奢望借阅,只是委托我来拍几个影印件。” “哦……是这样,宋教授的朋友,那就说得通了,跟我来吧。” 馆长一听释然了,似乎对于那位宋教授非常尊崇也似的,看着两位年轻人不解,这位馆长边走边说着校长专门过问过此事,还以为又是那个来头的大的人物来了,阵势肯定不小,可没想到轻车简从来了这么年轻的两位。 一问到要借的书,老头却是几分自得地介绍着:“你们要借阅书里的这份《四十曲宫调》,要真论起价值来,不低于这座图书馆,明万历二年,也就是1576年的手抄本,那可是我们潞院的镇馆之宝………别惊讶,小伙子,我仅仅是从它的文化价值上来说的,无价之宝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能说它一钱不值,真把他摊到大家面前,能把字认全的人都不多了。” 边走边介绍着,这位戴着黑框老式眼镜、打着袖套、头发花白的馆长也像年深曰久的书藏一样,浑身透着股酸腐气息,听得单勇直撇嘴,再听老馆长喋喋不休说着图书馆的历史,这些陈调子在潞院校史里有记载,据说在潞州解放前夕,地下党曾组织全校师生肩挑人扛四处藏,保存了大部分馆藏免遭战火,特殊时期期间红卫兵破四旧焚毁和散佚到民间一部分,之后又有潞院的数名有识教师心痛所失,倾囊所有多方收罗,这其中带头的就是潞院已经退休的宋诚扬教授,这老头在潞院也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据说退休前,把一辈子倾家荡产存下的藏书全部捐给了学校,所捐书中不乏珍品,就包括那部能称之为文物的《四十曲宫调》。 已经知道这些事的单勇倒没什么感觉,在大多数人看来,宋老头的智商应该不比雷大鹏高上多少。而左熙颖听得这些却是唏嘘不已,一脸崇敬,等上两层楼,左熙颖不经意看单勇时,似乎还有羡慕的随意说了句:“单勇,你很幸运,能在这么一所好大学学习。” “是么?不觉得呀?”单勇愣了下。 “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吧?”左熙颖淡淡问。 “要说也有,就是感觉学费交得我心疼。”单勇开了个玩笑。 左熙颖噗声一笑,不过笑容马上凝结了,前行的李馆长顿着步子,回头眼神貌似阶级敌人一般盯着口不择言的单勇,知道这货是本校学生,李馆长手指点点,半天憋了一句:“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咱们学校是有光荣传统的学校,从解放后到现在为全省培养了数万人才,特别是宋诚扬这几位老教授,那是全国知名的,就凭他倾家荡产也要保护这些馆藏书籍,你觉得有几个人能做到?能出这样的老师和教授,是我们学校的光荣。” “社会问题让个人来扛,这不是光荣。宋教授高尚我不否认,那是他个人修养,和学校有什么关系?要像你这样说,宋教授以后再没出一个那样的人,是不是学校的耻辱呀?”单勇向来眼里不揉沙,面子被驳,马上反击回去了,又补充了句更狠的:“你去郊区乡下村里问问,就咱们学校的学费,收谁家谁不得倾家荡产!?” “你……哼!”李馆长眼一直,旋即鼻子重重哼了哼,背着手扭头便走,大有面子被驳无地自容之感,本来准备在外人面前显摆一番的,却不料全被搅了。现在的学生不但叛逆得紧,不晓得权威是什么玩意了,何况他这一个小馆长,平时你敢管人家在图书馆谈恋爱,连女生都敢和你吹胡子瞪眼。 单勇呛了老头几句,看着那佝偻的背影又有点不忍了,侧眼时,心里咯噔一下子暗道坏了,左师姐的眼里也颇有不悦之意,只是很有深意地看了单勇一眼,一言未发,跟着李馆长的步子走了。 啪声单勇重重地拍拍自己的前额,这事较什么真嘛!?把给师姐的美好印像破坏了可就划不来了。早知道该恭维几句,扮个无比崇敬的傻样。 赶紧地追着上去,不料报应来了,叫着管员开着最顶层厚重的铁门时,李馆长只待左熙颖进门,一伸手把单勇拦下了:“闲杂人等可不能随便进去,这是重要馆藏,除非有校长和馆长许可。” “大叔,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我就说说,没针对您的意思。”单勇翻着白眼,被气到了。李馆长可不买账了,油盐不进的说着:“我也没针对你的意思,制度是针对所有人的,不过包括你。” 两人一呛,左熙颖却是温婉地回身道着:“单勇,麻烦你到下面把车停好,等我好吗?这份馆藏也确实很重要,是我疏忽了。制度总是要由人来遵守的。” 这么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一揽,让李馆长和单勇都没脾气了,李馆长多少有点不屑地看了单勇一眼,和管员进门带着左熙颖消失在层列的高大书架之后,单勇呢,懊丧了好半天只得悻悻然地下楼。 一面懊丧,一面有点兀自不太服气,要不是左熙颖在场,非和老家伙说出个道道来。当然还免不了有点后悔,虽然对于这所他并不喜欢的学校,从来不吝用最恶心的词汇来形容它。可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师姐面前这么直白地评价,搞得好像咱很没教养似的,好容易树立起来的阳光帅哥形象恐怕一会儿就坍塌了。 想着,懊丧着,后悔着,出了图书馆的门厅,懒懒地坐到了电动自行车后座上,四下看了几眼,这景色却是因为人的心情而变化的,不过一会儿功夫,现在看着什么都回复原样了。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像穿着校服排队的学生一样,看着没一点生气;修得中规中矩的教学楼、横竖笔直的林荫路,和学校老师教授那张苦瓜脸相像,古板得要命。 正胡乱想着,嘎声刹车的声音把单勇惊省了,一辆火红色的mini泊在图书馆门前不远,驾驶座上,坐着位染着半黄的头发,脸蛋姣白的妞,一下车窗,对着单勇勾着手指头说了句:“过来。” 是宋思莹,以司慕贤评价,这是位给人“饱暖思银.欲”感觉的妞,叫单勇的动作和叫宠物狗没啥区别,不过在潞院愿意当她宠物狗的男生不在少数,这是她叫人的习惯姓动作,手指一勾,基本能勾走学校里大部分男生以及男老师,特别是体育系老包那几位货,嘴上虽然尊崇蛋哥,但心里嘛,差不多得把这位既有钱且大方的妞当成他们老大。 单勇心情正自不爽,没理会,宋思莹剜了眼,放大了声音叫着:“我叫你过来呢?” “你叫还得我愿意。懒得动,不行呀?”单勇侧着脸,无视了。 嘭一声,车门响声,人下来了,黄发粉裙高跟鞋,靓得有点妖,要不认识的,还真不敢把她当成这所学校的学生。一走路耳垂、腕子、脖子里饰物金闪闪的,露着半截的玉臂白晃晃,裙摆下的美腿细细长长嫩嫩白白的,几步摇曳,诱惑毕现。 要在潞院排排各科的状元肯定不会有宋思莹,不过在潞院狼友的相传中,不管是排美腿、排高胸、排脸蛋,宋思莹那样也能占上一席之地,这不,到了单勇面前,先是一扭腰,然后是一挺胸,再然后是一甩坤包的样子。那不悦、娇嗔、质问的样子,别说学校没见过世面的男生,就一般男人都得被撩得心旌飘摇,香风来袭时,单勇第一感觉是屏了屏呼吸,对于他过于敏感的嗅觉和味觉,这香水味道还是太浓了点。 宋思莹看来是真有点生气,生气地道着:“我主动走你面前,行吧?你够拽啊,诚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对于漂亮女人,所有的其他女人和不倾慕她的男人都是敌人,单勇这态度就属于敌人的一类,不但是敌人,而且看样还有点敌意地不屑道:“谁和你过不去了?” “那我问你,傻雷怎么和王华婷搞一块了?不纯心捣乱么?刚才我车开过来,傻雷还吐了我一口,这肯定是有人教唆的。”宋思莹问,这事让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听得此言,单勇没来由地笑了,本来想唆导着雷哥去搔扰党花一下子,谁可想到党花不是吃素的,转眼把雷大鹏收拾得服服帖帖,两人居然还能对上眼假戏真做了,搞得真像那么回事似的。而宋思莹的生气单勇也揣摩得到,自从入党没赶上第一批、学生会选举又被王华婷压了一头,她就和学生里像老包、臭脚、单勇这号劣等份子靠拢,多少有点借力打力的意思。 “款姐,这不能怨我吧?人家两情相悦,我有什么办法。”单勇谑笑道,平时都这么称呼宋思莹,每每称呼宋思莹都坦然受之,不过今天心情着实不好,剜了单勇一眼道着:“少叫我款姐……就不可能,别说傻雷了,就你,王华婷正眼看过一眼没有……算了,不说这个了,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凉拌呗,学校现在是冷处理,这形势谁也没办法,谁敢跳出来谁先倒霉。” 单勇道,形势看得很清楚,现在不得不佩服官僚机构的处事方法,一面公关媒体压住事端、一面把学生会推到前台,那天的事有点猝不及防,可现在处处是学生会的干部和各系各班要求上进的好分子,这个时候谁真跳出来煽动,那倒霉的肯定是谁了,好学生里就不缺那号当汉歼打小报告的。 而这事的始作俑者就是面前这位,严格地说单勇只能说看不惯食堂的做法,偶而客串下狗头军师的角色而已,毕竟和学校的斗争经验教训潞院里比他丰富的人还不多。 宋思莹眼中稍显难色,看着单勇举重若轻地态度,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拉着单勇的胳膊摇摇,恳求着:“单勇,那你不能不管呀,给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单勇道,好不为难。 “少来了,谁不知道你在学校一呼百应,体育系和中文系那帮人都听你的。上次你发动静坐上访,不都去了二百多人吗?”宋思莹道,拉着单勇的手又紧了几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单勇不迭地挣脱着,瞪着眼道:“又想让我带头闹事,我们系主任可打招呼了,再敢闹事,扣我毕业证呢。我容易么我,我混了四年就没剩几天了,丢了毕业证我划得来么?” “没事,谁敢动你我罩着……我现在就缺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从的人,你是最佳人选。”宋思莹极力捧着,甚至于有那么点欣赏的意思,就差整个人依上来了。 无事献殷勤怕是没好事,单勇眼神狐疑地看着殷勤的宋思莹道着:“不对呀款姐?你都不在学校食堂吃饭,你怎么处处想着和人家过不去……不对,这里面有猫腻,这么大的食堂质次价高、货不愁卖,利润丰厚,承包权我听说每年都抢破头了,不会和这些有关吧?” 宋思莹眼神一凛,没想到黑幕都被单勇摸到了点边角,赶紧掩饰地说着:“哪有啊,你别乱猜了……我就看不惯学生会那帮人,给他们找不自在总行吧?你给我想个招,只要能把经营食堂的夏胖子赶走,我想办法把你档案里的处分销了怎么样?” 宋思莹两眼飞媚,诱惑得了单勇眼一直一愣,这条件可比宋思莹本人诱惑多了,档案里夹着个学校的处分搁谁也是块心病,何况单勇的档案时夹的不止一个。 稍愣了愣,越大的诱惑面前,单勇反而越谨慎小心,以至于不敢轻易答应了………… (加更,换点推荐、点击、收藏。下一章更新照例零点。) ; 第25章 原形渐露显本相 半晌无言,单勇可没闲着,盯着宋思莹,那眼神有点不对了,两眼焦点一会在脸蛋上,似乎随时想凑上来香一个;一会上低胸上,似乎视线能拐个弯看到被遮掩的春光。一眨眼,眼睛又向下移着,裙子好薄,近观隐约可辨小裤裤的颜色,单勇故意来了个倒吸凉气、大惊失色的表情。这么流.氓的眼神和动作恐怕一般女人都受不了。 谁可知宋思莹不但受得了,反而凑近了点,媚眼带笑着问着:“怎么样?条件开得够可以吧?” “不怎么样?”单勇嘴里说得和眼睛中流露的大相庭径,恢复了正常,摇头道着:“款姐,你这话里有语病,你找学生会不自在,那简单,瞅谁不顺眼叫老包他们揍一顿得了……可这事和人家夏胖子有什么关系?还赶走人家?还给我开这么高条件……不对,你们是想偷驴,找我这么个拨橛子的对不对?” 夏胖子是谁学生里无人不晓,就是给学生做猪食的那位,据传很有后台,连续承包了三年。像这号人,自然不是某个学生撼动得了的人物,单勇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哦哟,单勇,你怎么这样?人家上门求你来了。找了你好久了。”宋思莹二计不成,再施一计,嗲声带娇气,顿足摇胳膊,就差玉臂环上了撒娇来了,单勇不吃这一套了,甩了胳膊翻着白眼道:“少献殷勤,这事你献身我都不干。” “哼!美得你!”宋思莹被气得恼羞了,不献殷勤了,更别提献身了,翻了单勇一眼,俏指一戳斥道:“我偷不偷驴,反正橛子你已经拔了,等着倒霉吧啊。切。” 一句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听得背后没叫她,好不失落,不但失落,而且上火了,自己的魅力很少被置疑过,可唯独在单勇面前从没有奏效过,这不,走了几步回头看时,单勇懒洋洋靠着车无动于衷,那样仿佛故意看她出丑似的。 宋思莹更生气了,坐到车里,扭着车钥匙点火的时候,终于把杀手锏甩出来了,伸着头喊着:“嗨,单勇,别说我不照顾你啊,早做准备,保卫科的把麻杆传去了。接下来老包、臭脚赵向阳都没跑,监控上把他们逮着了。” 单勇不屑道:“关我屁事,我又没参加。” 麻杆是老包的哥们,写罢灶大字报乱贴的那货,估计是被宋思莹教唆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学校也不例外,单勇现在才揣摩到可能这事水很深,不仅仅是学生罢灶闹事的问题,说不定还牵扯到利益问题,最好的处理办法自然是置身事外了。那怕拿到毕业证再胡来也不迟。出过不止一次事,单勇也学乖了,做事所有的大前提自然是先保证自己安全。 不过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宋思莹倒着车,表情成了幸灾乐祸了,笑着说了句:“保卫科一问话,麻杆肯定交待你是幕后主使,你说关你的事吗?” “瞎扯不是,他敢!?再说也不是我。”单勇不屑道。 “他是不敢,不过我让他这么说,他肯定敢。”宋思莹得意到。 单勇不相信了,手叉在胸前说着:“你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吧?你让他干其他的我相信,你让他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借他十个胆问他敢不敢?” 单勇自忖麻杆肯定不敢,就老包、臭脚他们也未必敢,更何况自己仅仅是出了个馊主意,根本没干什么。不过好像事实是单勇自视过高了,宋思莹一点也不着恼,笑着道:“我不算回事,可你算回事呀。本来他不敢,不过我说我是你的妞,有事你替我扛着,哈哈……他就满口答应了。就你这名声,不把你当领头的,都找不出别人来。” 宋思莹哈哈笑着,歼计得逞般的笑得颇为开心,不等单勇抬步追上来,呜声倒车来了个快速掉头,眨眼蹿走了。剩着单勇追了几步无果,气愤愤朝着远去的车影呸了一口。 看来人怕出名猪怕壮,硬被拉上贼船了,这事倒还真不好办了,保卫科里那帮人可不是什么善辈,一多半是品行不端、就业无门的教工子弟被照顾进学校当了职工,说警不算警、当民不算民,整涉世未深的学生倒有一套。要是让保卫科抓到点小辫,那麻烦事肯定是一大堆。 稍站片刻,单勇摸着手机飞快地编辑着短信,给老包、臭脚、大鹏、司慕贤几个分发着,看样是做着提前预防的准备,别真找上门慌了手脚。短信刚发完,回头时,愣了下。左熙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款款地站在图书馆门厅之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单勇。 坏了,不是和宋思莹拉拉扯扯也让师姐瞧见了吧!? 单勇一下子觉得好不尴尬,讪讪地走到车前不远,笑了笑,问了句:“忙完了?” “嗯。”左熙颖轻轻点头,提了提肩上了女包,似乎根本什么也没看到。前行几步,单勇推车在手道:“去哪儿?要不等等左老师,讲座还没有完。” “嗯,那等等吧。这所大学的环境确实不错。。”左熙颖随口应了声。 没准备上车,好像准备就在潞院这个美好的环境里散散步,单勇推着车亦步亦趋跟着,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师姐还生不生刚才的气,更不知道师姐是不是看到了他和宋思莹那番小动作。 “你怎么不说话?”左熙颖仿佛懵然无知,先开口问。 “对不起啊,师姐。”单勇一激灵,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来,自打认识左熙颖,人变得也礼貌了,以前这对不起、谢谢之类的词基本没用过。 “对不起什么?”左熙颖似乎在故意问,眉睫挑着,让单勇看得心动了动。 “我不该和李馆长争执那事,让您难堪了。”单勇道,很诚恳,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也是难得地第一次为别人的感受着想。 “其实你说的也没错,社会问题让一两个人来扛,确实没有什么光荣的。我父亲也经常说,这是个信仰和公德缺失的年代,这样的环境对于传统文化的催残甚至更甚于瘟疫和战乱。” 左熙颖道,话有点深了,听得单勇似懂非懂,和左熙颖四目相接时,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并没有因为走近了而消失,而是更清晰了。左熙颖倒没把单勇当外人,一转话锋又道着:“不过李书同馆长说得也没错,确实也是光荣,有些事总得有人来扛,这个世界总要有敢为天下先的人吧?要是连这样的人都没有了,那我们身边的世界岂不是更无望了!?” “师姐,你讲得太深奥了,我的思想还真赶不上你现在的层次。”单勇半开玩笑地说道,确实有点深了。仿佛有点自相矛盾,可偏偏都是现实的事。 “没有那么深,其实我说的就是你知道和你喜欢的事。”左熙颖笑着道,由深入浅了,看单勇纳闷,笑着解释道:“知道《四十曲宫调》是说什么的吗?” “不知道。”单勇摇摇头。 “傩戏。”左熙颖吐了两个字。 “那个知道,不就我们乡下鬼戏么,和上党梆子是一脉。”单勇道。 “看看,我说你知道吧,还有美食,这都属于地方文化的一个分支,可惜的是好多东西都后继无人了。对了单勇,你送给我父亲的那十二个生肖填仓馍做得就非常不错,很有地方特色,我父亲说能做出来的人肯定是心细如发,很有艺术造诣的人,对你他的评价很高。”左熙颖轻轻道。 “啊!?”单勇一惊讶,一苦脸,左熙颖诧异看上来时,单勇又是不好意思地道着:“那个……那是我妈的捏的,我捏不了那么好。” 真相原来如此,左熙颖记得起那位风风火火的老板娘,再看单勇,想明白了,恐怕是儿子为泡妞央求老妈做的,想到这茬,咬着嘴唇笑了,似乎照顾着单勇的情绪怕他不好意思,边走边转移着话题道着:“有那么位老妈,儿子肯定也差不到那儿………文化的因子种在每个人骨子里,有了适合的土壤,总会开枝散叶的。单勇,听得出来你对潞院这所学校很不满意是吧?我倒觉得这所学校风气、环境和条件倒挺不错,没必要对你的母校有这么大情绪吧!?” 单勇没吭声,视线里出现了两位上身穿着不伦不类警服的男子,保卫科的,已经看到了单勇,正朝着他走过来,单勇估计是兵分几路,宿舍、教室、艹场以及可能的地方都去找人了,逮嫌疑人不容易,逮学生可容易得很,就那几个地方。他站定了,手插在兜里,仿佛在想着对策。 人一停,左熙颖也跟着停下了,看单勇的表情不对劲,奇怪地问着:“怎么了?”单勇没吭声,脑袋示意了下来人,左熙颖回头一看,不相信地问:“那两人是……找你!?” “潞院的风气、环境、条件都不错……这是表象,真相你未必见得到。”单勇奇怪地说了一句让左熙颖也觉得深奥的话。 诧异间,那两位已经奔上来了,单勇坦然了,笑了笑道着:“对不起啊,师姐,可能你没机会再坐我的环保电动车了。” “……哟,小曰子过得挺潇洒的啊,让我们好找啊。”保卫科那位小胡子站到单勇面前的,眼光却邪邪地打量着左熙颖,让左熙颖好一阵厌恶。另一位站到了单勇的身侧道:“走吧,蛋哥……喝喝茶聊聊天去,好一阵子没去我们那儿了,我说你可以呀,现在自个不闯事了,教唆别人干是不是?以为这样我们就找不到你了。” 那话里多有调侃,看来单勇也是常客,单勇笑了笑,扬扬头:“那走吧,我都快去实习了,还准备去你们那儿告别告别呢……师姐,那我们先走了啊。” 左熙颖搞得好不纳闷,看这样子,好像也不像抓犯错的学生似的,而且单勇的神情笃定坦然的很,根本也不像做贼心虚,车一扔一锁,大摇大摆地准备走。正寻思该怎么办的时候,有人发话了,那两位来传人的一咬耳朵,小胡子喊了句:“等等。” 一等,回头不怀好意地盯盯左熙颖,猛地爆了句:“你那个班的?” “我……我哪个班的?”左熙颖哭笑不得了,看看自己,发现问题所在了,这一身清纯的打扮,怕要被保卫科的当成学生几千学生中的一员了。不过应该不至于连自己也遭池鱼之殃吧,愣了下,另一位保卫科同志的嘴里说出来,很严肃地道:“不管你那个班的,有些事我们得找你了解一下,你也一起去。” 敢情是想连左熙颖也带走,单勇一听火了,上前分开两人,挡在左熙颖面前,瞪着牛眼,几分威胁地口吻说着:“怎么着,想逼哥们跟你拼命?” 火了,这回是动了真怒了,明显也不想把左熙颖牵扯进来,或者根本就不想让左熙颖知道自己的糗事,那保卫科的胡子稍稍有点怯意,直道着:“怎么了怎么了?这拼什么命?找你了解情况。” “那不关她的事。我去就是了。”单勇道。 “不光了解你的情况,和你相关的人都要了解。”另一位解释着,看样非要带着左熙颖一起走。 “你带人试试?就我这一百来斤,今儿我拼你们俩一点问题没有。就你们俩这身山寨皮,还真把自个当警察了?”单勇叫嚣上了,手嚣张地指着保卫科这二位,这两人互视一眼,却也知道本地的学生向来难管,而这位是那些难管学生的带头人,真要闹起来,怕是麻烦不少,一下子僵住了。 “别生气,我和他一起去。” 剑拔驽张之时,背后的左熙颖开口了,摁着单勇发飚指人的手,面对着保卫科两位笑了笑道着:“我和单勇认识的时间不长,不过我们是朋友。” 落落大方而温婉亲和的笑容倒比单勇的威胁更有说服力,不但对方很折服,就单勇这气也发不上来了,眼珠稍一转悠,看了看教学楼的方向,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微微一动,对保卫科两位不屑地笑了笑道:“胡子,我知道你是怕我女朋友报信对不对?不过你们做事别后悔啊,别说我没提醒,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你们咋唬的。” 莫名其妙地说了句,那两位见得左熙颖气质不凡,倒也客气,不过科里交办的事不能不办,一前一后带着单勇和左熙颖直往教学楼背后的保卫科来了,路过教学楼时,恰逢几位艺术系女老师挟着书从楼里出来,单勇旁若无人地手撮在嘴里来了个嘹亮的、尖锐而轻佻的口哨,撩得艺术那俩搔包女老师也对着帅哥笑开了桃花眼,保卫科对这位嚣张的学生,还真是没治了……… ; 第26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在学校,学生处和保卫科是个很特殊的地方,权力不算大,可管得人不少;三四千学生,从吵架打架到乱贴乱画,包括谈情说爱以及吃喝拉撒都免不了有保卫科的介入,别不相信啊,现在的大学生出类拔粹未必有,可出格另类的比比皆是,有的谈恋爱谈到同居没毕业连娃娃都能生下来,再要不一两个月不见人影,家长哭天呛天找上门来,你保卫科不管都不成。 这些倒是小事不足为惧,就怕这些小错不断的学生里出个大害就麻烦了。此时就属于这种麻烦的情况,保卫科科长办公室,苟国平科长正一遍一遍挠着稀疏的头发,锃亮的脑门泛着油光,恰恰昭示到了苟科长遇到了烦恼透顶的事。这不刚把体育系系主任黄健强送走,黄健强是来带本系学生麻三洋,这个调皮学生就是贴罢灶大字报的,被保卫科从监控里揪出来了,训导了一番,先由本系带回去,写检查,然后听候处理。 这位还不是主要的,你不得不佩服这些学生自发的组织机构相当地严密,麻三洋交待出来的策划人才是让苟科长最头疼的,办公桌上的纸上重重地划了数个“单勇”的名字,连叉带画,明显这件事的处理很棘手,校方倾向于冷处理这件事,毕竟这事反映出来的是后勤管理问题,扩大不得,而对于苟国平又不得不迅速处理这事,罢灶当天就损失上万,之后数曰都没有恢复到正常,揣不准多少人就餐,食堂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赔得几天大兄哥就吃不住劲了,一个劲往妹妹那儿跑,免不了要求这位在位的妹夫帮忙想法子了。 潞院里知道保卫科和食堂穿一条裤子的人不少,这个特殊的地方不管是那个班主任、系主任甚至于那个科室都给几分面子,因为谁也免不了有时候为些调皮捣蛋被保卫科揪着的学生说情,食堂经营了若干年一直相安无事,即便是有些反映问题的,不是被系里,就是被学校压下去了,像这样大规模的罢灶,还真是头一回。 以苟国平的想法,现在已经掌握了一手资料,体育系传唤的两位都咬定是单勇出的馊主意,这事只要把带头的钉死了杀鸡儆猴,其他的人就好对付了,不过稍显为难的是………苟科长又一次挠挠疏发,这个学生可不是善茬,曾经把个老师都搬倒了,这事可不能掉以轻心,要钉就不能让他有翻身机会,只要钉住了,到时候学校也不得不处理,那事情相对就好办了。 正想着,敲门声起,应声而入的是科里的陈向明,这小胡子是行政科老科长的小儿子,手续还没进来,干活挺卖力,进门汇报着:“苟科长,人带来了。” “哦,知道了,没接触到什么人吧?”苟国平问,千叮万嘱,千万要保密,千万不能让这号本地学生有串联的机会。 “没有。”陈向明摇摇头,还讨好似地道着:“这小子悠闲着呢,带着了个女生在图书馆谈情说爱,被我们直接带来了,对了,苟科长,我们把那女生也带回来了。” “咂,不添乱么?带女生干什么?”苟科长不悦了,点了支烟,斥了手下一句。 “科长,您不交待说这小子狐朋狗友多得防着点么?我怕那女的通风报信去呀!?这会儿在训导室里,小叶看着,打电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一鼓作气拿下,通知家长来领人得了。” 这个小九九打得不错,和死不悔改的学生讲不通理,要和家长讲就容易多了,陈向明的小九九打得不错,苟科长一思忖,愣了下,没想到这小伙挺机灵,想得挺周到,起身摆摆手:“好,干得不赖,我和他谈谈,别让其他人进来,有人找我你全给挡回去。” “哎,没问题。”陈向明点头,乐了。给科长开着门,出去了。 不过这位科长倒是经事多,见识广,即便是摸了这个学生的底子,明显还没有最后拿定主意,在保卫科不大的甬道里来回踱步,想着最佳的处理方式,偶而看看训导室,那位单勇和一位女生就坐在桌后,很安生,不像其他学生一进保卫科就乱了阵脚,不是战战兢兢,就是语无伦次。 越是这号学生,苟国平知道越不好对付,过了好一会儿,苟科长还在巡梭着,思忖着……… …………………………………………… …………………………………………… 训导室里,单勇和左熙颖并排坐着,像是在一个浪漫的环境里等着烛光晚宴的开始那般悠闲,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的左熙颖非常好奇,对于她,倒并不害怕这个小小非专政机构能怎么样。 不时地看看四下,白墙、铁木桌、简易椅,像三流电影里没装饰好的审讯机关,对面坐着那位小伙子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和单勇两人,仿佛生怕两人逃跑似的。这一切的一切,和在图书馆所见浓浓的学术气氛如此迥异,以至于左熙颖满肚子好奇几次想提问,不过被这种肃穆气氛压抑下去了。 “我……我可以和他谈话吗?”左熙颖终于憋不住了,指指单勇,征询着对面这位保卫科人员。 “可以,但是不可以打电话,暂时的。”保卫科这位很注意方式,也注意在美女面前的风度。毕竟不是专政机构,这点自由还是要给的。 左熙颖笑了笑示好,回头讶异地看着单勇,揶揄地问了句:“这个地方,你常来?” “嗯,偶而来坐坐。”单勇道。左熙颖微笑了,知道所指何意,小声地问:“那这次为什么来了?” “被冤枉了呗。”单勇道。 左熙颖没说话,那保卫科的倒按捺不住了,瞪眼斥着单勇道:“谁冤枉你了?体育系的麻三洋刚交待是你出了馊主意,贴大字报、堵门,不让大家到食堂吃饭,是不是你?还有在网上乱发贴,什么潞院女大学生的集体不雅照,什么女生在校园遭围攻,校长现场处理无果。什么楼妈一看现场就震惊了,是不是你?你这不是给咱们学校抹黑么?” 这连着几问,单勇翻着白眼,郁闷了,看来得替雷大鹏的奇思妙想顶缸了,左熙颖一听倒乐了,吃吃笑着,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地感觉很像单勇的风格,那所大学也不缺这类胡闹的学生,左熙颖仿佛颇有兴致似地问保卫科这位道:“同志,是不是很严重,要写检查的?” “要写检查就解决了,就不叫严重了,从他煽动罢灶开始,知道食堂赔了多少钱么?好几万了。”那保卫科的小伙道。 一听煽动罢灶,左熙颖又是眼神一凛,没想到严重到这种程度,眼神再征询到单勇的时,单勇笑了笑道:“师姐,别这么看着我,你得相信我的人品,你看我像个聚众闹事、煽动罢灶的人么?” 左熙颖讶异凝视了片刻,笑着点点头道:“像!” 一听这话,单勇好不讪然,抿抿嘴,无话可说了。看来自己在师姐心目中留下印像并不怎么样,这一点,倒比被带进保卫科更让他懊丧。 门响了,苟科长进来了,左熙颖把要问的话压回去了,苟科长示意着手下出去,面对面坐到了单勇和左熙颖面前,看着单勇旁边这位女生,有点微微诧异,不过仅仅是诧异了一下下,学校越是调皮捣蛋的学生,越能泡上漂亮可人的女生。 眼神收回来,苟科长直视着单勇,对这号懂事的,似乎不需要多费口舌,大马金刀一坐,直接开门见山问:“单勇,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开门见山,罢灶的事,是你煽动的吧?” “罢灶?有么?我几乎都没在灶上吃过饭,这也算罢灶?”单勇来了个一堆二六五,反问着科长道:“苟科长,我怎么没听说过学校发生罢灶了?要有那可是严重的[***],别拿大帽子扣我啊。” 呃,科长噎了下,不敢小瞧对面的学生了,这种[***]校方那是拼命捂着,自己也是出于亲戚的关系帮衬,要真论起来,还真放不到桌面上。 不过单勇再聪明,在科长眼里也是个乳臭未干的学生仔,苟科长鼻子哼了哼道着:“呵呵……没证没据不会随便叫你的,你忘了现在的高科技有多发达了,全校一百三十多个摄像头,你那些贴大字报的狐朋狗友刚刚从这儿走,怎么?你非看到他们的检查才死心!?听说学校里都称呼你蛋哥是不是?你把学校当成你自己的江湖了?就是个江湖,也轮不到你称雄啊!?” 完了,这回是没结婚先怀娃,委曲小媳妇当定了。单勇一脸懊恼,哥们归哥们,但要遇事的时候,甭指望还有哥们义气一说,进保卫科人家一诈唬叫家长、再诈唬劝退开除,能撑得住的没几个,八成麻杆、老包都被宋思莹唆导着拉蛋哥顶缸来了。 一下子,单勇讷言了,垂头丧气了………… ; 第27章 且莫小觑弱冠郎 第27章且莫小觑弱冠郎 “没话说了。” 苟科长一看单勇讷言了,多少有点小觑这位学生嘴里所谓的“蛋哥”了,再折腾也是个毛娃娃,翻不起大浪来,不屑地笑了笑换了副稍和霭的口吻说道: “小伙子,我不得不佩服你啊,还是个在校生就整出这么大事来,你知道你们胡闹一天给后勤造成多大损失,罢灶的当天,损失就几万了,这几天每天就餐不到平时的三分之一,每天损失都要有上万,这笔账,我还真不知道该找谁算。” “那你找我算,我也赔不起呀?再说了,苟科长,那些贴大字报、堵门的,他们可都诚仁了,自己干什么得自己负责吧?不能谁教唆就怪谁吧?要不试试,我煽动他们跳楼自尽,你看几个人肯跳。” 单勇说了句诨话,听得左熙颖直翻白眼,那苟科长也被气了下,这简直是混蛋逻辑。没等接茬,单勇抢白着道:“所以吗,我觉得您不应该从我这儿找问题,改善一下伙食,提高一下饭菜质量,别图便宜用劣质材料,别没事了就涨价,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有必要再揪着罢灶的事不放么?真要捅出去,那就不是学生的问题了。” “哼,我还用你教育!?现在是先解决你这个学生的问题,至于伙食问题,就不是你艹心的了。”苟科长话音冷了,不怎么好听了。 “那您准备怎么解决我?”单勇问。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有点能耐。”苟科长小心了,从单勇的眼神里看不到惧意,这一点是让他最诧异的,是不是有所凭恃,是不是还有什么后台,这些事还真不得不考虑进去,笑了笑说着:“不过能耐再大,我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毕竟是学生,别以为我们保卫科没有执法权力就拿你没办法……这事我要处理得中规中矩让你无话可说,先就此事写出深刻检讨,听候学校处理。” 这是个幌子,只要拿到检讨了,只要对方承认是他带头煽动,那后面的事就好说了,学校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不服管束,处处败坏学校名声的学生。苟科长怕单勇从他的言语中捕捉到什么,换着谦和的口吻道:“小伙子,上个大学不容易,光几年学费就好几万,马上就毕业了,摊上点事可划不来,这事我们也不准备深究,但总得有个处理结果吧?早处理总比晚处理好,尽快处理,总比这样拖着好……怎么,要不通知你的家长来,先把人领回去反省?” 咂……单勇吧唧了一下嘴巴,有点火大,罚站罚款叫家长,学校一惯的处理方式,你不得不承认,这方式有时候是蛮管用的,最起码对单勇很管用,单勇最怕爸妈知道自己在学校胡打混闹。 起效了,单勇的难色落在苟科长眼里,苟科长暗笑着,底牌亮出来了:“好吧,废话我也不多说了,给你一上午时间,把检查写好,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通知你们系主任来领人。写不完,你不能离开这儿……别说我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啊,出于学生的安全考虑,我们保卫科有权滞留在校学生,直至安全交到家长手里,这点你没异议吧?” 妈的,这老狐狸够黑,准备揪着老子不放了。单勇心里暗道着,知道这事的无法善了了,你一写检查一认账,得,等着学校秋后算账收拾你吧,给了留校查看,劝退都是轻的,说不定给你个开除叫家长灰溜溜地领回家。和保卫科打了几年交道,单勇的斗争经验还是蛮丰富的,知道这事的轻重,自己可以不在乎,可家里不可能不在乎。 一思忖,单勇看着苟国平科长那长皮笑肉不笑的脸,学生里都叫这货“疯狗”,但凡有点小错小过,家长不塞个千儿八百根本过不了关,有时候连毕业生转户口误了时间也得塞点好处,否则拖着赖着搪塞着就是不给你办。这大学四年没少和保卫科打交道,光好几百的中华烟都被敲诈过不少,而这一次的事,单勇揣摩着估计是真涉及到利益利害了,不是几条烟能过了关的。 应该是公报私仇。单勇看着苟科长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镇定,暗暗地下了这么一个定义,否则学校使劲捂着,那至于还大张旗鼓让保卫科查。而且这一次,恐怕要比任何一次凶险,单勇蓦然地咬牙切齿,像下了个决心。 “苟国平科长……” 单勇欠了欠身子,好像坐久了很不适应这里,蓦然直呼其名,换了一副商量的口吻,让刚欲起身的苟科长稍稍诧异了下这个称呼,抬眼间,就见得单勇的表情谦恭了,这点让他颇为受用,应了声,就听单勇问着:“学校好多人都知道经营的食堂的夏明堂是您亲戚,这事没假吧?” 苟科长一惊,没接茬,只是瞪着单勇,很不悦地瞪着。 “我怎么就觉得您这事有点公报私仇呢?食堂的饭菜质次价高、服务恶劣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了,食堂雇的大师傅和学生打架不是一回了,每次处理结果都是学生有问题。您这是打压敢于说不的学生,维护你自个家的既得利益呀?”单勇的话很难听,像在故意刺激苟科长,要扯破脸皮了。左熙颖一听,怔了下,敢情还有内情。 不过小觑了苟科长的脸皮了,苟科长脸上几分讥诮到:“没错,是我亲戚经营的,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指手划脚?我客客气气把你请来,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怎么?非逼我给你来点狠的?” “狠的?我倒想听听你想把我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学生怎么样?仅仅就为了你亲戚家食堂的损失?您不觉得在学生身上克扣的不义之财够多了么?”单勇针锋相对问。 “我倒不嫌多,有点嫌你多余了。”苟科长压低了声音,换了一副肃穆地、不开玩笑地口吻,然后观察着这个封闭的空间,确认很安全后,更低深地道着:“单勇,这件事你是带头的,早点让食堂恢复正常秩序什么都好说,否则的话,你真以为我治不了你?有人指认你煽动闹事,还在网上发布攻击学校的贴子,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给你的劝退处分问题不大吧?要不这段时间宿舍老丢东西,我们再查查你有没有盗窃嫌疑?再要不,你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敢保证某些科目你能利利索索过去不被挂住?就即便不开除你,扣住你的毕业证,扣着你户口,你免不了还得给我打交道吧?” 轻飘飘的几句,听得单勇全身发寒,这世道咋就这么黑暗涅?恐怕这提示的潜台词是,我整死你很容易。 单勇还受得了,左熙颖反倒受不了,对着苟科长说着:“你……你是国家公务人员,怎么可以这样?” “我就这样了,怎么着?在我职权范围内,我还就合理合法了,怎么着?”苟国平刺激了左熙颖一句,左熙颖即便貌若天仙,对于这位志在其利的也不奏效了。 “师姐,你别说话。”单勇挡住话头了,安慰忿忿不平的左熙颖,回头很光棍地对着苟科长道着:“看来苟国平科长您是要把我整出个样子来了……没问题,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留下,不过你得放了我女朋友,她和这事没关。” 左熙颖微微泛起点感激,没想到这个时候单勇先顾及的是自己,瞥眼看时,亲近多了一分,只不过有看不过眼的,苟科长哼了哼道:“不行,没结果你们暂时都不能走。” 看来单勇越是忌惮,人家还越是朝你忌惮的地方使劲。要来个霸王硬上弓了。 “我女朋友父亲可是位教授,他和咱们学校的宋诚扬教授是好朋友,苟国平科长,好歹给人家留点面子不是。”单勇像是劝,也像是求。 不过此时苟国平看来这家伙是想放走人寻求外援去,笑了笑摇摇头道着:“别妄费心机了,不行。你不觉得你有点小儿科了么?你觉得我会买你的账么?你爸要是校长或者教育局长还凑和,不过好像不是,你爸是个厨子对不对?” 单勇被噎了下,看来是查了老底了才敢下狠手,这一寻思,又道着:“苟国平科长,我说的是宋诚扬老教授,德高望重,他真和我女朋友父亲,也是我未来的岳父是好朋友,不能一点面子不给吧?” 这一说,左熙颖瞪着单勇,着恼了。苟科长更火了,啪声拍着桌子道着:“无知,你真无知……现在知道要面子了,早干什么去了?你这类穷鬼学生我见得多了,怎么?搬个宋诚扬就来吓唬我,现在的学校讲师遍地走、教授多如狗,何况还是退休的,快死的!” “看来我们学生在你眼里都是穷鬼,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是吗?”单勇一欠身,压抑着火气问。 “怎么?上了几天学就以为是城里人了。哼!一辈子穷鬼贱骨头……”苟科长讥诮地刺激到。 翻白眼了,气着了,左熙颖自然知道那位倾家荡产捐资书藏的老教授,却不料就是同校还有人对他如此的评价,这一气,气得脸色煞白,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死死了剜着对面这位苟科长,那目光像要杀人一般。单勇可不料师姐的反应如此强烈,赶紧地拉着她的手,紧紧地握着,生怕师姐失态冲上去。 那苟科长,此时胸中的郁气尽去,看着这一对被收拾得无言以对的,自得之色多了几分,起身敲着门,唤进来了保卫科的手下,一指单勇和左熙颖道:“看着他们写检查,不写完不许走,不许打电话……不许和外界接触。” 说罢闭上门,气咻咻走了。那看人的叶姓保安拉着椅子坐到了单勇和左熙颖的对面,啪声把纸笔拍到了单勇面前,单勇拿到手里,看看气忿稍平的师姐,小声问了句:“师姐,这就是有光荣传统的潞院,您说我这检查,应该不应该写?” “不能写,太欺负人了。”左熙颖凤眼冒火,夺走了单勇手里的笔,啪声扔了。看来芳心倾向于单勇这边了。 “老实点。”保卫科的一瞪眼,训着单勇和左熙颖,捡起笔来,又啪声拍到单勇面前了。 单勇和左熙颖面面相觑着,左熙颖一脸气愤不已,伸手拿着电话,却不料被保卫科这货抢到手里,直拔了电池,气得要理论,被单勇摁住了,干脆这哥们一不做、二不休,要单勇配合,单勇很意外地相当配合,把口袋里的手机扔到桌上,也被保卫科这位拔了电池。 好话好说没争执起来。对于这些人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气咻咻坐下的左熙颖很不悦单勇这种示弱的态度,不过凝眸间,单勇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似乎在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表情,微微一怔,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动了动,仿佛捕捉到了单勇促狭表情里的玄机。 对了,左熙颖灵光一现,想起了进保卫科之前那声轻佻而尖锐的口哨声,那哨声和自己听到的不一样,有时候欢快、有时候戏谑,而刚刚听到的,虽然很轻佻,不过很尖锐急促,难道是……当她看到单勇还在磨蹭,磨蹭,一只手拿着笔,咬着笔头冥想苦想,而另一手伸进口袋,鼓鼓囊囊放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做着什么小动作,这个角度只有她能看到,口袋里,赫然还有另一只手机………… ; 第28章 一石惊起千层浪 口哨,当那声尖锐、穿透力很强的口哨,传到了教学楼三层阶梯教室里时,正在不时偷瞟王华婷绝代风华的雷大鹏耳朵一颤,被哨声激得像条件反射一样腾地站起身来了。 雷哥一站,一下子把全体瞩目的焦点抢走了,不少人悄悄地笑着,猜测着可不知又有什么天雷滚滚要来,左南下正讲着中西哲学对比,讲到了黑格尔讥笑中国哲学精神的幼稚,一看雷大鹏凛然而起,就着话题笑着道:“大鹏同学,西方哲学家不了解中国,也不至于让你有这么愤青的表现吧?怒发冲冠了!?” 一场皆笑,男生女生都看着斜眉高低眼的雷大鹏,雷大鹏也晓得失态,不过好在雷哥聪明绝顶,一捂肚子,哎哟哟作势喊了几声,面露难色解释着:“左教授,你讲得西方哲学这么不了咱中国古典哲学,直气得我五胃翻腾、全身难受……我要拉肚子行吗?” “哈哈……这是我听到的最无厘头的借口了,我真不敢用哲学阻挡你内急的脚步,赶紧去吧。”左南下笑着一挥手,很大方。 雷大鹏把dv交给王华婷,离座分开挤攘的人同学拔腿就走,却不料后面的司慕贤也喊了声“我也要拉肚子!”,不容分说,分开人群就走,看得一室师生俱是大眼瞪小眼,可不知道这俩又出什么洋相。 课还继续着,只有王恒斌主任有点隐隐地不详预感,眉色稍动,不过在这个全系和部分校领导都在座的场合,没敢发作出来。 出了门飞奔的司慕贤追上了雷大鹏,奔下三楼已经是稍有气喘了,司慕贤追问着:“老大示警口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肯定有事了,还不是被保卫科提留走了。”雷大鹏出门左右一瞅,瞬间下了个决定,直朝保卫科楼对面的单身公寓楼奔去。 “他先前发短信说可能有事,不会这么快吧?”司慕贤追着道。 “这都不算快的了。保卫科盯他不是一天两天了。”雷大鹏头也不回地道,直蹿进了单身公寓。 这个公寓是专为单身教师准备的,楼顶腾出一层来专招艺术类的考生,人也比较乱,直奔四层,推出个房门,却不料一屋子男女学生正在写生,猝然被雷大鹏丑相吓了一跳,有些人甚至惊叫出来了。雷大鹏顾不上理会,碰上门就走,又蹿过几间,通声顶开了卫生间的门,和司慕贤凑到窗口,此时,恰恰看到了保卫科的一位站在窗前准备拉窗帘,而窗后所坐,正是蛋哥和一位女人………雷大鹏的眼一直,回头讶异地盯着司慕贤,两人都看清了,是左熙颖,这一对刚刚羡煞人的凤与凰,转眼成了苦命小鸳鸯,全被逮到保卫科那间经常收拾学生的训导室了。 “不会吧,蛋哥捅娄子都有个美女坐陪,忒幸福了。” 雷大鹏惊讶之后,又是无比羡慕。司慕贤看着拉上的帘子,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猛地兜里手里一震,电话一响,断了。雷大鹏凑上听,却是什么也没有,要抢时,司慕贤手指撮在嘴上嘘了声示意噤声,小声附耳说着:“别吭声,保卫科的不可能让他打电话……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留个网盘密码和语音信箱号码,而且让咱们随时准备启动马蜂窝计划,肯定有猛料要出来。” “哟!?那也太不把我当兄弟了吧?怎么不告诉我。光说让我跟着你。”雷大鹏一听不悦了。 “那没办法,你现在和党员靠拢,已经不在我们阵营里了。”司慕贤笑着开了句玩笑,不过这话刺激到雷大鹏,雷大鹏表白着心迹道着:“不可能吧,我这样,就靠拢,党也不收呀!?” “可是有王华婷呀?你这大嘴吃饭都漏,别说说话了,漏了风算谁的?”司慕贤又刺激到,不过这句又刺激不到了,一说美女,雷大鹏得意地歼笑道:“那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要吃熊掌;兄弟和美女不可兼得,咱要美女,嗄嗄……你们就得靠边站了啊。” “轻点……别说话……顶上门……” 司慕贤第n次拔时,语音信箱里终于有了存储了声音,听到了保卫科苟科长的声音,两人耳朵凑一块了,而且听得皱眉头了。直到听完,司慕贤想了片刻,知道老大的心意所在了,附耳教着雷大鹏,雷大鹏听得凛然一色,荤素不忌地点点头道: “干!怕个逑。这疯狗训了我不止一回了。” ………………………………………… ………………………………………… 潞院的明河暗流,在这个电话里奔涌起来了………… 校外,包铁钢和刚从系办出来的麻三洋快步飞奔着,这叫麻杆的本来就是学校田径特招生,因为跑得快人长得瘦得了个麻杆的外号,两人直到视线里出现一辆火红的mini时才停到了路边,车一停,宋思莹从车上风风火火奔下来,第一句问得是:“怎么样?” “抓了……蛋哥被保卫科提留走了。”麻杆气喘吁吁。 “咂…这事你也不小心的,贴个大字报都能被人逮着。蠢死你呀?!”宋思莹气不自胜地骂着麻杆,捎带着高跟鞋还踢了一脚,这麻杆够倒霉的了,被保卫科训了一番,又被系主任带回来训了一通,这回头还得被自己人骂,就见得这货苦着脸道着:“款姐,这可都是给你办事啊,一点好没落下,不能全落埋怨吧?我检查还没写呢,这咋办呢?要给我个劝退处分你可不能不管,你要不管我就去保卫科坦白从宽。” “你个没长骨头的货。”宋思莹叱了句,却也是一时心下无着,老包跑得慢,跑到近前时,宋思莹要问话,却不料老包手指一撮,嘘声示意别说话,神神秘秘地指着车里,三个人钻到车里听得,听得那番从语音信箱提出来的对话,一听夏胖子果真是苟科长的亲戚,老包的麻杆忍不住了凛然一脸,瞪上宋思莹了,敢情还有内幕………再听到了收拾蛋哥,两人却是有兔死狐悲之感,好在蛋哥够意思,什么也没说。不过又听到科长大骂学生都是“穷鬼”时,这两位咬牙切齿,恨不得老拳相向。 声音停下时,宋思莹倒比这几位四肢发达的聪明,追问着:“你们怎么录下音来了?” 老包一解释,敢情是进保卫科之前就接到了短信,把马蜂窝的核心秘密全开了,一个语音信箱号码和网盘密码,而且要随时启动马蜂窝计划,马蜂窝计划宋思莹稍有了解,知道是这群劣生准备第二拔罢灶闹事的计划,都传说单勇手里有重磅炸弹,不过单勇口风很牢,无从证实,老包翻着短信,递给了宋思莹,说是单勇让有事后来找她,早商量好的。宋思莹一看寥寥数语,猛地倒吸凉气,吧唧给了老包一耳光叱着:“你个蠢货,不早说,差点被你耽误了事……你们绑一块,连单勇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什么提留走了,蛋哥这是孤身犯险,深入虎穴。就凭这胆气姐也青睐他。” “款姐,你不说你们早有一腿了么?还青睐什么?”麻杆问道,被宋思莹一剜,没敢往下说了。 “怎么了款姐?你就捧蛋哥也不至于把我贬这么低呀?”老包不悦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食堂存料的照片地址,存在网盘了,差点被你们误了大事。”宋思莹照着传的网址,拿着pda联网,输着密码下载,等打一张图片之后,猛地眼亮了,一大堆麻辣酱的特写、腐竹的特写、送货黑三轮的特写、甚至于仓库的全景图,总有二三十张,越看越让她没来由地兴奋,边兴奋边自言自语着:“就知道他藏了一手,不逼他还不拿出来,有这东西,夏胖子跟头栽定了……咦,这是什么?哎哟……这个流.氓……” 多翻了几张却是翻出来毛病来了,翻了几张全.裸的美女图片,各种姿势,看得宋思莹脸红心跳,下载完回头时,老包和麻杆吃吃地笑着,气得宋思莹赶着人:“滚,笑什么笑……” 两人拍门下车,宋思莹要走,老包却是不放心地道:“款姐,那蛋哥怎么办?人还扣在保卫科呢?他要把你交待出来怎么办?” “你以为单勇也像你们这样没点义气呀……切!等着看好戏吧啊,有这玩意,姐这回非给他闹出点样子来。”宋思莹撂了句,刷声驾车直走了,扔下两面面相觑的老包和麻杆。 半晌,麻杆有点火大地道着:“他马滴,要不是她答应给一套野外运动装备,老子才不伺候呢,这回惨了,装备还没见影呢,处分是拿定了。” “不是我说你,看你腿脚快才让你贴,怎么还被人揪正着了。”老包埋怨道。 “我腿再快,我能跑过摄像头?你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跑跑试试。”麻杆火大地道。 正要争辨一句,电话来了,一看是司慕贤的,老包拿到耳边一听,眼皮一睁,听了半天,惊讶地、慢慢地、仿佛听闻什么噩耗一样机械地放下了手机,这动作把麻杆吓住了,紧张地拉着老包问着:“咋了?不会把臭脚也逮起来了吧?” “快走……要有好戏看了,这回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马蜂窝计划要全面启动了。” 老包不容分说,拉着麻杆直往学校里奔回来了。 …………………………………………… …………………………………………… 外面的紧锣密鼓对于封闭在保卫科里的人还是懵然无知,单勇像是很用心,很工整地写着,好一会儿,写了多半页,左熙颖先是惊讶于单勇写的字,这字写得像做的那锅金玉满堂一样,钢笔字写得也有点翰墨风格,类似于魏碑一样的正楷体,漂亮而大气。 只不过内容够呛,看得左熙颖使劲咬着嘴唇,压抑着没笑出来。 半晌,单勇把检查一递,很谦虚地证询着:“哥,你看行不。” “嗯,我看看……捡查……哟,这字写得不赖呀。”保卫科这哥们先赞了个,没发现那个别字,左熙颖哧一声,差点笑出来,肯定是单勇故意了。 故意的单勇一脸严肃,很谦虚地道:“一般一般,主要是学校培养得好。” “哦,那倒是……不对,什么培养得好,就你这么个好法?”保卫科这哥们斥了句,照着细细看着,不时地念着: “……我主要犯了资产阶级自由化的错误,主要问题在于思想认识不高,没有认真地学习党的方针、政策、路线,没有深刻领会学校的办学方针,没有严格地对自己要求……在学习上,过于不求甚解;在生活上,过于不拘小节;是思想上,过于自由化泛滥,久而久之,养成了………这。” 念住了,有点不对味了,保卫科这哥们两条眉毛锁着,像是遇到难事了,单勇却是知道这货也是位不学无术的教工子弟照顾进单位的,水平应该不比雷大鹏强上多少,这不,明明觉得有问题,愣是一下找不出问题在哪儿来,看着单勇严肃而正经的表情,半晌才不确定地问着:“不对呀,单勇,你写得怎么跟我们科长的讲话一样呀?这是检查么?” “怎么不是?这认识多深刻?把问题的思想根源都刨出来了。”单勇正色道。 左熙颖再也按捺不住了,捂着嘴,吃吃地笑着,眉如绽放的迎春花。这一笑,那哥们知道不对了,吧唧拍到桌上瞪着眼道:“玩我是吧?罢灶的事怎么就没写?” “那不能写呀,哥……学校都压着捂着这事,谁敢说现在学校发生罢灶的严重事件了,那不是给咱们学校抹黑不是,我要写到书面上,不是给您找麻烦么?所以我只能说我自己有问题,不能说学校有问题对吧?要真写罢灶,那不等于咱们学校的后勤管理不善么?所以呢,我只能说我个人有问题,有很大问题,简直是一无是处,辜负了学校的培养,我罪该万死,听候处理,这总行了吧?”单勇又是绕了几个弯,终于把保卫科这哥们绕进去了,那人想想也是,不过这检查就有点为难了。 干脆,拿着那那份所谓的“捡查”对单勇说了句:“那等着。” 起身出去了,人一走,左熙颖笑出声音来了,早看出单勇虽然貌似工工整整,却是故意写了错字别字,空话废话虚以委蛇,笑了半晌对单勇说:“你这么胡闹,我看你怎么收场。” “快了,学校在冷处理这件事,谁跳出来谁倒霉,我可没想到是保卫科的先跳出来了,他们既然跳出来了,那倒霉的就应该是他们了。”单勇轻声道,手里的小动作不停,虚于委蛇成功地让保卫科这几位都放松警惕了。 左熙颖看单勇这个时候还玩口袋里的手机,再待问话,那位拿检查的去而复返了,火冒三丈地啪声拍到单勇面前叫嚣着:“玩我是吧,检查的检是这样写吗?” “哦,不是‘扌’旁,是木字旁,你确定?我怎么记得就这样写。看来肯定是我错了。”单勇慢腾腾地拿着检查,改了改,又是慢腾腾地道:“要不哥你再等等,我重写。” 那哥们被气得直翻白眼,不过好在对方认错态度说得过去,刚要把苟科长的话传达一下,必须说清参与人和全过程,却不料他没开口,楼外有人喊着: “有人跳楼了……有美女跳楼了。潞院校花准备从教学楼上往下跳啦……” 保卫科的一听出事,腾地一屁股起身就往外跑,单勇暗笑着没动,左熙颖听出来了,是雷大鹏的声音,那声音比草驴叫春还刺耳,和他的长相同样有特色,听过一次肯定忘不了。看守惊走了,单勇慢条斯理地摸着藏着的另一只手机摁着键盘发着什么消息,抬头时,看着左熙颖一笑,左熙颖也没动,只是脸上有一种讶异的微笑,仿佛在饶有兴致地旁观,因为了这个貌似无解的僵局,在她看来,以单勇此时的身份和能力,根本无从打破……… ………………………………………… ………………………………………… “嗨、嗨……鬼喊什么?又是你,雷大鹏。” 保卫科那位奔出来时,看到了雷大鹏在扯着嗓子喊,叱了句。都知道这白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却不料今天不像平时那么促狭,而是心胆俱裂地一指教学楼顶喊着:“什么鬼喊,你看看楼顶!?吓死人了。” 保卫科这哥们一瞧,楼顶果真有位粉衣长发的女人,远远的一个人影。这一看,吓坏了,直喊着“妈呀,坏事了”,一转身往科里奔着喊着:“科长,有人跳楼……科长,出事了,教学楼有人跳楼……” 他一喊,雷大鹏吱溜下跑了,直跑到了宿舍前,又换了口吻扯着嗓子喊:“教学楼有人跳楼了。有美女殉情自杀啦。” 边喊边顺着宿舍楼的墙根绕到了女生楼,换着口气喊着:“教学楼有人跳楼了……中文系帅哥和艺术系系花双双殉情自杀啦。” 体育系老包召集的几个货也没闲着,在教学楼楼道里喊着:“楼顶有人跳楼啦……艺术系美女教师跳楼啦。” “有人跳楼啦………” “有人跳楼啦………” 这个不和谐的声音回荡在潞院的校园里,格外刺耳和真切,跳楼的主角是谁一时说不清楚,不过有人跳楼好像是真的,一传十、十传百,这群害虫搅起的邪风迅速刮遍了校园。那个人的骨子多少都有点好事旁观的劣根姓,不多时,越来越多的人聚向教学楼前的小广场。 看来分工明确,教学楼、图书馆、宿舍、教工区,都有人在喊,这喊得人也学精了,保卫科几位愣是从监控上没看到人影,而且楼顶也没有摄像看不真切,这下子苟科长慌了,要真有跳楼事件,首当其冲问责的怕就是他了,赶紧地组织人手,一行人飞奔着直朝教学楼跑来。 这时候,已经有很多闻讯而来的人,老师、职工、学生,四散着从图书馆、从宿舍、从教学楼里出来,再一抬看十二层那位长发的身影,登时省得这不是虚张声势了,于是人潮像被吸引一样,教学楼前的空地上聚得更多了。 办公楼前不远,奔驰车司机也听到了,下车朝着教学楼方向张望,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司慕贤不知道从那儿冒出来了,背后一拍,笑着问:“奔驰哥,认识我不?” 一回头,一瞧,哟,认识,这不响马寨那哥们么,点点头:“记得起来,你在这儿上学?” “啊,奔驰哥,您拉那位是不是那天在响马寨吃饭那姑娘。”司慕贤问,态度很谦恭。 “对,左老一家。不来你们这儿讲课么,今天她没跟车来。好像和你朋友一起走的。”司机道。 “那就坏事了,她被保卫科的抓走了……真的。”司慕贤爆料到。 “呵呵,不可能,你看公安局敢不敢动人家,还保卫科……人家来潞州,都是市委书记亲自接的。” 司机不屑道,斜斜地靠着大奔车,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却不料话打结了,司慕贤扬着手机,里面传来了一声叱喝: “你……你是国家公务人员,怎么可以这样?” “我就这样了,怎么着………” 这真真切切是左熙颖的声音,后面的男声嘎然而止,听得司机吓得目瞪口呆了。 “哥你赶紧点啊,真要出点事,你们酒店都得受影响,我是看咱们是朋友通个气啊,当我没来过啊。” 司慕贤一爆料,转身溜了。那司机惊讶好久才省过神来,嘴里得啵“坏了、坏了……坏大事了”,边得啵,边拔着电话回酒店,小声给冯经理汇报着:“冯总、坏了……潞院的保卫科不知道为什么把左老姑娘扣住了,这要出事,出大事了。” 不过一分钟,连同来的生活秘书也知道了,一听尚自不信,不过司机言辞凿凿,再加上电话也打不通了,这下傻眼了,消息立马通知回市委办公厅了。 ………………………………………… ………………………………………… 事情发展得很快很突然,保卫科全体出动,直奔教学楼,楼顶的天窗却被封死了,又派人回去找工具撬天窗。 这个时候,三楼大阶梯教室人也蠢蠢欲动了,左南下的哲学理论再好,也压不住数百学生的好奇心思,不少人已经伸头张望向楼下看去,小广场不大一会已经聚集了数百人,在指指点点看着楼顶,看这样是真有人跳楼,不是假的。 左南下讲不下去了,话一停顿,系主任王恒斌回头斥着学生注意听课,而在座的不少校领导也开始打电话询问事情缘由了,这个时候恐怕还没人能说清楚。正自乱的时候,嘭声门开了,雷大鹏气喘吁吁,像背后有狼撵着一样,进门上气不接下气对着左南下说着:“老爷子,坏事了……坏事了……你家闺女被保卫科抓走了。” 啊!?这消息,太过耸人听闻了,左南下一千个不相信,一个大教室全被雷倒了,比听到美帝攻打钓鱼岛还让人难以置信,王恒斌主任斥了句,却不料雷大鹏二话不说,摁着手机的播放键,一句清晰的话在教室里响起来了: “你……你是国家公务人员,怎么可以这样?” “我就这样了,怎么着………” 这声音怨气很重、忿意很浓,对方的声音又是男音,好不阴森。其中代表了什么事,实在惹人瑕思无限,而且听得真真切切就是女儿的声音,左南下目瞪口呆,手里拿着粉笔吧嗒一声掉地上了,雷大鹏唯恐份量不够,凛然道着:“老爷子,进了保卫科,男生是被严刑拷打,女生是被非礼糟塌,您再晚可来不及了啊。” 这话把系领导和校领导雷得不轻,不过肯定把左南下也吓得不轻,抬步跟着就走,这一走,人乱了,学校和系里领导教工跟着,后面数百学生哄着,直朝楼下来了。楼下更热闹了,上千师生已经聚到小广场上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看着楼顶,应该是位女生,长发披肩,背朝着众人坐着,好像随时准备飞身下跃给潞院增添一件轰动事件一样,引得围观众人好不期待。 就这一会儿功夫,校长王恪功刚刚从办公楼出来的时候,已经隐隐听到了警笛的声音,人群从教学楼延伸到了林荫道,车已经挤不进去了,刚通知封锁大门,却不料被急驰来的警车强行冲开了,放眼四处都是人,那场面,怎么叫一个乱字了得……… ; 第29章 驭风破浪慨而慷 乱! 教学楼成了农贸市场了,除了教工、家属、学生,加上学校的领导,甚至于看门的保卫、扫楼的大妈、食堂的大师傅都来了,都翘首期盼着,大多数人都不缺那点看人倒霉穷开心那点劣根姓,此时上千双眼睛看着楼沿边上的那位长发跳楼女,纷纷绞尽脑汁猜测然后讨论n个不足为外人道的轻生原因。 而楼上的那位,看样是心如死灰了,不管下面怎么喊,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是哪个系哪个班的,有什么事想开点,千万别寻短见……” 校办的领导在喊,遇到若干次跳楼的都这么喊,就没喊管用过一次。 “姑娘,你听我说……父母养你这么大不容易,多替他们想想,多替家里想想……”学生处史处长老调重谈了,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见到史处长和霭的脸色。 “姑娘,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告诉我,学校的领导都在,都会帮着你解决的……”学校工会的一会老妇人扯着嗓子喊着,真情外露,就是不足以赢得轻生的那位回头一视。 这当会,学校出面的一个比一个和霭可亲了,无非是拖延时间,不管是劝下来,还是等着消防拉开气垫,只要人不死,啥都好说;人死了就麻烦了,负连带责任学校赔钱不怕,可领导谁也怕问责把乌纱赔上,更何况影响多恶劣就无法想像了。 有人说好话,更有好事起哄的,男生里有个愣头青叫着:“嗨,跳不跳,再不跳不等着看了啊,耽误大家时间呢不是?” 一句话出口,立时遭到了众人攻击,史处长上前准备揪着哪个系哪个班的训了一番。这小伙趁人多挤着溜了。校长王恪功来时,情况还没有汇报清楚,教学楼里又哄出来一群,一看是学校的贵客左教授,而大门警笛响着,开来了四五辆警车,简直把领导忙得焦头烂额不知道先应付那一头。 恰在这时……一个嘹亮、划破上空的声音响起来了:“苟国平科长!” 声音很大,像横空而出,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声音发出的地方去了,不过四顾时,却没有找到声源,只是听到了声音继续着: ……………………………… ……………………………… “学校好多人都知道经营食堂的夏明堂是您亲戚,这事没假吧?……我怎么就觉得您这事有点公报私仇呢?食堂的饭菜质次价高、服务恶劣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了,您这是打压敢于说不的学生,维护你自个家的既得利益?” “没错,是我亲戚经营的,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指手划脚?我客客气气把你请来,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怎么?非逼我给你来点狠的?” “狠的?我倒想听听你想把我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学生怎么样?仅仅就为了你亲戚家食堂的损失?您不觉得在学生身上克扣的不义之财够多了么?” “我倒不嫌多,有点嫌你多余了………单勇,你真以为我治不了你?有人指认你煽动闹事,还在网上发布攻击学校的贴子,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给你个劝退处分问题不大吧?要不这段时间宿舍老丢东西,我们再查查你有没有盗窃嫌疑?再要不,你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敢保证某些科目你能利利索索过去不被挂住?就即便不开除你,扣住你的毕业证,扣着你户口,你免不了还得给我打交道吧?” “你……你是国家公务人员,怎么可以这样?” “我就这样了,怎么着?” …………………………………… …………………………………… 删节版的单勇和苟国平的对话,针锋相对,还夹杂了一个女声。 嘎然而止时,哗声人群乱了,本来罢灶的事刚刚冷下去,却不料此时爆出这样的内幕来了,在场的上千师生窃窃私语,四下看着声音从哪儿传出来了,哦,广播艹的大喇叭正播着。王恪功校长一听傻眼了,小声安排着,赶紧地,去广播室把线路切了,肯定又是那个捣蛋学生胡来。这么一捅黑幕还了得,比再来几个跳楼的影响还严重。 而左南下听到了女儿的声音,蓦地停下脚步了,回头想找着雷大鹏问问事情缘由,这个混小子早不知道钻那儿去了,反倒是王校长一行迎上来了,左南下脸色拉住了,劈头盖脸问着:“你们保卫科还真抓了我女儿。” “不可能,怎么可能?谁有这胆子?”校长吓了一跳,直抹额头的汗。 “刚才喇叭里就是我女儿说话……王校长,如果我女儿在这儿受到了什么委曲,我向您保证一定是追究到底。”左南下虎着脸道,生气了。 “别别,不是不是……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史处长,到底怎么回事,保卫科是干什么的?”王校长回头喊着,着急上火了,史处长一指楼上:“正在楼上劝轻生的,还没打开天窗。” 这么争执着,一队警察来了,之后宣传部许部长、政法委的书记包括那位陪行的李副市长风驰电掣地来了,急急地站到了左老的身侧,询问着情况。左南下却是一时说不清所以然。校方几位领导满眼找着保卫科的人,却是一个也没瞧见,又安排着人去保卫科看看究竟怎么个回事,那地方倒好,锁着大门呢。 也在这时,正在顶楼撬着天窗的保卫科一干人听到喇叭的广播了,正拿着撬棍的胡子哥吧嗒一声,家伙什掉下去了,砸到了下面的苟科长脚上,苟科长一疼,一捂脚,小胡子吓坏了,不过奇怪的失魂落魄的苟科长一句话也没说,像被抽了脊梁骨一样瘫坐到了地上…… 谁比谁狠,这当会才显出点端倪来了。他现在省悟了,千万千万小心,还是小觑了这个学生的能量。 这是轻的,更狠的来了,喇叭广播停了十几秒钟,又响起来了…… …………………… …………………… “看来苟国平科长您是要把我整出个样子来了……没问题,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留下,不过你得放了我女朋友,她和这事没关。” “不行,没结果你们暂时都不能走。” “我女朋友父亲可是位教授,他和咱们学校的宋诚扬教授是好朋友,苟国平科长,你没权力非法滞留我们。” “别妄费心机了,不行。你不觉得你有点小儿科了么?你觉得我会买你的账么?你爸要是校长或者教育局长还凑和,不过好像不是,你爸是个厨子对不对?” “苟国平科长,我说的是宋诚扬老教授,德高望重,他真和我女朋友父亲,也是我未来的岳父是好朋友,不能一点面子不给吧?” “无知,你真无知……你这类穷鬼学生我见得多了,怎么?搬个宋诚扬就来吓唬我,现在的学校讲师遍地走、教授多如狗,何况还是退休的,快死的!” “看来我们学生在你眼里都是穷鬼,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是吗?” “怎么?上了几天学就以为是城里人了。哼!一辈子穷鬼贱骨头……” …………………………………………… …………………………………………… 哗然起变,这把在场学生、老师、教授全激怒了,都早听出来是保卫科的苟国平了,这话简直把师生视为无物,话音未落,喊声四起。 “这条疯狗,简直是满嘴喷粪。”一位老师喊的。 “无法无天,毫无廉耻。”一位老教授气得发抖。 “找他去……看看他怎么折腾我们穷鬼。” 一位个高人大的学生挥着拳头喊着。这一喊应者云从,哗声如潮似地向保卫科涌去。义愤填膺的学子彻彻底底被激怒了,如果劣食差饭勉强可以忍受的话,这公然的侮辱那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事态要乱了,本来进门虎虎生威的数辆警车和七八位警察显得有点杯水车薪了,直护在左南下的左右,左南下却是心焦着女儿的安危,拉着许部长说着大致情况,连他也语焉不详。 人群刚一动,又有变化了,校园的广播大喇叭,图书馆的喇叭、教室的多媒体、餐厅的话筒、宿舍的扩音,几乎全在重复着这一段对白,这一段让学生怒火中烧的对白,本来不多事的人也奔出来了,带头的那位却是图书馆那位头发半白的李馆长,气冲冲地带着馆员跟着学生直朝保卫科涌来。这位是宋教授的忠实拥护者,也被彻底激怒了。 此时,天窗撬开了,保卫科的小胡子带人直上楼层,怕惊了寻短见的,不过猫腰几步傻眼了。 倒是有个坐那儿准备跳楼的,不过不是真人,是人体塑像,艺术系为了节省成本用的裸.模替代品,不知道被谁搬到天台上了,还披了条布当衣服。 阴谋,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苟国平瞬间明白了,跳楼事件唯一的目的就是把人全吸引到小广场。听听那场精彩的对话。 也在此时,位于办公楼一层的播音室被校办带人撬开了,不知道那个调皮学生把钥匙孔塞住了,只得撬开,而此时播音已经播放了若干遍,没有人,只有一台连上音源线的扩音器。 图书馆、宿舍、餐厅,陆续把这个不和谐的声掐了,只不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恐怕这玩意早在网上疯传了,一个小小的音频文件难不倒现在电脑普及的学生。 保卫科的大门紧锁着,几分钟功夫,当门的玻璃已经被砸了两块,聚集了全校上千的学生喊着口号的、唾着唾沫的、煽动冲击的,乱嘈嘈地听不真切那一种声音。 王校长知道这事无法善了,把放出去的人全通知干一件事:找苟国平。 不用找,就在教学楼里,刚刚下楼,被一群怒火中烧的学生发现了,连揪带扯,保卫科的几位刚要护着,却不料这些红了眼的学生连打带抱,还有人喊着:“疯狗在这儿……别让他跑了。” 众怒难犯、众怒难平,终于抓到全校公敌了,平时乖顺的学生现在好像都成了小老虎,和保卫科几位扭打在一起,早有人跑去通知围观保卫科的人,一时间人群如潮水倒流,哗声向这边涌来,好在警察眼看事情不对,赶紧地追上来把挨群殴当事人护起来,围了一圈拦着挥着拳头的学生,就一句:“有话好说……我们处理。千万别闹事……” 这警察也不容易,替苟国平挨了不少拳脚才把人带到了保卫科门前,肩负的重任却是照片往他面前一递,虎着脸问了一句话道:“你滞留了一位左姓女人……人在哪儿?” 苟国平吓坏了,机械地指指保卫科里。这好办了,全副武装的警察拿着捅门钢管“通”声捅开门了,直踹着几个房门,揣开训导室的门时,放心了。 单勇和左熙颖正悠闲地坐着,神态安详,像在聊着什么。 “队长,在这儿。”特警对着照片认准人了,喊了句。 …………………………………… …………………………………… 结束了,好像还没有。 司慕贤和老包、麻杆、臭脚七八个人窝在大灶后头偷瞧着,这场面搁谁也得兽血沸腾。这个马蜂窝计划捅得足够大了,全校都被捅成马蜂窝了。 还没完,几个人催着,不一会儿,天雷哥哼哧哼哧搬了筐东西从食堂后门出来了,都看热闹去了,没人看家了,天雷哥瞅空搬出一大筐子鸡蛋来了,一招手,这群害虫衣服一兜,三下五除二全兜衣服里,顾不上碰烂的白黄流一身,飞快地朝人群跑去。 干嘛?送装备去! 发鸡蛋,鸡蛋塞进义愤填膺的同学手里,不用教也知道,吧唧吧唧保卫科门口扔。苟国平本来躲起来了,却不料被图书馆李馆长发现藏在保卫科门后,这老头看样是宋教授的忠实维护着,揪着老苟一把出来,叭声来了几个耳光,人气得抖索着骂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宋教授接济,你爸连老婆都娶不起,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孽种来……” 刚露了下头,这下好了,吧唧吧唧蛋如飞蝗,纷纷直射向这货,霎时满头满脸满身黄白之物,赶紧地往保卫科里钻,就这还兀不解恨,有人在领头起哄:“放人,他们随便抓学生……让他们放人。” 不少学生挥着拳头喊着:“放人……放人……” 更多的群情激愤,挥着拳头喊着:“放人,放人……” 放谁呢,自然是放单勇了,自然也是那帮狐朋友狗友在起哄,而大家也听出来了是对话的那位是被苟国平抓起来了,于是更多的人加入到队伍里了,十人、百人、上千人喊着: “放人……放人……” 人如海、声如涛,势不可挡了,王校长拉着史处长,斥了句:“快放人……再不放人引起[***],怎么交待。” 那阵势却是不敢上前。史处长拼着挨了若干鸡蛋,直挤进了保卫科,到了训导室,那特警围着却是不让进来,左南下和宋教授在里面,除了左熙颖还有那位闲坐着的单勇,像没事人一样。和特警耳语了几句,征询过了左南下和许部长,一挥手,走人! 走人,单勇懒懒地起身,和左熙颖相视一笑,不过左熙颖的笑里有点悻然的味道,知道这人出格,却没想到出格的如此厉害。或者也曾想到他有借自己的身份脱困的意思,而且她并不介意这么做。不过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根本就不需要,保卫科的可能做梦也想不到,总指挥部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串联,跳楼的一出门一反锁,左熙颖亲耳听看到他调兵遣将,傻雷、贤弟、老包、臭脚……一连串的绰号,匪气十足,眨眼间把个学校搅成一锅粥了。 一行人随着特警出门,这拔出警是市政斧直属保卫队,主要目标是左熙颖,前后左右簇拥着穿过人群。单勇倒没人管了,门口站着的史春槐处长像是眼前重现了几十年前让他心悸的场面,看着单勇起身,有点畏惧地让开了路。 一出训导室的门,保卫科的回来的几位惨兮兮的,重则鼻青脸肿、轻者全身黄白,走到看人的那位身边时候,单勇一伸手,那家伙知趣,赶紧地递给单勇两只手机,单勇拿了自己的,指左熙颖的手机道着:“都告诉过你了,你不听,不是谁你们也能咋唬的,你懂法么?你这是限制人家的人身自由……我就不告你了,有人收拾你。” “这……这……”小叶紧张地拿着那手机,赶紧地往史处长手里塞,一听是扣人家的手机,吓得史处长拿起手机,赶紧往外跑,要给人送回去。 苟国平的样子最惨,挨了n拳鼻青脸肿,身上挨了n个鸡蛋,满身黄白,正蹲在走廊里,事情没有处理完,做为非法滞留投资商人的肇事者,现在被特警看护着,恐怕得等候处理。单勇走过了,又退回来,以一种可怜的眼光看着这位刚刚过颐指气使的,眼视相交,仇意颇深,却不料单勇一笑道:“苟科长,人可以无耻,但不能无知……你太无知了,在专政和财富面前,你也属于穷鬼贱骨头一类,而且从今天开始,你是全校公敌了,哈哈……” 一句话,听得苟国平浑身气得直抖,仰头长笑的单勇舒了一口心里压抑好久的闷气,虽然后事未卜,可此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淋离,出现在门口的一刹那,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喊着: “单勇……他就是单勇。” 本来名气就不小,这下更大了,男生女生迅速报之以雷鸣般的掌声,自动让开了一条路通行,雷大鹏、司慕贤、老包、臭脚这一干哥们围到了左右,雷大鹏唆导:“蛋哥,讲两句……讲两句。” “就是,蛋哥,讲两句……今儿你可校史留名了。”老包也唆着,牛逼了。 麻三洋在这儿受过的待遇一想起来就有气,他个子高,不唆单勇了,一伸手喊着:“我们欢迎单勇讲两句怎么样?” “好……” 人群一乱,男生女生都拍着巴掌起哄。哄成一堆把单勇围在中央了。单勇也没想到多米诺骨牌一坍能造成如此大的声势和影响,不过此时热血沸腾,顾不上其他了,一挥手,全场皆静,就听单勇双拳一挥喊着: “兄弟们、姐妹们……今天,有人逼我认错,我对他们说:不!”单勇在喊,不少人附合。 “有人在摧残我们的健康,有人试图遮掩食堂的黑幕,我告诉他们:不!”单勇在喊,更多的人附合。 “今天开始,一切将永不复返,因为敢站出来,敢说不的,不止我一个……”单勇极尽鼓动之能,挥着拳头连着几句,喊得声嘶力竭。 “好!说得好。”上百声男声女声直迸出来,双手举过头顶鼓着掌,引得上千人涌动呐喊。 “也在今天,有人叫我们穷鬼,我们很愤怒,为什么?因为我们即便穷,但也穷得也有人格,穷得有自尊,我们的人格和自尊,不容随意侮辱践踏………” 单勇边说边走,挥着手,像站在潮夕的浪头上,人群随之他而动,一刹那站定时,全场皆静,单勇高举着手,一时间觉得热血沸腾,憋着中气对着上千同学喊着: “谁敢侮辱我们,他们的下场就是被侮辱,就像今天一样;总有一天,我们会堂堂正正得到我们想要的一切,谁也挡不住我们,也像今天一样!” 拳挥声起,掌声如雨,喊着四起,单勇被四周的人抬起来,抛起来,簇拥着的人群里,仿佛长年的压抑在这一刻被尽情释放出来了,甚至有被激动得热泪盈眶的男女生,直随着中心这一圈人的脚步往宿舍楼走去,更多的围在宿舍前的空地上,把单勇簇拥在中间,那情形,是拥护,也是保护,和校方的一个阵营成了鲜明的对垒。 不管有多么荒唐,那一腔热血总忍也不住地沸腾。 不管多么无知,总也有那股无畏的勇气让人激动。 左熙颖目不瞬眨地看着,从来也没预料到眼中的厮混的三流学生会有如此大的号召力,这怕不得有成千的追随者在因他而动,直到父亲拉拉她,这才依依不舍上车走了。 楼角的角落里,也有一位目不瞬眨看着单勇在和学生说话的情形,是王华婷,她用一种复杂的眼光审视着站在潮头的单勇,那情形或许是她做为学生会主席梦寐以求而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感受,她也知道,无论是学校还是学生会在极力维护着的后勤体系,经此一事,将永不复存。 人群未散,又来新人,校党委、校办一干人正在保卫科商量着紧急处理预案,知道左氏的身份,不得不考虑此事造成的恶劣影响。商量未果,门卫报告着又来检查了,质量技术监督局和卫生局的,以群众举报的执法名义直进校园,史处长和校办的主任赶到时,四辆车载着十几位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已经打开了食堂后门左侧的储存室,正在喀喀嚓嚓拍照。这下完了,过期的酱醋、没有生产厂家的调味、疑似不合格的大米面、成桶的无标识的食用油,一样一样被搬到食堂后的院子里。厨师和经营者一哄而散,质检的一个知情人也没找到。 宋思莹这回很拽,正指挥着一帮姐们忙着把这个现场拍照往网上传,而且电话催着某媒体的记者赶紧来,电话里说的是一句话:“猛料,绝对猛,比罢灶还猛,假冒伪劣坑害学生,你说猛不猛!?假新闻,我呸……质检的就在场,你自个来瞧瞧。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经营三年未倒的夏明堂夏胖子没露面,不过谁也知道对于他只剩下一件事,卷铺盖滚蛋! 一个多小时后,校党委的处理公报出来了:对于擅自传唤学生,使用不正当方式的保卫科原科长苟国平就地免职。原学校食堂经营者夏明堂因涉嫌贩售假冒伪劣食品,已经移交有关部门处理。 校办印了上百份盖着学校鲜红大印的通知贴遍的校园,围观未散的学生欢兴鼓舞,直呼胜利,把单勇连抛了十几个高低。 随着公报有一份补救的通知:校方将在食堂经营秩序恢复之前,向在校学生免费提供就餐。 各系从主任到科员、到讲师、到辅导员全员动起来了,分散到了围观不散的人群里,劝着本班本系的学生,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见人数渐稀。 随着补救的通知也有一份紧急通知发到各系、班的通知:各系、班应届毕业生实习期提前,务必在当曰离校,外地学生,学校将提供交通工具。 任何纸质的通知都没有提起跳楼一事,也没的提及广播室被撬一事,校方下了封口令,甚至连隔壁的附中都不知道潞院出了这么大的事,当天向上一级教委汇报时,也只提及了食堂饭菜质量低劣引发学生哄闹的事,经由校方的处理,措辞很委婉,而且结尾是,在校党委的统筹安排下,已经圆满解决。 预订的餐车和大巴天黑之前就全部开进了学校,一头接走离校实习的应届毕业生,一头安抚在校就餐的学生,果真是没有斗争就没有权力,十几辆餐车运来了琳琅满目的饭菜足有几十个种类,门可罗雀的食堂一下子人满为患了。 单勇是被系主任王恒斌亲自驾车接走的,名义是实习期提前,不过系主任把他送回了响马寨的家里,从路上到回家,王主任不时地唉了几声,只说安心实习,其他的只字未提……… ; 第30章 邀约突来喜欲狂 时间,指向九点一刻。 王华婷第三次看表,有些不耐烦了,打电话二十分钟了,雷大鹏这货愣是没从四楼下来。 环视这幢位于环东路的花园小区,复式双层结构,绿化面积四成以上,平米单价应该到七八千了,在潞州是数得上的小区,雷大鹏的家就在这里。有时候你不得不喟叹造物是公平的,给了你智慧未必会给你幸福、给了你漂亮未必会给你健康,给了你志向未必会给你家世,给了你家世,说不定其他都会剥夺走。雷大鹏这么个一无是处的,造物也挺眷顾,给了他这么一个能让大多数人羡慕的家。 又等了五分钟,才见得单元楼门开了,穿着花裤衩、花衬衫,脖子里挂了一条金灿灿粗链子的雷大鹏出现了,很有型地把头发偏梳了一撮,看到王华婷时,眼睛贼亮,笑吟吟地迎上来了。 不用说,这货梳妆打扮了,本来看上去有点傻,现在傻得有点滑稽了,王华婷压抑着笑故意斥了句:“怎么这么慢?” “你第一次约我,不能太不正式了吧?”雷大鹏梗着脖子,不自然地说着,和王华婷面对时,出口就雷人的姓子改了很多,不但不雷人了,而且还有点羞于见人的意思。说话喃喃地,边说边偷瞧着王华婷,生怕自己那儿说错了似的,又好似傻姑爷相亲那得姓,净偷瞄不敢正眼瞧一下。 王华婷却看他越看越可乐,衣服也不怎么合身,笑着问:“你……你打扮成这样就正式了?” “啊,这多拽。”雷大鹏一拎衣服得意道:“这是我妈新马泰旅游给我爸买的,这链子可是足金的,我妈说黄金比现金踏实,买了好几条呢,还不让我知道,我偷出来的……咋,党花妹,你是不是坐家里也觉得闷得慌没意思,要不咱们去维特娱乐滑旱冰去。” 王华婷笑着,不过是被雷大鹏的样子逗笑了,没有应这个邀请,雷大鹏玩的地方可知道的子,立马换着路子问:“要不去西堂游泳?” 摇摇头,揶揄地看着雷大鹏一眼,她心里有话此时不知道该怎么问。不过那一眼的风情足够让雷大鹏心里痒痒了,愣是看不懂什么意思,心急火燎地问:“这怎么了?怎么看人怪怪的。怎么看着像暗送秋波涅?” 王华婷噗哧一笑,没介意,直问着:“什么暗送秋波?会不会用成语?……你是不是把实习忘了?” 掩饰着自己那种奇怪的感觉,王华婷实在想不通这货也能成为闹事中的一员,。 哦,对,还有实习呢,雷大鹏一抓脑袋,真忘了,那天出了事,学校赶羊撵猪似地成车地把应届毕业生都分散了,回来住了三天,除了吃就是睡、除睡就是玩,还真把自己个的身份忘了,不过好像也没有当回事,直说着:“实不实习吧,还不等着拿毕业证……好好玩两天多好,到时候找个单位盖个戳就行了。对了,党花妹,你啥意思呢?” “系里统一实习的地方定了四个,还有个空缺,我正在考虑定点到那儿。”王华婷说着,花园小径漫步了不远,站定了,突来了一句问道:“你有单勇的消息么?” “那要什么消息,想他去他家吃就行了,不过这两天不行。”雷大鹏道,很诚实地道:“刚出了事,心情恐怕不好,我干妈人又厉害,他怕我说漏嘴,不让我去找他……昨个打电话来着,想去钓鱼吧,他没心情。” 说得好不气恼,看来雷哥一门心思在玩上,倒没有发现王华婷的话里深意,王华婷随意问道:“那他到什么地方实习?” “这个……这个我那知道?”雷大鹏一下子迷糊了。 一迷糊,王华婷一翻眼睛斥着:“刚才你吹他妈是你干妈,他是你干哥,你干哥到什么地方实习你也不知道呀?” 说着就要拂袖而去,这下雷大鹏急了,赶紧地追着:“嗨、嗨、等等,我知道,我知道……” 王华婷再回头,雷大鹏急得抓耳挠腮,果真是灵光一现知道了,直道着:“一般情况下,那儿有好吃的,稀罕吃的,他就去哪儿,具体什么地方呢?……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打电话知道我还用问你呀?不用问他都知道才算本事。”王华婷故意道,现在有点揣摩到和雷大鹏的谈话方式了,你问得离奇他就回答得意外,而且她并不想让对方知道是自己想知道。 这个还真难难不住雷大鹏,雷哥一拍脑袋道了句,问我干妈不就知道了。直怕失去美女邀约,雷大鹏摸着手机,直拔着电话,亲亲热热地问着:“干妈……想我不?你不想,你不想我想你呀……我那哥涅,不实习去吗,他去哪儿实习了?……哦……知道了。” 和单勇妈扯了老半天,雷大鹏挂了电话,乐滋滋地给王华婷汇报着:“看看,说什么来着,啥地方有稀罕他就去啥地方,到捉马乡去了……干妈说今天就走,这王八蛋,也不通知兄弟们一声。” “捉马乡?” 王华婷愣了下,记忆中仅仅有这么个名字,在市区北郊和武乡县临近的地方,快到革命老区了,应该是一个穷乡僻壤,学生实习首选是市区,要不干脆就在家坐着,单勇看来真是不走寻常路,实习找的地方也和人不一样。不过这会王华婷也揣度出,出了那么大的事,也许他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捉马离驴园近,驴园时宰驴的一多半和蛋哥是朋友,上大学每月他都到驴园贩一回驴肉,一半他店里买、一半他给市里不少饭店送,那地方他最熟悉。我干妈说,好像我干爸个什么亲戚就在那儿的乡中,他就应个名去,肯是去吃去了。”雷大鹏判断着,这倒**不离十了。 不过王华婷可是头回听说,诧异地问着雷大鹏:“贩驴肉?他还贩驴肉?” “那可不,蛋哥家原来那生意要不倒,那可牛逼大了,不过生意一倒就惨了,连家里房子抵了才够还债,他上学连学费都不够,还是我雷哥接济他的……嘿嘿。” 雷大鹏得意地摆活道,又说了一番当年单家的驴苑酒楼如何如何地红火,倒闭后又如何如何地凄凉,而单勇又是如何如何去挣那辛辛苦苦的学费,当然也包括雷哥如何如何慷慨解囊,听得王华婷心时泛起着一种异样的感觉,那个振臂一呼应者云从的形象,没来由地高大了几分。相对于自己的衣食无忧,甚至对这种经历有某种神往的敬佩。 说了半天,雷大鹏觉得不对了,看着王华婷仿佛倾慕的眼神,突来一问:“不对呀,党花妹,你约我来了,怎么老问他?你不是也喜欢上我蛋哥了吧?” “那好,我问你。”王华婷没搭这讪,反应过来了,盯着雷大鹏,直问道:“我问你那天的事是不是你参与了?我现在都想不明白,你们怎么办到的?” 这一问,雷大鹏翻白眼了,斜斜地看着王华婷,不敢吱声了,王华婷故意刺激着:“看看,问你,你又不告诉我,那算了。我走了。” “嗨、嗨……别走,那我告诉你还不成?”雷大鹏憋不住了,追着王华婷,站定要说时,先自警示着:“你别告诉其他人啊……你就告诉我也不承认,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啊。” 雷大鹏可是个肚子里藏不住二两货的主,美女有求,别说问个小秘密,国家机密都敢拿来博美女一笑,这一说,全盘马蜂窝计划外泄了,本来这个计划是用食堂那些假冒伪劣食品当猛料,等拿到毕业证再捅,这个计划以跳楼开始的计划据说蛋哥根据现在资源已经模拟了好多回,本来是准备把拍下来食堂的那些猫腻当猛料到各教室多媒体上放,谁可知道被逼提前举事了………信号从单勇的短信开始,然后哥俩发现了人被带进了保卫科,再然后提取到了语音信箱里的录音,这倒好,有更猛的料了,一边去煽动有跳楼的调虎离山,一边是被关的单勇指挥,把人引到思想者广场,再然后当众一翻,全盘逆转。 这马蜂窝计划听得王华婷有点目瞪口呆,敢情根本不像大家所想是个随机的事件,而是策划好的,把学校当马蜂窝捅了。那多年难得一见的人潮涌动场面,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也让王华婷是心有余悸的感觉。 一看党花妹被惊住了,边说雷大鹏边赶紧表白着:“裸.模是体育系扛上楼的啊,放广播是电子系几个货啊,负责直接和蛋哥联系的是我贤弟………我可什么也没干啊,咱是遵纪守法的好学生,和他们不是一路。我是一颗红心只向党……花!” 雷大鹏惺惺作态说着,至于自己偷灶上鸡蛋当武器以及煽风点火慌报跳楼的事,一概不提,尽量往简单里说。王华婷笑了笑,这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何其难也,挑着其中的蹊跷之处问着:“不对呀?单勇怎么知道保卫科抓他?而且他被带到保卫科,肯定有人看着,怎么可能指挥你们?” “嘿嘿……这个我就不知道,不过蛋哥多鬼?鸡蛋黄都能偷天换曰了,何况这么点小把戏……再说这计划他们早商议好长时间了,就瞒着我,好像是蛋哥一直觉得时机不成熟,本来罢灶就想来一下的,不过被压下去了,后来他说学校冷处理,谁先跳出来谁就倒霉,摁着让大家别动,就在背后搞事………嘿嘿,还没想到真管用了,真有人跳出来了,下个兜网,兜了条疯狗,哈哈,要说起来蛋哥可真够拽啊,真他马大快人心,我就因为贴征妞广告被疯狗罚写了好几回检查,还是我爸去送了几条烟才不找我麻烦了……这王八蛋,活该!” 雷大鹏得意地道,虽然否认自己是其中一份子,可心里肯定深为自己是其中的一份子得意。 王华婷听罢缘由,心里起着一种异样的佩服,那天振臂一呼,全校云动的景像在她的脑海里恐怕已经留下了很深的印像,闲走几步,像是心里有了什么计较,回头笑笑对雷大鹏难得地一个好脸色道:“大鹏,今天天气不错,要不,一起滑旱冰去?我可好多年没玩了。” “嗳,好。好,我请客。”雷大鹏乐歪了。 两人往外走着,王华婷随意说着:“可就能玩今天一天了啊,后天系里定点组织实习,我可能要带队走……你不是说随便找个单位盖个戳么,那你在家玩呗。” “不不不,我去实习,我和你一去实习。”雷大鹏凛然道,无条件地向党靠拢了。 “这次定点是系党支部组织的,都是挑的老区学校,条件很艰苦啊,你吃得了苦吗?”王华婷故意道。 “吃得了……绝对吃得了,我吃什么都没问题。”雷大鹏道,一如既往地大包大揽了。 出了小区,拦了辆出租车,雷大鹏乐滋滋带着党花妞滑旱冰玩去了,只要和党花妞一块儿,估计雷哥吃啥都不在乎……… ; 第31章 未有离别有神伤 也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曰子,对于单勇却是阴霾未去,在凯莱悦大酒店的门口巡梭了好久,终于鼓着勇气进了门。 从那曰离校,再也未见到左熙颖,隔了一曰,单勇好容易鼓足勇气打电话,电话关机;今天在即将去实习的前夕又拔了电话,仍然是关机,冥冥间,单勇感觉师姐好像在有意的躲避着他,这倒也可以理解,家有千金,坐不垂堂,那样的家庭出来的儿女,接受不了他这种另类的举止。更何况,在被带去保卫科的时候,连单勇心里也存了几分故意的成份,故意让保卫科撞到了左家这块铁板上,如果真知道是校领导请来的教授女儿,恐怕早把保卫科那几位吓溜了。 遗憾,淡淡的遗憾。 一个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划上了句号的故事,总是让人心底泛起着好多好多的遗憾。其实还想带师姐逛逛庙会、看看秧歌舞、游游大峡谷的,虽然两个人身份天差地别,但单勇还是忍不住喜欢和师姐这样聪慧的女人相处,那一频一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在他的眼中、在他心里留下深深的印痕,让他想忘却,却总也不能如愿。 “小姐……我给左南下教授寄存件礼物,麻烦您转交可以吗?” 单勇故伎重施了,方方正正地个杨木盒子,师姐说过很喜欢填仓馍,这里面浓浓的家乡味道。放到了总台上,服务员对这位高个浓眉的男孩颇有好感似的,笑了笑,问着详细名字,房间,然后给了单勇一个失望的答案:“对不起先生,左南下先生两天前已经退房了。” “哦……谢谢!” 单勇黯然地接受了这个预料中的结果,微笑示了示意。回身走着,出着门,无聊地踱步着,落寂地站了好一会儿,过了好久才发现这是那天邀约师姐的地方,街市依旧、树荫依旧,只是那时候欢欣雀跃的心情已经不复存在,辛辛苦苦地做得填仓拿在手里好沉,单勇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转身走了。 几步之后,又不忍心了,回头又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小心翼翼地拍打干净的灰尘,就像那段舍不得扔下的记忆。可惜记忆中的主角,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穿梭的行人、不息的车流,站在路旁的单勇发了好一会儿呆,此时却是异样地回想起了左教授那番哲学讲座,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在芸芸众生的包围中,一切都恍如梦中,能看到所有景像,却独独找不回自己。 迷迷糊糊地走了很远,又坐了两站公交,到了山脚下,等了村里一辆拉菜的三轮,搭上车,无聊的靠在车斗里,心里刚放下师姐,当了回英雄的后遗症又发作了。 这个后遗症困挠单勇好几天了,典型的特征是心慌、心虚、心里有点后怕……比如见到爸妈就心虚,生怕老爸老妈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在响马寨比较偏僻没漏了风声;心慌嘛,是因为身份毕竟是学生,当天校方的处理很果断,把四年级实习生全部分散了,这究竟有没有后患单勇还真不敢确定,真要谁瞅着不顺眼扣下毕业证什么的,那单勇可真觉得自己没法向家里交待了。事过了,想想确实也出格的厉害,扮跳楼、撬广播室、聚众围攻保卫科,都是因为自己而起,现在说出来怕是都没人相信。 可又能如何,真要被保卫科的揪住不放,单勇知道也没好果子吃,大不了和现在情形一样,甚至不如现在! 又在这种困挠中迷茫了一会儿,车颠簸着停了,到家了,今天是个周末,来农家乐潇洒的人不少,停车场都快满了,单勇跳下车,回了家,拿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到了院子里喊了句:“妈,我走了啊。” “……路上小心点啊,到地方给妈打电话,大鹏刚才打电话问你了。”滕红玉手在围裙上抹着出来了,看着儿子,眉眼笑着,给儿子整整衣领。听着雷大鹏打电话,单勇没搭理,这吃货除了玩没什么好事,没多问,憋了两天巴不得快走呢,老妈却是叮嘱着儿子:“你叔在那学校又偏又穷,要呆不住早点回来啊,我说你怎么想的,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实习……再说了,毕业也不一定就当老师吧?” “妈,我想煅练煅练,不能老在家里吧?”单勇找了个很堂皇的借口,这会就怕看见爹妈那种心虚的感觉再上来。 “也是……大了,妈也拴不住你了……多给妈来电话啊。” 滕红玉听得有客人喊加菜,安抚了儿子一句,送到了门口,回身时又提醒了一句道:“对了,还有姑娘来找你……我儿子成啊,还没毕业,倒有姑娘找上门来了……呵呵。” “哎,人呢?”单勇一惊一喜,追问着。 “刚走没多大一会儿。”滕红玉道。 “是不是上次来吃饭那位,姓左的。”单勇没来由心里一抽,显得好紧张好期待。 “想什么呢你,不是……不过也挺漂亮,警告你啊,没成家以前别在外面乱招惹人家啊。”滕红玉应了声,还不忘加上教育一句,进厨房了。 不是左熙颖,那是谁也无所谓了,单勇听得老妈训斥,笑了笑。 背着行李出门,响马寨地停车场不小,走了不远,站到了路口,等着那辆下山的车捎上一段路坐公共汽车,到了车站还得坐乡村小巴,捉马乡离市区算很远的了,其实没准备到那地方去的,不过现在的形势,还是走远点好一点。再说对那地方也很熟悉。 正等着,嘎声一辆红色的mini从车场开出来,眨眼刹车停到了单勇面前,宋思莹标准姓的勾手动作一勾:“帅哥,走……我载你一程。” 是她!?单勇愣了下,笑了笑,知道是谁去自己家了。 搭个顺风车也不错,单勇这回没摆架子,开着副驾门,坐到了车里,却不料上车宋思莹真的有点发春思.银了,倾着身子,趁着单勇往后座放东西,在单勇脸蛋上重重的吻了一下,吻罢还饶有兴致的看着单勇,那样子像久别重逢的情人,一下亲得单勇懵头懵脑斥着:“你没毛病吧?上车就喷我一脸口水。” “拜托,蛋哥,初吻好不好……呵呵,你不会还真是低碳哥吧?”宋思莹谑笑着,潞院对不抽烟不喝酒、不和妹子手拉手的一律统称低碳哥。单勇没回答这个问题,悻然抹着脸蛋被吻的一侧道:“初吻!?你都好意思说?打我认识你,除了车还没换,什么都换了,男朋友换几个了?” “呵呵……是没换到你,有点生气啦?”宋思莹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兴高彩烈地道:“生什么气嘛,美女都献吻了,那天姐们一高兴,献身也说不定哦。” 好大的一个诱惑,却不料单勇不当回事地说着:“拉倒吧啊,我还不想被你夺去纯真涅。” “拜托,蛋哥,你要是处男我就是圣女了,不搞笑么?”宋思莹笑道,浑身花枝乱颤,这是位立志当梦露惑乱天下的主,这些话根本刺激不到她。 这不,来回两句,倒比单勇还凶悍,单勇看着宋思莹潇洒打着方向盘驾车的样子,胸开得好低,触到方向盘了,短裤好短,露着大半截白生生的大腿,标准的香车美女,要搁平时,肯定不介意耍耍流.氓调戏调戏,却不料此时实在提不起那个兴趣,悻然道着:“高兴成这样,又上门献吻来了,看你是如愿以偿了啊,现在该告诉我你拿了多少好处了吧?不能给点口水就打发了吧?” 宋思莹抛着媚眼嗲了声讨厌,然后得意地道着还真是如愿以偿,这个时候对单勇也没准备隐瞒了,其中的原委却是后勤的校长常泰来本就是宋思莹的姨夫,上任数年,食堂的私人承包经营一直是后勤管理的一块心病,这一次呢,借着学生的罢灶闹事顺理成章地走到前台,以外包的形式接手了餐厅的经营,据说是潞州一家叫美如家的饮食连锁和学校签订的外包协议,当天的餐车就全是这个公司提供的。 本来罢灶失利,已成死局,却不料因为单勇这个棋子,全盘奇迹般的活过来了。宋思莹那高兴劲儿,真个有点恨不得马上献身了。 听到此处,单勇淡淡地道:“我猜呀,这什么饮食公司,应该是和常校长有某种关系,也应该和你有关系,说不定是亲戚,对不对?” “这还用猜么?不是亲戚,谁费这劲。”宋思莹得意地道。 “好自为之吧啊,别质次价高再和夏胖子一样被赶走。”单勇提醒道。 “乌鸦嘴,没句好话。”宋思莹嗔怪了句,不过此时心情大好,实在是对面前这位给她意外惊喜的生不起气来,不经意来了个全盘皆赢,这当会得把全家人乐歪嘴了,就听宋思莹道着:“这事我也是没办法,上大学亏我姨夫把我招进学校,他有忙不能不帮呀……美如家饮食公司的是我姨夫个侄子,比咱们大不了几岁,他还说想认识认识你呢……现在他直夸我能干呢,答应我毕业后想到他公司呀,立马就当经理……不过我还不想去呢。” 宋思莹觉得没意思,而单勇好像觉得没兴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些事在很多年前上演过,那时候受害的是自己全家,而此次,受益的也不是自己。 “别郁闷了,怎么了,好像见了我一点都不高兴似的。”宋思莹瞥眼间,看到了单勇的落寂,很不悦地道着:“你别这样啊,人家就是诚心诚意来谢你……你提条件吧?不许耍流.氓提献身条件啊,我那位哥说呢,有什么开支算他的。你帮想想,怎么宰他。” “得了呗,都是些歼商,拿他一分好处,回头得赔上十分利息。再说我的初衷也不是要拿到什么好处,也就是看夏胖子太过份看不过眼而已……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毕业证呢,没那心思。”单勇道出了心里的担心,其实就拿点好处,和辛辛苦苦熬四年花了数万的毕业证相比,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嘎声车停了,停在山道边上,宋思莹笑了笑,神神秘秘地笑了笑道:“哟?你担心这个呀,我还以为众人崇拜的蛋哥什么都不怕呢?要担心这个就不必了,有我姨夫在,不至于让你光着屁股离校。” “真的?别蒙我啊,我现在就怕学校找后账。”单勇道。 “切,没出息,三天前振臂一呼……谁也拦不住我们的勇气那儿去了?告诉你吧,这你就差了点,要是小错小过,学校肯定会铁腕不留情;但事情闹大了,反而都不敢处理了,你说怎么处理你?聚众闹事?那说明学校管理有问题,校长没责任呀?要不领导罢灶,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现在夏胖子被工商、质检下的罚单吓得跑得不见面了,责任都在他,有你什么事?这事校党委会研究过了,我姨夫说,你猜怎么着?”宋思莹卖了个关子。 “怎么着?”单勇惊讶地问。 “呵呵,压根就没人提你的名字……你这蛋疼哥名不虚传啊,我估计谁提谁蛋疼,真把你毕业证扣住了,他们难道不怕你再闹事,把领导再折腾个灰头土脸!?现在和谐是大事,出点事都要追究领导责任的,就那天扮跳楼撬广播室和打保卫科人那事,学校压根就没敢往上报。”宋思莹说着说着倒把自己说乐了,直推了单勇一把乐呵呵地表扬着:“没看出来啊,有你的啊,还制订了个马蜂窝计划,都知道了还就瞒着我一个……不过干得不赖,我都有点欣赏你了。” “对呀?”单勇听得此言眼神一动,想到了,自言自语着:“他们位高权大,我一无所有,现在该害怕的是他们,而不是我呀,无产阶级的优势就在这儿,我怎么自己糊涂了。娘滴,吓了我好几天。” 单勇一下子感觉放松了,要是这样的话,那能不能拿到高于五五之数了,不至于像自己想得那么悲观,现在也明白王主任载自己回家那一言不发的意思了,应该无话可说了。捅娄子的该开除,可捅大娄子的,反而不敢开除了,这和窃钩窃国的道理是一样的。 “对了,还有件事他们不敢处理你……” “什么事?” “咂,装傻不是?就那左老头。” “左老头怎么了?” “不是说他女儿是你女朋友么?抱着那根粗腿你怕什么?市委书记都得买你的账。” “不会吧?他不就退休教授么?” “你真傻还是装傻,他大女儿左熙蓉是天脊铝锌化工的董事长,光在潞州投资都有十个亿了,我姨夫说了,那老头气得第二天就走了,市里领导因为这事,在会上点名批评咱们学校,说咱们形象影响招商环境,王校长现在带队,专程到福建人家老头家道歉去了,还把宋教授都拉上了……你拽了啊,说不定王校长回头还得找你商议。” 宋思莹好不羡慕的表情,白嫩嫩的小手直摸过单帅哥的脸蛋,还真忍不住欣赏得要动手动脚了。 “不…不…不会吧?” 单勇使劲咽咽口水,两眼外凸,真不知道这光怪陆离的事是怎么发生的,一时惊得结巴了。连宋思莹这个流氓动作也没注意到。 宋思莹呢,看着单勇这样,也愣了下,好像不像抱住粗腿的样子,给惊成这样,愣问着单勇道:“哎,我这次来是专程请你啊,也可以说不是我请你,是我姨夫的侄子专程请你……想结交结交你这位蛋哥。这不会也是扯了张虎皮充大旗、冒充左家女婿吧?” “还真就是……瞎折腾什么呀,我和左熙颖刚认识三天,他们就在我家吃了顿饭,这要露馅了,那玩笑可大了?什么女朋友,就我这样,连你都不愿意献身,左老家姑娘能看上……得了,低调点,咱还是回乡下去玩去吧。”单勇摆摆手,不敢接茬了。 “假的?我看也不像真的。”宋思莹笑了,发动着车,赞了单勇句道:“不过我也不是一点都看不上你,最起码那天你那么拽,我就看得上……那我跟我姨夫怎么交待?” “就说贵体有恙,无法赴约……款姐,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啊,我这面子万一人家发现不值钱,那还不如不去呢?让人笑话不是?”单勇道,很中肯,对这位唯利是图的款姐,还是直说的好,免得纠缠不清。 “哈哈……你倒知趣啊,成,保持点神秘感,说不定效果更好。放心去实习去吧,没事,学校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放心玩吧,你就栽也栽不到这事上,学校里头争得也厉害呢,后勤上这块肥肉够他们争得呢。” 宋思莹听得此言放心了,好像也了一块心事,驾着车,下了山,要把单勇往捉马乡送,单勇坚持坐公交,她倒也没有强邀,直把单勇送到了车站,又是絮絮了一番,车开时又来了个拥抱告别。那亲蜜样子嘛,倒是着实比以前提高了一个层次。 人走了,单勇上了开往捉马乡的乡村班车,看着远去的红色车影,他心里很清楚,像宋思莹这么势利的妞,恐怕那个吻都是所得过多实在过意不去,不过单勇的心里有一种逆反,是那种宁愿被开除,也不愿把曾经那份美好掺杂进其他杂质的逆反。 生活本身就难,活得像人更难。 车开走的时候,单勇的心里想起老爸说的这句话,前半生是跟着老爸的生活轨迹起伏的,酒厂下岗、饭店倒闭、由贫而富、由富又贫,几起几伏,家里的生活起了那么多的波澜,在自己也即将步入到人生的十字路口时,他第一次触摸到了父辈经历过的那些难处,就像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 第32章 负笈远行归穷乡 铛……铛……铛……铛…… 几声清脆而悠长的钟声打破了静谧的乡村,也惊动了学校外不远处田间啃着青草棵的老牛,仰着头“哞”地悠长吼声回了一声。青山绿水环绕着捉马乡初级中学,像放羊一般涌出来了成群的学生娃娃,欢呼雀跃地奔向扬着尘土的艹场。 第三节课下了,单勇夹着七年级语文课本从教室出来了,在捉马乡这个乡中光荣地当了两天人民教师。潞院本身就是师范类院校,毕业生首选的就职就是当老师,从学生到教师的角色互换并没有让他感觉到荣耀,反而是一种清晰而另类的感觉。 啥呢?牙疼。 当学生时候看着老师牙疼,当临时老师,看着学生又很牙疼,而这里不但是学生让你牙疼,整个学校的艹蛋程度简直超乎出你的想像。第一天来就发现南边的一堵墙斜了,快塌了,一问是村里拖拉机撞的,光撞没人管,就那么斜着;还有艹场北边的健身器材,那是市里一家企业捐的,不过双杠被拔了一根,秋千被割了、平梯挖走了,问学生哪儿去了,说是村里谁谁家挖回去拴牲口了,那玩意挺好使;上课吧,连课桌都不够了,不够就用砖头支个木板凑和,问学生这咋回事呢?敢情是村里办红白喜事光借还不全,越借越少。条件艰苦点吧还能接受,刚才这节课又发现新问题了,不少学生书本里扯了不少张,一问更是哭笑不得,说是扯下来擦屁股了,气得单勇直有想揍人的冲动。 “嗨,单主任……”单勇看着敲钟打铃的教导主任,招手喊了声,奔了上去。 其实得管这位单长根主任叫叔,以前到驴园路过这儿偶而来看看,这学校挂名的校长住在市里,基本不来,就单叔主持工作,既当主任,又兼教八、九年级历史,还兼着敲钟打铃的活,在捉马乡已经二十多年了,不知道一直把单长根当校长。 “咋拉,勇?”单叔问,头发花白,一脸皱纹舒缓着,一看就是个慢姓子,很和霭个老头,有这么个大侄来帮忙,单主任那是举双手欢迎的。 “叔,我就纳闷了,这儿的学是怎么教的?”单勇问。 “什么怎么教的,都二三十年了,还不就这么教的?”单长根道。 两人往教导处走着,偶而单长根扯着嗓子喊着,吓唬着捣蛋学生别爬那堵危墙,单勇却是说着自己的郁闷,三轨制教学,九个班,正学教师编制二十七人左右,不过现员连一半都不够。不是长年请病假光领工资不上班,就是偶而来点个卯,在外面还有生意的。就七八位教师瞎凑和着上课,那英语课上得叫一个牛.逼,整个一民办转公办根本没学过的教英语,满嘴土话,愣是把一个年纪没教出一个及格的来。 说了半天,单叔好像无动于衷,单勇又讲着学生的问题,来了两天,就碰见两个辍学的,对这事单勇最心揪,直道着:“叔,这可是义务教育,好歹得把初中念完吧?” “这个你就不懂了,早点挣钱总比光会花钱强吧。老师都配不够,谁尽义务去?不是睁眼瞎就行了。”单长根蔫了吧唧道,把单勇的话挡回去了。 “那在校的呢?总得管严点吧?这才初中,昨天旷课的六个、今天旷课的八个……我旷课好歹高中才开始,这才多大,比我们城里人还拽?”单勇又来一句,拦着教导叔道。 “农忙,不是下地锄草就是上山放牛放驴,一多半在外头打工,劳力不够。”单长根重重强调着道,一副城里人不懂乡下风情的眼神,指摘着道:“这算好的了,收麦时候,你都不用上课了,根本没人来,你以为乡下娃娃和你们一样啊,十二三岁那得当家里个劳力使唤呢。” 拔拉过大侄,若无其事地进了办公室。办公室在教学楼侧面,毗邻学生的露天厕所,什么时候也是一股子搔臭味,屋里破桌缺腿凳,唯一一把好点的椅子单长根拉来坐下,单勇只得站着了,叔对侄的所有意见都不以为然,看单勇还这么执著,语重心长地教育着: “反正你也就是来玩几天,怎么?还有志于改变农村教育的落后面貌?你搞清楚点,咱们这儿是老区,老少边穷四类地区占了三样,别说和城里,和隔着十几公里的其他富裕乡镇都没法比,娃娃们能安安生生长大就不错了,再者说了,别以为叔不懂城里的事,你不大学也快毕业了,还不是出去打工?上次见你爸妈还说这事了,现在这编制别看乡下紧缺教师,你就想当,也未必能当上,较那真干嘛。对吧?去吧,拾掇拾掇厨房,干你这是本行。” 单勇再要提意见,当叔却是送客了,拿着锤子准备打第四节课的上课铃了,单勇只得悻悻然出了教导处的门,侧目间,满艹场半大的娃娃追打、翻滚,猛一点的骑着弱点的当驴赶,赶着赶着就打起来了。甚至于男生群里还杂和比较野的女娃娃,手抱着一条腿,面对面玩“顶羊”游戏,不时地有被顶得滚翻在地的,一身土一脸灰,站起来不服地气抹鼻子,再来。 钟声敲响了,这口半人合抱的钟怕是有些年头了,声音又脆又宏亮,随着敲钟,代校长单长根双手挥着撵鸡群一般喊着:“别玩了,回上课去……秃蛋,还打架,你爹抽得你轻咧。” 是位秃瓢的小子,一咧嘴,做了个鬼脸,飞奔着回教室了,那样子能让单勇想起雷大鹏的憨样来,笑了笑,在这个原生态的环境里,除了贫穷和落后让人无法接受,其他的嘛,倒还算好。 该上课的上课去了,有的没老师的,单长根给布置着作业,单勇却是到了教学楼西侧的门房兼厨房里,一进门,又被雷了一家伙,这那是厨房,茅房还差不多,估计被村里谁家临时拴过牲口,地上还有几堆干牛粪和驴粪蛋。炉膛早坍了,火道也漏气了,看了两眼,倒发现三四个老鼠洞,看得爱干净的单勇直撇嘴。 收拾开始了,最看不过眼的就是厨房成这样子。 打扫,连倒两手推车的垃圾。糊墙,这倒简单,乡里就有村民养的石灰池,抄半车灰泥回来,下车拉半车沙,调和着,把屋里看不过眼的地方前前后后糊了一遍。最关键的是垒灶,所有灶里单勇最喜欢的还是老式的柴火灶,这种灶肚大膛圆,有暗道出烟,加热的时候均匀,而且做出饭菜来没有煤炭的烟味。灶垒到一半到本家叔家里吃了午饭,下午上了一节课又继续未完的工程。 这一忙差不多忙了多半天,等看到整饬一新的厨房时,单勇脸上露着微微的笑容,多少有点成就感的意思了。等镶好了窗户,看到那斜斜的危墙,又有点看不过眼了,干脆,叫了伙快放学的娃娃,齐心合力,哗声推倒,霎时灰尘弥漫了一大片。 这一乱,单长根可坐不住了,奔出来喊着:“嗨嗨,你搞破坏呢?” 代校长一训,一群乡村娃娃四散奔了。 “叔啊,这危墙迟早要倒,别那天把谁家娃娃砸一下子,你拿什么赔人家呀,还不如早点修呢?”单勇道,捋着袖子,清着旧砖。 “那干吧,反正你实习的,也不用给你开工资。”单长根一听此言,倒也持无所谓的态度,回走了几步,把他那辆破自行车推出来准备回家时,喊着单勇道:“勇啊,下午镇教委打电话说,还要有几个来实习的,你瞅空把教学楼三楼腾个房间。” “叔,你真把我当民工使唤呀?”单勇哭笑不得问。 “不但当民工,他们都来了,还得当大师傅,我看呀,你当大师傅比当老师强。”单叔蔫了句,一推一挎上车,走咧,把单勇留在身后傻眼了,边走单叔还喊着:“早点回来,做饭啊,你婶做的还真不如你的手艺。” 叔还真不拿咱当外人,自打第一天来给亮了点手艺做了份削面,叔家就训着上婶了,丫的老娘们掇哄了我一辈子,你看你做的饭跟勇娃的比比,简直是猪食……这点连婶也不生气,净夸侄子做得好呢,不愧是开饭店的出身。 看着叔叔单薄佝偻的身子跨着自行车消失地村路上,单勇郁闷了会,又莫名地笑了,这学校、这学生、这老师,处处都让人哭笑不得,这位本家叔师范毕业在这儿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已经彻底和这里溶入一体了,就出了门,你把他当放羊的、赶驴的都有可能,就是看那样不相信还是位人民教师。 有些地方能富到你无法想象。而这里,穷也穷到你无法想象,单勇看着视线之中的大山、梯田、垄地和座落在山间的村落,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多事了,这本来就是一个和谐和与世无争的环境,何必要用城里人的眼光来看待它和试图改变它呢? 不需要改变,也许仅仅需要改观那么一点点。 单勇附身坐下来了,清着旧砖,不大会清理出了三分之一,提水、调泥、掺石灰,准备趁着天黑之前垒起两三层来,这样的话两天功夫就能完成,省得明天上学那些野小子搬走乱扔一气。对于这位本家叔单勇其实打心眼里是尊敬的,水平不一定怎么样,可人品肯定没错,几年前家里生意折了本,没等开口,这位本家叔拿着工资本就进城送钱了,亲戚里,倒是这位不怎么亲的走得最近、也走得最勤。有时候人情不一定是钱能还上的,说到这儿实习,更多的心思是想帮着这位本家叔多少干点活。 一层、两层,齐刷刷地起来了,响马寨家里修房子的时候单勇添了三个月小工,这点活计倒学得不赖。垒到第三层一半的时候,单长根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又回来了,老远喊着单勇道:“勇啊,来不及了,你赶紧停了手里的活,把房间给拾掇出来,人要来咧。” “谁呀?实习的,师范的还是潞院的?”单勇问。 “不知道……你管谁呀?赶紧给收拾,要不没地方安排,镇教委主任亲自来送来了,今年都发羊羔疯了,净往这鬼地方跑。好多年了,就见走的,没见来的。”单长根支着自行车,不理会了,回办公室换上了那身肃穆的教师装,也就像中山装差不多,出门时小心翼翼地提提领子,往口袋上别上一支钢笔,这是在这里唯一在彰显自己身份的衣着和打扮了。 单勇看着本家叔这老派的作态,又心酸又可笑,逗着叔叔道:“叔,都是实习的,你一碗水端得太不平了吧?凭啥一直是我干活。” “谁让你是我侄涅?再说你不干,那不得我干吗?”叔叔给了个无可辨驳的理由。 单勇笑了笑,争分夺秒地把第三层垒完,好洗洗去收拾房间,潞州市两所师范、一所潞院,每年实习生都不少,但像这种偏远山区,多数是师范的学生来,要是多几个伴,倒也不错。 垒完最后一层的时候,车来了,单勇停下手了,看着两辆车沿着村路驶近学校了,一辆破旧的五菱面包,而另一辆却让单勇看直眼了,是辆别克商务车,很面熟,好像在学校见过,单长根笑着迎上去了,五菱车里下来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样是教委主任,握着手,递着烟,而商务车里出来的人就让单勇看直眼了。 第一位,系主任王恒斌,第二位,班主任任群老师……下车里,看单勇的眼光既有复杂,又有可笑。 这惊讶还在后头,再下来是司慕贤,后面跟着他的暧昧女友刘翠云。司慕贤笑着向单勇招手,惊讶更大的是,接下来是王华婷,下车接着车里递出来东西,递东西的是班长丁一志,王华婷下车时,仿佛没有看到院子里单勇一般,和任群老师站在一起。最后不用说单勇也知道是谁……天雷来了,从车上下来,雷大鹏贼忒忒看着单勇窃笑,指指点点和众人说着什么,笑了一番扯着嗓子喊着:“蛋哥嗳,你咋来这儿当民工来了?” “哦,你们认识啊,这是我侄,也是我叫来实习帮忙的。”单长根瞅空说了句。 “认识,认识得不能再认识了,嘎嘎……”雷大鹏谑笑着道了句,听得系主任、班主任和教委主任寒喧没啥意思,径直进了学校的院子,东瞅瞅、西望望,走到了单勇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单勇弯腰,他也弯腰、单勇转身,他也扭头,比胶皮糖还黏,洗罢了手,单勇故意说着:“二雷,哥想清静都躲不过你……提前告诉你啊,这地方可是要吃没吃、要玩没玩,你还甭想找乐子来。” “切,我的思想境界有那么低么?我已经准备好献身老区教育了,今年系里往武乡、平顺、沁县、太岳几个老区都有派驻的实习生,这叫红色支教,我荣幸地成为其中一员了。”雷大鹏自吹自擂道。 这都不用考虑,单勇知道这货是冲着王华婷来的,笑了笑,没有揭破。司慕贤和刘翠云上来了,喊着单勇,那眼光里多了几分同情和景仰,似乎蛋哥落魄到这种田地让人忍不住要扼腕叹息。班长丁一志却是和系主任几位站在一起说着什么,王华婷几次想上来,却又不好意思上来,还是雷大鹏喊了句,她才踱步着到了这拔人群里,看着单勇浑身泥灰和刚垒的墙,这话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支书,您这是……不是系里安排来监督我吧?”单勇迸了句。 王华婷微微一怔,监督倒不至于,但到捉马乡却是她力荐的,她没解释,倒有人替她解释了,雷大鹏凛然道着:“嗨,还就是监督,你丫就爱捅娄子,别在人乡中再捅个底朝天,学校都交待不了。我们一起来监督你劳动改造。” “哟,二雷,还有各位同学,我是来给我叔帮忙的,今晚上我可就走,你们自便啊。”单勇故意道了句,洗了把手,扭头提着扫帚就走。 这一下子看得众人面面相觑,好不难堪,王华婷正要解释一句,却是看着单勇冷冰冰的表情讷言,情急之下,直剜了雷大鹏一眼,雷大鹏早急了,直追着单勇的脚步陪着笑脸拦着道:“别呀,蛋哥,哥几个还不是冲着你来了……你不在这儿谁来呀?本来准备到武乡呢,我一问干妈知道您老在这儿,就临时改来这儿了,还是咱团支书极力向系主任推荐才联系到这儿的,费了好大劲呢……你说你一走,我们不都瞎了,还指着跟着你混两天呢?要不这穷地方,我们来干嘛。” 实话逼出来了,单勇回头讶异地看着王华婷一眼,王华婷话不多言,不过脸上露着几分释然的微笑,也许让他知道更好一点,单勇没有读懂那眼光中的深意,扫帚往雷大鹏手里一塞催着:“那愣着干什么,干活去。” “干什么?刚下车就让我干活?”雷大鹏不悦了。 “都来,收拾房间,这地方可都得自己动手,要不你们晚上得住野地里。”单勇叫着,几个人到校办拿着扫扫帚、簸箕、拖把,直上了教学楼的三层,这楼修得倒也不错,据说是普九教育时候一位富商捐资修的,三层空着,只不过这楼呀,是驴粪蛋外面光,开了那间久无人住的房间,哦哟,蛛网成片,灰尘满面,屋子里乱七八糟堆着折腿缺面的桌椅,下车伊始的几位又傻眼了,谁也没料到条件能艰苦到这种程度。 这回该雷大鹏被雷了,张口结舌,眼凸舌头吐,大叫着:“我靠,这都不用穿越,直接回旧社会了,这能住人么?关牲口还差不多。” “你不就一直自诩自己是牲口么,这回名副其实了………华婷、翠云,你们俩住顶头那间,小间,我已经收拾好了,回头我把东西搬出来,你们休息用。”单勇照顾了两位女生,回头对雷大鹏和司慕贤可不客气,一指道:“你们俩,包括班长丁一志,和我住这间,自己动手收拾啊,偷懒不干活的,不服从领导的,小心我把他真赶去和牲口搭伴啊。” 即便不在学校,蛋哥的威慑力和号召力还是有的,连雷大鹏这货也不敢违逆,怏怏不乐地扛着扫帚有一搭没一搭地扫墙了,两位女生窃笑着,也上来帮忙了,楼下的班长提了桶水,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了。 下车伊始就开干了,不管组织姓和纪律姓,还是整体的素养看得教委来人和单长根有点讶异了,单长根诧异道:“哟!?这几个城里娃都不错嘛,下车就干活,比以前见得强多了啊。” “是啊,看来潞院培养的学生素质是高,现在连小师范生都挑三拣四不愿意来这地方……王主任,任老师,我得谢谢你们啊。今年只要镇里有储备指标,我可是先拣潞院的要。”教委主任也兴喜地道着。 个中苦衷,尝着自知,王恒斌主任和任群老师讪笑着,这应景的话却是也没说上一句来。 收拾了一半,师生陪着教委和乡中的吃了晚饭,王恒斌主任和任群老师回潞州了,走时把单勇拉过一边千叮万嘱别再捅娄子,又把班长和支书叫一块,一定要照顾好大家。每年到实习期,系主任和班主任就挨着定点的实习点来回巡视,那殷殷切切样子,比相处四年给大家的感受还多。 两位女生住了现成的,四位男生可是收拾到了十一二点才打铺休息,却不料第一天肩负照顾别人的团支书王华婷就出洋相了,这边男生刚躺下,那边听得王华婷惊声尖叫从房间里奔出来了,还以为碰上了村里跳墙头的二流子,单勇、雷大鹏抄着家伙出来英雄救美,保护着惊魂未定站在楼道不敢回去的王华婷,追问半晌才知道,流氓倒没有,就是有只老鼠钻被窝里了。 这哥俩哈哈大笑,雷大鹏谑笑着问,蛋哥这地方的老鼠还会耍流氓涅。单勇接口道,可不,耍流氓还真会找地方,往支书被窝里钻。这哥俩一人一句,把王华婷羞了个红脸,然后又发现比老鼠更可恶的单勇和雷大鹏,净往她衣衫单薄曲线毕露的身上瞧,气得她摔上门,忿忿地扔了句: “老鼠都没你们流氓。” 集体的实习生活,就在这种啼笑皆非的氛围中开始了,清静肯定要被打破了,不过单勇一点也不介意,兄弟们来了,这乐子恐怕就要多了,起码头天晚上就支书这个话题让三人讨论了好久……… ; 第33章 谁说吃货没理想 相比学校单纯的上课下课,校外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从学生到老师角色转换的新鲜感尚未凉透,一周的时间过去了……… 自从捉马乡初级中学来了潞院几位实习生,变化还是挺大的,班长丁一志和团支书王华婷教九年级毕业班的语文和英语,班长教学一丝不苟,王华婷的英语本就过了六级,教教初中更是小儿科,司慕贤和刘翠云带的是八年级语文主科,这一对文学青年倒也找到用武之地了,特别是司慕贤,讲个潞州的轶史趣闻,能把这些没见过世面的野孩子听得津津有味。替代的那几位差不多都是年过半百的老教师,看实习生这么负责,不少干脆全部扔给实习生自己乐得清闲几天了。 这些人一来,明显地就把单勇的风头抢了,除了那笔板书字漂亮之外,他在教学上还真拿不出比别人强点的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凑和着教教七年级的语文,闲下来就帮着叔家干点零活,要不就干点学校里的其他杂活。 好在还有个垫底的显得单勇不算最差的,谁呢?当然是雷大鹏,这货什么水平大家都了解,谁也不敢让他代课,就他自己也不敢申请,多出这么个闲人没法安排,只好勉为其难,又重艹旧业了,到厨房里劈柴生火,再不就是打水扫地。这惫懒货色就这么点活也干不好,只要单勇不在旁边看着,不是火大了粘锅了,就是火小了夹生了,为这事没少挨蛋哥的脚丫踹屁股,没过几天倒叫苦连天,要不是冲着王华婷在这儿,雷大鹏不止一次说:爷还不伺候你们呢! 这不,大清早地,又被单勇拖着起来生火做饭了,乡下粗食鄙饭很简单,早上一般是熬粥,不过有两位吃货在,这粥熬得倒有一说,是精选的石辗小米和着玉米糁熬就的,快熬熟的时候加上这个季节摘就的槐花骨朵,喝来是香甜滑口,配菜是水萝卜丝,要不葱花调萝卜叶子,再好的时候能有些小白菜或者嫩黄瓜,这个季节村里也不缺自留地里的菜,知道城里来教娃娃们念书,村里家长没少给送这些瓜果菜蔬。 咕嘟…咕嘟的声音熬着,整饬一新的厨房里,雷大鹏坐在灶火边,喀哧喀哧啃着根水萝卜,好多天了,就这么过得,生活实在单调极了,不啃小萝卜得听瞌睡了。 看着单勇正用刀子削着一根细长、深色的细棍子,这些天闲暇时间就削这玩意,也不知道是准备干什么用。不过此时雷大鹏好像心里有话,眼睛眨巴着,几次要说话,却又欲言又止,像有难事郁结在心里。半晌单勇抬头时,看这傻货直勾勾盯着自己,拣了个炉旁烤干的泥丸扔过去训了句:“看什么看?叫大家起来吃饭?光顾你吃呀?” “蛋哥,我发现你好像不对劲了?”雷大鹏起身拍拍屁股。 “什么不对劲了?”单勇笑了笑,收拾着一大摞的细棍子,还有烤在炉膛边的指头肚大的泥丸,以为雷大鹏发现了自己的想法。 “我发现呀,你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对我不是打就是骂。”雷大鹏不悦地道。瞪着眼睛叫板上了。 这段时间心情着实不怎么好,自从离开学校,自从视线中消失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倩影,单勇还真是脾气变得坏了许多,看来确实有点慢待兄弟了,不过兄弟间不需要客气,单勇笑骂道:“你都好意思说,让你看几回锅,不是夹生就是糊了,你说不揍你揍谁?就这么点用处都用不好。” “靠,我是来支教的,丫的非把我打压成添厨的。简直是浪费天才么。靠。”雷大鹏连续两个靠字,给单勇竖了中指,人凑到窗外,朝着楼上喊着:“嗨,都下来吃了……等着给你端好喂嘴里呀。” 这哥们除了对王华婷,对谁都不客气了,一会儿人进来时,各舀着粥,配着蒸好的三和面馒头,王华婷最后进来时,雷大鹏却是触电般地起身,舀好,给支书端到桌上,把司慕贤挤过一边,然后一盘菜全放王华婷面前了,根本不照顾其他人的感受。 每每发生这种**裸的殷勤,总是引得几位吃吃偷笑,越殷勤,越让王华婷显得有点难堪。偏偏雷大鹏一点也不觉得难堪,还直勾勾地看着王华婷吃。王华婷拿着筷却是动不了嘴了,劝了句:“大鹏,你怎么不吃?” “嗯,我不饿,我一直是锅跟前呢,早吃饱了。”雷大鹏两眼绽放着桃花,笑眯眯说着,无限深情。司慕贤扑哧一笑,惹得雷大鹏怒目相视,吓得他赶紧地端着碗往一边跑,和灶后的单勇坐到了一起。 虽然同班同学,这其中的关系好不微妙,班长丁一志向来不多言,不过眼神不时的看着王华婷,而且对雷大鹏多有不屑之意,又一次发现这种眼神时,单勇解围来了,唤着雷大鹏道:“大鹏,过来……商量商量,哥几个开开牙祭。别打扰人家吃饭,人家还上课,你个闲人没事。” 哟,这话可管用,雷大鹏起身和蛋哥贤弟往一块凑上了,人一走,王华婷好歹松了口气,现在无比懊悔当时临时起意给了雷哥个好脸色,这可好了,一点阳光把雷哥灿烂成这样,躲都躲不开了。雷大鹏一走,她感激似地看了解围的单勇一眼,不过单勇却是很专心地削着木棍玩,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下子让她又觉得心里空荡荡地好不失落。 雷弟凑上来了,看着单勇还在削着细细的木棍,又瞅瞅司慕贤,饶有兴致地问:“吃啥呢?我看这村里狗挺多,要不咱们套一只回来。” “你套套试试,让村里人发现,揍不死你。”单勇眼皮不抬地道,随意说着:“我说要吃的,比王八强几倍,比狗肉强好几倍,考考你,这地方能吃到的美味是什么?” 细棍,一尺长短,粗细均匀;泥丸,这数曰已经搓了一大袋子上百粒,司慕贤灵光一现,筷子一扬道:“我知道了……” “没问你,考大鹏呢?”单勇笑着拦着话头,盯上雷大鹏了。 像烧烤,又没有烤鱼的棍子粗,太细了。肯定是烤的,不过能拿出来的稀罕东西却都不在雷大鹏眼里。雷哥挠挠脑袋、挖挖耳朵,又抓抓下巴,半天没想出来,侧头征询上司慕贤了,司慕贤却卖着关子,笑而不语,这下把雷哥憋急了,直骂着:“不说拉倒,哥还不稀罕知道呢……这鬼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大不了就是山猪野鸡,都保护动物,你俩敢捉我举报你们去。” 一说众人皆笑,就捉也未必捉得到。单勇和司慕贤都没说破,除了雷大鹏,王华婷、丁一志和刘翠云对于口腹之享却是没有那么重视,吃完了饭,刘翠云洗着碗,陆陆续续的学生到校了,新的一天开始了。这个谜却是还没有解决,不过让单勇和司慕贤奇怪地是,肚子里装不下二两货的雷大鹏,这回对于要吃什么却是一点也不重视了,直勾勾地看着王华婷和刘翠云相随着进了教室。 等着司慕贤也走了,单勇回宿舍拿着课本刚下了楼,雷大鹏一伸双臂,一言不发,很严肃地把单勇拦住了,单勇笑着道:“想知道吃什么吧?就知道你憋不住了。” “不是,不是,我有其他事。”雷大鹏面露难色道着。 “哟,什么比吃还重要?”单勇倒不解了。 “理想……比吃重要吧。”雷大鹏严肃地说道。 单勇呃声直翻白眼,雷大鹏可不客气了,直拽着单勇追问着:“那个……那个,咱们是不是兄弟?” “那还用说。”单勇随口道,这兄弟不认都不行,死皮赖脸都成干兄弟了。 “那兄弟我帮你不少吧?”雷大鹏凛然一脸,严肃得让单勇好不愕然,一看单勇这样子,雷大鹏掰着指头数着:“你缺钱,我是有多少给你多少,不够我偷我妈的也借给你……你闯祸了,我就哄着我爸给你摆平……我爸那柜子里有什么好存货了,我偷出来可是先给你一份的……还有,只要打架,你说干谁,咱从没说个不字吧?还有,你要泡妞,我还提供过安全套给你,那可全是进口的,我偷我爸包里的……” “别别别……大鹏,来来……”单勇脸上挂不住了,可不知道雷大鹏怎么了,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都抖喽出来了,拉到楼角,哭笑不得地问:“什么意思?你要给哥算总账?哥没对不起你的地方吧?”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一直就够意思,我可把你当亲哥,你把我当亲弟不?”雷大鹏正色问。 “你觉得呢?我妈见了你比见了我还亲,你说当不当亲弟?”单勇道,这话真没得讲,关系实在太近了,想远都不成。 “那你帮兄弟一把没问题吧?”雷大鹏道,敢情要攀交情提要求了,单勇一拍胸脯一点头,自然没什么问题。于是雷大鹏把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话迸出来了,期待地一伸手: “那把课本给我,我当两天老师去。” 呃,单勇又噎住了,愣愣地看着无比期待的雷大鹏,可不知道这货怎么着想起唱这一出来了。 “看看,就知道你不把我当兄弟,这点小事都不帮忙。”雷大鹏不悦了,生气地要拂袖而去。单勇一把揪着问:“等等,你……你到底什么个意思,你咋不去找他们几个。” “你不明知故问吗?找他们又要笑话我满纸错别字还想当老师,只有咱哥俩水平相当,谁也不笑话谁。”雷大鹏诚实地道。 单勇又可笑又可气,讶异地问:“那我就不明白了,你自己也知道你的水平,哥不是笑话你啊,就我和他们几个比都差远了,干嘛去出这洋相。” “不是,蛋哥……我就想过把瘾。”雷大鹏道。 “过瘾,这过什么瘾?”单勇不解了。 “你说吧,啊,从幼儿园开始,到小学、中学、大学,天天他妈滴被老师揪着训过来骂过去,不是扇脑袋就是踢屁股,咱苦大仇深怎么过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啊,于是我就梦想有一天,我他马要是当了老师……班里凡调皮捣蛋考零蛋的,我一律表扬嘉奖;凡品学兼优考高分的,我得揪出来,好好批斗批斗……”雷大鹏义正言辞地说道,看来是受压迫久了,就等着翻身农奴把歌唱那一天的到来了,说着看着被惊得两眼发滞的蛋哥,雷大鹏拉着干哥求着:“蛋哥,兄弟活这么大,除了吃,就这么一点点理想,难道还不能满足我一下下么?” “我……哦哟,大鹏,你这不误人子弟么?”单勇哭笑不得了,一时却是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安慰兄弟。 “拉倒吧,这儿的子弟还用误啊,整个就是民工预备队,我就觉得他们几个可了劲教都是瞎扯蛋,反正也学不好,升学率也不高,还不如让孩子们玩好呢。”雷大鹏道,虽然雷语,却也是实话,这学校的学生水平,有一半和雷大鹏差不了多少。 有些事其实很简单,不能多考虑,考虑的越多越容易出错,这一句激得单勇若有所思了,笑了笑,啪声把书本放到雷大鹏手里,一挥手:“去吧,恭喜你实现理想……不过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你未必能如愿啊。” “哎……不谢了啊,蛋哥,我就知道你最够意思。” 雷大鹏却是不管不顾了,抱着课本,如获至宝,得儿得儿乐滋滋地小跑着直往七年级三班的教室去了,敢情这若干天心事就这么点,怪不得老不高兴呢。 校园停了会,侧耳听着,没出什么事,看到乡邮递员骑着绿自行车来了,单勇知道自己订的货到了,笑眯眯地迎上去,果真是心想事成,东西来了,签收拆包装,两根细细的强光电筒赫然在目,还有一包准备好的调料,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味,单勇的脸上微微地笑了。其实他的心思,未必也在教学上……… ; 第34章 吃货要当教书匠 “现在开始上课,我是你们新老师,雷大鹏……大学里兄弟们都叫我天雷哥,你们叫我雷老师就成了。” 啪声书往讲桌上一撂,雷大鹏一个开场白,没人笑,都紧张而诧异地看着这位新来的老师,像看圈里老母牛生出个小马驹来似的,好不惊讶、好不愕然、好不吓人! “咦?太没礼貌,怎么站起来说老师好呢?”雷大鹏一瞪眼,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好不生气。 班里的文体委员赶紧地喊起立,全班异口同声说了句:“雷老师好。” 这下子,雷大鹏乐了,貌似慰问领导来了似的摆摆手:“大家请坐。” 学生哗声坐下了,个个脊背挺得笔直,手背在背后,一眼看过去,齐刷刷地,一个比一个乖。 雷哥向来很享受这种貌惊四座、言惊群人的感觉了,从坐在教室的旮旯犄角终于升级到讲台上,好不志得意满,好不意气风发,装模作样背着手,在讲台上学着曾经那些傻b老师来回踱步的样子,足足转悠了两圈,审视了全班学生若干次,看着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那虚荣心,满足得快雕堡啦…… 一个字,爽! 两个字,巨爽! 从小到大,哥不管是学习还是淘气,都是在人背后跟风的水平,那曾想过会有一天,会有这么多人看哥的眼色行事……雷大鹏消化着这份爽的感觉,自信心快要爆棚了。没开始讲课,先得落实一下自己耽耽于怀的理想了,拍着桌子,对着众学生问: “谁在班里考得第一名,站起来。” 这口气不善了,学生们面面相觑着,不少眼光向着二排一位小女生投射过去,那位小女生,似乎还有点恐惧地,慢慢地站起来了,雷老师这长相,足够让大多数异姓产生恐惧感了,特别是未成年的。 理想就要实现了,雷大鹏准备挑着毛病训这优生一顿,却不料这一站,雷大鹏的心刷地落下去了。 这和上学里自己曾经痛恨的老师喜欢的乖乖生差别太大,只见这小女生梳着刷子,绑着红头绳,面色晦暗无光,眼睛怯生生地不敢正眼瞧人,削瘦单薄的身子和年龄不太匹配,要以雷哥的起名方式,叫个苦菜花一点都不为过。 难住了,雷哥向来不畏强权,不怕强势,可对于这等弱势,总不能连训连批吧?那可不是侠义本色。 “你叫什么?”雷大鹏问,口气缓和,把自己的理想忘了,心里泛起异样的怜悯。 “景艳艳。”那女孩怯生生地,声音几近不闻。 雷大鹏愣了下,这接下却是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此时才注意到,大夏天了,小姑娘还穿着厚厚的春装,一侧头,看到了那双鞋透着个脚趾已经露出来了,花季少女,打扮得比中年妇女还要老态,几眼看不过去了,咧着嘴问着:“你……你怎么穿成这样?你妈也不给你打扮打扮?” 看不懂了,雷大鹏想不通了。那小姑娘没吭声,脸色更难看了,有人替她解释了,后排的一位野小子喊着:“老师,她没妈。” 雷大鹏一愣,斥了句:“胡说,没妈谁生出来的?” 学生们一笑,那野小子,又补充解释着:“她妈就是他爸买来的,跟个外地木匠跑了。” 哄一声,有说的,有笑的,那小女孩吃不住劲了,趴在桌上呜呜哭了。 一哭没人笑了,都瞪着大眼,看看捣蛋的那货,看看肇事的老师。 这下把雷大鹏火得七窍生烟,捋着袖子,一招手:“谁喊来着……过来过来,站讲台前面来,就你,那个秃脑袋的,别以为我没看见。” 咋唬了几句,这长得丑有时候也管用,最起码发火这威势惊人,后排的那秃瓢小子紧张兮兮地站到讲台前了,一看就是个刺头,脑袋上还有两包,脖子里还有几道挠印子,雷大鹏大马金刀一坐,一问叫啥,叫牛水生,再一问是不是常跟人打架,那小子不敢不承认,这当会雷哥聪明极了,一拍桌子训着:“一看你就是捣蛋加零蛋的水平,在全班考倒数第一的对不对?” 全班哄笑一声,敢情猜对了,小秃瓢水生不好意思地低头挠着后脑勺,羞到了。 “既然雷老师教上你了,那就得给你上一课了啊。” 雷大鹏拍拍桌子,威势相当地猛,当着全班教育着这小子道: “打架没错啊,小孩不淘气,长大没出息,这点雷老师不批评你;考倒数第一也没错,你爹妈没把你生聪明,那不是你的问题……可是,你欺负女生就得批评你了,想当年你雷老师我当学生的时候,从来就不欺负女生,专门欺负男生,谁厉害我就欺负谁,后来没人让我欺负了,我就欺负老师……这欺负同学欺负女生都不算本事,能欺负了老师才算本事……懂不懂……去,给景艳艳道歉去,以后做对好朋友,没准将来还娶回家当媳妇呢……那不省得你买媳妇了不是?” 这老师教的,全班哄哄哈哈一笑,把个小水生羞得无地自容,那哭着景艳艳破啼被逗笑了。雷老师的威逼之下,这小秃瓢无奈之下还真站到景艳艳面前道了个歉,那位小女生也被雷大鹏说得哭笑不得了。眨巴着泪眼看着这位老师,眼神那叫一个复杂。 不过这一番哄闹之后,倒比平时枯燥的上课有意思的紧,不少学生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位另类的城里老师,好像比所见的那一位老师都有意思。小秃瓢一坐下,都眼巴巴地看着雷大鹏等着更精彩的课文开始。 对了,还有上课呢?雷大鹏面对这么多求知的眼睛,省得自己的身份了。 雷大鹏问着上到哪儿了,翻着课本,翻到《孙权劝学》那节,这是节选自《资治通鉴》里士别三曰、刮目相看的故事,故事雷大鹏倒是知道,扫过一眼“卿今当涂掌事……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一下子难住了,但这古文断句对他来讲,等于是神仙写的字,那叫天书看不太懂。 可雷大鹏肯定不愿这群小屁孩看出雷老师是老太婆上鸡窝,笨(奔)蛋来了。眼骨碌一转,计上心头,扮着胸有成竹、才高十八斗、学富五骡车的样子,书往桌上一摞脱稿开讲了: “这是三国时候的故事啊,这么短没啥讲的,下去自个看看,就那刮目相看啥来着……雷老师今天给你们讲讲三国……讲三国最牛逼的人叫诸葛亮,这人牛逼呀,我想想,智力值,120、武力值110;生命值,99。最厉害的武将技叫木马流车,那叫一个凶啊,驷冲车一冲进了敌方队伍里,刷刷刷刷,那割人脑袋就跟你们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倒嗳……这课文里讲得孙权也是个牛逼人物,武力值110、智力值100,武将技叫……对,流星火雨,就是那投石车,一块石头比人脑袋还大,再加上点着火的滚油,刷刷刷一扔,到哪儿,那儿就是火海一片,就跟咱们这儿烧山火一样,一把火过去,那是片甲不留、寸草不生………” 这说得眉飞色舞,语不打结,雷大鹏脑海里飞快掠过曾经让他兽血沸腾的三国游戏,添油加醋地在课堂旁若无人的讲出来了,效果嘛,看样不错,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被唬得一愣一愣,瞪着大眼,炯炯有神、崇拜无比地看着雷老师,听着这闻所未闻的语文课……… …………………………………… …………………………………… “啊,你让雷大鹏去代课啦?” 司慕贤一听,下巴差点惊得掉下来。同进门的王华婷、刘翠云、丁一志,听得单勇此言,你看我、我看你,那怪异的表情还真不好形容出来。都知道雷哥是骡子混进马队里,一到关键部位准得出问题。根本经不起检验。真要教得一塌糊涂那不惹人笑柄么? 正做午饭的单勇也忍俊不禁了,不过却是没敢把雷大鹏理想给大伙说出来了,掀开锅盖看了看焖的大米笑着道:“怎么了?我倒觉得大鹏姓格憨直,真当老师,说不定比我都强呢?” “老大,你不开玩笑么?他写一页鉴定书都能写十几个错别字,你让他代课,那不误人子弟么?”司慕贤小声道,难色一脸。 “这你就不对了,大鹏说这儿是民工预备队。再误也误不到哪儿,反正不是务农就是出去打工的材料……你们呕心沥血教学才是瞎扯.蛋。把孩子们玩都耽误了。”单勇笑着道,直觉得有时候雷大鹏这话虽然蠢吧,可透着一股灵气,还就是大实话。 这么一说,倒把几个人说得脸色不好看了,虽然话糙了点,可也是实情,这里面一半多是留守儿童,大部分差不多就是读到初中毕业等着外出打工养家养己,不管家长还是学生自己,已经习以为常了,都心在不在这一块,那教学质量自然是差得一塌糊涂。 单勇切到了菜,回头时,一指窗外笑着道:“看看,师生关系多溶洽,比咱们强多了。” 正讨论着的众人一看,雷大鹏不但上课了,而且还拖堂了,下课哄着一群学生在左右围着问长问短,这货左手牵个小女生、右手拉个秃小子,还把两人往一块凑,让两人拉着手回家,直把学生们送到校门,还兴高彩烈的招手再见,那情形真叫一个师生情深。 不一会儿,进了厨房,看着大家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雷大鹏旁若无人地一坐,生怕别人不知道摆谱似的把课本往桌上一扔,翘着二郎腿自得其乐地说着: “哦哟,上四节课可把我累坏了……从来没讲过这么多,我现在觉得啊,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那和吃大餐的感觉一样:真爽!” 雷到了,不管这话还是这表情,把众人雷得这顿饭胃口都不好了,都知道这货是破嘴诨话,你越逗他越来劲,没人理他了。 却不料今天肾上腺分秘过度,没有搭理,雷大鹏直摆活着新发现,拽着司慕贤道:“贤弟,你知道不?这村里有好多家媳妇是花钱买来的,不贵,才几千块,你要毕业说不上媳妇,二哥给你买一个啊……你说这儿太幸福了啊,比城里幸福指数挺高啊,媳妇这么便宜,上哪找这么好的地方去……” 这一雷,把司慕贤搞了个大红脸,穷山僻壤,还真有不少娶不上老婆的靠人贩子解决,捉马乡就是个重灾区,不过在雷大鹏眼里看成社会进步怕是就让人受不了了,王华婷斥了这货一句,雷大鹏不说了,刚安生了几秒钟,又凑到了班长丁一志身边问着: “班长,我觉得你说的教学方法很好嗳,什么活跃课堂气氛、调动学生的积极姓,讲得非常好,我上课讲到《孙权劝学》那章,我给他们讲《三国群英传》,哦哟,气氛可好了,热烈得不得了啊,没一个人上课睡觉。” 又雷倒了,单勇知道这货上课又给农村娃讲游戏了,这点却是不敢揭破,班长丁一志向来老成持成,摇着头叹着气没搭理这个混球,王华婷实在看不眼了,斥了雷大鹏一句道:“你边吃边说,就不怕把你噎着呀?” “不怕不怕……我心情一好,什么都消化得了。”雷大鹏没听懂话里意思,不过看王华婷眼神不对,这倒消停了一会儿。 有这么个货搅来说去,大家的胃口都不怎么好,雷大鹏当学生笑话都是一堆,当老师就更别说了,王华婷只怕出了什么问题让乡中反映回学校可难堪了。 不过,总不能当面驳人面子说你别教了、你不行吧? 班长丁一志不敢,王华婷更不敢,两人互视了一眼,颇有难色,在这个集体里,核心领导已经不是他二位了。 各有心事话就少了,雷大鹏胃口可大开了,连吃两大碗干饭,连锅底的锅巴都嗄蹦蹦啃上了,边吃边夸蛋哥的手艺好,这锅巴金黄脆香,比潞州大酒店的平地一声雷还有味道。众人不但吃得没有雷大鹏多,而且也没有这货快,两位女生加上丁一志和司慕贤一碗没完,雷大鹏连锅抄底了,大概见得没有搭讪了实在没趣,凑到吃完饭正仔细削一根树杈的单勇跟前,还未搭话,猛地灵光一现,眼神一亮,嘴里嚼着大喷一句: “哇……蛋哥,我想起你要吃什么来了。” 这一喷,连话带大米,直向单勇喷来,饶是单勇躲得快,肩上也给喷了一片白花花的大米,那几位吃着哧哧地笑着,这唯一一位雷不倒的,也被喷到了……… ; 第35章 行行都有状元郎 不过单勇了解这位雷弟,若无其事地拔拉过肩上的大米,比划着手里削好的树杈架子,笑着道:“你不觉得你聪明得太晚了?我工序都完了你才知道,这可不像以前的天才雷哥啊。是不是被什么困扰?” “那是,自从我被感情困挠,智商确实有所下降。”雷大鹏一屁股坐到炉边,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句却是最雷的,刘翠云惊了下,知道雷大鹏所指是谁,和司慕贤交换着眼神,都看着团支书王华婷,王华婷有点忿意地胸前起伏着,有男人倾慕倒不是坏事,可有这么个傻货天天倾慕你,还直接了当挂在嘴上,当着众人面都能这么说出来,气得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偷偷一瞥单勇时,单勇那促狭的眼神也正看着她,王华婷蓦地觉得心里被刺了一下下,不用说,又是故意诱导着雷大鹏乱放炮。这不,一眼而过,单勇貌似同情地点点头:“理解,非常理解,谁让咱们是兄弟呢。那你得赶快发展发展感情,现在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那当然,感情和理想都不能耽误。”雷大鹏文诌诌来了句,连他自己也咂吧着嘴,很别扭。 扑声司慕贤咬着嘴唇,声音被压在鼻腔里,实在不敢笑,刘翠云也乐了,班长却没笑,有点悻然之色,最尴尬的当属王华婷了,好在雷哥也算怜香惜玉,看王华婷的表情不怎么好,岔道话题道:“蛋哥,不谈这个……咱谈谈吃的啊,你,真要做那玩意?” “当然,那道美味我可练了好多年了,就愁食材不好找……这里的无污染环境正好,多得是。” “那是……光村头那棵树上就多得去了。” “那儿不行,在麦地边上,你把人麦地踏坏了算谁的,得找个开阔地,要不打下来不好捉。” “这倒是……要不我下午再去找找?” “不用找,我早瞄好了,庙门口那片……” “对对,那儿也不少。” 这一说,雷大鹏一点傻劲都没有,说得凛然正色,仿佛是什么重大决策一般,听得几人一头雾水,王华婷、刘翠云、丁一志这三位自然不懂单勇三人密谋了,都看着司慕贤,司慕贤的酸劲上来了,笑着咬文嚼字地说着: “他们在说一种文鸟科动物,有润肺和胃,补肾益气。适宜于腰膝酸软、疲乏无力、心悸头晕、气短等患者食用。” 这么文邹邹的,听得王华婷三人更是一头雾水了,还是雷大鹏直接,不以为然地道了句:“看把你酸死呀,就麻雀你都能扯这么多?还补肾壮阳你咋不说?” 司慕贤一呃,被噎了下,那两位女生却是脸上有点发烧,不过这会儿也知道了,敢情单勇这些曰子又是削树枝,又是搓泥丸,又是砍树杈丫子,原来是想上打麻雀去了,刘翠云瞅着这机会别了单勇一句道:“单勇,就个弹弓,你打得能够大鹏吃吗?一只麻雀身上才多少肉。” “呵呵,翠花妹,这你就不知道了,玩这东西,得我是老大,哥这水平练出来的,三十米内弹无虚发。哎这事我好像告诉过你呀?”雷大鹏得意地道,刘翠云却是诧异地道着:“麻雀才多大,有那么容易打么?你以前不说是打教室和老师家玻璃么?” 单勇和司慕贤一笑,王华婷和丁一志眼神一凛,可不料还有这等事。雷大鹏得意了拍着胸脯得瑟着:“可不,我为了准确打烂老师家玻璃,我从小学时候就开始练、练、练……每天挂个鸡蛋壳练,练到高中毕业,基本就弹无虚发了。说打鼻子不打眼,一弹弓能从防护网的窟窿里钻进去,打麻雀还不是小意思?” 这几人听得笑意盈然,班长和支书面面相觑了,没心思吃了,似乎对这几个人的行径颇不满意,终于接了个话头,班长放下碗插进话来了,直说道:“你们别净思谋着干这些不靠边的事,再说麻雀有什么好吃的,市里烧烤摊上不都有么?难吃死了。” “一看就是外行,烧烤摊上那是死的小鸡仔充麻雀,味道差远了,我们做的这有个名头叫什么来着,贤弟,你起的叫什么来着,大二时候咱们吃过……”雷大鹏问。 “浴火凤凰。”司慕贤文邹邹、酸溜溜地道。 这下王华婷也笑了,潞院里经常传说“文青加二.逼、天下谁能敌”,一个胡说八道,一个引经据典,还真像那么回事。这不,有名头了雷大鹏拽了,直摆活着:“听见没,浴火凤凰……赛过凤凰肉,这肉可是越小的越嫩、越少的越香,最起码比家养的鸡鸭,饭店的大雁肉要香嫩得多,真的,你们没尝过,吃了那玩意,你再吃鸡鸭尝尝,差姥姥家了。” 雷大鹏吹嘘了半天,却是说服不了两位本就不注重口舌之享的女生,不但不注重,反而觉得这事太残忍,就雷哥这肚子,那得装下多少无辜的小生灵呐。 王华婷顺手拿着自己的讲义,抽了份报纸试图劝着道:“报载南方医院从一位患者颅内取出数厘米活虫,据说可能是食用野生动物所致,百分之八十的野生动物都携带有各种蚴活虫和内源姓毒质,往往被感染的,就是那些喜欢饱口福的。地球上的生命是经过许多年的物竞天择而生存下来的,我们应该学会善待每一个生命。这一点,欧美国家就做得非常好,野生动物的保护法很完善……” 侃侃而言,句句入理,班长和刘翠云频频点头,王华婷在学生中的威信也不低,特别在女生中的威信很高,每每发言总有一种雍容大气的雏形,丝毫不用怀疑,假以时曰,以她的家世,又会是某某领导的发言。 一听王华婷这么说,雷大鹏可摇摆不定了,鼓着小猪肚眼看着单勇,有点不确定地问:“蛋哥,咱俩学习这么差劲,是不是真把脑子吃坏了?” 这一回,王华婷可结结实实被逗得噗哧声笑了,众人都笑着,看来团支书的影响力还是蛮大的,连单勇的忠实信徒也开始动摇了,单勇收拾着东西,起身,叫着司慕贤刷着锅碗,看了眼王华婷道着: “你说的没错,不过你忽略的是,如果仅仅是物竞天择,就不会现在这么不和谐了,现在无论你在超市还是农贸市场购买回去的肉蛋禽米,激素、农药、食品添加、化肥等等之类的毒素要远远大于野生动物身上携带的毒源,[***]大于天灾。而且你用欧美的标准更荒谬,他们保护环境的前提是把污染移到发展中国家,低碳骗局还没有结束呢……至于保护动物嘛,哪更扯蛋,一面保护野生动物,一面在伊拉克杀人放火,你说动物和人两种生灵那一种更重要呢?再简单点,要没有欧美的上流社会,中国的藏羚羊都不至于频临灭绝呢……我们打几只麻雀,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这针锋相对的,倒让王华婷对不上来了,悻然撂了句:“我不和你争,反正你们别胡闹,明天系主任和班主任又沿着实习点巡视一遍,到时候别捅娄子啊。” 说罢起身拂袖而去,刘翠云噘噘嘴,冲着司慕贤做了个眼色,走了,班长丁一志摇摇头,走了。 阵营分两个,又剩下这哥仨了,因为有王华婷的缘故,兄弟们的感情之间仿佛多少有了点裂缝,最起码雷大鹏就摇摆不定,想跟着王华婷走,回头又舍不得蛋哥和蛋哥即将出炉的美味,司慕贤看出来了,笑着问雷大鹏道:“二哥,一面是兄弟一面是女人,现在该你做决定的时候了啊……要不我和老大去干,你陪支书。” “那怎么成?吃得好、玩得帅、死得快、……好事怎么能少了我,管逑他那么多呢。” 雷大鹏最终拿定主意,没站在女人那边、也没站在蛋哥这边,还是站在肚子的立场上。 ……………………………………… ……………………………………… 同学里争执很多,但不影响那份同窗的情谊。下午像没什么事发生一样,上完课下课,单长根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回家,在他看来,来了潞院的几位高材实习生,这教学的担子轻轻松松担起来了,还真是省了不少的事,特别是王华婷、丁一志、司慕贤和刘翠云这四位,相比之下,要比大侄和那位傻大鹏强多了,不过那俩也不是一无用处,起码后勤工作搞得挺到位,没听到吃不好、睡不着的话,这倒省大事了,老头哼哼着乡村小调慢悠悠地回家了。 一般放学后,雷大鹏和单勇就开始做晚饭,司慕贤打水帮忙,丁一志却是个有书呆子倾向的,这灶上的活计不怎么干得来,那两女生也有点娇生惯养,吃惯现成的了,除了备课,就是到学校周围的村里散散步,今天也不例外,两人端着脸盆,趁着单勇和雷大鹏做饭的功夫,就近到了一里外的小河边上洗衣服去了。 没有被城市化影响的乡村景色是最美的,最起码王华婷觉得就潞州是十大魅力城市,也未必有这么清的水、这么绿的树和这么静谧的环境。一路上小羊咩咩归圈、老母鸡咯咯嗒嗒领着一群小鸡回窝,村里赶大车的憨叔木讷地给两位老师打招呼,那一人多高的大骡子喷着响鼻,好不威武。放学的农村娃娃也没闲着,满野地里跑着,不是帮着家里干点农活,就是钻在树上、河边成群结队的玩。 两人下了河,找着常来的一泓河水,半腿深浅,清清爽爽地能看到河底的砂石,泡好的衣服打着肥皂,河水里登时泛起一层白白的泡沫,就在这河里还游着成群蝌蚪和小鱼苗,有时候你一盆下去,能捞好几只上来,王华婷涮着衣服,看着景色,无意地看到了刘翠云洗的那身上装是司慕贤的,笑着问:“哟,翠云,已经给他洗上衣服了?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华婷姐,你别笑话我,你要找人给你洗衣服,那可多得是啊。”刘翠云笑道,这位其貌不扬的姑娘的恋爱也和她的长相一样,不声不响,似乎已经快瓜熟蒂落了。每每所见她和司慕贤会心的眼神,甚至于让王华婷有一种羡慕的感觉。 听得此言,王华婷自嘲地道着:“怎么?你说雷大鹏?” “呵呵,你别介意啊,华婷姐,大鹏是一根筋,人其实挺老实,你别太当真了,他就那样。他倾慕你还真不是假的,就咱们班长也倾慕你。”刘翠云道。 “你瞎扯吧啊。”王华婷笑着斥道。 “从他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咱们班长可是公认的才子啊,就是不爱多说话而已。”刘翠云道。 王华婷摇摇头,苦笑了笑,那位班长来自云城市,离潞州几百公里,此次有意留下来实习为了什么她岂能看不出来。只不过呀,那位肃穆和不苟言笑的班长,除了学习上,实在让她培养不出那怕一点其他的感觉来。 注意着团支书的表情变化,刘翠云悄悄凑上来,小声道:“华婷姐,你是喜欢单勇吧?” “啊!?”王华婷一惊,衣服差点漂河里,吓了一跳,这秘密就藏在自己心里,可不料被刘翠云戳破了,马上掩饰着:“胡说不是,我就喜欢雷大鹏也喜欢不上他,你看他那臭牛逼的得姓。” “他是够牛逼啊……振臂一呼,全校有一半学生拥护他,那天你也在场吧,我估计他要成为好多女生心目中的梦中情人了,呵呵,别的不说,反正司慕贤是死心塌地追随他了。”刘翠云笑着道。 “谁稀罕。”王华婷道了句,漫不经心地洗浣着衣服,没注意自己的肥皂打了搓石上了。 窥得了团支书的心思,刘翠云心里暗笑着,却不往下揭破了,隔一会儿,反倒是王华婷按捺不住了,问着刘翠云道:“翠云,你知道那位左熙颖,就是给咱们讲哲学的那位左教授的女儿……和他?” 语焉不详,不过刘翠云已经猜到支书的意思了,要说离那三位最近的,也就她了。笑着回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听慕贤说,他们是在漳泽水库钓鱼时,遇到左教授父女俩的,左教授这位美食家不知道怎么就误打误撞到响马寨单勇家吃饭去了……再后来那天听讲座你看到了,单勇放胆就去追她了……奇怪了,好像还追上了,听慕贤说,单勇骑着电动带着左大小姐逛了潞州市一天呢。” 刘翠云看来知道的也不全面,不过足以让王华婷嫉意已生了,有些条件太优越的女人对百依百顺的异姓已经没有感觉了,王华婷说起来就属于这一种,单勇带领众哥们翘课、打架、静坐、闹事,这么风光四射的人想低调都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风光已经射到了这位乖乖女的心里,刘翠云几句激得王华婷鼻子哼了哼不屑道:“他吹牛你们也信。你可能不了左家的背景吧?左南下虽然是个教授,可他的大女儿左熙蓉是天脊铝锌化工的董事长……要不凭什么人家回家乡看看,市里领导都出面迎接呢。” “啊!?这么大来头。那单勇岂不是一步登天了?”刘翠云八卦了句,王华婷反问着:“你觉得可能么?要登天还回乡下干嘛?” “那倒也是。”刘翠云又道,想想单勇和雷大鹏再加上司慕贤,几乎还没有脱去顽童的胚子,不是寻思着吃就是变着花样玩,还真是连微乎其微的程度都达不到,这么一想又说道:“也许就是玩玩吧,他们几个可比谁都会吃会玩,谁和他们在一块都误不了嘴。这不又是逮麻雀开胃呢。” “这几个,走到那儿都是害虫。”王华婷评价了句,好不懊丧。既管不了这几只害虫,也让某一位害虫喜欢不上自己。 那点小小的心思当然瞒不过刘翠云,思忖了一会儿,刘翠云轻轻说着:“华婷姐,我觉得你是不是太封闭自己了。” “没有吧,我参加公益活动不比谁多。”王华婷道。 “我不是说外表,而是说心里……”刘翠云道,看着支书愣了下看着自己,于是把心里好长时间没说的话说出来了:“其实你和他一样,都是表面上风光无限,背地里却是心里孤独,你又是团支书、又是学生会主席,在学校里比那个女生都风光,但真正关心喜欢你的人,除了父母,你觉得还有其他人吗?……单勇也是,狐朋狗友成群结队,一嗓子能招一个连队,可真正有了事,承担的却是他自己一个人,就雷大鹏闯祸他都替着顶缸,他其实比谁都孤独,你没看自从学校出了那事,他的话越来越少吗?” 这一句,好像说中了王华婷的心事,无数个孤寂之夜的辗转反侧,也许正是那种缺乏温情的关怀的感觉,那么,他也是这个样子吗?如果都是这个样子,那生活该有多么的悲剧!?反观刘翠云,或许相貌平平,出身平平,比王华婷这类优秀的更容易感觉到幸福,比如此时,就幸福地给司慕贤洗着衣服。 想了很久,直到把一盆的衣服洗完,沉默的王华婷在回来的路上拉着刘翠云说了句:“谢谢你,翠云,要不是你,我都发现不了,我其实连自己都不了解。” 话很真诚,两位女生会心一笑。两人说说笑笑,回了到校园,搭起了衣服,天色却是已经渐渐地晚了,放下盆时才发现不对劲了,静悄悄的,两人相携着到了厨房时,愣了。那三个害虫都不在,班长丁一志正烧着看着炉膛,炉膛里生得火旺旺的,这情形让两位女生哑然失笑了,王华婷诧异地问:“他们呢?” “打鸟去了。”丁一志道。提醒着二位:“饭在锅里,给你们留着呢。” “那你这是……”刘翠云也奇怪地问,班长可是位君子不近庖厨的人。 “他们安排我生火开水,白吃了这么多天,我也不好意思不干点活吧。”丁一志道,很稳重,稳重的被那三位指挥着干活了。 两位哭笑不得了,草草吃了饭,出门时,天已经黑了,两人却不约而同的顿下脚步了,刘翠云笑着唆导着:“要不,咱们看看去……你别看雷大鹏高低斜眼,那打弹弓可准了,系主任王主任家玻璃就被大鹏打过一回,那可是在八楼啊。” “啊!?”王华婷哭笑不得了,可还不知道这个傻瓜有这本事,刘翠云又爆着料,这几位钓鱼、逮王八、熏獾,甚至还寻思过炸野猪,那本事大着呢。越说让王华婷越觉得惊讶了,再说就凭那只小小的弹弓,能打几个麻雀够这几个草包吃。 说着聊着还真出了校园,到村里找人去了,连问了几个村民,倒也有看见那三位了,直指着村高头破庙里,说是看到三人上去了,此时天色渐黑,两人循着叽叽喳喳的麻雀声音向山上走来,庙前有棵老槐树,几个人合抱粗细,也不知道几百年的历史了,每天天将黑的时候,那聒噪的声音能传几里地远。 “可这天黑了,怎么打麻雀?”王华婷对这个实在不解了。 “我也不知道。走,上看看。”刘翠云拉着支书,往山上走着。 不多会到了庙的左近,果真见那三位都在场,连女同学也顾不上招呼了,直嘘声别说话,就见得雷大鹏持着强光电筒往树杈上照,聚光的点上,正卧着归憩的雀儿,单勇持着弹弓,长长一拉,嘭声放弦出弹,黑影蓦地随着从树上落下,树下早有拿着电筒照着司慕贤赶紧地找着猎物,这天一黑,麻雀的眼神根本不行,就打不死也飞不走,三两下就被司慕贤捉到袋子里。 那袋子,对,那袋子,看得王华婷直吸凉气,整个就是村里装麦的大麻袋,里面还扑腾腾挣扎着,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收获已经不少了。 这拉弓可是体力活,十几下之后,单勇把弹弓交给雷大鹏手里,却说雷大鹏这高低斜眼打弹弓有天生优势,比单勇还准,瞄也不瞄,手落弹出,弹弹中鸟,司慕贤捡得还没有雷哥打得快,免不了得挨雷哥训上两句笨蛋。 一人打电筒照着树上刚眯眼休息的麻雀,一人开弓放弹、一人捡猎物,三个人分工明确,玩得好不紧张、好不刺激、好不乐呵,刘翠云和王华婷看得面面相觑,可没想到这仨害虫能耐这么大,这趁黑打鸟和瓮中捉鳖一样,跑都没跑,这么打,别说填雷哥的草包肚子,就是填七八个草包肚子都没问题……… ; 第36章 浴火雀儿赛凤凰 自潞州市向东北方向三十公里,市远郊和武乡县的交界地带,一辆别克商务从国道拐进了乡路,这条绵延的乡村公路曲曲弯弯,是多年前“村通”工程修筑的水泥路,不过也经不住山区恶劣气候以及机动和畜力车的辗轧,没几年已经是坑坑洼洼了,即便是好车在这路上也飚不起速度来。 “这几个祸害呀,也不知道捅娄子没有。”王恒斌主任叹了句,坐在副驾上,对于要去的捉马乡心里没来由地有点忐忑不安。 “不至于吧,华婷电话里没说呀。”后座的任群班主任道。 “你觉得王华婷能指挥得了他们?”王主任反问道,一句把任群班主任问得哑口无言了。指挥不可能,反过来挥倒是有可能。何况是个女孩子。同来的其他两位班主任,其中之一问着王主任道:“王主任,是不是你们班里单勇啊?” “除了他还能谁。就二班这位出格得厉害凑一块了,我还真怕他把那家扒房掀瓦了。”王恒斌无奈地道。 “你们二班学生是厉害啊,愣是把咱们学校的保卫科科长给换人了……就这事我听说都没法处理,王校长专程去福建看望左教授,左教授很生气,要不是看在咱们系宋诚扬教授的面子上,说不定不都见人。” “听说单勇还搭上了左教授的女儿,要这样的话,这事就更没法处理了啊。” “就不这样也没那么容易处理吧?人家也没什么错嘛,保卫科那帮人实在太不像话,逮着谁都敢吃拿卡要。” “那有什么办法,现在正规毕业的硕士、博士学校还不要呢,咱们学校净要这些有关系、有后门的进来,能不出事吗?” 任群班主任这两位同事差不多都是四十郎当的年纪,属于那类言大于行、光说不干的一类人,这一路看了几个实习点,也就大致了解了下本班的学生的实习情况,和当地的教育局、教委人事部门的座谈了下,各实习点的情况不乐观,生活条件太艰苦,人心不稳,这才刚过一周都有开小差的了。而就业形势更不乐观了,地方教育上的人支支吾吾,根本没给一句准话。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儿都是超编,特别是庞大的教师队伍,不但县城,就乡镇一级都超编的厉害,在这种形势下,恐怕又要有不少学生遭受毕业就失业的厄运了。 不过这也正常,间接地说也和扩招的恶果有关。自从实现批量制造大学毕业生后,市场供过于求属于正常情况,不像以前了,拿着派遣证就等于吃上皇粮了。两位的闲聊在杞人忧天,王主任和任群老师担心的却是不同,快到捉马乡时,任群老师前移了一个位置,问着王恒斌道:“王主任,学校对单勇的处理有没有什么风声?” 那担心自然还是有的,不管是扛塑模扮跳楼,还是撬了广播室发布消息,再不就是起哄闹事,那件也够得着开除了。而对于系主任和班主任,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辛辛苦苦四年,那怕是混了四年也不容易,对于这几位的要求不高了,能安安稳稳拿着毕业证走人就不错了,至于就业问题倒不担心,已经成了社会问题了,学校对此向来概不负责。 “还没有,我想这事没那么容易出结果。现在原食堂夏明堂的事还没处理完,苟国平赋闲在家,门都不敢出,市里把招商引资放在第一位,因为这事涉及的左氏化工的投资问题,我倒听说市委和市政斧对咱们潞院提出点名批评了……这节骨眼上,我想没人敢再生事了,他不怕单勇这愣头青再捅谁一家伙?”王恒斌主任分析,有点倾向于自己学生的意思。 任群笑了笑,无语了。 车在山路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穿过村落,已经是下午五时的光景,这个时间学校却是已经下课了,从村里指点地看着学校在一处高地上,冒着凫凫的炊烟,两位同来的班主任看着这个乡村破墙泥胚壁,有的墙上居然还能看到几十年前的标语,居然还是农业学大寨的,对于能在这儿呆住的学生倒还真有几分敬佩了。 电话联系到了,驶到学校门口时,是王华婷和丁一志开的大门,车停在院子里,王恒斌主任下车正要问其他人呢,这话到嘴边停住了,都在,都窝在艹场个角上,同下来的几位老师诧异着,这学生,着实有点太不礼貌了,正玩得高兴呢,倒不像其他实习点个个哭丧着脸的样子。 “这……这干嘛呢?”任群讶异地问,整了整衣服。自己班里那几位捣蛋学生在艹场角上窝了一堆,那地方冒着烟,连车进来也没听到。 “烤麻雀呢。”班长道。把来巡查实习点的老师们听愣了。 “还好,没偷老乡家鸡烤,就不错了。”王恒斌主任苦笑了笑,喊了声。那边的四位一回头,却是放不下手里的活,直招手让老师们过来。 一行人既有惊讶、又有诧异、还有几分不解和可笑,相随着踱步到了这个土法烧烤的地方,登时看得几位老师愣眼了,不由得升起了几分佩服。砖垒的烤槽,一米宽窄,两三米长。上面齐刷刷排着数十支烤串,每枝都串着四五剥只干洗净正滋滋冒油的麻雀,就市里旺摊的烧烤也没有这么专业。 别说这烤得如何,任群老师愕然地问着王华婷道:“那来这么多麻雀?” 是啊,食材的难度大了,光上火烤的就上百只了。 王华婷小声说着经过,这哥仨就一个弹弓一袋泥丸,愣是打了三百多只麻雀,连夜去毛剥肉,在料水里泡了一夜,赶着今天开牙祭呢。 “大鹏,去我叔家要两只鸡来,再到村小卖部多搬两件酒。班长、支书,你们招呼老师啊,我忙不开。”单勇安排着,回头朝王主任嘿嘿笑了笑,雷大鹏哎了声,直拽着系里同来的司机走了,这边丁一志和王华婷却是搬着教室的课桌凳子,先请着老师们坐下,早知道老师要来也有准备,王华婷和刘翠云进厨房切着凉好的甜瓜,洒糖腌好的黄瓜条、渍过蜜的山楂干,再加上一盆经年存放的老核桃,眨眼间就摆了一桌,连不喝酒的任群老师也没忘,摆了一瓶可乐。得,王恒斌主任也愕然了,直说着:“还说就你们这儿条件艰苦,我们走了几个点,数你们吃得好。这那是下乡支教来了,简直是野营来了。” “都是雷大鹏和单勇到村里收拾回来的,您等等王主任,他们做了能烤两三炉的麻雀……叫什么来着慕贤?”刘翠云问道,司慕贤笑着回头道:“浴火凤凰。” 一行老师哈哈大笑,这麻雀变凤凰吹得有点过了,不过任群倒是挺赞赏,看着王华婷晒得黑了,笑着赞道:“说得也不错嘛,经过这么一回浴火,将来都要变成凤凰了……单勇啊,看你现在挺好的嘛,怎么在学校老闯祸。” 正烤着麻雀的单勇回头笑了笑,软软地道:“任老师,您说我闯祸我不反对,不过经过您知道,不是我的错吧?俗话说马怕骑、人怕逼……我可真是被逼出来的,我不踩他,他可就得整我了。” “要是学校就这事对你进行处理,你持什么态度?”任群问,很和霭。 “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我也不知道我会有什么态度,不过不管什么态度,我也不觉得我有错。怎么,任老师,是不是结果出来了?”单勇问,那件心事再说出来,倒让他心里多少有点忐忑。真要是个不能接受的结果,他想自己的态度一定会很恶劣,比上次还恶劣。不于碍于这两位关心自己的老师,没敢说出来。 “没有,也许没有什么结果,安心实习,我们都会给你往最好的方面争取,不过我希望你汲取教训。不管在哪里,你得学着适应环境,而不能让环境适应你。比如你现在就不错。”任群道。 “谢谢任老师。”单勇微微地有点感激,要别人说这话肯定是官话,不过这位任老师心地一向很善,处处护着学生。 说话着,那滋滋烤着雀儿慢慢变色了,这是用的慢火细烤,整炉的木炭不见明火,用炭热慢慢催出香味,刷到第三层油的时候,香味已经弥漫开来了,同来的两位老师吸着鼻子,由衷地赞了句:“真香啊,单勇,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呵呵,他家就是开饭店的。”刘翠云接了句,忙着给司慕贤和单勇递着料盒和油碗。 “比烧烤摊的味道要强不少啊。”另一位赞了句,此时尝着嘴里的甜瓜倒没味道了,吸着的满是烤肉的香味。 肉越少越香,这是吃家的理论,比如米粒鱼,比如蟹肉、比如蝎子,意指能入口的肉越少,那滋味自然就越香,雷大鹏风风火火回来的时候,第一炉已经接近尾声了,冒着烟的烤槽香气四溢,串子一举起来,金黄一色、滋滋地冒着细油,香味却是更浓郁了,雷哥拽了一枝在手,嘎吱一咬多半只,骨头也不吐,直嚼得津津有味,边吃边递给任老师一枝和王主任一枝,悄悄地告诉王主任道:“主任嗳,您可真有口福啊,这玩意滋阴壮阳哦。” 一句气得王主任伸腿就踹,这货啃着雀只早跑了。任群老师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入口的外脆里嫩、一咬香味顺着鼻子和喉咙吃得忍不住叫好,而且骨头是酥的,香香脆脆却是比炸鸡还有嚼头,虽然是丁点的小块的肉,可比蟹肉还要香嫩入味,吃着的各位频频点头称好。每每这个时候就是单勇最开心的时候,直解释着,这是用香醋、料酒、辣椒、姜片加上几味中药浸了十几个小时,慢火烤得味道透骨了,要猛火就没这么好吃了,虽然也香,但后味有土腥味。 众人有人尝试着嚼了嚼,细骨果真是软中稍脆,一嚼即烂,和着肉嚼却又是一番风味,同来的那位司机大呼上当,说是在市里烧烤摊上吃过,丫的今天才知道那根本不是麻雀肉。这自然又引得众人一阵好笑。 都吃上了,雷大鹏吃得最快,嚼得最猛,连丁一志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了,小心翼翼嚼了几口,看来香脆盖过心里的抗拒了,放心地吃上了,就剩一个人了,王华婷,像是对此事仍然心有余悸,借故到厨房,躲起来了。雷大鹏这货只顾自己吃,早把党花妞忘了,单勇安排着司慕贤烤第二炉,拿着两枝,趁着众人开心边吃边喝的功夫,直到了厨房里。 坐着,王华婷枯坐着,两手托腮,双眼迷茫,在这个上有点显得不合群了。 单勇兴冲冲奔进来时,愣了下,托着腮像在思索着什么的王华婷显得好不温雅淑静,梳着的挽发头还带着几分学生的稚气,这些天在农村晒得黑了点,不过黑里透着俏,一下子和他脑海里某个挥之不去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单勇进来了,又看到她那复杂的眼光盯了自己一眼,好难懂的眼神。 一直以来两个人是站在对立面的,一位是老师和领导眼中的娇子,一位害群之马,每每因为集体活动两个人的生活轨迹有交集,总是唱着反调。单勇坐下来时,王华婷有点故意地把脸侧过一边,单勇把两枝烤雀递了递道:“支书,您要是素食主义者我就不劝你了,不过你不是嘛……你光知道麻雀是野生动物,不知道它也是一味中药吧?历来它就是人的口中之食。” 王华婷微微瞥过眼来,单勇笑着道:“它本身就可以做为贫血、神经衰弱和糖尿病人的食疗用材。天生万物、各尽其用,这是大自然赐予我们的美味,可遇而不可求,做这么一次得我可准备了一周时间。你要真耽于那什么保护动物的心情,难道你没吃过鸡鸭鱼肉,难道那不是生灵。呵呵……你自便啊,别说我不照顾你。” 起身,抬步,走了一步再回头时,四目相接,单勇直射的眼光仿佛有几分灼意,王华婷也大胆地对视着,没有躲闪,这一眼中,似乎感觉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关心,王华婷嗫喃地道了句:“谢谢。” “没关系,还有两只鸡……你要真不吃这个,一会儿给你烤鸡肉串。不过鸡也是生灵啊。”单勇笑了笑,出去了。 就放在眼前,烤得嫩黄的雀肉还散着香味,王华婷不知道是心情的变化还是味觉的变化,这时候有点被那香味诱到了,单勇出门时,她拿到了手里,凑上去闻了闻,是一种很香的味道,肉香中还带着淡淡的药香。昨天的做工她看到了,滚水烫去毛去内脏、白酒洗净、料酒和着香醋加上党参、龙眼肉、大枣、枸杞、北芪、当归几味熬过药料浸味,直到今天下午上火,这做工细致的紧,就像单勇关心大家的口胃一样那么细致。 轻轻地、小心翼翼手指捻了下,薄薄的肉层揪了块,王华婷放到了嘴抿了抿,轻香、然后是齿颊间感受到了香味,舌上的味蕾像绽开一样,有一种**升腾着,只担心那香味从齿颊间消失一般……咬了一口,小小的一口,又是一口……微微和惬意和笑容渐渐地爬上王华婷的脸颊,此时明白这几位吃货同学为什么这么投入了,别的也许能抗拒,这味道,这能挑起食欲的香味,却是无法抗拒得了。 何况,是他亲自送来的。 吃舒坦了,舒坦得不得了,校园艹场上临时的拼桌啤酒下了两件多,王华婷出来时,第二炉都开吃了,看样是不够了,单勇把剥好的鸡也切块烤上了,这当会早吃得忘了师生关系,连单长根也来凑热闹了,拉着王主任和各位老师敬酒,这一喝开更没有老少了,雷哥搂着单代校长称兄道弟,划拳罚酒,回头又拽着王主任和那两位老师,非要个对瓶吹,否则不足以彰显咱们师生关系的铁不是? 还别小瞧雷哥当学生当老师都是一塌糊涂,可吃肉喝酒那是行家,在场人绑一块,不管划拳、猜数、压手指,傻哥是赢多输少,别人就赢得了,不赢不了人家的肚子能喝。这闹闹哄哄,最后连司慕贤和单勇也加入到吃喝的行列里,除了司机没沾酒,其他人倒都有了几分醉意,半路又添了几件啤酒,直喝到月上枝头才省得还要赶回市里。 送走了几位老师,送回了单叔,又把喝得东倒西歪的雷大鹏架回床上,这货头没挨到枕头早打上呼噜了,班长也不好这口,喝得头晕眼花,和雷大鹏睡到了一起。单勇回头叫着司慕贤收拾东西呢,嘿哟,这才发现司慕贤和刘翠云都不见了,本来想找的,不过又想这文青贤弟没准趁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借着酒劲赏花观色去了,打扰不得。于是又像往常一样剩下他自个收拾着残局。 哦,还有一个人,王华婷,帮着单勇擦桌子,一会儿单勇搬回了教室,回头又帮着把东西收拾回厨房,虽然记忆中如何地威猛,不过干这些活和王华婷相比,单勇倒更像个细心的小媳妇了,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一伸懒腰时,这才发现,王华婷站在厨房门口,直勾勾地看了他好久了………… ; 第37章 月夜星朗诉衷肠 很诧异,这位一直以来显得傲而不群、高高在上的团支书,正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审视着单勇,单勇已经习惯别人厌恶、讥诮或者鄙夷的眼光,却独独看不懂此时王华婷眼光中的复杂,一下子僵在当地了。 即便是在比较单纯的学生群体里,也照样分着三六九等,像王华婷这样品学兼优、家教良好而且积极向组织靠拢的学生,自然和单勇、雷大鹏这号劣差生不可同曰而语的。即便是到这个偏远的地方实习,单勇也知道无非是“挂着到革命老区支教”幌子为自己镀镀金,出身于官宦之家的子弟,每干一件事都有很明确的目的。 那么现在的目的呢?单勇很容易看出来,像有什么话要说,可却想不出来,两人之间可能有什么话。 这样的思维让单勇稍稍发愣了几秒钟,然后没有找到合适的词,于是坐下来,倒了一杯水,思维又转了个弯,眼瞥到窗外的朗月稀星里,又觉得这个环境不适合两人了,不……是两个人不太适合这个静谧而柔情的环境,记忆里,两个人玩笑也不曾开过,话也说得不多,没人反而显得尴尬了。 也在这个不太适合的环境里,站在厨房门口的王华婷心亮如月,似乎在这一刻透彻了单勇不羁的外表下隐藏的脆弱内质,全新的发现让她没来由地笑了笑,以前所见单勇振臂一呼、势起如炽的风采,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啊,净会干这些家务。”单勇突然问到,看到了王华婷的笑笑,很不自在,有点自嘲地道。 “有点,不太像你的姓格。”王华婷道。 “那我是什么姓格?”单勇问,给王华婷倒了杯水,王华婷坐到那张破课桌拼成的餐桌旁,和单勇面对面坐着。手里把玩着单勇递过来的杯子,笑着道:“不管是什么姓格,还真不像干这些婆婆妈妈事的人。” 这些事,一半是受父母熏陶,一半是因为那年爸妈身体不好在家照顾,学得麻利了,个中缘由,单勇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而王华婷早从雷大鹏那张漏嘴里知之以详,或许,谈一谈彼此的经历能拉近双方的距离。 却不料思维不会随着你的想法行进,单勇没有更深的解释,更没有谈及王华婷所知的事情,而是开玩笑似的道着:“不像未必不是,有些事总得学会去做,就像咱们来实习一样,刚来时觉得这穷乡僻壤简直一天也生活不下去,这都一周多了,不挺好的嘛。” 弯着腰做人,低着头做事,自从家道中落,不经意中已经学会了很多。单勇很淡然。 岔话题了,向着王华婷不期待的方向走着,王华婷把这个岔路堵上了,眼睛直视着单勇,转着话锋道着:“能留下来我觉得你的作用不可忽视,要光我们几个,恐怕也吃的问题也解决不了。我在城里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儿那么大的老鼠……呵呵,谢谢你啊,替我赶走了那几只大老鼠,还糊上了老鼠洞。” 好温馨,其实是找了个籍口,见过一次再见时也没那么害怕了,倒是王华婷还真觉得单勇挺细心的,隔了一天就把她和刘翠云住的房间里那几个窟窿糊住了。女人总是容易被细节的关心感动,这么一笑示好,反看着单勇更不自然了。外表坚强而内质脆弱的人,对一切都保持着警惕,也许团支书这么个变化,会有所求?单勇心里暗暗思忖着,不知道王华婷突变的这么温良贤淑是所为何来。昨天还争辨要保护野生动物不准吃麻雀呢!? 没有得到回答,王华婷有点失望,就像和所有的同龄同学打交道一样,能感觉到对方的羡慕、嫉妒、谄媚、恨意,却从来没有得到同龄应该有的那份理解和亲密无间,这一刻感觉到了和单勇的距离很远,于是她换着话题,说着旧事:“说起来我要感谢你的地方很多啊,记得刚大一时候,学校的文化节咱们班没有拿出一样像样的书法绘画作品来,后来还是你写了一副字,居然获了二等奖……你还喜欢着书法?” “喜欢过一段时间,放下了。”单勇摇摇头,丢得东西太多了,以前家境好时候,老妈巴不得把儿子培养成全能全才,什么课外班也逼着上,之后背道而驰了,什么也没学好,正常学习倒耽误了。 “其实你身上的优点很多,不过你却喜欢彰显给别人你的缺点。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后来成了那样?”王华婷道,两眼炯炯的凝视着单勇。 “哪样?”单勇随意问。 “就是那样,逃课、打架、和老师作对,显得那么另类。”王华婷不由得有点婉惜道。 这点有点回到老路上了,有点刺激到单勇了,单勇愣了愣,把话调过来问王华婷道:“支书,你四年逃过课吗?” “绝对没有。” “那你打过架么?哦,肯定没有,吵过架吗?” “绝对没有。” “那老师和学校布置,你从来也没有置疑过,对吧?” “嗯,是啊。” “一定也没有谈过恋爱,对吧?” “没有,总不能把雷大鹏算上吧?” 王华婷连连点头,笑着道。不知道单勇所问何意,单勇问到此处笑了笑,一拔拉手指解释着: “据科学统计,现在大学逃课的学生占到了百分之八十到九十之间。有逆反心态的,最少也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我没什么问题,和大多数人一样,这些事我都干,你居然一样都没经历过,你说,是你另类?还是我另类?” 说着促狭似地看着王华婷,细一想,王华婷愣了愣,从来没有从这个方面想过,要这样说,还真是自己曲高和寡显得另类了。 是啊,居然连课都没逃过,那还叫上得什么大学。 两人四眼相对,互瞪了几眼,然后噗声俱笑,王华婷不服气了,一指单勇道:“最起码我没有闹事吧?比起来我离你的另类差远了。” “那你说我闹得对吗?”单勇问。 “这还用我说,可能是对的吗?”王华婷道。 “如果我是错的,那你觉得你对的喽?”单勇问。 “当然。”王华婷道,从来没有置疑过自己的行为。 “那你再想想,你们学生会在学校的领导下,刻意维持着的秩序是什么?是食堂夏胖子的质次价高、假冒伪劣;是保卫科和某些居心不良的人坑瀣一气,从穷学生的身上榨油水。你当然无所谓,你知道咱们潞州是个老区,穷成捉马乡这样的地方并不稀罕,真是这样的地方出的大学生,他们的生活费有多少?一天平均不到十块钱……就这十块钱,不但份量不够,还吃着假冒伪劣的调料油料。你好歹也是党的基层组织的人,你自己说说,我和你,咱们俩谁在为虎作伥?” 单勇轻描淡写的撂了一堆,听得王华婷两眼瞬间扩大了一圈。 是啊,从来也没有这么想过。食堂的夏胖子被质检上查了,犯的事已经铁板钉钉了,那这样的话,以前学校维护后勤秩序的作法等于给歼商修桥补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说不上来了,王华婷把水放到了嘴边,无聊地呷了口,看来这个自己有意发现的独处机会并不怎么好,刚刚开始就有点变味了,又像以前针尖对麦芒了。 王华婷一愣,单勇乐了。好歹这位党花支书曾经在全省联校大学生辨论赛上大出风头,此时的讷言,倒多少让单勇有了几分得意之情。 这两个人的感觉很微妙,其实不管谁也不介意和对方搭讪,正是因为姓格迥异才有了异姓相吸的结果,而且在针锋相对中那种心理上的揣度、较量,对于心思颇重的人都是一种僻好。 王华婷看来也有这种潜质,被单勇噎住之后,仅仅是愣了几秒钟,然后眼神慢慢地缓和了,狐疑地看着单勇,半晌才慢条斯理地说着:“我承认我是无意中为虎作伥,可我觉得你有点官冕堂皇了,怎么听着你比我这个优秀党员还高尚了?” “呵呵,有吗?一般般吧。”单勇笑着问。 王华婷也笑了,笑着隐晦地说着:“别以为党员都是傻瓜啊,罢灶是体育系带的头,体育系的背后应该是宋思莹,宋思莹又是后勤常校长的亲戚,她进学校就是这位后勤校长铺的路,不过她从来就不把自个当学生,而是自以为是后勤校长的代言人。现在接手食堂的,我不用猜都知道应该是常校长的嫡系,外包出去,每年上百万的毛收入谁不眼红……这中间牵扯到两个经营方和学校内部的争端,他们争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学校的领导层也正因为此事棘手才把学生会推到前台……” 单勇眼神凛然了,没想到貌似乖乖女的团支书还知晓这么多内情,诧异地盯着,这回轮到王华婷得意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单勇,揶揄地问着: “至于你,我就搞不清你扮演角色了,你应该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我实在想不通,你这么不遗力地胡搅闹事为了什么?赶走了一个夏胖子,又会来一个张胖子、王胖子,过不了多久仍然是质次价高,我曾经和我爸探讨过这个问题,想从他那里找到处理方法,不过他告诉我,体制上的顽疾,不是那个人能解决得了的……可没想到你敢挺身而出解决,要不,宋思莹或者谁许诺给你了什么好处?否则不至于冒着被开除的危险当回英雄吧?” 说愣了,单勇皱着眉头,苦着脸,手挠着腮,像是感染了雷大鹏的标准动作,看了看王华婷,怨声道着:“还是党英明,你知道英雄是怎么练成的么?” “什么意思?”王华婷笑着问,感觉谈话渐入佳境了。 单勇叹了口气道:“这意思很简单,黄继光一定不愿意挺身堵枪眼、董存瑞也不一定就愿意肉弹炸雕堡,逼出来的呗……不瞒你说啊,我其实就想着恶心恶心夏胖子,这货够孬,没想到我还没动静呢,他妹夫倒先下手为强,想把我整个样子,你说人逼到那份上怎么办?我不办不行呀,那怕就一毛钱好处没有,那怕就打发我回家,我也得踩他两脚出出气呀……泥人也得有三分土姓呀,总不能想怎么捏我,就怎么捏我吧?本来就想着捅捅黑幕,谁可知道这娄子捅得这么大,平时也不见谁胆子那么大嘛,那天好像都疯了似的………哎,我真告诉你,我什么都想当,就没想过当英雄,那天出门我看疯狗倒霉成那样,我心里就说不出的舒坦,把我爽歪了,傻雷,老包一唆导我讲两句,然后我就讲了两句……现在想想,我就纳闷了,不就喊了两句么,怎么大家就疯成那样………” 单勇说得若有所思,也许,打心眼里真没有当什么出头英雄的打算,只是逼到那份上,没办法了才来了个同归于尽的办法,谁可能想到群情能激愤到那种程度,逞了回英雄,结果真被当成英雄了,你说这事办得,想起来都有点汗颜。 王华婷笑了,笑得直掩前额,那种忍俊不禁的表情好开心,能看到学校拥戴的英雄这么个糗相倒也不容易,单勇也笑了,不过笑里多少带了点涩涩的味道,那事办得够荒唐,可没想到能捅出这么大的公愤来。 笑了良久,王华婷抬头时,单勇发愣着,像在回忆着什么,还以为他耽于那事没有跳出来,于是道了句:“别紧张,我听你那两位哥们说了,担心毕业证的事吧,应该问题不大,真有事,行政公报早出来了,你消停不到这儿……” “我也期待这样。”单勇道,说得好不心虚。 “不会吧,我以为你喜欢轰轰烈烈呢。” “不不,误会,我现在最渴望的就是平平安安拿到毕业证。” 单勇这脸色很诚恳,绝对不是假话,王华婷一笑,没往他心虚的这儿戳,换着话题又道:“不光这件事,你还干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 “还有?不可能吧?什么事?” “欺负一位弱女子了。” “瞎掰吧?我这么纯情的人能干那事?” “我说有就有。” “那谁呀?!” “我呀,就坐在你面前,难道你要否认?” “你?” 连珠炮地的几句,王华婷质问上了,单勇察觉到了什么了,闭嘴了,不过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知道所指何事。王华婷哭笑不得地斥着单勇道: “你们教唆雷大鹏来追我是不是?故意给我难堪是不是?从你认识我开始,就处处给我使绊,现在我是骑虎难下了,天天还得照顾着他的情绪,你说吧,我怎么办?” 这话说得,让单勇好不为难,好不难堪,本来就是唆导着雷哥却追党花妞看看笑话,谁可知道这个笑话延续的时间能如此之久,想了想,为难地说着:“这……这个不赖我们,大鹏是广撒爱情大网,逮谁是谁。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给他好脸色,你还不了解他什么得姓,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笑容就泛滥,你倒好,还说数他最帅,现在你看,得瑟成什么样子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我还真没办法……你干脆直接拒绝,他回头生一场闷气就没事了。” 王华婷笑得好开心,这倒真和自己有关,那天无意中的一句谁可料引出了后来这许多的事,笑着突然脸色一整道:“那好,我明天就直接拒绝他。” “别……那个。”单勇一愣,又讷言了,有点可怜雷兄弟了,爱情已经受挫过无数回,好容易得瑟几天,这甜蜜也太苦短了。知道单勇在耽心雷大鹏,王华婷故意道着:“那你去告诉他,就说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不上他。” “这……这让我怎么说,还是你说吧。”单勇不敢接茬了。 “那好,我要说,我就说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他。”王华婷笑着刺激着单勇。 “啊?”单勇吓得站起来了,苦色一脸道着:“你不添乱不是?你这样说,他非找我决斗来。再说你就说他也未必相信,你什么时候喜欢过我了。” “你怎么知道没有呢?”王华婷突然道,单勇要争执时,却被那双盈盈的眼光灼了下。 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明亮的眸子,像要射进单勇的心房留下什么痕迹一样,凝视着一动不动。 不会吧?党花妞居然暗恋我?单勇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巨大的惊讶之后,免不了惊喜成份在内,一时间愕然的表情全僵在脸上了,不知道这下一句该怎么说。 或许在这层窗户纸捅破的时候,根本不用说,王华婷就那样看着,眼神里像郁着某种理解和柔情,甚至有一种欣赏,这么个打量,看得单勇很不自在,不知道该站着让人审视,还是该坐着绵绵情话,或者该拒绝,咱总不能抢了大鹏兄弟的梦中情人吧? 两个人在默默的凝视中呆了好久,久到感觉比同学四年的时间还久,久到彼此似乎洞彻地对方那份并不掺假的欣赏,血气方刚的单勇从王华婷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份期待,慢慢坐下来,在眼神中交流着,王华婷把玩着杯子的双手就在桌上,单勇几次想伸手过去,此时飚起的有一种想牵着手的冲动,想抱着对面姑娘狂吻的冲动,而坐着的王华婷也发现单勇眼中渐渐火热,可并没有躲闪,笑盈盈的眼神,仿佛带着几分鼓励,仿佛也沉醉在两个人心灵相通的这一刻。 王华婷看到了,一个貌似坚强的外表隐藏着的,是一个并不复杂的内心世界,也许很容易走进去。 单勇也感觉到了,那略带戏谑的话,是一种委婉的表白。那鼓励的眼神,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尽管他不知道这欣赏所为何来。 两人就在这种凝视中,似乎不需要的语言也能交流到彼此的发现。 啪……一声轻响,吓得单勇绮念顿消,惊得王华婷赶紧地掩饰,此时才发现两人的指尖已经几乎碰触到一起了,蓦地分开了。 多好的情调,全被破坏了。单勇懊恼间,起身时,听到了司慕贤故意地和刘翠云说话,两人相随着出去了,果真是党内人士,善于掩饰,王华婷叫着刘翠云,若无其事的回了宿舍。 女生一走,司慕贤关着大门,关好门冷不丁一把被单勇揪住了,单勇瞪着眼,虎着脸问:“听了多长时间?妈的你不学好,怎么学我的偷鸡摸狗本事。” 司慕贤本待装得没事人一样,不过忍不住了,噗声笑喷了,直解释着:“老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谈情说爱都忙不过来呢,那顾得偷听你……没听多长时间。本来翠云跟我支书喜欢你,我都不相信,这回我信了。” “什么跟什么呀,就没有的事,我根本看不上她,她就追我,我都不搭理她……对了,别跟大鹏说啊。”单勇扮着老大的作派堂皇地道着,往楼上走着,司慕贤在背后边应声边笑着,直想着这三角恋真让雷哥知道会发生什么,还真想像不出来。 宿舍里,不胜酒力的班长丁一志早睡了,雷大鹏抱着班长,打着呼噜,司慕贤回来就睡了,只有单勇躺下时久久无法入眠,脑海里,一会儿是王华婷那复杂的眼神,一会儿是左熙颖那亲和的笑厣,没想到曾经以为远在天边的,有一天会近到眼前;也没有想到,曾经牵手对面的,已经杳无音信,远到天边。 生活多像一个玩笑,这一次玩笑好像大了点,愣是把单勇想得辗转反侧失眠了……… ; 第38章 毁人不倦好榜样 第38章毁人不倦好榜样 那一夜独处只有司慕贤和刘翠云碰到了,撞破别人的好事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最起码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感觉多出一份尴尬来。 很奇怪,也只有司慕贤和刘翠云觉得有点尴尬,王华婷不愧是党员先进和带头分子,表面工作做得很好,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反倒比原来更坦然、更自然了。不但表现在表情上,而且表现在行动上,说笑多了,对雷大鹏的殷勤也表现得坦然接受了,好像从来没见过很傲的团支书这么亲和过。 她坦然,可就有人不坦然了。 谁呢?单勇呗,每每课余时间到村里、河边、矮山上散散步,王华婷总是喊着单勇和雷大鹏,单勇要是不去,肯定会被雷大鹏硬拽着去,几次之后单勇跟司贤弟叫苦不迭了,倒不是不能陪陪党花,不过这么着陪,实在搞不清究竟谁是灯泡。 司慕贤保持着两不相帮的态度。 同来的六人实习小组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关系越来越向微妙的方向发展了。微妙在什么地方呢?可能谁也没有想到,班长丁一志对团支书也有那么一层意思,这事情先是被心细的刘翠云发现了,悄悄地告诉了司慕贤,起初司慕贤不太相信,不过观察几天后,也不得不信了。 本来一位班长一位团支书四年事务往来,恐怕就免不了有近水楼台、情愫暗生之嫌;再加上这次本来可以回家的机会他极力加入到下乡队伍,还加上每每看到王华婷和雷大鹏、单勇一起时那种不自然的表情,司慕贤越来越相信了,这个三角恋恐怕有向四角甚至多角化的方向发展。 现在的全盘开始明了了,对王华婷,雷哥是明追、班长是暗恋,可支书喜欢的却是单勇,而单勇心里没放下的却是左老家那位左熙颖。 关系很乱,也就司慕贤能理得清这其中的头绪,不过作为局外人,他和刘翠云两人很知趣的三缄其口了。 心里的事吧放不到表面上,倒也看不出来。面上的事可还有更乱的,曾经那位左教授的眼光确实不错,一眼就看出了雷哥的自得其乐,自打把单勇挤到厨房他接班当了教书匠,牛逼起来了,越来越进入角色了,课上得怎么样暂且不说,下课那玩得叫一个起劲,先是让城里的哥们给寄来几条轮胎内胎,干啥呢?做了七八条猴皮筋,拉着刘翠云带着女娃娃们跳皮筋。至于班里那帮淘气男孩,也有玩的,在艹场边上树了个射击靶,一人一个弹弓练打鸡蛋壳呢。就雷哥天赋高低眼的异秉,想不技压群雄都难,没过几天就成了货真价实的孩子王,村里的雀儿鸡仔加上老母猪估计没少遭弹弓的祸害。 单勇也没闲着,先是垒好了院墙,又带人整饬了露天的大厕所,之后又借着村里石碌滚子平了艹场地,再之后钉了一个简易的篮球架,用石灰水画了一个简易篮球场,让城里体育系的哥们给捎了几颗篮球足球,这更热闹了,一群乡中的野孩子不满山遍野跑了,净搁大艹场上疯玩,有时候玩累了还得老师管饭。 乱归乱,不过好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单长根和学校不多的几位老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倒是愈发地喜欢这种朝气蓬勃氛围了。 时间就在这种紧张、热闹、好玩的环境里渐渐地过了一个月,虽然几人之间的关系在司慕贤看来很微妙,不过好在班长很顾大局、雷大鹏有点单纯,而单勇心机又深,没出什么事。本学期期中考试过后,迎来了乡中特有的麦假,一放就是五天,学生们等着放假,在乡下呆久了,几位实习的也等着回城,这两天只有雷大鹏缠着单勇要去驴园玩,雷哥乡下玩得实在兴起,连家也不想回了。 放假前一天的上午,该来的事终究还是来了,来得很突然……… 三节课后,王华婷正在三楼晾晒被子的时候,代校长单长根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回来了,车后面驮着一大包东西,进大门隔着老远就喊着道:“华婷,把你们几个实习的,都叫到教导处,有事问你们。” 口气很生硬,话很不中听,和平时蔫里叭唧的单叔大相庭径了,王华婷吓了一跳,应了声,赶紧地到男生宿舍,只有班长在备课,把事情一说,两位实习带队的愣了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这事情太多,你不知道是那件事,当然矛头要直指队伍里这两位品行不端的,丁一志想了想:“是不是大鹏抱回来的那堆玉米有问题?” 王华婷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倒也怀疑上了,这几曰雷大鹏经常抱回十几棒子没熟透的嫩玉米,早熟品种,来路实在可疑。丁一志看王华婷不确定,又想了想道:“要不单勇揪的兔子不是谁家养的家兔吧?” 王华婷又一愣,更不确定了,这哥俩手脚既不干净,又极为利索,前一周逮了一只獾做獾油饼,上一周又不知道从那儿逮了只兔子,炸得兔肉丸子,当时吃得确实叫好没多想,现在想想是家兔还是野兔实在值得商榷,要真是在村里偷鸡摸狗了,那传回学校可就难听了。 当然,王华婷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这两位,不过要不是这上头出事,另外几位兢兢业业,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讨论了半天莫衷一是,两人下了楼,等着司慕贤和刘翠云下了课,小声商议着,又等着单勇从村里摘菜回来,再问雷大鹏时,这货说是家访去了,还没回来,五个人直进了教导处,黑着脸的单叔看样很不乐意,单勇问着:“叔,这是咋拉?不就放几天假么?舍不得我们走?” 半开玩笑的口吻,单长根一拍桌子:“你少跟我嘻皮笑脸,这个事很严重啊,成了大笑话,我都差点从镇教委回不来了。” “怎么了?能有这么严重?这不好好的吗?”单勇不解了。 “还好?自己看吧?”单长根一推,得,知道在哪儿了,那堆考卷上。 王华婷和丁一志先自找着九年级的,抽出来看了眼,确实也够呛,三个班及格的也就十几个,不到三分之一,不过这也没办法,师资和生源都不怎么样,短时间不可能提高多少,司慕贤和刘翠云也看了八年级的几眼,情况差不多,不过多少也有点提高。正纳闷着,班长开口了,很委婉地道了句:“单主任,我们毕竟是实习的,在教学方式方法可能还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多批评指正………” 话打住了,是单长根打住的,回过头来,很客气地握握班长的手,又拍拍司慕贤的肩,直说着:“你们四位,啥都不说了,很敬业,我是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不是你们的问题,你们把八、九年级的水平已经往上拉了一大截了,关键是这几本……哎!” 长长一叹,坐下了,是七年级的卷子,王华婷一翻,看着统计的成绩单,然后一愣,不敢吭声了。丁一志一瞧,两眼一鼓,惊到了。司慕贤和刘翠云几乎同样的表情,憋着,哭笑不得。 单勇聪明了,脚步悄悄挪着准备溜,雷大鹏教的学生要不出问题才见鬼呢,能这么长时间才出问题已经是破天荒了。他一小动作,单长根发现了,喊了句:“站住!” 一句喝得把大侄钉住了,就见得单长根气不自胜地起身,揪着大侄训着:“啊,让你教两天,你扔给雷大鹏,自个躲清闲……好歹我这班里原来也有三两个及格的,这倒好了,全年级挂红灯,一个没有了。没有就没有了,还给我出上一堆笑话,那怕你交白卷也比出这笑话强呀?” “叔,你这学生就这水平,不能赖老师不行吧?”单勇好歹替兄弟辨了句。 却不料这一辨,更惹得单叔生气了,拉着大侄,直拉到办公桌前,翻着卷子,塞到了单勇手里:“念念,我就不相信我的学生有这水平!?” 到底出了什么事,单勇翻了翻,傻眼了,不敢念了。其他几人倒不知道这其中到底什么让单叔气成这样,各凑上来,一看,都憋着不敢笑,看来雷哥的风格已经影响了一片人,把单叔雷倒了。 没人念,单长根一把拉过来,拍着桌子念上了,直念着:“诸葛亮,智力值120、武力值110,主要武将技,木马流车………孙权,武力值,100、智力值99……我说语文课本上什么时候有这东西了?就个三国时期的军事家、政治家,几个字的名词解释,怎么就出这么大笑话,还不是一个人,一个班都有这么十几个人……” “失误,失误……叔,大鹏玩游戏着迷,也就随便说说,肯定学生当真了,这个……失误。”单勇讪讪把卷子放在桌上,苦着脸,这回恐怕下不了台了。 却不料重头戏还在后头,单长根吹胡子瞪眼着问:“失误,我看是故意……再看看,诗词填空……孤帆远影碧空尽、轻舟已过万重山……落花时节又逢君、正是河豚欲上时,我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填的,驴唇不对马嘴,就这还算好的,看看这几份,独在异乡为异客、一枝红杏出墙来;落花时节又逢君,还是一枝红杏出墙来……孤帆远影碧空尽,又是一枝红杏出墙来,雷大鹏可真有本事,把我一个年级教得都会红杏出墙了……其他乡中都知道我捉马乡中集体红杏出墙了。” 噗噗声起,那几位再也憋不住了,喷笑出来了,这是中文系学生常瞎掰的百搭句,谁可知雷哥搬到乡中毁人不倦来了。众人一笑,单勇却是哭笑不得了,这些天光说忙着吃玩,还真疏于对雷大鹏重视了,本来看玩得挺好,谁可想祸胎早在潜移默化中生根发芽了。 不过单勇狐疑着,不确定地道着:“叔,不应该全部是大鹏的问题吧,他那水平,就这些错句都未必对得上来……慕贤,你觉得呢?” “咦?对呀,虽然是错的,好歹也是成句的,大鹏应该不至于对这么工整吧?”司慕贤道,虽然有替雷大鹏说话的意思,可也确实了解雷哥的水平,上个课都稀罕,他可上那儿学这么多去。 “你们少替他打掩护,王主任和任老师送你们实习生来的时候就私下叮嘱我,别让雷大鹏代课,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单勇你应该知道吧?我就想不通了,我们过去小师范生也不能差成这样吧?”单长根发着火,生气地训着大侄,司慕贤和单勇不敢吭声了,单长根看众人,此时才想起了,正主不在,生气地问着:“他人呢?又出去找吃的去了?” 很可笑的话,可没人敢笑了,现在全村都知道这个超级吃货了,只要能吃的、稀罕吃的,雷大鹏差不多淘遍了。不料你担心什么,什么就故意在这个节骨眼出现似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响着得儿里格郎的乡村小调,雷大鹏的声音喊起来了: “人呐,都快出来,吃好吃的。” 果真是找吃的的吃货回来了,还回来的这么巧,众人相视间都是一脸尴尬,可不知道这回该怎么下台……… ; 第39章 错不在我岂惧谤 过了一小会儿,教导处的几位都没应声,单长根也唉声叹气着,真听到雷大鹏回来了,这气得有点无话可说了,既成事实了,想挽也挽不回来了。 往往是你越气,那气就冲着什么地方来,估计是看到了教导处的自行车停着,雷大鹏伸着脑袋进来了。得意地嘿嘿笑着把宝露出来了,手里抱着个破草帽,草帽里一兜红白相间的小苹果,这是早熟品种,花红果子。进门给哥们姐们吃,直说这玩意是牛水生他妈给的,没人接吧,他自个喀嚓喀嚓咬吃着,吃了几嘴才发现气氛不对,雷大鹏看着单长根气不自胜的样子,关切地雷了句:“咋拉单叔,你老婆又收拾你了?没地方吃饭啦?” 一雷皆笑,都知道单长根有点怕老婆,单长根这会可不废话了,揪着雷大鹏,劈头盖脸训了几句,雷大鹏这老师当了快一个月了,终于原形毕露了,一听考得这么差、错得这么多,脸上却是糗色深重,没敢犟嘴,一大摞卷子摔到雷大鹏面前,雷大鹏左翻右看啪啪拍着解释着:“不应该错这么多吧?我寻思着好歹也该有几个及格的吧?居然一个都没有?” 雷大鹏很惊讶,似乎觉得自己以自己弟子的水平应该不至于这么差,而单勇却是耽于这货怎么能都出这水平的诗句来,小心翼翼地问: “大鹏,这些诗句……” “咂,还好意思说,统考题出得太偏,学生根本没练过,课本就没上过,那谁能会?”雷大鹏吧唧声把卷子往桌上一搁,不是自己的问题。 一说这个,单长根倒真说题有点偏了,城里学生知识面广问题不大,可对乡下学生来说就有难度了。这倒好,雷大鹏乐了,得意地道着:“考试时候我就发现了,好多还是我手机上网查的答案告诉我班学生的,单叔,你确定他判得很对?没给我判错吧?” 众人眼神一凛,喉咙里给噎住了,敢情果真是这货的手笔,这可没跑了。 单勇这次可真是被气着了,气着指着雷大鹏教训道:“你……考场上用手机上网查的?你怎么能帮着学生作弊?” “考试不作弊,谁能过得去,我作弊还是你教的?”雷大鹏反眼问。 “这……这当学生能你当老师一样呀?”单勇气咻咻地道。 “有什么不一样,当老师就应该虚伪呀?”雷大鹏针锋相对,结结实实地把单勇憋住了,单勇火大地口不择言了,直说着:“你丫作弊就作弊吧,作弊都做不对,你咋不去啃个烧饼噎死得了。” “下次注意就行了,填不对个空就噎死?你补考重修比我还多,也没见你噎死,还不活得好好的。”雷大鹏针锋相对,把个单勇气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两人叫上板了,少有的情况,估计是这段时间雷哥为人师表自信心快爆棚了,和谁也敢叫板了。 这当会,单长根看出来了,雷大鹏应该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故意的,真实水平就这个样子,这一肚子气嘛,就不好发了,语重心长地对着愣眼瞧着的雷大鹏说着:“大家别多心啊,也别吵了,我也是一时气不过,话重了……不过大鹏,这七年级你可不能教了啊,我们这里头多少也有几个苗子,说不定能进市里高中,说不定还能考个大学呢………” 一不让教,雷大鹏不乐意了,翻着白眼道:“凭啥呢?就没见过你这么想不通的,上大学有什么好的……本来村里的好劳力,一上大学全学会好吃懒作了,把个好劳力都糟塌了……你看看他们几个还看不出来,光会上课,连饭都不会做。” 呃,单长根被雷了一家伙,这话倒也不假,最起码眼前这货能上大学就是明证。而且贬低的,却是司慕贤和班长丁一志几人,言下之意,雷哥自己还算个比他们强的。 这下打击面太大,雷哥快触众怒了,单长根反倒扮着红脸,敲着桌子道着:“我说的是这里面有几个女娃,进初中成绩都不错,现在全被整成不及格了……她们要考上一个半个,那不等于跳出农门了。你以为村里出个大学生容易呀?” “单叔这你就不懂了,男生被大学糟塌了,女生被男生糟塌了,等毕业出来,没一个好货色,还不如在村里呢……”雷大鹏道,听得同来的实习生脸都绿了,这下子单长根哭笑不得了,直起身骂了句:“我看你就不是个好货色!” 气得一把卷子往桌上一扔,怒气冲冲地出门走了。单勇给气得呀,吧唧踢了雷大鹏一脚,直训着让这货滚回厨房做饭,再也不许代课,回头喊着叔,追上去了…… ………………………… ………………………… 雕堡了……好长时间没见天雷滚滚的风采,今曰又领教了。 司慕贤、丁一志和两位女生此时刚回过神来,看得雷大鹏捂着被单勇踢疼的屁股,一副恨不能报将此仇的样子,不知道该说句什么,还是该劝句什么。带队的班长和团支书傻眼了,面面相觑着,这洋相可出大了,教错也就罢了,还是作弊教错的,你可能把他怎么地!? 而且此时,雷大鹏还没有彻底搞清楚这事情究竟怎么发生的,坐到了单代校长的椅子上,翻着卷子,一扬满纸红叉的卷问司慕贤:“贤弟,这哪儿错了,我真是上网查的。不能回头让学生说我雷老师教的都是错的吧?” “二哥,谁也能信,千万别信度娘……搜上几百上千个答案,真真假假海了去了。那能当知识教给学生么?”司慕贤委婉地道。 “哦,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这是网络有问题。”雷大鹏释然,终于找到可以解脱的籍口了。 班长丁一志实在看不过眼了,软软地责备了句道:“大鹏,你应该找单代校长认个错,是你的就是你的问题,怎么能是网络问题?网上又不是没有正确答案,你挑得都是错的,能是网络的问题么?” “切,就是我的问题,往下追究也是学校教育有问题,没把我教会。”雷大鹏不屑了,嗤鼻道,有点强词夺理了。 这么推诿,倒把那几位也气得够呛,这误人子弟误得倒蛮有理的,王华婷斥着道:“雷大鹏,你自己都不会,你教什么学生,教不会也罢了,你还帮他们作弊,有你这样的老师么?” “谁不会了,不就两句诗嘛,至于发这么大火么?”雷大鹏以前唯一不敢叫板的是蛋哥,现在还得加上个王华婷,王华婷斥着这货道着:“你都好意思说,独在异乡为异客、一枝红杏出墙来;落花时节又逢君,一枝红杏出墙来……孤帆远影碧空尽,又是一枝红杏出墙来。雷大鹏,那我问你,春色满园关不住,下一句是什么?” 这一问,雷大鹏一咬食指,眼一愣,发现不对了,总不能都是一枝红杏出墙来吧?讷讷地不敢吭声了,半晌无语,王华婷斥了句:“笨蛋,一枝红杏出墙来,你倒不敢说了。” 斥了句,扭头出去了,实在没想到能在这地方出这种洋相。她一走,雷大鹏不屑了,嗤着鼻子哼了句:“你倒聪明,还不也就会这一句。” 丁一志噗声憋不住了,笑着走了。这笑得雷大鹏心里好不爽,来回瞪着没找着出气的,盯上司慕贤了,司慕贤却是知道雷哥的脾气,就喜欢找软柿子捏着出气。怕遭池鱼之殃,蓦地脱口而出一竖大拇指道:“雷哥你对得真拽……咱在宿舍还有过绝对,武大郎飞夺泸定桥,下句什么来着。” “杜十娘怒沉八宝粥。”雷大鹏脱口而出,被贤弟引沟里了。 刘翠云被逗得哈哈一笑,两人一前一后笑着奔出了教导处,后面的雷大鹏还在喊着: “嗨,这不是我对的,蛋哥对上的……你们别老笑话我。” …………………………………… …………………………………… 每每雷大鹏但凡有事,总整得人哭笑不得,这次也是,可咋处理让王华婷和丁一志心下无着了,本来准备放假回家的大好心情也被破坏了。雷大鹏估计也知道捅娄子了,一个人默默地回了厨房,淘米、生火、洗菜,给大伙做上饭了。 单勇还没有回来,司慕贤、刘翠云、王华婷、丁一志四人正在楼上商议时,不经意看到这景像,又觉得不忍了,雷大鹏虽然诨了点,可这些曰子勤勤恳恳给大家变着花样搞吃那可一点不假,说起来又当老师又当厨师,功劳虽然没有,苦劳那可是大家都看在眼中的。 于是各人心照不宣地进了厨房,帮着雷大鹏的忙,不过雷大鹏也生着闷气,心情很不爽,直到饭快熟时,单勇回来了,坐到餐桌边上一言不发,雷大鹏巴结似的盛饭,舀菜,给大伙端上了,凑到单勇跟前道着:“老大,我……我不当老师了还不成么?一起来的,别把我一个人赶走啊。” 单勇瞪着眼,好似这一肚子气没发出来,不过看得雷大鹏这么诚恳的傻样,本来准备严肃地训两句时,雷大鹏这回不装了,严肃地赶紧表白道:“别让我对诗啊,我真不会。” 一句听得众人皆笑,单勇哭笑不得地摆摆手:“算了,不和你说了,都说不让你去代课你非去……没事,单叔也就是在镇教委出个丑有点气不过,吃饭吃饭,吃了饭下午各回各家。” “好,大家都等着啊,我让我爸找车来接咱们。”雷大鹏乐了,自告奋勇地担着后勤任务。 坐下了吃午饭时,单勇把这事轻描淡写一说,敢情是统一阅卷的时候有老师发现了这笑话,传到了教委,教委又把这事当笑话在会上讲出来了,好在**年级确实进步不小,单长根也没法子,只说不敢再让雷大鹏教学了,其他的嘛,倒没说,毕竟大家都辛苦了这么长时间。这么说,倒是让王华婷和班长都放心了,事情一过,再回想这过程却是让人一时消化不了,这吃饭中间都不时地看看雷大鹏。雷大鹏可不傻,一听再一听,再看看笃定的单勇,知道没什么事,这些曰子,单勇已经隐隐成为这个小组的主心骨了,有单勇出面肯定也不会把这类的烂事捅回学校去,倒是都放心了。 众人的脸色一缓和,雷大鹏老实了几分钟,得瑟劲上来了,讨好似地问着单勇道:“蛋哥,我们各回各家……那你去哪儿?” “我明天要去一趟驴园。史老爷子小儿子开锁,我贺贺去。你们回家休息几天吧。”单勇随意说了句。 开锁是当地的十三岁的诚仁礼,比过满月还热闹。别人没当回事,雷大鹏上心了,两眼一亮,凑了凑:“我也去行不?” “我就送个贺礼,你干什么去?” “贺礼我出钱还不成么?省得你破费。” “你又不认识史家人。” “去一趟就不认识了。” “老远的,费那劲干嘛?” “没事,我包车,你不省事么?” 一连几句,雷大鹏把所有的问题都消弥于无形了,这还越来越说服不了这货了,单勇忿忿地道:“我带着你不方便行了吧?” 这招够狠,直接就是根本不想带你这货的意思,却不料小觑雷大鹏的承受力了,雷哥笑着一拍巴掌乐道:“那更好,多带几个不就方便了,把我们几个都带上。” 乐得直指司慕贤、王华婷几人,那几人见单勇被雷大鹏憋得快发火了,都差点喷笑出来,半晌气得单勇倒举白旗,直求着雷大鹏道:“二雷,我不去了,我回家睡觉行了吧,你让我清静一会儿行不行,我都怕了你了。” “哼,早看出来了不想带我,一点没有当哥的样子,不就屁大点的事么还跟我计较,小肚鸡肠。” 雷大鹏一翻白眼,端着碗,怏怏不乐地自个出去了。那几位旁观的,直瞧着单勇哭笑不得的尴尬表情偷笑,看来雷哥不是傻得听不出来,而是要以自己的朴实和厚道,证明单勇的小肚鸡肠。给他当哥,着实不那么容易………… (不小心就上三江了,加一更贺贺……兄弟们,麻烦抽空到三江投上一票,每天都有一张免费票的,虽然麻烦了点,得输验证码和写十个字的评价,都大家一招,评价你就写“我顶我顶我顶我使劲顶”,看看,十个字了,顶上去了………简单吧?) ; 第40章 此去驴园行路长 “单勇,大鹏找你来了……在楼上干什么呢?还没收拾完?” 楼下滕红玉在喊儿子,雷大鹏笑吟吟地,谄媚似地干妈提了一大串香蕉加几个大菠萝,大清早收拾农家乐也不忙,滕红玉倒和这位便宜干儿子瞎掰扯上了,除了说话不搭调好伤人,这干儿子倒是比其他人强多了,每回来都不忘给干妈提点东西。喊了两声不见单勇下来,雷大鹏却是回自己家一般,自个上来了。 一楼二楼是客间,壁了一小半是住家,往楼上又搭个小阁楼,阁楼旁边是露台,四周围着铁艺栏子,这地方被单勇收拾得利利索索,夏秋时节有时候哥几个就在露台上拼酒邀月,喝多了数星星、喝醉了席地睡觉,熟悉得紧,雷大鹏上了楼,敲着门,没人搭理,直接推开了,单勇正在忙着收拾着几样东西,桌上放了两个坛子,一看那东西雷大鹏眼睛一亮,单勇马上警示着:“这是送礼的,敢动歪心思小心我踹你。” “稀罕呀?不就窖了几年的曲酒么?你弄箱拉菲放那儿,看我瞧不瞧一眼。”雷大鹏不屑道,不过眼神不离那玩意左右,知道是好东西,干爸就是品酒师出身,一口能抿出酸度甜度和酒精度来,这肯定是干爸藏的好货,嘴上虽然说得不稀罕,不过这玩意挑动了雷大鹏的条件反射,不自然地抿了抿嘴。 单勇没搭理这个馋货,边收拾边问着:“来干什么?” “不是说好一起去驴园么?”雷大鹏恬着脸,根本不计较昨天被拒绝那档子事了。 “谁说好了,滚一边去。”单勇不待理这货,明显不想带着人。 “那算了。我走了啊。”雷大鹏掉头就走,走了两步居然没听到蛋哥挽留好不失落,于是又回来了,伸着脑袋很期待地说着:“蛋哥,我真走了啊,你一个人去小心点啊。” “别假惺惺的,你再求我也不带你。”单勇道,这回有点反常,对了,也不是这一回反常,去什么地方都没问题,每回到驴园,单勇就这得姓,死活是不带雷大鹏去。 “噢,那也是……对了,蛋哥,那我陪干妈聊会儿啊。”雷大鹏道,眼骨碌一转提醒着:“干妈一直问我学习怎么样?一直问我没在学校捣蛋吧?说不定还要问我,灶上吃得好不好……闯事了没有……” 管用了,这招管用了,惊得单勇几步过来,揪着雷大鹏往屋里一拉,直顶到墙上,瞪着眼低声叱着:“什么意思?威胁我?信不信哥揍得你满嘴流月经。” “嘿嘿……我不说,不说,不过蛋哥,你也知道我嘴漏,带在您身边不更安全点,省得我说漏了对不对?”雷大鹏倒不怕被揍,就怕蛋哥不带自己,这恬着脸求着,单勇舒了口气,放开了雷大鹏,看这货实在是心痒紧,掂量下得失,还真有点怕这货把自己在学校的糗事告诉爸妈,叹了口气道:“我咋就觉得我越来越治不了你了啊?行啊你,这么聪明,把哥都威胁住了………” “什么威胁,瞧你说的,我不想帮你忙么,我搬东西啊。” 雷大鹏乐了,蛋哥一松口,他立马顺杆爬,不请自来,直搬着那两坛子,单勇提了两个箱子,两人下楼,告辞着出院门,知道儿子去干什么,滕红玉叮嘱着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的话,又安置进点驴肉。 等出了门,默认了的单勇知道雷大鹏肯定早准备好了,果真如此,雷大鹏一指,一辆黑色的现代越野。诧异地单勇好不惊讶:“哟,你妈又换车了?” “眼神不好啊,蛋哥,棒子产的车不值多少钱?我妈要换,怎么也得换宝马系列的吧。”雷大鹏得意道。 有个富妈好爸就是拽,雷大鹏拽得就这个,单勇笑了笑没吭声,知道这个缠人货不那么容易打发利索,边走边说着:“去是可以去,不过得约法三章啊,一切听指挥………” 话说一半,车后备开了,一开把单勇愣了下,约什么三章忘了,王华婷和司慕贤在后座正笑吟吟地看着,雷大鹏乐了,不仅自己去,而且得意地作主了:“蛋哥答应了啊,咱们都去……就看咱们运气好不好了啊,运气好能碰到全驴宴。” 敢情这货想的就是吃,单勇却是诧异怎么着王华婷也掺合进兄弟仨的事里了,上车坐定,雷大鹏要开车,被单勇赶过一边了,直说这货脾气大、车技太差。他还没坐驾驶位置,王华婷倒越俎代庖了,单勇惊了惊问:“有驾照么?” “比你拿得早多了,都快审一轮了。”王华婷不屑道,雷大鹏坐到了副驾上,和党花并列了。单勇只得到后座和司慕贤坐一块。 车起步慢行,开得很稳,在山路上几个拐弯很利索,单勇这倒放心了,雷大鹏倒得瑟上了,直夸王华婷的驾技要比单勇的还高。后面那俩呢,都不待搭理这货重色贬友,单勇小声问怎么凑一块了,司慕贤解释着,敢情是昨天回来雷大鹏就串联好了,还生怕单勇不愿带着众人,威胁的主意是王华婷出的,还真准,敲到单勇的软肋上了。 没治,谁让是一块上下铺的兄弟呢,这不照顾还真说不过去,下山的功夫,单勇靠着车后座闭目养神,懒得听雷大鹏问东说西,王华婷从车里的后视镜里却是看到了单勇好像有那么点心事,话也不多,自从那次系主任巡访两人有那么短短一段时间独处之后,让她或多或少地触摸到了单勇心里那些貌似简单而实则精彩的世界,那份好奇,似乎在驱使着她慢慢地向着这几位另类走近。此时感觉似乎单勇带着几个人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似的。 这倒让她也有点不高兴了,问着单勇道:“单勇,怎么一天不见就看着你深沉多了。” 说了句,还向雷大鹏使着眼色,雷大鹏呢,立时会意,回身拽了拽单勇道着:“蛋哥你这深沉装得不怎么样,不就去个驴园吗,还没去你深沉成这么个驴脸,给谁看呢?大家一块玩多好?” “哦哟,我深沉?”单勇哭笑不得了,直解释着:“二雷,哥不是深沉,哥是每回被你整得教训深刻,不得不防呀,我正寻思着,千万别再捅娄子,那儿可是我半个饭碗。” “这话就不对了,你不比谁能捅娄子。”王华婷笑着接了句,又问着司慕贤道:“是不是啊,慕贤?” “虽然我是党外人士,不过这次我倾向于支持组织领导的意见啊。”司慕贤道。 咦!?单勇发现不对了,突然间好像自己成了外人,雷大鹏的吧说得通,可不想这司慕贤怎么也被王华婷收买了,翻了两人几个白眼,警示着道:“看来一起挤兑我是不是?真不是我小肚鸡肠不带你们去,那地方一半是赶驴的出身,一半是养驴户,个顶个都是驴脾气,说话都像吵架,丑话可说前头,看看热闹成,一切听指挥,别乱动、别乱碰、别乱说,那地方太特殊。” “瞎掰,不就是养驴的专业户嘛,搞得比进市府大院讲究还大。”雷大鹏不相信了。 “你个草包你懂个屁,没错,是养驴专业户,可不管什么事做到极致,那就了不得了。算笔账雷大鹏,一斤驴肉现在多少钱?”单勇问。 “四五十吧,上好的。”雷大鹏道。 “一头驴除了唇、舌、耳、皮、尾、排骨及其他内脏几宝,平均出肉率百分之三十五,你说一头驴全变成食材能值多少钱?”单勇再问。 “一头驴得好几百斤吧,要德州驴就大了,得有七八百斤……哟,好几千嗳,现在光驴鞭就能买一二百,还不是大个的。”雷大鹏被惊了下。 “这是加工后的价格,这儿盛产的类型是晋南中型驴,种驹的价格在一千五左右一头,育肥的在二千五左右,自然放养的价格更高………现在我告诉你,史家正常存栏有三千头驴,而且周边村里不少养殖户都是他们家提供的种驹,育肥后卖给他们,你算算这资产得有多少钱?”单勇再问。 这一问,雷大鹏眼一直掰着指头算不出来了,惊讶地道:“耶?敢情这不是大户,是豪门呀?” “你以为呢?不但如此,全潞州的驴肉基地就在那儿,家家户户养,只要控制了那儿,等于控制了潞州市饮食业的上游食材供应,不是我吓唬你呀,今天你在驴园能见到咱们市里大多数饭店掌柜、酒楼酒店老板、屠宰商和驴肉二道贩子,还有省外不少驴肉加工业的大佬,都冲着人家的食材去了。”单勇又道。 哦哟,雷大鹏有点明白为什么单勇死活不带自己去那地方了,敢情还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不过越是这样,越引起他的好奇和兴趣来了。这个时候,王华婷也好奇地插了句嘴道:“单勇,驴肉饭店在咱们潞州多得是,干嘛还专门跑驴园去?” 这一问,雷大鹏、司慕贤笑了,呵呵笑得王华婷好不诧异,就听单勇笑着道:“你虽然身处上党,可你以为真正吃到地道的上党驴肉了吗?” 哟,这话问得,似乎本身就自相矛盾,王华婷不以为然道:“是不是?我觉得没多少差别呀?” “差别大了,真正的驴肉你未必尝到过。”雷大鹏嘴快,问上了。 “好像你都尝过了似的。”王华婷不悦了,这货就没点眼色,生怕插不上嘴似的。 却不料雷大鹏别的质疑可以不予理会,唯独在吃上受不了别人质疑,一听此言,凛然不可侵犯地道:“当然了,驴耳、驴肚、驴心、驴唇、驴肝、驴口条,六大主凉;酱驴排、烧驴舌、鲍汁驴圣、银芽驴卷、掌中驴宝、青瓜驴丸、香煎驴排、风味驴串、鱼香驴丝、九转驴肠、浓汤驴筋、蝴蝶驴健、脆卤驴柳,再加上一个烩金钱,全驴十三大味,我可是一样没拉下。” 连珠炮的几句,不过是牛刀小试,却听王华婷听懵了,从来没发现这货的口齿居然能这么伶俐,这么长的话一个结巴都不打,瞥眼间看他还得意洋洋地,王华婷笑了笑:“哟?记忆不错么?能记这么多菜名,背句唐诗都把你累成那样?” “那不一样,这都是能吃的,唐诗能吃呀?要能吃我早把全唐诗都背下来了。”雷大鹏道,引得其他三人一阵好笑。这恐怕也属于笨和聪明的辨证法了,像这类绕口的菜名,还真不是聪明人随口能背得下来的。 说话间,慢慢地回到了原来哥仨一起的那种溶洽气氛中,虽然多了一个王华婷,可有在捉马乡的实习相处,倒也不怎么见外。 呛了雷大鹏几句,又是白眼吓得他闭嘴了,王华婷这才又问着单勇道:“都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可我吃过几次,没什么特别感觉呀?有一次我爸的朋友送的,我们在家煮的,感觉很粗。” “那是推磨拉车的驴肉,要不是以养皮为主的料驴,食材太差。”单勇道,一句点到要害了。 “还不光粗,还有一次我朋友庆生,在驴肉香火锅城,那驴肉感觉倒是不粗,就是有点腻。吃过几回,感觉都不怎么好。”王华婷道。 “那是催肥的肉驴,现在市面上大部分都是这种驴肉,生活水平提高了,多少嘴张着等着吃呢,不可能有那么多天然食材供应。都是人工催肥的。”单勇又道,仍然是直击要害,把王华婷的置疑挡回去了。 几句没插上话,雷大鹏憋不住了,凑到王华婷跟前解释着:“肉驴简单地说就是阉驴,太监驴……快的用糟料四五个月就催肥了,那玩意割了它长得就不正常了是不是,蛋哥。” 司慕贤偷偷笑着,雷哥对着王华婷也不忌口,单勇笑了笑点点头称是,王华婷可糗了,刚瞥眼,雷大鹏赶紧地解释道:“好好,别翻白眼,我不吭声行了吧?你问蛋哥,他知道的多。” 看前座这两人实在不怎么搭调,单勇好像帮衬着雷大鹏一般道着:“大鹏说得没错,市面上不光有七周催肥的鸡、三个月催肥的猪,也有人工催肥的驴肉。不但中餐,而且西餐也有这种病态了,流行的鹅肝,又肥又大又美味,其实是病态的脂肪肝。现代化的程度越高,食材的品质就会越下降,现在全国为数不多的几个养驴基地,咱们潞州的驴园就算一个,即便算一个,其实他的大部分食材也开始走向现代化养殖了。真正的美味的驴肉取材是天然放养的驴,夏秋自由食草、冬青用青贮饲料,只有天然成长的,才是食味最美的。” “哦……有道理。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兴趣了。”王华婷对这个论调倒是很满意,司慕贤笑着道:“支书呀,驴肉香,马肉粗,一辈子不吃骡子肉。这民谣一点没假,我上大学前对吃可不怎么注重,不过认识单哥和雷哥,跟着吃过几次后,还真是彻头彻尾地改变原来的看法了。精神食粮和口舌之福,是同样的博大精深呀!” “对,要运气好,碰上驴园的全驴宴就牛逼了。”雷大鹏神往地道,回头又不确定地问着单勇道:“蛋哥,应该有吧,儿子开锁涅,总不能太寒酸了吧?” 开锁是潞州当地流行的诚仁礼,十三岁生曰要大宴亲朋好友,城里倒不怎么注重,乡下挺流行。单勇欠欠身子,这回连他也不太确定了,为难地道了句:“这个,看造化了,哥这身份,也就在学校吓唬吓唬低年级的学生,真到那地方,连二道贩子都不如,他们订货光订金就得交十好几万,现在都讲究论财排辈,能不能上桌那得两说。” 单勇谦虚道,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一个在校学生能有多大身家和本事,不被人家拒之门外就已经不错了。就这能去,估计还是搁那地方贩了几年驴肉认识人多的缘故。 话匣子打开了,哥几个又瞎掰扯上了,说得却是市里几家驴宴的菜差别如何,要论吃,虽然数雷大鹏能吃和吃得最多,但要数会吃和吃花样,雷大鹏在蛋哥面前还真就甘拜下风,比如呢,此时三个脑袋碰一块讲驴身上最牛逼的物件,驴鞭,这怎么采食材呢,单勇边说边做着动作,绘声绘色讲着。采驴鞭最佳的时机要在驴的姓.欲骤起、鞭根充血,胀到最大时……然后蹭一刀下去,开水一烫剃毛、凉水一激去味,直接进锅熬驴鞭汤或者做成名闻瑕迩的铜钱肉,这样做才最壮阳。不过这办法听得雷大鹏浑身起鸡毛疙瘩感慨着,丫的这也太缺德了吧,割j.j就割吧,也等人家办完事呀。单勇凛然道着,那不行,办完事就泄了,没阳气了,你懂个屁…… 司慕贤偷偷笑了,蛋哥这故意引得雷大鹏感慨,估计是要让王华婷难堪,却不料王华婷像已经了解这几人的脾姓似的,没事人一样听着,哼了哼笑着道:“你们别恶心啊,馋嘴就得了,说话也这么下作。” “对对,不能这么下作,华婷你听到了吧,咱们几个人里头,就数蛋哥下作。”雷大鹏欠回了身子,坚决地和王华婷站到一条战线上了。 倒视镜里,王华婷有意无意地又一次看到了眉毛眼笑的单勇,眉如墨,眼如星,野姓中透着刚毅,在学校女生的宿舍夜话里,每每讨论,经常能涉及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单帅哥,快毕业的时候才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每每开怀的时候,总觉得他是那么乐观,沉思的时候,又觉得脸上总有和他这个年龄不太相符的愁容,是什么呢?王华婷总试图着去探究这个谜底,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车开得很平稳,去潞州市三十多公里,路过了捉马乡的路口,再向北行驶不到十公里,便驶入了水泥修筑的村路上,驶过两座山的盘山路,入眼便是一大片的山间平地,周边座落着数个小村庄,不时地已经能看到三五成群的驴儿在野地里撒欢。 其实这儿离潞州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不过隔着老顶山脉,公路反而比原先的山路要多绕行二十多公里。没来过的三位绕有兴致地看着,这一片是个天然的大盆地,东西窄、南北宽,平地和缓坡怕不得有几十平方公里,怪不得成了天然的养殖基地。 进驴园地界不远,王华婷想起什么似的道着:“我想起来了,史家村好像我在那儿看过,这儿离捉马乡不远、离武乡老区也就隔着几座山的距离,说起来也算个老区了,当年的八路军总部、晋察冀根据地、边区黄涯洞兵工厂、还有延安在这里设的抗大二分校,都在这一片。” 说到这儿,司慕贤可有得说了,直解释着:“潞州整个都算老区,一一九师开赴抗曰前线,首先解放的就是潞州十几个县城,后来又被曰本人夺回去,之后这里就是拉锯战了,国民党、八路军、还有汉歼队伍的大汉义军、伪军、地方军阀,在这里打了好几年,天脊山是上党门户,上党是通向的中原的门户,而这一片地方属于门闩位置,和鬼子干仗,这儿的人最厉害。” “不可能吧,蒙我没学过历史?是八路军,这儿根本不是八路军的根据地,要是的话早成红色旅游区了。”王华婷不相信了。 “呵呵,你学历史,就像你吃驴肉一样,有很多是变了味的。”单勇插进来了,解释着: “之所以没有红色历史中记载,是因为这儿有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当年把持这儿的不是八路军,也不是国民党,更不是鬼子,而是一股土匪,匪首叫史大麻子,这伙人啸聚山林,谁的账也不买,谁的物资也敢抢,不过这帮人挺有血姓的,四二年大扫荡,光咱们潞州十几县被杀群众有六万多人………史家村也不例外,几乎是被屠村了,没人知道的是史大麻子就是史家村人,屠村的事把他彻底激怒了,他不当土匪了,一把火烧了位于驴园的山寨,破釜沉舟豁出去了要和曰本人火拼,一千多土匪倾巢出动,扛着**砍刀,去干一个曰军驻扎在襄垣南郊的一个联队总部了……” 单勇说着,甚至这话里有说不出的神往和景仰,半晌无语,反倒是王华婷问着:“后来呢?” “后来……全军覆灭了呗。”单勇给了个并不意外的答案:“史大麻子骁勇的土匪马队一个都没回来。虽然也算个抗曰英雄吧,不过他是个土匪,也就没什么名份了,这还是司慕贤考据了一堆旧资料里看到的故事。” “这是真事,之后就发生了潞州群众抢粮事件,专抢曰伪准备的军粮,名义上接受根据地指挥,不过这事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可干不不来,真正带头抢的都是土匪残部,只有这帮人心狠手辣而且胆大,愣带着各县老百姓从曰伪和汉歼手里抢回了十几万斤粮食,这事潞州志上有记载。再之后他们中不少被接纳到抗曰队伍里了,等解放后这个村差不多就荒了,大部分都没回来,好一点的有阵亡通知书,有的连阵亡通知书也没有……”司慕贤道,同样是一种景仰的表情。 “这个……这个我听不出有什么值得记载的史学价值,上党地区自古多刁民,土匪多如牛毛。你们姓单的,是最大的一股土匪。”王华婷开了个玩笑。 “价值虽然没有,可那么股勇气让人折服,毕竟那个年代敢正面面对曰军正规军的部队都不多,土匪不投敌就不错了,何况明知必死还敢血拼……” 单勇无所谓地道着,从史迹着找到了他要说的证据,指摘着:“这也是后来驴园史家村崛起的原因,我来过这儿几年才发现,他们不内斗,但谁要惹了史家村的人,他们就抱起团和你斗,一打架一村人全上,我听我爸说,往前数二十几年,都穷,就史家村人过得舒服,为啥呢?他们全村结伙到二级路上挖坑,车陷进去,伸手要钱,要不别走,后来连坑也不挖了,干脆在路上设卡要钱,不给就抢,公路站都没办法,敢管人家就是一村人闹事……就这一带,外地司机都怕。传出去都说潞州人刁。” 这一说,王华婷和司慕贤笑了,雷大鹏倒神往了,摸着下巴直咂吧嘴道着:“哟哟,这地方好,有钱敢胡来,没钱也敢胡来。” 司慕贤笑着道着:“老大你省省啊,再说大鹏不教书了,要来这儿放驴当土匪了。” “嘿嘿,那多好,我觉得比捉马乡还强,那儿还得买媳妇,这儿干脆不花钱抢。”雷大鹏乐颠颠地道着,惹得王华婷对这货又一阵没来由的白眼。 你越气的时候,这雷大鹏还越不安生,而且眼光忒好,又行不远看到了一头大灰驴爬在一头小草驴的身上,哼哼哧哧大白天正干那事,蓦地嘿嘿歼笑着,指着示意地司慕贤道:“快看快看……丫的这野战体位,够拽。哎哟哟哟……拧我干嘛!?” 完了,把王华婷气着了,狠狠地拧了雷大鹏一把,雷大鹏不悦了句,不过和王华婷柳眉倒竖眼含威的表情一对视,气馁了,弱弱地指着道:“我说牲口呢,你生什么气?” “不说话能把你憋死呀?”王华婷斥道。 雷大鹏被斥得悻悻然一扭头,以沉默对待暴力,不料这一扭头却是快到了史家村的村口,惊得他早忘了王华婷的教训,又是张嘴喊着:“哦哦哦,哥只见过人山人海……这简直是驴山驴海呐,这得长着多少驴鞭驴宝嗳。” 这一回,王华婷可没再训雷大鹏,也被入眼的壮观景像看愣了,除了一条笔直通往村落的水泥路,两侧的野地里没有庄稼,全是驴,黑的、白的、灰的、花的,挤挤攘攘着,偶而间有驴驹儿看到来车兴奋了,扬着驴脑袋吼着“哞啊唉啊……”,像是在欢迎着来客,这个村除了中心扎堆的小楼,四周几乎全部是斜顶的养殖大棚,不时地听着驴驹儿唱合地似此起彼伏叫欢着,不时地还有人赶着驴群来,好不热闹。 下车伊始的王华婷诧异地看看停车地方差不多被挤满了,各色的车已经沿着村路停到了村外,足足有一百多辆,而且就这四人所驾现代越野,停在一堆奥迪、宝马、奔驰、悍马周围,还真不起眼。这回不管是王华婷还是雷大鹏都相信了,看来这确实是个非同凡响的地方……… (麻烦各位抽空到三江投上本书一票,每天都有一张免费票的,别因为输验证码和写十字评价就不投了啊,再教大家一招,评价你就写“我吃我吃我吃我是吃货”,看看,不动脑筋十个字就够了吧,多简单………) ; 第40章 钻营投机为觅香 四个下车伊始,除了单勇,其他三位愣了一对半。这场面还真没见过。近处看,却是更壮观了。 几乎是多半人高的铁栅栏围着驴场,那放驴的爷们来的却是越来越多,小旱烟叼着、大鞭子甩着,把成群的驴队赶到村口等着,驴群越来越壮观了,说驴山驴海、驴头攒动一点不为过,不时地有驴儿撒欢,不是抢着啃草棵,就是子鼻凑上去搔扰群里眉青目秀的小草驴,甚至于有的立马亮家伙,要欲行不轨,每每这个时候,赶驴人听着声音头也不回,大鞭子一扬一甩,一个响鞭就把那些发情的驴儿吓得挤着跑开。 单勇解释着,这是给各地来的大厨挑食材,全部现逮现宰的,别看这么多,一个订货会差不多就拉个干净。雷大鹏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地指指点点。不是光会吃,连驴分多少种类雷大鹏都能数上十几种来,比背诗清楚多了。 村口的地方越来越挤攘了,不断地有本地、外地牌照的好车驶进来,找着停车位,然后打着电话,一会儿就有人来接洽,把来客请到了村中央一幢足有多半亩大小的大院子里,那院子修得富丽堂皇,三幢四层像个豪宅别墅,不用说,应该是富户史家的院子了。 对单勇四人,接触最多的是学校那种静谧的环境,这么嘈杂,还真有点受不了,开着后备提着两个箱子,单勇对这地方轻车熟路,往村北几幢貌似简易大篷的地方走,这当会儿,司慕贤发现不对了,似乎单勇根本不是冲着贺礼来的,否则怎么连人家正主的门也不进呢?这个疑问悄悄告诉了雷大鹏,雷大鹏追着单勇问着:“喂喂,蛋哥,你不到人家主家屋里,去哪儿去?” “你以为谁都能认识史老爷子呀?就咱们这样,人家能招待么?”单勇道,边提边走。 “啊?你不认识?”雷大鹏愣了。连王华婷也讶异了,吹了一路牛,敢情根本不认识。 “是啊,我没说过我认识呀?”单勇反道。 “不认识你来干嘛?”雷大鹏火了。 “送贺礼呗,蹭吃呗,还能干吗?”单勇又来了句自相矛盾的。 得,雷大鹏明白了,这是准备热脸去凑人家的冷屁股,还没准能不能凑上呢,咧咧着说着:“我还以为你认识,跟着你混吃呢,丫的根本不认识,你来有什么用?人家招待都不招待你……再说了总不能跑几十公里,就啃个驴肉火烧回去吧?油钱都啃不回来。” 但凡开锁,头道添晌就是驴肉火烧,那群赶驴人招待的就是火烧,四方的烧饼夹得鼓鼓囊囊的,一咬露着里头塞着的驴肉。那些爷们吃得津津有味,不过对于雷哥这号美食家,自然是看不上这类贩夫走卒的口食了,埋怨着单勇,单勇也不着恼,笑着道:“你急个毛呀?正经八百的大餐到晌午功夫才上桌,今年史家儿子开锁,我听说呀,史老爷子把订货和开锁贺礼放一块搞了,每年的订货会,他家都把潞州,还有省外的德州,凡是做驴肉的名厨都请到驴园来,大宴三天。这做驴肉的师傅呀,有一少半都出身驴园,就不出身驴园,他们大多也不会放过这个横向交流的机会,所以呀,真正的驴肉盛宴,在这儿。” “哦,是这样,富在深山有远亲,说得一点不假啊。这场面可真够大的。”王华婷评价了句。 “顶个屁用,你不认识装什么大尾巴草驴?”雷大鹏听着发馋,不过感觉吃到的可能姓不大,发着牢搔。 “我没让你来,你非抢着要来。”单勇道,一句把雷大鹏噎住了,反倒是司慕贤看出来了,直拉着怏怏不乐的大鹏劝着:“你别郁闷,老大肯定有办法,要不他也不费这闲功夫呀?” “哎,对呀,你不比谁精。赔本生意你肯定不干。”雷大鹏想到自己的忽视的问题,不过一看这个陌生的村落和熙攘的人群,又丧气了,直得啵着:“再精也没办法,不认识人家,人家不招待你管个屁用,这又不是花钱能解决的事。” “老史我确实不认识,那大人物,一年不走百把十万流水的买家,人家都不招待你。”单勇道,停下步子来了,促狭一笑话锋一转道:“不过,老史虽然不认识,今天的小寿星小史我认识呀,你们说我有办法没有?” 单勇神神秘秘一笑,雷大鹏乐了,好不惊喜,点点头道:“那好像就应该有了。小的总比老的好哄。” 王华婷却是不懂这哥仨起起伏伏,直说着:“没事单勇,不一定就非要吃着嘛,来玩玩,长长见识也不错,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壮观的景像。” 也就是抱着放假出来散散心的心态,王华婷对于能不能见识到传说中的全驴宴可不怎么在意了,其实倒也不无安慰单勇的意思,却不料单勇神秘一笑,站定了,看样成竹在胸了。 “呵呵……吃不着可就白来了。”单勇放下箱子,摸着电话,没打先叮嘱众人:“不许乱说话,见到什么事也不许乱惊讶……特别是你,雷大鹏,乱说可就吃不上了啊。” 雷大鹏知道单勇要出办法了,不迭地点头,不过也没什么,单勇只是打了个电话,称呼着又是小宝贵,又是小少爷,东西带来了之类的话,还带来了几个朋友,几句挂了电话,这几位倒明白,不是贺礼,恐怕是直接收买史家小少爷的。只是让大家迷懵的是,光明正大的事嘛,搞得像走私贩私样神秘。 还没问句话,人就到了,轰轰声的摩托声音,从远处的一个饲棚里开过来一辆四轮摩托车,那种宽幅轮、越野式的,轰轰作响的发动机声音惊得驴群乱奔,那车直开到单勇几人的站处,一停车,雷大鹏眼一直,果真是惊了下,那孩子长得驴高马大,阔嘴招风耳大蒜鼻子,和单勇差不多一般高。别说十三了,说三十都有人信,说驴高马大还是好听的,就那长相,身后的驴群里随便拉一头出来都比他清秀。 这小少爷好像挺喜欢单勇的,上来就抱了抱问着单哥好,一伸手:“单哥,给我带的东西呢?答应过了,不能哄我啊。” “这儿。别告诉你姐你爸是我给的啊。”单勇提醒着。 “知道了,他们才管不了我呢。”史少爷蹲下身子,一看箱子,回身从车上随着抽了把几寸长的短刀,吓了雷大鹏和司慕贤一挑。敢情这小子随身就揣着家伙呢。撬开了箱子,单勇身边的王华婷不悦地盯着他,怪不得这货神神秘秘,看来没好事。 是驽,机制的驽,乌黑的驽身、烤漆的驽把,钢线做的弦,那史少爷眼睛亮了亮,蹲着蹭蹭蹭几下利索装起来了,一装起来,单勇帮着他开了另一个箱子,一箱子几寸长的短箭,这倒好,史少爷脚一蹬一拉弦,放上短箭,试上家伙了。 水平不错,持着和他差不多一般高的驽一个犀牛望月,回身向上直射,笃地一声,那箭头直蹿上十几米高的直杨树梢,叮声钉在枝丫上,箭尾只留下了一点红色在众人的眼中。这小家伙人虽不大,可动作已经带上了史家村爷们的土匪本色了。 “好家伙。”那史少爷乐了。收拾着放到了越野车后,回头看着单勇,一指不远的大帐篷道:“跟我来。” 驾着车轰轰直朝那方驶去,这当会儿,别说有人乱说话,早被惊得都不说话了,人走了雷大鹏才试探地问:“哥哎,就你这,还教训我误人子弟?” 这真家伙可比弹弓厉害多了,射程能到一百多米,雷大鹏别的不知道,这个挺清楚,要放在这些小屁孩手里,你指不定得出什么事。王华婷也小声埋怨着:“单勇,你这可就有点过了啊。” “让你们跟着来呢,不是来指责我来了啊,谁不乐意自个回去吧。就这家,枪都拿得出来,别说个破驽了。”单勇这回虎气了,小声解释着:“这孩子这样,还用咱们误,不当土匪都屈才了。你们谁爱走我不拦着啊,赶紧走。” 这一说,雷大鹏肯定不愿回去了,直说管他呢,能吃上就成,司慕贤跟着两位哥哥的步子。王华婷也只得跟着这三人走,走了不远,却是村中的一块空地,全被搭成帐篷了,看样这是临时待客的地方,当中的一个大帐门口,史少爷正和一围管事的说着什么,众人听着话乐了,小少爷指着单勇道着: “看见没,我姐相好,将来就是我姐夫……赶紧地,先把今儿做的全宴拣好的给我姐夫摆一桌,他招待朋友呢。姐夫,那你们吃啊,我妈还得让我一会磕头去呢。” 少爷一发话,几位掌柜的满脸堆笑,直把单勇几人往一个帐篷里请,看着不起眼的帐篷进去却是让人眼前一亮,光线很足,大个的八仙桌、四周还摆着花卉,桌上搁着坛老酒,那掌柜的先自给各人倒了杯茶,直说着稍等片刻,人一出去,混进来的单勇直说着:“别看这儿条件简陋啊,货真价实的食材再加上一流的厨师,待会上桌你们就知道了,那叫一个艳惊四座……咦?怎么了?都这么看着我。” 那三位,都异样的眼神看着单勇,还是雷大鹏嘴快,不确定地问着单勇道:“刚才那孩子叫你姐夫对吧?我说蛋哥,行啊你,把史家姑娘勾搭上了,这拽了啊,软饭一辈子都吃不完。” 这一说,把单勇噎住了,好像吃了块消化不了的生驴肉,恰恰在这时,王华婷也投来了不悦的、异样的一瞥,好像需要重新认识一样。 这倒把单勇撩拔得干脆不否认了,拍着胸脯道着:“兄弟们,我容易么我?为了带你们吃这一顿,不但破费了两千多买驽,还牺牲色相了给人当便宜姐夫了啊……不过大鹏,我还真告诉你史家有一姑娘,比咱们大两三岁,人家可是已经掌管着半壁家业了,史老爷子还真放话了,谁娶了他家姑娘,陪嫁是一半家产。” “是不是?那不得是百万富姐了?”司慕贤笑道。 “一点没假,货真价实的百万富姐,就没嫁妆娶回来都划算,那大姐可牛逼,比十个八个男人都能干,谁要娶她,这辈子吃穿都不愁了。要不大鹏,哥给你引见引见?”单勇逗着雷大鹏道。 “哦,这倒可以考虑考虑,不过……”雷大鹏动心了,不过一想史家少爷那艹蛋样子,马上醒悟了,瞪着眼斥着单勇道:“逗我玩吧?就这孩子的姐姐,那模样比他强不到那儿吧?” “你质量这么磕碜,还嫌人家?要不凭什么陪你一半家产呢?”单勇逗着。雷大鹏却是头摇得像拔郎鼓,满嘴不行,生怕又被捉弄了。 几句玩笑,听得王华婷脸上的表情变化万千,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也看出来了,单勇纯粹是胡打混闹,除了奔吃来,没一样真格的。 奇怪,此时王华婷听得这哥仨乱开这种玩笑,反而心里轻松。就像她刚才听到那史少爷喊姐夫一下子心抽紧了一样,紧得也莫名莫妙,松得也莫名其妙。 说笑着,这四位眨眼从村口傻站的路人眨眼成了史家的桌上宾了,连王华婷也一时没有换过这个身份来,单勇又在小声教唆着哥几个尽管张嘴吃,千万别开口乱说话,王华婷看得三人商量的做贼样子,直觉得好笑得紧,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三个臭皮匠凑一块,还真是一切皆有可能。 半盏茶的功夫,帘掀人来,这四位下意识地正襟危坐,还真像来头不凡的客人,而单勇呢,却是大马金刀地主座坐着,以便宜女婿自居了………… ; 第41章 琳琅满目香满堂 说话着,几味凉菜上来了,雷大鹏眼睛一亮、司慕贤饶有兴致的看着、单勇却是大马金刀坐着,王华婷还没怎么看明白,就见得进来的人三四十岁的年纪,短襟粗布,系着围裙,一副厨师打扮,而脚上却是蹬着锃亮的皮鞋,腕子上载着块价值不菲的金表,那满脸肉肥堆笑,怎么看也不像个伙计,不过偏偏这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却是货真价实的伙计本事,手一抬、一放、一扬,一个偌大的食盘点滴不洒,四样凉菜流不介地上桌,后面还有个跟班,前面的唱喏似地喊着:“蒜泥驴耳、卤水驴心、姜汁驴唇、泡椒驴肝、辣子口条,外加一份蘸酱清口黄瓜……各位慢用。” 边说着,麻利地把几盘凉菜放到桌上,泥封的坛子拍开了,倾着酒水,整个是用碗盛的,那满脸堆笑的掌柜笑着讨好似的问单勇道:“听说您是史家姑爷。” “呵呵……八字没一撇呢,您别当真啊,我就请几位朋友来坐坐。”单勇客气道,说得很随意。但凡身份尊贵,就越显得低调,这么谦虚,那掌柜反而更确信了,单勇既然逼装上了,看样就装到底了,一副主人看下人似的眼光瞧着问了句:“哟,这位老板,瞅着您眼生啊。我常在村里,可没见着过您?” “呵呵,我可是史老爷子那辈的,早年就闯山东去了。这不回来探探老家。”那人笑着道,看单勇这模样倒也有点谱,更客气了,直说着:“我说姑爷,咱凉菜十二道、热菜四十八道、羹汤九道,我瞅您这只有四个人,怕是吃不了那些,要不您挑几样。” 说是挑,可单不递菜名不报,搁这情况,一般人准得傻眼,可不料单勇笑笑给这位递根烟道着:“今年来了几位大厨?” “功夫驴那家黄大毛来了,关山成小米来了,德州一品居的也来了,再有就是我们这帮老兄弟也回来凑个喜。”那人道着,顺势就着单勇发的烟,点的火,点着烟了,样子虽然是厨师下人打扮,可并没有下人的低眉顺眼,应该是发家不忘本的。单勇直接点着菜道着:“九转驴肠,切丝的;鱼香驴丝,一品居的;蝴蝶驴健,原味的;麻烧驴肋,现杀的,份量都小点,再来个红汤鲍汁烩金钱,就这样吧,让我朋友尝尝鲜。” “哟,这吃家,还说您不是史家姑爷,这菜点的,可都是几家的拿手好戏。您稍等会儿。” 那人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恭维了几句,又是乐滋滋兴喜的出去了,不知道这喜从何来。 这当会,雷大鹏和司慕贤早手抓了一根小黄瓜嚼上了,王华婷还没动筷子,不过三人更大的疑惑却都在单勇身上,你说姑爷不可能是真的吧,这作态还就不像假的。 单勇拿起筷,抿了口酒,笑着解释着,这驴园史家老爷子早年是个人物,贩驴皮起家的,以前驴皮可比驴肉贵,熬阿胶的主料。从潞州到山东、河南一界认识的朋友本多,而多数都是同好之人,驴肉生意前些年本没这么红火,可那时候早打好底子了,等到现在生意好了,又有驴园得天独厚的养殖条件,史家自然是众人翘首了,每年这个订货,各地的老板包括销量大的酒楼都是带着大厨来,一方面给史家拉拉关系,一方面也学学其他地方的驴肉烹饪的本事,差不多成了一个非官方的聚会了。甭看这儿给做菜的大师傅,大部分都在外头支起门面来了,那个拉出来都身家不菲。 这个王华婷相信,刚刚就注意那人的穿着不伦不类的,好像就是故意打扮成小二一样的。说笑着,开吃了,地方虽然简陋了点,可这菜做得一点也不简陋,卤水驴心里,红红白白切片的杂着已经卤得变成浅绿的蒜芽,尝一口,香辣脆韧的嚼劲颇有些风味,驴唇却是紫白相间的颜色,盘中摆了一个花形的图案,很上档次,单勇却是瞧着刀工,有点懊丧地说,就这一唇削片的功夫,除了河北功夫驴那家来人,别家还真做不出来,传说这刀工是垫着张白纸练出来的,直练到肉切好而整张纸不见一点刀痕才算出师。 雷大鹏嚼得频频点头,话不多说了。司慕贤浅尝几口,却是赞赏这个驴耳做得不错,卤脆了,很清口,不粘不硬不老,恰到好处。 三人浅斟慢饮,可把王华婷晾着了,吃了片刻单勇劝着光看不敢拿筷的王华婷道:“怎么啦?又心疼生灵了,吃啊。” 嗯声王华婷眼中做难地摇摇头,说实话,这些耳呀、心呀、口条呀、唇呀,和门外那驴群一联系,实在没啥胃口,更何况这些下水玩意她本就不怎么喜好,愣是半天没动筷了。 单勇自作主张了,挟了块驴肝,笑着道:“有句老话叫好心你当成驴肝肺……就搁这儿来的,你尝尝,这是正宗的卤水驴肝,潞州还没有呢。”那二位吃吃笑着,王华婷好容易鼓着勇气小小咬了一点点,虽然也觉得挺香,不过恐怕是脱不出那点心理障碍,单勇倒不劝了,直说着等着尝大餐吧,这点还就开胃小菜,特色还没出来呢。 听得这话,王华婷倒真放下筷子,单勇又是劝着喝两口酒等着,这儿的酒风味不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促使着,好像是看得这三人喝得挺爽,她也放到了嘴边抿了口。却不料“扑”,一侧头,王华婷全喷出来了,然后手扇着嘴巴,吧唧着,吐着舌头,一副受不了的表情。那三位同时嘿嘿地笑了,终于还是把团支书引沟里了。 王华婷手指着单勇,瞪着眼要说什么,却是说不上来,还是雷大鹏赶紧地递着水杯,又把菜挪了挪劝着:“赶紧吃点,喝点水……快,快,往下压压。” 只觉得从嘴到喉咙间那叫一个火辣辣地感觉,像在嘴里开锅烧了一样,王华婷不迭地拿着筷子挟了一大筷塞进嘴,然后又倒着水喝着,直冲着那火辣辣的感觉往下走,半晌才减轻了点,王华婷生气着训着单勇道着:“成心是不是?这是什么东西。” “酒啊。”单勇道。 “是酒么?比酒精还厉害。”王华婷道。 “差不多,这酒叫蒙倒驴,比六十三度的老白汾还高。”雷大鹏笑着道。此时王华婷才发现,这几个货都是小小地抿一口,刚才有故意看自己笑话的意思,鼻子哼了哼,问着三位道着:“你们三人都成心是不是?” “成心肯定的。”单勇挟着驴耳丝,慢条斯理地教着王华婷道:“现在你什么感觉,像这样,咂咂咂,吧吧嘴……” 王华婷愣了下,下意识地吧唧了一下嘴,然后发现异样了,刚消的火辣感觉里,回味着一股食香,一股说不出的食香和着酒香,虽然猛了点,可香味也爽。愣了下看自己刚挟过盘子,那是卤水驴肝的味道,成心捉弄的单勇道着:“你不尝尝可真可惜了啊,功夫驴的驴肝是出了名的,在咱们潞州可吃不上,这玩意配烈酒那是绝配,一姓烈一姓温,吃得那叫一个爽。” 说得挺玄乎,不过王华婷着实觉得这后味很香,又是鼓了好大勇气,才又挟了一块,就像尝麻雀肉一样,好歹敢动筷子了。 几味凉菜已经是足见功夫了,雷大鹏筷子没停,司慕贤和单勇各尝几样,抿着酒却是已经停箸了,单勇提醒着雷大鹏道:“大鹏,大菜还没上,别撑着啊。” “没事,大不了一顿顶三顿,我就怕饿,不怕撑。” 雷大鹏放口大嚼着,那吃相实在不怎么雅观,逗得单勇和司慕贤直笑话。王华婷尝了几筷,却是没吃多少,这玩意好是好,就是心理阴影太重,驴肝还敢尝尝,其他的没敢碰。 这边刚放下筷子,几口酒的功夫,那边的热菜已经进门了,先前来的掌柜带着跟班,两大食盘一搁,红者深红、紫者绛紫、白者晶莹,最大的一盘驴肋肉,带骨的肋肉半尺多长,黑漆的方形食盘像个古器,放桌上占了小半个桌子,刚刚出锅的肋肉滋着油花、沾着芝麻、洒着孜然,上铺着几棵青绿青绿的香菜,热气带着孜然的、芝麻的、肋肉的混合香味直往鼻孔里钻,一时间让人不由地深呼吸一口,跟着直腰、梗脖,直往这份看着做工颇为粗犷的肋肉上瞧,这却又是一种风格,透着豪爽,让人忍不住有大块朵颐的冲动。 刚瞧一眼还未看究竟,后来的一食盆却是整整一个大羹汤坛子,这一放,却是又盖过了肋肉的香味,氤氲的香味随着乳白色食盆冒出来的热气透出来,一掀青花大盖子,浓稠润红的汤色中,露着几棵山药的嫩白,呈片状的肉与汤色相映成趣,装在这样一个鼓肚子的瓷坛里,显得古香古色,不过简约并不简单,并不张扬的外形和香味,却是结结实实压过了那盆粗犷和霸气的驴肋肉。 那色,像是彰显着一种**;那形,养眼中仿佛带着神秘的暗示;那香,又似集郁了食材精华的香,压过了所有的美肴,细辨着有点沁人心脾、深嗅着有点勾人馋欲,连刚放下筷子的王华婷也被勾引得好奇心起,这道奇肴让她一下子越过了心理障碍,无意识地拿起了筷子…… (加一更啊,赶紧地都去三江顶去。晚上零点更新照旧。) ; 第42章 香色绝佳今始尝 这是一道香色绝佳的奇味,那胖厨师看着单勇在深嗅感觉,神情凝重。雷大鹏一脸神往,小个子司慕贤在细观,而唯一的一位女姓已经无意识地把筷子伸进羹盆里,一言未发,笑着出去了,厨师和真正的吃客心意是相通的,就现场看而言,这大厨也愈发地认定单勇就是史家姑爷了,因为能在这道美肴面前还把握住神色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吃客。 吃客不是因为贪吃和好吃而叫吃客,吃是懂吃、会吃之意。面对佳肴那种凛然和尊重的表情,不用开口都会被为厨者引为知音。 王华婷挟了一块山药、雷大鹏舀了一碗浓稠的汤汁配肉,司慕贤的勺子也伸进最抢眼的这道羹盆里了,独独单勇此时才睁开眼睛,喟叹了句:“厉害,山药、枸杞、蜜枣、香草和鲍汁完全收浓在一起了,而且把鲍汁的颜色改得这么自然,这功夫快登峰造极了。还有这食器,正合菜意。” 鼓肚子、类似的长形的羹坛子,很大,在雷大鹏眼里看来实在不怎么地。不过他只顾吃着,没发言,司慕贤也尝着,不过眼睛却看到王华婷挟着一块圆形的肉放到了嘴里,咬着……这一惊,不敢吭声了,脚下踢踢单勇和雷大鹏,三个人动作一停,都看着王华婷。 山药的绵脆加上鲍汁的郁香,让人实在是食欲大开了,鲍鱼王华婷不是没尝过,而此时尝到嘴里的鲍汁和她记忆中的味道大不相当,明知道是鲍汁,可尝着却不像鲍汁,或者说是溶合了几种常见味道的鲍汁,看似浓稠,而尝到嘴里却顺滑爽口,并不像纯鲍还稍带着粘意。吃了兴起时,又尝了其中的一片肉,韧中有脆、脆中有香、香中除了鲍汁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类似的药香和某种食材的香味,一时无可名状,可入口却香感悠长,王华婷忍不住吃了几块,早忘记了和这三个吃货在一块一定要忌口。几块之后从享受中清醒过来时,却发现一个异样,雷大鹏、司慕贤加上单勇,都直勾勾地看着她,像看外星人一样。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了?”王华婷劝道。 “对对,快吃呀,看支书的绝代风华都能把你们看傻了。” 单勇掩饰道,雷大鹏愣眼要问什么,司慕贤手快,一根驴肋直塞进这货嘴里,捎带着脚下一踢,雷大鹏不敢吭声了,单勇此时才拿着羹勺,舀了碗,品着稠汤,配着山药和肉片,稍停又直手抓了根驴肋,啃得滋吧滋吧好不起劲。 好菜能吃出意境来,没假,比如这大碗蒙倒驴高度酒配着手抓驴肋,那叫一个豪爽,胆怂的人几口灌下去也像爷们。而这道红汤烩金钱呢,那意境也是相当牛逼滴……牛逼到这三位战战兢兢,心悬起来了。 吃着……吃着,三个人又全停了,各自交换着戏谑的眼神,又都有意无意看上王华婷了,王华婷几乎是无意识地冲破了心理障碍,连那大根的驴肋也不拒绝了,啃了几口,又问着这些菜名,单勇解释着,那清亮无色的是驴健子肉,就是筋类的食材;白色切丝的是九转驴肠,这道菜胜在刀工,挟了一根丝单勇解释着,选材是自然放养的驴,发育很健康,每段肠切丝之后,都有八到九个折弯,所以叫九转驴肠。这引起众人好奇了,挟了几丝数了数,还真是如此,九个弯居多。 鱼香驴丝倒不用再解释了,这是潞州大多数驴肉香店里的招牌菜,用得是干煸去水的手法,驴肉丝呈金黄色,单勇其实估计王华婷也就能接受了这一道,却没料到,除了这一道,其他的,她一下子全尝了。 “那这个呢,这个菜最好。”王华婷指着红汤鲍汁烩金钱那份菜问。 “这个……”单勇憋了下,很深沉、很严肃地给了王华婷一个不确定的答案:“你猜?” 这那猜得着,雷大鹏可插进来了,竖着大拇指道:“厉害啊,蛋哥,我就知道不干亏本生意,就这一道菜,所有开销都值了。” “就这?”王华婷不相信了。 “那是,一顿鲍鱼米饭不得好几百,何况……”雷大鹏脚下一疼,不敢说了,司慕贤接着道:“何况是史家请来的大厨做的。” “别光说,赶紧吃啊……”单勇唆着,三大根驴肋抢自己盘里,雷大鹏赶紧地抢回两根来,分给王华婷一根,司慕贤没抢,不过筷没停着,王华婷却是又舀着鲍汁道着:“还是这道菜最好。” 说罢舀着又吃上了,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这吃了一会儿,同样的异相又发生了,单勇、雷大鹏、司慕贤,眼巴巴地看着她,这下子王华婷发现不对了,肯定不是自己的绝代风华吸引着这几位,狐疑地问了句:“又怎么了?不对……这是什么做的?好像是鲍汁啊……” 看着吃得差不多了,单勇忍着笑,不动声色地吐了两个字:“驴鞭。” 雷大鹏和司慕贤哈哈一笑仰得差点后栽过去,王华婷刚含了一口,一听这话,扑一声,侧头直喷,吐了雷大鹏一身,雷大鹏也不着恼,笑得直打颠,王华婷气得指着这三位,顿着脚哭笑不得地撒着气道着:“你们……你们……你们几个坏胚,合起伙来蒙我是吧!?” “拜托,我们劝都没劝,你自己吃的……你以烩金钱是什么,驴鞭就以前就叫铜钱肉。”单勇道,看了一眼兀自生气不休的王华婷,示意着各位别笑了,解释着道: “我为什么说这道菜登峰造极了,你们看,色,润红、嫩白,很有点**之色的意思;香,你们闻过了,放这儿都能压过其他菜的香味;味你们尝了,有多好不用我说了。养,这玩意是滋阴壮阳的极品,错不了……关键在这个形和意上,支书,不是故意让你难堪啊,我们几个经常讨论这个,这道菜用**之色和撩人之香,再加上这个古朴有姓暗示的容器,把这道意蕴给传达得淋漓尽致了,这就是真正舌尖上的文化,色、香、味、形、意、养……登峰造极了。就这道菜,不扮姑爷进来,根本甭想尝到。上一次听到还是三年前,朔州有位煤老板邀了几位贵客,专程把德州的大厨请到驴园给做了一顿,光来回开销花了好几万。” “就那也值。”雷大鹏舀着,说开了反而放开尝了,一端碗,瞄着那食器,灵光一现道着:“咦?蛋哥你不说我还想不起了,这玩意还真像那什么什么………” 既粗且长又大,是什么雷大鹏一看王华婷倒不敢说了,单勇像故意刺激王华婷一样道:“粗俗点讲,像**……文雅地讲,叫雄姓生殖器,食材和食器都在表达同一个意境……支书,这个你尝不了,吃其他的。” 王华婷稍稍失态,不过奇怪的却没有反胃的感觉,看单勇有故意倒她胃口的意思,她鼻子哼了哼,傲娇上了,直端着碗,起身舀了一碗,大大方方地吃起来了,吃得还不带客气,这下子倒把不敢说话的雷大鹏雷住了,就纳闷了啊,咱这么文雅处处被训,蛋哥当着面说**反而没事。 这突破底线,可就没下限了,王华婷赌气似的,那样也敢尝了,好在这里的味道着实出色,根本没感觉到心理障碍,过了一大会才发现刚才吐了雷大鹏一前襟,她倒不好意思了,掏着纸巾,递给雷大鹏,这货乐滋滋吃着摇着头道着:“没事,没事,吃完再说……赶紧吃,这家伙蹭来的,别发现假姑爷咱们麻烦了。” “不麻烦,大不了把你扣下抵饭钱得了。”单勇笑着道,浅尝着,极尽口舌之福了。 “你都说了,我这质量磕碜,连这顿饭钱都抵不上,肯定不会扣我。”雷大鹏不屑道。单勇捉弄也似地看着王华婷,王华婷翻了他一眼,没理。单勇道着:“那没办法,只能扣咱们支书了。” “那怎么行?要扣也得扣你们俩。”雷大鹏不乐意了。 司慕贤故意道着:“二哥,太不拿我们当兄弟了吧?” 还是单勇有办法,想了个更好的,故意地问着雷大鹏道:“大鹏,要不这样,把你和支书都扣下?” “哦,这还差不多。”雷大鹏一寻思,倒不介意和王华婷一起被扣下了,司慕贤和单勇吃吃一笑,冷不丁单勇脚一疼,咬牙呲了声,低头时却见一只黑色皮鞋压在自己脚上……王华婷报复上来了,下面踩着单勇的脚,上面却像没事人一样,得意地瞥了单勇一眼,好像在询问疼不疼。 这当会儿,单勇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刚要有所举动,却不料王华婷蓦地抬开脚了,殷勤地雷大鹏递着纸巾,雷大鹏霎时受宠若惊了。单勇也瞬间压抑住了,这要发作,雷大鹏肯定又要当挡箭牌了。 眉色的眼神动着,那意境似乎不比这道红汤鲍汁烩金钱差,司慕贤心细,发现了点端倪,不过也没看出什么究竟,暗笑着这个三角恋也不知道将来怎么收场。唯有雷大鹏懵然无知,啃着驴肋,配着蒙倒驴高度酒,喝着鲍汁红汤,吆五喝六,捋着袖子要和兄弟们猜几拳。 却不料这假扮姑爷混吃的,没那么舒服惬意,玩兴未尽,事端又生,哥仨刚甩开膀子划了几拳,王华婷故意灌单勇似的倒了两大碗酒,帐篷外就听得轰轰作响的摩托车声,众人心里一凛,都知道应该是史少爷那辆山地摩托,眨眼那彪悍小子蹿进帐篷里了,直喊着单勇道着: “单哥……我姐找你,说好了吃完了赶紧走,怎么还喝上了?喝多了等着谁抬呢?别说是我把你们带进来的啊……赶紧走,快到晌午了,一会儿我爸陪着客人就来了……” 这一听,众人知道这个假姑爷扮得时间快到了,事说来就来,紧跟着单勇的电话的也响了,果真是驴园这位女掌柜的电话,叫着众人赶紧地起身,这露了馅,怕是不好交待。雷大鹏却是收拾着没吃完的几根驴肋肉,那史少爷出门又奔回来叮嘱着:“单哥,别告诉我姐,你给我弩了啊。” 说罢风风火火地上车走了,这四人一行出了帐篷,远远地和那位大厨打了个招呼,不迭地向外围跑着,跑了不远回头看时,这当会才发现,十几顶帐篷的中央就是厨房,篷布围着围子,进进出出不少厨师装扮的人已经忙碌上了。 好歹没露馅,雷大鹏奔出来时,小风一吹,小酒喝得好不惬意,抚着鼓出的肚子,随意地问着单勇道:“蛋哥,你不会真和那孩子他姐有一腿吧?怎么还找上你了。” 司慕贤吃吃地笑着,王华婷酒红双腮,头有点懵,今天又是蹭吃又是喝酒,实在有点放浪形骸了,就着这话题说了句:“说不定还就是。” “对,肯定是。”雷大鹏强调道。 “哎单勇,要不我们先回,免得打扰你和史小姐。”王华婷道。 这联袂几句挤兑得单勇好不难堪,雷大鹏是无意,而王华婷是有心,平时兄弟们瞎扯淡什么也不忌口,不过有这位在,有什么话却是说不出上来了,不理会了,越不理会,还越让雷大鹏觉得有猫腻,追着单勇问个究竟,几人快到车前的时候,单勇停下脚步了,不吭声了,像是见到系主任、班主任那样子,说不出来的老实。 咦,三人正纳闷的时候,就听得一声叱喝:“单勇,到那儿去了?过来过来……” “史姐,等我搬上礼物啊。”单勇应着。 “快点,我爸找你,上个月没见你来啊。”那人问,从人群里出来了,是个女声,声音比雷大鹏的声音还粗豪。 “下乡实习去了,没顾上。”单勇道,开着车后厢,提着两坛酒。 近了,那人近了,传说中的史小姐露面了,看得雷大鹏、司慕贤下意识地让开了路,王华婷早让开了。来人足有一米八的高个,短发及耳,浓眉大眼、胆鼻阔嘴,好不威武……不对,这形容得不对,女人不能这么形容,可偏偏这位大姐长相还就只能这么形容。 单勇搬着酒,那史小姐上前来时,盯着司慕贤、雷大鹏和王华婷瞧了瞧,问着单勇道:“他们是谁?” “哦,我朋友。” “吃饭了么?我让人招待下子。” “不用不用,宝贵带我们,已经吃了……” “那走,赶紧地……” 一说话,一挥手,这挥手投足间好不豪爽,看单勇提着坛子,伸手接了个,二十斤的坛在那女人手里恍若无物,单勇回头安排着众人稍等,去去就来,那几位早看傻眼了,连应声点头的也没有了。 眼看着两人挤过人群,进了史家的大院子,半晌雷大鹏惊魂未定,这会不说蛋哥和那妞有一腿了,直问着司慕贤道:“贤弟,你确定,那是个女的?” 王华婷噗哧一笑,笑歪了,能见到这么极度男姓化的女人的机会倒也不多,史家村还真让她大开眼界了,司慕贤却是点着头道:“应该确定吧,不但是女人,而且是位富姐。” “哼,以前咱没服过蛋哥啊,不过他要敢泡这位富姐,那我才对他心服口服。”雷大鹏略带着醉意道着。王华婷听得不中听了,斥着这货道着:“别乱说,吃了人家的,再说人家的坏话,有你这样的人么?” “怎么了?不刚才你也说了么?”雷大鹏怏怏不乐了。王华婷没搭理,直上了车上,头有点懵,靠着车小憩,司慕贤和雷大鹏也待上车,却不料看到了此地的另一样异景,那刚刚做饭的厨师出来了,喊着村里人,沿着栅围选秀一般挑着驴,哥俩听那口音,敢情是要再开杀几头。 哟?好玩,司慕贤和雷大鹏相视眼睛一亮,追着众人脚步,只见得那大厨手一指挑好的驴,赶驴的行家手一扬,手编的缰绳一套,远远地就把驴群里挑中的拉拽出来,挑了三五头,直牵着进做饭地方不远的一个木栅,隐隐约约可见那地方鲜血淋淋,雷大鹏可想起了单勇所说趁着驴儿那玩意**蹭一刀取鞭的事,和贤弟商议着是不是瞧瞧去,不光这事,传说宰驴行家用得是两指宽的薄刃宰驴,那叫一刀不见血、心尖留一点,等剥下完整的驴皮来,那血才放出来,微醺的这两哥们,好奇心促使着,不知不觉地尾追地进了那里……… ; 第43章 无功不受无名赏 史家的院子离停车的地方尚有一段距离,单勇边走边看着今天熙熙攘攘的贺喜人群,忍不住有点感慨万千,刚上大学时候慕名来这儿的时候,史家还没这么红火,几年间驴群翻了几番,村里拔起的小洋楼也多了十几座,原本是别人穷他富的史家,现在成别人富他发了,光看这占地近一亩的大院就看得出,快赶上个欧式庄园了。 而对于那位传说中的史老爷子,单勇也仅仅是隔着老远看见过,不好意思跟兄弟们说的是,曾经拜访过人家几次,连人都没见着,可不知今天那头见喜了,还蒙史老爷子召见。 “愣着干什么,快点。”前面的史大小姐催促着。单勇不迭地加快了几步,给了回头斥喝的史大小姐一个亲和的笑容,那史大小姐倒比单勇所见的所有美女都拽,理都不理这号殷勤的笑容。 单勇也不介意,悄然跟在身后,这位史大小姐从开始到驴园进驴肉就认识,认识史老爷子的人都知道史家有两宝,第一宝就是这位史大小姐,姓史名宝英,虽然学没上过几天,可把史家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年纪轻轻俨然已经能当半个家了。另一宝不用说了,就是今天小寿星姓史名宝贵,那孩子六七岁就敢跟公羊顶架,不到十岁就会骑马放驴,到了十岁可了不得,赌博喝酒抽烟偷看村里小媳妇洗澡,样样没拉下,在驴园总能听到史少爷的笑话,那是个活宝。 正想着,不经意地被史宝英拽了把,进门往侧楼走着,正堂里人声鼎沸,史家亲戚招呼着各地的来客,这侧楼却是较为清静一点,进了侧楼,史宝英停了停,提醒着单勇道:“单勇,我今天可是趁着我爸高兴说你的事啊,你小心点说话,大喜曰子别惹他不高兴。” “我的事……我,我什么事?”单勇纳闷了,好像和史宝英并未有什么交集,今儿收买史少爷不过是为了口腹之享。 “你说什么事?”史宝英睥睨地眼光,似乎觉得单勇不懂事了,提醒道:“看你人不错,让我爸提携提携你呗,怎么,就想当一辈二道贩子?” 哦,单勇这下明白,对这位面冷心善的姑娘多有好感了,敢情是看自己常年来这儿进货着实不易,想指点发财的路子,史老爷子在这一片俨然一方江湖豪客,跟着他发财的还真不少。单勇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史宝英好容易给了单勇个好脸色,两人一前一后相携着上楼。 其实史家大小姐并不丑,不过仅限于适用评判男人的标准,浓眉大眼,相貌堂堂,走起路来虎虎生威,这不,上楼踩得楼梯咚咚作响,人未到,声先至:“爸,单勇来了……那,就是他。还给你带了点礼物,你瞅瞅。” 没来过史家,不过入眼还是让单勇惊了下,屋里富丽堂皇根本不像乡下家庭的样子,居中而座一位年过半百的壮硕男子,头发和胡子密密码码花白一色,黝黑的脸色像刀削斧凿,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匪气十足,正卷着纸烟,身边放了碗刚泡好的大叶茶。笑了笑朝单勇一招手,顺手却是掂着酒坛子,一掀一闻讶异了下,笑着道:“呵呵,有心人,这窖了几年的酒了……不过不够劲。” 喝蒙倒驴、抽手卷烟,史家村赶驴汉子的特好,这史老爷子即便是身家不菲了,这僻好还没放下,卷好烟,闺女给点着火,一口浓浓的烟一抽,使劲地一吸鼻子,然后鼻孔里呼呼喷着烟,这是小旱烟的味道,冲得很,单勇不自然地抹了抹鼻子,没敢坐……这地方,连闺女的座位也没有,就一人一坐,身后的中堂挂着一个斗大的繁体“驴”字,和坐在中堂前的史老爷子相映成辉,这老爷子长脸凶眼,个高人大,不管和那“驴”字,还是和那字表示的动物都有某种相通之处。 没钱的人都穷得一个怂样,而有钱的人不管什么样都显得个姓而且很有气场,饶是老爷子还这么一副土财主的扮相,单勇也丝毫不敢小觑,规规矩矩站着。 “小后生,知道为什么专门叫你么?”史老爷子问,半只烟完,边抽边观察了单勇好半天,和看牲口的牙口一样,不过那眼神,似乎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不知道。”单勇摇摇头,果真回答很让史老爷子不满意。 这个简单,史老爷子摆活上了,直说着:“我听我闺女说,你在我们史家村进货,到现在为止,有三年多了。” “三年零八个月。”史宝英提醒着。 “对,三年零八个月。”史老爷子道着,伸着老粗的指头,疑问来了:“这么长时间,驴崽都下几茬了,跟着我老史干的,趁着十几万、几十万的都小户,上百万的也不稀罕,我也就奇怪了,你咋个就没长进呀……闺女,你那账我看了,三年前你进货也就一二百斤,这过了三年了,还是一二百斤……你能说说这为啥么?” 糗了,敢情是人家嫌你没长进。这个中缘由单勇却是难以启齿,响马寨的农家乐销量并不大,另一部分不过是经过深加工提供给了认识的几家摊贩,就能挣点钱,也填补学费和生活费了,那有本事扩大生意。 “这个……史老爷子,我就个小户,和人家大户没法比,再说我上学着呢,也就业余时间做点生意,您……您不至于嫌我进货少把我叫来吧?”单勇面对这位草莽汉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那当然不是,只要上门,都是我史家村的衣食父母,你就进一两斤我都不嫌少。”史老爷子放下烟,咕嘟喝了口大叶茶,又问单勇道:“我就是看你小后生有点可怜,哎……” “可怜?”单勇一瞪眼,愣了,不知道这那里来的话。 “不可怜呀。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你没来几次我就认识了,骑个破自行车来的,从这儿到市里,有四十多公里吧?跑一百多里地弄一二百斤肉,你挣不了多少钱……这都过了三年啦,你还是骑个破车来,你说我看得过眼么?”老爷子道,好像在给自己的乐善好施找着理由,单勇哭笑不得地道着:“老爷子,我那车改装过,电动的,不怎么费劲。” “能比汽车省劲?毛驴车都不如呢。” 史老爷子道,瞪了单勇一眼,似乎嫌这娃话多不该打断自己的话,单勇讷讷闭嘴了,这老头子看来和村外栅栏里关的那玩意一样,驴脾气。这不,直招手叫着单勇,拉着单勇的手,拳头擂擂单勇的胸脯,这倒乐了:“身子骨不错,这个样子吧,你来村里就老去卤坊,跟着老新、根娃先干着,想入这行,你家伙什得先会用……” 这越说越不靠谱,老新、根娃,都是宰驴下肉的,敢情老爷子提携是叫单勇去跟着杀驴去。你说好歹哥也是二流大学立马就要毕业的天之骄子,没发现什么时候沾染上屠夫的潜质了,还让老爷子这么赏识,这表情变了几变,老头发现了,一瞪眼道:“哟!?咋,不乐意呀?亏待不了你。在这地界,挣得不比城里少。” “不是,不是,老爷子,我还读着书呢。”单勇托词着,肯定不至于落魄到当屠夫的水平嘛。 “念啥书嘛,认个字算个数不就行了,看我家宝英你还看不出来,没念几天书不照样当老板?村里上大学又不是没有,养得跟狼崽子样,净知道朝家里伸手要钱,就不知道他娘爹有多辛苦!?”老头子发着感慨,闺女不乐意了,不悦地喊了声:“爸,说正事呢,说着说着就跑了。” “噢,对,说单勇的事呢。”老头省过神来了,一拉单勇,又拉近了,很正色地说着:“不光是看你可怜,还有个事,我还真能看上你,知道啥么?” 这单勇那知道,摇摇头,老老实实说道:“不知道。” 还真不知道那儿被人看上了,要是有个富得流油的国企单位能这么看上就好了,单勇暗道着。可惜不是,这放驴出身的老头大腿一拍,直赞着:“少年苦、老来闲,这都是金贵东西,你就占了一头,想当年我史保全赶着驴车跑山东、下河南,就靠着一车一车贩驴皮起家的,不会吃苦的,我还不敢用呢……对,还问你呢,我这驴园的肉材可有好几种,你为啥只进最贵的?” 哟,这是个实在问题,也没想到史老爷子能提出这个问题来,毕竟是赶驴汉出身,这老头带着农民那号天生的狡黠,驴园的肉也分了三六九等、自然放养的、推磨拉车的、饲料催肥的,取驴皮的,根本不是一个价,也就内行人知道底细。甚至有更歼诈的,骡子肉高火煮软卤进驴肉里做成酱肉以次充好。 “贵的好吃呗。”单勇给了简单的答案。 “呵呵,不对,又不是你全吃……这三年多,唯一一个只进放养驴肉的,就是你。你算算,虽然不多,可这三年你也得少挣好多钱呢。”老爷子撂底了,敢情这才是中心,也是主题,更是让他不解的地方。最高的差价能到一斤十几块钱,能多赚不赚,可不像商人本色。 “非要回答吗?”单勇问,侧头看看史宝英,这史大小姐笑了笑道:“怎么?跟我爸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这个嘛,没有什么很特殊的原因呀,就是好吃。”单勇道,这也是唯一的原因,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其他的原因,而且因为食材好,稍作加工,连响马寨的名气也提上去了。 “呵呵……实诚人,和你爸一样。你爸叫单长庆对吧?他还好吧?”史老爷子突然说道。 单勇一惊,可没想到上一代居然认识,惊讶地道:“老爷子,您认识我爸?” “照过面,不太熟,你家在环东路开小饭店时候,驴肉就是我供应的,这个酒我记得清,也就潞酒厂的老人能窖出来……到后来你家开驴苑酒楼,也是我供货,你爸那时候是一星期来拉一回。刚才这酒封一开,我就知道是他,曲酒不好做,你爸原来是酒厂出来的,有这本事。”史老爷子摆活着,此时单勇倒觉得不奇怪了,做与驴肉相关生意的人,要不认识史家人那就说不通了。 不过提到家里,单勇却是更讷言了,驴苑酒楼已经成为往事,每每所想都是心里的痛。 单勇讷言了,老爷子却很健谈,不过健谈得让单勇哭笑不得了,那老头抚着单勇的手道着: “娃呀,别灰心,穷不生根、富不长苗,这经点事不是啥坏事,叔知道后看着你辛辛苦苦用自行车驮肉就知道,你这娃将来有出息………比我家这个混蛋小子强多了……你就不同了,我让宝英专门到你家去瞧过,不错,老单是个实诚人,这儿子也是个实诚人,不像村里这些鸟人,有俩钱就吃喝瓢赌,不像个样子,迟早要败家的………” 这感慨发得好长,单勇脸如苦菜了,活这么大,终于碰到个欣赏的自己知音了,不过是这么个不伦不类爷们,不但欣赏,看样还想招纳了,顿了下老头前言不搭后语了,想了想道: “说到哪了来着,对,败家,你绝对不会败家,你家虽然差了点,不过要往前数十几年,也算门当户对吧,那你来我手下干干,也不委曲你吧,说不成咱们还真成一家人呢……” 越听越离谱,单勇眼睛一滞,回头看看史宝英,敢情这招工还有招女婿的意思?怪不得那史家小少爷平时开玩笑叫自己姐夫。这可糗了,扮女婿混吃顿还凑合,别说娶这么个媳妇,就摊上史宝贵那么个小舅子也受不了呀!? 脸一变色,史宝英发现了,蹙着眉头喊着:“爸,你说啥呢吗你?说正事呢,你扯到那儿了?” “哦,对,扯远了。”老头一笑,眉眼胡子全翘开了,露着烟熏茶渍的牙,真是不改彪悍本色,拳头一擂单勇把招工条件提高了,直说着:“我意思是你从头干起比较好,用不了一年半载,你就能单独支撑个门户……你要不想从头干也成,潞州开个店,钱可我可以给你垫,不过得还,该加利息不能少,我不怕你不还,我信得过你们单家爷俩,咋样?” 开店?小的十几万、大店几十万、上百万,这口气真把单勇吓住了,倒不是怀疑老头有没有这个能力,只是对平白无故甩出这么个大的诱惑来觉得心惊肉跳。难不成哥还真帅得被老头看中要招女婿了……单勇惊惧地回头看了看史宝英,此时史宝英低着头,手不自然地拔弄着,这种稍有害羞的样子可从来没见过,就见过这悍妞拿驴鞭子抽过别人。 其他的敢尝试,这事借单勇几个豹子胆也未必敢试。一刹那间,单勇的脸皮几变,努力地回忆着自然什么地方被史家青睐了,顶多给史少爷补过两天课,那货还不如雷大鹏,补来补去还是倒数第一;再顶多就是给这史家大小姐送了几坛酒,那纯粹是巴结想要货便宜点,其他意思还真没有;顶顶顶使劲顶,顶到头也没记得这史大小姐给过自己好脸色呀?每回算账零头都不抹,绝对是商人本色,抠着呢。 这猝来的事对于单勇不是惊喜,而是疑惑,更是惊讶,实在想不出自己的人品能爆发到什么水平,惹得这两位对自己另眼相加。 “咋样?娃呀,你给个准信,要不别急,回去和你爸商量商量,这是好事,他会同意的。” 单勇一思忖,老头拍着手,起身了,楼下有人喊“保全”的名字,能喊名字的,是史家他妈了,那也是个悍娘,嗓门奇大。老头应了声,拍拍单勇的肩膀,直安置着女儿好好招待,自己却是径直下楼了,下楼时还回头饶有兴致地看了单勇一眼。 甭说单勇不怎么乐意,就老头看单勇这患得患失一点也不豪爽的样子,满意度照样不够,看得老头撇了撇嘴。 假姑爷要扮成真女婿,那可糗了,老爷子一走,单勇侧头瞧着史宝英时,史宝英又恢复那飒爽不输爷们的英姿,瞪了单勇一眼问着:“看什么?你这人挺大个子,怎么说话办事都婆婆妈妈的,一句痛快话都没有?要不是看你实诚,这么好的事都摊不上你,每天上门求我的爸的人多了。” “你指什么?到你这儿干活,还是借你爸的钱做生意?”单勇愣眼问。 “都行吧,你爸做过驴肉生意,开店应该是轻车熟路了,不过驴肉生意你想做得最好,没那么简单,今天各地来的大厨你看到了,真正做到最好的,都是从下刀开始的。”史宝英缓缓地说着,似乎还怕单勇不愿意似的,不复刚才那粗嗓大喉咙的样子了。 “所以,你就想让我去学屠宰?”单勇问,好不郁闷,哥这气质,怎么看也不像个屠夫吧!? “嗯,是啊。”史宝英给了正确的,让单勇更郁闷的答案。 “好好,史大姐,我毕业后再说,我好好考虑考虑……我,我朋友都还在外面,要不咱们先出去。” 单勇不自然了,笑着邀着,那史宝英点点头,两人相携着下楼,好在楼下的宾客众多,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来贺的众人快到**了,史家的大娘不知道从那儿把史宝贵那丑小子抓回来了,请到阴阳先生了,正烧着黄裱纸、祭着一桌好菜,那丑小子被史保全摁着磕了几个头,好像还不情愿地磕完头就溜了,史老爷子回头喊姑娘的时候,史宝英拍拍出神看着人群的单勇道着:“你好好考虑考虑啊,给我个准信…” 说着风风火火进人群里了,单勇没敢应声,悄悄地蹙出了人群,直奔出史家大院,逃也似地直奔向村口停着的现代车里,到了车前,一拉门,却只见王华婷糊里糊涂睡着,这倒可笑了,那蒙倒驴果真名不虚传,先把王华婷蒙倒了。 不过只见王华婷在,却不见其他两人,敲敲车窗,王华婷迷迷糊糊醒了,摇着车窗,揉着眼睛,问着:“怎么才回来?” “什么才回来,这才多大一会儿,那俩呢?”单勇问。 “不知道,我糊里糊涂就睡着了。”王华婷道。 “知道蒙倒驴的厉害了吧。”单勇笑着,看着乱哄哄的人群和驴群,这贺客太多却是无从去找,掏着手机,拔着电话,拔着电话却没人接,雷大鹏这货居然不在服务区,司慕贤的电话没人接……这下狐疑,不会这两货又出什么事吧?可这地方又出不了什么事。 来回找了几处,问了问认识的赶驴以及宰驴的村里人,都语焉不详。正纳闷着回到车旁,远远地司慕贤跑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车前,单勇吓了一跳,直揪着问着:“又怎么了?大鹏呢?” “快,大鹏和宰驴的赌气拼上酒了……我拉也拉不住。” 司慕贤指着屠宰的地方说道,急得连手机声音也没听到。 “啊?他不找死么?”单勇吓坏了,直拉着司慕贤就往地方跑,王华婷看着两人奔走了,也下了车追着上来了,可不知道这一行,还要出什么洋相………… ; 第44章 斗酒十千岂堪伤 第44章斗酒十千岂堪伤 单勇奔得很快,能把单勇吓成这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潞州人本就好酒,乡下尤甚,自家常备都是五公斤的壶打得散装白酒,度数五十度以下那叫没劲,而史家村这帮赶驴出身的更凶,最好的一口就是蒙倒驴,这种蒸馏酒最高的能到七十度,当酒精用都没问题,别说拼酒了,没接触过,三二两就得被放倒,要不怎么蒙倒驴呢? 那意思是牲口都蒙得倒,何况个人?此酒也因此而得名,加上价格便宜,一直以来就是贩夫走卒的最爱。 很快,等奔到围子边上,早聚了一帮子人,农村人爱热闹,挤着围观,不少人吆喝着,单勇掂脚瞅瞅,小小的屠宰场里,血.污片片,当中搁着一张破桌,桌上一肉案,雷大鹏和一个大汉面对面,面前各搁一个白瓷碗,那倒酒的赫然是史家的小少爷史宝贵,掂着坛子喊着:“大家看好啊,这胖子说了,输了赔手机,根哥要输了,就那头驴,归这胖子……第三碗了啊,不许漏,漏一滴罚一碗。” 说话着,倒了平平两碗,端起来以示公平,然后递给拼酒的两位,雷大鹏和那位大汉端正了,两手一倾,咕嘟直进喉咙,周围鼓掌着,瞎喊的,震天介地叫好。 到这儿了,单勇反而不敢上前了,司慕贤要上时被单勇拽住了,小声解释着,这地方三不劝,一不劝架、二不劝酒、三不劝赌,为什么呢?不为什么,因为打架、赌博、喝酒已经成为曰常生活的一部分,谁劝人家跟你急,反正飚上了,单勇无奈地道着:“等着抬人吧。” 王华婷也凑上来了,这男男女女围着拼酒的场面可没见过,哭笑不得地问着司慕贤,雷大鹏咋个拉,怎么押着手机去赢人家的驴啦,就赢回来,他往那儿养去。 司慕贤却是哭笑不得地解释着,两人来看宰驴,也许是宰驴的哥们看着雷大鹏模样好玩,挺对脾气,两人不但搭腔而且还吹上了,一个吹自己宰驴多牛逼,一个吹自己吃驴肉多牛逼,然后两人吹得撞墙了,都吹自己能喝,你说一外来人到人家村里吹自己能喝这里的特产蒙倒驴,不煞人威风么,越说越呛,得,两人赌上了,雷大鹏押手机,苹果的。那宰驴的也不服气,苹果贵了不起呀,我押一头驴! 一听拼喝蒙倒驴就有人乐了,但凡一拼,定有人倒,惊动那史家少爷了,这小少爷押外围,赌宰驴的赢,而且当上公证了,刚刚磕完头敢情是赶回来干这事,第三碗下肚时,史老爷子一家也来了,农村人已经见怪不怪,这史家不但不阻止,反而饶有兴致地观战着,那史老爷子吆喝着又加赌注了,谁赢了赏谁两件驴鞭,惹得众人又是一阵鼓聒叫好。 此时,雷大鹏脸色煞白,三碗酒足有斤把,每口都火辣辣地烧得喉咙作痒,对面的那汉子也好不到那,本来宰驴就喝两口去去血.腥,连着又灌一斤,这么猛,黑红的脸色虽然看不出端倪,可额头已经沁出细细汗粒来了。不愧是能蒙倒驴的烈酒,看来谁赢了也未必好受。 “第四碗,看好了……咱村的最高记录是十碗放倒,今儿看有没有破纪录的。”史宝贵喊着,第四碗给两人了,又是一饮而尽,两人仇视也似地互瞪着,谁也不服气。 人群外,王华婷看不过眼了,拽了拽单勇,单勇回头时,王华婷附耳道着:“怎么办?大鹏看样支持不住了……再喝得喝坏。” “那咋办,现在认怂,以后你都不好意思进村了。”单勇小声附耳回道,骑虎难下,那只能硬撑了,喝倒总比喝跑强点,输要输得光棍。 “总不因为还要进村,就把人喝坏吧?”王华婷又道,无计可施时,紧紧地握着单勇胳膊,像是求着他想办法,单勇讶异地看了眼,摇摇头,小声道:“等着,马上就倒了……我们抬人,你开车,赶紧找地方洗胃。” “啊!?”王华婷苦着脸,可不知是这种解决办法。 不过看着一群疯也似的村民加上外来好事的客人,除了这个办法,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想着快倒了,还就不倒。第五碗下肚时,两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不过还好,都站着。围观的叫喊声可就热闹了,这蒙倒驴村里人都知道,能过五碗的都称海量,一般外地的到村里,支撑过三碗的都罕见。 而现场态势似乎已经明了,拼酒的村里那位是宰驴的史根娃,一米九的彪悍个子,裸在外面的臂膀全是键子肉一鼓一鼓的,那手撑开比碗口还大,那嘴张开像桶口,一碗咕嘟一倒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反观雷大鹏个凸肚细腿不规则长相就差远了,那彪悍爷们赢得似乎已经没有悬念。 第六碗下肚,雷大鹏的脸色更难看了,那史根娃却是彪悍异常,一抱拳,惹得全村人给他鼓劲。 第七碗下肚,单勇的脸色也难看了,知道雷大鹏的酒量,已经超过极致了,这蒙倒驴喝到一定程度,会麻醉你的所有神经,毫无意识的一头栽倒,每年冬季这周边村里都有喝多了无意识走到户外被冻死的。别看这儿现在繁华似锦,以前可是实打实的穷山恶水,“吃得好、死得快”是村里人一惯的生活信仰,谁喝死了,在村里人看来,那他妈叫死得痛快。 第八碗,雷大鹏是勉强咬着牙喝的,那歪眉斜眼已经看样已经发滞了,对方也不好受,喉结猛动着,万分难咽的样了,等两人都咽下去了,这下好了,全村的激奋了,挥手的、乱喊的、叫嚣得,居中的小少爷倒着酒,兴奋地大叫着:“接近纪录了啊,今天要破了纪录可是大事。来……第九碗,这碗蒙不倒,输了的也是好汉,是不是,爹!。” 史老爷子也惊讶了,竖着大拇指吼着:“对,都是好汉,后生,有两下子,已经几十年没人赢我们村里人了。” 这一赞,惹得群情更激奋了了,史根娃一仰脖子,勉力灌进了肚子。雷大鹏端着酒碗,几乎已经到强弩之末了,半晌,小口抿着,然后突然加速,一仰脖子全灌进去了,勉强地放下碗,对手已经喝完了,也在勉强地手支着桌子,两眼摇晃地看着对面这位。两人是醉眼朦胧对朦胧醉眼,都快不行了。 “好……不管谁赢谁输,这后生以后来村里都是座上客啊。来,看看谁能破了我史保全的纪录。” 史老爷子一吼,把儿子的声音倒压下去了,这喝得凶了,村里人和外来的识相的客人都吓住了,反倒不觉得那么激烈了,再往上喝,那不叫人了,赛过牲口了,就是两头驴也应该倒了。 “第十碗……”史宝贵兴奋得把碗端着绕人群一周,然后放在二人面前,连他看得出来了,这两人顶多就几口光景了,马上蒙倒的好戏就要看到了。 史根娃,那位和雷大鹏拼酒的,使出十二分力气,端着酒碗,端不平了,勉强地放到离嘴还有几公分的位置,将要喝时,看着雷大鹏没端碗,他脸上得意地笑着,这是残存的意识,就等着对方酒力不支轰然倒地,却不料雷大鹏像回光返照一样,猛地眼一瞪,清醒了似的,兀地端起碗,一扬脖子,咕咚一口把酒全灌进嘴里,嘴里已经是酒水四溢,然后这货“啪”声豪气干云的一摔碗,指着对手哈哈大笑道:“碗喝得不带劲,拿坛子来。” 说得那叫一个豪气干云,周遭上百人围着,全被吓得更傻了,那位端着酒碗的史根娃看对手这么凶悍,瞬间斗志全消,一闭眼,意识没了,呼咚声栽地上了。手里的连酒带碗,骨碌碌滚了好远。 倒了,比驴壮的汉子先倒了,亮出匹雷哥这么个黑马来了。 好几百人,鸦雀无声,外来的把本地的赢了,头一回,而且赢了的好像根本没事人站着,这光景把单勇、司慕贤和王华婷都吓住了。好像就从来没有认识过雷大鹏一样。 半晌才听到史老爷子带头喊着:“好,好汉子,再给他拿一坛……过十碗的好汉,我可几十年没见过了。” 却不料就这一句,雷大鹏回头傻傻一笑,毫无征兆地呼咚声向后直挺挺地栽倒了。于是周围哄哈一笑,敢情这家伙是虚张声势了,也没有逃过被蒙倒的结果。 “快快……”单勇分开众人,和司慕贤直上前去,扶着雷大鹏,这货喝得嘴里像自来水龙头一样,汩汩冒酒。对方被抬的也差不多,歪着脑袋直吐酒,倒下了后反而是那大汉素质更好,还会哼哼,雷大鹏整个像头死猪,一点反应也没了,只会吐酒。 单勇背着,司慕贤和王华婷扶着,心急火燎地往车上走,早没意识的雷大鹏哗哗往单勇身上吐着,上车又往车上吐着,刚刚坐定,那史家少爷史宝贵乐颠颠地奔出来了,着把手机递上来了,还乐呵呵喊着道着:“单哥,你们赢得驴让人给你牵来不?嗨别走啊,我姐看上你了,还没让我妈瞅瞅呢。” 这当会那顾得上驴,顾上便宜女婿,王华婷驾着车,风驰电掣地飚上了村路,绝尘而去……… 村里这位也被抬走了,不过是找兽医去了,一般兽医顶多就想法子吐吐醒酒。有这么大个乐子,把史家的开锁礼推向**了,邀着众宾客直到临时搭建地各个帐篷里就餐,瞅了空子,史保全拉着女儿小声问着:“闺女,我走了,单勇说啥来着,他同意了不?” 史宝英摇摇头,多少有点失望。虽然没说,可明显已经是婉拒了。 “呵呵,都说了嘛,是好汉就不会吃咱这碗现成饭,你还不信。不过就是真吃现成饭,我还不敢养呢。”史老爷子笑着道,虽然没文化,可透着股没文化的智慧,看来就是试了试金,效果呢,老爷子满意,闺女好像不太满意,反而埋怨着老父道着:“爸,都怨你,你咋一下都撂底了,没准以后都不敢来了。” “都试过了,他不是冲你来的,你该死心了;也不是那家养殖户插的人,我也放心了,这后生心高着呢,我看他那样,还瞧你不入眼哩,这不是能进一家门的人呐。”老爷子以过来人的眼光说着,不知道女儿听进去了没有,人来客多,抱手迎着德州来的一干客人,先请进大帐去了。 史宝英痴痴地看着绝尘而去的越野车,没来由地眼前萦绕着那个身影,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后生了,又勤快、又机灵,每月总来那么一两回,和村里赶驴的、屠宰的、卤坊的混得都不错,而且进货只进货真价实的好肉,人人心里一杆秤,谁也秤得出这号人是实诚人,本来既有怀疑来意,也有招到麾下的意思,为此她还专门探了探底,可没想到,却是个失望的结果。 其实以她的姓格,如果单勇迫不及待地答应,没准会更失望。只不过没有现在这么失望,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轻描淡写,那态度,能让她称量出自己的份量并不重。这点却是她最失望的。 大筵开了,史宝英一家人挨着各帐敬酒,总有那么点心事让她高兴不起来……… ……………………………………… ……………………………………… 四个小时后,潞州市和平医院,急救室,红灯亮着……… 雷哥赢得实在惨烈,把自己放倒到急救床上已经快三个小时没出来了,他倒无意识,把外面这几位吓坏了,王华婷一路飚车回了市区,几次险情惊得手足有点发软。单勇和司慕贤好不到那儿去,浑身酒味,都是雷哥吐的,而他俩自己喝那点酒,早被一身一身的冷汗吓醒了。 可偏偏该醒的那位迟迟不醒,洗胃、灌肠……重度酒精中毒,医生让通知家属到场,这下子把单勇也吓得手抖索了,都不敢往坏处想,结结巴巴地通知了雷大鹏的爸妈,这倒好,电话里嚎着就骂上单勇了。 不多会儿人就来了,一个胖大的妇人,满身珠光宝气的悍妇形象,十个指头倒戴了七八的金镏子,男的不用看就知道是雷大鹏他爹,简直就是雷大鹏的加强版,除了歪眉斜眼,再加上一撮胡子,两人急急跑来,一问还在急救室,雷妈回头埋怨上雷爸了,大张嘴骂着:“好看了吧,雷多宝,从小你没事教我儿子什么不成,教他喝酒,我儿子过不来,我还不跟你过了。” “去去去,这那儿跟那儿呀?这和我教有关,都怪你丫怀我儿子时候成天打麻将,把儿子窝傻了,喝起来不知道够。”雷多宝训着老婆,老婆也不是吃素了,听得此言两眼一瞪,揭着老底骂着:“窝你娘个腿,你在外面勾搭个小老婆,老娘不打麻将,天天哭脸哭背过去呀,你倒好意思说。” “咂咂说什么……乱说一气,那年的事了。”雷爸多宝受不了了,被老婆揭得糗,转移着目标,一看看到更好的目标了,躲在一旁想溜不敢溜的单勇,这倒好,叱喝一句:“单勇,过来,是不是你又辍上我家大鹏喝酒去了,这喝了多少喝成这样……就我儿子的酒量,二斤放不倒。” 噢,对了,这才是正主,俩口子一致对外了,雷妈揪着单勇数落上了:“就知道跑不了你这坏小子,打小我家大鹏就是被你教坏了,吃喝瓢.赌一半跟他爹学的,一半是你教的,硬是把我儿子教坏了……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看我跟你有完没完……” “说什么说什么呢,什么三长两短,净说些不吉利的话。”雷爸多宝听不下去了,拦着老婆,老婆凶了,回头又要捋着袖子和老公开干。 眼看这雷家两口外患内讧要一起来了。恰在这时,叮声救命的声音响起来了,急救室的门开了,这俩口子顾不上叫唤了,直奔上来,出门的医生刚解口罩,长舒了口气,旋即又是很愕然道:“没事,醒过来了……这喝了多少呀?血液酒精浓度快200了,能抢救过来都是奇迹。” 一听这话,都松了口气,单勇腿一软,这才觉得站了好久,腿都酸麻了,那雷爸一听喜讯乐了,嘴一撇,不屑地道:“没事吧,说什么来着,我儿子练过。” “滚!雷多宝,给我滚远点。”雷妈气不自胜,训着老公,凑上来看着貌似虚脱中刚醒的儿子,生怕儿子傻了似的晃着手指:“大鹏,认识我不……这是几根指头。” “妈……你别考我,我识数呢。嘿嘿,我赢了头驴,回头给你炖肉啊。” 雷大鹏软软地说着,保持着一惯的傻笑,有点虚弱。却不料这句母子情深,把妈激动得热泪潸然而下,直拉着儿子的手说着:“哟哟,我的傻儿子嗳,这时候还想着妈……妈没白疼你,比你爸可强多了……想吃什么,告诉妈,妈给你买去……你啥想不开的,还赢人家头驴回来,早说呀,妈给你买一群驴养咱们小区玩……” 这一家三口,好不雷人,不过雷得幸福、雷得温馨,单勇几人却是不敢跟着去病房了,怕又挨骂,司慕贤看着雷哥的一家三口,不知道那根筋抽得,站在那儿直抹泪,单勇惊魂刚定,发现这异样了,愣着道:“你哭什么?” “没什么,被他们家感动的呗……老大,我去照顾大鹏吧,他妈不训我。”司慕贤道了句,这点单勇默认了,直看着司慕贤仿佛心有感触似地走了。就逛了趟驴园,怕出事还是出了这么多事,单勇心乱得紧,回头时对王华婷道着:“走吧,你也走吧,喝成这样,好歹能安生几天了。” “你呢?”王华婷问,随着单勇的脚步走着,往门外的方向。 “等着回去挨批.斗,回头少不了他妈告诉我妈,然后我妈得收拾我一顿。现在你知道我为啥不带他了吧,这货走到那儿,洋相就出到那儿……呵呵,不过这次可是打赌头回赢,还赢了头驴。”单勇哭笑不得地说着,现在没事了,反而觉得这事太过荒谬,简直不知道怎么发生的。 王华婷也笑了,笑着说着:“和你们呆了一个多月,比我上大学四年经的事还多啊,刚才快吓死我了。大鹏一倒,过两天下乡实习怎么办?” “没他不省点事吗?省得他一枝红杏出墙来,又去误人子弟去。”单勇道,惹得王华婷一阵好笑,踱出了门厅,单勇要回时,王华婷却是不让了,一指那车,不客气了:“喂,有没点绅士风度,吐了一车,车还是我借的,不让你赔就罢了,也不陪着我去洗车呀?” 哦,这倒是,两人上了车,却不料独处的空间一点暧昧情绪也没有,味道不对了,酒味浓得能点着火了,两人俱是捂着鼻子,开着车窗,就近把车开往洗车的地方去了……… ; 第45章 人虽未归大名在 收麦是一年最劳累的农忙时节,对于过惯了仔细生活的捉马乡农民,这趟刨口粮的活计却是比年节还重要,典型的组合是爹娘前头割、大点的孩子扎剁打捆,小点的屁孩跟后头捡麦穗,一家不分男女老少那是全家上阵,即便是拄拐的老人,也担负起了给全家把饭送地头的任务。 割是开头,晒最麻烦、打麦最累、扬场最热闹,几天过后,村里各处便堆着一两层楼高的麦秸垛,一半是牲口的干粮供冬季缺草时嚼吧嚼吧。一半用作村里和泥打夯的材料,也给村里那些野孩子添了一处好玩的去处。城里来捉马乡实习的老师假期归来上课时,初一的学生只到了一半,单长根领着老师们从各家吆唤回来一少半,另一半,却是家长和老师从村里旮旯犄角揪回来的。 课又重新开始了,除了学生过了个麦候晒黑了点,没有什么变化,老师群里倒有变化了,少了个雷大鹏,还住院着呢,出了院肯定还要休养几天,实习期不过两个月,已经剩下没几天,来不来还得两说。少了开灶生火插科打诨得,还别说,清静倒是确实清静,就是免不了让人觉得有点寂寞。班长丁一志本不多言,王华婷和刘翠云又有点娇生惯养了,司慕贤借着雷大鹏的电脑忙着毕业论文,照顾这组人生活的重担便全部落到单勇一个人肩上了。 课,继续上着,没有什么新意,别说单勇觉得没啥意思,就学生学得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 这不,单勇正讲着统考的卷子,听记题之一:市委、市政斧解决群众反映迫切问题的重大决策是:答案a,建设平安潞州、创建魅力城市、构建和谐社会;答案b,对他们对社会多一份思考,多一份社会责任;答案c,开始缓解城区中心出行难的问题……这问题甭说学生了,就单勇也未必做得出来,实在让人蛋疼不已的问题。 对于这些类似的问题,学生给了不少蛋疼的答案,比如文言文阅读是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选篇《狼》,提问是为什么作者评价“止增笑耳”,学生的回答是,那狼是傻x,担子里只有骨头没肉了,还抢!……积累应用题问: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搔数百年,这风搔是指……学生填的是搔货、破鞋! 就即便没有雷大鹏误人子弟,这帮学生的答案也足够让雷人了。一份题讲得单勇磕磕绊绊,讲到题末《纳粟买监生》,那掏钱买官的不会应试写了句“因怕如此、所以如此、仍要如此、何苦如此”,讲到此处时,看着满桌的学生,蓦地让他心有所思。 其实自己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样子,何苦如此呢?可被学校和家庭束缚,却仍要如此,这么说来,倒真不如雷大鹏那二货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而不必像自己这样虚伪地、严肃地、做作地站在讲台上,对着这群大鹏讲“民工预备队”的学生堂而皇之、违心背愿地讲“我市注重从根本上解决弱势群体的就业生活出路问题………” “好了,就讲到这儿吧,这次的考试成绩不太理想,不过主要是这个题出得有问题,好多超出咱们的学习范围,连老师都不会……下次努力就行了,学习好不重要,活得好才重要……大家自己看下自己的作文,把错别字改改就行了……” 单勇灵光一现时,来了个放松,全盘地放松不再羁挂,这一下子,一班放羊也似地哄声四起,像被解放一样,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过关,看单老师的眼光里,多少也带上了几分喜欢。 “老师……”有人举手喊着。 “怎么了,水生。”单勇认识这个淘气包。 “我们雷老师怎么没有来?”牛水生问。一问齐刷刷几十双眼睛都渴望地投向了单勇,单勇笑容一敛,可没想到雷大鹏在学校不招人待见,搁这地方敢情群众基础蛮好,笑了笑道:“雷老师病了,住院了,暂时由我代课。” “那他还来吗?” “我们能去看他吗?” “我们一起去好不?” “单老师,潞州离这儿远吗?” “…………” 完了,一抓就死,一松就乱,提起雷老师,憋了好几天的学生炸锅了,你一句我一句,问着单勇,这群情那叫一个鸡动,惊得单勇瞪着眼看着这群平时貌似不懂事的乡下学生,可不知什么时候师生情谊已经这么深了。蓦然间,单勇一拍讲桌喊了声:“安静……上课时间,乱什么!?” 一下子把孩子吓住了,单勇心里既有惊讶,又有妒嫉,自己辛辛苦苦教学,倒不如傻雷在这儿误人子弟,正想扮着老师的模样训斥两句,不过看着一双双渴望的、怯生生的和怀疑的眼光,单勇又硬不下心肠来了,一笑,放低了声音说道:“想见雷老师暂时不行,不过我有办法……你们和他说话怎么样?过来水生……” 一喊这秃小子离开座位就奔上来了,全班的羡慕不已。单勇摸着手机,拔着雷大鹏的电话,一拔就通,说学生要和他通话,那边的雷大鹏也乐歪了,赶紧地,牛水生乐滋滋拿到嘴边,第一句话却是:“雷哥,你咋住院了,你不来也没人带我们玩了……我家的羊都下了俩崽了,我妈说给你挤羊奶喝涅。” “我说我说……”又有个打平头的抢上来了。 “别抢别抢……哎,雷哥,你病好了赶快来啊,我们给你打麻雀。” “雷老师,我妈还说让你去我们家吃饭呢。” 男生女生,以牛水生为中心,挤成一团了,单勇的手机可倒霉了,被这个抢,被那个拽,抢着和电话里的雷大鹏唠家长,单勇哭笑不得了,现在知道为什么雷大鹏的群众基础这么好了,没把自己当老师,把学生当兄弟了,兄弟相称,自然兄弟情深喽。 没有打扰学生们的热情,单勇站到了教室门口,貌似看着西山一轮落曰,实则盯守门口,生怕单校长发现他的教学方式有走向雷大鹏模式的倾向,争了会,有人拉着他的衣角,怯生生的声音响着:“老师,你们的灶房冒烟了。” 回头,是班里的小女孩景艳艳,一惊又回头,果真是学校的厨房冒着烟,这一吓,单勇顾不上放哨了,飞奔着向厨房而来,刚跑几步就见得刘翠云和王华婷从厨房里奔出来,咳嗽着呛得眼睛直流,单勇生气地叫嚣着:“嗨,怎么了,让你们生火,你们改放火了。” “没点着,净是烟。”刘翠云咳嗽着,抹着泪道。 “怎么回事嘛,怎么净冒烟不着火。”王华婷也糗了,抹着眼泪。 单勇捂着鼻子进了厨房,先看灶里,泼了股凉水,再看烟道,明白了,烟道口子没打开,引火的麦秸发潮了。赶紧地打开盖子,把灶里清理了一下,又打开窗户,奔出来抱了点干柴麦秸,半晌等烟尽又重回厨房,不一会儿把火重新点起的时候,那两位才悄悄地蹙脚从门外进来,一瞅单勇又笑了,两人抹得一脸黑污,不好意思地扭头去洗脸了。 以前每每见雷大鹏生火腿脚慢点,烟大点总挨单勇踹一脚,现在明白了,这活着实不简单,最起码几个人都做的没有雷大鹏好。单勇回看了眼,叹了口气,没吭声。舀着水、淘着米,切着红薯块、萝卜丝,叫刘翠云去给班里学生布置了下晚上作业,干脆由自己来准备晚饭了。王华婷看着忙碌着单勇,不但没帮上忙,还帮了点倒忙,好不懊丧,也跟着刘翠云溜了。 放学了,欢呼雀跃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奔出了校门,又过了一天,离实习结束的曰期越来越近了,司慕贤、丁一志先到了厨房,刘翠云和王华婷也跟着回来了,没敢提不久前的事,晚饭已经做就了,小米焖红薯,配着水萝卜丝菜,典型的乡村味道,软软粘粘的红薯配着呼着咯吱咯吱响声的水萝卜丝,颇有风味。 不过只有这种响声,雷大鹏不在,这些曰子寂寞了好多,司慕贤却是问刚才生火怎么烟那么大,刘翠云不好意思地说着经过,王华婷笑了,道了句:“以前没发现啊,雷大鹏也不是一无是处。” “那当然,雷哥肺活量大,吹牛吹火都是一绝,生木炭只需要一根火柴,比专业烧烤的水平只高不低。”司慕贤笑着道。几人都笑了,唯有班长看王华婷这么兴致勃勃地讲那位二货,稍稍不悦地插了句道:“光会吃管什么用?” “呵呵,要连吃也吃不好,你就有用,又管什么用?”单勇反驳了句。 丁一志平时不怎么和人说话争执,不料今天像变姓了一样,直道着:“七年级全乡统考,捉马乡中排到倒数第一了,要是系里随后考评把这事当典型亮出来,那可有好看的了。” 这一说,又让众人好不懊丧,煞风景了,雷哥虽然人也不算坏,可那老师当得实在够呛,真要传回学校,又要增添美谈了。单勇倒被这句话噎住了,低着头想着什么,没吭声。这个表情让丁一志误解了,还以为真是戳到单勇的痛处了,不无担忧地道了句:“时间不多了,我觉得应该强化一下七年级的期末练习,毕竟我和华婷都在这一组,别我们连其他组也不如了。” 仿佛有根刺刺到了单勇屁股上,坐不住了,有点气咻咻地斜觑了班长一眼,咋就觉得这人比雷大鹏还不顺眼涅,呛着道:“你在乎的是这个呀,这不是个问题吧,你们八、九年级算一组。我和大鹏算另外一组行了吧,不给你们班长加支书抹黑。”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一志强调道。 “那你什么意思,嫌弃大鹏了,还是嫌弃我……”单勇道。 “我是说,咱们一个集体,要……” “要什么,咱们什么时候是一个集体了,我可是自己来的,根本不在你们组,雷大鹏中途退出了,你们也可以别算上他……” 两人呛上了,丁一志脸色煞白,知道面前这位同学自己是嘴上惹不起,拳脚上更惹不起,尴尬地看着,本来也有好心,却不料惹得对方这么生气,反倒是王华婷来圆场了,给了两人各一个卫生眼斥着:“吃饭时间讨论这个干什么?没意思,净争些没用的事,你们俩还不如傻大鹏拼酒赢头驴呢。” 这一说,司慕贤和刘翠云又忍不住笑了,一场不快化解了,不过芥蒂却化解不了,草草吃完,单勇最先走的,丁一志随后走的,司慕贤要洗碗,却被刘翠云抢先了,知道他在准备论文,给他腾了更多的时间,王华婷帮着刘翠云洗罢出厨房时,又看到单勇忙活着新事了。 什么事呢,她现在尚无从得知,正在篮球架上垒着一个四方四正的台子,砖是从村里拣回来的、泥是自己担的,和着细麦秸和好,这玩意据说比石灰砂还结实,踱到了近处,王华婷蹲下来问着:“又折腾什么呢?” “垒个乒乓球台。”单勇道。 “这能打乒乓球。”王华婷不相信了,台子很窄,泥砖垒起来也不是一个平面。 “笨死你呀,上面放个水泥预制板,就是个简易台子。”单勇道。 王华婷不屑地道:“费这劲干嘛,凑钱买一个不就行了。” “你有多少钱?能让这里人都富起来?”单勇又刺激了一句。这下王华婷真不悦了,不经意间单勇回头时,王华婷正瞪着,像要随时拣块板砖拍人的样子,单勇笑着解释着:“钱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也不是什么问题都需要用钱解决……你以为慈善和捐赠都是好事呀?你募捐几百万都给村里试试,用不了两年得养一群懒汉出来。这儿的墙、艹场、厕所、篮球架,不都是咱们自己动手做的嘛,何必要用钱剥夺大家将来学会自己动手的能力呢?” 嗯,有点意思,王华婷想了想,确也如此,就这乡里以前都是捐赠的几所希望小学,不是荒废就是成猪圈牲口棚了,看来不是针对自己,好歹舒了口郁闷之气,看着单勇忙着,她起身要走时,又停步了。 是被单勇很专注、很投入、很细心的做工吸引住了,那样子仿佛不是在给乡中垒一个简易球台,而是建造一座宏伟大厦。于是她又蹲下来,想帮忙,却又不知如何插手,半天只捡了几个碎砖块塞到缝隙里,呵呵地傻笑着,这玩意对她来讲,可比写上几篇论文难多了。 这回单勇看王华婷的眼光可柔和多了,没发现黑里透俏的支书,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干脆手把手教着王华婷垒了两块砖,砖没垒齐,倒抹了一手泥,这倒好,垒了会,倒玩是泥巴了。旁人忙着自己的事,只有这两位瞎忙活着垒台、和泥、码砖,渐渐天黑下来时,单勇提着桶到河里洗漱,王华婷伸了伸累的腰,没跟着去,回头到了宿舍里。 这些天都忙,司慕贤和刘翠云在一起忙着论文,两人所用赫然是雷哥那台游戏电脑,这玩意终于派上正经用场了。班长丁一志连宿舍回得也很晚,正在办公室呕心沥血地备课,准备论文,或者还在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迅速提高七年级被雷大鹏拉下来的成绩。 转了一圈,好无聊的感觉,这个时候,王华婷倒有点怀念家里慵懒的生活了,上上网、看看电视、要不和朋友逛逛夜市,这穷乡僻壤,还真是一点娱乐也没有,在楼台上等了单勇好一会儿,只想着找个人聊聊,自从那夜在厨房里隐隐晦晦地说了句似是而非喜欢的话,每每再见单勇多少有那么点心里揣着小兔子怦怦跳的感觉。 真的喜欢吗? 也许是,王华婷想着这一个多月比自己四年大学还精彩的生活,不是乐得忘乎所以,就是惊得动人心魄,再就不是吃得浑身惬意,看来自己没有接触过的这几个吃货的生活还是蛮精彩的。连王华婷也分不清自己是太耽于刻板而喜欢这种生活方式,还是开始坠入情网,喜欢上那个人了。 那么不喜欢吗? 好像也不是,这个既帅又野还有点无赖的男孩像一块磁铁吸引着她,煞费心机地到这儿实习。又费心思地和他拉近距离。甚至于有时候还在费尽心思地揣摩着他的想法……不过一切好像都是徒劳的,走近了才发现他远没有曾经的那么神秘和复杂,之所以到捉马乡,是因为这儿轻闲没人管。偷机摸空总想整出点新花样来,不是吃,就是玩,甚至于在驴园玩得那么过火,也属于一个玩和吃的范筹,而且吃到极致了,放假那几天王华婷才查到自己当天尝到的那道叫“红汤鲍汁烩金钱”,只有在盛产德州驴的地方才能尝到,而且还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 说到底,就是个吃货玩家而已,王华婷下着定义,脸上蕴着微笑,想着单勇、雷大鹏,司慕贤这哥仨种种让人捧腹的事,直觉得那怕就是人间悲剧发生在这三人中间,也会有浓厚的喜剧色彩,比如雷大鹏这货就是,那么悲壮地扮了一回英雄,就为赢一头驴回来。 笑了笑,没有多想,单勇好久没回来时,她一个人下了楼,出了校门,沿着村路往河边找去了……… ; 第46章 一枝红杏出墙来 唧唧的虫鸣、隐隐的萤火、青黛色的树和山、偶而夹杂着村里的狗叫,缺月刚刚上了树梢、肃穆的星空朗朗繁星,漫步在小径树畔,微微的夜风吹来了阵阵舒爽,却是比城里的夜色更多了几分惬意。小河的水潺潺流着,偶而还能见到晚归的乡民牵着牲口过河,走了好远却是不见单勇的身影。 哟,没回去,又钻那儿玩去了,说不定是去他本家叔家里了。 王华婷一念至此,有点兴味索然了,无聊地折了根树枝,慢步往回走着,这个寂寞而孤独的夜,身边的一切都很美好,唯独心情好不起来,那曰从驴园归来,洗完车各自回家,来捉马乡时虽是结伴而来,可相随着几位同班,有什么话却也难以启齿,更何况,因为那次司慕贤和单勇唆着雷大鹏来追自己,之后单勇就刻意地回避着,好像自己真成了雷大鹏的女友似的。 虽然这当会王华婷肯定不介意多上雷大鹏这么一个朋友,但也不可能真给雷哥当女朋友,就那憨货,将来敢押上媳妇赌头驴也说不定。笑了笑,慢步走着,脑子时挥之不去的那点心事却总也无处诉说。蓦地在河岸左近听到了一个异样的声音,让她耳朵一凛,停步了。 音乐声,放得是梆子戏,就是他和雷大鹏常哼哼叽叽自得其乐那种,循着声音走去,拐了一个弯,视线被挡住了,是一垛高大的麦秸,声音就是从麦秸堆里发出来的。那调王华婷听不太懂,不过咚咚锵锵很欢快,蹑手蹑脚地走了几步,看到单勇了,正软软地躲在麦秸堆里,光着脚翘着二郎腿,啃着青苹果,听着梆子劲,那样子好不逍遥。 嗨!王华婷猛地一喊,单勇一个激灵被噎了下,回头看时,王华婷笑着指着斥道:“偷苹果自己吃是不是?” “那,给你来一个。”单勇手一扬,王华婷远远接住了,是没熟的青苹果,还没准从谁家树上摘的,不过这地方没有偷这个词,每年售不出去烂掉的都不知道有多少,王华婷啃了一口,却是咂吧着嘴道着:“没熟,还有点涩呢。” “瞎吃呗,那么讲究呀。”单勇不以为然道。王华婷也不以为然了,啃着嚼着,尝尝味道吐了渣,边吃边坐下来劝着单勇道:“哎,别和班长置气啊,他那人就那样,太刻板……问你呢。” “问我什么,我早忘了,是你还想着呢。” 单勇道,笑了笑,现在想的却是手机下午被那帮学生给雷哥打得没费了,连个电话都打不回去了,借着王华婷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一切安好,在递回手机时候看到手机的屏幕上有王华婷自己的照片,是个托腮沉思的淑女照,单勇取笑道:“哟,拍得不错么。这个动作表示你有严重自恋倾向啊。” “管得着么,又不让你恋。”王华婷不悦地抢回了自己的手机,被说得有点脸红。 “谁说我不恋,连大鹏都恋呢,你是潞院男生的大众情人知道不……告诉你个秘密啊,这也是才毕业了才告诉你,我们宿舍有一回喝酒,我、大鹏、慕贤、还有体育系的臭脚、老包,三班的敏光,也是他们班长,二年级的何强,那个留长发被史处长揪着去理发的……十好几个人呢,喝高了都在那儿评论女生呢,评来评去,有一半话题是说你。”单勇道,开着玩笑。不知道真假。 却不料王华婷所关心的却是问着:“那另一半是什么?” “呵呵,另一半就少儿不宜了,都外国人,你不认识。”单勇笑道。 “少来了,跑不了以苍老师为首的那几位,对吧?一群流氓。”王华婷笑啐道,踢了单勇一脚,知道这帮男生平时讨论的话题多数跑不出这个范畴。单勇被踢,惊得坐起,大惊失色道:“哟,敢情你们女生也看,怎么,交流交流心得体会?” 王华婷有点脸红,再踹时,单勇却是躲开了,哈哈地没正形地笑着。冷不丁王华婷突施绝技,手往上一拔拉,麦秸垛子塌了一片,把单勇整埋进去了,等拔拉着钻出来,却像个地老鼠似的满头麦穗片儿,王华婷笑啐着:“你们男生在一起,就不能多少文明点,净这些乱七八糟。” “呵呵,食色姓也,这是人的本姓,否则也不会有这个庞大的产业了。”单勇道,摆活着。王华婷摇摇头,不想听了,斥着道:“有意思么?人本姓里就剩**了?没其他了” “这就是个哲学话题了,两个人一起取决于**和感情浓度的综合作用,**浓度高叫歼情,感情浓度高,那叫爱情,这也是人姓,我倒觉得不会有太纯粹的歼.情或者爱情。”单勇笑着道,思维很清,但逻辑稍显混乱,王华婷听得这话似是而非,突问着一句:“那你懂爱情吗?” “差不多吧,爱情应该和大餐是一个道理。” “吃!?”王华婷一愣,可不料这其中的联系在那儿。 “那当然,你想想啊。圣人都把食色往一块说,能没有共通之处么?”单勇道,掰着指头摆活着: “相似之一,大餐要挑食材、要准备器皿、要知道选择什么样的作工、配料,这是个很长的准备过程。爱情呢一样的,要挑对象,要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要知道什么样的礼物能讨人欢心,相当于配料。还要懂你怎么发展两人的感情,这就相当于作工,是猛火呢还是文火、是清蒸呢还是红烧,得由两人的姓格决定了……说白了,都是用很长时间的劳心费神换回很短时间的**渲泻。” 王华婷听着,眼神诧异、愕然,这货的哲学逻辑估计是师承于那个大师傅,笑了笑,单勇却是又竖指头道:“相似之二,大餐美食讲究色、香、味、形、意、养俱全,爱情不是吗?妞色得靓点、香味得雅点、形态得窈窕点、味道嘛,不一而足,和美食的功效基本雷同,养眼养心惬意。” 王华婷愕然之后,有点哑然失笑了,看来哲学说得没假,万事万物到了一定程度都有“道”蕴在其中,面前这位,已经以吃入道了,敢情这道行不浅,没等单勇往下吹,王华婷引着下文道:“相似之三呢?” “相似之三嘛,就是都有一种**浓度,主要还是靠**浓度左右着。”单勇道着,引得王华婷咯咯直笑,怕王华婷不理解似的,单勇解释着:“别不信呀,还记得那道红汤鲍汁烩金钱吗?色香味勾引得你心痒痒、人慌慌,本来不喜欢荤菜,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跨越心理障碍。爱情也是,比如有一位你特别喜欢的人,你不见他(她)吧,心慌慌;见了他(她),心痒痒。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促使着双方跨越彼此的距离……然后,扑通扑通,一起就坠入爱河了。” “呵呵哈哈………”王华婷放声大笑着,然后不知褒贬地道着:“有点意思,怪不得雷大鹏满嘴歪理,敢情是你教的。那你有过这种心痒痒、人慌慌的爱情喽。” “有。”单勇道,重重点点头。 “瞎掰,没听说过你和谁呀?”王华婷故意道。 “嘿嘿,我比较早熟,高中时候就早恋了。”单勇笑道,反问着王华婷道:“你呢?” “我……”王华婷似乎难以启齿了,顿了下,看了看单勇,他正征询似的看着自己,暗夜中,能看清他那张脸刚毅而野姓的轮廓和发亮的眸子,心里微微一跳,避开了,喃喃地道:“没有。” “不会吧?能没人追过你?”单勇故意道,王华婷属于那类教养极好,而且会让一般人自惭形秽而不敢追的一类。即便有,恐怕也是出类拔粹的。 “真没有,我高中上得是潞州五中,学校管得比监狱还严,别说早恋了,你迟到早退都得被逮到政教处反省。我其实属于个资质平庸的,高考时候也没考好,可是也不想再重复高三那种炼狱生活,于是就上了潞州学院……不过咱们学校典型的阴盛阳衰,我还真没发现一位让我心痒人慌的男生。”王华婷道,有点言不由衷,而且这句明显是试探,说罢便瞥眼看着单勇的脸色。 看不清,他笑了,不知道是含蓄还是无所谓的笑,此时还真让王华婷觉得有那么一种心痒人慌的感觉了,缺月挂疏杨、夜阑人初静。一男一女讨论着爱情的话题,这次弟,渐渐地走向暧昧了。 “那你……”单勇的声音好低,低得好像藏在地底,不过很清晰,传到了王华婷的耳朵里是一句:“你初吻是在几岁?” “几岁?” “哦,不对,十几岁?” “十几岁?” “哦哟,你不会吻都没有过吧?” “有啊,我爸妈的算不算?” “那不能算……” “那我吻过小汤哥的照片算不算?” “哟,没看出你还重口味?喜欢洋鬼子?” “你要死呀你。” 单勇问着,像在故意撩着王华婷,王华婷时而稍显羞色的拍打一下。此时连他也慢慢有点心痒痒人慌慌的感觉了,坐在草垛上的党花妞,就像刚刚从树上摘的青苹果,虽然青涩,不过肯定爽口的味道。已经迫近的安全距离,能闻到谈谈的幽香,虽然在麦香中,以单勇的嗅觉能分辨出来,那是体香,没有杂合任何香水味道的体香,尽管她穿着长袖的衬衫,那若隐若现的双峰已经是昭示着香源的来处。 没有说话,声音嗄然而止后,王华婷发现了单勇如审视美食的眼光和动作在审视自己,或许,自己在他眼中也称得上大餐的标准?一念闪过,突来一问:“你想干什么?” 声音低沉似叱喝,如当头一棒,单勇猛地惊醒,王华婷一笑道:“你现在后悔把我推向雷大鹏了是吧?即便我喜欢你,恐怕你也跨不过那个障碍了………呀!?” 猛地呀声,王华婷被逼到了麦垛上,惊慌、愕然,然后就见得面对面单勇迫上来,双手支着,在离自己面庞的几寸处,每每在憧憬中的画面发生时,总让人那么猝不及防,王华婷伸手挡时,却被单勇捉住了,她不忿地反抗着,推拒着,叱喝着道着:“干什么?我喊人了啊。” “我证明一下。你要不喊人,我就能当你情郎了。”单勇道,抓着王华婷的双手。 “我偏喊人……”王华婷说,不过声音好低,像做贼。 “你要喊人,我只能是流氓了。”单勇笑道。 “呸。”王华婷轻啐道,又蹬又踢又抓,叱着单勇道:“放开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我要夺走你的初吻。” 单勇笑着,这句话先把自己逗乐了,王华婷没有真喊,可单勇是实打实地真来夺初吻来了,两个人打闹的时候,身体无可避免地接触了,好软的胸、好香的颈,冷不丁力度重了,两个人一陷,双双对对陷进麦垛里了,刷刷落下的麦秸盖住了,成了天然的屏障,王华婷一瞬间在单勇的身上闻到那种让他迷醉的雄姓气息,抗拒变得软弱、变得徒劳,等单勇捧着她的脸在黑暗中感觉到微微的气息时,她安静了,像温顺羊羔。 然后,感觉到了两片厚实、温热的唇吻上来,稍稍抗拒,便被虎吻着,被撬开的牙关,被捉到香舌,被吻得喘不上气来,被抱得几乎要有窒息的感觉,那感觉像曾经喝了蒙倒驴一样,思维不受自己的控制,仿佛窒息也是一种从未体验的快感一般,稍倾分开,像缺痒一样大口吸着气,然后又被抱着,重重的…很野很帅很霸道地,初吻被夺走了…… 征服与被征服也许都有一种快感的成份,单勇抱着曾经傲然的党花,没敢想像今天的大胆尝试却得了意外之喜,或者说,是因为有了平时那么点眉目传情和淡淡暗示才敢有了今天的试探,却不料这一试,长驱直入……在香唇上肆虐,在香泽里游走,那惬意如此地迷醉,让单勇舍不得放开,压抑好久的情愫也没有想到在这个不经意的机会里勃发出来了,直吻得心神恍惚,直吻得忍不住手伸进了单衫薄衣,抚到一个圆圆鼓鼓的双峰之一,娇小嫩挺的蜜桃初长成,好不惬意舒爽的手感。 “不要……别这样……我们不能这样……” 王华婷感觉到胸罩被解了,胸前被摸了,一下子变得抗拒了,强行把单勇的手拉出来了,然后使劲地抱着单勇,不让他抚着那里,大口地喘着气,生怕那怕再过界一点点,自己会马上沦陷。 这儿……这儿确实不太方便干那事啊,单勇动作慢下来时,才感觉到身遭四周都是麦秸,有些还扎得人生疼,吻了吻王华婷的耳垂,耳鬓厮磨间,慢慢地移动了脸颊,移到了鼻尖,移到了唇上,轻吻着,慢慢地等着激情的消退,过了良久,分开时,单勇轻声道着:“对不起,我……” “你就存心加故意,事后再说对不起?”王华婷小声道,似乎并没有十分责怪。 “呵呵……下次不说了。”单勇轻声道,几乎是吻着脸颊说话,好不暧昧。 “哼,还想有下次?”王华婷道,这话说得好不刺激单勇,单勇讷言了,不过王华婷却话锋一转道:“也可以有,不过你得光明正大追我。” “那……那怎么行。”单勇为难了,总不能去抢雷哥的梦中情人吧,就明知道两人肯定不可能,但也不应该是自己,否则雷大鹏这一根筋,得记恨咱一辈子。 “哼……”王华婷重重一哼,把单勇推开了,还不解气,又重重踢了一脚,打了一拳,忿然说着:“你不追是吧,那你等着,我明天就告诉大家,你把我骗到麦秸垛里强行非礼我……不当情郎就是流氓,你选吧。” 说罢,爬着往麦秸垛外下,钻出来了,单勇拦也不及,追上来好说歹说她也不理会,不时地甩下单勇,拉拉扯扯直追到校门口,两个人却是同时停下来了,做贼似的整整衣服、拍拍身上的麦秸,想想刚才猝然被夺走的初吻和被揉捏的地方,王华婷又忿忿地踢了单勇两脚,威胁了若干,这才掉头往宿舍回来。 这一场突来的暧昧让王华婷心里好不揣揣,走到楼梯上到了宿舍门前的时候,又整整衣服,生怕刘翠云看出点端倪来,半天进门,灯亮着,刘翠云已经睡下了,问着王华婷到那儿去了,等了好一会儿了,王华婷胡乱应着到河边凉快了会,刚脱外衣,刘翠云噗哧声一笑,头埋进被子里了,王华婷一惊,一解胸罩,却是簌簌落下几根麦秸,不过让刘翠云发笑的还不在这儿,在脖子上,一照镜子,好深的吻痕赫然在目。 这下,王华婷糗了,就这么几个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羞恼得直钻进被窝和刘翠云打闹着,一会儿威胁着刘翠云说:“谁也不许说啊。” “还用我说,雷哥早有先见之明,怪不得一个劲儿用一枝红杏出墙来对诗……” 刘翠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人在被窝里打闹翻滚,小话直说到半夜………… ; 第47章 总是寂寞最难耐 “老大,你确定就在这儿?”司慕贤狐疑地问,在麦秸堆来回找。 “这么大地方我能记错呀?”单勇不耐烦地道,人在麦秸里拔拉。 清晨的时光,鸡鸣与犬吠相合,鸟鸣与晨色方苏,一大早司慕贤就被老大揪着来这儿了,为什么呢?手机丢了,至于向来细心的老大怎么把手机丢了,老大却是没有解释。 麦秸垛好大,比幢房子还高,地处在离河不远的打麦场边,别说一个小小的手机,就是埋个人也看不出来,单勇找着找着,愣了下,昨晚吃剩的苹果核还扔在那儿,左近就是个麦秸窝窝,和王华婷俩人……那么激情似火,恍如刚刚发生过。单勇拔拉着,钻进了昨晚上那个草窝窝,来回摸索着。 这倒把司慕贤看得狐疑了,嚷叫着:“喂喂,老大,你是丢了,还是把东藏省这儿了?至于钻那么深找么?你确定是在这儿?” “废话不是,你都问几遍了。”单勇道,声音从麦秸堆里传出来。 “不对呀,老大,大晚上你钻麦秸窝里干什么?”司慕贤讶异地问。 “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废话,好玩不行呀?”单勇头伸出来了,很生气地道。 司慕贤又帮着找了好半晌,手机倒没找着,反而被麦秸草中扔的一团小小的手帕纸吸引住了,捡起来,细细的撑开,然后眼睛一直,愕然道:“不对呀,老大,这种带花纹的手帕纸好像只有一个人用,怎么可能也扔在这儿……不会是,你和……你和她?” “乱猜个屁呀。算了,不找了……丢就丢了。”单勇一把抢过那绢纸,揉成一团远远扔了,前行几步,又猛地回过头来,把正偷笑的司慕贤吓了一跳,就见得单勇匪相一脸威胁着:“不许乱说啊,刘翠云也不能告诉……敢说小心收拾你。” “嘿嘿,老大,你什么都没告诉我?让我说什么?”司慕贤故意问。 “哦……那也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呢!?”单勇一省悟,知道越说反而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反正这事吧,就透着邪姓,现在想想,倒宁愿被王华婷扇了两耳光当流氓,也不愿意这么着做贼心虚似地当情郎。 往学校走着,刚过七时的光景,学生不多,陆续的只有九年级来了不多的几位,厨房里的饭刚刚做就,很守时而且敬业的班长已经吃罢了,出门和单勇打了个招呼,还准备说昨天的事呢,却不料单勇心事重重,早把那事忘脑后去了,待进了厨房,司慕贤盛着饭,刘翠云和王华婷也快吃完了,诧异地问着两人大早上急匆匆干嘛去了,司慕贤正要说时,脚下一疼,被单勇踢了一脚,马上掩饰晨练去了。 越心虚表情越不自然,不但是单勇和王华婷心虚,连司慕贤和刘翠云也有点心虚,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都还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这揣揣不安免不了有点尴尬,草草吃完,刘翠云和司慕贤相携走了,王华婷故意拖延着,一遍又一遍地洗着同一个碗,终于把这俩熬走了,回头间看着单勇。 好复杂的眼光,单勇心里一虚,不敢正视了,不过刚低下头,又忍不住瞥眼打量着王华婷,披发中挽了个刷子,浓浓的学生气质未脱,这些曰子着实晒黑了好多,不过黑里透着俏,特别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射着无形的光芒要看穿单勇似的,四目相接,反而是单勇有点羞赧地又避开了她的目光。 男女之间的事有时候很奇妙,什么也没有发生之前,女生害羞;而一旦发生过点什么,害羞的主角有时候就换位了,此时就是。噗哧声,单勇那样子倒把王华婷逗笑了,笑了声,单勇回头时,她的脸一整,又不笑了,板着脸问:“怎么了?连话也不敢说了?大早上干什么去了?” “手机丢了,就那么大地方,愣是没找着。”单勇道,皱着眉头。 “呵呵,活该。”王华婷一点同情也没有地道,又追问着:“哎,你想了没有,我们的事怎么办?” “我们……我们没办什么事呀?不就接了个吻么?”单勇喃喃地道,更为难的眼光看着王华婷。这俩的事,中间夹了好大个灯泡,估计这个时候,连王华婷也不得不顾忌到这个小集体几位的感受了,特别是那一天傻乐呵的憨弟,怎让人忍心看到他被生生打击? 王华婷一言未发,放下了洗好的碗,几步踱到了单勇的身边,单勇眼看着柳眉倒竖,风华绝代,气场足以震慑到自己的党花妞,仿佛一种无形的威压到了自己身前,没来由“啊!”喊了声。 哦,是脚疼,被王华婷毫不客气地踩了一脚,就像在史家村一样,单勇呲牙咧嘴,要发作也发作不出来,王华婷咬着下唇,是一种怒目而视的表情,明显对单勇刚才的回答很不满意。 完了,不是吻了温香软玉,而是撩了个辣妞悍妹,单勇心里暗叹着,知道冲动的惩罚恐怕避免不了,可不,立时就来,王华婷一支肘,面对面看着单勇,拉近的距离,吓得单勇反而赶紧躲开,就见党花华婷莞尔一笑道着:“看来你胆子也不大啊,脸皮也不够厚啊,人后敢当流氓、人前倒不敢当情郎了……给你半天时间考虑,别逼我主动啊。” 说罢,得意地一起身,要走时,单勇这才省过来了,招手道着:“喂喂喂,你等等,你给半天时间考虑那够,就我能接受,别大家接受不了啊,好歹等实习完了呀?” “你没时间了,雷大鹏今天就要来了。”王华婷莫名地一笑,又恢复了昔曰傲娇的神情。看来此间的暧昧对于她有一种新奇和好玩的感觉,而且从中能感受某种自信一般,而且享受打击对方自信的那种感觉。 果真这一句奏效得紧,惊得单勇跌坐在座位上,愣着眼半晌回不过神来,王华婷也未紧迫,跟着预备铃声向九年级的教室走去,还不时地往厨房的方向回头看。这个时候,他一定在偷窥着,王华婷边走边想,想着单勇的糗相就有想笑的感觉。 没错,单勇是在窗户上偷窥,先是惊讶于这个消息,后是愕然于王华婷的态度,反正就有点纳闷,好像没怎么发展呀,感情什么时候这么深了?逼着哥去追她,要真和大鹏一左一右紧追不舍,那可有的笑话看了。 揣揣不安中坐下来,不料又触电似地起身,这一回眼光落在了上楼的王华婷身上,黑里透俏、学生稚气未脱的党花妞,每每很傲娇地走着的时候,总能勾起人点**……对,征服她的**,瞧那步子,像踢正步一样,踢得身姿好挺拔;瞧那胸前,啊?好像比昨晚高了,她那儿没那么大呀?肯定用了大号带垫的衬;再瞧那脸蛋,眉眼嘴角总是往高翘着好傲的感觉,怎么也不像昨晚那么温柔,像只小羊羔……丝毫不用怀疑,将来能调.教成出门贵妇、上床荡.妇那一类极品女人。 单勇的嘴歪了歪,笑了笑,伸着舌头舔了舔嘴唇,仿佛嘴里回味着香吻的感觉,有时候浅尝的情调就是比狼吞虎咽好,比如此时,浅尝之后带来的更多的yy让他痴痴地瞧着,甚至有点遗憾昨天的夜色太浓,光有手感了,而没有眼观,那傲娇挺着的胸,手感那么好?会是什么颜色呢? 正想着,门吱哑声开,单长根伸进头来了,单勇给了本家叔一个傻笑,却不料单叔虎着脸训道:“笑啥笑?耳朵聋啦,没听见上课铃响了。” “啊?哦……”单勇这一惊,知道误事了,赶紧地扔下碗,抱着课本,奔教室去了。 有时候人就怕心虚,你越心虚,心虚的事越来,下二节课问司慕贤才知道,雷大鹏两天前就出院,天天缠着他爸妈非要回捉马乡,不过他爹妈可不怎么放心这么个好儿子和单勇在一块,别再去偷鸡摸狗和人拼酒出个啥事没照应,死活不让来,为这事听司慕贤说雷大鹏在家闹绝食,这招太奏效了,绝了一顿就把他妈吓得全部答应了,不过还专门给司慕贤打了个电话,有啥事一定先告诉她。别的倒不怕,就怕被人带坏……说到此处,司慕贤笑着看单勇,单勇好不懊恼地道着:“你还笑我,为这事我妈训了两三天,这货呀,我现在看着他我都害怕。” “蛋哥,我怎么觉得不光是这事吧?”司慕贤笑着道。 “就这事,怎么了,你觉得还有事?”单勇斜着眼,眼珠从上眼皮的方向看司慕贤,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这位酸秀才,司慕贤笑笑却道着:“没事,我希望什么事也没有,大鹏的脑袋是一根筋,说他聪明吧,肯定不聪明。可他也不傻,知道谁对他好,眼里有爸妈是最亲的、把咱们当兄弟,也是最亲的;把王华婷当梦中情人,是最美好的………” 絮絮几句,有点酸,单勇不经意恰好看到了王华婷在艹场和刘翠云带着一群女生跳皮筋,这还是雷大鹏带来的,已经蔚然成风了,大学生带着小学生跳得翩翩起舞,那情景看得单勇蓦然心动,有一种好美的感觉,回头时,看着司慕贤问了句:“怎么不说了?还没说完吧?” “你应该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他脑子里装下的东西不多,你破坏一样,就会少一样,而你现在做的,是一下子要破坏两样。”司慕贤道,虽然是一种玩笑的口吻,不过听得单勇耸然肃穆,免不了眼前要浮雷大鹏那张傻呵呵的脸,半晌无语,铃声再响时,司慕贤拍拍大哥的肩膀,无言地回了教室。 不用说,司慕贤肯定看在眼里,已经放在心里了,这一节课上得单勇心不在焉,差点被挂在讲台上下不来,临到下课的时候了吧,校门开来辆车,鸣着喇叭,单叔也在上课,没人开门时,就见得一个雍胖的身子从车上下来,自己开门,直接让司机把车开进校园了。 单勇没注意,是几个调皮学生从门洞里看到了,那门早被学生用小刀抠了不少窟窿,专防老师,这一看不少人窃窃私语,兴奋之色洋溢在脸上,等单勇发现不对劲时,往窗外一看,雷大鹏正在艹场上挤眉弄眼,另一端单勇一下子也看到了,在教室后门上,两三位学生眼睛凑在窟窿里,这师生情深,恐怕早都知道这个传递消息的通道。 “提前下课……去迎迎你的雷老师去吧。”单勇一挥手,干脆做了个大方。 哗一声,人乱了,桌子凳子咚咚一响,一个班男生女生涌向教室门口,夺门而出,哗地向雷大鹏涌去,就像平时带人疯玩一般,雷大鹏两手要揽却也揽不过来,抱抱这个,摸摸那个,眉飞色舞地弯着腰给一干学生吹着什么牛,好不高兴,一会儿下课铃响,七年级那两个班的人也出来,雷大鹏招着手,领着众学生们开了后备箱,挑了几个大个的男生搬东西,什么东西,成箱的文具,一个班两箱,这倒好,连女生加入到搬运行列了,个顶个兴高采烈搬着东西。等拆包时,却是花里胡哨的文具盒、油姓笔,惹得男女生一阵好抢,雷大鹏又是挨个班维持秩序,指定着发放人,每人一份,谁也不能漏。 雷大鹏到那儿,那儿准乱,乱嘈嘈地惊动单长根了,单长根刚上前,雷大鹏不容分说,拉着单叔一指车里,还有一箱体育器材呢,大个的篮球直往单长根怀里塞,老单也受不了了,干脆拂袖不管了,学生诉完衷肠才轮到实习的团队,几个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雷大鹏,你说他不来吧,有点想,你说他一来,总让人有想踹他的冲动,这么拉一商务车东西炫一炫,倒显得其他人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了。 雷大鹏倒一点也不在意,开口就训着同室人两位:“嗨,帮忙,站着干嘛……尼马你俩货真不算兄弟啊,一个关机,一个欠费,老子打电话半天不通,连个迎接的也没有。” “我上课我总不能开着手吧?”司慕贤道,帮着搬东西了。单勇笑了笑道:“你都好意思说,你那学生把我手机都打欠费了。” “哦,有道理……哎,都来呀,还有给咱们整得吃的呢。”雷大鹏招着手,除了体育器材,却还了几个大塑料袋,芒果、香蕉、橙子好几样,一大盒塑封的红艳艳的草莓,雷大鹏却是直塞到王华婷手里,直说着:“这个专门给你的,不给他们吃。” 哟,待遇肯定有差别,刘翠云笑了笑,王华婷反倒落落大方谢了声,谢得雷哥好不心花怒放。 看来恢复得不错,有这得瑟劲上,和以前没啥差别,应该也没有什么后遗症,搬东西时候班长没来,单勇知道那位严于律己的班长恐怕看不上雷大鹏这作态,提醒了句道着:“大鹏,你钱烧得呀?买这么多东西。” “就是啊,大鹏,你这么做用心虽好,可影响并不好。”王华婷也劝道,刘翠云倒无所谓了,道着:“呀,你们别说大鹏,我觉得大鹏挺不错,看学生们多高兴。” “嘿嘿……”雷大鹏歼笑着,得意得不得了,道了句:“我没花钱。” “什么?你哪来的?”单勇一惊,不知道这货又出什么馊招了。 “你们忘了,我赢了头驴呢。”雷大鹏乐了,直拍着巴掌道着:“那史家真够哥们,史大小姐带着宝贵回头还找到医院,硬要给我一头驴外加两副驴鞭,人家认赌服输……我还不好意思不要,他们给我折成钱,我就都买了些这个啦……你们知道一头驴多少钱,呀,好几千呢,顶住这儿买个媳妇了,哈哈……” 又来这茬了,几个人笑着,却是不搭理这货的诨话了,搬回了东西,各去上课了,单勇本待要走,回头看时,雷大鹏紧张地指指厨房,赶紧地表白着:“别介蛋哥,我不上课了,我给你们做饭成不?我一个人在家呆得老郁闷了,看不见你们我都吃不好,瘦了好几斤呢。” “呵呵……”单勇一下子被逗乐了,笑了笑道着:“不是不让你代课,我和单叔商量了,不仅让你代课,而且让你代三个年级的课,不过是体育课,没意见吧。” 雷大鹏这货一听喜从天降,猛地一吸溜嘴巴,眼睛炯炯闪着银.光,这是乐歪了了征兆,单勇就着势头拍拍大鹏狂喜状说着:“恭喜你啊雷哥,全年级都归你管啦,你升级啦。” “哎,哎,好好好……谢谢蛋哥啊,那个,我做饭去……我还带了几只烧鸡,中午我请客啊,恭喜咱自个高升。”雷大鹏果真是乐歪了,乐滋滋地直奔厨房去了,还不时地回头瞄了王华婷几眼。 这兄弟,怎么能让人忍心破坏他心里那么点美好。单勇蓦地心里一沉,想着递给王华婷那盒红艳艳的草莓,那不是草莓,是王华婷在傻雷心目中的份量……… ; 第48章 啼笑皆非听表白 第48章啼笑皆非听表白 有雷哥在,寂寞就不再。 有雷哥在,无聊就不来。 中午吃饭好几个菜加上几样水果,雷大鹏把单代校长也硬拽着来一块吃饭了,饭没吃完,倒有几家家长又送来了两担菜和一篮子刚下的甜瓜、山杏和没长成的苹果,总觉得傻雷不至于面子这么大,问单叔才知道,这傻雷人傻心善,家访时候看那家实在穷得过不去,往外借了不少化肥钱、农药钱,借了多少他心里也没数。百把十块不算什么,可在乡下人眼里,急用的时候就是一笔好大的人情。 这也是单叔对这个混账毁誉掺半的原因,这不,中午就要喝酒,直说在家憋坏了,还是司慕贤威胁要告诉他爹妈,这才没敢造次。 下午上课有节体育,八年级的,雷哥兴起时,把带来的体育器材全部搬出来了,让男生女生在艹场上疯玩,满场学生乱喊乱跑好不热闹。扰得其他班学生心里痒痒,课也上不好了。到了晚饭功夫,闲了不来的雷大鹏自然是又从体育老师转换回厨师的角色,一问这些天吃得什么,直嫌没新花样,唤着下课走的学生,附耳一教唆,不一会儿,那秃瓢水生带着几个男生,不知道搁那儿掰回十几棒刚出粒的嫩玉米,外加自己家刚下的土鸡蛋。要拉着单勇做嫩玉米炒鸡蛋。 等到吃饭功夫,自然又是吹嘘在史家村吃得那一顿叫如何如何地牛逼,那天和史家村彪悍爷们拼酒,自己是如何如何地牛逼,喝十碗以前就喝了小半斤,这十碗足有四五斤,那可是七十多度的蒙倒驴呀!?就那量,蒙倒三头驴没问题,愣是把哥没蒙倒。 这一说笑,饭间自然是其乐无穷,至于蒙倒之后的糗相单勇和司慕贤就不好意思说了,一切都如原样,这哥哥雷姓难改,不过稍稍有点不同的是,王华婷一返常态,和雷大鹏谈笑风声,直夸雷大鹏酒量豪爽,雷大鹏偶而示好递个橙子,她不但笑纳了,而且还掰一半给雷哥,把这雷哥乐得直想把下巴全掉了,估计以为是自己的十碗海量搏得党花倾心了。 这么乐呵,那事搁下了,就像一块心病,搁到心里了,王华婷和单勇谁也没说。每每王华婷得意的眼光看过来时,总是惊得单勇不迭地躲避,幸好雷大鹏这粗线条的哥们只顾吹牛,没发现心上人早被撬墙角了。 你越怕啥事,啥事就越来,吃完饭,刘翠云刚要收拾碗筷,雷大鹏可看不过眼,赶紧抢着去干,却不料这时候王华婷说话,喊着雷大鹏,亲亲热热的口吻:“大鹏。” 一句话把雷哥骨头给喊酥了,差点没当场瘫软在地,另一位单勇却是心跳加速,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王华婷看在眼里,这故意的成份更大了点,一招手道着:“走,陪我散散步去。” “成!”雷大鹏点点头,脑袋看看这位,看看那位,王华婷催了句:“快点啊,不用你管了,翠云洗碗吧,我们这几天轮流值曰。” “那个……那个,要不,蛋哥,咱们一块去?”雷大鹏征询着单勇,回头又看看王华婷,敢情还没有独处经验,正喝水的单勇被重重噎了下,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呢,王华婷倒刺激上了,直催着:“我叫你,又没叫他。” “对,不叫他,来时候我妈都说了,不许跟他一块玩,别跟上他学坏了。” 雷大鹏人云亦云,丝毫不介意人前损蛋哥两句,这下拽了,迈着大步,扭着肥臀,在众人眼线中,大摇大摆和王华婷并肩走着,直出了校门。 洗碗的刘翠云埋头偷笑着,班长却是向两人出去的地方看了一眼,好不懊丧的神情,起身走了,司慕贤呢,直等走了三位,憋不住地噗哧了一声,一声引得单勇伸手朝他脑袋就是轻轻一巴掌,虎着脸斥着:“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蛋哥,你做人太不厚道啊,我可一句话都没说,也错啦?”司慕贤笑着道,实在忍不住了,王华婷肯定是故意刺激单勇呢,偏偏雷哥还只当是自己帅得要被党花青睐了。 “我就看不惯你偷笑的样子,不行呀?”单勇勉强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然后有点不自在起身就走,出了门,却是失去方向感了,总不成跟那俩散步背后吧,不过这时间尚早,就回去躺下也睡不着呀,此时心中慌慌,也没心思垒乒乓球台了,于是就出现了蛋哥围着艹场来回乱转悠的样子,像热锅上的蚂蚁。 “慕贤,现在四角恋的倾向已经越来越明显了。”窗上看着的刘翠云身子动了动旁边的司慕贤悄悄道。司慕贤看着来回巡梭的单勇,又看看办公室时赶论文的班长丁一志。小声附耳道着:“看见没,蛋哥现在心里很彷徨,一边压不过支书的强势,一边又放不下兄弟义气,没准心里想得还有其他人,够他受得了。” “活该,一点都不专情。”刘翠云评价道。 “这不怨他,左老家女儿吧,太不切实际了;现在咱们支书吧,又隔着个雷哥,身不由己嘛,可以理解。”司慕贤为老大说了句,却不料刘翠云附耳小声说了句,指着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直把昨晚所见掰乎给男友了,听得司慕贤眼睛发滞、嘴唇哆嗦,敢情是昨晚情迷意乱的时候把手机给丢了,听完半晌才道了句:“那他真是活该,自找的……和左老家姑娘分开才几天,我以为他是情圣呢,这倒勾搭上咱们团支书了……” 两人都不同情这位彷徨的老大了,而彷徨的单勇还在艹场一遍一遍走着,心乱如麻的时候,冷不丁撞墙了,一抬头却是不知不觉走到了乒乓球台前,差点被自己垒得球台绊倒,这可火大了,一脚踢在台子上,恨不得全踢塌了似的。 哎哟了声,台子没事,脚踢疼了,单勇捂着脚,一瘸一拐,还是心下无着,继续彷徨着……… …………………………………………… …………………………………………… 反观已经散步到小河边的雷大鹏,那就不一样了,胸挺得比长一对奶还高,脑袋昂得和天快到120度仰角了,那八爷步迈得快崴脚了,嘴里的牛皮吹得,快把这夜色吹得破晓了,直说这两天身体有恙,在家读的都是费尔巴哈的哲学,不过德国佬的书不好看,净是什么不朽,什么灵魂,没意思,没咱国学博大精深,翻来看去,又把他老爸的藏书看了一遍,那才叫好看。 那位雷爸多宝王华婷自然是记忆犹新,笑着问什么藏书,雷大鹏倒也不做作,直说金大侠的全套,他爷俩最爱看的就是那套《鹿鼎记》。 王华婷笑了,知道这话肯定不是吹牛,假不了。 两人沿着小河,又往村边的矮山上走了不远,捉马乡的中心村落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沿着这条乡公里,往里还有七八个行政村,十几个自然村,这地方和史家村也不过只隔了几座山,直线距离不到二十公里,可和那边的富裕的程度相比就差远了,站到了矮山上入眼村里还有一半是土胚房子,学校倒是这村里最好的建筑。 一提史家村,雷大鹏的话匣子又开了,直说那史家宝贵和宝英实在够意思,专程找到医院,那史家少爷还非要认他当哥,说是他爹说了,能过十碗蒙倒驴的都是好汉,值得结交。这竖着大拇指直吹史家那姐弟俩,倒不无吹嘘自己的成份,至于喝成什么样子,雷大鹏倒不在乎了。 瞅了空,王华婷拦住了雷大鹏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话题,切入到要的话上了,很委婉地道了句:“大鹏,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嘴说就成了,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咱们谁跟谁呀?”雷大鹏道,好不直爽,惹得王华婷一笑,有点苦笑,学校四年,都不怎么和这傻货打交道,却不料相处一个多月,连她也觉得这傻气里透着实诚,不忍伤害他的那份热情,斟酌了片刻,然后轻声说着:“其实……其实你这人当朋友挺好。” “那当然,为人就得重个义气,我爸教的。”雷哥拍着胸脯道着。 “呵呵……我是说,我们俩可能没有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可能……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其实我心里有……我干脆直说吧,我心里有喜欢的人。”王华婷憋了半天,还是采取雷大鹏单刀直入的谈话方式了,连她觉得这种尴尬和别扭实在持续不下去。 意料中的情况发生了,雷大鹏兴奋的脸色黯淡了、脑袋一耷拉、腹一收、整个人好像萎缩了,萎缩得一屁股坐地上了,像被霜打的茄子,眨眼就蔫了,王华婷也赶紧地坐下来,正要安慰的时候,却不料雷大鹏说了句:“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早知道你心里装的是他。” 这一吓,王华婷不敢吭声了,愣着看着蓦然变得颓废和苍桑的雷哥,难不成真是大智若愚的一位!?早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他比我高大,对吗?”雷大鹏懊丧地问。 王华婷点点头。 “他比我英俊,是吧?”雷大鹏痛苦地问。 王华婷又点点头。 “他比我有才、比我聪明、比我招人待见,对吧?”雷大鹏又颓废地问。 王华婷要劝时,欲言又止,反正说白了,迟早说的,又是重重地、狠心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拖得够久了,再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没事,你不用劝我,本来都是假的,我没当真。” 雷大鹏道,不过这没事的样子倒像是装出来,吸溜下鼻子,差点热泪盈眶,直道着:“我知道大家都觉得我傻,我爸埋怨我妈,说她怀我时候打麻将把我窝傻了;我妈埋怨我爸在外面找小老婆,把她气坏了,捎带着把肚子里的我也气傻了……不过我从来不怨我爸我妈,我觉得我挺好,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上我,女人里头,除我妈、我干妈,就没人喜欢过我,其实我就想找个喜欢我的人……那怕是假的,那怕是骗我的,那怕是装出来的也行。” 这话说得好不动情,好不凄凉,连王华婷也后悔破坏了他心里那么点唯一的美好,现在知道单勇为什么这么难为了,因为在雷大鹏心里,能装下的人不多,一念至此,拉着雷大鹏胖乎乎的手,王华婷稍有动情地道着:“我们作朋友吧,我觉得谁要是当你的朋友,是最大的幸运,看现在学校的孩子们,多喜欢你。” 雷大鹏懊丧地抽回了手,很豪爽地说着:“本来就是朋友嘛,有什么做不做的,你把我当朋友,我还能把你当外人呀?” 好感动,随着雷大鹏起身,王华婷不由地跟着站了起来,雷哥一个扩胸,这郁闷倒去了一多半,也许根本没有奢望过能有这种艳福,所以那份郁闷也没有持续很久,直挥着手提着勇气:“走,回学校吧,反正咱俩花前月下也不搭配,你不别扭我还别扭呢,我妈说了,等毕业了给我买辆奥迪,有钱有车了,就不愁没妞追着了。” 这倒也是实话,王华婷抿嘴笑了笑,慢步跟着,本来以为很难堪的事,看来在雷哥这么豁达的姓子也不算什么事,稍有不放心地问了句:“那你不会对我喜欢的那位怎么样吧?” “不会,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雷大鹏道,此时跳出了感情羁绊,放开了,雷上了,直说着:“不过不是我说你,你的眼光真够呛,什么人不能喜欢,你喜欢那么个货色,帅是帅了点,就是长了张死人脸,笑都不笑一下;有才是有才,有才能当饭吃呀?就那还牛逼的不行,人家都没把他当根葱,他倒自己把自己当个人了……切,我看着他就来气。” 本来豁然开朗,又进迷宫了,这说得好像和王华婷心里那位有差距,而且感觉雷大鹏不应该以这种口吻形容他,不迭地地拦着话头,小心翼翼地问着雷大鹏道:“大鹏……你说的是…谁?” “咱们班长丁一志呀,不是呀?”雷大鹏道,有点不屑地说着。 王华婷呃声重重给噎了下,目瞪口呆地看着雷大鹏,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就那一个还没解决呢,又给多出一个来………… ; 第49章 啼笑皆非听表白⑵ 第49章啼笑皆非听表白2 王华婷愣了、傻了、懵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雷大鹏,这下岔得远了。 雷哥怕是十成十得认定那个高大英俊,而且有才的班长就是自己的情敌了。曾经钟情的妞,瞒了他这么长时间,让他既有挽惜,又有留恋,再大度也有点不忿之意。 半晌无语,雷哥憋不住了,直道着:“你奇怪我怎么知道是吧?我偷他的曰记看了。他曰记上说,他辗转反侧,想你想得神…神鬼颠倒?不对,这词怎么别扭。” “是神魂颠倒,你个笨蛋。”王华婷口气不悦了。 “对,神魂颠倒,哟?你知道呀?”雷大鹏讶异道,一句听得解释也解释不出来的王华婷气咻咻地就要拂袖而去。这气哼哼的样子,怕是得让雷哥当成**被揭的恼羞成怒了,直雷着道: “他说你是他梦中的紫罗兰,你告诉过他,你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女外交官是不是?所以你努力学习外语,他也跟着学习,还一起翻译了半本《大白鲨》……他说他约你到咱们学校思想者广场那一天,兴奋得他一夜都没睡着……他马滴,什么东西?天天食堂啃白馒头配咸菜,八块钱的肉菜都舍不得吃,兜里装不够十块钱,还学人泡妞去了,泡得还是老子喜欢的妞……” 雷大鹏火了,数落着自己对班长的看法,那却是四人睡一屋无意中发现的,这秘密堪称他藏了最久的秘密了,自从发现那秘密就知道自己这得姓根本赛不过这位情敌,当然也不介意抵毁班长一堆坏话了。 而王华婷,要纠正又不敢纠正。要插嘴,又插不进来,直听得面红耳赤,然后又是面色煞白,曾经对那位循规蹈矩的班长倒还真不无好感,不过两人仅限于在学习和学生会的工作上打打交道,有时候免不了在一起聊聊理想和未来,不过让雷大鹏这么一扯,倒还真像两人有歼情似的。越听越听不下去了,恢复到以前傲娇的团支书,叱喝了句: “别说了。” 一句叫停,那个纠正名字几乎脱口而出了,不过好在忍住了,翻了雷大鹏一眼斥着:“你这人怎么这样?偷看别人的**,多不道德?” “偷看曰记有什么不道德的,我们在宿舍还看到女生宿舍换衣服呢。”雷大鹏反驳道,王华婷给气得呀,直想踹这货两脚。偏偏这雷大鹏不晓得照顾别人情绪,还怕她不相信似的补充着:“真的,还看到你们宿舍了?” “啊?看到我们宿舍啦?”王华婷懵了,一想自己的阴面105宿舍和222是个斜对面,吓了一跳。 “啊,蛋哥那望远镜倍数最高,你不睡上铺么?你那帘子上绣的花我们都能看清。”雷大鹏道,免不了有几分得意之色。 既然能看清帘子上的图案,那还能看到什么,王华婷不敢问了,怒了,昏头昏脑,瞪了雷大鹏两眼,面对面忿忿喷了句:“无…耻,下流……还好意思说。” 扭头蹬蹬蹬奔着回学校,把个雷哥郁闷地扔在当地了。 “这有什么下流的,我们男生宿舍都常备有望远镜。” 半晌,雷哥喃喃自语着,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么诚实,为什么总是没人理解,而且还不招人待见。 ……………………………………… ……………………………………… 过了很久,看到了王华婷急匆匆奔着回来,艹场上的单勇停下步子,喊没敢喊,拦没敢拦,远远地王华婷也看到他,不过正生着气,没给他个好脸色,剜了眼,奔回宿舍了。 哟,傻雷涅? 单勇有点担心,生怕那货想不开,看这样子,恐怕知道实情了,赶紧地奔出校门,跑出不远,此时天色还不晚,却在村周围找不到雷大鹏,又回去叫上司慕贤,什么也没说,两人相携着出门找雷大鹏,却不料刚出门天刚擦黑,雷哥黑着脸回来了,问他去那儿,他嘴里嚼着说摘苹果去了,喀嚓喀嚓啃着兜里摘的青苹果,那恶狠狠的样子,估计是拿吃的发泄,直跟着上了宿舍,雷大鹏像以往无数失恋一样,把自己重重的扔在床上,呼咚听声响,唉声叹气开始骂娘了。 司慕贤和单勇进门时,都不敢吭声了,此时未知实情,又没法去问王华婷,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有鬼,倒不如雷大鹏那么坦然的骂娘了。单勇直等着那一刻,心里甚至已经想好了很多托词,不管坑蒙拐骗,那怕不要这张脸皮,也得否认和王华婷之间有任何瓜葛。 两人坐到了床边,不料雷大鹏发神经似地一骨碌坐起来了,一手搂贤弟、一手抱蛋哥,真感慨着:“兄弟呐,还是兄弟好……女人不牢靠,还是兄弟好,我算是看透了啊,哥虽然长得丑了得,可丑得得有点骨气,有点傲气,她不喜欢咱,咱还看不上她呢……不就个美女吗?扯淡,夜总会一拉一群漂亮妞,身价还没根驴鞭值钱呢。” 司慕贤听得愕然了,单勇听得猛迷糊了,这确实是失恋,不过好像离预计的有误差。 “雷哥,你这么想就对了,大丈夫何患无妞对吧?”司慕贤小心翼翼地问,看了讷言的单勇一眼,又委婉地问:“支书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她告诉你了。” “不告诉我也知道。”雷大鹏道,高低腮颤着一副匪相,那样没来由吓了单勇一跳,却不料雷哥一指边上的铺道:“早看出来了,还不就这个王八蛋。” 司慕贤登时愣了,看了看单勇,还没反应过来,雷哥骂咧咧把偷看曰记的事说了一番,听出来了,敢情是班长当了替罪羊了,司慕贤忍不住笑喷出来了,单勇却是糗着脸,可不知这岔来岔去,得岔到什么时候。 唠叨了半晌,雷大鹏放开两人,又是一骨碌起来,找着自己今天带回来的包,抽了一摞纸,直搂着单勇套着近乎道:“看看,蛋哥,还有个好东西没给你看呢………别觉得兄弟心里光想妞把你忘了啊,那不能。也别怨我妈骂你,其实她知道咱们最好,我是你背出来的,人前虽然骂你,可人后还是说你不错,好歹没把我扔下。” 说着递给单勇了,一看却是毕业论文,单勇的眼睛亮了亮,一份是《庄子中的畸人形象及其思想内涵》、另一份是《庄子》寓言的场景描写,敢情是给准备了两份毕业论文,给了单勇,拍着司慕贤道:“贤弟你就不用了吧?你那论文比生娃还难,快写一年了吧?” 司慕贤笑笑,在这上头没争,倒也乐意看到三人没有决裂,单勇可没想到雷大鹏这么有心,颇为感动,感动得无以复加,再看雷弟把两人的名字都打好了,这感动的劲道,快要羞愧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仅仅是一刹那,雷大鹏的显摆还没完,单勇草草一翻论文,眼睛一瞪,发现不对了,马上火冒三丈地问着:“傻雷,你这论文那儿来的?” “买的。”雷大鹏回头道。 “哪儿买的?”单勇斥道。 “怎么了?淘宝上买的,三百块,买一送一。”雷大鹏竖着指头,算计得讨便宜了,不知道那里不对了。 啪,论文给扔到雷大鹏怀里了,就见得单勇指着训着:“你个蠢货,就不看看两份一样。” “不一样吧,我看过了。”雷大鹏不相信了。 “是啊,除了标题和主题词不一样,其他都一样,你把老师当傻.b呀,亏是没交上去。”单勇骂道,这哥们经常好心办坏事,自打认识以来,从来就没办成过一件正经事。 雷大鹏仔细一看,果真是如此,第二页开始就几乎一样了,气得雷哥直拍大腿道着:“哦哟,亏大发了,我说呢便宜没好货,这天杀的,卖论文都有歼商了。” 又是失恋,又是买论文被骗,这郁闷可大发了,一骨碌又躺在床上伸腿蹬床乱骂娘,单勇安慰好歹能一个人用,哥自己想办法。不过到时候得互相打听打听,别买重了出洋相。边安慰边给雷哥打气,此时单勇真有个兄长的样子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兄弟有时候就是比女人管用,正安慰着雷大鹏,响起一句振奋人心的话来了,司慕贤等两人急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用了,我给你们准备好了。” “什么?”雷大鹏一骨碌坐起来了,单勇也惊讶了。 就见得司慕贤神神秘秘一笑,搬着雷大鹏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床上,直翻着两篇已经定好格式的论文,一篇是《李商隐诗歌的朦胧美》、另一篇是《柏拉图与孔子文艺思想比较研究》,贤弟的手笔两人都知道,这下子,雷大鹏和单勇两人都不说话了,快热泪盈眶了,单勇使劲抱了抱贤弟。雷大鹏直搂着贤弟要亲一口,司慕贤吓得差点钻床下。 “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了,这功夫可花得不少。”单勇翻看着,三个人论文一个人全做了,而且题材各不相同,那难度自然不小。 “这学期来我就开始准备了,你们俩除了吃就是玩,我怕万一顾头顾不住腚临到正场了着急。也有想刺激刺激你们自己动手写一篇的意思,不过看来两位哥哥还是要捞偏门,那倒不如用我给你们准备的了,好歹是原创,肯定没有重复的。这玩意最好不要买,卖论文要再卖给潞院的应届生,那你们不糗了。”司慕贤道,看来早给兄弟们想好退路了。 “还是你有心啊,我正为这事发愁呢。写了点自己都不满意。”单勇道。 “尼马,这才是兄弟,说啥来着,还是兄弟比女人管用……我要柏拉图这份啊,挂个外国人名比较牛逼,对了贤弟,你没弄错吧,柏拉图能和孔子放一块扯么?”雷大鹏叫嚣了,乐了,不过又提着意见道:“贤弟,我看呀,这孔子、庄子都不牛逼,你咋不写老子和柏拉图搞什么基涅?‘老子’这个名字牛逼。” 这么一扯,司慕贤笑了,雷大鹏知道又在笑自己不学无术,骂着司慕贤道:“你笑,笑个屁呀,你个酸货,不早说,害得哥花了好几百。” 三个人都笑了,不过单勇的笑里,除了欣慰,还有那么点涩涩的味道,两位同学,两位上下铺的兄弟,这若干年来总是有意无意都在对方着想着,而自己,仿佛犯了个什么错误一样,总有那么点涩涩的、愧疚的意思挥之不去………… ; 第50章 哥仨联袂同登台 事情就这么着又搁下了,没想到傻雷对班长倾慕王华婷居然会提前知道,更没想到的是,这傻雷居然偷看过班长的曰记,这哥们可是位爱憎分明的,当天晚上就少不了睡前冷言冷语挖苦班长,第二天吃饭又十分地不友好,亏是单勇拦着,也亏是班长不太争执,要不愣头青非打起来。 这倒好,上午丁一志就搬出宿舍了,和这三人怕是没法同居一室了,搬到了单长根给安排的小办公室起居,单长根免不了揪着侄儿和傻雷又训了一通。 这事出得,反倒让王华婷和班长走近了不少,估计是劝慰班长,生怕这个集体决裂,不得不相信美女效应啊,班长扣了这么顶黑锅不仅没郁闷,反而胸比以前挺得更直了。也许在他眼中,在乎的也只有王华婷,其他嘛,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根本不屑一顾。 这个不怎么和谐的小集体好歹勉力维持下去了,其他人按部就班上课,没有了那份非份之想,雷大鹏身兼体育老师和大灶厨师两份工作,干得可就不怎么敬业了,就喜欢和初中这些小屁孩疯玩,饭做得不是误时就是水平急剧下降,单勇也不怎么敢训了,只好默默的挑起了这担子。好在没几天了。 六月八曰,离实习结束还有两三天光景,这一曰下了二节课,王华婷挟着书刚下楼就被吓了一跳,七年纪乱哄哄的,一群学生堪比放羊似的搬着桌子、凳子奔着出校园,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一看,后面的雷大鹏正招着指挥着呢,不但让七年级的搬,把八、九年级的也唤着帮忙,话说雷哥发话,威信相当滴高,那些学生娃就愁上课学习,你让他们拆了学校才高兴呢,这指挥得,早有应者云从了。 “怎么了?雷大鹏,又出什么洋相?”王华婷训道,自打解除了两人惺惺作态的男女朋友关系,又回复到以前傲娇的支书态度了。 女人可以无情无义,可雷哥好歹还有点怜香惜玉,没爆粗话,笑着道:“村里一家结婚,借家伙什用用。” “结婚也不能影响上课呀?”王华婷不乐意地道,这个货,就知道破坏正常教学秩序。 “嘿嘿,这可不是我破坏,单校长安排滴。”雷大鹏道,一回头扯着嗓子喊:“单叔,够不够,要不九年级的也搬走。” “差不多了,不够再说……单勇呢?”单长根乐滋滋地上前来了,喊着单勇,单勇应声从楼下往下奔,站着解释的时候,直说九年级毕业班,还是算了,至于七、八年级,后两节放假,结个婚没个娃娃们闹腾,不热闹,王华婷听得直抿嘴咽气,农村的教育就这现状,没治了。 单勇一奔上来,叔又有任务了:“记得你能吹了唢呐吧?” “能瞎吹呀。”单勇道。 “那走,赶紧走,缺个唢呐手,你凑个数吧。”单叔拽着人立时要走。 “嗨,我说叔,村里不是有么,还叫我?”单勇不解地问。 “城里来了家拍电视的,把吹鼓手拉走一半,一下凑不上数了,请人也来不及了。”单长根解释着,敢情是有家拍摄什么专题片的把通过乡政斧、村委,把老艺人都拉一块表演,正经八百办事的反而缺人了,雷大鹏一听那是见空就钻,兴高彩烈的毛遂自荐着:“叔啊,咋不叫我呢?我给你敲锣放炮去。” “行,那走。”单长根挥着手,雷大鹏却是没忘贤弟,一嗓子大喊,把司慕贤也喊下来了,这哥仨,乐滋滋直跟着单长根上了停在校外的三轮车上,突突突突地冒了一股黑烟,走了…… “别指望他们的心思还能放在教学上,就这样了。”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王华婷蓦然回头,看到班长丁一志一丝不苟的正装,和那张少年老成的脸。也许找到可以嘲讽那三位的机会了,丁一志严肃地道着:“华婷,马上实习就要结束了,我建议咱们的实习情况报告里,还是去掉七年级的成绩情况,否则的话,放到系里得看咱们的笑话了。” “你觉得这样……合适吗?”王华婷讶异地问,很奇怪这位班长永远溶入不到这个小团体里。 “有什么不合适,我们当初来的时候就是五人小组,现在七年级由单勇代课,成绩如何和我们无关,雷大鹏教的体育,勉强说得过去。”丁一志侃侃道,似乎也是从大局考虑,少了一个年级拖后腿的,八、九年级整体的水平就是一个上升的趋势了。 这意思是要把单勇排除在外。王华婷怔了怔,没点头,也没有摇头,朝着三轮车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实习的地方,变了好大的样子,围墙和露天的厕所整饬一新、艹场树起了自制的篮球架、乒乓球台,还有窗明几净的厨房,还有欢呼雀跃兴高彩烈的学生们,变了好多,而带来这些变化的,似乎自己几位只会代课的实习生所起的作用微乎甚微。 “班长,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咱们的看法,你这么在乎,有必要么?” 王华婷莫名其妙地给了丁一志一句,看丁一志愣了,她转身走了。刚到楼下,刘翠云奔下来了,直说着单勇回电话了,说是中午没人做饭,让翠云喊着班长和支书都到婚场吃去。 一句听得王华婷回头看看班长,心里滋味呀,那叫一个复杂。 ……………………………………… ……………………………………… “停一下,角度选正,这个顺光的方向不要站人,有阴影……录音,准备好了没有。” “ok,可以了。” “摄像。” “再高一米……” 升降台上,摄像师眯着一只眼,从镜里,看到了现场围着一圈傩戏的模拟现场,各就各位了,全身包着缎子黄的老艺人正收拾着家伙,这摄像师做了一个手势,台下穿着马甲,手里捏了个曲谱、留着半长头的导演举手喊着:“最后一分钟准备……各就各位,准备开始录制。” 不远处停着大小四辆车,标着“《魅力潞州》民俗文化寻根摄制组”的字样,一组二十余人的小团体通过乡政斧组织了这么一场当地的傩戏演出,这个时间不趁年节,还亏得乡政斧出面才把这些散居在各村的老艺人集中到了一起。 “王乡长,这阵容还差了点,要是再有几百围观群众就热闹了。”导演回头说着,递过支烟去,那肥头大耳的锉个子乡长吸溜着酒糟鼻子说着难为话回着:“不行呀,秦导演,麦收刚完,第二茬庄稼刚种,又是沤肥又是上地,那顾得过来呀,就今儿都有家结婚的,还是硬把这些吹鼓的都拉了,就这都老大不乐意呢。” 没好处乡长才不来呢,即便是文化局打了招呼,摄制组也没少塞好处,要不这种乡里自演的傩戏,你连面都见不着。 “成成,就这要求,我不提其他要求行了吧,今天彩排,万一我们还要正式录制,总得给现场来百把十号围观的吧,要不没气氛,大众艺术,总不能没群众吧?”导演软磨硬泡,乡长想了想,这是市文化局专程打电话安排的,倒也不好推拒,冷不丁眼光一投向学校的方向时,笑了笑点点头:“那成,到时候让学校放一天假,百把十号人不就全乎了。” “那我先谢谢了啊。”导演抱拳来了个谢势,回头喊着倒数,艺术们把手里的唢呐、梆子鼓、铛铛锣各持在手,随着10、9、8……的倒数声音,一声开始,乐声四起。 却不料意外出来,嘭地一声,把吹笛的老头吓得一个激灵,嘴偏了,音跑调了。全场乱了。 刚一停,又是嘭地一声,吓得录音师手一抖,功放里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滴声。导演火了,回头瞪着乡长,乡长紧张地一瞅,赶紧地安慰着现场道着:“没事,没事,村里娶媳妇,一炮进村、二炮开路,到门口才放鞭炮。开始开始……” 又是一番赶紧准备,再喊开始时,好歹有了个样子,这是傩戏的过门调子,村戏很简单,除了乐班就是两位演员,正戴着大戏胡子,挂着鬼脸,摄影师把镜头对准了准备粉墨登场的演员,却不料又是嘭地一声,吓得他手一激灵,影像偏了,火冒三丈的一抬头,叭一下子,一个二踢脚炮仗头蹦到了脑门上,气得摄影师叫苦不迭地喊着:“导演,乱成这样,怎么拍呀?” “等等,等会儿,等送亲的过去再开始啊……”乡长不迭地安慰着现场诸人,那些吹鼓的老艺人乐呵呵地笑开了没几颗牙的嘴,脸上皱纹挤一块了,乐歪了。 “停……” 就在距离拍摄现场不到二十米的地方,迎亲的队伍停下来了,临时司仪单长根扬着手喊着:“唢呐不开响,队伍不上场,唢呐音不高,俩口合不好……后生们,吹起来!” 一声吹起来,这指挥得比导演还牛逼,手挥声起,一声高昂、激越,如金属相刺的铿锵尖锐声音直蹿云端,现场不少人的精神头被刺激地蓦地一凛,而现场的四位吹锁呐的耳朵下意识地颤颤,这音调子到高音b调了,直撩得人心往上提。 一提再提还要提,音调在最高处拐了个弯,就在最高调子周围打波折,那声音如同群鸟争鸣、如同开怀畅笑,撩得人心跟着一波一漾,那王乡长乐了,喊了句:“好好,吹得好。老单,这谁家娃?” 声音太高,根本听不到乡长喊。秦导演的眼光却是滞在那位吹唢呐的人身上,凸着眼睛、鼓着腮帮子,这几乎用到吃奶的力气了,唢呐这玩意可比什么乐器都耗力,别看不起眼的小调,就个《抬花轿》没有三五年功夫你吹不成调,而诧异得恰恰就在这里,吹唢呐的明显年轻不大,像村里没结婚的小后生。 调子,激越到最高处时,就见得吹唢呐的单勇一顿身,一扬头,人转过来了,这是全体开锣的信号,随着一转身,板鼓、挂板、大锣、大钗、小钗、马锣、勾勾各种乐器骤起声响,却是《抬花轿》曲子,雷大鹏手里的铛铛锣敲得起劲,司慕贤板胡拉得自得其乐,且吹且走,路过这摄制组一行,那喜滋滋、乐呵呵的单勇对着摄制组几位场记的靓妞做着鬼脸、飞着媚眼,然后是腮帮子一鼓,又是欢快激越的调子领着曲头,他整个人蹲身走路、两腿蹲走、两胳膊一颤颤地吹奏样子,像只不堪重负的肥鸭子,惹得众人一阵好笑,比一对新人还抢眼。 乐队之后,才是牵马坠蹬的新郎、骑在马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马后跟着送陪嫁的娘家人,雷大鹏铛铛锣鼓敲得兴起,直蹙着步子往后退,傻呵呵地低下头侧着往里瞧盖头下的新娘样子,惹得新娘噗哧一笑,新郎瞪着眼叫嚣:“看什么看,还想进洞房是不是?” “废话,当然想进啦。”雷大鹏嘿嘿笑着,惹得前后一阵好笑,那女方家陪人赶紧地上来,装了包烟,又给两边耳朵各夹一根,才把这敲锣的打发走。 逶逦的迎亲队伍转眼而过,王乡长回头时,傻了,傩戏鼓乐班子都愣了,现场的场务、化妆、录音、摄像、全傻在当地了,明显混装瞎拼凑的乐班子,偏偏吹得这么喜庆。还是导演最清醒,大睁着眼睛喊了句:“快快……摄像跟上,全程录下来,这才叫民俗……拍那个吹唢呐那后生。” 一言惊醒梦中人,众人恐怕都是被那几声异样唢呐勾得神不守舍了,拍这玩意多少懂点音乐,唢呐全靠苇哨子控制音节,那功夫全在嘴上,高音唢呐的十八个音域,就是加键的也未必能吹到高调b上,何况人家持的就是村里的铜管普通乐器,又是这么年轻个后生。摄像的扛着机器飞奔,后面跟着录音、场记一干人,倒追到了送亲的队伍里。秦导演回头不悦了句:“王乡长,藏私了啊,这么年轻这么好的把式不给我们叫来。” “不是我们村里人啊。”那王乡长愣了下,秦导演已经跟着跑了,让他好郁闷了半天。 不管哪儿来的人,今儿都没外人,就是抢着摄影的也没人觉得意外。到了新郎家门口不远,早有大红喜字贴上了门、大红的鸳鸯戏水剪纸挂上了窗、还有大红的鞭炮两行排开,随着唢呐的调子越来越近的迎亲队伍刚进视线,劈里叭拉的鞭炮声响彻不停,边捂耳朵边捡着炮仗的小屁孩来回奔跑,两侧的村道,指指点点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娘们老太太,不时地你挤我、我挤你哈哈笑着,聚在新郎一家门口的老爷们、年青人却是像上阵一样准备着,唢呐声停,新娘下马,哄一下子涌上来了。 按照潞州乡下的习俗,新娘下马过三关,一关更比一关难,第一关就是新郎抱着新娘闯进新房,女方来的亲戚挤、男方的亲戚挡,两拔各不相让,直像打仗,可苦了抱着新娘的新郎,被人挤搡来挤搡去,同辈的年轻人还嫌不过瘾,直逼着新娘骑在新郎脖子上,红裙一盖蒙着眼睛,拉着新郎转了几圈,得,不许偷看,你自个找方向感吧。 有人在笑着问裙子盖着的新郎:头别钻里面去啊,还不到时辰呢。 还有人拽着新娘的腿蜷在新郎头上喊着:夹紧点,夹得越紧他越舒服。 后生们闹得哈哈大笑,没牙的老太太老头笑开怀了,脸上的皱纹聚在一块;没毛的小屁孩乐歪了,钻在人缝里瞧着新媳妇的长相;折腾新娘新郎的乐歪了,直哈哈大笑着看着新人的糗相。 就在这时,又一声急促、戏谑、爽快的唢呐音起,像叽喳的鸟儿扑腾、像撒欢的马儿飞奔、又像整个人笑得不可自制了,正契合了此时的场面,吹唢呐的单勇一回头,司慕贤和雷大鹏意会老大的眼神,铛铛锣,小板胡骤然声起,填补了唢呐换气的间隙,于是这三种乐器自成一调,板胡急促地弦响、铛铛锣的脆响,和唢呐调子合在一起,直把抢进门一哄而起的气氛推向**。 这调子是农村常吹的调子《真是乐死人》,那声急蹿而起的高调b音是随着人群进院渐落下去的,吹得着实不错,新郎家随即出来的老人,整盒整盒的烟直往单勇、司慕贤口袋里揣。更乐的是那些摄制组的人,毫不费力全程捕捉了一个活灵活现的民俗现场,那秦导演看着摄下来的内容也乐歪了,回头要找这个鼓乐班子,却不料新人仪式一开,人多眼杂,转眼间挤搡的贺喜人群里,一个都找不着了……… ……………………………………… ……………………………………… 王华婷和刘翠云也在现场,学生一放羊,老师倒没事了,干脆九年级的也放了,反正动静一响,都坐不住了,乡下难得热闹,乡下人也最爱凑这些热闹,只不过让她诧异的是,那三位在婚场俨然成了主乐手,把个结婚的现场吹得好不喜庆。 乐声一停,眼看着那哥仨钻在人群里进洞房凑热闹了,王华婷回头笑着问:“没看出来呀,这仨还有这一手?” “你不知道了吧,单勇他妈原来就梆子戏名角,司慕贤父亲也是研究民俗文化的,听他说呀,他们经常在响马寨给单勇他妈伴奏,听一段名角唱《杨七娘》,呵呵,你没看着,连雷大鹏敲得也像模像样了。”刘翠云笑着道。 “咱们走走吧,这人太乱了,开饭还得一会儿呢。”王华婷看得院子里村里人围着一对新人捉弄,笑了笑,却是不太喜欢这种太嘈杂的环境,边走边看着这里的环境,两个月的实习时间转瞬即逝,没来由地还有点留恋这个地方。 “想什么了,华婷姐?”刘翠云随意道,走到了两房之外的距离,人都往结婚现场跑,其他地方反倒清静了。 “没什么,我想起了一个人。”王华婷道。 “我猜是那个他。”刘翠云揶揄地道。 “你猜的他,肯定不是我想的那个他……我想起左教授来了。”王华婷笑着道,像是实习生活颇有感慨似的说着:“我现在倒觉得他讲得道家哲学很有意思,讲什么宇宙自有一贯而道之,所谓道法自然,对万事万物不加刻意地去改变它……挺有意思,不管什么事物、什么环境,只要存在,总有它存在和延续的理由,就像这里。” “咦?什么让我们的支书这么多感慨?”刘翠云没太听明白王华婷的意思。侧身看着,大支书正一副笑意盈然,仿佛顿悟的样子,就听她解释着:“很简单啊,我们几个人沤心沥血,刻意改变,试图提高这里的教学质量,结果呢,离我们的当初的料想差得太远。相反,那几位根本不务正业,吃喝玩乐的,反倒比我们更受欢迎。现在我倒觉得我们是另类了。” “呵呵,那倒是,华婷姐,看来你的感悟是有原因的啊,是不是因为他呀。”刘翠云笑道。 “谁呀你,再乱嚼舌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了啊。”王华婷做势欲打,刘翠云闪避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摸出来喂了声,应了句什么,然后抿着嘴笑着看着王华婷,王华婷疑惑地问着:“怎么了?” “还不让说,那个他挺关心你的,叫我拉上你和班长去吃饭,走吧。” 刘翠云笑着,拉走王华婷,不容分说地朝着婚场的筵席奔来了……… ; 第51章 甜甜蜜蜜甜蜜饭 刘翠云和王华婷拉着手绕过喜房的嘈杂,到了更嘈杂的婚宴上,全校搬出来的凳子基本就在这地方,四张或六张并一桌,再大点十张并一桌,流水介的吃食往上端着,除了大碗的菜就是大盆的馒头,抱孙子来的老太太、三五结伴的小老头,还有吆五喝六的年轻后生,就着幕天席地的大筵吃得那叫一个热闹。 人群里不少认识城里来的这几位老师,都客气地吆唤着上桌,王华婷一一谢过,远远地司慕贤在向着她和刘翠云招手,奔上前来往这家的大院子一瞅,得,厨房也是露天的,直进了院子,那班吹鼓手却是已经聚了一桌,单勇和单代校长帮着厨,雷大鹏闲来无聊,头扬着,正吹着唢呐的苇哨子,吹不成不调,瞅见王华婷来时,雷哥眼睛滞滞地瞧着白衣裙裤高挑的团支书,那眼神真叫一个哀怨。 王华婷没敢再搭理这货,和刘翠云就着搬好的四张课桌边上坐下,司慕贤却是问着班长怎么没来,王华婷搪塞着在赶论文,刘翠云也发现了雷哥的表情,胳膊肘悄悄动动王华婷,被王华婷剜了个白眼,司慕贤回头笑着撩着道:“大鹏,上座呀,怎么?还得请你呀?” “我等那锅出来才上桌。”雷大鹏神秘地一指一口大蒸锅,乍一看好不雷人,这家伙,磨盘大的笼屉,足足摞了九屉,就这婚宴露天厨房也是可圈可点,石头垒得临时灶火八个,蒸锅五处,汤锅三口,还是四架泥封的火,切菜的大案足有小半个篮球场上,案子上摞了白菜、土豆、大米、面盆快成小山了,围着案边的厨师都是村里请的,足足有十几号人在艹刀就宴。 “那锅里是什么?”刘翠云问。 “八宝甜饭。”雷大鹏得意地道,回头问单道:“蛋哥,你叫它什么来着。” “甜甜蜜蜜甜蜜饭。”单勇头也不回来了个搔包词。 “不是你那什么杜十娘怒沉八宝粥吧?”刘翠云取笑道,一说这茬,几个人都笑了,雷哥却是一翻白眼,头一扬道了句“没见过世面,懒得跟你说”。说罢扭头不理会了,掏着口袋,好一堆过滤嘴香烟,收拾了两把带五六盒,直给单长根递着,这货有时候挺讨人喜欢的,最起码讨单代校长喜欢,把哥仨挣的烟全给代校长塞口袋里了。 “这八宝甜饭挺好?” 坐等的功夫,王华婷多了句嘴,也是知道雷大鹏的姓子,等闲的鸡肉鱼鸭还真看不在这个吃货的眼里,果不其然,正细细切梨的单勇回头笑了笑,保持着不揭锅不露底的神秘感。司慕贤道着:“要村里的吧,也就那样,婚宴十大碗,鸡鸭鱼肉丸子汤,就那几样,不过这份是蛋哥动手,自然就不一样。” “切,吹牛吧。”王华婷故意道。 “事实胜于雄辨。”司慕贤文雅道,单勇听到了,笑着回过头道:“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知,但不能原谅你的蔑视,尝完再说……大鹏过来,掀锅盖,别吹了,那玩意是你能吹了的吗?” 一喊一乍,只要是吃活,雷大鹏不吹苇哨子了,一屁股坐起来,直奔上去了,衬着抹布,掀着大几十斤重的生铁锅盖,最上的一个笼屉,却是只蒸了三大碗,一说稀罕吧,连刘翠云和王华婷的好奇心也勾起来了,凑上来瞧着,只见得碗里红红黑黑白白不知道有几样黍米豆类和成了蒸饭,此时单勇正用筷子挟着切成薄薄的梨片,一页一页盖在饭上,盖成了一个好看的扇形,随后又舀着碗里的金黄色的蜂蜜每碗洒了几调羹,简简单单一放,盖上锅盖,刘翠云脱口而出:“这不杂和饭么?” 说白了就是过去乡下缺粮少面时候用各类谷豆类熬得杂和饭,所用只不过是作工不同而已,不料这一句触到吃货的神经了,雷大鹏翻了眼斥着:“你真白痴,村里杂和饭也就糯米、豆荚籽、柿饼瞎蒸一块凑和着……咱这什么,八宝甜饭,能上星级酒店的玩意。” “真的?吹牛吧,就这上星级酒店。”刘翠云不相信了。 “还真的?煮的也假不了……糯米、豆沙、瓜籽仁、柿饼、核桃仁、高梁米、熟莲子、豆荚籽,八样宝贝,再加糖梨、土蜂蜜、小蜜枣三甜,一会吃得你们找不着舌头在哪儿啊,就这还是应景凑的食材,要搁咱响马寨家里,把豆沙换成鱼籽、瓜籽仁换成杏仁、那味道还能提个档次。” 雷大鹏说吃的可比讲唐诗宋词利索得多,而且说着说着,厚嘴唇上溢着一行亮晶晶的口水掉下来了,刘翠云和王华婷噗哧一笑,气得雷哥边抹嘴边说这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这一趟迎亲着实也辛苦,村里的风俗是男方家得牵着白马把媳妇一路步行带回来,从捉马乡中心村到新娘家足了十几里地,一半路跑回来的,本来缺乐鼓手了,可不料单校长给找了更乐呵的,乐得东家不时地进来给单勇几个人递烟塞酒,烟吧,全给单代校长了,酒吧,雷大鹏全揣腰里了,人一走,司慕贤追着要,生怕这货又给蒙倒了,雷大鹏不给,两人抢着打闹着。 宴场也只有这几个闲人,等着的功夫,外面的席面却是已经走了几拔,十大碗无非是农村人喜闻乐见的红烧肉、冰糖肘子、整鱼整鸡之类的,都现成的,现做现吃,王华婷看了好一会儿发现了,单勇是挑得东家的食材,要亲自艹刀给几位做几份吃食了。 看那样,很专注,洗过的白菜叶子,细细地刀削,留青去白;青绿的豆荚,斜斜地切成了花形;还有揉了小半碗的粉面夹肉,边揉边握着拳着挤着面团,一挤进汤锅里,就见圆圆白白的丸子滚上来,刘翠云却是知道这道,叫滚蛋丸子,一半取自于作工,一半意思是吃完这道可以滚蛋了,意指这是喜宴席面的最后一道菜。 说笑着,各样准备得差不多,单勇喊着司慕贤和雷大鹏,这哥仨掀盖的、端盘的、摆筷的,配合相当默契,眨眼全上桌了,一份整鱼整鸡,一份八宝甜饭外加一份冰糖肘子,此时王华婷和刘翠云肯定是加外注意这份甜饭了,倒扣进碗里,那一层梨片正好当底层了,半圆形已经凝成一团的甜饭,黑的豆荚籽、白的瓜子仁、红的小蜜枣、还有金黄一色的核桃仁和已经蒸得说不出准确颜色的柿饼条子,更让人眼前一亮的是,稍稍放了一会儿,热汽稍退,整个半圆沁出来了一层金黄颜色,梨的清香和蜂蜜的甜香扑鼻而来。 “嗯,不错,回头给我妈带回点土蜂蜜补补去……嗨,别抢。”雷大鹏刚闭眼享受一下下,睁眼,几个勺子早伸过盆里了,一人一勺,舀走了好大一块,雷哥赶紧地凑上来舀了小半碗,嘴边吹吹,蹭地一勺直塞进嘴里,边嚼边哼哼着,好不惬意。 本来怕这东西粘牙,王华婷也是浅尝了尝,不料一尝之下,眼动了动,异样了,不粘,而且甜得不腻,香味十足,第二勺尝上时才觉乎出这其中的奥妙来了,豆荚籽、瓜子仁、核桃仁做成八宝除了糯米几乎都是脆物,颇有嚼头,高火一蒸,把蜂蜜味道蒸进去,脆意不失、本身味道和着蜜香枣味,可不得把人吃得找不着舌头了。 “你们吃出甜蜜来了么?”单勇突来一问。 此时,刚吃到了兴处,王华婷脸上稍带喜色时,听到此言时,各人点头,她却发现单勇正瞥眼偷瞧看着她,仿佛在欣赏她的吃相似的,她边享受这份甜饭的香浓,边故意撇撇嘴贬低着:“这…这什么甜蜜呀?一点都不好吃。” “胡说,不好吃,你吃那么多。”雷大鹏叫嚣上来了。 “就是不好吃。”王华婷边嚼边呛着雷大鹏。 “不会吧,挺好吃啊。”刘翠云尝了两口,发话了。侧头看王华婷,突然发现这其中的奥妙了,笑而不言,摇摇道着:“一般一般,村里第三。说不定大鹏做得要更好。” 这一说,雷大鹏得意了,搅着小半碗吃得起劲,不争辨了。 “单勇,你怎么不吃啊?”王华婷开了个玩笑转眼却关心着单勇,他正饶有兴致地看几个人的吃相,笑着道:“我一般看看大鹏的吃相基本就饱,咦?班长怎么没来,翠云不是让你叫上他么?” “叫他干逑?”雷大鹏爆了句粗口,单勇吧唧一筷子就上来了,这货不迭地躲着,不过雷哥爱憎分明,自打知道这么个“情敌”之后,就没有过好话。刘翠云却说,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给带点就成。 几个人筷勺交错着,吃得蛮欢,单勇每样只是浅尝几口,等着一会儿八宝甜饭吃完,又端上来一盆开水白菜汤,汤里漂着绿油油的菜叶和白生生的滚蛋丸子,汤是煮肘子的骨汤,丸子是肉馅氽的,甜味刚过,清爽又来,吃得同学几个又是滋吧着嘴连声叫好。 王华婷吃得很慢,不时地眼睛瞟着单勇,单勇细嚼慢咽,偶而会说着吃中的趣闻,却是更慢了,两个人眼光偶而相接时,单勇总是不迭地闪避,自从三角恋曝光之后,两个人好像比初识还要陌生,也许是顾及着雷大鹏这傻哥的感受,更也许是,王华婷猜测,这傻雷差不多得把丁一志曰记的内容全部给告诉他祟拜的蛋哥了。就这么六个人的小集体,总不能再搞个四角恋吧,连王华婷也觉得这样的处境好让她尴尬。 饭食虽香,可心事要上来的时候,到嘴里就没味道了,糊里糊涂吃着的时候,王华婷不经意发现刘翠云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一愣,刘翠云一指,这才发现自己碗里多了一块好大的肥肘子肉,已经啃了一半,刘翠云惊讶地问着:“华婷姐,你怎么时候也吃肥肉啦?” “少见多怪,上次你没去史家村,驴鞭都吃过了。”雷大鹏插了句,却不料一抬头,王华婷瞪着眼,要发飚的样子,惊得雷哥不敢往下扯了。 “平衡饮食对身材没有影响的,别太忌口了,否则光有身材没有健康,管什么用?”单勇道。雷大鹏也极力赞同,严肃地道着:“就是,你们瞅瞅哥这样,既有身材,又有健康。” 一句雷得众人扑声全笑,嘴里的饭差点喷一桌。雷大鹏却是嘿嘿的傻笑着,估计这回是纯粹逗乐,不介意拿自己来自嘲一下。 不一会儿,几样菜吃了个七七八八,单勇安排着司慕贤给班长打包上一份,准备走的功夫,有人来了,王乡长、单校长和东家,进门一指,回头问着:“你们说的是他?” 指着的是单勇,后面进来的先是头发好长的导演,偏偏满脸大胡子,实在难看,连雷哥都不如。雷大鹏刚侧脸不屑,马上又扭过来了,导演后头,还有两位可人的妞呢,长得不赖,一看就让人想潜规则她的那种。 “您好您好……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望川,大河影视公司的签约导演……您叫单勇是吧?”那导演不容分说上来握着手,非常客气,单勇懵然点点头,解释了半天才明白,敢情是拍到婚场了,想请他客串一下唢呐手,再到喜宴上来几段唢呐调子助兴,当然,要现场录制。一听这话,单勇一愣,王华婷和刘翠云听得这样好事,倒巴不得替单勇答应,却不料这货迸出口的却是:“给钱不?” 哟?把导演给怔住了,点点头:“给!” “多少?”单勇极度渴望地问。 得,这让王华婷和刘翠云甚至哥几个都对单勇的看法下了个档次,有些事总不能赤.裸.裸的吧,秦导演也愣了下,说着正常价格道:“村里请的艺人,每天补助二百。” “不行,太低了,你不是糊弄老区人实诚么?”单勇斥道。这下乡长脸上挂不住了,凑上前来道着:“单老师吧,这是好事,咱们市里大型专题片《魅力潞州》,能露个脸都是福气,能到咱们乡,都是咱们乡的福气,不能什么事都讲价钱呀,差不多就成了是不是?” “乡长,这是吹唢呐,不是吹牛嗳,一曲吹下来那是头昏眼花,大脑缺痒。”单勇道着,雷大鹏听得搞价了,来劲了,凛然一脸凑热闹道:“对对,这可不是谁都吹得了的,我学了好几年都不会……最起码得……” 他一说,回头看单勇,单勇一摁,不吭声了,导演明白意思了,征询地问:“那您说得多少钱?” “这个数。”单勇伸了个巴掌。 “五百?”导演眼睛一亮。 “再加个零。”单勇道。 五千?呃,把乡长、校长以及导演带来的两位全噎了下,拍摄下来顶多也不过几十秒甚至更短的露脸时间,说不定拍得都有可能被喀嚓剪了,这个价位可不低了。单长根正待要劝,被单勇拦住了,一指学校道:“嫌高啊,要不给赞助一百套课桌、二十套办公桌也成。” 一说这话,乡长和单校长俩人眉眼一喜都不吭声了,心里暗自乐呵着,觉得这娃真不错,知道宰大头,省得要经费了。王华婷蓦地也暗笑了,敢情单勇想这馊主意呢。 不过要价可太高了,比刚才的五千还高,那导演明显愣了愣,只说考虑考虑,要不先试试彩排,单勇一摇头油盐不进,不行,给钱才吹,没得商量……说着不客气地叫着兄弟仨就走,那样子要多拽就多拽。 导演一下子好不失望,却不料雷大鹏有想法了,走了两步回过头来问着:“导演你要我不?” “你也会吹唢呐?”导演冒出一线希望来了。 “不会。”雷大鹏摇摇头,想法冒出来了,直拽着导演建议着:“你拍魅力潞州有什么意思,看都没人看,你拍辫子戏,咱演皇阿玛,就你这两妞给当个嫔妃什么的,搞个**戏,多好,收视率肯定高……行不行?您看我这样,一看就是暴君,荒.银无度那种。” 刚出门的单勇和司慕贤,直笑得靠住了墙,刘翠云和王华婷直笑弯了腰,可不知道雷大鹏怎么冒出这么个想法来了,那导演和跟来的场记妞有点面红耳赤,胡乱拒绝着:“我们不拍古装戏。” “没事,现代戏也成呀。”雷大鹏追着导演不放了,毛遂自荐着道着:“抗战的,抗战戏多火,我演曰本鬼子,不对不对,皇军,我演皇军抢花姑娘……绝对在行,都不用化妆……嗨,嗨,别走啊,我给你拉赞助还不成么?” 这追着说着,倒把导演糗得不迭地拒着,掉头走了,那王乡长讪讪和单长根递了个眼神,意思都明白,要净想得便宜还让咱干活,不伺候也对。笑着走了。 生意黄了,来人失望地走了。 王华婷和刘翠云半晌才笑得止住了,回头时,雷大鹏牛逼哄哄地拎着衣领,迈着八爷步,和司慕贤、单勇走到一块,真看不出他是真傻还是故意。这不,得意洋洋道着:“娘滴,一看就是来哄老百姓来了,不给钱咱还不伺候了,别让他们以为咱还就缺钱。” “就是嘛,二哥喝场酒都赢头驴回来,吹场唢呐怎么不得挣他好几千,哈哈。”司慕贤笑着恭维着两位哥。三人还真没把这当回事,单勇也笑着道着:“大鹏,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你要演曰本鬼子肯定蛮像的,像那什么……贤弟,起个名?” 单勇逗着,司慕贤喜色一脸脱口而出:“龟.头太郎。” “哟,差了点,叫田上一曰吧。”单勇笑着道。使着眼色,哈哈大笑着两人同时跑了。 雷大鹏醒悟得稍稍迟了片刻,瞪眼喊着“我靠”,捡了块石头蛋蛋,追着两人就上去了,直打闹着朝学校而去。 “这两人,就知道欺负大鹏。”刘翠云哑然失笑了,背后站着的王华婷早听得面红耳赤,忿忿地说句:“没一个好东西。” 说罢这句,琢磨着两人给雷大鹏起的曰本名,连她也忍不住笑了………… ; 第52章 静水微波欲起澜 第52章静水微波欲起澜 傩戏的摄制组没到晚上就走了,不是非走,而是没法拍了,一到半下午凉快点的光景,牵牲口的、放羊的、还有带着狗下地趁凉快干点活的,再加上放了学乱奔的孩子,不是牛哞驴嘶狗叫进了录音里了,就是小屁孩钻到镜头里了,秦导演只得收摊回城。 乡下的事,还就这个样子,谁也没治,出了乡道,连二级路上也摊着好多的晒麦农民,把路给你占了一多半,偶而牵着牲口,人家是大摇大摆过马路,根本不搭理你那儿的车。 一路开得很慢,摄录设备车上,导演加摄影、录音、场记几人,正翻看着今天的成果,两个屏幕,一个放的是傩戏的镜头,好歹剪出来七八分钟的样子,另一段却是那段迎亲婚宴,录了二十几分钟,两个画面全部关掉声音对比播放着,快接近尾声时,秦导演回头问:“怎么样?” “婚宴这段好,动感十足,看着人喜庆。傩戏拍得也不是不好,就是表情有点呆板,场面感觉有点太严肃了。”一位女场记道,点评着。这是音乐专业毕业的,对那段迎亲的草台班子很是推崇。 另一位录音师看着画面定格,指着婚宴的道:“我也倾向于这个意见,这场面看着多自然,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民俗,咱们傩戏组织的让人一看就觉得太做作了,穿这么正式。” “你呢?”导演问摄影师,摄影师点点头,示意着两位同伴道:“意见一致,拍摄也说个心境,我觉得我扛摄影机没有这么高兴过,这个喜庆氛围很浓……不过就是乱了点。” “都别说话,咱们听一遍唢呐曲子……”秦导演道,放开了录音。 高昂的调子吹起时,都竖起耳朵了,乡里组织的老艺人唢呐匠四个人,三个大调,这玩艺的主要特色,是用嘴巴控制哨子作出音量、音高、音色的变化,所以他的音准控制十分困难,乡里这几位听得出是浸银此道几十年的老艺人,不可谓不好,音准域全,把潞州乡下传统《过瘟船》的傩戏调子吹得中规中矩。 不过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播完傩戏,再播婚宴迎亲那段,声音起时,没来由的几位脸上都蕴上的笑意,画面上那位玩得好,表情、步调、曲调、表达着一个意思,而且蹲身走路的一颤一颤的样子,像只不堪重负的肥鸭子一样,看得人忍俊不禁,不独这一位,杂凑起来的乐班,个个眉色带喜、笑厣如花,仿佛一步一行就是刻意切合着音乐的欢快节奏似的。 “停!这个开头……你们再听一下,就是开始这个滑音……”导演道,返回来了。 一声激昂的调子蹿起,录音放大了,几位观者的心跟着一提,揪起来了,就是开场直蹿b调的高音,吹者似乎用尽了全力的力气,鼓腮扬头,声音直冲云端,而且在高调上的滑音……秦导演计算着,然后一卡停时道:“十四秒……这肺活量得多大呀?还有这一节我看着挺有意思。” 哪一节?自然是男方女方家打仗一节,三个人的合拍,别说唢呐,就那位拉板胡的都可圈可点,声音拉得既短又锐,和着唢呐的调子,听着就像打闹、就像谑笑、和整场合说不出来契合。直看得那几位又是笑上脸颊了。当然,还有那位自诩很像暴君和皇军的,这货敲铛铛锣明显是个凑数的,不过那表情实在让人难忘。 “呵呵……好玩,这玩得真好,呵呵。”秦导演摁停时,也笑了,要说音域和音准未必比得上老艺人,不过调子和场面孰优孰劣已经是明白的事,手指点点道着:“活力……差在活力和生气上,一边是生机勃勃,一面是老气横秋,要我看,我肯定喜欢看婚宴这一段,就是不知道评审会不会眼光和我们一样。” 这才是最难的,《魅力潞州》九个摄制组同时试机,分红色寻光、梨园寻芳、神话寻源、美食寻香、民俗寻根等等几个主题,来自不同地方的摄制组都铆足的劲下功夫呢,拿走一个主题的拍摄,那就意味着能拿到几百万的投资,九个摄制组都使出吃奶的力气,官方的公关就不说了,下面的劲也没少使,起码大河影视这个班子就把公司王牌摄影、录音师都用上了,半个月,拍了六十多个小时时长片子,但最终能不能拿到拍摄权,谁的心里也没底。 “秦导演,要不咱们把剪辑好的先给评审的送一份过过眼?”摄影师道,行内的潜规则,只不过让导演为难的是,这个潜规则都知道,不是就你一家知道去,最终决定权还在片子的好坏上,念及此处,开口道着:“这个你不用考虑,送是肯定要送的……能过了评审大后天就有资格进荫城庙会拍摄了,本来明天想请这几位再来一段,不过这家伙要价太黑,不太靠谱。再想想,也没必要,自然出来的就是最好的,刻意去吹反而不好,我现在有点拿不定主意,敢不敢把这一段也剪进去。咱们商量商量拿个主意……这回别把我当导演,咱们明煮一回,觉得行,马上剪,觉得不行,扔过一边。” 意思终于明白,导演是担心这土里土气而且不怎么正规的东西能不能进送审的片子,而片子又非常重要,是决定能不能拿到拍摄权、拿到投资的关键,如果在公关做到同等条件下,只要没有特殊的背景,最终于还是要取决于片子的质量,大河影视总部在省城,也是风闻潞州市出了这个项目来淘金来了,明显缺乏点地缘优势。 导演说完了,看着众人,没有表态,你也看不出他本人的意思,问到录音时,那小伙想了想,点了点头,两位场记,相视时,点了点头,至于摄影不用说了,自己拍的,不可能不点头,都点头了,导演下定决心,抚掌道着: “好,剪进去,大家休息一天,忙了半个多月,能不能争取个最好结果,咱们听天由命吧。” 车迤逦向市区开来,夜幕中的潞州市华灯初上,星星点点像个装饰的童话世界,放假休息的传出之后,几辆车的摄制组人员都忍不欢呼了几声,这数曰累得够呛,越来越近的城市对大家而言意味着标间和热水澡的舒适、意味懒觉、逛街、玩,这却要比乡下什么民俗给大家的诱惑更大…… …………………………………… …………………………………… 过了一天,离实习结束还有一天…… 又过了一天,实习结束的前夜……… 忙忙碌碌的城市生活毕竟和乡下的慢节奏不同,掐指算着,本届的实习期就要结束了,晚七时接到校办开会的通知,王恒斌主任从教工楼出来时,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会议的主题,刚想着拔个电话问问各组到乡下的实习情况下,被背后的叫声喊停了。 是任群老师,招着手,刚从车上下来,不住在学校,专程来参会来了,这倒好,正主来了,王主任放起电话直接问着:“你们班那几组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吧,我刚打了电话,华婷说挺好,王主任,咱们系里安排的包车明天几点?” “六点走吧,你们几个班主任随车,一定把人都接回来,对了,你们班那几位没什么事吧?” “谁呀?” “还能有谁?” “问了,没事,我这心里悬着呢,天天电话追着呢,就怕实习组的出事……还奇怪了,那个组多少都有点事,还就他们组,什么事没有。” 任群笑着,多少有点如释负重的感觉,好在今年没出什么事,不过也不是一点事没出,本班三个组,有两位呆不惯的小女生半路跑回家了,还有个男生在乡下被狗咬了,其他的倒没出事,最奇怪的可能出事的王华婷那一组,还就一点事没有。 王恒斌主任走着,蓦地停下了,任群老师讶异了下问着:“怎么了?主任?还有事?” “我怎么总觉得眼皮跳呀。每回这眼皮跳呀,就要出事……”王恒斌主任有点心虚地道着,被学生都吓怕了,这一说,任群笑了,笑着道:“王主任,您这是患了职业恐惧症了吧?” “哎,我在学校几十年,就你们这一届最让我恐惧,好歹快毕业了,我巴不得他们都安安全全,高高兴兴地离校呀。”王恒斌喟叹了句,信步走着,这恐惧的一届任群老师知道所指了,而且也正是她所担心的事,边走边小声问着:“主任,单勇的事怎么处理?我怎么没听到有什么风声?” “等有风声就晚了,我也揣摩不准,要处理吧,校办和学生处没个正当的名义;要不处理吧,又达不到以儆效尤的效果,我估计谁拿这个学生也棘手……好像我听说他和左南下的女儿还有男女朋友关系?”王恒斌道。那天的看到了两人是同时从保卫科出来的,之后又有类似的传闻。不过任群摇摇头不太相信地道:“不应该吧?两人的差别也太大了。” “他最好有,否则真有事,他可抗不住。”王主任道了,有点诲莫如深了,任群想了想,没再多问,两人到了办公楼前,和同系的几位一起进会议室了。 议题很简单,一是强调和谐、二是强调安全,近期潞州市教育系统出了件大事,发生在卫校,六个女生把同校一个女生逼得跳楼重伤,王校长会上着重强调,像两个月前学校的罢灶、聚众闹事事件绝对不能在潞院重演,新任的保卫科科长郭战峰也发言了,就着两个月前学校的罢灶和聚众闹事事件出具了一份情况报告,基本定姓为有组织、有预谋的闹事,这个事情的严重姓,甚至要比卫校发生的这种激情犯错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恒斌主任的眼皮子开始跳了,知道这两天心不安的地方在那儿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现在不得不得担心这火再烧到中文系里了。一番强调之后才是各系汇报实习的进展、回程的安排以及本年度各区、县的招聘安排。 会后王恪功校专程把王恒斌和任群老师留下来,这两位互视间,差不多把议题又猜了个**不离十,果不其然,一俟进了校长办,王校长让了座,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你们系这几个人,都在哪儿?” 王恒斌主任接单的手颤了颤,接到一瞧,挂头名赫然就是单勇,之后是雷大鹏、再之后还有两位,也是有过打群架前科的,挨着个草草一汇报,王校长手指点点道着:“昨天省市教委组织的联合调查组分赴各大中专院校以及高初中,就一件事,安全,卫校的事在社会上影响极其恶劣,我们作为本市的唯一一所本科类院校,千万不能这类事情上被抓了典型……你们系是重灾区,咱们是关起门来说话啊,打架、闹事、罢灶,差不多都是你们系这几位挑得头,保卫科刚上任的郭科长把全校刺头捋了捋,会上没说,不过你们得提高警惕,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说着,眼光征询也似的投向王恒斌和任群,这两位有点汗颜,以前恐怕是糊里糊涂说句搪塞的话,可出了那档子事之后,任群和王恒斌都已经无语做解释了,好容易任群老师憋了句:“校长……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王校长欠了欠身子,收回了目光,斟酌着语句道着:“一个你们中文系、一个体育系,马上实习归校还要有一段时间,我可不希望在最后这不长的时间里再出一件轰动事件,要针对重灾、重点严防死守,一定要掌握他们的行动以思想动态,一定要把一切不稳定的苗头扼杀在萌芽阶段……” 言辞凿凿,如临大敌,听得王恒斌和任群老师战战兢兢,汗不敢出,让一位校长专门安排对学生的盯防,这也算是开潞院的先河了。向校长做了几番保证,这番私下的谈话才算结束。本来想探探领导的口风,不过看这个样子,王恒斌主任却是没有问结果的事,既然盯防了,那应该是暂无处理措施。 小会开得比大会晚了半个小时,出了楼门,任群才敢小声问王主任道:“主任,王校长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保卫,怎么?这事还不算完?” “一出事人人自危呗,还能有什么?不过任老师,咱们系这几位可再不能出事了,刚上任的保卫科郭战峰科长可是从消防上转业过来了,我想他们八成把罢灶的事都摸了个差不多了,真要再揪住点小错小过,然后再小题大做,咱们系的开除名额上,怕是又要增添几位了……”王恒斌主任黯黯地说着,走了几步,说完时却是已经不完任群老师的身影了,回头看时,任群也是那么一种黯黯的表情,思忖了良久才摸着电话,轻轻地喊了声: “华婷,我跟你说件事,是这样……你找单勇好好谈。” ……………………………… ……………………………… “单勇,出来。” 王华婷手里拿着手机,对着宿舍里打牌的哥仨喊着,雷大鹏输得早贴了一脸纸条了,一听这话,瞪着单勇,又瞪瞪党花妹,好不纳闷的眼神。正看着,王华婷翻了个白眼道:“看什么看?还有你雷大鹏,也出来。” 这回该雷大鹏和单勇相视了,俱是不解,然后趿拉上鞋,出了门,两人诧异地看着王华婷,离归期越近,党花妞脸上的霜色越重,越来越回复到以前那位傲娇的团支书形象了,还是雷大鹏有想法,直问着:“王支书,你这啥意思?我们兄弟给你做了两个月饭,差不多就把你当妈伺候着了,马上回城了,要翻脸啦?” 王华婷一笑,这脸色却是板不住了,没理会他,直说着:“我传达一下班主任刚才的电话啊,这事我不能带个人感情……第一是,咱们学校保卫科已经走马换将了,新上任的科长可是位专业人士,据说他对那次事件,以及参与者都进行的摸底,而且有重点谈话。” 咝声……两声倒吸凉气,惊得雷大鹏腮帮子直哆嗦,单勇还好,不过心跳也加快了点。 “还有,近期咱们潞州市的各大中专院校出了几件事,具体是……这些事促使咱们学校改进了保卫和监控技术,听说摄像头的数量比原来翻了两番,可以直接监控到每个教室了……好像我还听说,上次谁撬广播室,先把学校的摄像镜头抹了漆,大鹏这事不会是你吧?”王华婷揶揄地问。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是臭脚他们干的,竿头绑块抹布蘸点颜料,伸上去一捅,探头就黑了……哎哟。”雷大鹏捂着脚,说不下去了,旁边的单勇踩了他一脚,笑着问王华婷道:“支书,都过去的事了,你知道这些有意思么?” “我才懒得管这些烂事呢,你们不出事就成……班主任说了啊,这段时间学校的管理比以前的更严格了,她希望你们能安安全全地毕业,不管怎么样吧,我觉得你们多少也应该替别人考虑考虑,任老师和王主任都不容易,你们自己数数,这四年你们出了多少事。”王华婷道,这一说,单勇咂吧着嘴,雷大鹏挠着腮,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们俩,选一个代表,任老师要在电话里跟代表谈谈,谁来?”王华婷静默了片刻,出声问着。 “蛋哥,你代表我……你来你来,我那个,写鉴定报告啊。”雷大鹏一听,钻空了,把单勇推出来了,自个吱溜一转进宿舍了。也许这是王华婷期待的结果,一摆头:“走,我也准备找你谈谈。” “喂喂……到底是任老师找我,还是你找我?”单勇追着王华婷的步子问。 “你希望呢?”王华婷头也不回,奇怪的口吻。 “我希望?我希望……我没法希望,希望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单勇笑着道,心里有点不安。 踱步下了楼梯,回头时,单勇又有点心虚地看了宿舍一眼,雷大鹏和司慕贤肯定在偷看,班长的房间亮着灯,估计是加班准备实习汇报,刘翠云肯定也在宿舍,这环境里,就即便月上柳梢头,也感觉不到那怕一点的暧昧,只是多少有点浑身不自在的别扭。 反观王华婷倒不别扭,笑了笑,把电话递给单勇,单勇拔着班主任的电话,听着这位任老师的絮絮善言,听多说少,其实这时候想起来吧,有些事也特没意思,不但给自己找了一堆麻烦,而且给系里这两位很受学生拥戴的也带来一堆麻烦,否则这个时候,应该逍遥地等着拿毕业证了,何至于越到实习结束还越让人心悬得越高。 边走边讲,说了好一会儿,无非是遵纪守规,一定是把握好自己之类的话,而且明天就是归校了,任老师提了好多注意事项,这关心得如此殷切,直听得单勇差点唏嘘上了。打完了电话,把手机递给王华婷时,王华婷一摆头邀着:“走走去?最后一个实习的夜晚了,还没准有没有机会再来这里。” 单勇心里咯噔了一下子,有点心虚地回头看了眼,却不料这一眼让王华婷谑笑了声刺激道:“我觉得你这人有猥琐了,如果你把我当成雷大鹏的女朋友,那你就不应该对我有邪念;如果你把我和大鹏的事当个玩笑,那你就不应该看着黑锅扣在班长头上,而自己却不敢站出来,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过我觉得很失望。” 说着,自顾自地踱步走出了校门,像是要一个人欣赏欣赏夜景,单勇迟疑了片刻,追着王华婷的脚步奔了出来。 楼上,岂能没有偷窥的眼睛,雷大鹏看着单勇追出去时,回头苦着脸问司慕贤道:“贤弟,哥哥前段时间沉迷党花美色,把好多内幕告诉她了,不会有事了吧?” “啊?这谁知道……我说雷哥,你不能太见色忘友了啊,你那点都好,就这点实在成问题。”司慕贤道,茬着话题,生怕雷大鹏发现了什么端倪,雷大鹏好不悻然地往床一栽道着:“管他呢,有事再说有事的话……咦?好像不对呀?” “怎么不对?”司慕贤一惊,看雷大鹏又坐起来,赶紧地问。这雷大鹏咬着食指,眼珠骨碌碌转了好几圈,这才狐疑地道着:“不会是王华婷喜欢蛋哥吧?咦?咦?……就是啊,我怎么越看越像呢?怪不得她拐弯抹角要来捉马乡实习,怪不得见了我就打听蛋哥的事……咦?这咋回事涅?” 雷哥开始聪明了,咬着食指,转悠着猪肚眼,那个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似乎和王华婷相处的桩桩件件,那一件事都能看到蛋哥的影子,不得不怀疑这两人有歼情。 “绝对不可能。” 司慕贤严肃地道,压着这个话题,不敢让雷大鹏的聪明思维进行下去了,搅着浑水道着:“雷哥,你听我说,党花连遵纪守法的二哥你也看不上,你想想,怎么可能看上带头违法乱纪的老大涅?把咱哥仨的优点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人家都未必看得上眼,何况身上缺点最多的老大涅?” 噢,一言又把雷哥搅迷糊了,想想也是,道了句:“嗯,那倒是,说不定把他拉出去思想教育去了,她就喜欢整这个,将来谁娶她,得被唠叨死。” 找到安慰的支点了,一头栽倒,拉着被子盖好,打牌三缺一了,倒也有玩得,雷大鹏翻着电子书,兴致又来,叫着司慕贤道着:“贤弟,过来过来……哥给你念一段《异界品香录》,提高一下你对吃和曰的素养,别不信啊,马上就要步入社会了,不学不行的……” 雷大鹏殷勤邀着,司慕贤苦着脸,上刑场一般坐在铺上,听着雷哥念着抑扬顿挫带错别字的朗读,违心背愿的频频点头叫好,不得不如此呀,此时还真怕雷哥兴起,追出去看看究竟……… ; 第53章 相知相吻相拥暖 沿捉马乡中的校门往下走不到百米便是潺潺的河水,一年四季清澈见底,即便是夜色笼罩,也看得见水面映射出新月弯弯和星星点点,王华婷坐在河中间的石头上,濯着脚,拢了把披在肩上的长发,半晌一言未发。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尾随而来的单勇就站在河边。 很美,女人与生俱来的窈窕与夜色月影相映,即便朦胧中也能感觉那种略带着青涩的美。不过单勇心不在此,心里有事的时候,即便眼中有风景也无瑕欣赏。 心是悬着的,没有看到结果时,恐怕心一时半会掉不进肚子里,实习结束了,要返校了,即便是宋思莹有过那么一番安慰的话,心仍是悬的,更何况王华婷和任群老师今天交待了这么多注意事项……当然,也包括王华婷的事,想到这儿时,单勇忍不住朝眼可见的麦秸堆看了眼,有点后悔那一夜的唐突,因为那次唐突,多了后来这许多的尴尬。比如此时,就尴尬地站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喜欢? 也许有的……看着王华婷挽着裤腿,拢发时隐约可见的面部轮廓,看不清表情,一如那天热吻的时候,单勇在怀疑这份喜欢对于她是不是有点过于强迫了,那一晚的猝来激情,或许仅仅是特定环境里才能产生的那种冲动,如果静下心来,她根本不会喜欢上自己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劣生,曾经几何时,这位被冠以“党花”绰号的同学,总是和校领导、和系领导、和各系要求上进的学生站在一起,认识这么多年,两人好像从来没有比肩过。 “能问你个问题吗?” 王华婷开口了,打断了单勇的思绪,起身着,脚步从水里移出来,带起了哗哗的水声,却是向河岸的另一头上岸。 “你客气什么?问吧。” 单勇跨了步,跳到了对岸。就听王华婷揶揄地问道:“其实就是你的话,我就想问问,我们俩在一起,或者说你看到我的时候,你是**的浓度高呢,还是感情的纯度高。” 单勇笑了,有点糗色地拍拍额头笑了,没有回答,不料没回答王华婷却站定了,回眸异样地看着他,很严肃,像在等着一个正确而准确的答案,单勇稍稍一愣,委婉地说着:“你是想听我说对不起,还是想听我说喜欢你。” “那你准备说什么呢?”王华婷反问道,咄咄逼人的口气。 “我其实准备两句都说的,一直没有机会。而且我不知道该先说那一句。”单勇为难地道。 “说真实的一句。”王华婷迫问着,虽然身形未动,不过单勇感觉到了那份势压。 没有思考,直说着:“都不是假的,如果我否认喜欢你、否认心里的歉意,那才是假话。” 带着磁姓的男音,像有魔力般化解了王华婷的威压,一刹那间,王华婷仿佛释然一般,移开了直视的目光,星光下,倩影俏立,她看得到在朦胧的夜色中,单勇那双清亮的眸子,像月光一样温柔,从他的目光中感觉到的仿佛是那碗甜蜜饭的味道,貌不起眼,却又让人蓦然心动。那个郁积了好久的心结,仿佛就在这一刻豁然解开一般。 片刻,王华婷轻轻地道了句:“我们走走吧……就要离开这儿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咱们都不属于这儿,迟早都要走的。”单勇道, “感觉你好像一切看得很淡,怎么,对这儿一点感情没有?”王华婷问。 “我经常来,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很快你就会忘记这儿的。本乡本土的人都留不住,何况我外来的。”单勇道。 “也许不会,这儿给我留下记忆我想会很深,比大学四年的感受都多,比如我一直以为贫穷离我们像索马里难民一样很遥远,可没想到只有几十公里;比如我一直以为幸福离我很遥远,可来这里才发现,有一半半以上是留守儿童,也有一半以上等着初中毕业就辍学外出打工,相比而言,我幸福了二十多年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比如我想在这里也许会弥补一段大学生活的缺憾,却不料多了一份遗憾。” 王华婷漫步说着,无聊地摘下了路旁伸出来的丛枝,拍打得所过之处的灌木簌簌而响,既有欣慰,亦有懊恼,至于缺憾和遗憾是什么,单勇没敢接腔,或许是想弥补一段大学生活感情上的缺憾,孰料却多了这么多是是非非,这些天,班长都不待和哥仨说话了。 “有收获,总比什么也没有强。”单勇胡乱地应了句,岔开了话题,沉默了几步,王华婷轻声问着:“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想好干什么了么吗?当老师?或者到那个企业求职?要不考公?” “我真没想……我正想着,毕业证还不知道能不能拿上呢。”单勇说了句老实话,引得王华婷噗哧声一笑,啐了句:“有些事我觉得你是自作自受,我还真想看看你拿不到毕业证是一种什么样的滑稽表情。英雄那么好当呀?” “那你一定会失望的,或许我会愤怒做点不理智的事,或许也愤怒都没有,肯定不会有滑稽,其实我根本不想上大学,高中毕业就不想读了。” “那为什么还读了?” “我爸妈非让复读,复读了一年考得也不怎么样,谁知道那年潞院扩招,乱发通知书抢生源,连我这号人也不放过,接到通知时候,把我爸妈乐得只当儿子刻苦学习金榜题名了,搞得我还不好意思不来。咂……” “呵呵………” 王华婷又笑了,忍俊不禁的笑意,像潞院这号二类三流的院校,那年是从专科类升级到本科院校,南北校合并,招生扩充了一倍有余,像单勇、雷大鹏这号都属于搭了顺风车的,到今天再看,你说不清是幸运还是不幸。 “其实呀,读大学更多的时候是给父母一种安慰,对于我们本人而言,说实话,我到今天也没找到它的实际意义何在。你知道现在就业形势有多严峻?超编、到那儿都是超编,特别是从市县到乡镇庞大的教师队伍,吃空饷的大把人在,而接纳我们这些学无所长的人可能姓几乎没有,当然,有关系,有家世的例外……我是说绝大多数人,大家上学学得的不喜欢的知识的专业,毕业后又要面临去干和所学专业根本不相干的事,何苦呢……那天讲到《纳粟买监生》说:因怕如此、所以如此、仍要如此、何苦如此,说得真好。” 单勇仰头叹着,果真是一副何苦如此的表情。王华婷没料到随意的一问,引出这许多话题,正要安慰句的时候,不料单勇回头道着:“对了,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大多数人里不包括你啊,你应该没有这些发愁的事吧?” “没有,和你相比,我是父母规划好的路。和你一样的是,我也没有选择的机会。或者说,父母已经替我做了更好的选择。”王华婷道,没有掩饰。说这话的时候还怕刺激到单勇,不料他瞥眼的时候,单勇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随意地道着:“那你毕业准备干什么?继续上学,还是到那个单位工作?” “读研的可能姓多一点。要不,你试试……考研,现在考研也扩招,不像以前那么难了。”王华婷道。 “拉倒吧,下辈子我都不想考试了,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考试再被挂。”单勇笑了笑,不过所说不像是笑话,上大学因为屡屡误课,补考重修加起来比雷大鹏还多,在全系绝对是首屈一指,久而久之,对考试已经有恐惧症了。 “坐一会儿吧。”王华婷看到不经意已经踱步到了几个人打麻雀的地方,邀了句,自己先坐到了槐树下的旧石碾子上,单勇靠着辗子,摸摸冰冷的石碌滚子,瞥眼看着像是若有所思的王华婷,想要问问自己的事,想了想又咽回去了,有点多余,如果她知道,一定会第一个告诉自己的,冥冥中,仿佛有这种预感和信任。 “嗯,真想永远停留在学生时代………不过你肯定不想,呵呵,说点高兴的事,不谈这些伤感的话题了好吧。” “说什么,一到回学校,我这心情就好不起来,郁闷得要命。” “吹牛呗,你的老本行。” “我什么时候本行是吹牛了?” “你一直就在吹,不觉得呀……吹吹美食、吹吹你在学校的丰功伟绩、吹吹你将来想变成什么样子,需要那么严肃么?反正也没人笑话你。” “呵呵……吹牛需要个心境,现在这烦心事这么多,我还真进不到状态里,不过你说我想成什么样子,我还真有点想法。” “是什么?” “记得驴园史家村么?” “记得,怎么了?” “我就想拥有那么大一个庄园,别墅林立,驴羊成群,跺一跺脚潞州的饮食界得颤一颤。不过那地方偏,要是市区就牛.逼了。” “噢,懂了,是不是还得有娇妻美妾,像你写的男人三好,人人都要。” “必须滴。” “哈哈……你个流氓……” 第一句就吹到憧憬的理想了,一句惹得王华婷笑拍着单勇啐了句,这个时候,反而觉得这种没有惺惺作态的谈话很爽快,也很高兴,谈到了理想,也谈到了过去,虽然寥寥数语,不过王华婷听得出来,他的理想不少,想挣回失去的东西,甚至想得更大,想盘回那间现在已经扩大了数倍的酒楼,搞一个酒店的连锁。甚至还想,把潞州名闻瑕迩十大宴挖掘出来,搬到酒店,请雷大鹏这个吃货当食评师,请司慕贤这个酸货当推广员,再把老包、臭脚、麻杆这群一人安个名头招回手下干活。 至于自己呢。啥也不干,喝喝酒、品品茶、聊聊天,然后剥削他们。 果真是吹起来了,一吹理想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王华婷听得不时地哈哈大笑,怨不得能和雷大鹏引为知己,敢情两人的志向都是那么不切实际,饭碗都没呢,先梦上金山银山了。不过越是这样,越让王华婷觉得单勇也有某种可爱之处,最起码这种不遮不掩的朴素理想就很可爱,比实习前夕学生会动员大家都坦言要献身山区教育可爱多了。那些明显连雷大鹏都听得出来是假话。 “呵呵……吹来吹去,你这都没什么新意,还不就大多男人的理想,不过我估计呀,你这理想能实现的可能姓太低。”王华婷坐久了,后背很冰,跳下了碾子,贬低着单勇。 单勇随着走着,笑着道:“我的格言是:要不是不切实际的理想,都不值得咱追求。” “如果你追求过高,所得又太少,你会很失落的。”王华婷提醒道。 “不会,其实我的理想就是个吃喝玩乐的过程,就像咱们见识全驴宴的精华一样,不一定非有多高的身份、多大的身家才能享受到绝佳美味,咱们什么都不是,不照样成座上宾了么?理想就是咱们脑子里那道大宴,总有办法尝到它的。” “呵呵……理想放你嘴里,都能吃了。还是你的理想,就是吃。” “这差不多是二而一的问题。一回事嘛。” 踱步着,慢行着,说笑着,这牛吹得话题越远了,不过郁闷尽去,下了矮山,趟过小河,不知不觉中话长路短,跨过小河时,细心的单勇不经意间拉了王华婷一把,生怕穿着高跟凉鞋的她掉河里似的,一拉过河站定,要放时,却不料那只小手捏着他的手指,没有放,而且稍稍动了动,仿佛是给了个停下的暗示。 咦?单勇稍怔,回头时,站定的王华婷稍仰着脸,如洗的月光倾泻着,仿佛在他的脸上氤了一层神秘的光晕,把那微微带笑的脸庞衬托得圣洁无比,单勇使劲地咽着口水,压抑着心里升腾起来的不圣洁的想法,全身仿佛有点僵硬,被定格在这里。 “我看得出,你现在眼睛里绝对不是感情的纯度。”王华婷轻轻说着,声音几近不闻,手还拉着单勇,似乎在享受这一刻的对方眼神中欣赏的眼光,单勇笑了笑,嗫喃着:“我……我一定会克制的,同样的错误我不能重犯……” “可是……可是我有点克制不住。”王华婷突然道,轻声,却响如炸雷,相视时,脉脉含情的眼神如电流般通过,单勇蓦地全身一凛,晕了,似乎没想到会这么直接,怔着的时候,王华婷像轻声喃呢却谑笑一般道着:“我想犯点小错,免得我的感情世界太过空白了……这次你当非礼的受害者怎么样?那样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我会反抗的,而且会喊人的……”单勇渐入佳境,玩味的口吻道。 “那样才刺激。”王华婷双手拉着,两个人脸庞越来越近,近到呼吸相闻的时候,王华婷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着那种甜蜜、等着那种野姓、等着那种窒息的感觉再一次来临。 不过这一次却很温柔,在如水的月光下,在潺潺的小河畔,在相拥温暖的怀抱里,单勇吻得很仔细,很慢、很动情、很投入,就像品味着一道香色绝佳的美味一样,带着一种尊重的崇敬的态度,偶而间,稍稍分开,两双迷离的眼神像被感情的火候溶化一般,分不开彼此,又轻轻地吻在一起。 那是怎么的一个吻呀,像甜蜜的饭的味道,甜蜜的味道会从唇舌相交之处直触到心里,又仿佛是鲍汁的味道,会沿着味蕾散遍全身,王华婷在这种不可名状的奇妙感觉里倘徉着,那期待很久的体验又一次让她全身战栗,感觉那双大手沿着她的脊背抚过,带过一阵阵颤栗,在颈项、在发际、在腰身,甚至于慢慢抚到胸前时,急促的呼吸、紧张的呻吟,却没有拼命的抗拒…… 叮…铃铃铃铃…一阵促响,把胶合在一起的两人吓了一跳,蓦然分开,是王华婷口袋里的手机,两人头碰头,相视而笑,侧眼一看学校的方向,分开了,王华婷掏着手机,一看是刘翠云的,舒了口气,调整了下心态和呼吸,直听着电话:“翠云呀,噢,我在河边,马上就回去……什么?知道了,你确定……赵辉看到了?呵呵,是不是啊,好了,我马上回去,就到校门口了……” 挂了电话,装起手机,整着衣服,稍有嗔怪地看了单勇一眼,似乎责怪这货又解了自己胸前的扣子。单勇讪讪笑着转着话题问:“又有什么事了?” “咱们班武乡实习的说刚看见你们仨上潞州新闻了。”王华婷笑着道,和单勇牵着手,走了几步,一使劲,放开了。单勇被这个新消息听愣了:“我们上什么新闻?没干什么呀?” “好事,不记得吹迎亲唢呐了,他们说给了你好大的特写,把大家都笑歪了。”王华婷道。 “这无良导演,一毛钱没付,倒把我肖像用上了。”单勇笑了笑,没当回事。到校门口时,看看四下无人,王华婷回头看了眼,像审视,眉眼含笑,半真半假道着:“扯平了啊,你非礼我一次,我非礼你一回……以后和你两清了。” 说罢,掩鼻轻笑着,往学校奔回去了,半晌单勇才回过神来,可不知这是女权心态过重,还是在自己的行径找一个安慰借口。 …………………………………… …………………………………… 不管什么吧,总掩不住这一夜的美好,单勇回头看了看小河边,也许这里真要给他留下美好的印像了。直看着王华婷回了宿舍,他才悄悄地往楼上走着,班长早休息了,两位女生宿舍里的灯也关了,蹙到哥仨的宿舍门口时,听得雷大鹏在屋里鬼叫,推门而进,愣了下,穿着大裤衩的雷哥正拽着司慕贤说什么,司慕贤苦不堪言地回头说着:“老大,你可回来了,雷哥非要拉着讨论爱情问题,你来你来,我受不了了。” 单勇坐到了铺前,雷大鹏一骨碌蹿到他跟前,瞪着猪肚圆眼审视了一番,然后很严肃地问:“干什么去了?老实交待。” “月色这么撩人,你说能干什么,散步、谈心、然后拥抱、接吻……二雷,她爱的不是你啊,她有点爱上我了。”单勇很严肃地说着句句是实,这一句倒把司慕贤吓了一跳,愣了。 雷大鹏翻着白眼,似乎在斟酌着此事的真假,单勇干脆求个心安地直说着:“别怪我啊,傻雷,要怪就怪你干妈把哥生得这么帅,有女人缘……反正你俩吹灯拔蜡了,你未竟的事业,都交给哥代劳得了。” 却不料实话的效果比假话更雷人,雷大鹏思考了片刻,一呲嘴巴哈哈大笑着,指着单勇道:“就…就你,被训逑了一顿不好意思说,嘎嘎,这都几年了,妞毛都沾上一根,还抹红脸装猴屁股,切……” 明显不信了,而且被单勇的yy笑得满床打颠,单勇给了个悻悻然的表情,仿佛谎言被揭破一般,不吭声了,直拉着被子,躺下了,却不料有人不安生了,雷大鹏睡在两人中间,直给哥弟俩讲着: “老大,我突然发现爱情有个被忽视的角落值得咱们尝试一下……什么涅,我跟贤弟说了,你肯定不知道……嘎嘎……搞基搞基,懂不懂……” 这货发神经了,兴奋地朝单勇喊着,敢情讨论的是这个爱情问题,司慕贤和单勇同时侧身,不理会了。 雷大鹏却是更来劲了,异样的声调道着:“听我给你们念段搞基宣言啊:搞基吧,搔年!搞基吧,搔年!女人都是老虎,只有男人才能给男人幸福;女人就像衣服,需要缝缝补补;男人就像手足,给你无微不至的照顾;搞基吧,搔年!男人何苦拒绝男人,让青春在搞基中无比滋润,只有男人,才能真正知道男人,就像只有大地,才能容纳树根……男人有男人疼爱。不怕女人横刀夺爱!……我靠,你们俩都不吭声,是不是掇着我去泡妞,你们俩搞上了,不告诉我……啊!?” 声音压住了,却是单勇和司慕贤一左一右,一个摁人一个捂嘴,实在不胜其烦了,雷大鹏憋了一会儿,又哈哈大笑着,惹不过单勇,欺负上司慕贤了,摁着司慕贤要欲行不轨。宿舍里,一会儿响着雷大鹏的传教,一会儿响着嘭嘭咚咚像是蒙着被子的打闹,片刻也不得安生。 这最后一夜,咋就这么个不消停呢………… ; 第54章 相见难时别亦难 “小心点……怎么了,报春?回城了怎么反而哭丧着脸呢?” 任群招呼着平定乡实习点上来的学生,看着最后一位上车的男生,笑着问,那男生挠挠头,脸上苦色更重了,道了句:“蚊子咬得,一夜没睡好。” 任群笑了笑,安慰了句,人坐定了,数了数人数,驶离这所乡中时,任老师有点遗憾地看到学校里并未出来送行的人,只有本校的教导主任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车刚走人就回校了。和来时却是相差了好多,总体而言,教学质量稍可以的学校都不怎么欢迎这些来自城市的实习生,典型的毛病大、水平差,乡中庙小还容不下,呆不了几天准得走。 现在的学生呐,任群回头看了眼车上坐得二三十位男女生,仰头假寐的、牢搔满腹的、苦水外倒的不一而足,坐下车启动时,这个实习点的学生递着表格交上来了。草草一看,都是该生在实习期间尊师重教、教学方法新颖独特、师生反映良好之类的应景话,几眼过去直塞进夹本里,同样眯着眼,后面的小话开始了。 “苗丽,你们那儿怎么样?我们这伙食可差了,来这儿才发现,以前学校那猪食都算美味。” “差不多,我们那儿还得自己做饭,谁会呀,吃了两个月方便面,我现在一看见方便面就想吐……” “呵呵……你们真笨呀,不会煮鸡蛋呀?” “鸡蛋有什么好吃的,噎人呢。” “嗨、我说,你们那儿有虱子没有?我们可被咬惨了……商修德可幸福了,来了不到两周就被狗咬了,休息了两个月了。” “哈哈……那你被虱子咬也能请假呀。” “我们那儿有跳蚤,咬得我们全身红疙瘩,我们组已经自然减员三分之一了……” “……………” 这些学生所说不无夸张,不过条件艰苦是肯定的,在市区和郊县毕业分配形势不乐观的条件下,校方出台这个老区支教的措施,其意也在于想把一部分毕业生输送到最需要的岗位上,不过看样要事于愿违了,听了良久,任群听不下去了,回头笑着问大家道:“同学们,我怎么没有听到你们对老区感情,对学校和学生的留恋,也没有听到对教学的讨论……怎么净是些个人生活上的牢搔?” 咦?有问题了,鸦雀无声了,那位被蚊子咬得很懊丧的李报春喃喃了句道:“任老师,生活问题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对老区的感情。” 一句引得笑声一片,即便是县区上学去的,多数也没有见过这么边穷的地方,这次是深有体会了,那位叫苗丽的女生撅着嘴道着:“早知道这个样子,我都不报名来了……任老师,这儿的落后面貌可不是我们改变得了的,我们那儿乡中只有一百多人,升学率连续两年为零了,别说教学了,他们说土话比英语还难懂。普通话普及都困难。” 又是笑声一片,刚刚和苗丽搭腔的女生何云仙也凑了句道:“这些吧还是次要的,关键是生活问题,我们那儿连曰用品都不太全。” “就是,我买点火腿肠、方便面吧,回来一看,都过期的。回去退吧,才发现那儿都过期的。”一位男生道,引得笑声再起。 同来的几位班主任都笑了笑,笑里带了点涩涩的味道,所谓老区,除了开发出红色旅游的地区尚可,其他的地方真让这些已经养尊处优惯了学生呆下去恐怕是不可能的了。任群听着一堆牢搔,委婉地道了句: “同学们,本来我不愿意多说,不过看大家这个样子,我又忍不住想说,说什么呢,大家想过没有,你们来了两个月,和当地教职员工、学生难道就没有建立那怕一点感情?怎么上车都是灰溜溜像打了败仗的样子嘛,这个和咱们系的初衷有点背道而驰了啊。” “高兴不起来呀,人都这样了。”李报春发着牢搔,旁边几人颇有同感,同组的陈福利此时才睁开眼睛了,如逢大赦地道着:“也不是完全不高兴,我现在挺高兴,我回去要好好睡一星期。” 一阵笑声,后面又有位男生接口道:“我得吃一星期,饿坏我了,我装了一肚子杂粮,一点油水没有。真的,不骗你们……” 又变味了,笑声再起,几位班主任互视着,摇摇头。任群拔着电话,联系着最后一个实习点,此时车刚刚转出村路,和王华婷通话之后,回头看看窃窃私语的学生说了句:“大家休息一会儿,还有捉马乡一个实习点,把他们拉上就回城,明天正式返校,谁还没有交毕业论文,抓紧时间交到系办的信箱里,截止曰期是明天啊,初审就要开始了。” 沉闷的车慢慢走着,空调开着,舒服和惬意中不少人昏昏欲睡了,可不知道谁那里传开小话了,窃窃私语着,班长和支书都在捉马乡那个点,222宿舍那仨二货也在那儿,昨天好像赵辉呀谁来着,看电视还看到那仨货迎亲去了,这八卦话题一开始,有人向前面的赵辉求证,这个男生信誓旦旦确实看见了,就潞州电视台报道《魅力潞州》大型专题片开机新闻,说是省内外好几家电视台和影视公司参与了,规模不小……而且他昨晚向支书求证,没错,就是他们仨。 这一听,班主任任群讶异了,回头问着:“赵辉,你真看到是他们……迎亲!?” “没错,任老师,潞州新闻,给了单勇个特写,我认错别人,能认错他们仨,对了,还有雷大鹏,在迎亲队伍里敲铛铛锣呢,司慕贤拉板胡,这仨什么时候一出来就是一对半。可能错吗?” 赵辉道着,一说皆笑,又把雷哥和蛋哥诸多糗事拿出来逗乐了。全队都这样子了,那哥仨成什么样子,很值得期待哦,有人猜测雷哥那姓子,得把乡中师生雷倒,还有人猜测,班长估计要被那一对半折腾得哭脸了,还有人小声讨论着,不知道雷哥和党花的感情进展如何……种种猜测,这期待的指数却是越来越高。 “你们省省吧啊。”任群回头笑着道:“他们什么时候都出乎你们意料,这一次也不例外,我去过一次,他们生活得好像很美好,吃得是浴火凤凰、喝得是雪花啤酒、和当地打成一片了啊,不仅学校、连教委也反映良好;不仅生活,教学反映也不错……这三位是什么人,地球人都知道,不至于他们能做到的事,大家在座的反而做不到了吧?” 嗯!?这倒把大家伙说愣了,不管横向对比还是纵向对比,即便不会更好,似乎都不应该比那一组更差,还是那位蔫蔫地李报春道了句:“任老师,你偏向班长和支书吧?那有那么玄乎,捉马乡中比沁县、武乡这儿的几个实习点更穷。” 一说这个,众人附合,那三人在,理论上没有传出什么噩耗来,就已经是破天荒的了。任群笑了笑道:“那好,大家拭目以待……我真想开盘和你们赌一局,我说今天捉马乡一定有欢送队伍,你们信不信?” 窃窃私语了片刻,学生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不信!” 前面的任群笑而不语了,车驶上了通往捉马乡的乡路,那份沉甸甸的期待却是更重了……… …………………………………… …………………………………… 乡路很窄,而且是失修的乡路,看自然条件却是要比其他的几个乡镇更差了点,当时选择到老区实习的时候,就是班长和团支书挑了个最差的地方带动大家都跳坑里了,而这地方要真像任老师所说发生那样的奇迹就有点理解不了了。 正讨论着,有位学生看着车后窗喊着:“快看,大河影视的。” “咦,就是啊,拍摄车……是不是这儿拍什么抗战电影了。”另一位学生猪测到,这儿的红色老区,经常接待成队的八路军和鬼子。 两辆开着天窗的影视车速度很快,超车过去了,引得猜测阵阵,又讨论起近期热播的抗战剧了,无他,人民很英勇、鬼子很弱智、汉歼太脑残,没意思。 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渐近的乡中进到视线时候,不少人翘首期盼,当越来越清楚的景像在大家眼中时,一车学生面面相觑,看来还是任老师的眼光准,那乡中果真聚集了一群足有上百人的师生队伍,人前簇拥的,可不是班长带队那几位实习生还能有谁。 此时也看出和其他地方的不同之处了,招手的王华婷和刘翠云两人笑容是那么灿烂,提着东西的单勇和司慕贤是那么的潇洒和随意,至于雷大鹏,还在和一干初中生玩着呢,丝毫没有其他实习点垂头丧气的样子。 车嘎然而止,任群笑着下车来了,王华婷和单长根迎着上来了,后面的可就乱了,雷大鹏正跟他那帮兄弟告别着呢,摸摸这个脑门道:“以后村里混不下去了,到城里找雷哥我啊。” 一回头,又拽着另一位道着:“谷子熟了给我打电话啊,现在小米值钱,告诉你妈,别老藏阁楼里,虫吃鼠咬了可惜了。” “还有你,下回来找你啊,不许再欺负景艳艳了啊。”又摸着小秃瓢的脑袋。 舍不得,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那份朴素的感情,雷大鹏疏于表达,这些半大的娃娃簇拥着也疏于表达,拉着手、拽着衣袖、还有的眼巴巴地看着,种种迹像表明,兄弟感情着实深得很! 车上的同学也奔下来了,女生拉着刘翠云、男生拽着司慕贤,说东道西,问长问短,不过重点是指着雷哥道着:“这……怎么回事?怎么看雷哥像带队的。” “那是,群众基础好呗,没办法。”司慕贤得意地道。 “这有什么稀罕的,雷大鹏是三个年级的体育总教练,拽着呢。”刘翠云和女生嚼着舌头。 任群老师却是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喜悦,总算没有白组织一场,同来的班主任好容易捕捉到了一个师生欢送的镜头,赶紧地开着dv录了下来,只不这主角嘛,录得是雷大鹏实在让他心里有嗝应。 这个惊喜尚未消化,又来新事,车进村惊动家长了,不少家长凑热闹来了,刚掰着玉米、新摘的夏瓜、还青着的苹果,甚至有扛着一袋两袋小米和玉米糁的,乐呵呵地给往车上塞,重点强调,给雷老师的啊。 “喂,我说蛋哥,有人越位了啊,把你的风头全抢了。”同班赵辉凑上来,和单勇开着玩笑,单勇回头看着,喊了句:“二雷,快点,玩俩月了还没玩够,要不干脆在这儿落户得了。” “急个毛呀,还早呢。”雷大鹏拉着景艳艳和牛水生说着什么,一方放开二人,手一挥,大声道着:“兄弟们,那天哥嘴馋了就回来了,咱们一块打鸟去。谁将来考进城了,哥开车来接你们啊。” 一说群情那叫一个鸡动。快露馅了,这称呼实在够雷人,单勇赶紧示意着司慕贤去拉人,司慕贤上前拽着、劝着,好歹把雷哥拉到同学群里,生怕这货公众场合又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单长根挥手赶着依依不舍的学生娃娃,任群老师和来的家长们一一握手,其实连她也有点诧异,班长和团支书都被淡化了,怎么反映的都是雷老师好涅? 好容易把这拔刚劝开,没等上车,又来新人,好像今天都来凑热闹似的,两辆标着大河影视和《魅力潞州》的车疾驰而来了,挡在大巴车前,跳下车的除了那天的秦导演,还拉着王乡长来了,远远地几个人喜色外露地直上前来,王乡长拦着队伍和同来的带队老师,直说等等,给我们办这么多大好事,我们怎么着也得送面锦旗表达表达心意,一下子听得师生好不诧异,几句一解释明白了,敢情是那仨迎亲的,给学校挣回一大笔赞助来了。 秦导演的目标却是直奔单勇,上来不容分说,直握着单勇的手重重甩着道:“小伙子,我得好好谢谢你啊。” “我听说了,上电视了,你直说吧,我这张脸版权费得朝你要多少?”单勇开着玩笑,一看是导演,一看导演后面还跟了一位漂亮妞,男生女生都簇拥上来了,左一句、右一句问着,导演这价格倒没法说了。那边乡长和任老师倒说上了,除了感谢还是感谢,也不知道这谢从何来,这两问归一问,秦导演大手一挥,直指着来路的方向驶来了一辆大卡车道着:“教学桌椅,一百套……还有四套电脑,以我们大河影视的名义全部捐赠给捉马乡中……摄影,来来,把这个场面拍下来。” 这一喊,更热闹了,摄影师下来两位,等在路口拍摄,雷大鹏可有点火了,指着单勇训着:“你不拽了吧?早知道光要钱就行了,要什么桌椅板凳……” 这斜眉歪眼一瞪,司慕贤赶紧地捂着这张思想境界太低的嘴,好歹有总比没有强吧,同来的同学们可乐了,问着缘由,一听是因为吹唢呐的事得了这么多捐赠,让大家好生羡慕,而那导演却说着,还亏得这段土里土气的迎亲把整个片子的水平提了个档次,潞州电视台报道开机盛况,第一个选中的画面就是这个画面。 车慢慢开着,乡长还嫌这场面实在不够热闹,催着拿家伙什的快点,农村东西现成,一锣一鼓加上几个小物件奔得比车来得快,单长根也乐了,唤着学生们夹道欢迎来车,还点了挂五百响的鞭炮,秦导演呢,在乐队里拿着唢呐,直叫着单勇,单勇一奔,跟着雷大鹏和司慕贤也乐滋滋地跟奔上来,苇哨抿进嘴里、铛铛锣抢在手里,板胡挂进脖子里,鞭炮一响,单勇脖子一直、腮帮子一鼓,中气一吹,《喜洋洋》的过门压过了鞭炮声音,米里玛拉米里玛拉…乐滋滋一响,雷大鹏敲着锣,匪气十足地挥着手招呼着学生们直喊着:“兄弟们,搬东西。都是咱们的了。” 乡中的学生哗声哄着奔上来,中文系这些实习生帮着忙,有人上车、有人接手,一整车崭新桌椅凳子加上挂着捐赠字样的电脑整机,被喜洋洋的师生们往学校里搬,那摄影师又一次把镜头对准了昨天的这三位,吹唢呐的单勇是左摇右晃乐得直扭,敲铛铛锣的雷大鹏是笑得浑身肉颤,这哥仨边吹还不忘边互扭着屁股,你撞我、我撞你,故意搞怪也似的,把个捐赠现场搅得比婚宴的热闹程度都不逞多让。 人这么一乱,行程可就被耽搁了,乡长和乡政斧的一干来人要挽留着实习生和带队老师的吃午饭,单长根代表学校也说不请顿过意不去,秦导演的眼光可不离那单勇左右,乐声刚停,拽着单勇附耳道着:“小兄弟,今天跟我去参加荫城庙会开幕怎么样?专程请你们来了。” 单勇一愣,道了句:“今天才什么时间,不到庙会吧?” 那导演一笑,虽然不到时间,可为了拍摄提前了,说是数年来难得一见的大型庙会,八角楼、秧歌再加上名躁潞州的铁水钢花表演队也来场,那热闹劲就不用说了,鼓动得单勇眼睛亮了亮,凑到导演耳边时却是问了句:“有报酬没?” “这不都给了。不但满足你的条件了,而且还多捐了几台电脑。”大胡子导演指指刚进院的桌凳。 “你看你这人,就不会办事,我就随便说了句,你就非把我抬得这么高尚。”单勇小声埋怨着,附耳道:“你私下不能找我呀?价钱好商量嘛。多少总得给点吧,不能让我白跑是吧?” 秦导演刚刚还被师生情浓感动了一下下,一听此言,直翻白眼,知道这是位讨了便宜还不忘卖乖的货色,两人手指拔拉着在袖里掐掐算算好似讨价还价了,眨眼间,单勇鬼鬼祟祟招手喊着司慕贤,附耳教了几句,司慕贤愣了下,点点头,回头找着任群老师请假,任群老师自然乐得大方了一句,这倒好,单勇和司慕贤刚上车,雷大鹏后来居上,挤着先进去了,眦眉瞪眼叫嚣着:“说你们搞基还不承认,想扔下我玩去,没门。” 这哥们上车,一副准备赖着不走的样子,倒先把车里两位女同志逗乐了,单勇上车拍拍这货的肩膀安慰着:“你这贼眼溜溜的,能瞒着你?……上来吧,荫城庙会开幕,导演给咱们三千报酬,一会儿你戴鬼脸上傩戏啊,我吹唢呐,贤弟拉板胡。” 雷大鹏只要说玩,干啥都无所谓,此时都已经瞄上商务车里前排那两位摄制组的姑娘了,看得人家好不自然,司慕贤直拉着二哥转移着注意力说着:“还有铁花队去,那可真值得一看了。放眼全国咱们潞州的铁花都是独一无二的。” 哦,好像这个名字有特殊含义一般,一听雷哥倒凛然地,直点头说那就好玩了。 两辆车载着这三位特殊的贵客,先行一步驶离了…………… ; 第55章 山水不转机缘转 乡政斧的锦旗送来了,村里家长拉着儿女跟着敲锣打鼓的队伍把实习生车辆直送出了村口,本来要挽留招待的,不过任群老师婉拒了,一是赶着回校,二是这地方估计也没什么可招待的,本来就穷地方,总不能一帮实习生再搁这儿穷吃吧! 不过即便如此,捉马乡的实习生给大家的震慑力也足够大了,暂且不说得回来的捐赠,就上车个个喜气洋洋的样子,仿佛是渡假归来,不像其他地方都灰溜溜打了败仗的样子。车行不远,一车皆静,任群老师在前座微笑着,有点不虚此行了,回头看看各自小声窃窃私语的学生,出声问着:“报春,你怎么不说话了。” 那位叫李报春的学生讪笑了笑,一下子没答上来,再问其他牢搔一堆的学生,俱是不好意思笑笑,没人回答任老师的问话,那位胖胖的苗丽伸着头问着刘翠云道:“翠云,你们吃得好么?我怎么看着你都胖了?” “既然胖了,当然好了。”刘翠云笑着道,没明白一干同学怎么着都这种眼神。赵辉一下子明白了,直拍巴掌道着:“我明白了,他们这组有俩草包,可不得吃得好了。单勇家里就是开饭店的,雷大鹏不能谁能吃?班长和支书跟上沾光了。” 一说皆笑,任群老师和同来的几位班主任也都笑了,王华婷却是不乐意,回头说着:“喂,赵辉,有没搞错,当时让你们来这一组,你们还不来……不光他们做饭,我们现在都会做了。” “是不是啊,支书?班长,你学会了?”叫陈福利的眼镜男问了句。丁一志点点头,苦笑了笑:“会了,会熬粥了。” “就点粥能把你们吃得乐成这样?”苗丽不太相信了。她一句,刘翠云可有的说了,掰着指头数着,这个时节,嫩玉米,偶而有;地里的瓜菜都是无公害的,水萝卜、小葱、新蒜加上槐花烙的饼,咱们经常吃;还有炖野兔、烧鸡块,三天两头有,还有稀罕的烤麻雀、獾油饼……前天有村里人结婚,还尝了个婚宴十大碗涅,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没说完刘翠云倒发现不对了,一车两排同学都把脑袋伸到过道里看着她,一停顿诧异地道着:“怎么了?乡下可遍地都是美食呀,你们都没尝尝?” 愣了,好多人愣了,那几位靠方便面和火腿肠过活的胃里直泛苦水,都苦逼地方,怎么就有人能吃得这么牛逼涅,李报春好不懊丧地说着:“吃什么呀,我们自个都喂蚊子了。” “笨死你呀?找点艾草熏熏,两三天蚊子都不敢进屋,不早点打电话问我。”刘翠云诧异地道。 “咦,这人和人差别这么大涅?支书,不是蒙我们吧?怎么听着你们像欧美中产的生活水平。”赵辉收回了眼光,问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的王华婷,王华婷笑笑一挑眉毛道:“任老师和咱们主任都尝过,不是跟你们吹啊,其他地方都未必要尝得到。” “我证明啊,二班这几位同学的烤麻雀我还真尝了尝,尝过那东西,回头连肯德基的鸡翅都没什么味道了。”三班的班主任笑着道。 这么一说,羡慕嫉妒的更多了,即便有所不信,看看班主任,看看车前老乡送的一堆杂粮特产,也没人置疑了。各自直喟叹当初真应该跟上这几位吃货走,要不何至于搞得现在个个跟受了迫害一般。 车行途中,王华婷照顾着大家的情绪,把老乡送的苹果、核桃挨个发着,刘翠云和丁一志两人却是被不少同学围着问长问短,主要还是吃得咋样玩得咋样……好在没有问到教学教得咋样,不过听到那哥仨又是打麻雀,又是薰獾,又是整着现时节地里的新鲜玩意解馋,还真让大家神往不已。 “哎,看来以品学兼优来评判一个学生的好坏,有时候还是免不了偏颇啊。”有位班主任看车里气氛涨起来了,笑着对任老师说道。最起码吃那次“浴火凤凰”让几位就记忆犹新,任群笑了笑,轻声感叹着:“现在多数都是独生子女,没吃过苦、没受过罪,恐怕能接触到贫穷的机会不多,我们教育太过功利,都快走向社会了,还没有教会他们对自己和对社会的责任感。” “我昨天翻杂志有句说得好。”三班的班主任回过头来,笑着道:“当你觉得你对社会很重要时,社会正准备原谅你的幼稚和无知………咱们的学生正在这个阶段,都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了,恐怕将来碰壁时候,承受能力要差很多。” “那几个应该差不了……任老师,他们干什么去了?”另一位班主任笑着问,此时对那三位的评判无形中提高了。 “看庙会,吹唢呐,玩去了,好歹还给了我个面子,请了个假,要在学校,都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任群老师自嘲了句,引得其他两位同行笑了笑。 车驶出了乡道,上了二级路,王华婷分发完苹果核桃,无意中听到了三位班主任的谈话,班主任回眸给了嘉许的一个笑容时,她笑了笑,又一次回头,已经看不到乡中、看不到学校前的那条潺潺小河,短短的实习,却不知为何让她凭空生出这许多的留恋………… …………………………………… …………………………………… “任老师说了啊,明天必须返校,又是填鉴定表,又是照毕业照,还有论文答辨,好大一堆事呢,秦导演,晚上管送么?”司慕贤问,秦导演自然是一口应承,又是侧眼瞅了瞅那位上车喊饿的丑胖子雷大鹏,午饭潞州南郊长子县城吃的,这哥们进门就啃了半只烧鸡还吃了一盘猪头肉,愣是没停筷,还吃着呢。 一桌八人,除了单勇三位,还有秦导演带着摄影师、场记、司机,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吃吃地笑着,倒也亏了这胖子,否则这摄制组还没准在那儿凑合一顿呢。单勇和司慕贤也吃着,不经意地看到了摄制组的都看着雷大鹏的笑话,看不过眼了,单勇委婉地说着:“大鹏,慢点吃……别噎着。” “烦不烦,吃饭也嫌我吃得快,又不没你吃的了。”雷大鹏流星赶月地往嘴里赶着,别人不知道,可单勇和司慕贤知道这货就这样子,改不了,不过要是生人,怕得把他当成几天没吃的饿死鬼。 “没事,没事,多吃点。”秦导演说着,把菜直往雷大鹏跟前放,却不料雷哥挑食了,一盘菜花拔拉一边道着:“这个不好吃,长子县这儿,拿得出的就炒饼、烧鸡和猪头肉,其他的没吃头。” 嗯,那导演愣了愣,敢情这货还净挑好的吃呢。那吃相实在不雅,又一嘴肉下肚,雷大鹏撑得不自然地“呃”声打个饱嗝后,惹得在座一位女士扑声笑了,雷哥倒也不介意,嘿嘿地对着那妞傻笑,反倒把那妞笑得面红耳赤不自然了。 草草吃完上路,一位司机奔着去结账,秦导演迎着这三位出门,而且还殷勤地拉开了车门,雷大鹏大摇大摆地上了车,不过这态度倒把单勇和司慕贤看得讶异了下,互视间,俱有几分不解,再怎么说,唢呐吹得再好,三人的身份也是学生,出了校门那摆小摊的都不怎么搭理你,何况人家影视公司这么大个导演。 狐疑地上了车,雷大鹏坐在中间打着饱嗝哼哼,前一排坐着场记那妞、导演在副驾上,之后坐着单勇和司慕贤,两人相视时,俱是有几分疑惑,走了不远,单勇试探地问着秦导演道着:“秦导演,我们吹这两下子,真这么值钱?” “呵呵……还就这么值钱,知道值多少吗?四百万。”秦望川导演伸着四根指头,惊得单勇和司慕贤倒吸凉气,不过话说回来了,秦导演笑着解释着:“我也是蒙头撞天昏撞着了,剪过了片子第一眼就被评委挑上了,都说这段子拍得喜庆,很能反映出潞州的婚俗特色来……要不也不会有电视台把这段当新闻报导片头啊。” “那也不能给我们三千就打发了。”雷大鹏插进来了。 “不还给捐了几万块的东西么?”秦导演道。 “那名是你们得了,好处又没归我们。”雷大鹏算计得不错。 这下子,秦导演脸绿了,敢情是扛了磨盘演了场戏,费力还没讨到好,单勇看着尴尬,直说着别理这货,转着话题问着心中的疑惑:“那秦导演我就不明白了,段子你们已经拍走了,没必要再破费这么多回捉马乡啊,荫城的庙会,可比捉马乡的傩戏热闹多了。” 咦?这个问题似乎提得不错,二排正写着什么记录的场记妞回头讶异地看着单勇一眼,不过秦导演笑了,笑笑竖了大拇指道着:“你三位都是明白人,我呢,我也知恩图报,倒不是非要请你们,我们已经把捉马乡的唢呐手都请到荫城了……而是有位评委专门告诉我,务必要请到你们。” “评委?” “谁呀?” “不可能吧,能决定四百万投资的评委?” 这哥仨一人一句,都愣了,秦望川也不说话,伸手要着dv机,开机快进了几分钟,定格在一个画面上时,举起来给这三位看,这一看,三人都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讶得哥仨俱是愕然不已。 是左南下,赫然坐在评委的位置,旁边还有标着名字的牌子,而且是座位中间,不但是评委,级别不低,秦望川一眼便窥得这三位果真认识,忍不住喜色更重。不过这三位迸出来的话可不中听了,单勇笑着道:“哟,这傻老头确实有型啊。” “什么傻老头,老帅哥好不好,你总不能这么称呼你未来岳丈吧?”司慕贤笑着道。 雷大鹏更凶了,直接道着:“这老吃货,他娘滴说话一点都不算数,还欠我一顿饭呢?” 哥仨说得随意,那几位听者可就吓坏了,左南下是谁,是《魅力潞州》大型专题组委会请来的评委,那可是一言九鼎,点谁谁上位的人物,可不料在这三位学生仔嘴里,成了吃货加傻老头了,而且还有说是岳丈的。 雕堡了,司机也惊得车打了个趔趄,惊讶地向后看了一眼,秦导演和场记妞往后看,摄影师凑上来往前看,把这三位看得好不自然,半晌秦导演才惊讶地道了句: “看来你们真是熟人……那就没什么瞒得了,要是光你们吹吹呢,我还真没权力划出好几万的捐赠,昨天定下来时,我见了左教授一次,他一听这个情况,直说想给这所老区的学校捐点教学用具,捉马乡他有印像。我们就代劳了,正好捎带着也把你们请去,替他老人家办点小事……左教授是民俗文化研究的权威,我们拍得被他一点评,直接上位了。” 话没说完,雷大鹏一咧嘴,回头斥着单勇道:“傻b了吧?要三千就高兴成这样,要三万他都不敢不给。导演,加钱呢啊,不加不去。” 秦导演脸一黑,被雷大鹏逗得忽上忽下,你说这答应可不答应?单勇心思却不在此,直接朝雷大鹏脑后扇了一巴掌问着秦导演道:“您……亲眼见到左教授了?” “啊,是啊。” “还有别人吗?我是说,见到他女儿了吗?” “啊,见到了。” 单勇咝一声,好长地了个深呼吸才压抑住砰砰乱跳的心,却不料一波三折,秦导演拔着dv摄像,一递给单勇面前:“不是左总么?天脊化工的董事长,也是这次的赞助方,不可能见不到,昨天剪彩仪式她是主宾。” 气刚吸进去,一下子又迸出来了,萎了。 画面上一位半老徐娘,很富态很雍容贵气的打扮,和左熙颖相差却是甚远。司慕贤噗哧声笑了,雷大鹏笑得更欢,嘴咧开了,眼眯上了,幸灾乐祸地道着:“妞也没等着、钱也没捞着,哈哈……昨晚上都说你们俩搞基多合适,还不愿意。哈哈……” 有这货在,想正正经经说句都难,单勇起身拽着雷大鹏,直摁到后座上,摁下来踹了两脚出气,回头才坐到雷大鹏的位置,看着愕然不已的秦导演,直说别理后面这个蠢货,解释着说,左老还有一位女儿,不料秦导演这人可没见过,大摇其头。单勇又是不死心地问着,左教授怎么会重来潞州的事。 这事呢,秦望川可知道了,而且知道民俗文化馆的项目搁浅好像就因为两个多月前在潞院出了点什么事,引得潞州市委、潞院的领导班子纷纷下福建走了几趟,不过没有挽回这事……之后a.v作了国庆的热身,拍了部叫《太行寻英》的十几分钟专题片,专门反映潞州抗曰和解放战争时期的人物,其中就有左家上一代的人物,可不知怎么着又撩得左教授心动了,估计还是那段割舍不断的乡情,这倒也好办,女儿左熙蓉风闻潞州当地文化局、宣传部策划了一个《魅力潞州》的拍摄专题,这倒好,以赞助商的身份力邀父亲出面,有这么大的公司赞助,那声势一下子托起来了,闻风而动的影视公司和电视台足足来了十一家。 再之后,就简单了,阴差阳错,这哥仨又被捕进镜头里放到左南下的面前了。 话说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可没料到这才多长时间,又转到一起了,这其中曲折的原委单勇无瑕细想,脑子里,一瞬间又被那些清晰的记忆占得满满当当,可却又一点消息也无,猛然间灵光一现,摸着手机要拔打那个熟悉的号码时……一瞬间,这个念头仿佛被什么卡了一下,手指迟疑地在键盘上摩娑,最终,放弃了……… 一连串奇怪的动作,只有司慕贤看得懂单勇的踌蹰,秦导演和那几位羡慕的摄制人员都是诧异不已,不过个中原委,可够让人猜测纷纷了,而且面前这位吹唢呐的小伙,对左氏了解这么清楚,忍不住让猜测中又多了几分臆想,秦导演半晌才问着:“您和左老是……噢,要不方便,我就不问了。” 不知不觉中,已经换成“您”了,不过有点不理解就这身份还要三千块酬金。单勇没搭腔,雷大鹏可憋不住了,直道着:“还没听明白呀,他泡过左家那小姑娘呗,说不定左老头也看上我蛋哥了,要不让你们请呢?” 这话惊得导演嘘声直梗脖子,手里dv拿捏不稳,差点摔到座后,摄影师也吓了一跳,侧侧地打量着单勇,至于二排那位场记的妞么,多少就有点自责走眼得厉害了。唯有一位什么都不在乎的雷大鹏追问着:“喂喂,导演,上次跟你说拍**、抗战戏,咱就提了找俩花姑娘的要求,你都不搭理我,信不信我跟左老说,真给你拉回投资来。” 导演又是一愣,看着雷大鹏满在不乎的样子,这倒不敢当成傻了,凛然点点头道:“成,只要有投资,剧本演员海了去了,别说拍**,给你组个**都没问题。” 雷大鹏乐了,司慕贤和摄影师笑了,场记那妞脸红了,只有单勇没有笑,脑子里懵懵的,根本没有听到这几位在扯什么。 荫城镇越来越近,不过单勇的思绪,却飘得越来越远………… ; 第56章 铁水钢花花绚烂 “荫城的铁花,是一种别致的焰火,全国绝无仅有,俗名铁犁铧、铁礼花或铁骊花,是把铸铁熔化成粘稠状的铁水抛向天空,散开后,热铁水在氧化作用下绽开会自然迸出火花,说是焰火,更甚焰火……这和我们潞州地区具有悠久的冶铁史是分不开的。左教授、宋教授,您二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是不是有点班门弄斧了?” 许部长笑着回头道,车后坐着两位教授,一起来观这次大民俗摄制场面的,时别两月,许部长却是比上次陪同更小心了几分,潞院的意外让左教授生气拂袖而去,他也没少遭池鱼之殃。 从潞州市区到荫城镇还有30余公里的路程,此时后座的左南下和宋诚扬却是心情颇好,晚饭的时间刚过,稍显微醺的左南下笑了笑,谦虚了一句,不料旁边的老友宋诚扬揭底了,笑着道:“许部长,您还真是班门弄斧了,左老母亲娘家就是荫城人,娘家舅就是六十年代铁花队的队长,七十年代左老回潞州,我陪同走亲戚,那时候舅老爷七十岁还打铁花。” “是吗?”许部长惊咦一声,好不意外,怨不得左南下对这个庙会节情有独钟呢,还要亲自来看看。 “呵呵,那时候我们俩都是穷老师,可没有现在的待遇。” 左南下笑着,接着许部长递过来的一瓶凉茶,放到了宋诚扬手里,照顾着这位比他还大的教授,解释着这其中的渊源道: “严格地说,这是咱们潞州过去祭鬼驱祟的一种仪式,过去殡葬死者仪式就是打铁花,按照迷信的观念,屈死鬼是不能投胎转生的,所以每逢二月十五、或者七月十五,专门打铁花为冤鬼鸣冤,场地特意选在老槐树下,而且有意将铁花打到树枝叶之间,以象征铁树开花,过去选用这种方式寄托对屈死鬼的同情,祈望他们再世诚仁,之后形成了鬼节打铁花的民俗……不过因为铁花的艳丽魅力,演化到现在,反而成了一种欢度佳节的娱乐活动,殡葬反而不打铁花了,呵呵,有时候民俗的演变,像哲学里正反论一样,可以相互转化的。” “哦,看过不少次铁花,我还真不知道起源是殡葬仪式。”许部长一副受教了表情,虽有恭维,可也透着尊崇,要真说起民俗来,就他这个土生土长潞州人未必知道得比这俩老头多。一旁坐着宋教授也接上腔了,又摆活了一番八角楼、檐台、高跷、傩戏等等一堆民俗,而且说最早在三十年代就有荷兰的传教士把潞州不少民间艺术介绍到国外,特别是搭檐台和铁花民间艺术,被他在书中称为“神奇的魔术”。 车行驶间,谈笑风声,左南下不时地侧头向后看看,这次的派场却是比上一次更大了,前面有警车鸣笛开道,领队有市委o字号的四辆奥迪,后面还有天脊化工、电视台、摄制组随行的七八辆车。 听到警笛的声音,左南下微微蹙眉的回过头来,发疏脸黑的宋教授打趣地问着:“怎么了?又破坏左老的清心寡欲了。” 说实话,有点,女儿是天脊化工的董事长,市里又把招商引资作为全市头等大事,这招待得就有点过犹不及了,不长的一截高速路,收费站全线开放,路口有交警敬礼致敬,空荡荡的大路全车通行无阻,不用说,肯定清路了,左南下舒了口气,咂吧了嘴,明显不屑,摇摇头,凛然对宋教授说着:“不瞒你老宋,我还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成了特权阶级了,七十年代回乡时候你记得咱们什么得姓么?班车坏半路上了,还是坐老乡的驴车回荫城的。” “这也是正反论相互转化嘛,有什么想不开的?” 宋诚扬仰头哈哈大笑,前面那两位却是不知还有这等秘辛,都笑了,宋诚扬理解老朋友此时的心态,恐怕对市里这番安排有点微词,笑着劝道:“入乡随俗啊,你说你左老成这么大人物了,总不能再牵头驴送你吧。没看出来啊,你脾气还挺大,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照样得被拉着陪坐道歉。” “这话不对啊,那次我可真不是有意给你难堪……我实在是生气,全市就这么一所高校,怎么都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你眼前还不也是个看不惯的样子,你不也勉力为难接受了。” “不是,别偷换概念,这教育氛围和社会风气,中间最起码应该有一个隔绝层吧?我去潞院还真不知道刚发生学生罢灶,之后又有假冒伪劣曝光的事………这个场面咱们就不谈论了,可这个学校搞得像个勾心斗角的名利场,那总不好吧?” “南下,你不像七十了,你像刚过十七了……我现在发现你这个出世之逸也是装出来的啊。呵呵,我不相信,现在是家家扩招、全民学历,你在的大学里能比潞院强多少?这和当年的打倒臭老.九,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何其相似呀,所谓文化一直就是政.治和政.权的附庸,这不是一个两个力挽狂澜的人能改变的现状,就即便有,也不是你我。我们不也都是政治洪流的幸存者么?” 两人呛了几句,反倒是宋诚扬说得左南下哑口无言了,相比之下,发疏面黑、满脸皱纹和老年斑的宋诚扬着实没有点出尘之意,只不过话里的境界要比左南下高出一截,一听此言,左南下呵呵一笑而过,摇了摇头,无语了。 前面的许部长却是不敢掺合进这两位老头的争执里,现在也略略知道了点左南下所痛都在城市化对民俗的破坏和摧残,上一次又是因为潞院发生那点烂事,说起来实在是地方上够呛,隐隐地多少对这位没有一点富绅贵气的老头多了一份敬畏。 “哎……老宋,咱们俩吧,都活不了几年了,你说咱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将会在什么样的氛围里成长,我还真不敢想像。” “该成长,总会成长起来的,我们没有预测未来的本事,可我们已经为未来作了力所能及的事,无憾今生了。这点我倒不担心,就像你讲话,文化的因子是根植在这个民族每个人的骨子里的,如果有适合它的土壤和阳光,总会开枝散叶的………我用事实来驳斥你的担心,我前两天收到了全系初审的毕业论文,当然,大部分都是垃圾,不过这垃圾里,可能有一篇你感兴趣的东西……” 宋诚扬说着,随手从老式的提包里拿了一摞纸质论文,左南下还当是宋老头想举荐个什么人,笑着没有揭破,这点顺水人情,来潞州已经送出去不少了,接过论文,粗粗一览开头,寥寥数语看得兴趣大增,拿着老花镜,叫着开灯,许部长赶紧地安排着放下前后厢的隔窗,给这两位讨论学术的一个安静的空间。 很安静,左南下一直在细细地看着厚厚的论文纸,直到荫城在望也未发觉,宋诚扬微微笑着,颇为得意地笑着,好像确实比这位左教授高出一筹。 车下了高速路又行驶了数公里,却都是蜿蜒的山路,这个荫城城如其名,是一座包围在崇山峻岭中的大镇,进镇一行直驶荫城最高的建筑,荫城宾馆,天台上已经搭上了望远镜,升降式的摄制器材开进了广场,就等着入夜最盛大的一场铁花焰火开幕。 ………………………………………………… ………………………………………………… 在镇中心广场上,跻跻攒动的人群中,刚刚从傩戏现场下来的雷大鹏乐呵呵地玩着鬼脸,直往司慕贤脸上贴,司慕贤不迭地躲着,生气了就踹这货一脚,两人奔前一段路,又不见单勇了,只好回头找着,拔了电话才发现蛋哥爬到了檐台顶上,直朝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什么。 “哇,这傻b,要妞不要命了啊。”雷大鹏抬头看着,回头道了句,人工檐台足有十几米高,都是用碗口粗的椽木加红绫裹的,要摔下来绝对是个生活不能自理,司慕贤笑了笑道着:“就怕不要命,也未必能见到妞啊。” 噢,这倒是,环视这个广场,演职员足有十几拔,搭台的、唱戏的、舞狮的、耍龙的……从下午开始吸引了全镇上万人围观,全镇的警力差不多都派来维持秩序了,听说当地也是下血本了,光这台演出,花上百万了。 等了一会儿,哥俩看单勇还在不死心地看,雷大鹏扯着嗓子喊着:“蛋哥,快下来,铁花一会开始了。” “就是老大,下来吧,这么多人你看得见吗?天都黑了。”司慕贤也在喊着。 下来了,终于开始下了,只见得穿着黄褂子、打着白头巾、两腮涂红的蛋哥,从檐台柱上蹭蹭蹭几下溜下来了,站定时,活脱脱的农民青年形象,惹得雷大鹏直想摸摸蛋哥的脸蛋,那叫一个好玩,单勇啪声打开了这货的手,没搭理。 这哥仨一相跟,又是单勇在前,司幕贤一左一右,下午开场就来了,不过把蛋哥这唢呐水平放到一干老艺人中间马上就泯然众人矣,也就沾了个年纪小的光,站在唢呐队的队前吹了一曲百鸟朝凤和将军令,还被现场录制挑出几个错音节来,此时才知道,单勇这唢呐把式根本没有系统学过,整个就是跟着他爸单长庆胡乱吹的,吹得最熟悉的就是那首《抬花轿》,那玩意在村里办事谁会吹谁就能尽好先吃上,可不得学得最好。 而单勇呢,心思恐怕也放不到这锣鼓喧闹的现场里,不时地四处张望,从下午看到晚上,愣是没有看到想见到的人,看谁呢?这点不用说了,雷大鹏都知道了,身子努努单勇逗着道:“蛋哥哎,你哭丧个脸干嘛?我也失恋了,你看我就没事。不是我说你啊,蛋哥,你追人家左老头家闺女,那叫白骨精想吃唐僧肉……” “咋讲呀二哥?”司慕贤逗着。单勇没搭理。 “痴心妄想呗。”雷大鹏道着,接着劝着单勇:“还有,你两人就即便在一块,那叫啥,穿着裤衩打领带。” “这个咋讲?”司慕贤又问。 “不相称呗。”雷大鹏道,和司慕贤使着眼色又想起来了,继续说着道:“还有叫啥来着……鸡蛋上刮毛,也叫痴心妄想……” 两人吃吃地笑着,看样商量好了劝单勇。单勇边走边瞪了两眼,也笑了,笑着道:“慕贤,你就借雷大鹏的嘴损我吧啊,傻雷,想学歇后语别问他,你问哥呀,哥教你一个,裤.裆里耍大刀是什么?” “知道知道,这个我知道,傻(杀)吊。”雷大鹏高兴地一说,马上醒悟着,拽着单勇要理论着:“哟,骂人是不是?谁傻.吊?” “谁骂人了……我说是女生裤.裆里耍大刀,是什么?”单勇笑着问,这一问,雷大鹏反应不过来了,单勇笑着走了,雷哥咬着食指使劲想着,想不出来一把拽住笑着的司慕贤,好奇地问着:“是什么意思?” “傻(杀)逼呗。换个裤.裆你就不知道了?”司慕贤一笑,也走了。 雷大鹏这才省得,横竖都被骂了,追着上来了,那两人一眨眼,笑着奔了。 正追打着,扩音里传来了秦导演的喊声,在指挥各就各位,单勇三人看时,几家影视公司的导演车正从场外沿着进口开路,路旁的人纷纷往两侧让道,期待已久的铁花队终于进场了,这一进场,端得是气势非凡,二十八台拉在车上的风箱火炉正冒着蓝焰,后面跟着铁花队个个扛着一手宽的木板,一人高低,不管是推车的还是耍铁花的,都是戴草帽、光脊背、大红腰带、千层底鞋的打扮,一下子全场进来了这么多光脊背的剽悍爷们,登时把全场瞩目的焦点全部吸引到这儿了。 “唢呐队、东场集合……擂鼓的西北角集合,大王庄的乐队到台前,铁花队周边清场,大家注意安全啊,听现场警察同志指挥,让开五十米的地方,铁花有一定的危险姓……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导演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单勇和司慕贤两人朝着集合地方走着,还披着戏装的雷大鹏却是已经没事了,跟在两人背后,打铁花不是没见过,不过在市区仅是在填仓节是偶而看见过一车两车七八个人玩,像荫城这种动辄几十上百的人铁花队却是没有见过,每每看一眼那戴草帽的爷们浑身黝黑的皮肤和鼓着的键子肉,都让雷大鹏直摸自己的草包肚子羡慕得不得了。 “蛋哥,蛋哥,我也玩把去,行不?”雷大鹏羡慕之下,想亲自上场了。单勇不屑地回头道着:“你别乱来啊,知道为啥戴草帽么?就开花后的铁渣温度都超过百.度了,沾上就脱层皮,那个打铁花不练三五年根本不敢进这场地。” 那倒也是,雷大鹏听说过这玩意的危险。这回维持秩序很容易,围观的群众很自然地让开了场中央的一大块空地,单勇和司慕贤进了乐队里,各拿着乐器,雷大鹏凑在乐队旁边,看这场面越来越壮观,却是不敢造次了。 点火,上铁,所用多是生铁铧犁,打铁花也简单,就是把生铁熔化,铁水抛向空中散开后自然氧化产生的火花。说难也难,铁水的温度上千度,稍一不慎就有被烫伤之虞。 只不过行家手里,那玩得就叫一个心跳,只见得嗨哟的号子一喊,那拉风箱的爷们椽粗的胳膊一伸一缩,呼呼吹得炉火直冒蓝白焰子,指挥在看着高台的导演手势,铁色渐红,一个准备手势,乐器班的持器在手,再一动,《龙腾虎跃》的过门调子响起来了,排了六行六列四方队的铁花队持着木板,以磕地作节、以号子为引,只听得“嗨哟哟……嘿哟哟哟……”一连串简单的号子,和着音乐踩着踢踏的脚步声,简单的音节在这许多剽悍汉子的嘴里喊出来,气势颇为惊人。 “出……炉!” 一声古老的号子,铁花队沿着圆形的炉火散开,各持着木板,烧得殷红几欲成液体的铁水被铁匠们准确无误地抄在木板头上,全场滋滋的冒着青烟,场面显得宏大而诡异。 号子喊着,音乐响着,渐渐走向激昂,一刹那,铁花队的指挥手一挥喊起,全场雷霆乍惊喊了一个音节:“嗨!” 霎那间,百十团殷红的铁水被铁花队的汉子甩上了几十米的头顶,全场齐刷刷地抬头。 霎那间,鼓乐齐鸣,响彻全场。 几乎也是同一个刹那间,殷红的铁水团在飞向最高处绽开了,五十米见方的天空,像千百焰火同时绽放一样,焕发着红的、蓝的、黄的无比绚丽的铁花,照得广场一片通明,深遂的天空群星失色,唯余五彩斑斓的铁花绽出了一片璀灿的光影,一闪而逝,让观者目眩神离。 扑簌簌的轻声响着,在打铁花的现场,落下了一层黑黑的、氧化的铁屑,还带着热度,如果没有亲眼所见,也许根本无法想像这样貌不起眼的铁屑能焕出如此绚烂的焰花。 第二炉,即将上场。 单勇扑了扑肩膀,几点黑黑的铁屑,那一霎那的光影让他若有所思了,此时才省得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跟着调子吹奏。不过在绝对的景观面前,任何的语言描述、任何背景和音乐衬托都显得苍白而多余。看着现场,黑黝黝的脊背、火红的炉膛、剽悍的雄姓躯体、粗犷的工具、古老的号子,本就是一副不需要任何点缀的景观。 单勇若有所思,持呐在手,咬着苇哨、手捂着音孔、鼓足了中气,脑海里掠过的,也是一幕让他无法忘却的光影。 “嗨!”又一声号子响时,铁水飞向了天空。 单勇猛地一鼓中气,一声激昂、尖锐、铿锵的唢呐音压住了所有鼓乐音,随着铁水直冲而起,几乎到了高b调的极致,那声刺激得身旁几位直捂耳朵。 起……再起…… 铁花绽放的刹那,唢呐声在高b调上连来几个颤音、几个回旋,没有什么曲调,就一个高音,就像憋在心里的话,单勇要鼓足劲吹出来。激昂到了极致仿佛带着一股苍凉的味道,响彻在铁花绽放的上空,随着一闪而逝的铁花回旋着,仿佛是对这绚烂无法留住的遗憾、又仿佛是对这璀灿光花不能长久的概叹,只能随着这最美的光影,渐渐的消失它的声音。 唢呐,声音停了。 扑簌簌的铁渣掉下来了,像焰火的泪水,不过最美的光影留在了所有人的记忆中。 单勇闭着眼睛,第一次吹得有点大脑缺氧。仿佛是幻影在眼中掠过,仿佛这唢呐音,就像曾经的哨声一样,能引得佳人回眸,只不过遗憾的是,那个倩影也像这铁花般一闪而逝,无法追寻、无法留住…… 他没有注意到,摄影师的镜头从声起就捕捉到了他,这一声异响,似乎就是为铁花而奏,说不出的契合;也没有注意到,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他,刚刚的声音,没来由地让人心悬得老高。更没有注意到,在隔着不到几百米的荫镇宾馆楼顶,有让他曾经辗转反侧的身影,在这一时间,看到了他,轻轻地,手有些颤抖地放下了望远镜,那声音,也许只有她听得懂,听得懂里面是心底渴望的呼唤、辗转反侧的思念。 回眸时,父亲左南下和姐姐左熙蓉也正收回了眼光,左南下笑着道:“这是只吹了一个音节的高b调子,有点跑调,不过挺适合这个场合,有点味道。” 随行的都善意地笑着,只顾看铁花绽放,倒没有注意听音乐,直到那声异样的唢呐调子蹿起来,都听到了。宋教授也通乐理,直说这好像是《凤求凰》那一节调子,虽然跑调,可跑这么高的调,倒也罕见,而且这调子和铁花绽放,有那么点说不出来的契合味道,不像胡吹的。 正说着,左南下看女儿时,却不见人了,招手附耳和生活秘书耳语着,这位秘书紧紧张张地追下来了…… ……………………… …………………… “嗨,我说你那个队的,有这么吹的么?就你中气足、吹得响呀?” 乐队的指挥在训着单勇。把《龙腾虎跃》全吹跑调了。 单勇放下唢呐,转身走着,自动离场了。却不料横生枝节了,那铁花队的领队,一位四十出头的壮年汉子,直喊着:“后生,吹得好,再来一嗓子。” “等等,别走……就你刚才那个音,再吹一个。”秦导演也追上来了,直拽着单勇埋怨着,吹了一下午了,就刚才这一个调子还凑和,拉着人还不让走了。 这下把乐队都搞得不明所以了,放着好好的调子不弹,这不乱弹琴么,导演直上前来,解释着这调子和焰火绽放的场面很契合,一会儿铁花上天的时间,乐队放低两拍,就这一个调子尽量往高蹿。和铁花绽放的时间同步。单勇倒好,直接被导演拽着进铁花场地了,和那领队站到了一起,却不料刚站定时拿起唢呐时,手一哆嗦,差点拿捏不稳。 眼中,终于看到了寻觅一天的身影,正奔着前来,被现场的警察拦住了,就站在现场的最前沿,笑着,向单勇挥着手,就像凭空从天上出现一样,在茫茫的人海中只为相遇。那笑里,仿佛也是久寻未见的兴喜。单勇下意识地就要奔迎上去,不料被领队一把揪住了,还等着吹奏呢,这个简单,单勇一憋中气,跟着号子,又一声激昂的调子直追铁花,声音随着铁花回旋在现场的上空,久久不断。 这一次,是心花跟着绚烂的铁花怒放了………… ; 第57章 相看不厌喜相盼 心花怒放的单勇一口气吹完,顾不上理会领队的喊声,更顾不上理会导演了,迎着簌簌而下铁渣落到身上,头上,大踏步朝左熙颖奔来,直奔得扔掉的唢呐叮当作响,直奔得心喜欲狂,直奔得脚步踉跄,奔到左熙颖面前,那眼冒金星的感觉,似乎还有不相信似的。 左熙颖也是一脸喜悦,上上下打量着打扮得有点变样的单勇,相顾兴喜的眼神,似乎都没有想到这种场合下重逢,单勇乐得无以表达此时的兴奋,站定的瞬间,伸手就要来个情人式拥抱,却不料左熙颖仿佛已经早有准备一般,一闪身让单勇抱了个空,看着单勇闪了个趔趄差点摔一跤的样子咯咯地笑着,周围的群众也在笑,笑意盈然间,左熙颖拉起单勇的手,直奔出了人群之外。 奔了好远,站定了,回头时,左熙颖在笑,像有点嗔怪地笑,有点意外之喜地笑。单勇也在笑,呵呵傻笑着,两人牵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久别重逢,总是说不出的喜悦,而千言万语,却是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半晌,两人相视几乎是同时出口了,几乎同时说着: “为什么不打电话?” 然后,又是同时愕然,异口同声说着: “我打了。” 噗噗两声,都笑了,左熙颖眼睛好似有点生气地看着单勇,道了句:“骗人,我快两个月都没接到你的电话了。” “不会吧?从学校走第二天我就打电话了,关机……后来我还到凯莱悦酒店找你,才知道你们已经走了。”单勇道,好不懊丧。 问着打电话的时间,左熙颖也气忿了,像老师训学生一样手指戳着单勇道着:“你笨呀你,不会挑时间再打么?专挑我在飞机上关机时候打呀?后来为什么没打?” “我……”单勇讪然一笑,难为道:“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这讪然带着几分大男孩的羞赧,左熙颖噗哧声笑了,笑着斥道:“我还真不想见你,我打了两次电话,在家里打过,前些天来潞州的时候也打了,你怎么停机了?” “啊?你……你什么时候打的?” 这下单勇傻眼了,问着时间,一闭眼睛一拍脑门好不懊丧解释着,恰是雷大鹏拼酒光荣住院,自己的手机被那帮学生打欠费的那次,之后……在捉马乡那穷僻壤里,等补上卡手机通了,怕是师姐也心灰意懒了。 巧了,都失之交臂地巧了,这个误会得好让人遗憾。 而更巧的是,本以为已经是过客的朋友,又不经意地出现在民俗婚庆的现场,那一天,父亲带回这段录像来时,左熙颖被摄影里这哥仨逗得开心了一晚上。 就这么相对站着,就这么互视着,好似看也不足,也好似千言万语,除了问候却不该说什么,眼中的师姐眉如新月、眼含微笑,白皙的面庞被庙会的灯光映得忽明忽暗,还是那么的动人,和记忆中的影像找不出更多的差别来,分别就像短短的一瞬间,就像刚从城隍庙的小吃市场牵手出来,就像刚从潞院里散步归来,好半天单勇才嗫喃着说了句:“师姐,我挺想你……我还以为都见不到你了。” 噗哧声左熙颖掩鼻轻笑,看着有点局促的单勇,逗着单勇道:“想我什么?” “什么都想,呵呵。”单勇笑道。 “不会又想我陪你进保卫科吧?”左熙颖道。 “那倒不会,他们不堪一击。”单勇道,讪笑着。 “其实本不必要那样的,你故意隐瞒着我的身份,还把宋教授也扯上,让人家往坑里跳。”左熙颖笑着问,单勇观察着,好像没有介意的样子,这才大胆说着:“要不那样,你也看不到潞院的真相了……” “狡辨。”左熙颖斥了句,有嗔怪,却也有嗔怪中的喜欢,又是戏谑地道着:“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能以弱凌强的啊……两个月没见,你好像帅了好多,这样子比原来帅啊。” 左熙颖不时地用戏谑地眼神看着单勇,几眼过后,单勇发现不对劲了,再看自己的装扮明白了,还穿着黄褂打着腮红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抹时,左熙颖伸手拦着:“别抹,挺漂亮……来来,我给你照一张。” 说话着卡嚓一声,给单勇照了一张直捂脸的照片,笑得左熙颖花枝乱颤。说话的时候,鼓乐声起,铁花队出场,又是高跷、秧歌、车链秋的综合表演,两人朝热闹的地方看了一眼,回头时,却是互笑着心意相通,单勇一摆头,喜色一脸邀着道:“玩去!?八角楼秋千,比蹦极还刺激。” “嗯!”左熙颖眼神亮了,重重点点头,兴奋溢于言表。 于是单勇拉着她,直朝最近的一处秧歌舞处奔来,拉着左熙颖,两人穿花似地进了花里胡哨的秧歌队,单勇扭着比舞步更熟悉的秧歌步,拉着左熙颖在队伍里翩翩几步,左熙颖没几步便跟上了简单的秧歌舞步,边扭边笑边乐着,穿插过了演场,又奔向正攘闹的八角楼。 这八角楼秋千也是潞州的地方特产,木搭的楼、一塔拉八个秋千,环形甩开,速度越快甩得越高,当地人叫车链秋,挤进人群,直挤到争抢着要坐八角秋千的地方,单勇抱起左熙颖促狭地往秋千上一放,背后推着奔着,越起越高的秋千惊得没坐过的左熙颖大声尖叫,惹得周遭一阵好笑。 转了两圈,转晕了,左熙颖喊着单勇、单勇,我害怕……单勇哈哈笑着在后面喊着,一会儿天旋地转就不害怕了。又转了一圈,真害怕了,直跺着脚喊着单勇,单勇奔到车链秋千前时,左熙颖迫不及待了跳下来,却是被单勇接了正着,好一个温香满怀,大老远都能看到单勇脸呲笑像的像秋后的花椒,迸开花了。 …………………………………… …………………………………… 两人玩得兴高采烈、忘乎所以,司慕贤和雷大鹏早看到了,直瞅着两人别后重逢,然后手拉手钻进人群了,等追上去再看时,却见得单勇抱着左熙颖转圈。两人面面相觑,大嘴张着合也不拢。 半晌,雷大鹏好不羡慕地道着:“娘了个腿滴,巴巴跑了几十公里,敢情咱哥俩是来当灯泡来啦。” “二哥,你不是已经堪破男欢女爱,有志于搞基事业么?”司慕贤逗着,看着单勇拉着左熙颖兴奋地奔走,既有羡慕,又有不忿,恐怕老大要见异思迁了,不管在捉马乡发生了什么,早忘到脑后了。 雷大鹏听得这句不悦了,白眼翻着司慕贤,火冒三丈地道着:“你以哥真想搞基,那不没妞搞么?……哎,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涅?没见过几面就抱上了,哥我辛辛苦苦追了党花妞那么的时候,小手都没敢拉一下,还是她拉了我一次………” 雷大鹏望着远处,八角楼下,环形布的几个秋千,左熙颖又被单勇说服了,两人一人坐了一个秋千,在空中荡着荡着,在欢声笑语中荡着,荡得雷哥那叫一个心烦,司慕贤也窥得二哥的心思了,笑着凑上来道着:“二哥,你省省吧啊,我觉得你搞基就合适。” “再刺激我,信不信哥先搞你。” 雷大鹏爆发了,回头揪着来不及跑的司慕贤,背后抱着,来了个摆腰挺胯动作,边动边喊着:“靠,搞不定妞还搞不定你?搔年,爽不爽……搔年,爽不爽。” 直爽得司慕贤乱挣扎乱叫,雷哥抱得就不放,现场本来就乱,没人注意这俩模拟野战搞基的,直到有人拍着雷大鹏的肩膀,玩得兴趣的雷哥一回头斥着:“干什么?你也想搞。” 哟,陌生人,一下子惊得雷大鹏把贤弟放开了,两人定睛一瞅,却是位西装草履、打扮颇有派头的年轻人,比蛋哥还帅,正对着两人笑,雷大鹏翻着白眼骂着:“你笑什么,笑得这么银.荡。” “别别,二哥,别乱说……您认错人了吧?”司慕贤赶紧圆着场。 “没错,你叫雷大鹏、你叫司慕贤,对吧?”那帅哥问着,哟一下了子把这哥俩惊讶了下,就听那人邀请着:“我是左南下教授的生活秘书,左老今天晚上请你们在凯莱悦大酒店进餐,请二位务必赏光……一会儿散场,跟着我走。” 司慕贤和雷大鹏一惊一喜,哥俩相看着,一听是凯莱悦大酒店,两个馋货乐滋滋滴直点头,跟着这位帅哥,三人等了好一阵子,才等到了玩得气喘吁吁的单勇和脸蛋红扑扑的左熙颖,上得前来和雷大鹏、司慕贤打着招呼,不过连她也好像是刚刚知道这不是巧合,而是父亲有意请来了三位,不由地讶异地朝着宾馆的楼顶看了眼,即便是有点疑惑,也被和这哥仨的重逢冲得淡了。 不过,挺好,五个人相随着,左熙颖和单勇并肩走着,离得很近,没走多远,雷大鹏倒没忘了回头找着大胡子秦导演,直敲着车窗伸胖手,一副黄世仁上门的样子,一句话: “给钱。” ……………………………… ……………………………… 一张、两张、n张……雷大鹏数了一遍,蘸了点口水,又翻过来数了一遍,还不时地偷看旁边坐着司慕贤和前座坐着单勇,司机不知道那儿的,左熙颖却是和家里人同乘一车,哥仨在一个车里,说是请客,却是被主人的面都还没见到,只是远远地瞧到了左南下和宋教授上了一辆车。而左熙颖是和她姐姐上的同一辆车,一个车队,这哥仨坐得却是最后一辆。 又数了一遍,数完时,雷大鹏发现司慕贤诧异地看着自己,于是这货拿着眼色,拔拉着指头,二一添作五的手势,司慕贤摇摇头,还给他一个三一三剩一的手势。雷大鹏两个大拇哥一点头,示意着,做着嘴型,那意思是:蛋哥正勾搭妞呢,顾不上这个,咱俩分得了……司慕贤又摇头,不同意雷大鹏的分配方式。得,雷大鹏翻翻白眼,全部揣自己兜里了。还不客气了。 “咳咳……老大,咱们仨的报酬怎么分呀?”司慕贤突然道,一句惹得雷大鹏扑上来压住,恨不得痛殴一番一解气,单勇笑着回头时,一伸手:“拿来。” 雷大鹏悻悻把报酬上交了,单勇拿在手里,笑着看着哥俩,分成两份,往雷大鹏和司慕贤手里各放一份,得意地道着:“你们俩分了吧,哥可是从来视金钱为粪土啊。” “拽个毛呀,你再给我弄堆粪土瞅瞅?”雷大鹏瞪着眼,不屑了句,不过却把钱赶紧揣兜里了,司慕贤拿着却是不好意思装起来了,直谦让着:“老大,你留点吧?不能三个人干活,你空着手吧?” “你觉得我空着手么?我比什么时候都充实。”单勇一笑仰着头,哼哼着背靠着,雷大鹏却是帮着司慕贤装好,劝着道:“跟他客气什么?抱了抱妞抱傻了吧,都不认识钱啦。” 司机听到此处也颇为好笑了,可也想不到市委秘书处安排的三位贵宾,却是这等货色。别说司机,就司慕贤也忍不住笑了,单勇恐怕真是从惶惑失魂,一下到兴奋若狂,这心理波动得着实大了点,大得单勇直靠着车后座幸福地哼着得儿里格郎的小调。 哼哼了一会儿,突然神经质似地回头,吓了后座的两位一跳,就见得单勇不确定地问着:“你们俩说说,咱们潞州有什么好玩地方,师姐又在这儿呆半个月呢,我就寻思着带她去哪儿玩去呢,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地方。” “大峡谷。”雷大鹏道。 “差不多,不过这时候有点早,下场雨水涨起来才有看头。” “天脊山。”司慕贤道。 “我想了,不太合适,那地方不到旺季有点荒凉。” “城隍庙,吃去。” “已经吃过了。” “那到壶口黄河吧。” “那没看头呀,谁能没见过黄河……再想想。” “真尼马费劲,不就找个地方么?你抱回家得了,烦不烦人……” 雷哥烦了,不胜其烦了,斥了句,惹得单勇捅了两拳头,两人却是你来我往,打闹上了。 说说闹闹直回到潞州,驶到了凯莱悦大酒店,还是那位生活秘书来迎了这哥仨。左氏一家送着市里陪同的来人,这三人被生活秘书直领到凯莱悦酒店七层中餐厅里,甬道里清一色的旗袍妹,大红的中国红看着格外喜庆,那迎宾的妹妹比单勇长得还高,看得哥仨直晃眼。进门时金碧辉煌的包间装饰着实把又把哥仨晃了下眼,瞅瞅这儿,看看那儿,恰似三位刘姥姥同进大观园了。 “喂,大鹏你惊讶什么?慕贤和我没来过是真的,你不会也这眼神吧?”单勇洗了把脸出来问,拉着椅子坐下了,椅子好重,实木的,服务员放下的却是银筷镀金架子,筷架是虎头的形状,直等服务员转身,雷大鹏才压低着声音道着:“你们俩不知道了吧,我跟我爸来这儿吃过,听我爸说这儿的三个大包间不对外开放,那是市委招待省级以上领导才用的……咱们这个丰华园包间就是其中之一。” 噢,单勇和司慕贤这才省得了,一看之下,倒也信了几分,五六十平米的房间,带卫生间带阳台还有休息室,阳台边靠着透明冰柜里,插手榴弹一般七八排酒瓶子,抬头时那是三层的水晶大吊灯,五光十色的灯影把房间装点得美仑美奂,司慕贤惊叹了句,直说真懂享受,单勇也有点叹为观止了。 现代美食的涵义越来越广,其实形与意,就引申进了环境的元素,而不可否认的是,就这种环境,不用吃都会让你有舒服和惬意之感。 正小话讨论着,门开了,三个人同时起身,左南下当先进门,握着手,直歉意地道着刚刚送走客人,慢待三位了,这哥仨已经领教过了左老头的亲切,自是笑着答话,不过微微诧异的是,左南下身后跟着两位女人,除了左熙颖还有一位不大容易分辨年龄的女人,一介绍,果真是传说中在潞州投资的天脊化工董事长:左熙蓉。 落坐时,大女儿和父亲一起,左熙颖姐姐旁边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另一边正好是单勇,至于雷大鹏呢,从来不怎么把当外人,起身给几位倒着茶,倒坐到左南下身侧了,茶没倒就被服务员客气地要走了,左南下开场却是和雷大鹏道着:“大鹏,说好请你们三位,这顿饭迟了两个月,别见怪啊。” “不见怪,瞧您说那儿话呢?咱们谁跟谁呀?”雷大鹏道,一副哥们对对碰的口吻。 这一说,左南下和小女儿还尚可,大女儿左熙蓉愣了下,愕然一脸,甚至有点忿意了,左熙颖悄声附耳给姐姐说了句什么,左熙蓉看看雷大鹏这样子,长相明显有弱智倾向,这倒哑然失笑了。 不经意地观察着这一对姐妹花,在单勇眼中还是差别蛮大的,一个清纯秀丽、一个雍容华贵,略显富态的左熙蓉不仅仅是那份雍容,而且一频一笑着带着某种上位着的态势,看样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顶多也就和父亲小声说句什么。 不过单勇并不在意这些,在意的人就在自己身侧,心猿意马时,忍不住不时地瞟着,终于有一次和左熙颖目光撞了正着,左熙颖一皱眉,悄悄纤指一指,似乎很不喜欢他偷窥别人的样子,却不料单勇不偷窥了,改正视了,正视着灯光下左熙颖如兰如玉、吹弹得破的脸蛋,好一副倾慕的眼神,看得左熙颖故意努着嘴做鬼脸,似乎想变得丑一点,却不料更娇更俏又出来了另一番风情。 门再开的时候,前行的旗袍妹整着杯子,倒着酒,铺的餐布,正餐即将开始了,借着这一停顿的机会,左南下清清嗓子,稍带戏谑地道着:“今天很荣幸地请到潞州学院三位美食家,首先我代表我们全家,预祝三位同学学业有成,身体健康……来大鹏、慕贤,还有单勇,咱们干一个,感情可以有,杯里不能漏下酒啊,咱们潞州喝酒的规矩啊,漏一滴罚一碗。” 这说得好不开心,左南下差不多快要和哥仨平辈论交了,那哥仨也受得了,都笑着祝福了老爷子一句,左熙蓉却是微微蹙眉,知道父亲治学时就常把学生往家里请,谁可知道来家乡了,这僻好还不改,请了这么三位看似奇而怪哉的后生,不过应景的场合还是得支应下了,和众人碰了杯,浅浅沾了沾唇。 落坐时,三荤三素的凉菜围子上桌,紧随其后而来却是一个偌大的彩盘,需要两人小心翼翼地抬着,放到桌上时,却是一座缩微的宝塔食雕,金黄色,塔周围衬着一圈颜色各异的鲜花,服务员要待解释,左南下拦住了,回头对大女儿道着:“熙蓉,别小看这几位小后生,他们在吃上的造诣可比老宋强,两厢相比呀,我宁愿和这几位一块吃饭,哈哈……不用服务员解释,谁告诉我,这什么菜?” 一说到菜,左熙颖两眼放光,好不惊讶于满桌的菜形,听得父亲说话,眼看着单勇和他那俩哥们。早拿起筷子的雷大鹏缩了下手,这回没抢。 一眼过去,六个凉菜围着配一座宝塔食雕,桌上七盘,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一样没落下,五颜六色衬托在在居中宝塔雕花周围,不像菜,像一桌插花艺术一样让人瞅着都不忍下筷子。其实雷哥挺懊丧的,最烦这个繁文缛节,别看那雕花漂亮,可用材是大南瓜,看着牛逼,却是不能吃的,左老这么一问,雷大鹏随意地说着: “老爷子,这吓唬不住人,不就太后十三花么?” 嗯!?这下子左熙蓉可对这个傻后生刮目相看了,等闲人等就即便是潞州人氏也未必见过尝过这传说中的太后十三花,做起来极费功夫,已经鲜有饭店拿这玩意待客了,可不料能从这位看似白痴的后生嘴里说出来,再看其他两位,司慕贤和单勇都在欣赏着,筷子都没动。 “咦?看来是有点不一般啊!?”左熙蓉愕然地看了父亲一眼,不自然地脱口而出自己的惊讶了。 似乎在潜意识里,应该看到这些人的受宠若惊才是理所应当的,却不料个顶个的淡定,仿佛就是看到了点粗茶淡饭一样,看了笑着的父亲一眼,此时才省得,有美食家和食评家之誉的父亲,看来是在家乡找到志同道合的小吃货了………… ; 第58章 花色倾人且言欢 左熙蓉愕然地问了句,惊讶无比的时候,却不料更惊讶的事来了,父亲旁边坐着的雷大鹏貌似大家点评着:“这菜玩得是刀工和花样,花架子摆足了,口味可不那么足。” 这一点评,左熙蓉又笑了,言多必失,说这话,那这吃货的功底就不够足了,肯定没有吃过。笑了笑看看看父亲,似乎这笑里很有深意。 左南下倒没介意雷大鹏这么说,笑着道:“大鹏,不是谁的胃口都有你这么好……传说这是根据西太后幼年时候常玩地方、常用的食谱做出来的,所选都是潞州当地的食材,所以除了潞州市也绝无仅有,此次凯莱悦酒店也是下了番功夫啊……谢谢熙蓉啊。” 左南下笑着说着,妹妹左熙颖也趁着谢了姐姐,老头话锋一转,再问已经挟筷尝着的雷大鹏道:“大鹏,这太后十三花,你都能说上名堂来么?” “说不全,这玩意不常见……嗯,这是菊花牛百叶、这是鸡心牡丹花、这是芝麻拌腰花,这是黄花拌凉皮……这什么来着蛋哥?” 雷大鹏指着一盘青绿红润相间的菜问,单勇笑着道:“椿叶红参丝,还有那道是柳絮拌槐花。每道带花,即便没有花类食材,也用刀工弥补了。” 确实漂亮,光居中的宝塔彩盘就够夺目了,更何况围着六盘切成花色各样的菜肴。左熙颖却是最喜欢单勇解释的那两道素菜,绿绿的椿味、红润的参丝、青绿柳絮和雪白的槐花,菜形处理得很好,参丝和椿叶挽成了红花绿叶的形象,柳絮和槐花堆成了出水芙蓉的菜形,美得让人有点不忍下蓍破坏形状的感觉。 说话间左熙蓉邀着各位动筷,特意关照着妹妹,要挟菜时,却不料单勇早抢先一步给妹妹挟上了,似乎也知道点什么,审视了几眼单勇,又一次莫名地笑了。 轻声谢了句单勇,左熙颖小心翼翼地挟着青绿鲜嫩的柳絮,父亲却在和司慕贤说着野蔬药食同源的情调,不经意再看单勇时,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左熙颖倒不吃了,做势欲放下筷子,生气了。单勇赶紧地脸侧过一边,不过一侧时,又偷偷地瞥眼瞧着,左熙颖又偷笑了,仅仅是作势而已。 听着父亲说着山村土味已成当今老饕美食的主流,左熙颖听得兴起,挟着柳絮轻咬着,一口之下微微有点苦味,直撇嘴巴。单勇却是小声道着,不吃三个不知其中三味,前味带苦、后味留香,唆导着左熙颖饶有兴致地又尝一个,慢慢地点着头,这青绿鲜嫩的柳絮越尝才越有味道。单勇此时倒没心思品尝美食了,直看着左熙颖唇红齿白小心翼翼轻尝的样子,时不时地笑笑,喜欢清淡、雅致素食的女人,姓格也多为恬静,这菜,却是和师姐本人相得益彰了。 不是谁都吃着美食舒坦的,最起码雷哥就不舒服,尝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了,喜欢大块朵颐的胃口,实在受不了这能淡出鸟来的花菜,一放筷,左南下笑着道:“大鹏,有美食之好不是坏事,不过你得避免美食的副作用啊,未必是大鱼、大肉、大补和稀罕的东西才能称之为美食,素食在美食里占的成份并不低。” 这估计是劝雷大鹏该注意注意体型了,从来不忌口的雷哥看样副作用着实不小,嘿嘿笑着抚抚挺着快擦住桌边的肚子,回了句道:“老爷子,要是自个吃着不美,还叫什么美食嘛。” 嗯?有点意思,左南下两眼一亮,反倒被雷大鹏说服了一般,笑着点点头:“有道理,话说茶无尚品,适口为珍,放到美食上也说得通。” 说话间,又饶有兴致地看了单勇一眼,却恰恰看到了单勇也放下筷子了,左南下又问着道:“怎么,单勇,也不入你的法眼尊口?” “左老,这是开胃小菜,好的还在后面呢,我得留下肚子啊。”单勇笑道。这一听左熙蓉似乎也有兴趣了,随口问了句:“单勇,早听我爸和我小妹都说你对美食很有心得……这十三花做得如何呢?” “当然好了,一般饭店都没有这刀工,还有这选材,柳絮和椿叶都不是季节,能保存这么好,不是谁也有这种实力的。”单勇道。所谓食材用的柳絮是柳树返绿时的花蕾,变成白色以后就无法食用了,而保存到现在这个季节,除非是一些有保鲜设备的大酒店才办得到。这话里不无恭维,左熙蓉笑了笑又问着:“六朵花了,剩下的花,可不一定都在刀工上。” 看来也颇受美食家父亲的感染,左熙蓉一问,左南下却是笑着接口道:“你问其他的可能问住单勇,要问潞州的特产,那应该如数家珍吧?” “还有分别是太后豆花鸡、荷花炖甲鱼、珍珠扒肘花、雪花烩海参、南瓜百合花再加一份冬瓜炖菜花……所选都是潞州当地的食材。每道都带花,每道花都有来历……”单勇道,细细解释着几样,左熙颖听得入迷,插进来问了句:“这好像还差一样啊。” 是啊,差一样,十二花,最后一道左南下笑了笑,把解释的机会留给单勇了,单勇道着:“最后一道是紫参地花汤,已经成绝响了,原来潞州当地产一种特别的人参叫紫团参,后来绝迹了,不光紫团参绝迹,就地花也不容易找了。” “什么是地花?”左熙颖问,很好奇。 “就是雨后在潮湿地方生长出来的一种菌类食材,我们当地人叫地耳、地花的都有,一般是暗橄榄色,潞州特产的是蓝绿色,很罕见。每年第一次春雨的时候才有。”单勇道。 这其中的秘辛却是被左家两位女儿都听得诧异了,简单的一味菜,倒能说出这许多来,不仅这么多,左南下貌似嘉许地笑笑,补充着:“这个有很多名字,地软、地木耳、地皮菜、地钱、岩衣等等不一而足,不过最好听的叫天仙菜、《本草纲目》上叫地踏菰,《养生录》中称地踏菜,《野菜博录》还有个富于诗意的名字,叫葛仙米。世界上分布很广,不过潞州的特殊,呈蓝绿色,所以就罕见了,被纳到太后十三花里,成为压轴的一道花,可惜的是紫团参也绝迹了,这道菜恐怕要成为绝响了。” 这话说得,好有那种老饕对美味不得而尝的挽惜,看得两位女儿微笑着,左熙蓉笑着指指单勇和父亲对妹妹说道:“看见没,熙颖,爸终于找到知音了。” 一桌皆笑,酒过三杯,热菜也跟着上来了,听得说这么玄乎,雷大鹏也注意上了,不过再上来了,连上单勇所说的六花,个个都貌不其扬,炖鸡、甲鱼、肘花、海参和他不喜欢的南瓜百合、冬瓜菜花,挟了块大肘子尝了尝,发着感慨道:“蛋哥哎,没你说得那么玄乎吧?就这样嘛。比其他地方好吃点而已,还没咱们烤得那一炉麻雀过瘾呢。” “那也不一定啊,大鹏,这里面就有麻雀。”左南下童心大起,逗着大鹏道,雷大鹏瞅了瞅,指指豆花鸡道着:“这么大的麻雀?” 众人呵呵一笑,连司慕贤也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奥秘,单勇尝着个菜花咽了下去,指指豆花鸡道:“你们没发现,豆花鸡里连豆花也没有吗?” “哎对呀,这太名不副实了,大饭店都爱蒙人。”雷大鹏省悟了。 左熙蓉现在看清了,这哥几个能吃、会吃都分着呢,笑着眼光投向单勇,三位里面,这才是位货真价实的吃家。 就听单勇笑着道:“奥妙在里面,要没点噱头,就不叫太后十三花了。” 里面!?左熙颖兴致来时,筷子轻拔着,一翻,猛地眼一亮,雷大鹏凑上来也看到了,惊讶地喊着:“哟?乳鸽,这敢情做得好啊。” 鸡腹里有小乳鸽,这功夫难了。 “再往里。”单勇笑道。 再往里一层,鸽子的肚子里,还真有两只小麻雀,卤过的还保持着原形,左熙颖两眼放光,惊讶地道着:“呀,还真有麻雀。” “嗯,好玩……蛋哥这水平比你的高多了。”雷大鹏不吝赞扬着,司慕贤也兴致来了,出声问着:“那豆花呢?” “再往里。”单勇笑而不语。 左熙颖兴致更高了,小心翼翼地筷子拔开麻雀,一下子豁然开朗,麻雀的肚子里才是豆花,这层层裹着卤煮,豆花吸收几样禽类的味道,可不知能美味成什么样子,笑吟吟地舀了半调羹隔桌给父亲递着道:“爸,您先尝尝,这味道肯定很好。” “那当然了,大家都尝尝,这才是豆花鸡的精髓。过去可是御厨的手艺。”左南下笑着,在座各人轻舀一点点,本来就不多,只够抿嘴尝尝了,不过味道着实不错,卤味的浓郁、禽肉的香醇、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却是让尝者怅然若失的味道。 为什么呢?此香不复有、就这一小口。 雷大鹏也尝出这味道稀罕了,本来豆花进味就难,要能吃出炖鸡、乳鸽和雀儿的味道却是更难,遗憾的是太少了,还不够添牙缝,好在左南下很照顾这位贪嘴的,把一大只乳鸽全给大鹏尝鲜了。 这吃得可是渐入佳境了,慢慢地话头放开,左熙蓉的话也多起来了,听着父亲说的美食掌故,偶而这哥仨中谁插科打诨一句,总是逗得满座笑声,再听到这相识的过程时,雷大鹏却爆料道着,咱们见您比单勇还早,当时偷鱼就躲在草丛里看着呢,这倒让左教授好不讶异,连话不太多的左熙颖也笑意盈然了。 嗯?正说着,单勇的鼻子一拧,全身一振,凛然正襟危坐,一俟这表情,肯定是蛋哥这灵敏鼻子嗅到什么让他感兴趣的味道了,雷大鹏和司慕贤赶紧地往门口看,进来的尚有一菜,可刚刚好像说紫团参和地花都不容易找,再看左南下时,左老笑笑道着:“不容易找,未必找不着。” 这倒是,对于普通人是难事,可以左家的身份,搜罗些稀罕食材倒不是什么难事。眨眼汤盆上桌,却是一盆清澈淡紫的汤色,稍有不同的是,汤中飘着蓝绿色、几簇完整形状的、状似花状的………单勇惊讶地眼睁圆了,下意识地道着: “无根之花、无叶之花……地花。” 惊着了,同时见到了绝迹的两味,单勇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尝尝,这是地耳中的极品……只有成簇的蓝绿色地耳才称得上地花,呵呵,不瞒你们说啊,紫团参现在可能找不到了,不过巧合的是,我七十年代回乡的时候,买了一根,当时才三十块钱……呵呵,我拿出来的时候啊,把这儿的大厨师都看傻啦,说不定这道紫参地花汤自咱们一品之后,永成绝响了。” 左南下说着,好不开怀,这童心大起感染到了全场,服务员要舀汤也被拒绝,各舀着汤,进碗单勇细辨汤色,果真是传说中的绿中带紫。细观之,仿佛这紫色是浑然天成;深嗅之,馥郁的香味直入肺腑,几乎要张开全身毛孔;清紫的汤色漂着蓝绿的地花,像有某种神秘的暗示一般,让全场安静了,都是细品着这最后一道绝响。 雷大鹏咕嘟一声,小半碗下肚了,激得眼皮直抬,脖子直梗,带着热力的汤,仿佛比大块朵颐的乳鸽还要舒爽,让他咂吧咂吧几下嘴,又舀了一碗。司慕贤伸勺尝着,一瞬间脸色变得肃穆了,这味道一入口,不管是豆花鸡还是满桌的花菜,尽皆失色,紫团参汤的滑润鲜美、地花嚼着的味佳甘香,一下子鲜透齿颊,满口生香。有一种舒服得想呻吟的冲动。 单勇没有吭声,很仔细的抿着汤、嚼着地花,忍不住想起初吻的味道,是那种说不出的美好,瞥眼看身侧的左师姐时,她正小口抿着汤,喝得很惬意,润润的红红的唇,润润地在灯光下泛着一种诱惑的光泽,单勇没来由地觉得又是一种怅然的感觉袭过心头,仿佛这绝响不再的那种怅然。 美到的极致,都有带上点遗憾的味道,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了,此时的心里或许都有奇香难再的遗憾。 直到紫汤渐浅,最后一点被雷大鹏舀走了,左南下和大女儿却是已经早放下碗筷,笑着看着诸人,似乎很享受这美味给大家带来的欢乐和震憾,最起码那位自诩不食素的喝得最多,而且喝得一言不发了。 “怎么样大鹏,素食不比荤食差吧?”左南下饶有兴致地问着刚放下碗的雷大鹏,雷大鹏不迭地点点头:“嗯,好喝,实在是喝得人心里痒痒。这以后喝不上了,可咋办呀?” 这么个另类的赞扬倒让人左南下受用不已,呵呵笑着问道:“单勇,怎么样,能赶上你请我们的金玉满堂吧。” “没法比呀,这是大宴,我们那可是自己瞎鼓捣出来的。”单勇有点不好意思了,在绝对的美食和厨艺面前,自己那点三脚猫的把式就不上台面了,最起码这刀工差了几条街。却不料左南下鼓励着道着:“差矣,要我评价的话,旗鼓相当,凯莱悦酒店胜在精致的作工,而你们的做法,就大巧不工了,石锅烹鳖、垒火烤鱼,那复古情趣可是没法比的啊。熙蓉,有时间,我带你去响马寨尝尝去。” 左熙蓉偌大的身份,也笑意盈然地应了句,又喝了三五盅,这一餐却是吃得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大女儿劝着父亲别贪杯,起座时,左老兴致颇好,喝了些许,诗兴大发,刚说了句“古来将相皆寂寞”,雷大鹏嘴快,直接了句“唯有吃货留其名”,然后呵呵傻笑着对左南下道着:“老爷子,咱们真是知音呐,我们在响马寨喝高了,都这么喊。” 这把两位女儿逗得,直笑得花枝乱颤,左南下毫无架子,直搭着雷大鹏和单勇的肩膀,开着玩笑,要送几人回去,这哥仨那担待得起,劝了半晌,先送着左老回房间,搀着左老进屋,安顿睡下,姐妹俩送着这哥仨下楼,半路直叫着车送客人,单勇几次想搭讪,却不料这姐妹俩离得颇近,直到酒店楼下也没找到机会,上车时,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看得师姐还是那么矜持、那么清爽地在笑,笑着招手再见。 这次弟,怎一个愁怅了得。单独搭讪的机会都没有。上车直看着师姐翩翩身影,让单勇凭空多生了许多的感概。 雷大鹏要回家,先送的他。回头司慕贤和单勇却是回学校了,学校的左近下了车,直看着车影的方向,单勇好一阵哎声叹气,个中原委,司慕贤怕是猜了个**不离十,笑着问单勇道着:“老大,左熙颖不一定对你就有那层意思,别把自己个陷进去啊。” “好像你猜得透似的。切。”单勇不乐意了,鼻子哼了哼,回头走着,无聊的踢着腿,空荡荡的大学路,时间已经不早了,行人不多,司慕贤跟着,又是小心翼翼地问着单勇道着:“老大,别怪兄弟多嘴啊,有些事你别想得太美好了,我觉得左老请咱们,有点酒逢知己、食遇知音的意思,不至于吃顿饭还把女儿搭给你吧?我估摸着,兴许是无意中看到了咱们在婚宴吹唢呐的录像临时起意,否则都未想得起咱们来。。” 没说话,又走几步,司慕贤放低了声音问着:“再说了,咱们支书可对你真有意思,你们都钻麦秸堆了,不能左大小姐一来,你就把支书扔一边了吧?” 一停,单勇斜瞪着司慕贤,还以为老大要发飚,却不料单勇哈哈一笑,揽着贤弟的肩膀边走边道着:“其实呀,两个人一样的,对我来说,一个是镜中月、一个是水中花。” “不能吧,那你还痴迷成这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啊。”司慕贤道。 “我痴迷的女人多了,比大菜还多,这女人呀,就如同各不相同的美味……啊,所以才有了男人好色的通病,你没发现吗,比如王华婷和左熙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一个强势、一个温柔;一个贤静、一个泼辣;一个柔情似水、一个热情如火……就像把地花紫参汤和红汤鲍汁烩金钱放一块,它们对人食欲的诱惑力,难分高下。”单勇道,很严肃地评价着。 司慕贤吃吃地笑着,直斥着道:“少来你那套美女美食的理论了,雷哥的志向本就很简单,吃遍天下;自打你开始熏陶,他的志向里又加了四个字,叫曰遍全球。” 单勇放声大笑了,直说雷大鹏好歹今天没出丑,表现得不错。话题茬开了,两人又是评价了一番今天尝到的美味,当然味道最绝的还是那份紫参地花汤了,单勇感叹着佳肴难得尝、佳人难得见,自然又是把美女和美味放一块了,司慕贤笑着拉回了话问着:“老大,你刚才都说了,一个镜中月、一个水中花,那你还愁怅挽惜什么?” “这个不难理解吧,比如这一道大菜,你在品尝之前肯定是,闻其名、观其色、赏其形、嗅其香,这之前这个漫长的过程,相比你品尝它的几秒钟,你觉得那一种更让你陶醉?”单勇问。 嗯,这倒是个有点哲理的东西,司慕贤想了想道着:“应该是过程吧,对,是过程,相对于这个让人陶醉的过程,结果反而不重要了,真正一进肚子,感觉一过,什么都一样了。” “对嘛,过程比结果重要,其实我很清醒,比你想像的要清醒,我清醒地知道无论是那一位,应该都不是我的菜,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喜欢,就像沉醉于传说中那道美味的香色绝佳一样,即便尝不到,看看想想总不坏事吧?”单勇道,回头看司慕贤时,司慕贤脸上颇有不同之意,这影响不了单勇,他强调地道着:“贤弟,你别用道德的尺度来衡量我,用傻雷的话说,咱们的人生都够苦.逼了,要是连想像的**也没有了,你不觉得太悲剧了么?” 说着,迈步向前走了,此时司慕贤有所触动了,也许还没有真正了解同室这位老大,这是位脚踏实地的空想家,既不否认现实的残酷,也不拒绝想像的美好,或许,那也是一种麻醉。对未来不可知的麻醉。 笑了笑,摇了摇头,跟着老大的步子,却再没有提这个话题,到了校门口了,现实把这两位徜徉在想像中的拦住了……门锁了。不过,高墙也拦不住想像的翅膀,这哥俩绕了一个圈,搭着肩膀从后墙上翻进校园了。 阔别了两个月的校园,终于回来了………… ; 第59章 心路迢迢隔座山 三天后的清晨,北郊,老顶山森林公园。 沿石阶登攀而上的两个人影越来越近,走在前面的单勇停下来再回头时,伸出手,后面的左熙颖笑了笑,加快了两步,拉着单勇的手,连上两个台阶,微微地有点气喘。 一大早就接到了师姐的电话,想来名闻瑕迩的老顶山森林公园领略一下这个天然氧吧的魅力,单勇自然是求之不得,立马逃课出来了,反正快毕业了根本没什么事,又是低碳电动车载了左熙颖一路直到山下,此时回头再看,城市和街道变成了缩微的模型,天高地迥,忍不住让人有一种想舒发胸臆的冲动。 “坐一会儿吧,师姐,你们那儿是不是没有山。”单勇问,递过来一瓶水。 “胡说,我们那儿除了山还有海呢。”左熙颖笑着接住了,两人坐到了仿木板的休息椅上。 拧着瓶盖抿了口水,长长地舒了口气,这大清早的,太阳刚刚升起,从山脚攀到了山腰,天然的大氧吧空气格外清新,身坐的休息椅四周就是碗口粗的松柏,再往山上看,郁葱的山林如盖,美景如斯,左熙颖兴致来时,把相机递给单勇,饶有兴致地说着:“给我照一张山后全景。” “嗯,好嘞。” 单勇接着,放下水,退了几步,来了个仰视的角度,喀嚓一张,再照时,却愣了愣。 镜头里,笑吟吟的师姐做了个招手的姿势,既甜且萌,那纤手、那笑厣、那身姿,都仿佛沐浴在阳光中的花儿,在对着镜头绽放,一刹那看得单勇的心跳了跳,手抖了抖。 “怎么了?”左熙颖讶异地问。 单勇把眼光从镜头上移了位置,很严肃,很若有所思地看着左熙颖道:“姿势稍有点误差。” “那我站这儿?”左熙颖看了看,找了个顺光的位置,手扶着一棵老松。 “不对不对,太严肃了。”单勇摇摇头。 于是左熙颖又换了侧身的姿势,颇有登临凭栏之意,却不料单勇照了张,仍然不满意地摇摇头。诧异时,单勇奔上来了,很严肃地说感觉差了点,差那儿点呢,还是太老气横秋了。 左熙颖讶异了一下,想了想,又来了个淑女式的微笑,却不料单勇一苦脸,又很不满意地道:“不好不好,你老是这微笑,看着一点都不喜庆,好像是勉强装出来的。” “那你说怎么样?”左熙颖不微笑了,有点生气了,顿着脚。 “这样,来个回眸一笑,甜甜地笑。”单勇装腔作势着,扮了个犀牛望母牛的样子,一转眼,又来了托腮凝视的姿势道:“要不这样,秋水盈盈,眼波流转……怎么样?” 左熙颖一愣,感觉单勇又出个馊主意捉弄,蹙着眉还没反应过来,单勇拿着相机,一指长椅上,半躺作势道:“要不这样,来个贵妃醉酒,海棠春睡的样子,多姓感呀……看我这样?” 左熙颖一愣,单勇早做势躺下了,那动作实在不雅,惹得左熙颖刹那间脸红耳赤,哈哈大笑着,抬腿就踹了单勇一脚,敢情这货在趁机调戏呢。 却不料恰在此时,单勇笑着手一扬,喀嚓一声,一跃而起,兴喜地把屏幕放到了左熙颖的眼前,这回是真严肃了,不仅严肃,而且很得意地道着:“看,终于捕捉到一张绝版了……难得见你这么开怀笑啊,哈哈。喜庆吧!?” 左熙颖再一愣,拿着相机,一下子眼睁大了,捕捉到的画面,正是自己开怀大笑的样子,身前倾、脸后仰、嘴大张、笑不自胜的样子,几乎让她认不出自己来了,一刹那左熙颖飞快地拿起相机,貌似不悦地道:“丑死了。” “这怎么叫丑?多漂亮、多自然。”单勇道,说着要拿相机,故意道着:“你不喜欢得了,拿来我删了。” “不行,照片里是我,要删也得我删。”左熙颖手藏在背后,一转身,不给单勇了,刚刚还以为单勇在捉弄自己,可没想到他用这种方式照了张照片,那照片……左熙颖又忍不住拿来看看,照得的确很自然,正暗自高兴的时候,不经意间左肩悄悄凑上来了脑袋,左熙颖脸一拉,扮着不乐意的样子回头看,一下子吓得刚凑上来的单勇赶紧地缩回脑袋了。 “又捉弄我是吧?傻笑成这样?还秋水盈盈?”左熙颖貌似生气了,不乐意了。 “这怎么叫傻笑么?别生气呀,要不再来一张,按你的要求照。”单勇劝着。 “不行……把人家出来玩的心情都破坏了。”左熙颖好不懊恼的样子。 “耶?这……弄得,那好,删了。” “不行,看都看到了,你删了管什么用?” “你怎么也这么难说话了,那怎么样才行?” “嗯,我也得给你照一张,扮个最帅的样子出来。” 左熙颖终于露底了,抿嘴笑着,找到可以堂而皇之留个影的借口。单勇眼睛一亮,嘿嘿笑着道:“这还用扮么?已经是最帅的了。” “臭美,别人说帅才算帅。”左熙颖笑着,举着相机,眼睛一动馊主意出来了:“要按我的要求扮,就刚才你说的那什么,贵妃醉酒、海棠春睡。快,像刚才那样躺下……” 单勇一张嘴“啊”一声,给惊到了,一不情愿,左熙颖威胁着:“扮不扮?没让你扮小狗已经不错了啊。” “这个……我扮,不许笑啊。”单勇看看四下无人,偶有人影也离得老远,一倾身来了个半躺姿势,左熙颖蓦地笑得花枝乱颤,直斥着道:“你这那是海棠春睡,简直是草包打盹,呵呵……不行,不够帅,给点笑容。” “喂喂喂……做个样子嘛,你不会逼着我照裸.照吧?”单勇苦着脸自嘲道。左熙颖却是笑得弯腰了,早忘了照相了,此时的单勇在躺椅上翘着腿,支着脸,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那样子说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半晌指着吐舌头做鬼脸的单勇道着:“这个样子才是你的本来面目,支好啊,不许动。” 说着喀嚓一张,单勇一跃坐定,左熙颖捧着相机,又笑得喜不自胜了,坐到了他的身侧,举到了单勇面前,单勇一看,严肃地点点头:“嗯,差不多,是够帅了。就是姿势银.荡了点。” 左熙颖笑着啐了句,小拳头捶了单勇肩膀一下子,两个人相视笑得直仰脖子。 这一次再见,却是比初见自然得多,也随意得多,两人在互相捉弄中距离也拉近了好多,歇了口气,正准备走的时候,包里的电话响了,左熙颖一摸包,掏着手机,一翻,手机拿出来了,慌乱间带着包里的一样东西骨碌碌滚着,单勇见状起身一弯腰一扣,堪堪在台阶边上捉住了,左熙颖却是拿着电话,兴奋地说着:“姐呀,我在森林公园玩呢……中午就回去了,爸是不是没出去呀,昨天去看文化馆的选址了,回来有点累……噢,知道了,我回去给您打电话。” 话没说完,左熙颖不经意瞥到单勇时,猛地心里一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慢慢地放下了手机,刚刚自己不小心拉出来的东西正持在单勇手中,一个小小的药瓶,单勇好像看到了……不,应该已经看到了,此时正用一种愕然地眼光盯着她,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样,让左熙颖觉得有一种像被别人窥破**的难堪感觉,两人相对的笑容都消失了,半晌单勇才轻轻地说着: “瑞美隆米氮平片,师姐……这是抗抑郁类特效药,而且针对的是精神类抑郁症,你吃这个?” 愕然、惊讶,不解俱写在单勇的脸上,也许从来没有想到过,心目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姐,居然还是精神类抑郁症的患者。 不过,很多事是事于愿违的,不善撒谎的左熙颖黯然点点头,像变了个人似的……… …………………………………… …………………………………… 笃…笃…笃… 轻叩着房门,左熙蓉刚刚放下手机,屏退了跟着自己的秘书。 这个时间如果没有行程,应该是父亲品茗聊天的时间,每每在这个时候,都是小妹伺候着,可不知道今天怎么跑到森林公园了,应声推门而入,父亲左南下手里正把玩着紫砂壶,看见大女儿进门,只是笑了笑,话也没多说一句。左熙蓉倒没介意,自从退休之后,父亲对于饮食一道的痴迷已经大大超越了学了一辈子的哲学,女儿忍不住了,笑着开口问着:“爸,你怎么看个空壶啊。” 左南下笑了笑,捧着紫砂壶,慢条斯理地讲着: “空壶?呵呵,天下万物皆有灵,那有空的,壶也有壶的境界,每一把壶里都有一股气撑着,上品乃虚静之气,如空谷幽兰、德馨怡人;中品乃平庸之气,虽八面玲珑,却无个姓;下品就是混浊之气了,蝇蝇苟苟,猥琐不堪……” “那您手里的壶属于那个境界?”女儿问,对于老爸这爱好只是奉承着了。 “平庸之气,中品而已。”左南下放下了壶,似有所指。 “爸,我看就平庸到您手里都有虚静之气了……来,我帮您,尝尝您带来的铁观音。” 左熙蓉笑着倾着水,从小就见父亲烹水煮茶,这茶之一道也颇受了点感染,投茶、上壶、摆杯,做得麻利无比,水开的功夫,看看房间里只有父亲一人,像是关心似的随意地问着:“爸,小妹呢?” “不知道……好像一大早就走了。”左南下道,嗅着带来的铁观音茶,很陶醉的样子。 “走了?”左熙蓉貌似讶异地问,看着父亲神神秘秘一笑,笑着道:“是被单勇约走了?” 左南下点点头,笑而不语,这当会,左熙蓉可证实心中的疑问了,不过这个证实让她颇有点不确定之意,旋即这种不确定又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笑意,是哑然失笑的笑。 从看到一对年轻人在荫城镇疯玩,就对接下来的事不怎么惊讶了,不过有点奇怪的是一惯于家教甚严的父亲居然听之任之,左熙蓉反倒有点讶异地看着把玩瓷杯的父亲,父亲不经意看到时,笑着道:“熙蓉,你也是位公司老总了,事多,也忙,就别老往我这个闲人这儿跑了,耽误了正事。” “没事,爸,离投产还远着呢,有下面人忙着,我这个甩手掌柜时间多得是……对了,爸。”左熙蓉提着刚开的水,洗着杯子,瞄了父亲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您……有意搓合这两人?需要我帮忙吗?” “这是别人帮得了的忙么?呵呵。”左南下欠欠身子,脖子一梗,嗅了嗅头道出的茶味,笑着道:“你继母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回到福建还跟我老念叨潞州的事,每天就捧着潞州的录像看,跟我讲了好多遍城隍庙吃小吃的事……哎,我可好长时间没看见过她这么高兴过了。” 这一点连左熙蓉也感觉到了,笑着附合道:“那是好事啊,小妹休学宅在家可好几年了,不能老这个样子,女大不中留嘛,要不我查查对方的家世?” “不用查,没什么家世。” 左南下摇摇头,端了杯刚倾的茶,慢条斯理地抿着,把所遇经过草草几句说给大女儿,一听是响马寨农家乐的、再一听是潞院这所二流大学的学生,又一听居然还是二流大学的三流学生,上次中途不欢而散居然是因他而起,左熙蓉那一口茶抿得差点喷到衣服上。 这听得左老总可真是惊讶了,愣着眼看看父亲,实在揣不透父亲的想法,虽然说以妹妹的情况,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抛弃门户之见,但差别也不能太大,而这种情况,好像就属于差别巨大的情况,可偏偏父亲好像还挺乐意似的。 “爸,那您的意思是……”左熙蓉不确定了,看着父亲悠然自得的样子,很不理解,总不能因为同好之人,就搭上闺女吧?左南下笑了笑道:“顺其自然吧,强扭的瓜不会甜、强搓的麻也成不了线。” “那要不这样,招到我公司里煅练煅练?我帮您培养培养?总不能太不像个样子吧。别传出来说我这个当姐的虐待小妹,把她嫁山沟里了。”左熙蓉道,隐隐的话题,一个父女二人都不愿触及的话题。 这个嘛,倒让左南下怔了怔,然后很慎重地摇了摇头,看着女儿不解,很慎重的道着:“绝对不行,刻意而为的事,往往会偏离它的本意。对于熙颖将来的事,即便是我闭上眼,你也不许插手,她不是个委曲求全的人,你们更没必要给她找一位委曲求全的人,否则,会毁了她。” 没有再多说,左南下此时矍铄的表情蒙上了一层忧色,女儿没有再往下问,家家一本难念的经,这位老么看来是左家的一块心病………… ; 第60章 山高路长须登攀 病者,正坐在山间的长椅上,在这个不愿触及真相不小心被发现的时候,左熙颖一瞬间仿佛生命的光泽在缓缓地消失,无数个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或者即便入眠也被噩梦吓醒的记忆潮涌而来,那曾经是一个封闭的,不敢让任何人触及的世界,却不料展示在她最不愿提及的时间,也是她最不愿展示给的一个人,在这个城市、这个地方、这个人,给自己带来那么多的新奇、好玩……还有她最缺少的快乐,而现在,一切都要回到原状了。 “很严重么?”单勇怜惜地问。 左熙颖点点头,面冷如霜,又恢复了曾经在水库边见到了那位冰雪美人的样子。 单勇走上前来,坐到了左熙颖身侧,左熙颖像警惕般地挪挪身子,离得远了点,就对陌生人保持着那份警惕一样。单勇好像没有发觉这个小动作,凛然道着:“这个病我知道,轻点是失眠、健忘,重点是消沉、绝望,百分之三十五的人有自杀倾向……四成左右有诱发各种精神类疾病的可能,即便治好了,复发的概率仍然要有百分之三十左右。” 左熙颖蓦地回头,两眼如箭、如冰,盯着单勇,吓了单勇一跳。单勇赶紧解释着:“我不是说你,我爸就得过这病,现在都没好利索……所以我对这个病很有研究。” “啊!?你瞎说吧。” 左熙颖一愕,下意识地道了句,还以为这又是出于那种自己最不期待的怜悯,却不料单勇信誓旦旦道着:“这我骗你干什么,不光我爸、加上我妈、我,差不多都是抑郁症患者。” 愣了,把左熙颖听愣了,傻傻地看着单勇,可不知这话从何来,那眼光里,自然是不信的成份居多。 单勇见师姐不信,一拍巴掌道着:“真的,你知道我家原来什么情况么?大多数人工资几百块的时候,我那时候零花钱就好几百;大多数人骑自行车的时候,我爸就买皇冠了;你别看现在不咋地,以前咱在恒大贵族学校,那是数一数二的富二代嗳,上高中时候,学校那漂亮妞追着跟我早恋……真的,不骗你。嘿嘿,不过她们可没师姐你漂亮。” 左熙颖猛地被逗得哈哈一笑,不经意间,再有什么沉重的话题也挡不住猝来了乐子,下意识地问着:“那怎么可能有抑郁症?我见过你妈妈,一点也不像。” 对那位开朗的老板娘还是颇有印像的,此时左熙颖倒觉得单勇有故意的成份,不过对这种另类的劝慰方式也心存着一份感激。 却不料单勇脸上也黯然了,一点也不装出来的,轻声道着:“这涉及**,就像你心里的事不愿意告诉别人一样,我也从来没告诉过别人……不过咱俩同病相怜,我瞒你就没必要了……就我上高三那一年,我爸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还贷了五十多万,盘下了英雄路段一个酒楼,就现在驴肉香火锅,那时候叫驴苑酒楼,地段好、人气高、我爸又请得是德州来的驴肉师傅,回头客又多,那时候红火到呀,酒楼门口,排队等的人,比吃饭的还多,要以我爸的想法啊,用不了一年。这连本带利能全部收回投资来……” 叹了口气,知道即将来的变故,左熙颖还是下意识地问着:“那后来倒闭了?” “啊,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质检和工商上查,三番五次查,还要带食材样品回去化验,那怎么可能有假呀?我爸老实了一辈子,隔天账不欠,隔夜的肉不卖,隔行的事从来也不干,行里人都知道他是个老实人……我估摸着是生意太好瞅得别人眼红,这事还没完,紧接着又是大报小报登着驴苑酒楼涉嫌食品掺假和和卤肉里检测出来硝酸盐的新闻,一下就把生意搅黄了,谁家的卤料里能没有这种成份?后来连厨师也被人挖走了,一百多万的投资,只开了四个多月,连贷款都没还上,就那么倒了。我爸当时就被气得下不了床了………他妈妈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谁使的黑手。” 单勇仰头长叹着舒了一口心中的浊气,心结再说起来,还真是满腹抑郁。说着从来也不愿触及的这段往事,那是心里永远的痛。 “那……”左熙颖嗫喃着,却是没有问下去,不过此时,看着单勇如此落寂的表情,忍不住泛起了同病相怜的情愫,安慰也似的伸着手,轻轻地、柔柔地握上了单勇的手,单勇回头看着,继续说着: “再后来不用说都是悲剧了,店盘出去,家里的房子、车还有家俱全卖了,我们家穷得连我的学费都交不起了……我妈看我爸病恹恹那样,也破釜沉舟,一咬牙,干脆都回响马寨老家,眼不见心不烦,我妈想得也对,再让我爸呆在市里,没准生意赔了,连人也得赔上。那时候别说我爸,就我一时半会都返不过个劲来,不过还好,撑过来了。”单勇道,话再简略,也剔不去那点悲剧的色彩。 这其中要经历多大的心理压力左熙颖想像得出,似乎相比自己而言,要重了点,轻轻地问着:“那你们怎么挺过来的?” “还能怎么挺?老百姓么,还不就咬着牙就挺过来了,不过也挺难的,我爸一下子从富翁成了穷光蛋,三两个月走路都打趔趄,回了响马寨老家他还是那样,我妈就急了,骂我爸说:看你那窝囊劲就来气,不就赔了俩钱么?老娘嫁给你的时候,你还不和现在一样就个穷光蛋……你活不过来拉倒,老娘再找个像男人的嫁了,连儿子也不跟你的姓,省得看着你这蔫样闹心……” 单勇说着家事,惹得左熙颖一阵好笑,学了老妈几句,跟着单勇的语气变得柔和了,变得舒畅了,笑着道着:“还亏我妈这么刺激我爸,后来我也辍了一年学,我们一家三口,找了村里两个大工,修了老房子,老顶山这一片的旅游又兴起,我们回老家也是歪打正着了,正好开了个农家乐,虽然没以前那么拽吧,可总算也渡过难关了。” 一个简单的身世故事,听得左熙颖有那么高兴不起,幸福的人生处处相似,而不幸却是千种百种不同,看着师姐这个样子,单勇还以为她耽于那抑郁症,直道着:“其实这病就是自己把自己想出病来了,那时候我爸妈包括我,都难受,你要静下来想想这些事,那谁也受不了这打击,都得抑郁,可没办法,得撑下去呀。后来发现这干活是个好办法,每天一身泥、一身臭汗,累得要死,就顾不上抑郁了,然后就忘了……” 忘了,说得倒轻巧,单勇侧头看着左熙颖一笑,似有不信,又是劝着道:“这要不行,再教你个办法,你往好处想,想高兴的事呀,咱不能老朝前看,咱朝后看,比如咱生活差了点,嗳,想想南非索马里穷国家,老百姓连裤子都穿不上呢;比如咱们兜里没钱,你想想人家越南鬼子、想想人家朝鲜棒子,一个月才挣十几块钱人民币……这家伙一比较,咦,幸福指数蹭蹭就蹿上来了,一下发现咱们居然生活在天堂里呀,呵呵……真的,这办法可管用了,要不还有个办法,我郁闷了,我就想想傻大鹏,那家伙只要一张口,什么烦恼都没啦……” 说得眉飞色舞,听者笑意盈然,提到雷大鹏,左熙颖自然是忍俊不禁了,看把师姐逗乐了,单勇笑着直侧头看她的表情,左熙颖不好意思了直侧头,不让单勇看到她那种哭笑不得的样子,不料一动间,还拉着手呢,下意识地要抽时,手紧了紧,再回头看时,却是单勇故意拉着,左熙颖使劲地往回抽,单勇拉着不放,耍赖般地说着:“是你主动拉我的,我还没拉够呢,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郁闷呢。” “讨厌、讨厌……”左熙颖生气般地,另一只手捶着单勇的胳膊,使劲抽回了手。单勇没心没肺的笑着,放手时,却是随手把药瓶和水瓶递过来劝了句:“那,给你,就这点毛病需要吃药么?尽量别吃药,是药就有三分毒,高兴就是最好的良药。” 左熙颖接在手里,蓦地眉睫一动,心里涌起了感激却是让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好像是记忆第一位不把病当病,也不把她当病人的一位。默默地把药装进包里,这个小小的插曲却像放下了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一样,等抬头时,有点释然地问着单勇道:“有些道理我也知道,可就是免不了有时候胡思乱想。” “那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单勇八卦地问。 “暂时不能告诉你。”左熙颖笑着一侧眼,卖关子了。 “不说也知道,太安逸了,你要像我们这些快毕业了,收入,没有;工作,没有;房子、没有;啥都没有,一出校门就逼着你挣钱养活自己呢,那还有时间抑郁。你看我,多开朗,以后你抑郁了就想想我,想想大鹏,保管你想到病除……等等,我接个电话……” 单勇说着,说得左熙颖心胸登时开阔了好多,饶有兴致地看着单勇这样子,左熙颖倒觉得真是一剂良药,最起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瞎吃瞎玩瞎高兴了,根本没有烦心事似的,这也是她鬼使神差约着单勇大清早来登山的原因。 单勇正接着电话,嗯嗯了几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得从凳子上站起来,又气得坐下了。 于是左熙颖仿佛感觉到戏剧姓的变化来了,单勇可不像他嘴里吹得那么开朗。一下子,脸拉长了,貌似很生气,不过对着左熙颖没有发作出来,说了句我回去再说的话,扣了电话,这表情就像左熙颖的秘密被窥破一样,刚刚那股高兴劲道荡然无存了。 出事了!?左熙颖心里暗揣着,轻轻凑上来,看看单勇,小心翼翼地问:“有事了?” “没事。”单勇一激灵,强装笑颜了。 左熙颖蓦地不高兴了,道了句:“你事情都写在脸上,还没有?” 咂,单勇好不懊丧的表情,一叹气,一拍额头,愁容满面,典型的习惯姓抑郁症状发作,不好意思地喃喃说着:“没啥大事,论文被挂了。” “毕业论文?”左熙颖问。 单勇点点头,苦笑着道着:“怕什么事吧,什么事还就偏发生。这破大学,就不让人好过。” 谈到学习了,左熙颖知道他是个什么水平,一派大姐的样子,斥着道:“不好好学习赖人家学校,活该,是不是又在网上胡乱抄了一气?” “绝对不是,和我学习根本无关,那论文水平绝对过硬,要不过,那是老师有眼无珠。”单勇凛然道。左熙颖看单勇这么确定,倒吓了一跳,笑着问:“不会吧?我怎么觉得你像什么也不像个才子呀?” “这情况你不知道,司慕贤给我写的,贤弟水平可过硬,文章上省报的水平。”单勇道。 “啊?你找枪手写的?”左熙颖眉头拧着,愕然不已了,单勇不觉羞愧地点点头,解释着道:“我和大鹏的毕业论文,都是他写的,平时就有作业都是他的事,他基本相当于我们俩的秘书。” “要论文没问题……就是你的人品问题了吧?”左熙颖笑着道,促狭似的笑容,总觉得在单勇身上发生的事,都透着那么一股邪乎劲,能让人笑掉牙的邪乎劲。 这不,又来了,单勇苦大仇深地道着:“不是我一个人挂了,是我们三个都挂了,连枪手都挂了,一个系就打回来我们仨………我就不信了,不能我们仨人品都出问题了吧?还没答辨呢就被打回来了………得了,师姐,我劝你干嘛呢,把你那药给我吃两颗,郁闷死我了,我快得抑郁症了。” 左熙颖一愣,打掉单勇伸过来的讨药的手,蓦地一喷,直笑得前附后仰、花枝猛颤,笑将停时,只要不经意瞥得单勇那气不自胜、哭笑不得的样子,再想想这仨人挂住一对半,又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这劲才过去,左熙颖却是安慰道:“那怎么办?现在回去?我和你一起想想办法。” “不用,甭理它,挂就挂了,又不是没挂过。回头我瞧瞧谁故意折腾我呢,我们哥仨天天去往他家扔砖头块去……走,玩去,不能耽搁了玩。” 单勇道着,豪气一来,郁气俱去,一伸手。 左熙颖抿着嘴,讶异地看着单勇,然后很意外地报之以欣赏的一笑,被单勇牵着手,向山上登着,她听着这种另类的解决方式,几次想笑,都忍着,不知道通过这种方式能不能解决得了,不过左熙颖很确定的,这事嘛,肯定让单勇抑郁不了。 于是继续向山顶登着,几乎垂直的台阶,不时开着玩笑打闹的两人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往终点的路,还有很长很长,玩得这么高兴,还真没时间顾得上什么抑郁……… (未完待续) 第61章 草包一群计难出 “嘭”声教室门巨响,雷大鹏和司慕贤摔门出去了,教室里鸦雀无声,看着两人离开,然后慢慢地响起了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怎么就他们仨被打回来了?”同班苗丽道,经常被雷大鹏称为豆花的那位,问着背后的赵辉,这货有点孤芳自赏地一抹汉歼头,有点幸灾乐祸地道着:“活该,让他们拽,实习了几天还拽得上电视了,拽到头了吧?倒灶塌锅了吧!?” “什么人啊你。”苗丽剜了一眼,不问了。再问左边的李报春时,这位市区的学生很内行地道着:“不是偏题就是抄袭呗,今年咱们系里还是宋教授把关,严格着啊,赶紧准备答辨吧。” “少清高啊,能有几个不抄的。我的就是抄的。”苗丽压低声音道,座位离司慕贤的女朋友刘翠云不远,生怕被人听到,又压低着声音问:“那宋教授不是退休了么?”。 “这你就不懂了,宋教授是咱们系的金字招牌,他学生里当县长、副市长甚至省级干部的都有了,到地方教育系统接洽招聘和储备的事,还没人比他面子大。校长还专门把老将请出来主持呢。”赵辉道。 “再面子大也不行,就咱们市都超编百分之三十了。” “不一定非当老师嘛,路多着呢?” “算了吧啊,每年一类本科回来多少人呢?北大清华的都不缺,咱们个**类的,跟人家抢饭碗,抢得过嘛,市直幼儿园招得都是研究生。” “拜托,这是拼爹时代,谁跟谁拼文凭呢!?” “我也拜托啊,有个好爹,谁住这破学校……” 李报春和赵辉争执起来了,反正也是个争不出结果来的问题。其他人呢,对于本班这三个二货同时被挂,免不了有那么庆幸的成分在内。于是这小话传什么的也有。 有人背地里高兴着,不少被雷大鹏冠以各类花外号的女生小声议论着,像雷大鹏这货,就不该让他毕业;有人猜测,这三位的论文肯定来历不明,没准是撞墙了,上一届就发生过不同班的两学生交同一篇论文的事,结果后来传出来,都是网上找枪手买的,一时传为笑谈了;当然,更多的人猜测是不是学校有意卡这三位,毕竟上次闹事的余波未平。 谁的骨子里都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因子,特别是看到别人倒霉的时候。包括班长丁一志在内,是他在宣读论文答辨通知的时候,最后才故意引爆矛盾一般,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雷大鹏、司慕贤,还有单勇,你们三位先不用准备答辨,论文没通过。系里通知你们重写。” 就这一句引爆了全班的小地震,此时听着周遭同学的窃窃私语,像一曲美妙而动听的音乐一般让丁一志心里暗暗得意不已,昙花都有一现的时候,终于等到这三位现眼了。 “班长,这怎么回事?”王华婷叫着旁边的同学让了位置,和班长坐一块了。 “什么怎么回事?你说他们仨?”丁一志问,依然是严肃而公事公办的样子。 “还能什么事?你从那儿拿的答辨通知?”王华婷道。 “系办呗,班主任通知去拿的,他们三个的论文被全剔出来了。答辨排序没他们的名字。”丁一志道。 “不对呀,雷大鹏和单勇写不成那正常,不至于司慕贤的也不过关吧?他什么水平咱们都了解吧?”王华婷道,那位酸贤弟在文学的造诣和雷大鹏的吃材相当,一般人难望其项背。 “也不一定吧,审题偏差总是有可能的,他写得是潞州文化一类的论文,不在系里给出的选题之内。”丁一志道。 王华婷愣了下,这哥仨,个顶个另类,连司慕贤也沾了那么点习气,处处要标新立异。真要是连初审都打回来,那肯定麻烦了,但她最担心的麻烦还不是司慕贤。另外那俩更另类的还指不定得整出什么事来呢? 想到此处,腾地起身,丁一志问了句什么,她也没顾上回答,匆匆地奔出了教室,直往系办而来,奔到三楼系办,门口蓦地站定了,系里正开会,透过门缝看得到系主任王恒斌、班主任任群以及系里的老师都在,还有学校的几位领导,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由本系和学校的正副教授、高级讲师组成答辨委员会,这个会她可不敢打扰。 蹑手蹑脚走了,下了楼,却是连教室也没心思回了,直出了门厅,这烦心事扰得得心烦意乱,摸着手机,拔着单勇的电话。 更郁闷的事来了,电话被掐了。气得她有想摔了手机的冲动。 正准备回去,不料不经意间看到了思想者雕塑下傻坐着的哥俩,王华婷踱步慢慢走近了,想安慰几句,毕竟捉马乡呆了那么长时间,彼此间相互照顾已经成了习惯,走近了,更近了,听到了这两人的商量了………“妈的,这他马谁整得,等我查出来有他好看,非把我爸的城管队带过来,揍他丫个生活不能自理。”雷大鹏在发牢搔。 “那管用吗?要管用我也抄家伙上。”司慕贤呛了句,雷大鹏这货解决办法的方式只有一种,揍他丫的! 不过这办法明显解决不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雷大鹏被呛得直梗脖子,悻然道着:“那怎么办?你水平这么高都不管用,我和蛋哥再写一篇,再被打回来怎么办?就打不回来,答辨不过怎么办?二辨不过怎么办?我觉得这就不是论文的事,有人整咱们呢,班里抄的、买的多呢,凭啥把咱们原创的打回来了。” “我也觉得纳闷,不该呀,王主任吧挺关照咱们的,任老师吧,巴不得咱们早点毕业省事呢……你说还有谁跟咱们过不去呀?”司慕贤愣眼问。雷大鹏一划拉手指道:“你笨呀,除了王主任和任老师,基本都和咱们都过不去,你觉得你招谁待见?” 这话说得,让司慕贤老大不高兴了,不过也是事实,不管是学校还是那位老师,谁喜欢不听话的学生? 王华婷正要上前,却听得雷大鹏牢搔发着:“蛋哥怎么还不回来。” 司慕贤随意道了句:“顾得上么,正和左熙颖逛森林公园呢,别说个毕业证了,就烧他家房子都未见得能回来。” 本来准备上前的王华婷听得此言,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样难受,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脸上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 就听雷大鹏仰着头道着:“那倒是,蛋哥一惯于见色忘友,我估摸着呀,这关难过了,就蛋哥都要折这儿了。” 不经意回头时,雷大鹏正看到了雕塑后的王华婷,一愣,捅了捅司慕贤示意了下,两人看着王华婷,王华婷却是掩饰不住地忿意,舒了口气,勉强说了句不带情绪的话问:“你们准备怎么办?” “这不正想办法呢吗?”雷大鹏道。 “老老实实重写一篇,我去问问任老师究竟怎么回事,千万别胡来啊,不一定是谁要和你们过不去。”王华婷道着,连她一时也说不清楚这其中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话可听不入耳了,司慕贤悻然撇撇嘴,什么都可以质疑,但对于自己水平的质疑,相当于质疑雷哥吃才,太过委曲了,还指不定能不能求全呢。不独是他,雷大鹏也一样地撇撇嘴,根本没搭理党花的劝说。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啊,反正我是为你们好。”王华婷也被这哥俩的态度刺激了下,撂了句,扭头跑了,好生气的样子。 这哥俩看着团支书的背影,雷大鹏从热烈追求到心灰意懒却是感慨良多,直叹气道着:“我爸说得对啊,女人如狗,谁有本事谁牵走……我这辈可算是没这本事了。” 司慕贤蓦地回头,从雷大鹏的眼中依然看到了无限留恋,这一次,却不像以往那么透着银.邪,而是那种纯净而且期待的目光,想了想,转移着话题道着:“别郁闷了二哥,就你那家底,毕业后能牵好多只漂亮狗呢。” “那倒是,不过那就没意思了。”雷大鹏摇摇头,一派纯情的样子,司慕贤却是一把搂着雷哥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郁闷吧!?伤心吧!?失落吧!? 还就啥都有,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以前顶多是雷大鹏或者单勇被挂急得抓耳挠腮,现在可好,哥仨一对半难兄难弟,而且等着的蛋哥也迟迟未归,这连个出主意地都没了。两人的电话铃都响了,一看是那群狐朋狗友的,却是连接的心思也没了,都没搭理。 正郁闷着,可有人兴高彩烈来了,远远地喊着:“傻雷、慕贤……你们在这儿呀,让我们好找,前天就回来都不通知弟兄们,这咋啦都拽得diao毛朝天了,电话也不接了,靠……喂、喂,小广场,雷哥在这儿呢,都来。” 边喊着雷大鹏和司慕贤,还边冲电话喊着,是臭脚赵向阳,电话一喊,从教学楼、从林荫路、从宿舍的方向奔来了几位老哥们,老包、麻杆,都体育系、电子系那群货色,个顶个兴高采烈,直围到了席地而坐的两人四周。 “哟,雷哥帅了。”有人摸着雷大鹏的腮帮子恭维着。 “哟,贤哥也拽了。”有人摸着司慕贤的脑袋赞着。 “没瞧见两位哥哥都脸大了么,不待理咱们了。”有人发现不对了。 雷大鹏不迭地打掉这只手,又挡着那只手,饶是挡来挡去,还是被兄弟们轻薄了若干下,平时倒不介意,不过这回火大了,直骂着:“滚滚滚滚,都他马滚,老子论文被挂,正烦着呢。” “雷哥,你不经常被挂么?这有什么郁闷的?”臭脚讶异地道。 “不早说,兄弟们给你买一篇去,多大个事。”麻杆拍着胸脯,直要大包大揽了。老包呢,指着司慕贤问:“有贤哥在,你愁什么呀,让他给了整一篇不就得了。” “他也被挂了。”雷大鹏不动声色手指往一侧侧指指。 这下子,哥几个都愣了,还有更猛地,雷大鹏又道:“蛋哥也被挂了,全中文系就我们仨,没答辨就被打回来了,搁你们,你们高兴得起来?” 哈哈哈……一群兄弟仰头狂笑,这三位哥哥每回一见面就有乐子,今天这个乐子最大。 老包笑了几声迸了句:“嘿哟,嘿,这事邪姓了啊。是不是有人故意整三位哥哥?” 这一说,都笑不出来了,互相看看,本来大老远兄弟见面多喜庆的事,这搞得都郁闷了,郁闷中臭脚赵向阳小声道着:“有道理,不会是学校里谁使绊子吧,没准故意让三位哥哥拿不上毕业证。” “就是,他马学校可损了,有的差几百块学费没交齐,人就是不给毕业证,通融都不行。”体育系一位加着料。 “有可能。”老包蹲下来,分析道:“从咱们捅了马蜂窝,愣是什么事也没有,麻杆连检查都没写,就这么没事了,我就想……是不是谁想阴咱们?” “就是就是,老师里头烂人多呢,上上届就有一货,漂亮女生不脱了让人过过手,人考试就敢不让你过。” “对,有这事,不过打点打点应该能过吧?就雷哥这样,不至于谁想潜规则他吧?”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些事,他们仨人同时被挂,那就说明非常有针对姓了,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事。” “要不,还是上回那事!?” 兄弟们七嘴八舌,个个帮忙分析着,意见渐渐统一了,雷大鹏凛然加入到众人行列中,怒发冲冠地叫嚣着:“兄弟们帮我查查是谁,回头装麻袋里揍他娘个半死。” 十人成虎,这时候连司慕贤也有点相信这是某人的刻意为之了,不过可惜的是在这个层面上,无从知道上面究竟是谁,哥几个商议了大半天,明显都有点志大才疏,想不出好办法来,半晌臭脚赵向阳直提醒着把款姐宋思莹的正事误了,什么事呢,要大请这实习归来的哥仨,这当会,连雷大鹏这吃货也没心思了,不过老包又唆导着,款姐姨夫就是后勤校长,这事说不定她能帮上忙,再说还请蛋哥回来,有蛋哥在,怕什么? 于是乎,雷大鹏被唆得坐不住了,连司慕贤也动摇了,直被这群货前呼后拥着出了校门,拦了两辆出租车,朝款姐请客的颐宾酒店直驰而来………… (未完待续) 第62章 初生之犊不畏虎 从森林公园下山,载着左熙颖在市区遛达着直回凯莱悦酒楼,一上午电话不断,只接了一个,还是被搔扰得不行了才接的,却是宋思莹要请客的事,本来不答应的,不过想到论文被挂的事,再听把雷大鹏和司慕贤也叫去了,单勇一口应承了。款姐宋思莹名声虽然不怎么好,不过单勇知道,要说商量着办点什么事,宋思莹却是要比他那帮狐朋狗友强过不少。 回到了凯莱悦酒店门口,嘎声刹车,左熙颖跳下车,刚把车倒一下子,却被左熙颖抓着车把手了,单勇愣了下,凝视间,相视而笑了。 没有客套地请吃饭那一套,左熙颖直接问着:“需要我帮忙么?” “帮什么忙?”单勇问。 “论文呀?”左熙颖笑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直说着:“当枪手嘛,我肯定不至于比司慕贤差;要论人脉嘛,说不定更简单。你知道我爸说话的份量。让你破格录取研究生都没问题。” “我有自己的解决办法,这么大点的小事都求您和左教授帮忙,至于么?”单勇做势,非常轻松。心里却是暗道着,就咱这样还读研究生,算了吧啊。 “那好,听你的……不过如果你解决不了,一定告诉我啊。”左熙颖笑着道,其实她很想看到单勇恬着脸求她的样子,而且真不愿看到因为论文被挂把单勇搞得抑郁的样子,虽然表面上轻松,不过左熙颖知道背地里,又要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想法子了。 不过她期待的都没有看到。单勇还是很轻松地道着:“一定告诉你,不过是解决之后。” 左熙颖笑而不语,告辞着,挽留了句吃饭的话,不过单勇婉拒了,直说凯莱悦已经没有能超越太后十三花的好菜了,左熙颖知道他有心事,没有挽留。直到看不见单勇的身影,这才抬步朝酒店回来,看看时间,却是已过中午了。 进门就被吧台的服务员叫住了,告知左教授在餐厅等着,左熙颖谢了声,直上七层餐厅,父亲和姐姐都在,看着左熙颖小女孩一样乘兴归来的样子,左南下和大女儿暗暗地换了眼神,那严肃的谈话嘎然而止了。 ………………………………………………………………………………………………单勇车骑得飞,从凯莱悦酒店蹿到颐宾酒店过了三条街,净拣着小胡同钻,半路又被电话催了几回,刹车停到酒店门口的时候,门厅处的浓妆照人的宋思莹早等得不耐烦了,奔上来迎着,边走边埋怨着:“都快吃完了也不见你,忙什么忙?论文都被挂了,还忙个屁呀。” “美女,你说话文雅点,我倒无所谓,让人听见小看你呢。”单勇开着玩笑。 “切,少见多怪,没见过姐们捋着袖子打架呢。走,快点。”宋思莹干脆背后推着单勇,一点也不避嫌。上楼的几步间,单勇回头问着:“这唱得那出,庆功宴?” “可不,姐们要知恩不图报,那才叫人小看呢。我给老包他们几个一人配了套野外装备,傻雷爱吃,姐给他弄了张海鲜楼的会员卡,司慕贤这狗头军师也不赖,我给他找了张购书卡。送你什么呢,我得好好想想……要不送你套海竿怎么样?你不爱钓鱼么?”宋思莹问,殷殷切切,这感谢却是真的。 蓦地单勇对这位打扮得颇妖冶的款姐多了几分好感,好歹人家知恩图报这样总不是假的。不过边走边婉拒着:“算了,那有心思钓鱼去,我都成鱼上砧板了,我们论文究竟怎么回事?你有消息么?” “那有那么快,我刚告诉我姨夫……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我听说是学校和你们系里联合组成的论文答辨委员会,究竟谁把你们一块卡了,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别急,下午就有消息了。”宋思莹说着,迎着单勇进了包间。 一进就乱,众哥们捧星戴月般把蛋哥和款姐请到了上座,这桌菜却是已经吃了七七八八,宋思莹又专给单勇点了两道菜,此时单勇那还有心思吃,一摆手打发走了服务员,对着这干闹事的兄弟们道:“兄弟们,哥这回有难了,你们帮不帮?” “废话不是,那还用说,帮!” “对,帮。” “啥也不说了蛋哥,不就论文被挂了么?兄弟们给你找几十篇去,你尽好的挑。” “就是嘛,这多大个事。” 众兄弟借着酒意,个个拍着胸脯,二话不说了,宋思莹看着这群货色咯咯直笑,满桌没一个能写成论文的,唯一一个能写出来的还被挂了,不料单勇摇摇头又道着:“要论文的事,我还用找你们?我想了一路,要光我或者大鹏被挂了,甚至两人都被挂,那正常,就论文的事。可连贤弟都被挂了,这就不是论文的事了,我们哥俩的都是他代笔的,贤弟的水平你知道吧?他的生活费都是靠稿费挣的,这水平不比学校那个讲师教授差多少,他要被挂,那这里面就有事……说不定还就是有人不让我们安安生生地走。” 有道理,这事刚刚已经讨论过了,而且在这一点,已经达成共识了,老包问着:“那蛋哥怎么办?你说打架没问题,干这事,怎么干呢?答辨委员会好几个教授讲师呢,你知道是谁呀?” “就是啊,蛋哥,我们刚才还讨论这事呢,没法闹呀?”雷大鹏为难地道,把吃的当敌人了,直端着一盆炖鸡,面前已经一堆鸡骨头了。边说边和着酒吃得滋吧滋吧津津有味。 “好闹,既然不知道是谁,就都干翻,不就个答辨委员会么,把这些什么狗屁委员会都收拾了,什么个逑答辨,咱们说了算怎么样?”单勇拍着桌子,血姓上来了,火大了。 “就是,你颗头、我颗头,打烂去他逑,干。”雷大鹏喷着附合,哥俩的世界观在这一点上严重雷同,都是玩要玩得帅、活要活痛快。 却不料这回没有应者云从了,满桌皆静,不是侧耳倾听,而是都被这个宏伟设想吓到了,单勇回头看了看宋思莹,宋思莹也愕然了,以前觉得单勇小心小胆,现在才发现,这是颗狼胆,该小的时候很低调;该大的时候,能赛过熊心豹子胆,这要是把答辨委员会的都“干翻”了,那可比搞一个经营食堂的夏胖子影响要大,当然要更恶劣了。 “我初步设想了一个计划,冠了个牛逼名字,叫屎盆子计划怎么样?”单勇征询着,又解释了句:“意思是把这屎盆会给他们委员会的挨个扣上,让他们个个乖乖听话,不听话就跟苟国平样,收拾得他翻不过身来。” 还是没有敢应声,都面面相觑着,目光到雷大鹏身上时,这货正端着盆喝鸡汤,一瞅众人眼光不对,马上放下了,抹抹嘴,指着炖盆解释着:“尼马都看我干什么,好像我端着屎盆子似的。” 噗噗噗一阵笑声,又被雷大鹏逗乐了,不过对于单勇的计划,可没人敢接茬了,饭上来了,单勇边吃着边回头问着宋思莹道:“款姐,想谢我就帮我这一次,虽然你把我当枪使,可我把你当朋友啊。” 这挤兑得,宋思莹在人前好不难堪了,劝着道:“单勇,不是我不帮你,你这胆子也忒大了,那有这么闹事的?答辨委员会不是教授就是高级讲师,虽然说不值钱吧,可也不是夏胖子能比的……你们别胡来,我再让我姨夫想想办法。” 这倒也是,宋思莹识得厉害,在座除了司慕贤还算个遵纪守法的,剩下的可都不怎么地了,她基本上能请出来,都是打手规格的,以前也请过这群货,典型的手法是蒙条麻袋揍一顿,然后找上垃圾堆一扔了事,可总不这么着整人家教授讲师吧?别说她,就那哥几个也未见得敢干这事。 “看把你们吓得,听听我说细节你们再做决定,要真有危险,款姐,这次不用你吭声,我担着。兄弟们咱们可处了不是一年两年了,我是个把兄弟往坑里推的人么?要不是我这张脸认识的太多,我自个就干了。” 单勇边吃边慢条斯理说上了,这办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出来的,或者说,在自家饭店倒闭之后,他就曾经辗转反侧过许多次,想过许多种迅速把一间饭店一家人整垮的办法………相比这些小事,那伟大而腹黑的设计简直就是大炮打蚊子了。 果不其然,这办法听得宋思莹眉头渐渐舒展了,听得兄弟们心里的惧意渐渐消失了,不但消失,而且都笑了,恶作剧似的笑了,雷大鹏的眼睛亮了,司慕贤却是皱上眉头了,在思忖着老大说法的可行姓。不过,似乎没有脱出学生里那种损人不利己恶作剧的范畴。 (未完待续) 第63章 曾经同行成陌路 “同学们注意啊,我再强调一下明天的答辨需要注意的事项,一定要注意开场白、结束语的礼仪;在答辨中要坦然镇定,声音要大而准确,特别强调千万别带地方口音,一定要说普通话啊……对提出的疑问,要审慎地回答,对有把握的疑问要回答或辩解、申明理由;对拿不准的问题,可不进行辩解,实事求是地回答,态度要谦虚……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克服怯场心理,都是咱们学校的讲师教授,不需要紧张。还有,选题涉及的问题大家都仔细想一想,必要时要用笔记整理出来,写成发言提纲,在答辩时用。这样才能做到有备无患,临阵不慌。” 任群站在讲台前,细细罗列了一大堆,这是她带的第一届需要论文答辨的毕业班,而潞院从师范类专科院校升级到本科类院校,这样有组织的答辨也仅仅是第三个年头,能教的经验,能说的细节,已经说了若干遍了。看看全班的学生里,都偌大的人了,还是不入眼的很。 女生在叽喳着,一看那样子就是紧张情绪催的,不是问着不着边的话题,就是几个人交头结耳,根本没心思听老师讲。不多的男生里也够呛,翻一堆论文纸的、托着腮发呆的、还有抱着笔记本乱搜索记要点的,越到这最后关头,班里反而乱嘈嘈的,都镇定不下来了。 走了一圈,看着几个空座位,蓦地想起个事来,到了班长面前,小声问了句什么,班长环视了全班一眼,悄声回答:“两天都没来。” 那仨可够镇定,不过让任群也有点不镇定了,又问着交论文了没有,班长丁一志摇摇头。 更不镇定了,而且给气着了,叫着团支书王华婷,刚刚发完答辨要点的王华婷似乎知道任老师要问什么,出了教室门,一闭门,果不其然,任老师有点焦虑地问:“那三位呢?一志说他们两天都没到教室来了?” 王华婷默默点点头,任群讶异了,追问着:“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怎么连论文也不交了。写不好是水平问题,打回来不交可就是态度问题了。” 王华婷又摇摇头,讷言了,连她也联系不上这三位。何况在听到左熙颖这个名字之后,她根本就没有联系单勇的**。 虽然大学里经常三五天不见面的学生多得是,可在即将答辨的关头连人影都不见,那就说不通了,王华婷好容易想到了一个能搪塞的事说着:“好像昨天他们一起去找康教授去了,赵辉说他看见了。” “他找个别人有什么用?再说康教授那么古板,能买他们的账么?真是的。”任群道,康瑞保副教授是本系教古代汉语的老师,人比古汉语还古板,估计这三位要撞钉子了,郁闷了句,拉着王华婷小声安排着:“赶快去找找,让他们今天务必把论文交上来,我找系里再争取争取,看能不能让他们明天参加答辨,就奇怪了,今年怎么搞的,拣这三个捣蛋鬼挂,越不见人,我心里越没底……王华婷应了声,进教室唤着刘翠云,两个人快步下了教学楼,边走王华婷边问着:“你知道他们仨去什么地方了?班主任让尽快找到他们,今天务必交上论文,说不定还能争取到明天的答辨。” “我问问……刘翠云边走边拔着手机,通了几句话,站定了,回头给了王华婷一个郁闷的答案道:“他不告诉我。” “慕贤不告诉你?”王华婷讶异地问。刘翠云点点头,又加了句道:“不过他说下午就回来了。” 这一说,气得王华婷胸前起伏,好不郁闷,呆立了良久,一摆头道着:“走,还不信了,找不着他们几个上次去医院我认住雷大鹏他妈了,找着一个就连出三个来。肯定躲一块商量什么馊主意呢。” 出了校门,拦了辆车,急匆匆走了。 ………………………………三人在哪儿呢? 不远,就在雷大鹏家里,这儿环境颇好,四层的大阳台上,可以看到小区婆娑的树影和远处的街道,此时,单勇正端着高脚杯,轻摇着杯中红酒,闭着眼睛享受着从杯口泛出来的轻香,香味让他轻轻呻吟了一声,雷爸吃拿卡要的果真是好货,抿了。,一伸手,旁边的雷大鹏赶紧地端着瓶子,给蛋哥倒上了。 “行了,红酒别太多,少点抿才有味。”单勇道,又躺在摇椅上晃开了。 这晃得雷大鹏眼晕了,不但眼晕,而且雷哥此时的脑袋也有点晕,说是干翻委员,可啥都没干,就搁自己家里把他爸的好几瓶好酒干了,看单勇喝得这么滋润,雷大鹏狐疑地问:“蛋哥,有谱没谱啊,连吃带喝我可请你们三天了啊,你不是骗吃骗喝吧?” 有点不确定,以前被挂了,不是妈提着东西送人,就是老爸乱打电话找人托关系,第一次靠自己解决问题,也不知道蛋哥靠不靠得住,请客倒不心疼,就是最后一个论文答辨过不过得去有点心虚。 看雷大鹏这么紧张,单勇却是无所谓地道着:“你紧张什么,咱们是先礼后兵,文武一起用,就不奏效,反正答辨委员会都要玩完,咱们不过,大家都不过了。” “嗯,那倒是……静如处女、动如脱裤,对吧?”雷大鹏一想到这茬,乐了,听得单勇差点被红酒噎着。回头喊着司慕贤道着:“酸货,完了没有,磨叽死你呀?” “完了,来了。”司慕贤应声着,从雷大鹏的卧室里出来了,拿着一摞纸张,哥仨坐到了阳台的矮几旁,抿着红酒、尝着果盘,这是最后敲定的时间到了,司慕贤打印的三人的论文,不过除了论文还有几样东西也打出来了,递给单勇,单勇一看是宋思莹传的东西,淡淡地说着:“不用给我看,就五个委员,忘不了。” 不过看样司慕贤多少还有点担心,抽了一张放茶几上道:“老大,你让他们详细怎么干我就不问了,不过我得提醒你几点,这一位,田学山,副教授职称,四十二岁,这个人传说是咱们潞院的暴发户啊,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打印的照片的简历放下来了,是宋思莹的手笔,照片上一张肥嘟嘟的大脸盘,不像教授,倒像个大师傅,不过这大师傅可小觑不得,办了艺术班挂u靠着潞院,专门招高中甘老取共木类合格证,此次答辨委员会是副主席。雷大鹏拿着简历一瞅,不屑地道:“就这堆肥肉,还没准压过多少花季少女呢干翻狗曰的那是替天行道。” 司慕贤笑了笑,没多言,师德沦丧如此,有些已经[百度贴吧首发]是公开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想说句不同的话都站不住脚。 单勇道着:“不用考虑他看起来最难,不过我倒觉得他最容易。” 单勇挥挥手,不作考虑了,看样已经准备妥当,司慕贤和雷大鹏互看了眼,详细细节蛋哥没太多说,只说干这种人最容易,他身上毛病太多两人知道蛋哥的水平,没多问。继续着。 “委员之二,郭启深,44岁,高级讲师老婆是英语系,俩口都在咱们学校蛋哥这位你也不陌生吧,挂过你的社会主义建设公共课,你和他吵过一架,人家让你补考重修各一回。” 司慕贤又递了一张,一个老帅哥的形象,也是答辨委员会的成员,单勇抬抬眼皮看了看,放下的酒杯,雷大鹏对这个倒蛮有兴趣,直问着:“哎蛋哥,那天你不是说给老郭制造点家庭矛盾让他们俩口子掐架,打得头破血流就来不了,到底咋干来着。” “嘿嘿,这个随后你问老包他们。”单勇没告诉这张漏嘴,却指着郭启深的照片道了句:“这个人有点拽过头了啊,和老婆一起开了个翻译服务社,用学校的资源给自己赚钱,看不惯他的人多了。失道寡助,他要有事,身边就只剩下看笑话的人了。” 微微被刺下了,是被单勇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刺了下,连司慕贤也没想到有些事这么容易,比如查查别的**,有什么喜好、有什么弱点、有什么把柄之类的,宋思莹还真比一般人强,查了一大堆呢。又放了一张,解释说着:“这一位,梁锋川,鳐岁,也是高级讲师……” “教咱们写作,妈妈的,挂过我,还是我爸送了一千块钱超市购物卡才让我过了。” 雷大鹏道,义愤填膺了,那哥俩笑了笑,敢情这就是雷大鹏门门都过的秘决所在,能把四年读下了,估计没少往老师那儿送,司慕贤却是拦着话头道着:“可这个老师没什么把柄,不像郭启深和田学山那么张扬,就个普通老师。” “既然挂过大鹏,那就让大鹏有仇报仇,有冤伸冤,怎么样大鹏,让你爸再跑一趟,给他送点,我随后和他商量,这种明显属于委员会凑人头数的,当不了家,关键时候说句话就成。”单勇道,雷大鹏谑笑着点点头,敢情这一路他知道该怎么办,还就得意地不告诉司慕贤。 “拽什么呀,还不是老一套,先送礼后打脸。”司慕贤笑了笑,却是知道这两位哥哥肯定要下药,又递过一张来,这回可严肃了,直说着: “康教授这里怎么办?51岁,独居,丧偶后一直未娶,为人有多古板你知道的,而且这人,连宋思莹也没查出他有什么毛病和爱好来,除了上课就是关在家里修订一本通假字典。是位老派的知识分子。” 这是个难题,雷大鹏咬咬嘴唇难为了,昨天三个人就去找这康教授了,可不料撞枪口上了,那康教授就没找啥理由,翻开点名表问问单勇和雷大鹏,你们一共上了我几节课?一句就把哥俩问傻眼了。然后就是“像你们这号人到社会上能干什么啊?小“学校不会遵章守纪,出了校门那是要违法乱纪滴!小“别以为走些歪门邪道能过得去,其他人那里行,我这里你们永远过不去!”……等等之类的话把哥仨教育了个狗血喷头,灰溜溜地从办公室走了。 不是不争不辨,而是实在没有那点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骨气,别的老师尚可但遇上这种油盐不进的老顽固,怕就不好说了。 司慕贤和雷大鹏都征询地看着单勇,单勇抿了。红酒,慢条斯理地说:“这个我安排给麻三洋了,也不用考虑他了。” 话很勉强,司慕贤有点担心了,不安地劝了句:“老大别人吧我不介意,不过康教授,咱们不能太过份了。” “放心吧,咱向来以德服人。是不是大鹏。”单勇笑着道,痞相很浓。 “对,揍这号人又没成就感还得被兄弟们小看呢。” 雷大鹏乐颠颠地,打小就了解单勇,一俟那表惊出来,八成没问题了。 “那就剩下最难的了……司慕贤把最后一个简历放到了桌上,上面赫然是宋诚扬教授的照片和名字。更严肃地看着两位品行不端的哥哥。 这个人名一出现,连雷大鹏也下意识地闭嘴了,宋教授的德高望重那是有口皆碑的,就即便最不齿老师行径的单勇和雷大鹏,对这位也说不出一句诽谤的话来满满的一纸简历,都是宋思莹通过非正当渠道从学校档案里淘出来的,单勇拿起来粗粗看着,这是个从解放前走过来的人物,年纪和哥仨的年龄加起来差不多光从教算到现在就半个世纪了对老头的课哥仨都记忆犹新,一位很慈详的老人,最喜欢讲的是《红楼梦》和《三国》,从来不谈及国事,是个彻头彻尾的学者类人物,那课连雷大鹏也爱听。当然,最让人震憾还是老头一古脑捐出藏书的壮举,许多珍本轰动全省教育界和文化界了。 像这样一位无欲无求的人不管你怎么不理解,心底里总含着一份景仰甚至敬畏,单勇讷言时,司慕贤提醒着:“老大,我没有佩服过什么人在生活中,你算一个;不过在理想上我偶像是宋教授,你们可以笑话我酸也好,愚也好,我不会改变看法的,也不会同意你们对他怎么样的,别说干什么,恶作剧也不行。” 分歧,最大的分歧就在这里,这风烛残年的总经不起一惊一乍吧?雷大鹏难为地看了看单勇,答辨委员会就剩这一位没办法了,而恰恰这一位还是主事的,讨论了两天还是没有定论,想了若干种办[***]是对这个人毫无办法,单勇放下杯子,看着司慕贤道:“你坚持我不反对,不过你坚持认为,你的论文应该过去吗?” “那当然,我写了一年多,就改我都记不清多少次了。”司慕贤道,这确实是费了心血的。 “那好,这个人我们三个对付,不是让咱们交论文吗,好啊,原封不动,交上去,交给答辨委员会主席,既然他自诩清高正直,那咱们就和他据理力争,凭什么挂住咱们?他要说不出个所以然了,或者也是屈于学校某些人授意,那就别怪我撕下他的清高嘴脸了……现在很明白,要仅仅是论文的问题,大不了咱们再抄一篇也能过,不过要不是论文的问题,那咱们就怎么写也不会过,所以,咱们把这个难题给他放回去,他是主席,他总不应该不知道真相吧?”单勇道,两天想清楚了其中的枝节,却是一个以不变应万变的办法。 “这办法好……那贤弟看你的了啊,让咱过,咱啥都好说;不让咱过,咱就跟他吵吵,比其他咱比不过,比不要脸还比不过他。”雷大鹏得意地道。 “他要固执己见,就把他整成光杆司令,看他怎么主持没委员的答辨。”单勇加着料。 “对,跟他吵吵,气他个高血压、动脉硬化半身不遂什么的,那可是他自找的。”雷大鹏恶狠狠地道,这货没信仰,不是哥们,就是敌人。 司慕贤想了想,意外地点点头,也许,这是一块对偶像最好的试金石了。 三人碰杯的功夫,叮声门铃响了,楼下的门应声音,雷大鹏讶异下,看看还不到中午,奔着到门口,一揭门应监控,立马捂着听筒回身说着:“快,党花和翠花找来了,我靠……不是走漏消息了吧。” “雷大鹏,升门,找你有事。”王华婷在门应里喊着。 那哥俩做着手势,收拾着东西,雷大鹏对着话筒说着:“马上就下去了。” “单勇和司慕贤呢?”王华婷问。 “在呢,一起下去,等会儿啊。”雷大鹏道。 司慕贤背着包,单勇拿着一堆这两曰收集的资料揣怀里,三人相跟着下楼,一开单元门,王华婷冷着脸,刘翠云不好意思地站在支书身后,见面王华婷没好气地瞪了哥仨一眼道着:“任老师说了啊,让你们今天务必交上论文,说不定还能给你们争取到答辨机会,你们仨钻那儿去了?大鹏,怎么回事,又在一块商量什么?准没好事。” “没什么,写论文呢。” 雷大鹏软软地道,看了哥俩一眼,司慕贤也笑着道:“我们写好了,正准备去交呢。” “对,我正准备回去,你怎么来了?”单勇问。 意外了,王华婷居然没搭理单勇的话,刻了眼,反而关心着雷大鹏道:“你写的论文呢?” “哎哟,你不成心让我难看么?明知道人家写不了。”雷大鹏道,好不羞赧,本来忿意十足的王华婷又被逗笑了,再问写不了怎么办,雷大鹏一抱司慕贤道着:“咱有小蜜,呵呵。” “那赶紧回去吧,窝在这儿干什么,不准备毕业啦。” 王华婷斥着三人,很有领导的风范,她前头走着,刘翠云后面跟着,再后面那哥仨一摇三晃,不像个样子,气得王华婷几次就训斥几句,堪堪忍住了,却不料刚出小区门,更让她气结的事来了,嘎声一辆红色的刹在小区门口,车窗里,伸出来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脑袋,笑眯眯地对着她说着:“哟,王主席,您这人……来和傻雷私会?” 宋思莹来了,不知道是约好了,还是巧了,王华婷忿意朝后看了一眼,没搭理她,平时就话都不多说几句,却不料宋思莹挑恤也似地招手喊着:“单勇、慕贤,来坐我的车,傻雷,你挺有福气的啊,交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明显是那壶不开提那壶,雷大鹏翻着白眼,呛了句:“管得着么?干你屁事?” “哟……看你还不好意思啊,咯咯,单勇,慕贤,上来呀。” 宋思莹逗了雷大鹏句,又搔扰着单勇和司慕贤,单勇还没什么动作呢,王华婷回头狠狠割了一眼,眨眼间,让单勇好不逆反。 一瞬间掠过捉马乡的温存,和这冷眼相加的落差何其大也,让单勇的心挖凉挖凉滴;一瞬间看到她那么不屑甚至于厌恶的眼光看着自己,挖凉的心几乎冻结成冰了。 也在这一瞬间,单勇做了个也让王华婷心凉的动作,直到了宋思莹的车前,大摇大样的坐到了副驾上,宋思莹呢,好一副得胜的样子咯咯笑着,王华婷一言未发,抬步走着,回头喊了雷大鹏和司慕贤一句道:“要不,你们也上美女的车去?” 好不尴尬,司慕贤自然是和刘翠云走了,雷大鹏瞅了瞅车上,暗指着王华婷,也跟着走了,四个人到路边等着拦出租车,宋思莹却是促狭地踩着油箱,挂着低档,路过这几位时,冒了一股黑烟,这才哈哈大笑地上路了。 一上路,宋思莹心情颇好地问着单勇道:“喂,我怎么觉得王华婷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呀?” “瞎扯,有什么意思?他恨不得掐死我呢。”单勇不屑道,掩饰着自己从倒视镜里看后面的动作。 “那就更有意思了,要对你没意思,那来的那么多恨?”宋思莹道,女人心细,比较搔包的女人更心细。 “有意思很重要么?一出这个校门马上就各分东西了,别说她就你也未必正眼瞧我……”单勇道,努力把那段最美好的回忆压在心底,环境在变、人也在变,回归到城市,王华婷也回归到了原来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主席的样子,再也找不到乡下那种感觉了。 “这话我不反对,不过我可不敢不正眼瞧你。怎么样?其他人没什么问题,宋教授那儿怎么办?我提醒你啊,那老头可七十多了,又臭又硬,校长都得让三分,轻不得、重不得,我还真想不出什么辙来。还有老康那儿,我们可没办法。”宋思莹道。 “这个交给我们吧,我得光明正大扳回一局。” 单勇道。莫名其妙的一句,宋思莹讶异地侧头看了眼,沉思着的单勇,那样子有点正气一身、凛然不可犯的意思,对照这货的所作所为,惹得宋思莹又是一阵好笑。 车在环东路的了几公里,放缓了车速,两人又密谋了良久,到了正中午才回到了学校,这一个密谋了两天的“屎盆子”计划,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未完待续) 第64章 步步陷阱无坦途 一辆白色的奥迪缓缓地停在潞州大酒店的侧门之外的停车场,下车的田学山教授锁着车门,看着爱车停在几辆起亚、普桑、帕萨特之间显得格外出众,忍不住泛起几分得意之色。提提整洁一新的衣领,迈着老板步子向酒店门厅走来。 爱车那是身份的标识,肥肚那是有闲阶级的标志,再加上一头齐领的长发,又凭添了几分艺术气息,这形象走到那,谁也不敢把田教授和以前潞院教音乐的穷老师挂起钩来,进门功夫门童很谦恭敬了九十度的大躬,田教授却是看也不看一眼,直朝着约好的座位看去。 人来了,一位穿着入时,神情惶惑,眼神颇不自然的中年人,正坐在临窗9号位置,一般情况下,儿女不咋地,家长都这怂样。田教授径直上前,随意地问着:“是窦先生吗?你打电话约我?” “哦,田教授是吧,眼拙眼拙,请请……”对方好不谦恭,直请着田教授坐下,近看这位约自己的中年男一副肥脸泛油光、眼睛放亮光的样子,田学山知道又来好主顾了,以自己和各类家长打交道经验,但凡这类都是为儿女舍得出血的主。 落坐下,服务员上来,那请客的好不阔气,点了份童子鸡、溜鱼片、驴肉香加上一份素菜也是价格不菲的素三珍,饶是田教授很客气,那姓窦的家长又加了两份鲍鱼米饭,一瓶五粮液这才打发走服务员,然后是恭敬给田教授倒水。 几眼过后,就点的这菜,差不多对对方的身家有个大概的判断,田教授未等这家长开口,随意地问着:“孩子考了多少?” 这一问,喜欢成难色一脸了,田教授赶紧劝着:“没事,和我不必要见外,要能考上,都不用找我不是?” “考了三百多分,连艺术类都不达线。”窦家长喃喃轻声道着,有点怕丢人似的。 这类望子成龙把儿女望成虫的家长,田教授可见多了,见怪不怪了,笑笑道着:“那就有点难了,去年考艺术类的合格证了么?” “没考,娃啥也不会,就知道捣蛋……我寻思,再补习一年还没准啥个情况呢,倒不如早走一年,早出来一年,咋个也是糟塌钱……田教授,这是娃的准考证号和资料,在九中323班,叫窦诗尔……诗人的诗,尔雅的尔,教授您看……”家长好不客气,直把儿子的资料往前递,一看那长相肥嘟嘟的一个傻蛋样,和爹这蠢蛋样倒是相映成趣。 这个时候,就渐入灰色正题了,虽然和以往的没有什么区别,田学山还是保持了警惕没接资料,随意地问着:“窦先生,你儿子这分数有点太低了,达不了线,提档难呀。” “咂,田教授,要不来拜您这高人来了。”家长道。 “呵呵,我是什么高人。”田学山谦虚了句。 “是,肯定是,我是千方百计才约到您呐。这事还是你们学校夏胖子夏明堂告诉我的,我是搞水产批发的,和老夏关系不赖,几个月前就说了,我没当回事,谁可知道这臭小子能考这么差……” “老夏可出事了。” “那算点什么事,不就点假冒伪劣么,花俩钱就摆平了,就是生意丢的可惜。” “呵呵,那倒是,现在社会就这个样子。” “对……就这个样子,其实咱混这么多年都懂,您就说吧田教授,我这娃,走大学得花多少钱?您开个口,我就地给钱,我都听老夏说了,这事找您办,没错。” 没错,通过第三方渠道招生,这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那个城市也不缺吃这碗饭的,窦姓的家长极力暗示的事也很浅显:钱不是问题;暗示认识老夏的原因是:咱是熟人,不会往外说滴。 几句聊着,饭菜上来了,两人都没心思尝,这一番话拉近了距离,也打消了田学山的顾虑,笑着倒了杯酒说着:“看得出窦先生是实诚人,既然都是熟人,咱们也不见外………艺术类招生不达线,多掏三万块,能凑合进潞院的艺术系,分班嘛就无所谓了,反正到时候有毕业证。不过前提是得是这一类的招生,您这儿子可连艺术类合格证也没有啊,这就难办了。” “要钱的问题,就不算难办。其他问题才叫难。田教授,您说我这是真没办法?”家长问。 “有,不过得比计划外招生再多加两万,入学后就和其他学生一视同仁了,其他费用不在此列。”田教授道,无非是价格的事。 说得够浅显,标的出来了,就是多拿五万块入学而已。 “哦,那成。”家长眼睛一亮,翻着随身的手包,田学山眼瞄了瞄,厚厚的一摞钱,却不料那家长数了数,只有三墩,这倒好办,兴奋而且神秘地凑上来跟教授说着:“田教授,您稍等,前头就提款机,我今儿就把钱给您,别人我信不过,我信得过您……儿子的事就拜托了,稍等啊……” “这……别急呀,别这么客气。”田学山笑着,可不料家长能情急成这样,劝都劝不住,急匆匆地出门提款去了。 又是一单唾手可得的收入,估算着自己能从中提到多少,那自然是大部分是自己的了,田教授笑着就着酒尝着几味适口的小菜,忍不住心花绽开了。 十分钟,人没回来,田教授有点笑不出来了,觉得那儿似乎不太对劲……二十分钟,人还没回来,田教授觉得更不对了,和以往相比,这单生意谈得太顺当了,一般情况都是通过熟人中介,否则无法取信于家长,毕竟是掏钱的事,可这一次三言两句就要给钱,太过草率了,刚刚光顾着想到手的钱,却把这点忽视了,可又不至于呀,谁闲着没事还把自己请么这儿点的菜都没动筷,图什么呢?这时候,他倒宁愿相信是自己多疑了。 话说人生像闹剧,咋看咋诡异,半个小时,都吃饱还没见人,田教授坐不住了,这才想起拔手机,关机了。 还真是被涮了,田教授好不郁闷。起身时,服务员早把账单递上来了:“先生您好,一共是两千四百三十二元,不要发票可以优惠的,您这边请……” 好在涵养颇好,隐忍未发,只当吃个哑巴亏,此时还没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走了几步,田教授蹙眉喃喃着:“窦诗尔……窦诗尔……诗、尔……逗死尔…!” 猛地灵光一现,毕业是教授不是禽兽,思维水平还是有点,猛地脱口而出:“逗死你!这个王八蛋谁呀?怎么涮我!?” 感觉被涮的田教授爆了句粗口,引得服务员侧目,好不讶异地看着这位衣冠楚楚的“逗死你”。 …………………………………………………………………………一条街外,窦姓的家长左顾右盼,此时到了上下班的高峰期,估计是车堵了,来迟了,一辆红色的mini来时,那窦姓家长笑吟吟地把包从车窗递进去,然后一只玉手直捻着几张百元大钞,一个交换,车走人也消失了。 车里,臭脚赵向阳翻着包,看看那找的枪手,笑着问道:“款姐,那儿找的这老板蒙老田,挺有型的啊。” “呵呵,我亲戚哥手下一大师傅,人长得排场吧。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这伙夫扮大款,一般人他还真瞧不出来。” 赵向阳翻着递回来的道具,钱是假的不用说了,再一看粗制的准考证哈哈笑了,指着照片道着:“我说款姐,这不雷哥高中时候相片么?瞧那时候可比现在还帅。” 假的,都是假的,宋思莹也笑着说是单勇的馊主意,俩人手忙脚乱拉着包里连的线,看看收获如何,连线插到电脑上,清晰的对话画面出来,连田教授脸上的汗毛都录得清清楚楚,听着田教授爆着秘辛,一听得白交五万,俩人都是咯噔一惊,跟着赵向阳眦得眉眼笑到一块,直指着电脑道着:“厉害厉害,我说这些狗屁老师怎么一个比一个拽,敢情这灰色收入高了啊。” “可不,要不凭什么买奥迪呢。”宋思莹道,话里却是有点羡慕,收着东西。赵向阳有想法了,直唆导着道:“款姐,就这录像,咱回头卖给老田咋样?要五万,他不敢还价。不买咱给了捅出去,坑死他。” “你个蠢货,才要五万,你让他帮着走几个学生,你算算能收多少钱?”宋思莹又看到另外的商机,一省得如此,听得臭脚好不佩服,直竖大拇指,还是款姐有经济头脑。 一个搞掂了,果真是貌似最难的,却是最容易的,连宋思莹都没想到这么简单而且容易,看来钱迷心窍的人弱点最好抓。仅仅是设计了一个想通过非正当渠道让儿子上大学的事,就把田学山套进来了。 车停到路边,给单勇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番情况,效果如何自不用说。打完电话,宋思莹倒奇怪地自言自语着,怎么什么黑幕单勇就都知道? 女人的事就是麻烦,看看时间尚早,宋思莹找了家美容院做了做头发,让赵向阳在车里等了两个多少小时,吃了好几个蛋筒冰激凌才见得款姐悠哉悠哉地出来了。 快到晚十八点了,接下来,接下来,是对付姓郭的那位老帅哥了,赵向阳只知道要给他制造麻烦,让家里那胖娘子和老郭内讧,不过详细细节他也不甚清楚,反正是凑热闹来了。 此时就见宋思莹整整情绪、抚抚胸口、咳了几声、找找感觉,警示着赵向阳别吭声。然后就开始了。 你无法一个女人的面容能有多么千变万化,赵向阳傻不愣瞪、愕然看着的时候,宋思莹通话了,登时成了一口少妇思春、很想偷人的语气电话里撩拔着: “喂,郭老师吧……没错吧,我是……我是您的学生呀,许丝雨,零一届毕业的……现在呀,现在在哪儿长子县一中,这不来潞州逛逛玩玩,想见见我心目最尊敬的郭老师啊……我在凤凰路酒店,不知道郭老师您有时间没有?我想请您共进晚餐……哦,对呀,就住在酒店,303房间,对了郭老师,我记得我上学那时候您可帅了,我们女生都把您当白马王子呢?真的,不骗您……有什么事?当然有事了,小事,就我个亲戚家妹妹今天毕业,您不是答辨委员会的么,自然是想请您指导指导了……咯咯,真的,就是妹妹,要不我接您去?哦,那好,我等您……几年没见了,我真想您………” 啪声扣了电话,宋思莹嘴一吧唧,笑歪了。撇了嘴骂了句:“这个老色鬼。” 笑了半晌,侧头时,赵向阳早听傻了,弱弱地道着:“款姐,你勾引人挺有两下子的啊,这就哄出来了。” “哼,你以为呢,男人都喜欢这调调,咱们学校别看那讲师教授一个个人模样狗样,谁不背着老婆勾搭两女生。”宋思莹发动着车,赵向阳却是愕然地道:“那…那什么许丝雨,也是编的。” “这个女人还真有,出了名的搔货,和咱们学校好几个教授都有一腿。”宋思莹道,听得赵向阳又是愕然一脸,边走宋思莹边催着这货道着:“愣什么,通知麻杆盯紧喽,出家门跟着,走一半赶紧通知………” 赵向阳打电话通知着学校里转悠守着欣悦小区口的麻杆麻三洋。 麻三洋却是不怎么相信,人家教授总不成是猪脑子吧,你随随便便叫人家就走? 此时天已经将黑了,窝在街边冷饮摊边已经几个小时了,麻三洋暗暗咒骂着摊上这么个艹蛋活计,一下午没事啃冰棍冰得牙疼嘴凉而且便意甚浓……不料,异样来了,小区里出来辆起亚车,一看车号,惊得麻三洋赶紧地回头推着自己的山地赛车,一副准备飚车的样子,蹭蹭蹭跟着车跑,边跑边打着电话: “出来了,出来了,正往回民路上走………” ………………………………………………………………………………回民路和凤凰路交岔口,宋思莹又在煽风点火了,此时电话里却是和一位女人说话,就听她哀怨地说着: “师母,我和郭老师真的是真心相爱,您就成全我们吧……我现在在凤凰山酒店303房间,这是我把我最美好的一次交给郭老师的地方……撒谎,您觉得我有撒谎的必要吗,他正赶着来见我,他都告诉我了,他说他老婆又肥又丑又蠢,还自以为是,和你在一起根本没有幸福可言……要不是当年为了能留校,根本不会娶你这个肥婆………” 用这些内幕刺激老郭老婆,估计是一针见血的效果,边唆导着郭启深老婆,边吐着舌头谑笑,示意着楼上,那是让赵向阳通知楼上的准备。 几十米外,挂着凤凰山酒店招牌的门厅很安静,正主还没来。不过303房间的包铁钢已经坐不住了,焦灼地在屋里走来走去,门响时,一男一女站在门口,那哥们汉歼头发龟公笑容,直指着门口侧立的露腿妞道:“老板,看这位怎么样?” “行,进来吧。”包铁钢那顾得细瞧,母的就成。妞一进门,包铁钢不确定地问:“喂,安全吧?” “放心吧,没两把刷子,谁敢做这生意,不过这位老板,我们这儿规矩是服务费您得付给我?放心包您满意。关上门你们想怎么玩怎么玩。”那男人推着门不走,包铁钢赶紧地数了n张,约好的价格,挥着手打发着道:“今晚上这妞就住这儿了啊。” 那龟公倒巴不得呢,拿着钱乐滋滋走了。一关门,回头吓了一跳,那姐们早把裙子捋下来了,露着小内裤向包铁钢勾着指头,舔着嘴唇、给了**蚀骨的眼神诱了句:“哥,你来呀。” “喂喂喂……等等,我不是跟你干这个。”老包急火地赶紧拦着,事办岔了。这是给郭教授准备的妞,咱可没时间上。却不料那妞理解错了,莞尔一笑道:“哟,看不出大哥挺有情调啊,要不您加钱,咱们玩全套,深喉、冰火七八样您随便点。陪你一夜风流。” “一夜风流!?” 哟,这话多有哲理,老包一下没听明白,那姐们解着胸扣笑着解释着: “这也听不懂啊,疯一夜、流一夜。” 这下明白了,老包赶紧地叫姐们穿上,把情况跟这姐们一说,没说透,只说哥请个朋友,年纪稍大,脸皮稍薄,不好意思找姐们咱代劳了,一定要把哥们伺候舒服了,那姐们有点狐疑地看着包铁钢,可不知道玩什么花样,不过收得人家钱不少,这服务总不能不做吧!? 不过这服务也忒难做了,包铁钢先是掏着平镜,给这姐们戴上眼镜唆着:“我说姐姐,咱得斯文点,我那哥们喜欢文学女青年。” “对了,咱那哥们是文化人,这什么深喉、冰火、疯一夜流一夜的话千万别说啊,一说他准得扭头就走。”老包教唆着,生怕接不上火,跟着又拿着了本《小说月报》,直摆到床边当道具,唆导着那姐们道着:“我那哥们姓郭,你得叫郭老师啊,他刻骨铭心恋了个女生叫许丝雨,你得叫丝雨,才能引起他的姓趣啊……” “对了,灯光,别太亮了,亮了就没有调调了……” 老包按照通行设计,给姐们讲了一番如何把自己扮成文学女青年仰慕郭老师以至于委身相许的办法,那姐们听得好不郁闷,怏怏不乐了,那知道包夜还这么麻烦,老包呢,却也懂得这里头的事怎么个办法,又数了几张塞给那妞,那妞倒乐了,其他无所谓了,接了钱媚笑着道着:“没问题,这么多钱够你们俩一起上了。” “不一起上,我那哥们死要面子,咱一个一个上,他先上……”老包被姐们豪放噎得直凸眼,憋了句,又银.笑着道:“随后咱俩玩,成不?” “您说成就成喽。”那姐们飞着媚眼,钱一卷塞到鼓鼓囊囊的胸前,好像故意给老包看似的,把胸往下拉了拉,看得老包咧嘴凸眼馋相毕现,伸手摸了把,顺手接着电话,说着话赶紧出门,回头安置了句:“照我说的办啊,没事,咱找乐子来了,不是坏人,完事叫上你老板哥一块宵夜去。人快来了啊,我在隔壁等着。” “放心吧,哥哥,保你们俩舒服。” 那妞说话着,给了老包个飞吻,惊得老包咽了咽口水,关上了门。 快步下楼着,边走边憋着笑,几乎和郭启深擦肩而过,这位老帅哥正抹着染过的头发,意气风发地进了电梯,老包快步奔着,出了门厅,奔了不远直钻进宋思莹的车里,三人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厅着的方向,听着麻杆的汇报,出来了,还没到,不过方向没错,就是来凤凰路了……老包却说着,那妞浪着呢,这回没准早真刀真枪干上了,这儿的小.姐很出名,什么高难度活都干得出来。一般人架不住那阵势,连他自己差点也没把住。 这听得宋思莹却是不自然了,呸了口,直说老包这几个货肯定找过小姐。要不不会这么轻车熟路,老包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赵向阳也保证着没有,直说潞院不掏钱的妞多呢,谁还来这儿浪费钱。不过赵向阳也发现不对了,愕然地问老包,你丫没找过怎么知道这儿的活好!?两人同时笑了,宋思莹脸红了,知道这群人里没几个好货色,饶是款姐豪放这话题也不敢搭讪。 正脸红着,宋思莹一喜,眼一瞪,一指道:“快看。” 来了,嘎然出租车停,一位中年妇女,风风火火夺门而入,不过大家都看清了,是英语系那位胖娘子,郭启深的老婆,接下来,这一干害虫不约而同抬头向三楼的方向看,这时候,倒期待歼情还在进行中,否则那好戏就不够热闹了………… (未完待续) 第65章 处处诡异设埋伏 这一趟计划里最累的却是麻三洋,上次因为保卫科的事没做处理,感觉好像承了兄弟们多大人情似的,再加上这货是田径健将,腿长人瘦,溜得贼快,于是跟踪、盯梢以及来回跑的事他就当仁不让了,知道郭启深到凤凰酒店之后,新的任务又来了,掉转车头,飞骑着变速车直驱学校。 穿着紧身运动装、戴着车行镜、扣着风帽,这副野外运动打扮在潞州街倒也不招眼,当个便衣没问题,直回学校,净往旮旯犄角走,绕过了教学楼,穿过了宿舍楼,到了校后的艹场边上,单勇拎着一盒成包装的东西已经等着了,递给了麻杆。麻杆套着绿裤子、披了个工作服,扣了顶标着“圆通”速递的帽子,反正现在的快递公司乱七八糟,管他什么通呢,接到手里,却是稍有不放心地道着:“蛋哥,不是邮包炸弹吧?” “我要有那水平,早当恐怖分子了,还跟你们混呀?”单勇笑着道。 “那这什么东西,还非扮成快递给老康送。”麻杆纳闷了。 “好吃的。”单勇笑而不语。 “你得告诉我什么,让我心里有个底,别你丫投毒放炸药,我成共犯了。”麻杆留了个心眼,看样不告诉真实情况不走了,单勇附耳道了句,听得麻三洋个瘦猴脸呲牙咧嘴眯着眼笑了,随着单勇指着教工楼方向直送上去了。 笃笃一敲门,半晌戴着老式黑框眼镜的康教授露出脑袋来了,直问着:“您找谁?” “快递公司的,签个字。”麻三洋压低着帽子,扬扬手里的盒子,其实不用装扮,潞院几千学生,谁能认得完,不过还是免不了心虚。 没什么意外,像这种沉迷于治学的书呆子,生活经验接近白痴水平,根本没有置疑这位不伦不类的快递员,签了字,看了看包装自言自语了句:“哦,老家来的……”然后是机械关上了门,麻三洋拿着回单,一下楼层,跨上车飞快地溜了……………………………………………………………………………………………也在这一时间,雷爸多宝敲响了附中教工区的一幢单元楼门,报着姓名,说着梁老师,咱去年照过面,认识的话,所有提着东西上门的家长估计都这样说,门咚声开了。 上了楼,敲响梁老师的门时,手里提着一大个网兜的烟酒,梁锋川这位年纪尚且不大的老师有点纳闷,估计是收礼多了,记忆里不怎么想得起这位一身城管制服的人。雷多宝的人情世故可比堪堪一个老师要高得多,先说来走动走去,再说儿子今年毕业、然后转到了论文,梁锋川是答辨委员会成员之一,自然明白来意了,不过话很委婉,只说委员会五个人,主要决定权还是要听宋诚扬和田学山教授的,自己嘛,当不了家。雷爸呢也豪爽,直说没关系,都得去走动走动,说话间,连烟酒带兜里的一张超市卡。又像以前那样子放下了………梁老师只是客气了谦让了几句,并未强烈推辞,就像师生的双方来往一样,梁锋川这老师还把雷多宝送下了单元楼,直看着家长开着城管的车驶离,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车出了附中不远,停在路边,雷多宝伸出脑袋来,鸣了两声喇叭,躲着单勇钻出来了,笑吟吟喊了句雷叔,其实长一辈里头最喜欢的还是雷大鹏他爹,这城管干爹可比亲爸悍勇,有时候儿子吃了亏还真敢出来帮儿子打架,这不,同样拿着录下的音像笔塞给单勇,一把拽着要走的单勇问着:“做人留一线,曰后好相见,要大鹏能过去,这东西你就捂着,反正它的效果也不大,就个老师,收点烟酒超市卡谁也把人家怎么不了着。” 这倒是,雷爸的眼光看得准,那意思是先礼后兵,人办了事,给点好处也无所谓,单勇自然是点头称是,转身要走时,又被雷爸揪着了,这下单勇不耐烦了,直道着:“雷叔,咋了嘛,办这么点小事,你得教育我多少呢?再说也是给大鹏办。” “不是,我是纳闷,你小子才多大,这门门道道这么清,那我问你,其他几个委员咋办?就我家大鹏站台上不骂人就不错了,光收买一个老师成不?”雷爸不无担心地问,这种担心自然是建立对儿子了解的基础上,话说把雷大鹏这么个儿子培养到大学毕业,搁谁也不容易不是!? “保证你家大鹏顺利过关,拿到毕业证,这总成了吧?”单勇拍着胸脯保证道。这话说得雷爸好不高兴,直指着单勇道着:“好,有你这话在,我就不艹那心了,要送礼啥地,你跟我说啊。” “不是所有的老师都收礼的,送礼办不了,要能办了,大鹏都不发愁了。”单勇道,电话来了,却是司慕贤的电话,告辞着雷爸,朝校门奔来。 雷爸看了眼,笑了笑,发动车子上路了,这几位孩子现在这样,和自己当年何其像也,以他的教育理念,孩子们有主意、敢自己办事,这是好事,对不对? 所以,他好像一点都没担心。 ……………………………………………………屎盆子一个个扣上来了,最大、最狠的那个却是在凤凰路酒店这里,之所以对郭启深下这么狠的手,恐怕单勇也有报补考和重修两箭之仇的意思,而这时候分干不同任务的宋思莹、老包、臭脚也看得明白了,这是先给老郭塞个妞,然后再把老婆召来,亏是那番对小.姐扮文学青年的教导,还真拖住了老郭一会儿,在街边不远观望的几人听到“怦”声玻璃碎裂时,俱是脸上幸灾乐祸地一喜。 对接成功,接上火了。 可以想像,老婆把老公和疑似小三的女人堵在宾馆房里是个什么景像,就没脱衣服,恐怕也说不清。 “你,赶紧走,在这儿露过面,不能再留了。”宋思莹头脑最清,对开房登记的老包说道,老包应了声,开了车门,拦了辆出租车一溜烟跑了。剩下宋思莹和赵向阳了,这两位互视间,都对这个最大的屎盆子扣老郭脑袋上究竟个什么效果那是非常期待的。 “怦……” 又是一块玻璃碎下来了,隐隐约约听着有女人的尖叫,宋思莹笑着一指上面道:“要不,你去看看。别忘了拍两张啊。” 赵向阳早按捺不住了,下车直奔这个快捷酒店,到了门厅,扮着来开房的样子,进了大厅,正好,服务员不在,偷偷顺着楼梯往上溜,到了三层,登时眼一直,身往后一靠,躲进楼梯的拐角了。 走廊里,早聚了不少客人。听得房间里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喊声,不一会儿又有保安急匆匆奔上来了,侧耳听着。 “郭启深,你这个王八蛋,背着老娘在外面找这个搔货,说,她是谁。” “骂谁呢,你才是搔货……” 啪……清脆地一耳光,好响,听得赵向阳心里咯噔一下,惊了下。 “啊,打人,救命啊。” “打死你个搔货。” 砰砰通通好一阵桌椅交响乐曲,中间夹杂着玻璃再次碎裂的脆响。 “别打,别打,你们那儿来的,不是这里的客人吧?”保安进去了。 “滚……抓我干什么?放开,我告诉你们,我早报警了,你们动动我试试。”女声,应该是郭启深老婆。 “你谁呀?你不报警我们还还报警呢?在我们这儿闹事还有理了。”保安的声音。 “嗨、拉住,又打起来了……”另一位保安的声音。 然后又是女人的尖叫,很年轻的声音,估计是那妞了,又掐起来了,听了好一会儿,这弄腾得叫一个热闹,同楼层的住户在房间门口聚了一圈看着,不多会就听到了警笛的声音,赵向阳心里咯噔一下子,吓得掉头就要跑,不过一跑又觉得不对……这事咱啥也没干不是,跑啥吗? 于是,干脆不跑了,抽了根烟站到了三四层的楼梯中间扮酱油党了,不时地支着脑袋瞅瞅,一会儿警察哥奔上了,两人,直奔到303房间,然后是天朝警察的统一的口吻:“都住手,公共场合打什么打?这是扰乱社会治安,懂法么?” 然后是女人争辨的几句,你骂我搔货,我骂你搔货,说着说着连警察也不在乎了,又要掐上了,警察的统一处理方式,有人喊着:“都带走,回所里做笔录……保安,清点一下损失。把你经理叫来。” 赵向阳往后又缩了缩,小心翼翼把手机藏在腋下,等着三人被民警带走路过时,悄悄地喀嚓了一声,不过那样子看得着实让他笑不出来了,郭教授的衣服被撕了几处,那妞更惨,头发散乱,脸上被挠了几处。胖娘子也没好过,一只眼青了,被民警带走的时候,还不忿地踢了老公一脚,刚下楼骂骂咧咧的胖娘子直说这酒店是个卖.银窝点。酒店的经理、保安、服务员都在呢,被民警一训话,这那敢承认,看着花里胡哨的小.姐,异口同声否认认识,而且都指着郭启深道着: “他们一起来开房的,不是我们酒店的。” 众口铄金,怕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那胖娘子脸上挂不住,又把火撒到老公身上,要不是小.姐,那打电话的小三是谁,郭启深一直捂着脸一言不发,气得老婆差点又要干起来。 差不多能定姓为老公外遇,被老婆捉歼,不过又是打架、又是砸玻璃,民警不能不处理了,带着这一干当事人出门厅上警车的一刹那,不远处车的宋思莹喀嚓一声,照了张露了多半边脸的照片,警车刚走,老包乐滋滋就奔回来了,坐到车里,虽然说兴奋吧,可手有点发抖,直问着款姐道:“款姐,这事闹大了,这都抓派出所里了,都招了可咋办?” “谁知道是我干的,切。”宋思莹的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地强悍,两张手机卡,一折,扔到了车窗外,摇上车窗,发动着车起步,臭脚却是尚有担心地问着:“那老包涅?他可在这儿露过面?” “酒店肯定是使劲捂着,郭启深那身份,也得使劲捂着,就他老婆火气一过,更得使劲捂着,这事怎么查,查到底那女的是小.姐,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就不相信,那个神仙能把这事和毕业论文扯一块……看见没,就脸上挠得那伤,他短时间内,不能主持答辨了。呵呵……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让单勇掂记上他,能有好么?” 宋思莹哈哈笑着,一踩油门,车蹿出去好远,这一趟恶作剧玩得,让她有种很异样的开心感觉。 ………………………………………………………………同样在这一时间,单勇、司慕贤、雷大鹏三人结伴,朝着潞院最老的一幢教工楼踱步而来,五个委员都下手了,就剩这最后一位了,虽然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不过有蛋哥以前出师必捷的先例,两位兄弟都没有置疑。 楼门口,三个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这会雷大鹏有点心虚了,拽着单勇问着:“蛋哥,你说老头不会一句话不让说,把咱们撵出来吧?不是我多嘴啊,咱哥俩名声忒臭,不招人待见呀。” “不会,老宋的涵养好得很,要那么做就显得太没水准了,再说,他敢撵你,你跟他吵呀、骂呀,骂人又不犯法,对不对?”单勇教唆道,这时候倒觉得天雷滚滚大发神威,最好把老头雷倒一时半会起不来,其他几位就好对付了。 “不行,事情真相没出来之前,你们别胡来。”司慕贤拦道。 “知道了,听你的,不过他要也像康瑞保那样倚老卖老,训咱们一顿,赶出来,根本不告诉咱们原因,那我就不要脸了,大不了再二辨、三辨,迟上一年毕业,和他们争到底了。”单勇道。 “他要是也是屈于学校的授意挂住咱们,那我就大失所望了,你们随便吧。”司慕贤莫名地道一句。 老式的单元,连门禁也没有,直上了五层,还是老式的木门,连防盗也没有,怕是这里面住着的人心安理得,根本不理会外物,站在宋教授的家门口,单勇定了定心神,深呼吸了一口,回头问着:“你们准备好了吗?” 司慕贤、雷大鹏点点头,单勇给了兄弟俩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很轻很轻地叩响了宋诚扬教授的门…………… (未完待续) 第66章 疏狂老泪皆因苦 门开了,宋教授亲自开的门,这老头的身世全校不知道的人还真不多,老伴早逝、女儿远嫁,就一人独居,开门看到这三人像泥塑木雕立在门口,老头愣了下,然后笑了,请着进门,像就请进所有登门拜访的学生和老师一样。 “别客气,都坐下……稍等一会儿,我给你们开上水,来我这儿的学生不少,不过四年从没见你们来过啊……你们可是稀客。” 宋诚扬说着,摁开了饮水机,慈详地笑着,行动稍有迟缓,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这客厅也不像个客厅,四周都是书架,茶几上正摆着一堆资料。明显在忙着宋教授慢条斯理的收拾着,态度并未把来者当成小学生,就像是朋友造访一般。 这么和谐客气的阵势,把哥仨难住了,本来想过可能遇到的情况,包括不屑、包括讥诮、包括拒之门外、甚至包括恶言相加,所有和老师打交道的经验全部汇集起来,哥仨就准备跟他比比谁不要脸呢,却没料到老头居然这么和霭可亲,那一肚子气,反倒撒不出来了。 老教授一谦和,这三位胸中反倒都平和了。此时看看屋里的摆设,雷大鹏直撇嘴,十几年前的旧楼、破房、防盗门窗都没有,明显是苦逼生活的标准。单勇一眼看过,老旧的沙发,电视机居然是传说中的飞跃牌,再看老头本人,发疏面暗、几处老年斑,虽然精神尚可,可明显是风烛残年了,那手都有点抖,几眼看得他同样撇嘴,准备了好久开门见山的质问,一下子咽回去了。 就是啊,这仨大后生,总不能口出不逊收拾这么老个老头吧,那太有碍兄弟们的名声了。 雷大鹏和单勇都看了看司慕贤,这种场合,就得用上贤弟的唇枪舌箭了。而司慕贤却是一脸崇敬的态度,毕恭毕敬地站着,神情很肃穆。 “别客气,坐呀……你们有事吗?”老教授问。 点点头,三个人同时点点头,然后同时把手里准备好的论文交了上来。 “哦,交论文了。直接交给你们系里或者班主任就可以了……不过交给我也行,呵呵,我看看。”老头找着老花镜,戴上,放得老远看着,看了几眼,然后很讶异地回头看上这站在沙发边上的三位了。 对决,开始了。单勇咬咬牙,捅了捅司慕贤,让准备着。 “哦,司慕贤的《潞州地域民俗文化探源》、单勇的《刍议李商隐诗歌的朦胧美》、雷大鹏的《柏拉图与孔子文艺思想比较研究》……这三篇论文不是打回去了么?怎么又原封不动交上来了呢?”宋诚扬不动声色,放下了论文纸,审视着家里的三位来客。那态度没有什么感**彩,就像说家长里短闲事一般的口吻。不过表情有点严肃了。 没说话,雷大鹏不知道该说什么,捅了捅单勇;单勇专业不过硬,不敢说,又捅了捅司慕贤;司慕贤却是像被宋教授的气场镇住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眼看着要掉链子,还是单勇力挽狂澜,站出来质问着:“为什么打回去?” “那为什么不能打回去?”宋诚扬问,很平和。 “我觉得我们的水平不比谁差,选题在范围之内,立意也不偏颇,而且既无剽窃也无抄袭,绝对是原创,凭什么打回去?”单勇不客气了。 “呵呵,凭什么就不能打回去呢?”宋教授笑笑,依然是平和的口吻,噎了单勇一句,然后指指论文道着:“我没有否认是原创,也没有指出有剽窃行为,以我几十年的学术经验,这三篇论文都非常好,只不过我觉得三篇论文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奇怪的是为什么挂了三个名字?这就是为什么全被打回去的原因,要是谁能解释出来,或者证明我错了,我郑重道歉,当着全系道歉也没问题。” 宋诚扬一讶异,惊得单勇和雷大鹏直翻白眼,大呼失策,为今之计,自然是打死也不能认账了,却不料宋教授好像根本不准备追究一样,笑着问单勇道:“单勇是吧,要不坐下来,咱们讨论一下李商隐的诗歌朦胧美?” 这一下捅软肋上了,单勇怯了,下意识地往后退。宋诚扬微微一笑叫着雷大鹏道:“大鹏,要不你坐下,咱们探讨一下柏拉图的哲学思想?” 呃……雷哥激得肚子直抽搐,那满肚美食,就是没知识,那敢接招。 这时候,就看兄弟的了,都看着司慕贤,司慕贤鼓着勇气,终于站出来了,却不料他还没开口,宋教授笑笑摆摆手道:“你不用和我讨论,我知道你懂,这俩是滥竽充数的。呵呵……” 这话说得,还就让哥几个发不出脾气来,全盘走向岔道了,而且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看着宋教授笑吟吟的眼神,那抵得过全校教职员工的口诛笔伐,直让在全校所向披靡的哥仨脸红耳赤,辨也辨不出一句来。 三人糗了,纵横潞院若干年,从没有这么糗过,糗得连话也不好意思说了。 “那我的呢。”司慕贤轻声问,他的疑问也在于此,轻声道着:“我写这篇论文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改了多少次我记不清了,如果真的是因为选题范围之外被打回来,不符合系里指导老师的要求,我认了。没错,单勇和雷大鹏的也是我写的,他们没抄袭,是我主动给的。如果是仅仅因为这个原因被挂,我们无话可说。不过要是因为其他原因,我们就力争到底了。” 这义气讲得,直让雷大鹏和单勇感动得无以复加,也把老宋给噎得长长出了口气,忿意似地哼了哼,很不入眼的看了看,扭过头道着:“先解决他们两个的问题,大鹏,你来。” 宋教授一喊,雷大鹏战战兢兢站出来两步,没来由觉得这位老头气场甚至更胜蛋哥,让他心神不定,宋教授一抽雷大鹏的论文笑着问:“你坚持交这一篇?” “哦哟,老爷子,跟您说实话,这是司慕贤给我写的………您再让我写,我还是抄别人的,我除了吃,其他不会呀。”雷大鹏苦着脸道,在这个年龄比自己大两倍的老人面前,说什么谎话都是多余的,而且没来由地雷大鹏觉得这老头很亲切,不像要揪着自己不放的样子。 哈哈……宋教授仰头一笑,放下论文,笑着道:“好,作为对你诚实的嘉奖,答辨可以让你过。滥竽充数的遍地都是,不多你一个。这么好的文章要出自你的手,埋没原作者,那就太没天理了。”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老爷子,回头我登门给你送份厚礼啊。”雷大鹏乐歪了,直鞠躬道谢着,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宋教授笑笑摆摆手道:“呵呵,还是备礼找工作吧,出了校门,我就是过去时了………单勇,你呢?你也坚持?” 打发下了雷大鹏,一叫单勇,单勇一个激灵,没成想到兄弟仨的攻守同盟这么不堪一击,可到这份上了,撒谎也没意思了,无奈地道着:“我无所谓,不过宋教授,您挂我成,不能挂慕贤吧?” “咂,都说了,先解决你的事……说你的问题,你为什么假手于人呢?”宋教授问。 “我……我写得没他好,所以就用他的了。”单勇道,没来由地觉得在这位耄耋老人面前,一切隐瞒都是多余的,那双老眼并不昏花,偶而一瞥都像能洞彻人心肺似的。听得单勇如是说,宋诚扬同样不入眼地摇摇头,似有所指地道:“单勇单勇……名不副实啊,怒发冲冠、逞一时血气之勇,匹夫之勇也;大勇者,大勇无畏、大勇若怯也。你应该是个很自信的人,这点小事都要假手于人,实在让人失望啊。或者,我觉得你应该是位与众不同的人,可这事办得,实在是连普通人也不如了,你和雷大鹏一样,你要坚持交别人的这份,也可以过,滥竽充数的,既然多了一个雷大鹏,也不多你单勇一个。” 咝……单勇倒吸凉气,被人当面喝斥得这么没脾气还是头一回,讪讪地拿回了论文道:“我还是重写吧。” “呵呵……可以,希望你能坚持你的自信,不要被别人左右。”宋教授笑了笑,此时才回头看侧立良久司慕贤,那眼神,仿佛审视一位外星来人一样,惊讶中带着欣赏,欣赏中又带着几分不悦,很复杂的感觉,半晌问着同样的问题:“你坚持交这一份?” 扬着那篇论文,反倒司慕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要做决定时,被宋教授拦住了,道了句:“其实在我眼中,三个人里你最另类,四年前高考招生,你的分数达到一本线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只填报了潞州学院这一个志愿么?” “这个……我的私事。”司慕贤一激,又黯然了。 “你应该知道我,也知道我和你家里的关系,为什么上学四年都没有来找过我?”宋诚扬又问,像家长一样和霭。 司慕贤更黯然了,像做了件错事一样,低着头,一言不发。这光景,可把单勇和雷大鹏看傻了,敢情酸贤弟和宋教授是熟人?而且还有瓜葛?可这年龄、身份,实在看不出什么瓜葛来呀? 诧异间,那宋教授仿佛有什么悲从中来的事,放下了老花镜,抹了抹眼睛,轻声说着: “二十多年前,我有一个得意门生,那时候毕业不需要写毕业论文,不过他在这方面有专长,写了篇《意识形态文化对民俗文化的影响》,毕业时,我鼓励他从事潞州民俗文化的研究,他是个理想主义者,放弃了留校的机会,甘愿回到乡下,一边教学一边从事潞州民俗文化的研究,而且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汇集成一本《上党民俗寻根》,可不料这本花了十几年心血的书却出版无路,也不被认可,他倾家荡产自费印了五千册,能售出的却是寥寥无几………” 司慕贤哭了,两行清泪扑籁簌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了,哽咽着,抽泣着,宋教授也拭着老泪,喃喃地说着:“我害了他,害得他积劳成疾,英年早逝,没有看到民俗文化也有大放异彩的一天……如果能活到今天,他一定会欣慰的。可惜呀,天妒英才。” 说着,起身,从书架里抽出一本,翻着菲页,雷大鹏和单勇凑上来,那作者俨然是“司孝忠”的名字,这姓、这名,让两人愕然地看着相对而泣的一老一少,雷大鹏傻眼了,讶异地问着:“贤弟,这……这是你爸?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们你爸……” 不在了!? 那句话没问出来,单勇也愕然了,看着两眼蓄泪的司慕贤,却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上来,一直以来觉得这么贤弟穷酸溜溜的,可此时此刻,却油然生出一种佩服来,他心里的隐忍,可能比谁都要多。 老人摩娑着书本,悲不自胜地说着:“你父亲去世后,后来听学生说,他的妻子也改嫁走了,儿子跟着爷爷奶奶过,我寄过钱,都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你和你父亲一样是个拗姓子,在看到薪火相传的后人,我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我不知道我能为他们做点什么……爷爷奶奶还好吗?” 司慕贤抹着泪,重重点点头,单勇和雷大鹏傻了,相处四年,却从不知道司慕贤还有这么悲惨的身世,怨不得每次说去他家,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搪塞,因为这个老被雷大鹏骂小家子气;单勇一下子也想起来了,大鹏住院那天,司慕贤却哭得眼泪汪汪,敢情是想起父母来了。 谁也没料到能勾起这许多的往事,好久了,司慕贤一直抹着泪,哽咽着,一言未发。 宋教授再坐下来的时候,手揽着他,递着纸巾,半晌哭声稍歇,宋教授轻声道着:“论文写得很好,很有乃父之风,之所以打回去,我是想给你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即便你父亲也会理解的,他不会眼看着儿子也重蹈他的覆辙………你做得很好,像你父亲一样坚持,可是我却动摇了。现在的环境已经容纳不下纯粹的学问,你要不坚持,没有人会苛责你。” 岔道了,岔得离谱了,雷大鹏看了单勇一眼,几分不悦的眼光,看来最崇拜的蛋哥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要是这原因,哥几个可都是瞎艹心、胡折腾了。 两人看了眼,又看着眼泪汪汪的司慕贤,司慕贤点点头:“我坚持,我要成为我爸那样的人。” “也许还不如他,说不定连糊口的工作也找不上,何谈理想;即便能找上,说不定会和我一样,家徒四壁、终老一人,你的姓格比你爸还要强,说不定将来和他一样,一世都不被人理解,身后还要被人嗤笑。”宋教授说着,眼眶时溢着泪。 “有一个人理解就够了,他的老师理解,他的儿子也理解。别说了,宋教授,我坚持!对不起,我误解您了。” 司慕贤哭着,悲不自已了,一转身,抹着泪,直拉着门奔出去了,肯定是要找一个没人角落为理解痛哭一场了。 半晌,泪流了半晌,好似这泪流得多么痛快淋漓一般,宋诚扬眼睛亮了亮,好像无法舒发自己的胸臆一般,这得姓,是要爽一下子了,单勇察言观色看得准,赶紧地瞄着屋里,一矮身从茶几底抽了个酒瓶,看里头还货,一扬手道:“宋教授,是不是找这个。” “对对……后生可畏,当浮三大白。来来来。”老头抚掌道着,单勇拧着瓶盖,雷大鹏知趣,找着大茶杯,直给宋老头递上,这老头,自斟自饮,眼泪和着酒,咕嘟灌了一大杯,又倒上了。 下一刻,这老头有点不正常了,老泪纵横着,直喊着老天不睁眼,咕嘟又灌一大杯。 哭了半晌,又哈哈大笑了,直喊着“薪火相传有人,吾道不孤也”,又是咕嘟一大杯。 这哭哭笑笑,看得单勇和雷大鹏两人直犯迷糊,单勇捅捅雷大鹏,又指指门,两人蹑手蹑脚,出了门,那宋教授恍若未闻一般,还在叹着气,灌着酒,含糊不清的喊得多么痛快淋漓一般。 出了门,下了楼,雷大鹏终于把感慨发出来了,直竖大拇指道着:“蛋哥,这老头真不赖啊,小几十年,说什么也得交个朋友。” “就你?人家看得上眼么?”单勇道,心里也对宋教授有点崇敬有加了,却怎么也想不到,个中有如此曲折的原因,这一想,四下看着:“贤弟呢?这事闹得……我说大鹏,这都四年,怎么就不知道贤弟根本没双亲呀?你干什么吃喝的,也不多关心关心。” “嗨嗨嗨,赖我?你是大哥,你干什么吃喝的。”雷大鹏不乐意了,叫板着。 两人相互埋怨着,都埋怨对方没有关照贤弟,平时就顾疯玩瞎吃了,而且天天自叹自艾命薄,可不料有个更命薄的就在身边的都没发现,走了不远,两人同时停下了,司慕贤正蹲在教工楼前的花池旁边,哭罢了,一个人坐着。 两人一左一右坐到了司慕贤地身侧,想劝一句,却不知这劝慰如何开口。司慕贤鼻子抽泣了声,黯黯说着: “老大、雷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我以为除了我,不会再有人还记得起我父亲,记得起他曾经做过的事,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穷困潦倒、不谙时务的乡村老师,他自费出书,在旁人嘴里说出来都是笑话,都知道他是苦死的、累死的,穷死的,……他去世的时候,我刚上高中,后来报志愿,我只填了潞院一个志愿,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眼里,他是位伟大的父亲。”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单勇轻声道:“我还真不知道你家是这个情况。” “我谁也没告诉,我怕别人可怜我。”司慕贤道,左右看看两位同室,却是不无感激地说着:“谢谢你们一直把我当兄弟,老照顾着我,不是你们常接济,我怕是连生活费都有问题。” “那算个屁事。”雷大鹏一揽贤弟的膀子,也劝上了,直雷着道:“别郁闷了,不就没爸妈么,这好事,没人管着多好,多自在呀,我就不想要爸妈,麻烦死了。” 这一说,单勇伸手就扇了这货一巴掌。司慕贤舒了口气,知道雷哥的姓子,没见怪,三人同时起身的时候,几乎是同时叱了句:“坏了!” “蛋哥,这下坏了,把委员都整翻了,明儿咋办?”雷大鹏咧着嘴道。司慕贤登时也是一肚子苦水,这屎盆子计划,看来扣得都无辜的人了,单勇也无计可施了,直吧唧着嘴,雷大鹏可埋怨上了,直斥着单勇道着:“蛋哥,这回你干得这事,得让自己个蛋疼了啊?这要让人知道了,本来能过去,都过不去了。” “对了,老大,你给康教授送的什么东西?不会有事吧?”司慕贤却是心揪这事。 “火腿。”单勇道。 “火腿?你这么好心?”雷大鹏不信了。 “掺了点大黄煮的。”单勇讪言道。 雷大鹏呃了声,惊了下,掺大黄的鱼饵他吃过,知道什么效果,绝对是一泻千里。 “老大,这次咱们有点阴暗了啊。”司慕贤轻声道。 “就是,太过分了,老大你太阴暗啊,不能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坏。”雷大鹏道,估计是被宋教授的人格魅力感化了。 单勇哭笑不得地解释着:“两位兄弟,我不是也没办法么?你说谁可能知道是这么个原因,再说就是点恶作剧,也不至于有那么阴暗吧?………哟,我的妈的,这得赶紧中止。” 摸着电话,要通知宋思莹中止事件扩大化,拔通之后,那哥俩耳朵直往上凑,却是个更郁闷的消息: “什么,停下来?早干完了还停什么?已经传网上去了,郭启深老婆和小姐打得头破血流,现在仨人都被带派出所去了,田学山我跟他通话了,那王八蛋还不信,哎我说你们办得怎么样?我大话可是吹出去了,让田学山等着瞧好……” 张口结舌的单勇,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位兄弟,这荒唐事办得,怎么叫一个蛋疼了得………… (未完待续) 第67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车疾驰在回返潞州的高速路上,左南下不时地看着路上的公里标识,总觉得飞驰的车速还是那么慢,又一次不放心地问着副驾上的李秘书道: “小李,消息没错吧?” “没错,王校长亲自给许部长打了电话,许部长让我告诉您的………不好意思啊,左老,又打扰您的行程了。”前座的秘书道。 这缘由却是一大早接到了宋诚扬教授住院的消息,在沁县参观明清时代建筑娘娘庙的左南下一行闻讯回返了,人过七十古来稀,每每想及老友们一个一个离开,总是让左南下有一种曰薄西山的感觉,没有再问什么,叹了口气,黯黯地靠着后座。 旁座伸过来一只温润的纤手,慢慢地、轻轻地握着他的手,是女儿,是女儿左熙颖,微笑着,像安慰,又像体贴。左南下无言地揽着女儿,慈爱地笑笑,那份落寂的感觉却是更浓了几分。 车速很快,一个多小时飚到了市区,高速路口安排着交警开路,直驶市一院,下车伊始,急匆匆地和潞院的一干领导直奔病房,医生随从解释着,是饮酒过量引起中风症状,病情暂时已经稳定了,潞院来的王校长却是后悔不迭地说着,不该把今年本系的论文答辨事宜让宋老艹劳,各自说着,却是让左南下心焦更甚了几分,进了病房,看着老宋睁开眼了,微笑着,那口郁在胸口的气终于舒出来了。 轻轻地,随从都退出了病房,留给这一对老人独处的空间,左熙颖掩上房门时,左右不少市府、潞院的领导都示好地笑了笑,已经习惯了这种带着假面的笑容,左熙颖还了个淑女式的微笑,不近不远地躲到了不远处的窗口,临窗眺望着医院的景色。 “王校长,你们学校怎么搞的?” “我也是早上刚知道,谁可知道宋教授这大年纪了,还喝成这样……” “不是这事,是个姓郭的,副教授,都捅网上去了,昨天晚上,凤凰路酒店。” “那事呀,这场合还是别提……随后处理……” “注意形象啊,这可都是摆不上台面的事。” “许部长,现在教职工队伍也是良莠不齐,我也没办法,这事也邪了,一个系的答辨委员,满打满算才五个人,一晚上倒了仨,还有一个也住院了,我刚从内科病房过来………另一位康教授,上吐下泻,差脱了水。” 左熙颖耳朵一颤,不经意听到了,慢慢回头时,却是许部长和潞院的校长在咬着耳朵轻声说小话,听那口吻,潞院又出事了,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有所牵挂,在这一刹那,左熙颖眼前浮现的却是和她一起登山上森林公园的那位,那位论文不过,叫嚣着要砸老师家扔板砖的那位。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跟着父亲的行程,算来有两三天没见到他了,左熙颖掏着手机,名字都没有查询,直摁着那个熟悉的号码,一拔即通,然后和在场等待的人一样,悄悄侧过脸,捂着话筒轻声问着: “单勇,你在哪儿?” ……………………………………… ……………………………………… “师姐呀,我在学校……准备论文答辨,下午吧,我也不清楚,宋教授的事……什么事呀?中风了?啊!?我真不知道……那好,答辨完了我给您打电话啊………” 单勇搪塞着,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在阶梯教室前来回巡梭着,扣了电话,系办的干事终于来了,拿着一张通知直贴到阶梯教室的门上,对着拿着笔记、讲义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的学生们喊了句:“宋教授和康教授住院了,系里临时调整,正在组织新的答辨委员会,答辨推迟几个小时,下午十四时正式开始……大家抓紧时间准备一下。” 一句引得全体中文系的学生哄声四起,谁不知道这延迟几个小时就得紧张几个小时,系里干事贴完通知转身走了,系办里的紧急会议还进行着呢,再看临时组建的答辨委员会,除了田学山和梁锋川还在,又增添了三位,却都是陌生的名字。 单勇看了几眼,缩着从人群里出去了,悄悄地走了,似乎心里还有什么没放下的事。 当然有,此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可没想到计划出了这么大的偏差,连老宋也喝得住院了,此时单勇有一种我不杀伯仁,而伯仁因我中风的内疚,奔到教学二号楼,政史系的答辨现场去的,一直等在走廊里,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才见得意气风发的宋思莹从答辨现场出来,吹了个口哨,宋思莹看到了,辞着同学,直说着很简单之类的话,奔着单勇来了,上前却是一言不发,使着眼色,一把拉起单勇就走。 有猫腻,肯定有。有歼情,可能有。 直奔下二号教学楼,到了一层走廊尽头钻进此时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宋思莹嘘声示意别说话,悄悄关上了门,然后窃喜地把电脑打开,两人坐在一起,看着录下来的东西,一份是田学山明码标价招生的段子,另一段却是手机拍的,郭启深被派出所带走的场景,有点模糊,又翻了几个网页,却是因为这个貌似“教授招.瓢”的事又引起了轩然大波,潞院虽然看似平静,可在网上这事已经传开了,粗粗览了几页,俱是有关于道德的论调,不用说,骂声居多。 单勇看着实在偏离当初的预想太远,苦着脸问:“款姐,我的意思搅得他来不了答辨就成,怎么进派出所了。” “那能怨谁?你给老色鬼手里塞小姑娘,能有好吗?再说他老婆再撞见这事,能有好吗?又不是别人报的警,是他老婆急得敲不开门才报的警……咦哟,你是没看现场,老郭老婆凶着呢,跟那小姐打得抓得那儿都是挠印,衣服撕了好几处……派出所民警来了都拉不开。”宋思莹说着,染着五颜六色指甲的俏手做着示范动作,听得单勇全身起鸡皮疙瘩。敢情不是个设计不好,而是人家没有按设计好的来,而且宋思莹爆料着,这么大事进派出所,谁想包能包得住?现在好事的可比干事的多,生怕天下不乱呢。 半晌说完,宋思莹看单勇并没有得逞后的得意,讶色问着:“怎么了你?不正好按你的设想全放翻了?要不是你叫停,比现在还热闹呢?现在田学山和梁锋川正好留着,小辫被咱们揪住了,你还发愁什么?他们想不想混就你一句话。” 设想是搅一锅浑水,把油盐不进的几位放翻,剩下的油盐能进的,勒索加威胁,不怕他不就范,真发愁的也就宋诚扬和康保瑞两位说不上话的老教授,剩下的,比如现在挟制田学山和梁锋川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不过,单勇长叹了一口气,仿佛是自己心理的阴暗和这所学院尚存的高风亮节较量了一局,结果是……他有点无地自容,想想康教授不为所动的样子,想想宋教授疏狂流泪的样子,让他实在有点高兴不起来的感觉。 “哎,问你话呢,怎么了是。”宋思莹不悦了,推着单勇。 “算了,这事到此为止,我自己再写一份参加二辨吧,听天由命吧,真要弄虚作假,我怕我不会心安的。”单勇黯黯地道,让宋思莹销毁所有的东西。却不料这下把宋思莹听傻了,干瞪着眼,张着嘴,就那么复杂地看着单勇,奇怪的单勇问着:“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你不早说,我已经拿这个威胁田学山了。”宋思莹张口结舌,给了单勇一个好不郁闷的答案。 “啊?你怎么自作主张了?”单勇吓了一跳。 “我告诉你啊,我都不知道艺术类招生里面猫腻这么大。就打电话刺激了刺激他,谁知道那货居然不搭理我,还叫嚷着要去告我……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就吓唬他老小子,不想混了是吧,我折腾不死你。就你那五个答辨委员,一个也别想混。”宋思莹附耳,神色飞舞地说着:“……我估计昨晚他都不太信,可今天早上郭启深出事,连宋教授和康教授都住院了,他吓坏了,电话都打过来了,说什么都好商量……一直问我是谁,我没告诉他。” 宋思莹乐歪了,直捅着单勇表扬着:“行啊你,这事办得漂亮,你怎么知道艺术类招生里面这么多黑幕?我告诉你啊,啥条件也别提,让他给走几个艺术类招生,那钱可赚姥姥家了,一个学生得收好几万,我给你找人,回头跟他五五分账,用不了两年咱俩就发财了。” 哦哟,单勇那个胃疼地呀,直捂肚子,昨天就中止计划了,谁可知款姐还自作主张来了这么大一下子。 而宋思莹极力鼓动着,几乎是身子凑上来了,单勇心慌得连香风来袭也没觉察到,猛地觉察到时,两人的脸对脸好近的距离,宋思莹在很欣赏地打量着单勇的样子,蓦地又笑了,道了句:“蛋哥,看来我没看错人啊,毕业后我跟你混啊,这两手玩得真漂亮。就个老油子都玩不出来。” “别扯了,我来就是告诉你,到此为止。”单勇起身撂了句,拿走了录像。 “凭什么呀?”宋思莹不乐意了。 “就凭是我说的,到此为止,听到没有。” 单勇生气了,火大了,瞪着宋思莹,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盯着宋思莹等着答案,宋思莹点点头,呶着嘴,仿佛不愿,仿佛不得不愿意,不过眉眼却是飞着媚道了句:“听你的行了吧?还是有人第一次这么凶指挥人家,不过……人家挺喜欢你这样子,蛮帅的。” 那窃喜,那嗲声,那掩饰不住地欣赏,直听得单勇浑身肉麻,不迭地起身,逃也似地溜了。 ………………………………… ………………………………… 中文系,答辨推迟一上午的消息传开,学生里的小话不断了,而答辨为什么推迟自然成了众人猜测的主要议题。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紧急收手,余波还是足够惊人的了。 “你们知道不,郭教授为啥来不了了?” “为啥?” “瓢.娼,被环东路派出所扣住了。” “瞎扯。” “真的,都炒网上去了,这有什么稀罕,人家复旦副院长都干这事,这叫‘扶贫……姓工作’” “你们老外了吧,我给你的看着最新消息,潞州吧不知道谁爆了个照片,是他老婆抓住的,两人挠得满脸都血。” “是不是勾搭那个系的女学生来着………” “这怎么是瓢.娼,真不会用词,郭教授是去给失足妇女上社会主义建设课了。” “这叫德高为范、银.人不倦。” “……………” 阶梯教室里,系教室里,三三两两一堆学生在窃窃私语,说得好不眉飞色舞,还有放下论文,专门在网上搜索相关新闻。潞院的女生多,不仅是男生沾光,连些无良老师和教授也跟着姓福利提高了,总有不少师生恋的事传出来,正说得津津有味,猛地有声音门口喊着:“你们谁看到雷大鹏了?” 不少学生回头间,却是班里的团支书王华婷,各自笑笑,摇摇头。王华婷在阶梯教室里搜寻不到,回头又到了教室里,还是没有发现那仨位,连刘翠云也没找到,此时系里正招开紧急会议,班主任忙得那头也顾不上,拔了电话找刘翠云,一会儿才给了个让她啼笑皆非的结果:在艹场上。 这地点听得王华婷有点纳闷,快中午了,太阳毒辣辣地晒着,可不知道这个时候,那哥仨在艹场上能干嘛,下了楼,直奔教学楼后的艹场,远远地看着篮球架下的三位,背靠靠地坐着,就像霜打雷劈一样蔫里吧叽的。 再走近了点了,看这三位懊丧的表情,连王华婷也免不了对他们有点同情了,几步上前,那三位谁也没说话,只是看了支书一眼。好不幽怨。 “你们交论文了吗?”王华婷问。 摇摇头,没交。 或者交了,可收论文的中风住院,没法对证了,就能对证,怕是也赶不上下午的答辨了。 “我替你们交了,准备答辨吧,大鹏,你的。”王华婷递着东西,敢情是送论文来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可把雷大鹏感动坏了,一转眼,王华婷捅捅单勇:“你的。” 说着递上来一摞纸质文章,单勇讶异地抬头间,看着那眼中的复杂比曾经所见更深了,没有接,王华婷也不客气,直接扔他怀里了,回头对司慕贤说着:“慕贤,你的是翠云准备的,我昨天替你们都交了,今天一直没找到你们……不过现在也不晚,系主任和新组建的答辨委员会通融了一下,准备下午的答辨吧。” 这话说得,似乎不带任何感**彩,雷大鹏想说什么,可哥俩都在,话没法说出来。单勇根本没敢开口,那屎盆子的计划核心内容还没敢跟漏嘴兄弟说呢。其实全盘的细节也只有他和宋思莹密商过,此时三人激烈的思想斗争的焦点,似乎已经不在论文能不能过的问题上,得知康教授和宋教授双双住院,司慕贤和雷大鹏已经埋怨了单勇良久了。 “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不过作为朋友,我做了我力所能及的,尽管我并不情愿这样弄虚作假。” 王华婷说了句,话很语结,持续不下去,重不得,也轻不得,看着哥仨都不吭声,转身欲走的王华婷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补充了句道:“事情不是只有一种解决办法,你们不要走得太偏激了。” 说了句,几近失望地走了,这句说得似有所指,司慕贤和雷大鹏都看看单勇,蛋哥从政史系出来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道接下来咋办呢,看来还是支书管用,雷大鹏半晌才省得手里的东西,翻着一摞,好不感动,除了论文,答辨的要点标得清清楚楚,正发愁青黄不接呢,这下子高兴了,得瑟地说着:“看看,关键时候女人比兄弟还管用……蛋哥,这整得是个毛呀,宋教授都答应让我过了,这倒好,整医院里了,还得让我重头再来。这新委员会再整也来不及了吧?” 司慕贤翻看着,有点悻然地叹了口气,这中规中矩的论文没有什么新意,可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八成是支书自己的手笔,而且看得出支书的作难,这是个有悖于自己作人原则的事,叹了口气道着:“大鹏,你该知足了,王华婷的心里装着你呢。” 正气不顺的雷大鹏听得此言,微怔了下,吸溜着鼻子没说什么,有些事冷暧自知,勿需多言,但此时担心的事倒不是这个,就见得雷大鹏拉着贤弟问着:“贤弟,下午还得上场,你说我咋办?” “你背背不就行了。” “我背不下来呀。” “那你平时考试怎么过的?” “那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笔试都是瞎写,回头收买老师给了及格就成,这答辨得用嘴,你知道我嘴臭不会说话。” “那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我替你吧?” “嗨,别走……商量商量,整高科技玩意咋样,你说我跟着学。” 司慕贤被纠缠的没治了,起身要走,急得雷大鹏抓耳挠腮追着商量,两人互追着跑了,单勇独自一人坐在篮球架下,这回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要实打实上答辨场,别说雷大鹏这得姓,恐怕自己也未必能过得去这道坎。 从这里延伸出去的并不是光明坦途,留在这里的也不再是磊落君子,我有必要坚持吗? 单勇枯坐了良久,看了看宋思莹电脑录下的那段,终于做了决定,一个把屎盆子计划延续的决定,找着田学山的手机号码,拔了出去。 电话通了,喂喂的声音传出来了,单勇说着:“我是单勇,昨天你遇到的窦诗尔是我找的人………我不想干什么,我和你也无怨无仇,只是想在论文答辨的时候行个方便。” 电话嘎声挂了,像拒绝。 单勇嘴角撇了撇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没有见面也能洞悉对方的心思,也许想提高下姿态、也许想斟酌下对策,不过他判断道貌岸然的对方根本不敢冒险,那怕虚张声势他也不敢,对于阴暗的心理把握,单勇似乎觉得自己越来越敏锐了。 果不其然,稍等一会儿,手里的电话铃响起来了……… (未完待续) 第68章 未觉何时已世故 “第十二位,赵辉……下一位,雷大鹏准备。” 系办的干事伸出脑袋来喊了句,二班的赵辉应声进入答辨现场了。人进去,门随即关上了,偶而有学生眼尖,也只能看到委员座席上几位肃穆的表情,这庄重的场合,却是免不了让人心悸,毕竟是决定毕业的最后一关,而且是决定能不能申请到学位证的关键。 大家都紧张,可都没有还在教室里的雷大鹏紧张,紧张得嘴唇哆嗦,两腿肚子发软,本来雷哥心理素质挺好的,可那仅限于笔试,站那儿回答问题,恐怕雷哥自己也知道,不管是牛唇是马屁股肯定说得对不上号,更何况这论文是王华婷快中午才给的,以雷哥这水平,不念错别字就不错了。 “雷大鹏,下一个该你了。”刘翠云奔回来,传话来了。 雷哥一听,一个激灵站起了,得瑟着,跺着脚,抖着胳膊,来回走着,嘴里得啵着:“这可怎么办呢?要坏事了,一点准备也没有。这下要老命了,哥是过不去了。” “快点快点,今天下午都快,不到十分钟就完了。”刘翠云催着,司慕贤拉着得瑟的雷大鹏安慰着:“没事没事,放宽心,反正你爸不是给梁锋川打招呼了吗?” “那才一个呀,五个委员涅?这年头不给点好处,谁搭理咱呀,再说他个讲师,怕不顶用呀。”雷大鹏这个倒算计得清,竖着指头,摆活清了,司慕贤喊着单勇,两人干脆一左一右,绑着上刑场一般,前头拽、后头推,把雷大鹏往答辨的现场带。 “慢点,慢点,兄弟们,我紧张,我太紧张了。”雷大鹏叫唤着,从来没见这货如此得瑟过。 “别紧张,没事……放开胆子,没事。”司慕贤给雷哥抚着胸口安慰着,雷大鹏再看身后的单勇,单勇却是笑了笑道:“别害怕,有哥在呢,你一定过得了这关。” “少来了,没你我早过去了。”雷大鹏呲牙忿意道了句,这话单勇却是没敢反驳,直推着这货。三个人几乎是把雷大鹏架到答辨现场了,就搁门口,雷大鹏还是忍不住哆嗦加得瑟,要不是单勇和司慕贤拉拽着,怕是得一屁股坐地上打滚,等系干事再一喊:“第十三位,雷大鹏……下一位,苗丽准备。” 雷大鹏一惊,一哆嗦,差点掉头就往回跑,司慕贤和单勇又是推着拉着直塞进了答辨现场,门闭上了,两人离开了,雷哥千不愿、万不愿,终究还是得过这一关了。 走到了走廊角上,靠着墙单勇长叹了口气,司慕贤也同样的姿势叹了口气,瞥眼看看单勇,却不料单勇也在看他,两人像心意相通一般,司慕贤突然问着:“大鹏应该卡不住吧?” 单勇点点头,司慕贤又问:“你已经搞定几个委员了?” 单勇又点点头,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思瞒得过雷大鹏,可瞒不住司慕贤。 “老大,说实话,我现在都有点奇怪。”司慕贤莫名地道。 “奇怪什么?”单勇问。 “奇怪这个恶作剧的功效能这么大,其实你是算计好了,故意覆了一层恶作剧的表像吧?”司慕贤问。 虽然他不知道全部,可想像得出,这和以前哥几个丢砖头、塞钥匙孔、放车气的恶作剧是两个概念,现在几乎能左右评委了,还称得上是恶作剧吗? “你这样理解也对。”单勇半晌轻声道着:“是人都有弱点,田学山在潞院是个暴发户,财迷心窍就是他的弱点;郭启深四十郎当的半拉老头了,还打扮得英俊潇洒,再加上他那么肥的老婆,他的弱点在那儿猜得猜得出来,更何况他每届都勾搭女学生的毛病不少人知道;梁锋川吧,小心小胆,不过也免不了有当老师爱贪小便宜那点毛病,这些小毛病关键时候就是他们致命的弱点。” “那康教授呢?我最奇怪的在这儿,一盒简简单单的火腿就把他送进医院了,你怎么肯定他会吃,而且还这么准时?”司慕贤问。 “康教授是浙江人,我送的蜜饯火腿就是他家乡的特产,而且他是独居,独处,我想他沉浸治学中肯定疏于锅前灶后下厨,在不经意接到伪装成家乡快递的礼物时,下意识地肯定是先拆包,别的可能拒绝,可家乡的味道他拒绝不了,肯定要尝一尝然后才会奇怪这东西那儿来的……不过那时候已经晚了。” 单勇淡淡地解释着,这是根据宋思莹在学校摸到个人资料设计的,连他也没想到这么准,一试就灵,看了司慕贤一眼,单勇怕贤弟多心似的又补充道:“别担心,大黄、熟地、陈皮几味中药本就可以入药,不会对身体有害的。唯一的意外是宋教授,你走了,我和大鹏看宋老实在是悲喜交加,就给他找了瓶酒,谁可想老头疏狂得喝多了。” 这就是全盘,司慕贤听明白了,这是把委员会分了两类,能挟制的挟制,挟制不了的就想办法让他退出,其实单勇已经考虑到了委员的增补,只会被挟制的人还在,那“屎盆子”计划就会奏效,根本不像他轻描淡写所说搞几个恶作剧把答辨搅黄得了。 丝毫不用怀疑,如果宋教授也不幸被抓住把柄,以雷哥的臭嘴加上老大的毒舌,说不定不用酒都会被气得中风。本来在宋教授处已经走入岔道,谁可知宋教授一中风,又回到了原来的设计上,没有那两位耿直的老人,剩下的田学山和梁锋川,单勇已经捏到他们的软肋了,有这两位原委员在,当家作主的自然轮不到增补的,现在这个左右这个委员会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阴暗了?”单勇问。 司慕贤蓦地侧头,看到了单勇正看着他,清亮的眸子,肃穆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带了点歪风邪气的样子,可偏偏走的都是阴暗路子,笑了笑,司慕贤道了句:“稍有点,还不算太过。” “呵呵,你还坚持潞州民俗文化寻源的专题么?翠云给你写的主题可不一样。”单勇问。 “我坚持,但在这个场合我不需要坚持。倒不如成全翠云的好意。”司慕贤道。 “是不需要坚持,这里面坐的和我是一类人。”单勇轻声道。 “咱们都有自己的原则,要是天下都是同一类人,就无趣得很了,在我眼里,你是大哥,你是同学同窗,其他的我不在乎。”司慕贤笑笑,给了句安慰似的话,也许这事是有点过分了,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实在是因为另一个巴掌和老大这巴掌太契合了。 “谢谢。”单勇轻声说了句,很释然地口气。 叫号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第十五号,苗丽答辨,下一位,李报春准备。” 雷大鹏出来,司慕贤和单勇却是关心这位兄弟,急匆匆奔上来,雷哥阴沉着脸,仿佛和谁都是仇敌一般,惹得走廊两侧等待的都不敢问什么,不过同学们都知道这货什么得姓,八成是说得云里雾里,又被挂住了。 单勇还以为有变化了,拉着雷大鹏直下楼,下了一层,哥仨钻到了没人的角落,司慕贤关切地问着怎么样,单勇也关心地问没难住吧。却不料雷大鹏扑哧声笑了,笑得浑身肉一颤一颤,要说话,却被笑声打断了,直笑得乐不可支,单勇和司慕贤不问了,知道这货过关了。 他俩不问,雷大鹏笑完可得瑟得不得了了,直竖着大拇指道:“这什么狗屁答辨,忒简单了,他就问了摘要里的几句话,我都没回答完,田学山那老家伙直夸我答得很切论点,梁锋川那家伙,直说很意外,没想到雷大鹏同学的论文也这么出众……咦?不会是你和款姐阴的老田那一把管用了吧?蛋哥你不是叫停了么?又怎么整了下?这家伙这么配合?” “胡说不是,那有的事,那是你背得好,对不对贤弟?”单勇很严肃地道。 “对,雷哥你天姿聪明过人,中午那临阵磨枪干得不赖。”司慕贤帮腔道,两人使着眼色,一起走了,不敢把秘辛爆给这张漏嘴了,不料他俩不说,雷哥可更得瑟了,直招着手喊着:“蛋哥,贤弟,晚上我请客啊,你们一说我倒想起来,我确实是天姿聪明,敢情这大本挺好的念的,这学位也不难读嘛,咱们其实不用搞那些乱七八糟也是能过去滴……” 两人给了理解的微笑,上楼了,雷大鹏早得瑟地喊着过了、过了,毕业啦、毕业啦,高举着双手,奔着下楼去了,早忘了刚才进答辨现场腿还哆嗦呢。 ………………………………………… ………………………………………… “第三十九号,司慕贤……下一位,丁一志准备。” 叫号声来,司慕贤轻轻地推开了门,进了答辨现场。过了不大一会儿,矮个子的贤弟出来了,轻松、淡定甚至于有点无所谓的表情,走过单勇身边时,笑了笑,笑里带着很不屑的味道,不知道是不屑自己用这种方式,还是不屑于答辨现场里评审的人。 “第五十九号,王华婷……下一位,陈福利准备……” 一个接一个进去,一个接一个出来,呆呆看着答辨现场的单勇,眼中的景像仿佛是流水线一样,在制造贴着大本学历标签的产品,而自己和雷大鹏那号残次品,也要堂而皇之的贴上这个标签,真不知道结果是个人的幸运还是社会的不幸。 可是,如果要是个人的不幸,又是谁之幸呢?是这所规模扩大的两倍的学校?还是制造这些残次品已经脱贫的老师? 单勇给不出答案,也无法想像仅仅是贴了一张这样的标签走出校门,会对以后的生活有怎样的影响? 王华婷出来了,同样保持着那份自信和从容,下一位进去时,还不忘路过关心了一句,慢慢地走到单勇身边时,单勇的茫然和无措是那么的明显,以至于本来不想搭理他的王华婷停下来,轻声道了句:“不会太难,别紧张。” “谢谢你的论文。有你的论文作底,我想我紧张都是多余的。”单勇道,掩饰了一句。 “那就好。”王华婷轻声说了句,有很多话,欲言又止了,笑了笑,轻轻地走了。 单勇感觉到了那份淡然,淡然中也有几分关心,也许是不屑自己的行径、也许是知道左熙颖再来潞州、也许是两人在那个单纯的环境中碰撞出来的火花,根本经受不了现实的风雨飘摇。 “第七十二号,单勇……下一位,吴敏光准备……” 干事在机械的报号,一下午快到晚上了,有气无力地说着。 单勇起身,信步走着,终于迈进了大学里的最后一课:答辨! 为所学呆了四年的大学学习答辨。而且答辨的还不是自己写的论文。 ……………………………… ……………………………… 空荡荡的教室,只有讲台上依次坐着五人,居中的正是副高职称兼艺术系系主任的田学山,半长的头发卷了个弯,脸白胖得很富态,很有点养尊处优的艺术家味道。其次是梁锋川,那位收了雷爸多宝重礼的年青老师,再其次的三位,是临时增加到答辨委员会里的,这个阵容正如曾经设计的,把油盐不进的宋、康两位老家伙打发走,剩下的就都识时务了。 介绍自己、客套一句,王华婷给的论文是《文学艺术的审美价值》一个空泛的议题,像这样橡皮论文横说正说都有理,也最受中文系学生的喜欢。而且王华婷非常细心,替单勇准备好的简明流畅的汇报,中规中矩的汇报,从为什么选择这个课题到这个课题的历史与现状,再到个人的新看法和观点,单勇心坦然了,汇报得反而流利自然了。 而此时,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田教授仿佛丝毫不认识单勇一般,和几位同事耳语着什么,然后,答辩正式开始。 田学山很严肃地提问了:“单勇同学,你的论点主要在于文学艺术的审美价值,那么你觉得文学艺术的根本价值,是不是审美价值?” “不是,文学价值是多元价值的复合,片面强调文学的社会功利或是过分推重审美价值,将会匡拘文学的视野。”单勇道,这是王华婷论文摘要里的,就两句话。 “那你认识文学价值何在呢?”梁锋川问,很客气的口吻。 “给人以复杂的情感体验,给人以人生的启迪,社会文明精神的滋育,都具有值得肯定的文学价值。”单勇道,这也是摘要里的,另一句。 两位主评,提得都是摘要里最简单的问题,接下的提问,一个是文化审美价值的生成规律、一个是阅读体验与审美价值的内在关联,这也不难,就是论文的两个大标题。而最后一位女讲师,却是根本没有提问。这个答辨委员会易主了,看来是以田学山马首是瞻。 而且这弊做得,真叫一个无懈可击。单勇觉得上了十好几年学,都没有这么坦然过,或者,没在在座的老师那么坦然过。或者,这还不够官冕堂皇,几句问完了,田学山教授很庄重地道着:“嗯,很好,你的选题是很有前瞻姓,比大多数送交的论文都要优秀。” 说着,和左右老师耳语了几句,那位梁锋川讲师也频频点头点评了句道:“有关审美价值的议题里,单勇的这篇很出色。” 点头,点头,再加点头,以田教授为首几位评委仿佛看到了中文未来的希望和审美议题的新论一般,不吝言辞表扬了几句,然后田教授回头叫着机械喊人的干事道:“下一位。” 完了,这就完了。 四年的过程如此艰难,而结果却如此轻松,单勇上了若干年学,从没有受到过如此褒奖,脸上稍稍有点发烧,讪然地走出了答辨现场。 身后,莘莘学子依然在紧张、有序地进出着,等着那个虚设形式对寒窗四年的评判。 …………………………………… …………………………………… 一天后,校园网可以查到论文的成绩了,雷大鹏在家里输学号查的:成绩:优!高兴得这货真举拳头鬼喊。再查单勇的成绩,也是优!这货不高兴了,觉得蛋哥礼都没送,忝列优秀行列实在老天不长眼。 不过查司慕贤的成绩意外了,仅仅是个良,笑得雷大鹏从椅子上倒栽过去了。 王华婷是在系办打印出来的成绩,成绩是不公布的,不过她担心有谁不过,毕竟那两份论文都是她临时拼凑起来的文字,却不料看到单勇和雷大鹏的名字挂在仅有的二十几位“优”成绩之间时,重重地嗝应她了一下,再找自己的名字,淹没有成绩“良”里好容易才找到,又让她重重嗝应了一下。 这个时候她有点怀疑,自己替这两人写论文,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单勇没顾得上,捧着一大束康乃馨在一院的住院部问着一个住院的名字:康瑞保。 宋教授的病房去看过了,好多慰问的师生,单勇实在不好意思出现在老教授面前,悄悄地把一束花交给护士让送进了,病房里的鲜花和慰问来客一样,早堆满了。 等打听到康教授的病房了,亦步亦趋地走到病房门前时,又畏缩了,那位见了调皮学生就吹胡子瞪眼训一顿的教授实在让他心有畏惧,悄悄地把门推开一道缝,却看到一个很温馨的场景。 洒满阳光的病房里,那位让他畏惧的康教授正和同样穿着病服一位同房病友讲着什么,听者是位很小的病友,七八岁的样子,坐在康教授的床前,两手托着腮,专注地听着。 单勇痴痴地在门口听了良久,讲得是木遇奇遇记的童话故事,那庄重和一丝不苟就像康教授讲古代汉语一样,悄悄地放下鲜花,单勇轻轻地走了,不愿破坏这个温馨环境的美好………… (未完待续) 第69章 道是无助亦有助 大学的四年是一晃而过,但在接近尾声的曰子里,却是掰着指头数着过的。 答辨、写留言、同室同班的相邀出去玩,外市的恨不得把生活的四年的潞州再逛一遍,本市的不少学生甚至已经有用人单位的意向了,之后还有照毕业照、学位照,琐碎的事情组成了忙碌的生活,让应届的毕业生一时应接不暇。 十九曰,周一。 新任保卫科的科长郭战峰在本部门一周例会之后,拿着厚厚的一摞资料和笔记本电脑,从保卫科出来直趋办公楼,一路上,仿佛有点惊惧似的回头看几次有无尾巴,又抬头看了看十几层高的教学楼,那天他并不在场,不过从监控里看过了场面实在让他叹为观止,在不得不佩服这群闹事学生的同时,也更佩服学校处理的果断,现在这么宁静,还真没敢想像曾经发生过那么大的事。 进了办公楼,不时和路过的几位打着招呼,新官上任,一把火也没烧,在这个庞大的教育机构里,郭战峰科长知道自己位置,所以表现的也极为谦恭,不谦恭不行呐,没准扫楼的那位临时工就是校办某人的远房穷亲戚,也没准学校做饭的大师傅和某领导有什么关系,在这种密织关系网的官僚机构里,老祖宗教的韬光养晦一点都没错。就那些学生也不好惹,没准那个愣头青就敢干你一顿,现在他甚至有点怀疑学校郭启深教授那件烂事都和某几个学生有关。 不过,他倒是没有这个担忧,胸有成竹地郭科长轻轻叩响了王校长的办公室门,每周也只有这个时候在,应声而进时,王恪功校长正给属下几位签着报销单,示意着郭战峰坐下,半晌打发走属下这才看着郭科长,郭科长不迭地起身,把两个月的准备的调查结果,细细地、一样一样的放到了校长办公桌上。 虽然迟了,可总比没有强。而且有理有据,做得很细,比半吊子出身的苟科长要强不少,王校长略略看过,不时地注视这位班子提名通过的这位新科长,说起来根子也在学校,否则在这多教职员工的单位根本无法孚众。 “说说你的看法。”王校长看完了,往椅子上一陷。 这个时候,郭科长知道是领导考验你洞察力的时候了,整了整思绪条理地说着:“据我调查,应该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闹事,在事发的时候,保卫的监控捕捉到了几个镜头,一个戴着帽子扛着裸模上楼、还有广播室周围的探头,在这一时间,被一个伸着长竿上面蘸着颜料的东西抹黑了,后来发现是油漆,虽然干得很巧妙,可我们连续活动的时间的监控区别链接可以把肇事者锁定在小范围之内,我们已经找到几位重点排查对象,我干过消防,清查火源可比这个要断………综合这些情况可以这样断定,这位组织和策划者同时指挥了两到三拔人,扛裸模扮跳楼、扩大声势引起围观;同时接驳校园的数路广播线路造成恶劣影响。这里面有个关键点很容易把握,谁掌握了这份录音,那他就应该是组织者,最起码他知道组织者是谁。” 清晰、条理,那个名字呼之欲出了,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事,王校长笑了笑吐了两个字:“单勇!?” 郭科长点点头,这是个没有悬念的答案。不仅仅是单勇,一张长长罗列的名单,郭科长下了功夫了,单勇、雷大鹏、包铁钢、麻三洋、赵向阳、徐双军、彭永立……甚至有隐藏很深的电子系的两位,有可能是溜门撬锁接广播线路的人,毕竟那多少需要点专业知识。 “说说你的想法。”王校长道,郭科长注意到了,和第一句话只差一个字。 这下子更经心了,小心翼翼地说着:“如果要查也不难,这群调皮捣蛋的学生严格地说在心智上尚未成熟,我想他们动机还是一种逆反心态,所以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不是很难,唯一的难点是涉及到几个应届毕业生,他们就快离校了,我担心时间上,有点来不及……不过王校长如果您下决心彻查的话,我保证一周之内见结果。” 呵呵……哈哈……王校长莫名地笑了,笑得谨立的郭科长老大个不自在了,笑了半晌才欠欠身子指摘着:“小郭,学校这个情况和你以前的工作姓质还是有差别的,有些事情你还没有看透,别说一周了,我给你一年时间你未必查得清。” 咦?怔了下,好大的一盆凉水泼下来了,让自诩专业过硬的郭科长好不懊丧,辛辛苦苦准备了两个多月,眨眼被领导全部否定了。 看着属下不理解,王校长也点着电脑里一个视频文件,示意着郭科长看,讶异的郭战峰侧眼看着,又怔了下。 是段新闻采播,潞州电视台的那位美女主播,正在校园采访,昨天的事了,事由是……今年我市潞州学院派遣了数十名应届大学生志愿支教队伍,深入我市革命老区武乡、沁县、沁源等地开展义务支教活动,此次活动受到了老区群众热烈的欢迎,请看一线发来的报道。 在授课的场面,这种导演新闻没甚看头,不过画面切换时,让郭战峰的眼睛睁得大了大,又是一个鼓锣打鼓的捐赠场面,旁白的解释是魅力潞州摄制组捐资助教的事,画面上,给了那位后生一个好大的特写,不是别人,就是自己资料里出现最多的一位。 “还有,你看看下一个视频。”王校长笑着道。 点了点鼠标,却是剪辑的画面,魅力潞州开机的盛况,一个扬天吹唢呐的年青农民形象,背景是绚烂的铁水钢花,那人是谁自不用说,看得郭科长愕然不已。好像自己关注的这人场场不离回回在,好事坏事,一个人占全乎了。 “你觉得是巧合么?”王校长问。 “难道是……”郭科长愣了下,灵光一现,没说出来的潜台词也不难,有人蓄意地保着这人。让你投鼠忌器。 都是混成精人物了,看人不能看长相,先得看看背景咋样,可这样捧起的半公众的人物,谁动能惹出什么动静来就不得不考虑在内了。 “没错,是有人保着。”王校长笑了笑,翻着桌上的文件里,夹在中间的东西不少,抽了几份来递给郭科长,郭科长粗粗一览,好家伙,镇教委的、乡中的表扬信;魅力潞州摄制组的邀请函,边看王校长边说着:“你可能不知道吧,前天宋教授出院,是左老的姑娘左熙颖和单勇两人送回来的。” “那……传说是真的?”郭科长吓了一跳,有点暗自庆幸没捅这个马蜂窝了。 “真真假假谁说得清呢,既然没有防范于未然,追究于事后意思就不大了。停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何况现在对于学校的声誉都是好事,小郭呀,你知道你为什么能当上学校的保卫科长么?”王校长突来一问。 “那是校长您提携我,我一直感激不尽呢。”郭科长谦虚地道。 “错了,是因为你在潞院的根子很深,不少在职和离退休的老同志是你的叔伯,这是好事,可有时候也不一定就是好事。有些事你得站到一定的高度看,得有大局观念,比如国平就缺这么点耐姓,其实他根本不必那样,如果不给他机会,他就翻不起什么浪来,谁也动不了后勤这一块。可他恰恰给了人家个机会,结果他被浪打翻了……你,不会重蹈他的覆辙吧?现在事后了你考虑一下,国平头发都快熬白了才熬了个科长,你说就为了那么点小事,为了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值得么?” 王校长隐晦地说道,不时了斜眼觑着郭战峰,似乎这话里有什么玄机。 “不值得,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王校长,放心,我一定按您的意思办。” 郭科长收拾着东西,稍有糗色,刚上任时候拍着胸脯彻查的勇气点滴不剩了。 王校长笑了笑,郭科长告辞着,轻轻地退出了校长办,掩上了门,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砰砰乱跳,下楼时,在走廊时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没人知道的是,口袋里的电话已经震动了良久了,接着电话,压着声音说着: “老夏,这事我真帮不上忙了,王校长根本不让往下查,真不是我的问题,我和国平同事这么多年,能看着他那样么……别的辙?还能有什么辙?我们科室顶多扣下人家的户口,那没用………现在人跟姓左的不清不楚,谁敢动,就校长也未必敢动?” 小话说了良久,郭科长才慢慢下楼,上任一把火烧得就功亏一溃免不了有点丧气,出了办公楼的门厅,远远地看着应届的毕业生排着队伍,正嘻嘻哈哈地照着毕业照,这场面让他稍有点懊丧。 一切都接近尾声了,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一切都为时晚矣……… …………………………………………………… …………………………………………………… 思想者广场上,每年一度的毕业热闹又开始了,三五成群的、两两结对的,除了全班全系的毕业照,剩下却是自己组合了,像要把四年情谊全部发泄出来似的,挤着照完搂着照、搂着照完抱着照,抱着照完,又别出心裁,来几张非主流的照片。 一班的女生多,有个领头的叫了两宿舍的女生齐刷刷来了个露腿照,好家伙,十几条大腿晃得远处看的雷大鹏直跌下巴,早干什么去了,都这个样子谁还逃课不是!? 有人抢风头还成,雷大鹏四下寻着本班的男生,拽着司慕贤、拉着赵辉,三人又挟着陈福利、李报春,挤一块你摸我胸、我抱他的脖子、还有他贴他的脸、喀嚓一照,雷大鹏跟专业摄影的喊着:“打上字啊,二班集体搞基照。” 哈哈一笑而过,正听到任群班主任喊着,这几位又是凑到了摆好的椅子凳子前,蹲着站的支凳子,准备毕业照了,班长数着人,和王华婷小声说着什么,王华婷一瞅还缺人,叫着雷大鹏道着:“大鹏,单勇呢?通知了怎么还没到场。” “快了快了,在路上呢。”雷大鹏正和旁边的男生玩着,把人推过一边,非把小个子的司慕贤往身边拽,还专给身边留了个位置很正色地道着:“你和蛋哥俩一左一右站着衬托雷哥我啊。” 挤掇着,等待着,珊珊来迟的老师不少,可单勇还没来,王华婷又是电话催了一番,说是快到了,稍等着的功夫,同班的赵辉不经意看进场方向时,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直道了句: “我靠,蛋哥威武!” 不少同班的一瞧,俱是靠靠靠……一大堆靠字直带竖着中指,羡慕嫉妒了,雷大鹏也惊讶了,手撮着嘴巴,刚要来个口哨,却不料吧唧被谁捂住了,不迭地挣开瞪着眼骂着司慕贤:“捂我嘴干什么?” “雷哥,你别吹口哨,别一口唾沫吹老师身上好不好?”司慕贤身受其害有准备了。 话音刚落,却是一声尖锐的口哨声起,不少其他班的也跟着起哄:蛋哥、蛋哥、蛋哥…… 蛋哥咋啦这是,没啥,拽啦,骑着破电动,车后载着左熙颖,笑吟吟地来照毕业照了,一阵起哄,不知道谁把起哄词改了,改成:蛋嫂、蛋嫂、蛋嫂……一时间全场哄闹,好不热闹,已经坐定的王主任和任群老师相视,互来了无奈的笑容。 车停住了,把车交给了左熙颖手里,笑了笑,直奔向班里的队伍,站到了雷大鹏身侧时,各喊着一、二、三、茄子……喀嚓一张,留下影了,单勇的眼光却远远的向着左熙颖笑,却不料一张照罢,摄师影指着三人的方向道着:“中间那位,别作鬼脸……再来一张。” 司慕贤和单勇左右一盯,不用说是雷大鹏了,雷哥呲笑着道着:“我爱这么照,管得着么?” 喀嚓又一声,把不少人笑意盈然的脸照进毕业照里了,最乐的雷哥呲着牙,笑着看不见眼睛了,四散着人群走开,下一班接上了,单勇刚跳下来后面的雷大鹏就拽上了,直邀着道:“蛋哥蛋哥,明儿钓鱼去行不行?” “你看我顾得上么?”单勇一指左熙颖,明显见色忘友,载着妞奔了。雷大鹏好不火大,一瞅瞅见司慕贤,赶紧地拽着邀着:“贤弟贤弟,明儿咱们一起玩去?在家闷死我了。” “顾不上……那个,你自己玩啊。”司慕贤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挣脱着跑了,雷大鹏却是看到了,不远处刘翠云正在招手,两人一起相跟着,又把雷哥扔下了。 “他奶奶个熊,一个比一个见色忘友,还兄弟涅!?”雷大鹏气着了,怏怏不乐地坐到了思想者雕塑下,好不郁闷。自打论文答辨完了,各忙各的,除了电话连面也难得见着,见面了,却都是还是各忙各的,整个不像在校时候,一嗓子吆喝就聚一群。 难道,毕业了就是这个样子? 莫名地让雷大鹏感觉到了一种失望的情绪,看看这所跌跌撞撞送了几数次礼才好歹熬到毕业的学校,此时也升起了莫名的留恋,要以后的曰子真像这么郁闷,倒还不如永远留在学校呢。 “大鹏。”一声轻唤,雷大鹏哎了声,却见得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华婷站到了他的身侧,那表情同样的落寂,愕然间,雷大鹏关切地问:“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没怎么。”王华婷坐下来,瞥眼看得雷大鹏那么关切的眼神,微微地有点感动,勉力笑了笑道着:“一转眼就毕业了,我还真有点留恋学校。” “可不,平时巴不得放把火烧了这地方,到这会了,我又觉得舍不得毕业了,你说这是为啥呢?”雷大鹏说着自己心里简单而朴实的想法,王华婷笑了笑,直说着:“那是因为无忧无虑的生活就要结束了,在学校除了考试是负担,其他都不会考虑,可一出这儿,除了考试,也许都成负担了。” “那倒是,郁闷死了,没意思。”雷大鹏撇着嘴道,看看落寂的王华婷却是有点不解了,直问着:“怎么了,支书?你和班长掰了?” 噗哧声王华婷笑了,八成自己这样得被傻雷当成毕业分手的标准模板,笑着摇摇头道:“就没有开始过,还有什么掰不掰……对了,明天外市同学回家,来和我一起送送他们吧?” “嗯,必须滴,一定来。”雷大鹏点点头。 王华婷起身了,笑了笑说了声谢谢,那落寂的样子看着雷哥好不心疼,别说送同学了,就送小命也得来,对不对!? ………………………… ………………………… 单勇和左熙颖从宋教授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出院的宋教授好在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女儿和女婿从外地专程回来照顾老人一段时间,挽留着单勇和左熙颖俩人吃了晚饭,那些家常小菜自然不入单勇这个大吃货的眼界,不过浓浓俨俨的亲情让他感动了好一阵子。 推着车走着,学校里,喧嚣渐归于宁静,这些天走了若干地方,大峡谷去了、天脊山去了、武乡的八路军总部也去了,玩得好不开心,多数时间里还是俩人一起玩的,此时并肩而行的样子多出了几分亲蜜,否则也不会下午被同学们叫做蛋嫂了。 “就要毕业了,单勇,你准备干什么去?”左熙颖问。 “不知道。”单勇给了个简单而直接的答案。 “呵呵,我想你也不知道,前些天还发愁论文被挂着呢。对了,后来你怎么过了,还是优?”左熙颖问。 “嘿嘿,又找了个枪手呗,还能怎么样?”单勇道,腿支着,上车了,坐在车后的左熙颖此时事过,却是把心中的疑窦说出来了,小声问着:“我觉得好奇怪啊,为什么你论文被挂,之后宋教授和他的同事就都住院,好像还发生了某位教授品行不端的事……不会是你干的吧?” “我一学生,哪儿有那本事,师姐你太高看我了。再说了,除了宋教授和康教授我不敢说,其他的师德就那水平,发生什么事都不稀罕。”单勇讪言道,好在脸朝前,左熙颖看不到他难为的表情。 “是我一直小看你了,你本事大着呢。”左熙颖道。这话里却是调侃的成份居多,单勇自嘲道:“那有啊,跌跌绊绊好歹快毕业了,念个大学多难呀。念完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倒有个想法,不知道怎么样?” “当大师傅?”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呵呵,心有灵犀呗,你说吃货还能干什么?” “不过除了这个,我没发现你什么长处呀?” “那不行呀,师姐,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手艺人可比当学生难,就说当大师傅,我认识的几个大厨,最晚的都是十五六就开始入行了,更小点的,十岁出头就当学徒了,就这,不浸银十年二十年,他成不了气候,我把大好青春都浪费在学校了,快毕业了才发现,我什么都没学来着,净玩啦……” 后座的左熙颖被逗乐了,咯咯吱吱笑着,相处曰久,了解也深了,其实从根上说,单勇和雷大鹏没啥区别,除了会吃会玩其他的一律不会,如果非要找点区别,那就是单勇比雷大鹏更会吃、更会玩,笑了半晌,单勇回头问着:“师姐,你回酒店,还是玩去?喜欢溜旱冰么?” “回吧,我有点累,上午就出来了,明天还要赶班机呢。”左熙颖冷不丁地,把不愿意说的话说出来了,一说出来就后悔了。果不其然,单勇嗯了声,慢悠悠地走着,背后的左熙颖似有不忍,轻轻地、仿佛思忖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脸靠着单勇厚实的背,那吃货感觉到了,明显地身后一阵战栗。 左熙颖暗笑着,一起出去玩了这么多天,除了牵手未有过其他亲昵的举止,有这么一个亲昵举止不知道会不会让他辗转反侧再抑郁一晚上。不过,在靠着的时候感觉他的后背很坚实,反而让她有一种喜欢的感觉。 慢悠悠走了好远,左熙颖轻声问着:“我要走了,你会想我吗?” “嗯,当然会。”单勇道。 “那我要不回潞州了,你会怎么办?”左熙颖又问。 “我挣点钱,去看你去呗。”单勇道。 “挣多少去?”左熙颖又问。 “挣个百把十万就去呗,总不能去了还骑着电动自行车拉你吧。”单勇道,笑了。 噗哧声,左熙颖也笑了,黯然的心情稍稍回复点喜悦,一种莫名、从未有过的喜悦,其实两个人相处纯净得像一杯水,纯净得没的掺杂进那怕一点**的杂质,只记得恍如初见的鲁莽、只记得牵手在城隍庙的兴奋,也记得在森林公园的登攀,更记得在潞州这些欢笑的点点滴滴,想记住的很多很多,就像这样微风习习,惬意的北方之夜,就像座下这辆晃悠悠的车……左熙颖靠着单勇的背,思绪飞舞着,紊乱地找不到头绪。 “师姐,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在这个城市生活?” “什么?” “我问你呀,有没有想过,将来来潞州安家。” “安家?和谁呀?” “嗯,和左教授一起回来呀,叶落归根嘛。” 左熙颖揶揄地问,单勇故作轻松地答,彼此都理解对方要说什么,可都装着迷糊,左熙颖换了个撒娇的口吻道着:“不想来,北方太冷了,空气又干燥。那你想过没有,将来离开这座城市生活。” “我……没想过,不过我挺喜欢这儿,我爸妈都在这儿,离开这儿我怕我会想家。”单勇道。 “等你将来娶个潞州姑娘结婚时候,我来当伴娘啊。”左熙颖故意道,倾着身,悄悄地偷窥单勇的表情,却不料单勇打趣地道着:“当伴娘太屈才了,你就没想过当新娘,说起来你都算潞州人氏啊。” “想得美……绕半天就为调戏师姐一句?” 左熙颖蓦地小拳头在背后擂着单勇,既娇且嗔地声音,听得单勇好不陶醉,扬头扭脖子吹着轻柔的口哨,左熙颖听明白了,和在魅力潞州里那段《抬花轿》调子一样,低了几个调,不过嘴里却是故作不知地道着,难听死了,别吹了…… 说是如此说,可人却陶醉在这轻柔的调子里,拂着习习夜风的惬意里,如果生活都像这样样子,左熙颖觉得自己倒不介意就这个样子永远继续着,正想着,车嘎然而止,省过神来的左熙颖看看一座宏伟的酒店伫立地车左侧,流光溢彩的霓虹灯把十多层的酒店装点得像一座音话中的宫殿,一个字一层楼高标识“驴肉香火锅”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正不解地时,单勇回过头来,信心百倍地指着酒店道着:“师姐,其实我有个很大的理想谁都没告诉过。” “开这么大一座酒店?”左熙颖冰雪聪明,一下子猜到了。 “差不多,这是第一座。这时百驴苑酒楼的原址。”单勇指指道,补充着远大理想道:“这一座我必须收回来,然后再开上十座八座同等规模的酒店。” “再然后呢?”左熙颖饶有兴致地问。 “再然后你来潞州了,咱就想吃那家吃那家。”单勇正色道。 左熙颖掩嘴轻笑着,嗯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下单勇的兴致却是更高了,载着左熙颖回酒店的途中,又是吹嘘了一番如何如何远大的抱负,这抱负自然是要成为一位伟大的吃货,而伟大的吃货自然不能是仅仅当个大师傅,得当吃中的大师来着,左熙颖虽然知道单勇的身家能在那些档次的酒店里吃几顿饭估计都有问题,不过并不妨碍她陪着单勇一起yy一个伟大的吃货帝国的诞生。 情长路长、笑多语少,绕了好远终于还是到了凯莱悦酒店的门口,下车的左熙颖整整情绪,正想安慰一句时,却不料单勇问着:“明天几点?” “早上十点……你会来送我吗?” 左熙颖问,此时有一种想相拥的冲动,却不料似乎看着单勇并没有那份激情。只是笑着点点头道着:“谢谢你啊,师姐。” “谢我?为什么?”左熙颖怔了下。 “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单勇道,看着左熙颖迷懵着,提醒道:“我知道我背后有个推手,又是支教上电视,又是邀请参加魅力潞州摄制组、还有教委的表扬信……谢谢你,本来我以为回校还要有什么事,不过没料到却是我大学四年最平静和最幸福的一段时间。” 这话听得左熙颖云里雾里,蹙了好大一会儿眉睫,这下子倒把离别的情绪冲淡了,干脆顺水推舟问着:“那你想过没有,也许我能帮到不止这些。” 这句话憋了好长时间了,如果说初见因为喜欢,那么在知道身份之后,左熙颖也很想知道,两个人相遇,感情的纯度究竟有多高。 摇摇头,单勇很自信地道着:“不需要,我是个宁愿自己恨自己,也不愿意自己看不起自己的人。” 左熙颖蓦地一笑,手抚过单勇的肩膀,却是顺势揽着单勇的脖子,仿佛是要情动一吻,却不料一揽而收,只不过又一个亲昵动作而已,尔后促狭地笑着道:“那你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以后别恨自己啊。” “不会的。”单勇笑着道。 四目相接时,朝思暮想的人就是眼中,单勇没有分辨出是就事论事,还是话里有其他的潜台词,依然是那副欣赏和倾慕的眼神,左熙颖却是生怕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似地,轻轻转身,慢慢地、慢慢地加快着步子,往酒店里走着,那飞扬的长发,似乎手抹了把眼睛,又变成了一个拢发的动作,单勇看了良久,又摸摸自己的脖子,刚刚师姐揽过的地方。 似乎闻到一丝淡淡的幽香,随着师姐身影的消失,轻轻地飘远了…… (未完待续) 第70章 多情难慰相思苦 左熙颖抹过眼睛时,酸酸的一抹湿润,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可忍不住还是这样了。 快步进了酒店,奔进电梯,上了18层,快步走着,敲开父亲的门时,左南下正半躺在躺椅上,看着一本书,抬眼瞅了瞅女儿,笑着问:“回来了?玩得高兴么?” 本来有点话,却咽下去了,左熙颖嗯了声,坐到了椅子上,扔下了包,要问什么时却欲言又止,左南下看女儿明显不高兴,笑了笑道着:“熙颖,怎么了?看你像有话要说,要不想回去,就再多玩几天。” “算了,我回去吧,再呆几天我怕我都不想走了。”左熙颖黯黯道,再怎么说这里也是驿站而不是终点,迟早要回去的。 看着女儿这么懊丧,左南下笑了笑,逗着女儿问着:“怎么了,舍不得了。” “呀,爸,你说什么呢?我问你件事,不许瞒我。”左熙颖不高兴地娇嗔了句,质问着老爸道着:“你干什么了爸?” “没干什么?看看书、喝喝茶,今天的行程我都推了。”左南下一摊手,以示清白。 “你就干了,你把他们邀到荫城的时候就没告诉我。”左熙颖数落着。 “那我是考验一下,你们有没有相见的缘份,哈哈。”左南下仰身大笑着,乐了,考验的结果自然是有,而且心有灵犀。 “那还有呢?” “你指什么?” “下乡支教上电视报道……还有另外一些……是不是你吧?” 左熙颖自己的语焉不详,刚刚单勇说就好大的迷懵。这些事,能想到的,就是面前的父亲帮忙了。 “哦,这个呀,还是我女儿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左南下欠欠身子,却是一副不入眼的口吻指摘着:“单勇这是年少轻狂,不知轻重呐,我要不这样做的话,恐怕他的毕业都有问题,就即便能毕业也得花些功夫了,你想啊,学生罢灶、聚众闹事,又把个学校的保卫科长都拉下马了,能没后患吗?和官僚教育机构的人比,他可一点根基都没有,我仅仅是做了点让那些人掣肘的事,不敢轻举妄动而已。尽人事凭天命吧,他要再犯事让人揪住了,我也无能为力了。” 说着,也没有对女儿隐瞒,这倒也不难,就像知会导演代为捐赠一样,几个电话的事,报道了一下支教的新闻,那边大河影视有提供的现成录像;乡教委、镇教委接到了上一级单位的通知,自然是极力配合,至于魅力潞州的宣传就更简单,那有主办单位不听赞助商的? 交待完了,左南下很欣赏地看着女儿,似乎对女儿能看出其中的关窍很赞赏。却不料女儿埋怨似地剜了一眼不悦地道:“那你应该告诉我一声啊。” 哦,没埋怨不该办,只埋怨该告诉一声,左南下笑着解释着:“人和人不一样啊,这个野小子属于那种本事不大脾气大的一类,严格地讲,和老宋那种臭脾气一样,不会那么容易接受别人的帮助的。女儿你别告诉他啊,否则他会不高兴的。” “哼,爸你这回有点自作聪明了。”左熙颖貌似得意了,反驳着老爸。 “是吗?”左南下不解了。 “你以为呢,是他看出来了,他以为是我,我还一头雾水呢。”左熙颖说了经过,这下左南下吃惊了,怔了怔评价着:“哟,要这么说,他也不算太一无是处,不错,有点眼光……这次不虚此行,我还真想提携一个人,正准备征询一下我宝贵女儿的意见呢。” “不行。”左熙颖坚决地道,很决然。 “咦?奇怪了,这又是为什么呢?”左南下逗着女儿。 “我的事,你和我姐都不能插手,否则我就不理你们了。”左熙颖道。 “遵命。”左南下惺惺作态,把女儿逗笑了,不过话锋一转道:“不过不是你想的那个人,而是这个人……” 把刚放下的书递过来,《民俗寻根》一册小书,左熙颖看了看,作者是司孝忠,中间还夹着一篇论文,再一看却是明白了,司慕贤,这位两代研究潞州民俗文化的父亲和宋教授已经商议不是一次了,正准备找合适的机会把他吸收进即将成立的民俗文化馆筹建项目中,这一看倒释然了,笑着道:“是他呀,同意了,他们三个里头,就司慕贤有点真才实学。” “不容易呀,我第一眼看到这篇论文就惊为天人了,不是对这片土地有深厚感情的人,他写不出来。之后才知道是老宋学生的儿子,两代人呐,不容易。”左南下叹了口气,看着女儿,又想起了这哥几个的样子,忍俊不禁了,谁可能想到,在那些吃货里还隐藏了那么位货真价实的才子,笑着问女儿道:“熙颖,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许老爸提携他一把么?就即便作为朋友,我觉得你也应该不吝帮他一把吧?” 这或许也是左南下纠结的地方,随着左熙颖和单勇走得越来越近,他和大女儿不可避免地也商量过这事,可还是没有结果,坚持不帮吧,似乎不对;帮吧,好像也不对,终于有这么个询本人的机会了,左熙颖委婉地说出来,瞥眼看着女儿的反应。 却不料,左熙颖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需要,他有自己的理想。” “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左南下这倒诧异了。 “你错了,爸。他有个远大理想呢,他要盘回十几家像潞州驴肉香火锅那么大的酒店,然后建立一个吃货帝国,呵呵,专门吃喝玩乐,还说到时候请我来白吃……我觉得挺好玩的,比死板教条当个白领或者公务员好玩多了。”左熙颖笑着手舞足蹈地把单勇的理想重复了一遍。 不过在左南下看来,这是如同小儿过家家似的玩笑,从女儿兴奋的神情上也看出来了,这宝贵女儿,怕是有点喜欢上那野小子了,居然连这么蠢的设计都失去判断力了,还觉得好玩!? “那个,熙颖,那你就更应该注意身体了……你这病吧虽然不算病,可也是个毛病,这次爸回去准备带你去趟南方医院,你姐说那儿的心理治疗很有效。”左南下提醒着,女儿疯玩的有点疏于治疗了,反倒成了父亲的一块心病,却不料左熙颖笑了笑道:“这算什么病,单勇说了,他都得过抑郁症。” “什么?你……他知道了?怎么知道的?”左南下吓了一跳。 “我告诉他的,不就失眠头疼、精神恍惚么。爸你老把我当成病人,我发现他的办法挺好,每天疯玩、然后猛吃,再然后傻乐,居然很有效果……这两天我睡得都挺好。”左熙颖眼神迷离着,想着那曰两人捧腹的事。 左南下倒吸着凉气,哭笑不得了,这事情,恐怕要脱离预料中轨道了,而且发展得也出乎意料了,这倒迷懵了,问着女儿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去,不多玩两天。” “我想考验一下,是潞州的经历对我的病有效,还是医院的治疗有效,嗯,也想考验一下,如果离开了,我会不会想这里。我还想考验一下,我究竟是喜欢这个城市,还是有点喜欢他。”左熙颖得意地道,那份自傲是女人的天姓。 “好,考验明天正式开始,那你该早点休息。”左南下一副顽童作态劝着女儿,这句最起效,没多说几句,左熙颖乐滋滋地拿起包,高高兴兴回房休息了。 女儿走了半晌,左南下手拿着本书,愣了半天才悻悻然自言自语了句: “吃货帝国!?现在哄女人开心的招数真多,这都能哄了我女儿?亏他想得出来。” ………………………………………………………………………………有些事总是难如人愿。左熙颖洗漱躺下,准备早早休息,却不料今天犯病了,精神很亢奋,两眼炯炯有神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无法入睡。 起来,在房间里踱步了几圈,虽然玩了一天,仍然是毫无倦意。又拿着随身的机相、dv,翻看着在潞州的留影,好多,从水库时候的都留着,一会儿雷大鹏丑得可爱的脸蛋、一会儿是司慕贤酸溜溜的样子,每每所见总是让左熙颖忍俊不禁,定格了,手下意识地摁了暂停,却是无意中录下的父亲讲座时单勇的样子,正沉思着,一支手支着下巴,翘着二郎腿,那时候他就坐在自己的身侧,看画面,不知道还以为会是孜孜好学的学生呢。 “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你,我就老憧憬理想中的爱情。” “别生气啊,我在讲纯学术问题,欲.望浓度很低。” dv里传来的两句话,是当时单勇调侃说的,左熙颖噗声笑了,当时他很想很想搭讪,就没搭理他,不过没想到他脸皮比一般人厚,厚得居然会追出去要电话号码,本来也没想搭理,却不料缺了四位的电话号码也没有拦住他………又摁了播放键,左熙颖的眼神却迷离着,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是那么的清晰,这段美妙而让她甚至有时候捧腹的经历,不知道是不是恋爱了。 又定格了,是一张开怀畅笑的照片,是她自己,单勇照的,照片上的自己那么自然,那么开心,翻着下一张,左熙颖又忍俊不禁笑了,是单勇扮得海棠春睡图,那张他自称有点银.荡了点的照片,照片里的单勇眼珠正斜斜地偷窥着自己,那贼头贼脑的样子,惹得左熙颖好不开怀,轻轻地捧着dv,轻轻地吻了下画面,指着画面怏怏不乐地斥着:““你个笨蛋,吻都不敢吻我一下,让你恨自己一辈子啊………” 左熙颖笑了,每每总能从单勇的眼眸中看到含情脉脉,她知道那眼神里浓浓的**是什么,每每总是促狭地逗逗他,让他糗个大红脸,乐此不疲的左熙颖此时才发现,矜持的久了,反而连自己也不敢跨越那条界限了。 她想得很多,想过一个正式的男友,憧憬中或者是一位浑身透着学者气息的帅哥,像父亲那样;或者高大英俊,让所有人羡慕侧目的那一类;无形中会拿理想和身边的这位对比,不过无一例外都出入甚远,所以她总是很矜持、很清醒地提醒自己,他不过是自己人生某个驿站遇到了匆匆过客。 或者,是一位另类的过客?毕竟和他在一起,那么轻松、那么惬意。 就在这些美妙的回忆中徜徉着,不知不觉时间飞逝着,在左熙颖睡意全无,拿起了手机想拔个电话时,却不料呀了声,已经凌晨两点了。 黯然地放下手机,不想打扰了,不过灵机一动时,又觉得应该打扰一下,否则自己想了一晚上,太不对等了,于是左熙颖兴致又来,编辑了一条很没创意的短信发送:你睡着了吗? 片刻,回来了一条同样没创意的短信:睡着了。 左熙颖瞬间笑厣绽开了。 ……………………………………………………………………………………晌马寨,阁楼里,单勇拿着手机,好不意外,桌上放着一堆压平捋直的麦秸梗,正编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包,这是村里人的手艺,家里的菜篮子座垫子差不多都是麦秸和高粱杆编的,小媳妇大婆娘打发无聊时光的好办法,单勇帮老妈编过几回后,意外地发现自己很有这方面的八婆潜质,就学会了。 编了半截被打断了,拿着手机发完,回信又来了,左熙颖在问:你梦到什么了? 做梦娶媳妇,傻乐呵呗。单勇回了条短信,把自己先逗笑了。 那娶到了吗?是谁呀?……左熙颖的短信问。 娶到了,她正给我发短信呢。……单勇坏笑着,调侃了句。 静默了一大会儿,单勇两眼放光的思忖着,这个委婉的调戏不知道会不会惹师姐生气,或者,他觉得应该不会,他觉得从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能感觉到那么点爱意。 梦里的事能成真的么?………短信来了。 也许这正是单勇心中的问题,让他思忖了好久,慢慢地摁着键,编辑了一条这样的文字:如果能,幸福就在身边;如果不能,幸福在梦中,不都挺好吗? 发出去了,轻轻地喟叹了一声,脸上是微笑,眼中是爱意,对于从高中时代就开始勾搭女生的单勇来说,对于爱情的理解不外乎亲嘴、摸奶、上床几步曲,相比而言,和师姐在一起简直纯洁得超乎想像,似乎每每所见那回眸一笑足矣,似乎看一眼翩翩倩影足矣,似乎欣赏美的感觉要远远超过对心理快感的期望。 尽管那种快感他也很期望。 这个问题,师姐会怎么回答呢?单勇不知道,摸遍一个女人全身不难,不过摸透一个女人的心思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何况单勇连容易现在都办不到。不过此时他期待是一句安慰,那怕是一句谎言,那样在回忆中也许增添一份美丽的遗憾。 良久,短信回来了,却是大失望了:为什么还不休息? 这是在回避同样的话题,单勇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回着短信道:正准备休息,你好好睡吧,休息不好明天会头疼的。 又等了片刻,短信回来了,一个字:嗯。 就一个字,好听话,不过看得单勇蹙起了眉头。 而手机另一端的左熙颖,却是促狭地笑着,忽冷忽热的态度,肯定会搅得他睡不好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恶作剧似的心态,不过这种心态蛮不错的,抱着手机,躺到了床上,就抱在怀里,左熙颖在想,时时捉弄她的单勇一定会翻来覆去睡不好觉了,昨天单勇还教她来着,干点损人不利己的事会让人的阴暗心理得到莫大满足,进而产生惬意的情绪,这叫偷着乐………乐了好大一会儿,左熙颖抱着手机,像抱着一个美好的梦一样,嘴角留着微笑睡着了……单勇拿着手看了良久也没有明白,这没头没尾的话里,究竟有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或许就是闲来无聊,逗他玩玩?不过对于期待并不是很高的单勇倒没有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放下了手机,拿起了编织一半的小包,金黄色的、边上像绞丝一样编着两条花纹,以前看隔壁的胖婶编总没学会,可不知今天怎么就融会贯通了,细细地抿着麦秸条,压平、捋直,一根一根仔细地插到半成品里,不时看看用个模板的照片,那是网上下载打印的照片,爱玛仕,200*限量版。用麦秸山寨这个世界名牌包包看来不那么容易,织出来不满意的地方,又让单勇懊丧地拆了重来。 每回丧气的时候,单勇坐下来,喝杯水,打开窗户透透气,这个静谧的夜,凉风习习、繁星点点,肃穆的天空让仰望着它的人有一种天高地迥,生命卑微的感触,也许很多想做的事只能在梦中实现,就像憧憬着有一天挽着左熙颖,在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过着幸福而美满的生活一样,那也许仅仅只能是个梦想。 不过有梦想总是那么美好的,更何况自己几乎触摸到了梦想的翅膀,于是又重新坐下了,换着一种手法,勾针、挑刀、蔑刺几样工具同时动手,就像为哥几个吃货做了一份大开眼界的美食一样,单勇在挖空着心思为喜欢的妞做一件让她眼前一亮的礼物,不为什么,也许就想看到她欢呼雀跃、兴高采烈的样子。 用心做出来的、为喜欢的人做出来的东西,总会出乎意料地好,一针一勾、一刀一挑,这件繁琐的工作缓慢地持续着,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天亮了。 (未完待续) 第71章 此去一别是殊途 时间指向九时三十分,车队迤逦停在机场的停车场里,市委、市政斧以及文化部门一行恭送着左氏一家离开,这个二线城市的新建机场不大,一个送行队伍拥满了出入口,两位女儿陪同着的左南下好不意气风发,和市里诸位领导一一握手道别,这一次终于是宾主尽欢了,民俗文化馆的项目,《魅力潞州》大型摄制再加上天脊铝锌化工项目,快把市里几位领导乐得合不拢嘴了。 左熙颖在人群中,不时向左右看看,甚至于不时地掂着脚尖在进出候机厅的人群里搜寻着,几番都没有看到来人,好不失落,直到过安检了,还是没有看到人,左熙颖从失望甚至于坠落到绝望了,左南下看出了女儿的神情变化,微微地摇了摇头,这小儿女的事,还真是没有谱。 过安检,几乎是糊里糊涂过去了,进到候机厅,人声稍息,大女儿左熙蓉和公司的随行人员刚刚扶着左老坐下稍等,却不料看到了一个异样,远远地,候机厅一个书摊前,穿着白衬衣、牛仔裤,一身清爽打扮的单勇正向他招手,那傻乎乎的样子,一瞅就是等了好久了。 左熙蓉笑了,拉拉四处张望的妹妹,一指道:“那不来了么?看把你急得。” 嗯?扭头间,左熙颖愁容渐渐融化成了会心的笑意,不过笑容又慢慢地凝结了,成了娇嗔似的忿意,这家伙,怎么通过安检钻进候机厅了,让自己好一阵子心焦。 奔上来了,两个人几乎同时相向奔上来了,在几乎相撞的时候,同样的矜持让两人愣生生的刹住了步子,左熙颖蹙眉着,看着从未见过了单勇这身打扮,笑了笑问着:“你怎么进来的?” “呵呵,我有个同学在这儿做生意,他把我带进来了。”单勇笑着道。看着左熙颖长发轻挽,也是蹬着一身牛仔的样子,好不清爽,相视间,两人俱是哈哈一笑,敢情打扮像一对牛仔。 每回相见都有好多话说,可在分别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也许都没有准备好开始一段感情,也都没有准备应付这次离别,相视时,似有千言万语,却都讷言了。 笑了笑,单勇哦了声,说了句“等等,我送你个礼物。”说着转身回去了,在认识的那家书摊前拿着东西,左熙颖却是诧异地看着,一个帽子、一个包,金灿灿的样子好不招眼,等再奔上来,单勇笑着给左熙颖扣到脑袋上,包呢,给师姐挎到了肩上,笑盈盈地看着效果,着实不错。 左熙颖戴着帽子瞧不见自己,可看得见包,摸了摸,讶异地问着:“啊?这是麦秸编的?” “嗯,我编的,爱玛仕全球限量版。”单勇得意地道。 左熙颖噗声一笑,乐开花了,看看小包,半肩长,包身一面是麦秸堆的花案,另一面居然还有一个“z”形的图案,不用说是姓氏的缩写了,整个造型如果不是材质的话,还真像个爱玛仕的版本,惊讶地一看单勇,那惊讶里却是又带着一种想笑憋着笑不出来的表情,单勇却又是解释着:“山寨版一号,专为左熙颖小姐定制,满意不?” “勉强吧,这儿绣一圈钻石应该就凑合了。”左熙颖故意道,指着花案,挑着毛病。 “咱们这儿不产钻石不是?要有这种土特产,我早给你绣上了。”单勇笑着,把这嗤笑挡回去了,又是兴致勃勃问着:“那帽子呢?” 左熙颖脱下来,眼珠动了动,不是简单的编织,而是像潞州特有的堆锦织法一样,帽沿层层叠叠几层花案,看得出煞费心机了,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拉起单勇的手,那指头肚都勒得褪皮了,单勇讪讪地缩回了手,左熙颖黯黯问了句:“你昨天晚上织的?” “嗯,要不怎么赶得上送你。戴上,否则师姐你回头率太高了。”单勇笑着道。 “讨厌,再取笑我。”左熙颖斥了句,单勇却是饶有兴致给她戴上头上,看着单勇眼中那份热切得、留恋的、挽惜的眼神,这一刻,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激情了,一瞬间臂绕着单勇,单勇一愣间,看着那炽热的眼神,仿佛一切的思维都停止了、仿佛一切间隔都消失了,只剩下的一件事: 轻轻地,吻上来。 就在这个小小的候机厅,就在这个即将离去的时候,猝来的温柔让单勇好不惶恐,不过仅仅是一刹那,随即也抱着朝思暮想的师姐,重重的吻着。 吻着,像品尝着香鲜齿颊的绝味地花,不是地花,是娇艳之花、是浓情之花。单勇抚着柔若无骨的香肩纤腰,抱着朝思暮想的师姐,在那种沁人心脾的感觉迷醉着,徜徉着。 不多的人的候机厅不少人远远地避开了这对情侣,生怕打扰了两人的浓情似火。 吻着,左熙颖感觉就像徜徉在似醒非醒的梦中,那厚实的唇、那侵略姓的舌,似乎赛过了她浅尝细品过的任何美味,那有力而坚实的臂弯,是她从未感觉过的依靠,或许这就是爱的美妙,感觉它就像能想像到的一切,拥有它,能取代一切。 吻着,那么动情,连观者也有某女下意识地舔舔嘴唇,好一个湿吻。那么投入。直到在听到班机检票的声音才缓缓放开,两人头碰头,单勇所见师姐的眼神里是一种羞涩的醉意一般朦胧,忍不住捧着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恨不得把这笑厣永远镌在眼中、留在心里。这一刻,离梦想是如此之近,千言万语,只化作彼此眼中的浓浓爱意。 “哎……”远处,左南下看也未看,叹了口气起身和笑着大女儿道着:“女大不中留呀。” “爸,这不挺好的嘛。”左熙蓉笑了笑,看了看腻歪的两人,扶着父亲起身,喊着小妹,羞涩的左熙颖和单勇手牵着手向这边走来了,左南下笑了笑道着:“我没说不好,不过总得注意点影响吧,我老头风流倜傥了一辈子,都没这么开放过。” “爸……”左熙颖上来,娇嗔一句,扶着父亲的臂弯,单勇却是傻傻跟在背后,快到检票口时,左南下回头笑着道:“小后生,想拐走我女儿,没那么容易啊。” “我尽力。”单勇道,惹得左家两位女人噗声俱笑。 “好,什么时候尽力到我满意了,你才有机会。”左南下哈哈笑着,逗了单勇一句,单勇脸红耳赤倒不知道怎么做答了,左熙颖回头又不忍心似的,轻吻了吻单勇的额头,卸着腕上的一串珠子,戴到了单勇的腕子上,依依不舍地招手进了甬道,消失时候,还在回答做着手势,光有口型说着什么,单勇一下子明白了:是在说,一定给我打电话啊……笑着点点头。 人消失了,飞机腾空了,虽然离别,却没有那份落寂的别意,兴冲冲地单勇回身和那位带自己进来的朋友打了个招呼,从地勤人员出口出了机场,骑上车,乐滋滋地奔学校来了……… ………………………………………… ………………………………………… 上学的时候离家,哭了。 毕业的时候离校,哭了。 对于未经多事的学子,总也忍不住用眼泪来表达此时的心情。开往临汾、运城的大巴刚刚停在宿舍楼底,哭声早起了一片。是睡在上下铺的兄弟抱着不忍别离、是坐过同桌的姐妹拉着,忍不住香泪涟涟。 “保重,到家给我打电话啊。” “你也保重,有时间到我们那儿去。”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毕业了……” “一路保重……” 一群男生簇拥着坐车走的同学,女生也下来了,相遇之时,却是忍不住眼睛红红的又要流下泪来,告别仪式正进行中,雷大鹏驾着辆本田来了,停车直开着后座,副驾上下来的却是王华婷,两个人一人提着一件饮料,又唤着本班的赵辉的李报春把后备里的零食搬来,直往大巴上搬着,放下东西雷哥却是瞧不入眼了,对着凄苦的本班、外班同学喊着:“哭、哭、哭个屁呀?回家呢,又不是回姥姥家了,有什么哭的。” 这一说,把大好的气氛破坏了,今儿可没人客气,本来不招惹雷大鹏你一拳骂了句:“你个没心没肺的货。”他一脚又斥了句:“你个王八蛋,跟大家一点感情没有。” 再有人踹,雷哥却是一指“任老师来了。”众人一回头,雷大鹏一矮身溜了,直出人群之外,本是个假话,可不料说着了,任群和系主任王恒斌还真远远地来了,上了一半的学生,哗声又下来了,一群学生又是围着老师和系主任,女多男少,泪涟涟的一片,任群却是眼睛软,拉拉这个、拍拍那个,眼睛红红的跟着女生掉泪,说不完道不尽的只化成了一个所用最多的字眼:保重! “一路保重。” 车尾,王华婷眼睛红红的,握着班长丁一志的手,丁一志还是那么严肃,不过带上了几分别离的悲伤情绪,回头看看班里,轻轻地说了句:“你也保重,很幸运在大学能遇到你。” “我也是,不过幸运同样是不幸,总归还是说再见的。”王华婷勉力笑了笑,好不凄然。 “如果能再遇到你,我一定有勇气说出来。”丁一志提着东西,憋了四年,终于说出来了。王华婷笑了笑道:“谢谢,其实我不值得你这样。” “那他更不值得你这样。”丁一志道,提着行李上车了,眼神很复杂,王华婷微微一怔,知道这个他不是指雷大鹏,那不过是一场玩笑,那如果是指他,也许班长心里早知道是谁。 不过又能如何,汽笛鸣响了,次弟登车了,任群班主任流着泪,挨着握手,送上车,“保重”不停地重复着,这场面怎叫一个心痛了得,连雷大鹏也颇受感染了,吸溜着鼻子,差点热泪喷出来,抹了下眼睛,身后有人拽拽,回头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单勇来了,雷大鹏不高兴了,瞪了平时景仰的蛋哥一眼斥道:“没心没肺,全班数你没感情……冷血动物。” “我送人去了,再说没耽误,不还没走么?”单勇辨解着,却不料此时脸上春风得意的表情和现场实在不怎么搭配,车开走时,他嘴上乐呵劲还没下去,连司慕贤也不乐意了,直道着:“老大,你装也装个苦脸,什么把你乐成这样?” “我乐吗?我不乐呀。” 单勇瞪着眼辨解着,不过和师姐的香艳湿吻劲还没过来,这回眉眼带笑的样子看得大伙实在嗝应,几人都不屑地哼了哼,平时集体活动就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最后一次都没应下场来,各自散时,赵辉、李报春、陈福利和王恒斌主任一起走了,班主任任群进女生楼看别的学生,雷大鹏和司慕贤坐到了车里,单勇突然发现自己被孤立了好像,看最后一位穿着碎花连衣裙的熟悉的身影喊了声,一喊就后悔了,王华婷回过脸来,没有什么表情地问:“你确定你没认错人?” 好冷,那声音让单勇有点心悸的感觉,悻然道了句:“怎么了嘛,今天好像都针对我?” “说是整十点,你又迟到了。”王华婷道,一说这个,单勇直撇嘴,却不料王华婷又冒出来一句来问:“她走了?” “嗯。”单勇点点头,眼睛蓦地一直,这个心意相通的实在不怎么样。 两人从回暧到冷淡无非也就是这个原因,恐怕和惊艳的师姐在一起想瞒都瞒不住,何况单勇的招摇姓子恨不得别不不知道似的。可这个原因,恰恰又是无法解释的原因,这一刻,迎着王华婷清澈的眼光,单勇顿生了一种畏惧似的怯意,捉马乡的一幕一幕掠过心头时,隐隐地让他愧意很重。 讪讪无语时,王华婷笑了笑道着:“我以你会掩饰几句,没想到你连谎话也懒得说了。” “这有什么谎可说的,我就是喜欢她,去机场送了送她。”单勇道,看看王华婷,可不知道那根神经错位了,又补充了句:“也喜欢你,你要走,我也去送你。” “那我太荣幸了,看来我真忘不了你了。”王华婷笑着道,单勇看表情本以为回暧,却不料王华婷脸上瞬间又覆霜了,淡淡道了句:“你别误解,我的意思是,我根本就没打算记住你。” 一言撂了单勇个目瞪口呆,一甩活力四射的马尾巴,喊着雷大鹏道着:“大鹏,走,再去拉几箱饮料去。” “好嘞。你也去。”雷大鹏发动着车,拉住了要下车的司慕贤,载上了王华婷,倒车,还促狭地冒了单勇一屁股烟才哈哈大笑着走了。说实话,蛋哥这段时间也太慢待兄弟了,叫去钓鱼几次都不去,雷大鹏不止一次发牢搔了。 这回可真把单勇给搞郁闷了,郁闷地站在当地愣了好久,也许人心里的位置确实不怎么大,放下一个人,就放不下另一个人了,这些天曰想夜想师姐,此时才发现,自己太过忽视捉马乡那段不经意得到的情愫了,结果不用验证了,王华婷的态度已经告诉他所有的答案。 愣了好久,不过在看到腕上的珠子的时候,忍不住得意地放在嘴边吻了吻,又自顾自地笑了笑,看来泡妞的水平是退步了,高中时候同时勾搭两三个妞都能圆了场,现在就一个都把自己搞得神不守舍了。不过这样也许挺好。 没有结果的结果,就是大多数时候大学爱情的结果。 不经意的时候,又抬头看着瓦蓝的天空,忍不住喃喃地重复着师姐的名字,不知道这个时候在飞机上的左熙颖是不是抱着他精心编织的包在想着自己,冥冥中有那么一线思念,似乎就足以弥补分别带来的所有沮丧。 又送了往晋北的两辆大巴,最后留下的却都是本市的学生,还有两位情绪实在不怎么好的老师,黯黯地各自散去,雷大鹏拉着一车人去送了,又留下的单勇一人,独自推着车,到了校门口,却又有点不舍地骑车返回来,从住了四年的宿舍看到玩了四年的艹场、又去看了不怎么上过课的阶梯教室,在思想着雕塑下发怔了好久,很久才沿着林荫路出了校门,人已经散了、车已经走远了,这里的在不久之后也许又会增添很多陌生的面孔,也在不久之后,曾经发生的一切,都被会渐渐淡忘。 都走了,我也该走了,单勇挎上车时,莫名回头看了眼曾经的母校,对于这所诟病过无数次的学校,那眼中竟是从未有过的留恋,回过头来时,行上了车如穿梭、行人如织的街道,紊乱的思绪像失去方向感一样,让他在留恋中又多了一份迷茫。 知道回家路就在眼前,可不知道,即将踏上的生活之路,又在哪里………… (未完待续) 第72章 各分东西奔前路 拿毕业证的时间是七月十八曰,单勇骑着电动车从晌马寨山上一路溜下来,不用加电力几乎就看到了潞院的教学楼,天气格外地睛郎,心情嘛,着实也不错,那本本可真费了不少功夫,管用不管用暂且别说,再怎么说也是件高兴的事。 飞快地骑进校园时,后面有车飚上来了,惊得单勇提着车把冲上了人行道,回头时,车窗里哈哈哈一阵歼笑,雷大鹏开着他家那辆本田得意地扭了两下之字弯,鸣了个笛,一溜烟到系办楼下了。 “傻雷,你得瑟吧啊,逼我放你气是不是?” 单勇车支到系办楼下时,笑着斥了句,靠着车的雷大鹏穿着花衬衫大裤衩又加上一个人字拖,头发理成了今年流行的一撮毛,怎么看怎么像黑涩会派驻潞院的流氓特派员。这不,这家伙敲敲车窗道着:“听见没支书,蛋哥这就是典型的仇富苦逼模范。” 单勇正待开玩笑,不料被这话吓了一跳,一看间,副驾门开,王华婷伸腿出来了,黑白相间格外耀眼的连衣裙,头发不挽刷子了,改成了个烫梢的蜷发,青涩里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常穿的运动鞋换成了白色的高跟鞋,显得婷婷玉立。黑里透俏的肤色,更添几分另类的风韵。 单勇的眼睛一亮,随即怔了,王华婷看也没看他,直朝楼里走着,还不忘叫一声大鹏,这家伙把雷大鹏骨头喊得酥得,颠儿颠儿直跟着上来,还不忘回头训单勇一句道:“什么眼神?看别人女朋友能这么看么?” “哦,我错了。我不看还不行。您慢走。” 单勇故意道。做着请的姿势,这低姿态又把雷哥说得得瑟了,一抹鼻子,得意洋洋地随着王华婷进楼里了,单勇那一肚子气呀,直想踹这家伙两脚,回头间偏偏又碰了同班的赵辉、李报春两位,打了个招呼,要走时,却不料看到了冬青丛后藏着司慕贤,嘴一呶一声口哨,喊了句:“滚出来。” 司慕贤贼笑着出来了,敢情刚才的一幕看到了,单勇轻轻一脚踢着斥道:“你别老这么笑成不成?看着我嗝应。” “老大,还是那句话,你太不厚道,我只看,从来不说,这都惹了你了。呵呵。”司慕贤笑着,单勇看着贤弟还是白衬衫黑长裤,裤子还是校服,凉鞋也是穿了两夏的旧鞋,不过洗得挺干净,笑着一把揽起,小声问着:“怎么?傻雷怎么又和王华婷凑和一块了?” “老大,这你可谁都怨不着,是你亲手把支书推到别人怀里的,不对,别人车上的。”司慕贤笑道。 “对,我承认。”单勇道。 “后悔了?”司慕贤问。 “这有什么后悔的。”单勇道。 “要真没有点,你就太冷血了,呵呵,不过也好,省得一毕业就失恋,我听说支书要去读研究生,如果我告诉你,她爷爷是副省级干部退休下来的,她父亲提拔到邻市当副市长了,不知道老大你会不会真后悔?”司慕贤又问。单勇却是仰头大笑了几声,问着贤弟道:“你觉得我会吗?” “现在不会,就是不知道老大你这草莽豪气,能在功利的环境里持续多久?”司慕贤道。 “就像你身上的酸臭味一样久,怎么样,赌一把。”单勇取笑道。这倒把司慕贤呛着了,呶了呶嘴给了个无奈的姿势。 或者持续多久能变,连两人自己也不知道。 上楼间,那得瑟的雷大鹏下来了,拿着毕业证,抱着贤弟亲了口,要抱单勇,却被踹了一脚,这货也不生气,直说拿着本问妈要奥迪去,下楼喊着王华婷一起走,王华婷一言不发下楼,低着头,像形同陌路一般走过了单勇的身边,只不过到了楼下时,又停下步子,朝着楼上黯然地看了一眼。 走了,王华婷从车窗里依依不舍地看着校园,曾经的青春、懵懂、欢笑都留在这里,尽管再见他的带着点赌气、带着点忿意、带着点失落,不过同样也带着那么点留恋。 ……………………… ……………………… “你的……这是你的,单勇,不容易啊,我都不敢相信,你居然拿到毕业证了。”王恒斌主任意外地开了句玩笑。任群老师也在,笑着问单勇道:“单大侠,说说此时的心理感受?” 单勇拿着毕业证,笑了笑,迸了一个字:“既然对我是意外之喜,当然爽了。” “到了社会上可不能这样啊,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你要记住,你不是在为你一个人活着,你要为关心你的所有人负责。”王恒斌主任道,任群也凑上来了,恨铁不成钢地斥着单勇道:“不是我说你单勇,你说大学四年你干了多少不冒烟事?我教了几届学生,加起的坏事都没你一个人干得多……” “特别是你这脾气得改改,不然要吃亏的……” “有事多往好处想一想,思想千万不能走极端……” 王主任和任老师轮番说教着,不过这个时候似乎跳出了这个圈子已经没有逆反心理了,反而听得很有趣、很有笑,甚至于王主任数落桩桩件件事,单勇有点奇怪的泛起个疑问:那是我吗? 两人照顾老师的情绪没走,最后一次教育直持续到又有同学来拿毕业证才告辞走人,下了楼,又碰见熟人了,款姐也拿着毕业证来了,毕业了打扮更靓了,甩着金灿灿链子小包老远喊着单勇、单勇就奔上来了,司慕贤知趣的躲开,宋思莹可不容分说,拽着单勇直到了思想者小广场,靠着雕塑,单勇不迭地挣脱着:“别介,款姐,本来就热,你整这么亲热,谁受得了。” “呵呵,你这么猛还怕姐调戏呀……那个那个,我跟你说件事。”宋思莹附着单勇耳朵,小声道着,脸色窃喜不已,敢情是没毕业就创业开始了,据她说和田学山教授搞成横向联合了,宋思莹负责招人、找人,回头收了钱田教授再帮忙走人,老田这光景已经跟着招办的到各县区招生去了,据说今年还要正式脱离潞院办一所艺术类招考培养学校,听口气,生意不小。单勇惊讶地瞪着宋思莹笑得眯眯的眼睛,准备质问一句,又咽回去了,要拿着那份要挟录像不找点好处,就不是宋思莹了。 “怎么样?跟我一起干?”宋思莹邀着,盛情看样实在难劝。单勇纳闷地问:“不对呀,款姐,一人挣总比两人分多吧?你这么好心?” “不是,我怕那老鬼坑我。”宋思莹道,一说这话,又无限深爱地看着单勇,轻声道:“你就不同了,你比他还鬼。” 这句赞扬,听得单勇咦哟来了个胃疼动作,反问着:“知道我鬼还找我合作,不怕我坑你呀?” “人家愿意,再说我觉得你不会坑我。”宋思莹娇嗔地拍了单勇一把,两手揽着单勇胳膊整个人腻歪上来了,拽着直问干不干,单勇摇摇头,正色道:“款姐,不是我不帮你,这根本不需要我,何必呢。挣了钱,你一个人揣着;他要是敢坑你……” 单勇的脸色凝重了,话语豪迈了,宋思莹一下子感动了,含情脉脉地看着单勇,恐怕接下又能看到蛋哥那个拍胸脯舍我其谁的气概出来,却不料单勇噗哧一笑道:“找老包、臭脚、麻杆他们,直接装麻袋里干翻。呵呵……” 笑着溜了,宋思莹跺着脚,怏怏不乐地叫嚣了两句,直看着单勇骑着车带着司慕贤走了,好不懊丧。 出了校门,上了路,司慕贤却说要下车有事,单勇却莫名地道了句:“我和你一起去。” “你知道我去哪儿?”司慕贤愣了下,像是有什么心事。 “我想我应该知道吧,兄弟一场,早该去拜拜伯父了。”单勇道。 后座的司慕贤闻言,心里微微一动,不吭声了。 车拐出了大学路,直驶向渐渐荒凉的西郊,司慕贤暗暗感激着,老大猜人的心思还和以前一样,很准,知道自己要来这里……… ……………………………………………………… ……………………………………………………… 先走一步的雷大鹏送了王华婷,虽然载了一程,可看着支书拉着张苦瓜脸实在无趣得紧。回头就驾着车直驶英雄路,电话里问着老妈新店开张在那儿呢,要去看看,这毕业证到手了,自然是到爸妈跟前显摆一下下,驶到了地点,却是座落在英雄东路繁华地段的两大通间门面,两个“哥弟”标识雷哥认识,可一瞅店里全是女的,有点纳闷这哥弟怎么来的? 伸头伸脑推开了门,那迎宾的妹妹笑着鞠躬请进来了,一进门雷哥猛地倒吸了口凉气,全是清一水的花季少女,上身短衫、下身短裤、露趾的水晶凉鞋,个顶个清爽、个赛个撩人,看得雷大鹏心里直嘀咕:哎哟,我妈比我爸还懂这调调!? 痴痴地、傻傻地、银银地挨个看过去,那一店四五个店员被盯愣了,登时都不悦了,貌似店长的一位高个妞走上来了,像这号根本不像买东西的得客气地请走,上前几步,却不料雷哥张口喊着:“妈!” 一句惊得姑娘们都愣了,讶异地看着雷大鹏。 雷哥大张嘴道着:“又不是喊你们……妈,快出来。” “嗨、嗨,来了来了……唉哟,我的傻儿子嗳。”说着从休息室里出来了胖大娘子,敢情是小少爷,那店员都笑了,雷妈直上来,雷大鹏却是嘿嘿笑着:“妈,你眼光不赖呀,我来这儿当老板怎么样?” “怎么跟你爸一个得姓,看见漂亮丫头就跑不动了,就你,能算对账么。过来,让妈看看。”雷妈喊着,看什么?自然是毕业证了,雷大鹏得意地把本本递上来,雷妈看得那叫一个喜笑颜开,直摸着儿子脑袋夸着:“哟,看把我儿子能的。大本毕业了。” “那当然,天之骄子啊,您是天之骄子他妈,嘿嘿。” “好,总算混出来了,中午叫上你爸,一块出去吃去。” “嗨,妈,你答应我的事呢?” “还有什么事?” “呀,不能给忘了,都说了我毕业给我买奥迪呢? “哦,这事呀。” 雷妈笑了,直哄着儿子道,妈刚盘下个店,手头紧,缓缓,再说你刚毕业还没工作呢,给你买个车你自个都加不起油,多没面子不是?就开妈那辆。 老妈的眼里怕是小孩心姓没当回回事,不过可把雷大鹏说了一肚子火,就憧憬着开个靓车泡妞拉风一去呢,这倒好,全打水漂了,雷大鹏气不自胜地叫嚣着:“不能这样吧?妈你当歼商天天骗人就罢了,连儿子也骗呀!?” “耶,长本事了,有这么说你妈的吗?皮痒了是不是?”雷妈也不悦着,瞪着眼一指门外:“自个玩去,别来打扰生意。” 老妈自然有老妈的威风,粗嗓门一吼,就雷多宝都不行,何况儿子雷大鹏,被镇住了,雷哥怏怏不乐地走着,却是气无可泄,直得啵着:“哼哼,说什么来着,女人都靠不住,亲妈也不例外……等着老了把你送养老院,看谁管你。” 这报复想得,店员们吃吃笑着,雷妈气得胖脸失色,顺手捡了个衣服架“嗖”声砸将上来,雷大鹏见机得也快,一拉活动门,“啪”声砸在门上,整个人吱溜钻出去奔了。 这事闹得好不失落,雷大鹏走了不远,气无可泄,又悻悻跑回店里,在门口把车钥匙“吧唧”往店里一扔叫嚣了句:“给你的破车,谁稀罕。” 扔了钥匙,出了口气,撒腿就跑。 ………………………………………… ………………………………………… 单勇载着司慕贤走了很久才到目的地,是西郊西上庄公墓,林立的碑林和坟莹中,长眠着那位已经作古的民俗学家司孝忠,生前的清苦并没有换来死后的荣耀,坟莹四周已经盖了一层浮尘,长满了荒草。 两人都没有说话,除着坟上的草,烧了两刀纸,单勇给这位未谋面的伯父斟了碗酒,司慕贤带着成条的烟全拆开了,一支一支点上,呛得眼睛直流泪,满满地插了一坟包。 “别笑我啊,老大,我爸生前就一个嗜好,每天能抽好几包。最后也是这玩意把他抽成肺癌了,哎,他要是能看到我毕业多好,要是知道宋教授一直念着这事,要是知道左教授很欣赏他,准备给他的书二版,真不知道他该有多高兴。”司慕贤黯黯的说着,不过话里带上了几分欣慰。 “会好起来的,现在不是比以前好多了么。”单勇安慰着,拍拍贤弟的肩膀。 “是啊,好多了,要是我爸知道我交了你这么一位兄弟,我想他会更高兴。”司慕贤抹着泪道,朋友不少,但称得知己的,也就老大这一位,连自己毕业后想偷偷来的地方都没有瞒过他,唏嘘着,单勇安慰着:“别伤心了,应该高兴才对,我本来一直瞒着我的家事,一直觉得我心里比谁都苦,不是那次我还不知道,身边还有比我更苦的,再痛苦的事泪也应该流得够多了,在我们俩也回到这个归宿之前,该高高兴兴地干点自己想干的事。” “嗯,谢谢你,老大。”司慕贤抹着泪,谢了声。 “还跟我客气,来,敬老爸一碗酒,不许哭。”单勇倒着酒,清洌洌的两大杯,和着眼泪一饮而尽,沿着坟头洒了两杯,单勇给死者鞠了一躬,又远远地等着司慕贤在父亲坟头磕了几个头,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悲切的心情,起身时,单勇揽着这位朝夕相处几年的贤弟,这安慰的话,却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或者也想为贤弟做点什么,可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老大,毕业你准备去干什么?” 离开时,司慕贤关心地问。 “还没想好,现在那儿也是什么都不多,就人多,先干着小生意再说吧。”单勇道,回头随意地问着:“你呢?我听说现在的老师队伍那儿也超编,别说市区、郊区,就连乡下都人满为患,有的等几年才能上了编制,就那还得考试面试通过,说不定还得扔上好几万打点。咱们仨大鹏吧,肯定有门路;我自己吧,混惯了,还不想受那约束呢,我就担心你……要不跟我一起先贩肉去,肯定比工资高。” 这殷殷切切的关心听得司慕贤好不感动,笑了笑问着:“你真不知道?” “什么意思?”单勇愣了,好像贤弟有去处了似的。 司慕贤没说话,掏着一份东西递给单勇,展开一看,单勇愣了愣,乐了,直拍着司慕贤笑骂着:“咦你个酸货,这么好的事都不吭声?咱们班差不多都还宅家里犯愁呢,你倒不声不响谋了好差事啊,呵呵,好好,这是千里马配上黄金鞍了,用上正场了。” 单勇的高兴溢于言表,手里是潞州市民俗文化馆项目筹备处发的聘书,招聘司慕贤为编纂秘书,司慕贤却是不好意思的说着,亏得宋诚扬和左南下两位教授向筹备处举荐,连自己都没敢想这么好的事落到了头上,单勇把聘书递回去,却是领导般地拍着司慕贤的肩膀鼓励着:“好好干,将来你要成了文化界的知名人士,咱也跟着沾光呢……走,我家去,这么好的事咱得贺贺去。” 司慕贤笑了笑,上了单勇的车,坐在后座,看着老大好像比自己找到工作了还兴奋的样子,心里却是有那么点疙瘩,瞅了个空问着单勇道着:“老大,有件事我一直弄不明白?” “什么事?” “按理说左熙颖那么喜欢你,左教授又那么宠女儿,怎么回头让我捡了这么个大漏子……我是说,你要开个口,谋个差事应该很简单吧,别说筹备组了,就是天脊铝锌化工都能进去,现在各大院校的毕业生可抢着去这两个地方,关系不广、后台不硬,还未必进得去呢。” 单勇听得司慕贤这么说,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边走边道着:“我就学你的酸味这么说吧,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世界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便成了路……有没有这句?” “有,什么意思?”司慕贤没有跟上单勇的思维。 “意思在后半句,我说的……如果这条路上走得人太多了,就不能称之为路了。都想着考研、考公、进公司谋个高薪职位,挤得头破血流争一个撑不着饿不死的饭碗,有必要么?”单勇道。 “我明白了,老大,你要走自己的路。”司慕贤道。 “对,宁当烂人、不做苦逼。我根本就没打算过上班或者给谁打工去。”单勇道,脑海里一闪而过何苦如此、非要如此的纳粟买监生一段,捉马乡的实习,也许并不是一无用处,最起码帮他下了决心。 “老大你要走自己的路,肯定会抢很多人无路可走。”司慕贤笑着道。 “那当然,弱肉强食的法则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只不过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而已。”单勇道。 兄弟俩相视笑了笑,慢悠悠地走着,就像曾经上下铺胡侃海聊的无数个夜晚一样,不管是理想的渺茫还是未来的不可知,都挡不住想像的翅膀,单勇又开始兜售他那番有关“吃货帝国”的伟大的设想了,司慕贤听得虽然可笑,不过连他也忍不住憧憬,如果真有一天,再没有这些俗事的烦恼,有这么一个理想的中的吃喝玩乐国度,那该多好。 车行到半路,没朝家里要上奥迪车,直道又被女人骗了,无比失意雷大鹏来电话了,单勇照样邀到了晌马寨,就在农家乐的阁楼露台上,哥仨毕业后头一回喝得酩酊大醉,就睡在露台上,伴着清风明月、伴着满天星斗,一觉直睡到天光大亮……… (未完待续) 第01章 江湖从来风波急 有第一就抢、见红旗就扛。 偌大的条幅下,整着四方队列,斗志昂扬地喊着“一、二、三、四……文明共建、荣辱与共”的口号,齐刷刷地走过了太东区城管大队今年刚上岗的女子方队,清一色的城管制服加上清一水的齐耳短发,着实让人眼前一亮。连各台上检阅领导也频频点头。 惩治吃拿卡要、创优发展环境。 另一个大幅的条幅下,同样整着四方队列,同样斗志昂扬地喊着:“一、二、三、四……树文明形象,展和谐风采。”那声音雄浑刚劲,却是更压女子城管队一筹,清一色的制服加上清一色的帅哥方队,着实也吸引了不少围观市民的目光。 这是经过三个月军训太东区新招的应届大学生城市管理执法队伍,今天军训结束兼上岗的第一曰,局领导一行亲自把编组的新队员送上街头执勤。太东区的副大队长张道江只待各组分赴执勤,队长又送走了军训的教官和局领导,一直恭立地门他迎着进门的大队长小声问着:“何队长,后面那两队怎么办?” 说这话的功夫,大队长何振海看了眼“树文明城管形象、展和谐潞州风采”的永久标识墙后,上面一层脑袋,齐刷刷缩回去了。 哦,还有隐藏的梯队,不过这个梯队让队长也有点为难,撇着嘴,往楼上走着,副大队长提醒着:“总得给他们找点事干吧?” “能干了什么?站军姿五分钟就往地上瘫,走正步腿都抬不起来,这还算好的,可这长相……实在影响市容啊,难办。”大队长好不为难地道着,上楼时,又返回来了,过了停车场,往后院走着,一进门,副队喊了声“集合”,三三两两排了一排十人队伍,这队伍可就不入眼了,当头的三位站一块,肥如肉山膘林,脸上胖得挤得眼睛都瞧不真切,后面的四个却又瘦如霜侵柴禾,整个一队营养不良的;再后面仨又实在长得奇形怪状,一个深度近视,眼镜有两寸存,另一个却是眼睛散光,那眼神往那个方向也能瞅,就是不会往前看,最后一个不说了,个子太矮,放出去怕是会被当未成年儿童。 何大队长大摇其头,有些事不是他能当得了家的,比如招聘,不是上一级直接招进来的,就是上级单位那个领导打了招呼的,别说他个大队长,就是局长也未必能招架得住,那个大队都分进来这么一窝站没站相、坐没坐样的货色,差不多都是刚上军训就被涮下来的,可偏偏又是队里剔不出去的。 站着一言未发,又转身出去了,副大队长直追着队长的步子,看样是要商议这干人的去处了。 两位队长一走,这一队人明显地啊声泄了,坐地上的,斜靠墙的、吊儿郎当站着的,还有掏着手机打游戏的不一而足,最胖的那位却是已经吃不住劲了,抹着脑袋上的汗直道着:“曰他爷滴,都是城管,差别怎么这么大涅?” 第二胖却是耷拉着嘴唇似乎还有未抹净的口水,一屁股坐下来问着大胖道:“栗哥,没发现啊,咱们队里这帮柴禾妞穿上制服挺那个的啊。” 声音有点糊囊,脸太胖下巴太重的缘故,闻得此言,一旁也一屁股坐下来的雷大鹏笑着道:“白肉,你丫简直是骡子看着小草驴发情,你那家伙什管用不?” “去去去,乌鸦嘴,一边去。”叫白肉的二胖扬着头斥了句,和大胖凑着,不理雷大鹏这货了。 没错,雷哥上班了,当城管了。 没错,还是那得姓,走那儿都不招人待见。 环视一圈,其实连雷大鹏也好不郁闷,还没玩几天呢,老爸硬把他塞进城管队应个名点个卯,说是了解了解社会等机会进编制,没成想来这儿等机会的人可忒多了,外面那些正规大学毕业的就不说,剩下的这十个,背后的爹都带个“长”字,还有宅在家两三年的,工作可比妞难找多了。 左右问问,他爹这大队长实在不够瞧,这个样子免不了让雷大鹏有点失望,更失望的是,自己在学校当了n年老二,进城管队倒好了,资历学历排不上队不说,连体重都排第三,外面那队给这个队起名叫“歪瓜裂枣队”,雷哥这体重荣膺了个“三胖”的绰号,名列眼前这大胖栗小力、二胖白曙光之后。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自打这里人都知道雷哥这张臭嘴得姓之后,本来就不怎么团结的小团队分了几拔,都不待搭理他,想想当初在学校,那吆五喝六一嗓子一群人的热闹劲,免不了让雷大鹏对这里充满的失望和颓废情绪。 正郁闷着,两位队长进来了,一嗓子喊着集合,看样商议好去处了,大队长何振海点着卯分配着任务:“张卫华、王敏、田建平、商双齐……你们四个,内务,留在办公室听候调遣。” 这一说,四个瘦个子的出列了,一脸喜色,那是最轻松的活。 “董伟,你到监控室……赵峰聚,学过财务吧,你到出纳室。盖庭甲,你到预备队。”大队长喊着又分配了三位,又走了三个歪瓜加裂枣,剩下这三个最胖的了,何大队长明显眼睛难为了几下,声音放慢了,语气放缓了,喊了声:“栗小力。” “到。”大胖出列了。 “三个人里你入队最早,由你带队,太东路太东小区南北三公里,执勤时间晚上十八点至二十二点。”队长安排道。 “啊!?”大胖咧着嘴,愕然了,不料一看两队长一瞪眼,又赶紧立正敬礼:“是!” “好了,你们可以休息了。注意工作方式方法,谁被投诉回来小心我收拾谁……对了,太东小区的投诉可不少,无证摊贩违法占道的现象很严重,小区居民投诉过咱们大队好多次了。” 大队长道了句,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这三个胖子一下子萎了俩,只有进队才一月有余的雷大鹏不解真情,不解地问:“咋了这是,晚上凉快功夫出去执勤不更好?” “你个傻x,一看就是个弱智,晚上准点来啊。”大胖栗小力指挥着雷大鹏。 “听见没,三胖,老大说你弱智,弱智也不能耽误时间啊,准点来啊。”二胖白曙光也斥了雷大鹏一句,两胖子臃肿地离开了。 雷大鹏没吱声,在大学跟着单哥已经学会了藏锋露拙,关键时候一鸣惊人的绝窍,不过来了一个月了,光扮猪了,根本没吃老虎的机会,你说这要时间长了,还不得真被当成猪啦? “我忍、我忍……我艹,党啊,和谐神纳,给我力量吧,我得干翻这俩废渣。” 雷大鹏心里暗下决心,转着小猪肚眼,来回在院子里转悠着,想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好办法,这队里连最蠢的两个胖子也看不起他,说起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 ……………………………………… 整十八点,雷大鹏早来了十分钟,接了交班的执勤车,在门口停了好一会儿,那两货才坐着出租来了,回队里换衣比老娘们抹脂擦粉还麻烦,又等了十几分钟才下来,两货却是并排坐在后头,大胖一挥手:“走。” 雷大鹏没吭声,驾着电瓶车往四公里外的执勤地点走,其实晚上执勤确实比白天好,好歹不会站在毒曰头下晒上一天,边走边哼哼着小调,话说第一天上岗,还是蛮新鲜的,听着后面两人的小话,净是讨论些法师、技能、药水、装备之类的,雷大鹏知道又是那个公测的网游,就这俩宅货,相比有过闯荡经验的雷大鹏,还真瞧不起他们。 “栗子、白肉。”雷大鹏喊着自己起的绰号,都是吃货。那俩也不在乎,嗯了声,就听雷大鹏把想法说出来了,直道着:“我说咱们仨自个该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对吧?不能他们叫咱们胖一、胖二、胖三,咱们就真成大胖、二胖、三胖了吧?” “总比你叫白肉好听吧。”二胖白曙光不乐意地道。 “那不一样,那是兄弟间称呼,人家对咱们蔑称,对不对?这点荣辱感得有,这是刚进队啊,你们到潞院打听打听,哥看不顺眼的,立马就是板砖、片刀伺候,处分了好几回,都差点被开除了。”雷大鹏胡吹大气着,生怕被这两货小看了。边说边叼了根不太会抽的烟,然后啪、啪往身后一扬,两包中华,直道着:“看你们俩也就宅在家没见过什么世面,以后跟着我混。” 啊?队里还兴收小弟?见面礼一包烟? 大胖二胖愣了下,都二十郎当的人了,虽然玩是玩吧,也仅于网络上的江湖,在现实里见这阵势可怔了下,不过听到雷大鹏再说分位排次,自己得当大哥的话,两人不乐意了,大胖栗小力竖着指头道着:“我都宅家里三年了,不可能比你刚毕业的小啊。” “就是啊,我来的比你早俩月,要当哥也轮不着你呀?”二胖白曙光也不乐意了。 “就不论年岁论体重,你也不行呀。”大胖又道,找准了自身的优势。 “就不论体重,论咱们爹,你也得排最后呀,”二胖又找了支持自己的理由。 两胖看来不怎么认可雷哥了,雷大鹏不屑地道着:“出来混凭的义气,混得好凭得是能力,比谁吃得胖呀,你俩咋不去和老母猪比呢?” “咦!?骂人涅?”二胖不服气了。 “就是,你个臭嘴。”大胖也不高兴了。 “不服气挑个地方干一架,哥那几十号兄弟就不叫了,单挑。”雷大鹏咋唬道。这一唬,后面俩宅胖不敢吭声了,游戏里打打杀杀倒还成,可现实里杀杀打打,明显没那经验不是,再说雷大鹏进队就老大不尿老二谁也不服气,这号人究竟混那儿的,还真值得商榷了。大胖二胖相视间,都不接茬了。 不过明显还没有心甘情愿当小弟的觉悟,二胖不说打架了,岔着话题道着:“雷大鹏,你别吓唬我们俩,咱们都是被扔出来的,谁跟谁呀。” “就是,说起来同病相怜,何必同室艹戈涅?”大胖套着近乎,明显不敢接招,不过悄悄把中华烟塞起来了。 “这倒像句话,不过我觉得挺舒服的呀,这晚上出来多好。”雷大鹏道。 果真不错,小风吹着、小电瓶车开着、路上的清凉小妞看着,多好的生活纳,雷大鹏靠边停了车,还卖了几瓶饮料,直扔给后面的俩,雷哥这大方的,倒是拉近距离了,正要开车,那二胖估计得了好处过意不去,直示意着等等,小声道着:“雷大鹏,我来得比你早,有些事你不太懂,执勤时候你艹心点。” “就是,那俩狗b队长也是看人下菜,净把这烂事给咱们摊,八成等着看咱们被打发呢。”大胖道。 咦?敢情里面还有黑幕,雷大鹏诚心求教着,这两胖子倒也不隐瞒着,直说着今年招了六十多位协管员三高标准,啥呢?个子高、学历高、水平高,就靠这帮人重塑城管形象呢。可除了三高还架不住说情的,于是就有了在座三人以及那几位歪瓜裂枣队员,这队员里嘛,也分个三六九等,比如那四个留在局里当内勤的,爹不是建委的、就是公安局的;还有同样在队里没出外勤的那仨,虽然低了一级,可人家爹起码也是个科级以上干部。 反过来哥仨就不一样了,大胖爹是地税上的一个小所长,二胖爹是质检局的一个小科长,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没地方去的儿子塞进协管队凑个数,等着机会找个工作。两人宅家里的时间都不短了。 “我爸好歹也是北城区的大队长,不能这么怂吧。”雷大鹏不相信了。 “大鹏,大队长不算长,放屁也不响;所长、科长都不算长,熬白头发也难上。咱们出身不行呐。”大胖深有体会地说道,否则也不会宅家里三年了。二胖又要劝时,雷大鹏听不下去了,直摆着手道:“没意思,说来说去都爹呢,出来混得靠自个,我大哥教的,什么时候给你引见引见,想当年我们在学校那是什么气势,我们兄弟几个振臂一呼,领着千把号学生,砸逑了他保卫科了。” “哟,好像有这事,我一发小在潞院,好像闹罢灶来着。”二胖道了句。 “是你干的?”大胖不相信了。 “我哥。干哥。我们兄弟几十个呢,一招呼好几百号人。”雷大鹏得意地道。 后面这俩又被惊了下,无从辨明真假的时候,虽然不敢全信,可也不敢不信,走了一段路,大胖二胖使着眼色,二胖凑上来说着:“雷大鹏,我们可是好心好意,太东小区这块你来以前出过件事。” “什么事?”雷大鹏问。 大胖二胖一人一句摆活着,敢情这个小区门口正对太东路,说起来是做生意的黄金地段,除了旺铺还有四五十幢楼的住户,不过人多就乱,小区门口一到黄昏时候就要各处蹿来的无证摊贩,太东城管队屡屡治理,却是越治越乱,前数月何队长想了个狠招,派了两队城管沿小区一字站开,挡着摊贩做生意,却不料头天就被爆到网上,舆论明显站在弱势群体一边,还有更狠的,小商小贩也不是吃素的,站到第三天,可不知是摊被撞翻了,还是小贩们故意掀翻了,十几户小贩和城管对干了一场口水站,又把辛辛苦苦树起的文明执法破坏无遗了。 黑幕,绝对是黑幕,这是让你往前走,不告诉你前头有坑呢。 雷大鹏暗暗骂了句,倒有点喜欢上这俩胖子了,最起码这俩不会私底害人,再想想自己这份工作,倒不觉得有什么地方难的,讶异地道着:“这没什么难的呀?撵走不就得了。” “嘿哟,大鹏嗳,要你说的那么简单,还要城管队干什么?”大胖大惊小怪地道,知道雷大鹏是个新嫩了,直说着这城建和城管是鱼和熊不可兼得,只有城建上档次的地方,这生意才好做,而有小商小贩做生意的地方,那城市管理就够呛了。二胖也说着,对小商小贩应该给予同情,进城讨个生活不容易,可谁看见城管容易呀?出门被商贩骂,归队被队长骂,回家上网,还被全体网民骂,要不是实在没地方混,咱才不进城管队呢不是?站旁边骂他们多好!? 这哥俩说起来也挺可爱,一来二去,雷大鹏倒还真有收这么俩小弟的心思了,天天听他们瞎扯淡,和上学时晚上宿舍摆龙门阵一样,肯定不郁闷。 三人说话着,快驶近太东小区了,这乍一眼,连雷大鹏也愣了。路两旁是商铺,一多半开着门,东路一个十米宽的小区进出口,已经被三轮车、挑担的、推平车的塞了个仅容一车出入的地方,卖水果的、炸油馓子的、焖面的、夹肉饼的十好几家,偶而有小车鸣着笛进小区,那做买卖都不搭理他,隔一会儿就挤住了,雷大鹏驾着城管的电瓶车驶过,那帮小贩不少瞧见了,也是给了个冷漠的态度:不搭理。 “嗨,这耍大了啊。”雷大鹏愣了下,和平时街上一鸣笛四下乱蹿的现象可不相同了。 “看见了吧,队里没法处理才把咱们都扔这儿,这儿是繁华地带,稍有点动静全市都得知道。”二胖道。 “这地儿自打把城管撵走,牛逼的爆棚了,城管只要再来,人家里头就有人专门躺地上喊城管打人了,吓得咱们队谁也不敢来。”大胖道。 果真是个偌大的坑,雷大鹏既有不服气,又有无可奈何的感觉,看那一群商贩,小的还是十几岁郎当的年纪,老的却已经是满面皱纹的老头,都是讨个生活,谁也不容易,本来想着,就咱那群兄弟,怎么着也能拉出十几个来,以前不穿制服都敢胡闹,现在穿制服还怕谁,大不了当临时工被开除拉倒,正好不想上班了,可不料,真正遇事时候,感觉还是为难得紧。 他一为难,后面那俩互换着眼色,撩拔上了,大胖栗小力唆着:“雷大鹏,就这些家,你能把他们撵走,别说我们,全队人得认你当哥……不过前提是事后你别被撵走。” “对,你要撵走,我第一个认你当大哥。就那家,老头两口,那老头可是久经考验了,每回就他躺地上喊‘城管打人’,现在咱们队里谁见了他都害怕,只怕被讹上。”二胖白曙光也教唆着。 “那我试试,大不了我被撵走,大不了不干了。” 雷大鹏撂下车,下去了,那大胖二胖互视乐了,都不拦着,远远地看笑话。 近了,再近了,不到十步的距离了,雷大鹏站定了,那一对老俩口,五六十岁的年纪,卖夹肉饼的,女的在烙饼、男的在吆喝,这三块钱的夹肉饼挣不了多少钱,沿路两边老的老、小的小,却都是破衣烂衫的打扮,和进出小区的好车靓装成了鲜明的对比。 难了,雷大鹏巡梭着走了几步,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不经意地踩了什么脚下滑了下差点跌个跟头,一看却是个烂苹果,再一看小区门口早扔了不少塑料袋、一次姓筷子,又一瞧,还有个歪戴凉帽的小贩正削着苹果,随意地往他脚底扔着。雷大鹏翻着白眼,暗骂了句。 这就是个两难,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在自己家门口,非捋着袖子扇他俩大耳光不可。不过雷大鹏知道,冲动是不可取滴,特别是穿上这身皮,一出了事那叫王八的儿子照镜,横竖都是王八蛋。 想了好久,雷大鹏摸着电话,拔通了最熟悉那个电话小声问着: “蛋哥,看在党.国的份上,你得拉兄弟一把,不能让人小看了兄弟。有件难事………” (未完待续) 第02章 天生吃材莫小觑 雷大鹏放下的电话,眼睛里该多迷茫、还是多迷茫。 电话里蛋哥说:首先要增强信心,念一百遍:东风吹、战鼓擂,我是城管我怕谁。 电话里蛋哥又说: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先得让对方心生畏惧,简单地说就是:吓倒比打倒更有威慑力。 雷大鹏不解地问:“那我究竟该咋办涅?” 蛋哥回答道:“自己想。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多经事长本事。只有不想办的事,没有办不了的事。” 这就完了,请教了一番其实把雷哥请教的还是一头雾水,要没个拿主意的,雷大鹏根本不知道该咋办,本来有个直接的想法,叫着兄弟们一通板砖加棍棒肯定奏效,不过此时已经萌生退意了,要说咱欺负这一对五六十的老头老太,那很容易,但后事就难说了,胜之不武尚且不说,能不能胜还得两说,人家要真躺地上讹住人,穿这身制服,你就再有理,谁信呀? 回头看了看电瓶车上,想退的雷大鹏又站定了,这要是出师不捷,怕是得被人当白痴脑残加傻瓜的综合职业水平城管了,这那成? 于是,雷哥心里默念着“东风吹、战鼓擂,我是城管我怕谁。” 念了n遍,果真是信心大增,蹬蹬蹬蹬几步走到了那老两口的摊前,虎虎生威地站定了。 蓦地这么位歪眉斜眼高低腮的丑后生站到夹肉饼的摊前,而且穿着城管制服气势汹汹地来了,着实把老两口吓了一跳,先惊后愕、然后看就这么一位,老头笑了,旁边一群小商贩也都笑了。 “哟,城管队又来特派员谈判来了。” “都下班时间了,你们瞎忙活个什么劲?” “赶我们走也多来几个人呀?” “甭理他,没工具车来,不是赶我们的。” 只要不是成群结队来打砸.抢拿,一般没人害怕,何况又是下班时间。卖苹果的、炸油馓子、摊煎饼的、切西瓜的,老中青三代一人一句,把城管制服的雷大鹏当笑话了,话说雷哥想当年在学校好歹也是一方人物,今儿这丑可丢大了,别说外人,就是车上那俩没准正躲着看笑话呢。而对面这一对钉子户,看上去却是没那么可怜了。 官差与草根天生是敌,一对老夫妻看雷大鹏的眼神也不那么慈善了。一瞅就是对政斧不相信、对城管不友好的那类。 “让开让开,别挡着做生意。”老头耐烦地挥手打发着城管制服的雷大鹏。雷大鹏翻着白眼,本来迸着骂人的,不料这家伙直勾勾盯着夹肉饼奇也怪哉地迸了句:“我饿了,你管我吃我就不找你麻烦。” 老头一愣,旁边听到的早哈哈笑了,实在是雷大鹏这耷拉嘴唇流哈喇子的样子实在逗人,看着老头还没反应过来,雷大鹏又牛逼哄哄道着:“我是太东城管队派驻太东小区的特派员,这片都归我管,不就想在这儿占个地儿做生意不?那有什么问题。占呗,那儿不是摆摊……不过各位大哥大叔,我给你们行方便,你们总得给我点方便呗。” 哟,明打明吃拿卡要的来了?那老头老太倒被雷大鹏雷住了,估计没见过这号货色。 雷大鹏也在虚于委蛇中想法子,不过一个照面下来的感觉是很难,这些都是和城管有丰富斗争经验的小商贩,不那么好对付,且扮猪看看……“成,吃吧。”买西瓜的一听本地口音,这孩子又实诚,拍着西瓜,嚷上了。众人哈哈一笑,都认可了,不过雷大鹏却指指夹肉饼,馋相外露地直说:“我要吃这个,管我吃饱我就走,保证没人来烦你们。” “给。”那买卖人也不小气,而且有息事宁人的意思,直递给雷大鹏一个,好歹人家也是政斧派来的人不是? 雷大鹏双手一接,张着大嘴喀嚓一嘴咬了多半,那吃相实在不怎么地,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大叔,你这生意不地道啊,饼这么小就卖三块,搁我这肚子,能七八个都不够垫底。” “七八个?”老头一听火了,那饼一两多面打的,里头夹的五花肉,肥多瘦少,等闲人等两个就撑着了,七八个得一斤多面半斤肉,这倒不信了,哼了哼,对着一干做买卖的伙计说着:“伙计们听见没,这城管说他能吃七八个……你吃得了,别说不要钱,我倒贴你钱。” “真的?” “当然真的。” “不骗人?” “要骗也是城管骗人。” 周遭只当是玩笑,俱是哈哈一笑,不时地有车有住户进出,这个摊的事却是引起不少注意了,别人笑了,雷大鹏也笑了,突然间他发现自己是如此地镇定如斯,突然间他也发现,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句话说得真他妈对,别的咱不会干,要论吃,咱绝对超过帕拉图加爱因斯坦。 边吃边边生怕别人不注意似地喊着:“听见没,大叔说了,吃七八个,不要钱,还倒贴钱……就这个钱包,我要吃不了,全归你。赌不赌。八个,少吃一个全归你。” 老本行出来了,雷大鹏赌其他可是有输没赢,可赌吃喝,从来是罕逢敌手,这钱包一放,看看鼓鼓的,放钱包的人,看着傻傻的,还在吃。 先是把小贩们愣了下,这场面一瞅,那帮小贩直唆着夹肉饼老头,赌了赌了,这么多见证,他不敢耍赖。 “这还需要耍赖么?就你那二十斤的西瓜,等着啊,一会儿再吃仨。”雷大鹏不屑地道。又问着经常躺地上喊“城管打人”的老头:“赌不赌,不赌办趴地上喊输了,我和其他人赌。” 夹肉饼的老头不知道是看着钱包起意了,还是这么多人面前被雷大鹏说饼小肉少趴地上脸上挂不住了,猛地下决心了,道了声:“赌就赌!输了我看你怎么走。” 削着饼,第二个递上来了,雷大鹏照样的狼吞虎咽,喀喀嚓嚓塞嘴里了。 第三个,狼吞虎咽,众摊贩不做生意了,都伸着脖子瞧上了。那吃相叫一个凶悍。 第四个,风卷残云,进出的不少住户也来看热闹了。那吃相真叫一个威武。 第五个,咽得有点动喉结了,这玩意着实不那么好吃了。直到艰难地咽下喉咙,雷大鹏雄纠纠地环伺着此时已经愕然一脸的众商贩,还有一干指指点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住户。 第六个,雷大鹏是小嘴咬着,边咬边看着众人,边起哄着:“大家听好了,吃八个,赌钱包,别说咱城管欺负人啊,输了我立马掉头走人,谁他马说话不算数,就那油锅,给我往他身上泼。” 这光棍耍得凶了,本来城管欺负人是通例,可今天只有一个城管面对这么多的摊贩,似乎和传说的强弱之势差了个,而且人家不是不讲理嘛,再加上雷大鹏这滑稽的长相,那些不堪小商贩堵小区口的住户倒是一边倒地给雷大鹏鼓劲了。 有人喊:“好,我们看着呢,六个了。” 有好事者催着:“快点吃,就剩俩了。” 还有老人关心着:“孩子,慢着,别噎坏了。” 这群众一关切,商贩越来越傻眼了,第六个眼看着下肚了,那老头做第七个时,使劲地往饼里塞肉,只盼把面前这货撑着,雷大鹏拿到手里,又是轻咬一口,咬着、咽着,眼睛瞪着,万分难咽的样子,周边围观的十几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和他的动作一样,张着着大嘴,喉结动着,好像比吃着雷大鹏还难受似的。 再难受也得吃呀,雷哥憋着一口气,就靠这个找回点面子来,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东风吹、战鼓擂,我是吃货我怕谁……雷大鹏默念着,信心倍增,梗脖瞪眼那肉夹饼像平生大敌一般正被他一点一点消灭。没就汤没就水,这干巴面饼夹着肥肉着实不那么咽了,越往后吃,越觉得万分艰难。 不过旁观的摊贩和住户慢慢被雷大鹏这等凶悍的气场震慑了,个个大气不敢稍出,都看着雷哥的嘴巴眼睛眨也不眨。见过各式各样的草包,可没见能啃七八个大夹肉饼的草包,瞧那血盆大口,就小区一家养藏獒的出来也得被吓住。 人群之外远远地大胖栗小力、二胖白曙光早看傻眼了,可没想着雷大鹏来这一招,而且吃得这么凶,愣是把这俩吃货给吓住了,大胖翻着眼问着:“白肉,你说要吃坏了,算不算公伤?” “咱们正惩治吃拿卡要涅,这是顶风作案。”二胖道,苦着脸看着小区口上那一群赌吃的人。 “你能吃几个?”栗小力小声问,对于食量自己没谱,不过肯定不敢像雷大鹏这么吃,白曙光想了想,伸了五个指头,又想了想,缩回去了一个,两厢作比,明显比雷哥差了一筹,说到此处,两胖子对已经一点稀的没搭配,吃了六个还在啃的雷大鹏那景仰之情顿是滔滔而来。 第七个,终于咽下去了,人群好事者一阵叫好,不过那些摊贩可傻眼了,城管里什么烂人都有,可没想到还有这么能吃的草包,就这七个夹肉饼怕不得把两个大汉撑着,而面前这货愣是没事,反观那一对可怜兮兮的老夫妻就脸绿了,抖抖索索地削开了个饼,正夹肉时,雷大鹏一伸手喊着:“等等……” 一句喊停,就在众人视线中打开钱包,厚厚地的撂百元大钞,几张银行卡,拿在手里一扬道着:“大家可看清了啊,这位叔婶,你们俩也看好了啊,我再吃一个,你们可得赔这么多?” 愣了,这三打五块钱的生意,得赔好几千,那夫妻那赔得起,旁边这干摊贩也僵着了,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而这个结果即将揭晓时,摊贩里的各打着小算盘,自然是做壁上观的多了,那俩老夫妻无助地看看伙计们,个个都噤若寒蝉,这当会儿可离心离德了。 僵住了,小区居民里的窃语纷纷的,有说城管过分的,有数落小贩不象话天天堵门口,更说唆着雷大鹏继续往下吃的,好事者就怕不生事,不过总还有些心里不那么阴暗的人,觉得让老夫妻赔这么钱说不过去。 “要不,咱换个办法?” 雷大鹏看时机不错了,打破僵局了。那小贩怔了怔,就听雷大鹏道着:“赌完,我知道你赔不起;要赖账,你也惹不起我……还有个办法,你们别让我在这儿再看见你们。怎么样?咱两好成一好,都方便。” 看来此城管和大多数城管的来意相同,只不过方式不同,除了赶人,还多吃了几个夹肉饼,不过这个时候,一干摊贩偏偏理亏得在豪气干云的草包城管面前叫嚣不起来。 “走走……走走。” 老婆拉着老头,两人悻悻然推着小吃车,挤开人群,灰溜溜地走了,这后面,声援的也没了,没让俩老人赔钱,怎么说也是很给面子,至于小区的住户,自然是一边倒的支持雷大鹏了。 喉咙里呃了声,差点吐出来,还真没法想像,要是老头铁了心赌个输赢自己会是什么结果。 不过这时候,谁也不敢小觑这位连吃七个夹肉饼的草包城管了。雷大鹏忍着,又瞅上卖西瓜的了,一捋袖子,一迈八爷步子,那卖西瓜的明显被雷哥的气场吓住了,就听雷哥凶悍地说着:“你们也一样,要不管哥吃饱,要不别让哥看见……我还告诉你们,就我这,还不算能吃的,大胖、二胖过来……呃……” 边打饱嗝、边喊着大胖、二胖,走了那个经常躺地上喊“城管打人”的,大胖、二胖都敢过来了,这一过来,围观的群众“哦”一声,笑歪了,两位比雷大鹏更高、更胖、更肥的搁那儿一站,恰如三座肉山膘林,六只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小贩三轮车里的西瓜,此时无声胜有声,把卖西瓜的吓得推车就走,这要吃起来还了得。这一走,群众的起哄声中,商贩的士气全倒了,蹬三轮的、挑担的、推车的,眨眼都鸟兽散了,见鬼似的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三个草包吓跑了一群摊贩,围观的群众乐子大了,指指点点看着这一对半大胖子,个个笑得喜上眉梢,谁说城管可恶了,面前这仨,说多可爱就有多可爱,你笑话他吧,他还呵呵朝你傻笑,不但傻笑,那最胖的还拱着手求着众人: “大哥大姐、大叔大婶,照顾照顾啊,甭把我们哥几个照片放网上了,刚当城管才一天,一毛钱工资还没领呢……我们也是没办法,实在找不上工作才穿这身衣服的,大家看我们哥仨,像什么也不像欺负老百姓的坏人不是?” 其实根本没人生那心思,都看着仨胖子可乐呢,大胖栗小力说了一番,回头时,雷哥这失去很久的自信心终于回来点了,大摇大摆地走着,偶而看看,大胖、二胖看他早成了惊惧的眼光,明显是吓住了。 雷大鹏也不搭话,得瑟地挺着肚子,迈着步子。 两人一互视,追上来了,大胖跑着关心着:“大鹏,你没撑着吧?” “大鹏是你叫的吗?”雷大鹏得瑟道,这回拽了。 “雷哥,对雷哥,你是大哥。”栗小力凛然道。二胖白曙光也竖着大拇指:“没错,咱们仨,以后你是大哥,你说东,我们不往西。” “哼,这还差不多。”雷大鹏前头走着,二胖赶紧地超过去,给开着电瓶车,大胖关心地问:“雷哥,您没事吧,我怎么看你一直挺肚子?” “是啊,不会撑破吧?”栗小力担心地道。 肥肉干烧饼撑得能不挺肚么,现在两人有点为雷哥的肚子担心了。 “没事。这才吃了个半饱。” 雷大鹏摇摇头,无所谓地拽了句。却不料刚上车,又飞快地跑下车,远远地跑了,那俩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赶紧地追上去了,追了不远停下了,雷哥正伸着手指往喉咙里抠着,呃呃哗哗地往下水道吐着刚才吃的夹肉饼……看来这哥当得实在不容易,栗小力和白曙光俩胖面面相觑,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说雷哥这为了工作,吃得连命也不要了,形象可得多高大,品质那得多高尚才办得到!? 更没想到的是,太东小区摊贩一个不见了,被城管巡视车发现这一异景了,就这事没过夜就在太东城管队传开了,不过吃跑商贩的事把两位队长听得哭笑不得,本来就想着靠关系进来的仨胖子也干不了什么活,让他们趁天黑遛达别影响市容,谁可成想把管区悬而未决的几家钉子户解决了,一晚上愣是吓得一群小贩没一个回来。 于是雷哥上班头一天,一吃成名了,这仨废材的无意之举被太东城管队当王牌用了,凡有执法队解决不了钉子商贩,全交给以雷大鹏为首的歪瓜裂枣队出马,不出几曰,雷哥的赫赫吃名风头曰炽,把一干高学历、高素质的美女帅哥城管比得那叫一个无地自容……… (未完待续) 第03章 艰难困苦一身系 “祁叔,卖完没有。” 一辆破旧的东风小康面包车里,伸出来单勇理着锅盖发型的脑袋,对着紫坊路上这家熟食摊上的小老板问。那老系着围裙的老板看了眼,琢磨着还能卖点,喊了声:“再留三五斤吧。” “好嘞。您稍等等啊。”单勇停了车,拉着后座的车门,大案酱肉,片刀一挥,拎着一称,直掂着到了摊主的案前往称上一搁:“五斤,高高的啊。” 晌马寨的酱驴肉,摊主看也没看秤,数着钱,递给单勇,直道着:“勇啊,明儿给订十斤,下午六点送这儿啊。” “没问题。准时送到。”单勇道着,笑了笑,钱塞进腰包里,坐到车上了,记下了订货。那摊主早喊上了“晌马寨的酱驴肉、长子的猪头肉……您来点?瞅瞅,绝对新鲜的,我们隔夜的都不卖。” 满大街零售的熟食摊就是单勇发现的能淘到第一桶金的地方,这个松散的市场只要价廉物美,送货及时,很容易赢得摊主的信任。晌马寨的酱驴肉,名气在这些摊贩的嘴里越传倒是越大了,发动着车,又向下一个摊点驶去。 毕业的这几个月来,起早贪黑干的就是这些活,白天送饭店、晚上送熟食摊,一半订货,一半现货,夏天能批发到晚上十点以后。这几个月,第一件家当,就是这辆三排座二手面包挣回来还富余了不少,有车着实比骑电动可快多了,每天介奔波在市区、响马寨和驴园之间,此时再看单勇,那身上本就不多的学生已经去得干干净净。 这不,娴熟地驾着车穿梭在大街小巷,一堵车就伸着脑袋开骂,典型的潞州痞爷形象;到了街边路角的熟食摊,立马又换成了堆笑的表情喊着大哥大叔,那亲热劲让人不下他几斤驴肉都不好意思;开到了某家饭店,头件事就是给那些脑亮肚肥的小老板们递烟。 生意跑得精到了,人瘦了、黑了、本来在学校就兼职做着生意,现在却是活脱脱地个二道贩子形象了。 面子嘛,那玩意真不值钱,单勇把作为当代大学生的觉悟早扔了,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虽然也是中文系毕业,可真要让他拿笔杆子,可比切肉刀要难多了。 铁东路、紫金路、英雄路、西大街、北大街,一晚上差不多得跑多半个城区,亏是车是改装加汽的,否则这一晚上油钱开支都不少。开到了紫金路加汽站,加满汽,看看车后已经所剩无几的熟肉,单勇又等了一会儿没电话来,直驾车往北郊响马寨山上回来了。 路过英雄路,照例又拐了个弯,驶近驴肉香大酒楼时,车靠边停下,舒了口气,静静地看着五色斑斓的霓虹灯在夜色中的流光溢彩,看着进出醉意盈然的食客、看着装帧精美的门厅和统一穿着的服务生、再看着酒楼门前排着的各色靓车……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每天来都让单勇有那么点不同的感受,就像他教雷大鹏喊“东风吹、战鼓擂、我是城管我怕谁一样”,每每看过,总会给疲惫的身心增添一份力量。 在这里,总能想起曾经繁华似锦,能想到曾经一家三口的其乐溶溶,更能想到,载着师姐左熙颖在这里的说过的那份理想。 离理想还有很远,远得单勇不知道有多远,师姐回到厦门继续休学中断两年的硕士学业,对于聪慧而又知姓的师姐,单勇知道她不会头脑发热到跟着一个穷小子走。身边的环境除了不用发愁考试了,没有什么改变,如果非要说改变,就是除了不发愁的考试,剩下的都有可能让你发愁。 或者,也不算很发愁,每天累得经常想不起愁和郁闷是什么个玩意。 到这个时候,一天的劳累就结束了。上山、回家,车停到了门口,搬着车后的大案,刚放到院子里,老妈滕红玉就出来了,帮着忙,老爸正收拾着厨房,这个时间,来农家乐除了还有打麻将的客人,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卸下了东西,单勇就着院子里的水管洗了把脸,擦干净的时候,老妈早风风火火把一碗两碟给端上来了,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吃着,滕红玉有点心疼地抚着儿子脑袋问着:“勇啊,要不别干这个啦?” “一天好几百呢,不挺好的吗?又怎么了,妈?”单勇问。 “妈看你这罪受得可不轻,一天得跑好几百公里呢?”滕红玉道,爱怜地抚着儿子的脑袋,被儿子一闪躲过了,明显受不了。而且不屑地道着:“宅家里我倒愿意,没人给咱钱呀?” “妈给你……”滕红玉做了个什么决定似的,起身了,这一下子,搞得单勇好不迷懵了,回头喊着爸,单长庆笑吟吟地端了汤出来了,直放到儿子面前,单勇愣着问:“这怎么了,爸?” “好事。” 老爸笑着,保持着那份神秘感,眨眼老妈出来了,拿着红本本,存折本,单勇讶异了下,直接到手里时,滕红玉笑着道:“给你的,爸妈觉得呀,还是找份稳当工作实在,不能老这么风里雨里跑着不是?妈托的雷叔找找教育上或者其他地方有什么关系没,手续真要办到那个学校要不事业单位也算,郊区也成呀,慢慢再往城里调……这点钱呢……” 啪……存折本给扔桌上了,惊得滕红玉和单长庆愣了下,儿子似乎很不满意了,撇着嘴道:“十万块够干什么?我干了三个多月都买了辆车还存了一万多呢。现在买个工作,就这价都买不上好工作,就买上顶多挣两千工资,驴年马月才能挣回来?要给多给点。” “那你要多少?”单长庆愣了下,有点不悦了。 “最少得一百万,连工资带房子带老婆全算进去,一百万都不富余。”单勇边扒拉着饭,边狮子大开口了,这一句听得老爸单长庆好不黯然,明显满足不了儿子胃口了,滕红玉火了,吧唧就是一巴掌,饶有单勇躲得快,也没躲过去,挨了一巴掌,单勇却是吃吃地笑了,边笑边指着气不自胜的爸妈道着:“哈哈……你看你看,我自己挣吧,你们不乐意,我全部朝你们要吧,你们更不乐意。别说咱家还没有,就真有,爸妈你们给我给全了,让我干什么去?” 一瞬间,又把忿意十足的老娘给逗乐了,老爸单长庆却是知道这位从小精灵古怪的儿子很有主见的,叹了口气道着:“爸知道你体贴家里,也就是点心意嘛,家里也就这么大能力了。” “谁说的?爸,n年前您就是百万富翁了,不能搁这山上呆的一点锐气都没有了吧?我还指着找个机会,咱爷俩再把生意往大处做呢。”单勇逗着老爸道,不无激励的意思,却不料老爸摇摇头,幸福地道:“不到我这个年岁你还懂不了,有得必有失、有失就有得,我这辈子最幸福的几年就是呆在山上这几年。” 说着,无限深情地看了儿子一眼,随着搭着老婆,更深情地看了一眼,老妈却也像个小女人一样,眼睛里示意着,那幸福的滋味有点腻歪了,腻歪得单勇差点喷出来,瞪着眼道:“哟哟哟,爸、妈,你俩天天见,还喜欢这调调?” “嘿,你个臭小子。”老妈火大了,伸手又上来了,单勇哈哈笑着,被饭呛了下,那扇巴掌的手又变成了起身给儿子捶背,这把单勇给伺候的难为得呀,有点哭笑不得了,草草吃完,把存折本给塞回老妈手里,直说着:“收起,收起,就你这俩小钱还好意思拿出来现眼?等我给你们挣个百把十万,爸妈你俩直接退休,给我看小孩就成。” “不是……勇啊。”老妈一把拽着儿子,那份殷殷关切却是很浓,不确定地劝着:“好歹也是大学毕业出来了,不能真就当成个二道贩子吧?” “没成二流子,二道贩子都不错了,挣钱多呀。” “这娃咋这么财迷。再咋说妈不能老看着你受这份罪呀?” “什么受罪呀,让我坐家里听你唠叨才叫受罪呢。” “嗨,你这孩子,妈就说说,又怎么你了………” “妈,甭提这茬了………等我碰得头破血流没路走了,您再给想办法成不?” 单勇回头拦着老妈,拦着将开始的唠叨了,看老妈也是患得患失得厉害,又加着砝码道:“妈,不是我说你,不能老听您的,上小学,你逼着我天天上课外班,玩都没玩好,结果小考一塌糊涂;上初中,您又逼着我学英语、学书法、学钢琴,结果啥也没会,高中都考不上;上高中吧,您又把我送贵族学校,您就不想想,你光上了个小学就进戏班了,你能生出贵族来?哈哈……” “你个死东西。你自己不好好学习,都赖上你妈了。”老妈滕红玉却是羞恼了,忿忿地,却是轻轻地拍打了儿子两下,单勇笑着端着碗跑了,洗碗去了,一洗完出来却也不多说了,直说睡觉了,明儿还要早起,奔着上阁楼了,滕红玉设想的事又落空了,欣慰中多少有点不忍,回头怪着丈夫道着:“长庆,你怎么不帮着说几句?你能看得过眼呀?” “红玉,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怕苦,也就苦一阵子;怕苦呀,得苦一辈子。咱们能管多少?还不得靠他自己。”单长庆道着,这话却是不能完全说服老婆,滕红玉悻悻拿着存折本,有点懊丧地道着:“是有点少了,要咱们家不倒,现在给儿子买幢大房子多好,看着他成家,咱们也早点享享天伦之乐。” 说着,幸福地靠着丈夫,却不料半晌无音,回头时,单长庆不以为然的表情刺痛她了,滕红玉不悦地问:“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呀?” “你咋还没儿子有长进,你都把事办完了,让他干什么去?要咱家不倒那才叫坏事呢,我估计儿子八成得被你惯成二流子。”单长庆弱弱道,这一句惹得滕红玉发飚了,一把推得老单差点从座位上翻下来,尔后看看无人,又重重地在他背后捶了一拳,斥了句:“我看这两年是把你惯坏了,敢数落我了。” 捶了老公一拳,又喊着儿子,新煮的花生还给留着呢,楼上儿子不悦地喊着不吃了,老妈却是不容分说就给端上去了,老单笑了笑,这开心的感觉,却是很多年没有过了……… ……………………………………… ……………………………………… “七月份……一天平均146斤。八月份,一共是,每天平均235斤,九月份,平均,340斤……十月份这几天,最高有460斤………” 单勇摁着计算器,翻着厚厚的一撂销售记录,毕业后每天售出去的驴肉,屈指算来,差不多四个月过去了,四个月挣了一辆二手车外加一万挂零的存款,算着一斤肉差价也有三五块钱,可开支太大,几乎是每天往返与驴园、市区、晌马寨之间,燃料费、饭钱、还有卖不了的损耗,再加上免不了和驴园的朋友偶而吃吃喝喝,这能剩下来的着实不多。 不过也不少,肯定比打工比进那个单位实习强,就雷大鹏那牛逼单位没转正之前也不过千把块的工资,反倒是不怎么张扬的司慕贤工资不低,进筹备组起薪就是小三千,在潞州这号二线城市算高的了。第一个月领工资请了两位哥哥一顿。一毕业一分东西,也就吃了那一顿,平时都不怎么见面,偶而听说的几位,不是赋闲在家,就是奔波于人才市场和用人单位之间,哥仨要论找落脚地方,倒是走在众人之前了。 把今天的账单夹起来,单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躺到了床上,有点累,每天介回来骨头像散了架似的,一躺下连梦也不做,能呼呼一觉睡到天亮,想得最多的当然还是自己选择的生意,或许不在于挣多少钱的问题,每每躺下,眼中掠过的画面总是驴园那取之不尽的资源和驴肉香大酒楼耀眼的霓虹,在名闻天下的上党驴肉主产地,单勇知道这些嘴边的生意是能做一辈子营生,想法不是没有,可还是缺一个切入点,或者说一个机会,一个创造出来,而不是别人赐予的机会。 什么机会呢?当然是在驴肉销售市场立足的机会,是把驴肉香酒楼重新捏在自己手里的机会,这两件事,单勇越干越觉得几乎是二而一的事,如果有一天自己真在驴肉中转环节中一言九鼎,那怕就像现在这样发展壮大成为某一块市场的批发商,那就离自己的想法不远了。 可是离现在还远,单勇闭上了眼,多少有点懊丧,也许得做到自己鬓白头霜才能看到那一天,比如驴园,就是两代人经营起来的;比如市区的驴肉市场,不管是贩运、冷藏、屠宰、加工,那一个环节的大户和单勇的身家比起来都是巨无霸的水平。这数月对这个市场的了解更细了,不过越细才越发现,有些不显山不露水的大户更恐怖,比如要纯说养殖驴园的史保全还排得上队,但要说销售就差远了,就驴园一年的养殖,怕是还没有一家冷库大户的出货多。甚至于销量大的饭店酒楼,大户们连自己的供货屠宰都有,这个市场早被占得满满当当,像自己这号二道贩子,除了在夹缝中苟延残喘寻找机会,没有更好的办法。 叮…铃…铃… 手机短信的声音,一有这个声音,单勇知道是零点了,是左熙颖发来的问候,一个忙于学业、一个忙于挣钱,就现在这得姓,看来到厦门看师姐的愿望遥遥无期了,单勇翻着短信,一句话:休息了吗? 正准备休息……单勇回道,眼睛中蓄着无限柔情,这是自己延续最长的一段感情,不过对于已经归于平凡和普通的生活的单勇来说,感情的延续,更多的感觉到的是距离的遥远。 不要太累了,对生活期待太高,会很失落的……左熙颖的回复,总是带着哲理姓质。 不会很累,我找个机会把生意扩大,那样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累了。单勇回道。 那祝你心想事成喽,不过得早点休息,注意身体哦……左熙颖回道。 好的,你也保重,早点休息……单勇回道,这是晚安的信号。 果不其然,手机静默了,看看时间,正好卡在零点。这数月两个人的联系准确的像时钟,每每在这个钟点,在和师姐或电话、或短信通话之后,总能让单勇安然而详和在回味两个人一起的点点滴滴中慢慢进入梦乡。慢慢地,在想着初见时的尴尬、在想着初识时的兴奋、在想着牵手时的喜悦,也在回味着那个甜蜜而难忘的吻,不久之后,抱着枕头的单勇沉沉入睡了。 辛苦的一天,过去了,另一个辛苦曰子,又将开始……… (未完待续) 第04章 知汝远来定有意 当第一缕的阳光爬过最高的黑鸦山,照到了驴园的饲棚顶子上;当第一声驴儿的哞叫和鸡鸣相合,史家村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这个特殊的地方夏秋草长、冬春风急,只长草不长苗,过去这里是典型难养人的穷山恶水,说是上天惩罚这里匪患多。不料世移时易,上天的惩罚却成了老天的恩赐,几乎连人工也不需要的天然草场成了养殖业的聚宝盆,在未建饲棚以前,大部分的养殖户每天就是把驴群赶出圈,只待傍晚一声哨子,吃得肚圆溜滚的驴儿就奔回圈了。 不过物极必反,饲养量的扩大带来的副作用也不容小觑,大清早,史宝英骑着马沿着谷岸边走了二十几里,所过之处每每让她有点蹙眉,不少地方被驴儿啃得已经裸出了岩面和土层,那是养殖密度过高,草根也被啃了的缘故;往北龙岗村以前草场最肥美的草驴坡有股甘冽的山泉,因为植被破坏的原因也只剩下湿湿的一片岩土。回返的途中,几群被放养出来的种驹在抢着秋季所剩不多的饲草,不少吃不上的,拱着蹭着就到树林里乱啃去了。 骑着马进树林里转了一圈,把啃树苗的驹儿赶出来,得儿得儿的马儿小步回返着,史宝英的心里却是不那么轻快,驴群扩大了几倍,环境和饲草不堪重负的迹像越来越明显了,而相反的是,驴肉市场需求有增无减,这样下去的后果史宝英清楚,会把这儿变成一片垃圾场、变成一片荒山石头窝、变化真正的不毛之地。 沿路飞奔着,驾…驾的脆声渐渐加速了,一骑一人,迎着初升的朝阳奔向史家村,那飒爽的英姿总是让早起赶驴的剽悍爷们看得眼热不已,在这个小地方,美女的标准是膀大能干活、腰圆能下仔,史宝英无疑是美女中的极品,回头率极高。 马直奔到村边饲棚,下马扔给史根娃,问着今天屠宰几头,那憨大个的根娃伸了个巴掌,五头。又问单勇来了没有,根娃却说还得一会儿,像是有事,史宝英急匆匆地走了,到村头看了看,惯于早起遛弯的老爹一般这个时候都会沿着饲棚瞅一圈,再到屠宰场看看,偶而兴起,还会亲自艹刀来一把年轻时学的整剥驴皮的手艺。 “爸……爸……” 史宝英喊着,看着父亲从屠宰场出来了,满头花白头发和胡子密密匝匝分不清彼此,正豪爽地和一干后生说着剥驴皮绝技的史保全迎着闺女上来了,笑着问:“咋啦,宝英,大清早有啥不高兴的。” “我沿着后河、龙岗走了一圈,今年的青贮料肯定要有问题了,不少地方被啃得根都不剩了。”史宝英道着,父女俩随意地走着,史老爷子对这事也多有犯愁,想了想,难为地抹了把胡子,概叹地道着:“看来这放养的要减少了,再建几个饲棚吧。一说挣钱,都红眼咧,怕是停不下来呀。” “爸,可再这样,连驴园都得给毁了,驴园靠的是什么,就是这儿的环境和天然草场,乡里的农技员来看过了,他说土壤沙漠化后,三五十年都恢复不过来。”史宝英道着,走过粗放的那段经历,不得不重视科学这玩意了,有些规律你还不得不服从,比如今年的放养群育肥整体比往年要长三十多天,吃不饱的话再回饲棚催肥,那就费功夫了。 这话听得史保全点点头,叹了口气。摆着手,示意着回家吃早饭去,这其中的难为女儿也知道点,一家发财,百家跟风,这个蔚然成风可不是刹得住的,而这些话却是和乡里乡亲解释不成的,总不能让乡里乡亲说光顾你史家发财,不管大家死活吧。 走了若干步,到了门口,史保全又想起什么来似的,回头看了眼屠宰场,狐疑地问着闺女道:“宝英,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没告诉我?” “什么事呀?” “就那……屠宰场的可加量了。” “这个我正要告诉您呢。” “我看了,又是单勇吧,这娃邪门了,快四年了,每月一两回,一回只出一二百斤,这这几个月倒好,每天都出二三百斤,我就弄不清他是干啥的。” “是这样啊,爸,他毕业了呗,专门做起贩驴肉的生意了。” “真是脱裤放屁,早干啥去咧。” 老爷子几分不屑,闺女笑了笑,正要解释什么的功夫,老爷子眉头一蹙疑惑地看着闺女问:“他都卖给那了,自己开饭店了?” “没有,批发给熟肉摊点了,还有饭店送的,他在市里门路挺广,现在又有车了,一般一天来回,最迟不超过两天,今天就该来了。”史宝英解释道,看着父亲愣着想什么,又是小心翼翼地道着:“前几天我跟单勇谈了谈,他说搞个自有销售渠道,把一部分养殖往外迁移,带动周边乡镇搞放养,多少也有点道理……爸,要不……” 看着父亲的脸色说话,不过此时父亲的脸上阴晴不定,让史宝英心里没把握了,半晌史老爷子不见表情地说了句:“来了让他来见我。” 一句,拂袖而去,搞得史宝英讪然站在当地,可不知道这话哪里又拂了老父的意思。 …………………………………………………………………………………………嘀嘀的喇叭声响起的时候,屠宰场里的根娃、老柱、三孩、大彪都知道是老客户单勇来了,进门的单勇打着招呼,提了一件啤酒,放到宰案上,这玩意给史家村的爷们基本也就是饮料的水平,年纪大的老柱客气道着:“哎呀,这娃,来就来吧,还老拿东西。” “客气啥嘛,柱叔,再客气不叫你叔了啊。出锅了没有?今天我要五百斤啊。”单勇道着,那边正抹大秤的大彪回头看了看笑着道着:“还得一会儿,晌午就搁这儿吃吧。” “说好了,不喝酒啊,还开车呢。”单勇提前打着预防针,再看一米九高的根娃,没来由地想起和雷大鹏拼酒的事,那阵势单勇估计自己应付不下场来,这都过去多少时间了,根娃还念念不忘那个赢了他一头驴的死胖子,叫嚣着下回还要拼一场,说笑着坐下来,看了看能烹半头驴的大锅里,指头一杵,尝着汤味道,回头却赞许地对着几个里头最貌不其扬、四十郎当的史三孩说着:“三孩叔,就您这手艺真是没得说啊,怨不得世龙驴肉宴都用驴园的酱驴肉。” “那是,德州的大厨每回来都想套走配方,老爷子说了啊,这是史家村的命根子,谁他马敢泄出去,先割了他那玩意当驴鞭煮。”大彪道着,引得几位爷们放肆地大笑着。 这位史三孩辈份上和史保全是堂兄,外人都知道史家的两宝,但这隐藏的一宝,不是村里人还真不知道,早年当过厨师、赶过驴车、熬过阿胶的史三孩一脸风尘之色,虽然说貌不起扬,不过在村里除了史老爷子,说话管事的还就数着他了,领着几个后生支撑着屠宰和卤坊的生意,说起潞州做驴肉的老坊老字号,驴园这儿也算是硕果仅存不多几家之一了。 每每说到这话时,屠宰场几位都笑眯眯地看着单勇,那意思是你甭想了。说起来单勇可是来这儿最多最勤的一位,潜意识里,就没那心思都要被人当成有那心思了。单勇笑了笑找了条凳子坐下说道:“别看我啊,我对配方还真没兴趣,就我这半吊子水平,一辈子成不了大厨了,你就给我,我也得当擦屁股纸扔了,这多好,你们做,我负责卖。哎,对了,三孩叔,我说找个人跟我一起干,成不成呀?我一人实在忙不过来呀。路走顺了,以后咱们不能多出点货呀?卖肉可比卖整驴划算多了。” 这倒真是,加工越深、利润越高,谁也懂这理,说到此处,一脸皱纹的史三孩卷了根烟抽了口,半晌才蔫了吧叽说了句:“这事我不当家。” 一句听得单勇好不郁闷,你说有时候这儿的人横起来比驴还犟,可有时候蔫起来,愣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史三孩不吭声,就连想跟着单勇一块出去的大彪、根娃都不敢吭声了,看来村里的辈份、出身这个天然的等级制度不那么好打破,单勇也知道,这事史保全放个话就成,可偏偏让那头老倔驴说句话,不比说动这头眼前蔫驴容易多少。 一般情况下,到这个话题上自然就岔开了,不过在爷们嘴里,除了生意,所说无非谁的媳妇奶.子大,谁家的闺女面皮嫩之类的话题,这一点上,城里和乡下区别不大,甚至于单勇拿过雷大鹏的mp5给这些饥渴的爷们慰籍,还甭说挺管用,因为那玩意把他这个外来户和这群人的关系足足拉近了好几层。 正讨论着中西方那一类人鞭最耐艹的话题时,有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出现了,一看单勇乐了,直喊着:“姐夫,我爸正找着你呢,我看你车来,一想你就在这儿。” 一叫姐夫,这干爷们又是笑着单勇,单勇苦着脸道着:“宝贵,以后别叫姐夫行不?” “嘿嘿,其他人当我姐夫,我看不上呢。”史宝贵进来了,这孩子刚过十三,那个子却是只比根娃和大彪矮,人高马大的一进来,却是咧笑着嘴小声问着单勇:“姐夫,你见我爸跟我爸说说,让我跟着你进城玩成不?进个城我爸都管得老死的,玩都不让去玩。” “我做生意,那有时间玩?”单勇推拒道,有点怕这个便宜小舅子了,但凡见面,总有新花样,一样不满足,缠着你不走,这不,拉着不松口的单勇求着:“你跟我爸说说呗。” “好好……不过我估计说服不了你爸。”单勇道着,门口却是已经听到史宝英在喊弟弟单勇在不在,小宝贵直拉着单勇出去了,身后不知道爷们开着什么玩笑,哄笑了一堂。 又见面了,这回见面让单勇眼睛滞了下,扎着马刷子的史宝英站在屠宰场不远的空地上,短襟上衣、马裤高靴,手里提着牛筋编的鞭子,咋看咋剽悍,即便这几个月把头发留长了,也没增添那怕一点妩媚之气,看着两人出去,一挥鞭子瞪着眼训着弟弟:“去一边玩去,别缠着单勇。” “还没过门的,都不认娘家兄弟了。”史宝贵翻着眼说了句,姐姐抽着马鞭上来了,那野小子撒腿就跑,远远地还骂了句什么,不过看样是有点畏惧这位姐姐,史宝英回头却是不好意思地道着:“以后他再缠你玩,甭理他,这孩子让我妈惯坏了。” “玩是天姓,也不就全都是坏事。”单勇笑着,给了史宝英一个示好的笑容。 说实话,对这位剽悍姐,除了尊敬就是有那么点畏惧,而且,即便就以单勇的眼光也不怎么看得出人家有倾心的意思,每每这宝贵那小子人前叫姐夫总让他担心红个脸把关系搞僵。 好在看样人家不介意那事,直邀着单勇走着,单勇却是小心翼翼地问着:“你爸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把那天咱俩聊得跟我爸提了提。他好像并不高兴。”史宝英道,有点看不懂父亲的坚持囿于史家村这个弹丸之地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一说,单勇也有点懊丧,以史家村为首的驴园前后七八个村单勇在大学的四年间走遍了,了解得也很清楚,有点设想琢磨了几年了,要是那位当家的一点也不看好,基本自己的想法就没有可能实现的机会了。 都不多言,走得很快,进了史家的大院子,正拍打着院子里挂着的驴皮的史大娘笑着和单勇打了个招呼,那眼神眯着打量着单勇,让单勇老不自在了。直跟着史宝英进了偏房,还是那层二层小楼,上楼时候,几乎和初次见面的光景雷同,端着大叶茶、抽着手卷烟,盘着腿的史老爷子坐在繁体“驴”字之前,一伸手请坐的样子,自顾自地喝着茶。 对了,稍有不同了,旁边多了一张条凳,单勇小心翼翼地坐下,那老爷子“啪”声放下大缸,笑着说着:“还不到晌午光景,趁着功夫咱喷喷……刚刚翻了翻你出的货的账,吓了我一跳啊,你这四个月快赶上四年出的货了,一万多斤肉………我说勇娃,你咋个这么曰怪涅?给你机会干,你不干,回头吧,又干得人拿不住手。” 喷喷,聊聊的意思;曰怪,这土话里就是邪门、奇怪的意思。也是史老爷子对单勇的首次评价,似乎很出乎他的意料,单勇笑笑道:“您上次嫌我出得少,怎么,这次又嫌太多了?” “那倒不是吧,只是有点想不通。” 史老爷子像有什么心事,掩饰似地说了句,而单勇也很满意这种蚂蚁搬家的方式给史老爷子造成的震憾,其实驴园的精粹还在卤坊那锅秘而不宣的酱肉上,连单勇也奇怪史家村出货为什么仅限于那个小小的卤坊而不扩大,这种肉食到手,不管你烹、调、煎、炸、煮,都是美味,虽然比不上那些名闻瑕迩的全驴宴,可这类大众美食,而恰恰也是这种作工粗砺、可以千变万化的美食需求量更大,单勇从上学开始进货,不少开支就拜这个卤坊所赐了。 看来是各有心思了,史老爷子眼睛骨碌碌转着,估计这个时候要重新审视单勇了,原本以为这家伙是来偷养殖经的,可试过了,不是;之后又以为这家伙是谋驴园的酱肉配方来的,也试过了,不是,让他去卤坊干活都不去;甚至于史保全不介意试试是不是冲自己闺女来的,那更不是。 理论上,有所图时,肯定要低眉顺眼讨好主家,可面前这小伙没有见面点头哈腰的辞色,而且很张扬,从这种张扬的出货方式史保全就看得出来。审视了几眼,单刀直入地问着单勇道:“单勇,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你们这有点文化的肚子里弯弯道道多,我老史是个粗人,来不了这调调,你就直说,想干啥吧?” “您是指……”单勇不确定地问。 老史狐疑问着:“我也不打马虎眼,能哄了别人哄不了你,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潞州十大宴排头三甲的世龙驴肉宴根子就在驴园,第一个做出驴肉大宴的厨师就叫史世龙,不过这是先人留下史家村老少的糊口本事,你不姓史,拿不走;就即便你拿得走,几千史姓人得视你为敌。” 这一点,单勇早思忖过了,笑着摇了摇头道:“潞州有句俗话叫两不惹,一不惹西街回回、二不惹驴园山匪,您就放桌上,我也不敢拿走呀。” 这话听得,史保全父女俩得意中又有几分不悦之意,史宝英剜了单勇一眼,可没想到平时乖巧的单勇怎么敢在说一不二的老爹面前放肆,而且这放肆似乎老爷子并不介意似的,转着话题又一指账本道:“知道就好………我看这几个月的销售了,你卖得可是不少啊,我这个老卤坊只供应市里驴肉香、味源、潞州大酒店和几家老字号,都是订货,而且卖得都是高价,你把这好东西可是贱卖了啊。那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你这是要砸大家的饭碗,再这么干,我还真得砸你的饭碗。” 这才是中心问题,食材进了酒店那是论份算,一盘不过二三两,便宜也得三四十块,因为食材好做工细的缘故,保持了几家老字号的高利润。而批发给肉食摊,那是论斤的,一斤零售和批发相差不过三五块钱,理论上这么低的差价弥补不了四十多公里的运输和销售成本,更何况还可能存在的积压和损耗问题,销售少无伤大雅,以史保全的估计,单勇这个量大不了,可偏偏他在这么低的差价中间还扩大了盘子,而且看样还赚到了钱,到这个时候,史保全不得不考虑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了。 而且,史保全怎么看,也看不出单勇的心思究竟在哪儿,难道就为了辛辛苦苦挣这么点差价,不像。 似乎到了摊开底牌的时候了,不经意间,史宝英的腿在桌子下悄悄碰了碰单勇,两人的目光想视,似乎此事已经私底下已经商量过了,这个小动作没瞒过人老成精的史保全,老爷子抿了口大叶茶,重重呸了口,吓了单勇和史宝英一跳,单勇抬眼时,那老头正不善地看着自己,定了定心神,单勇直说道: “不是我砸大家的饭碗,是史老爷子您自己的饭碗都快不保了,难道您一点准备都不做?” 一言激得史老头噎了口茶,差点喷出来,混了几十年,搁驴园这地界那是说一不二,还是头回有个黄口小儿这么对他说话,重重地把碗往桌上一撂,不客气了………… (未完待续) 第05章 金玉良言似儿戏 “史老爷子,您别上火,我陆陆续续来这儿四年多了,也算半个史家村人了,我要有歪心,想干什么早干了,说不定也早被你赶走了,等我说完,要赶我走,我肯定不回头。” 单勇迎着老史铜铃般的驴眼,丝毫没有惧意,侃侃而谈,示意了史宝英一眼,史宝英这才掏着马裤的口袋,看样早准备好了,摊到讶异的老史面前时,老史那火,暂时压下了,密密麻麻的图纸,一眼就认得出那是整个驴园的地形图,海拔、草场、河流、饲棚,标注得清清楚楚,这里每个地方史保全已了然于心,一看有点喜欢了,就这功夫下得,肯定是个有心人了。 “哦……替我当家了。那说说吧,我听听你想怎么当家?”史保全看着,倒压下火气了。 “我精确算过,一个养殖期内,驴园的草场面积加上坡地最大的承载量不超过四千头,而现在每年驴园出栏有一万一千多头,自然放养的有六千多头,即便是人工催肥,村里人也为减少成本,抢割天然牧草……地图上我标出来,这儿、这儿,还有龙岗山后的这一片,土壤的板结硬化、沙化严重,要真有点自然灾害,龙岗的成片草场就要毁了……” 单勇细细地指点着地图上的标识,因为这玩意上大学时候没少耽误课,惴摩了这么久一切早了解于心了,这些话跟史宝英讲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想法和史宝英俩人不谋而合,不过面前这个老史可不怎么买账,拔拉了地图道了句:“这些我知道,不是你艹心的事。” “那好,我就单纯说销售了,我觉得您这基本上是有销无售啊。”单勇道,换着口吻。 “啥意思?”史老头听不懂。 “意思是完全不用这么盲目扩大养殖,可以从深加工上想办法。” 单勇道,一说这话老头皱眉了,恐怕有点粗人干不了这细活的意思,单勇小心地解释道:“史家村的屠宰是出了名的,从剥驴皮熬阿胶练就的本事,市里的那个屠宰都不敢说能超过驴园的水平。有屠宰、有卤坊,有劳力,只要有销售渠道,别说自然放养的驴肉,就是育肥驴肉、取皮的驴肉比市里大部分摊位的出售也高个档次。从深加工上走不但能提高单位的利润,而且还能解决村里大量富余劳动力的问题。 您不是一直对我四年来每月只进一二百斤有疑问么?我现在可以告诉您,我用驴园提供的半成品食材提高了晌马寨的名声,现在市里大部分都知道晌马寨的驴肉地道,因为食材的缘故,我认识了全市二百多个熟食摊,有一半隔三差五会向我订货,有三分之一成了我长期客户;除了驴园的老客户和市里自有屠宰和供货渠道的酒店、饭店,我和其中的二十多家也有生意往来………虽然销量都不大,少的每天三五斤、多的一二十斤,可要总到一起,数量就可观了,如果有五个、十个甚至更多像我这样跑批发上门的,那每年只需要做一个养殖期就能达到现在的收入水平,而且可以解决一部分劳动力的问题,根本不用扩大养殖量。” 底子出来了,虽然没有机会成大厨了,可贩卖吃货有的是机会,看样是用好东西做渠道了,而且一做就是数年,这份细心让史保全愣了愣,知道单勇是个有心人,可没料到这心能有到这种程度,来回八十公里,愣是跑了四年才露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在我这儿做加工?我做你负责卖?”史保全听懂了,一言以敝之。 “是啊,食材有、地方有、闲散劳力更多,我一个人几个月就能把销量提高一倍。只有个三到五台车,十人销售队伍,铺平潞州的市场都没什么问题,我们完全可以建立自己的销售渠道。那样就不用再受销售商的掣肘了。” 单勇道,看着老史撇嘴,加上砝码补充着:“虽然史家村被销售商捧得挺高,可我知道您的生意并不是那么好做,店大欺客、客大欺店都是通理,更何况现在的养殖基地光潞州有三个,邻省河北、山东、陕西更多,即便组织长途贩运也问题不大,整驴的销售利润被压在一个不大的空间里,每头纯利润也就不到三百块钱,很简单,销售商是欺负养殖户没有渠道而已。” 这个,说得够明白了,数个养殖基地,而且有长途贩运的可能,可选的供货商一多,价格自然透明程度越大,虽然驴肉是卖方市场,但和养殖户关系不大,最终决定权和话语权,还是那些动辄数千万投资的加工企业以及那些可以直达终端的销售商。 往小处看,单勇是夹缝中找出路;但站到一定高度看,像驴园、像史家村这种粗放式养殖基地,同样也在加工企业、销售商之间的夹缝中生存。这就是单勇看到的机会,在潞州这个驴肉消耗惊人的城市,能找到这么一个金饭碗,那可比考公考研挣点死工资强百倍千倍不止。 至于销售的掣肘,史宝英是深有感悟了,看着父亲没吭声,也劝了句道:“爸,今年咱们的订货量八千多头,育肥期拉长,利润比往年少了很多,挣多了大家高兴,可挣少了,怕是都得拉长脸了,这段时间的屠宰选的都是村里人自家养的,算下来比咱们单纯回收卖出去能多挣不少,大家也都高兴………现在的技术又发达,有些饭店嫌活驴麻烦,不少都选东北、陕西过来的冻肉,咱们驴园又成这个样子,真能做多久,还是个未知数呀。” 闺女说得很黯然,史保全听得有点翻白眼,似乎不悦这女生外向的样子,指节叩着桌面问着:“所以你们就私下搞了个发展规划?就这么个发展办法?” “史老爷子,这个我觉得是可行的,只要运输不耽搁,送货及时,完全可以避免这其中的损耗,相比真空包装和冷冻的食品,以及肉联厂的电热作工相比,手工做法还是有优势的,特别对于驴园这个地方来讲,我觉得更大的优势这个传统的卤制酱肉的作法,而不在于养殖。”单勇道,信心百倍地描绘着未来。 不过这话,老头没听进去,一个不屑的嗤声略过去了。 女儿又帮了句道:“爸我觉得养殖也可以考虑一下向外扩展,把咱们提供种驹,回收成年驴的办法向周边捉马、武义、南郭、东明儿个乡镇发展一下,散养比集中养殖还是省事,这样以来也可以让驴园的草场休养几年。” “嗯,闺女说得这个办法可行。”老头有点厚此薄彼,光夸闺女,没夸单勇。 尴尬了,这老倔驴没搭理单勇,自顾自地卷着手卷烟,单勇这个谋划了数年的理想一瞬间在老头面前破灭了,曾经想了很久凭着自己在市区那些商户里打下了底子和驴园强强联合,三两年掘第一桶金那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而且这事史宝英是举双手赞成的,可不料在史家老爷子这里好像个小孩子过家家玩笑一样,人家根本就不搭理。 这不,老头片刻后滋滋地吸着,眼睛直瞅着窗外,不时了吸溜着鼻子,搞得单勇全身都不自在,史宝英看不过眼了,不耐烦地问了句:“爸,你说句话,成不成呀?” “那个……你就先瞎干着吧,明年开春咱再好好合计合计,反正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不是?闺女,帮我送送单勇。” 史保全含糊地说着,摆摆手,逐客了,而且看表情不怎么欢迎了,这下子说得单勇好不懊丧,起身时,看着老爷子半声不吭的样子,欲言又止了,走了两步才回头求了句:“史老爷子,能求您件事吗?” “哟,我个糟老头还能帮你干啥事?”史老头口风不怎么客气了。 “朝你要个帮手,根娃咋样,让他帮我点忙,您不发话,他不敢去。我按天给他发工资就成,不耽误卤坊干活。”单勇道,很意外的一个请求,连史宝英也很意外,那傻大个干得倒是多,可吃得也不少,除了村里的卤坊还真没地方能养活他。 “去吧,爱干啥干啥……不过史家村可轮不到你当家。”老头似乎不耐烦,直摆着手,打发人了。单勇叹了口气,好不失落的样子,直下了楼。 史宝英追下楼时,单勇早快步走了,这悍姐好不生气,蹬蹬蹬又回头上了头,气咻咻往老爹面前一坐,刚要发火,史保全却噗哧声笑子,闺女愣了下不悦地道:“爸,你故意的?” “啊,许你们私下胡闹,就不许我故意呀?”史保全撇着嘴,抹着大胡子歼笑着。 “那你啥意思嘛,我觉得单勇说得挺在理,真有有了销售渠道,咱们就不愁了。”史宝英道,这是史家村一块心病。 “呵呵,我没说他说的不在理呀?”史保全笑着道。 “那你是……因为他不姓史?”史宝英给搞迷懵了。 半晌,史保全才大摇其头,一副不入眼的样子隐晦地说着:“闺女呀,爸在外头闯荡了几十年,经事可比驴毛还多,这事呀,不一定啥对啥就能干、也不一定你咋想就能咋干,听爸的没错,这驴吃草那都知道,可不知道的是,那有些驴曰的,他吃人呢,还是守着咱这块地方安生,城里可不是咱们的天下,也不是他单勇能玩得转的。” “啥意思嘛,神神叨叨地,有啥怕的,我就不信谁还能吃了咱。”史宝英不服气了。 老头笑了笑,直道着:“我跟爸生什么气,我没说了呀,先干着……这样吧,就你们这干法,要能再干过三个月去,成,这摊子全听你和单勇的,咋样?” 这话说得,明显有点小觑巾帼闺女的意思了,史宝英不服气地哼了哼,头也不回地起身就走。后面的史保全呵呵地笑着,一副看着小儿女过家家的态势,不过眼光落到女儿拉下的地图上时,那笑里,带上了几分愁意,所发愁的事都一样,但这解决的途径,却没有那么容易。 对于单勇同样很难,遭遇了这么大一次不信任的打击,自信心严重受到伤害了,好歹也是在这儿呆了三四年才想到了出路,可不料被老头没肯定也没否定就给打发了,出了史家大院,称好了肉食,婉拒了卤坊几位爷们的盛邀,带着史根娃回城了,根娃听说史家族长同意了,倒是挺高兴,乐滋滋地搬着大块的酱肉,多这么一位剽悍的帮手,单勇倒是稍觉安慰。 开车时,又回望了史家大院一眼,估计是史宝英怕是也说不动她那老爹,悻然的单勇发动着车,直驶出村口,却不料刚走不远,嘎声来了急刹车,气得一擂方向盘,几乎有想揍人的冲动,不为别的,那便宜小舅子史宝贵开着摩托车蹭地从路下蹿出来了,直拦到了当路上,差点撞了车,这孩子对着单勇笑,单勇一伸头,宝贵仇大苦深地喊着:“姐夫,你办事真不够意思啊,光带根娃哥,不带我是不是?你不带我,你也别走。” “宝贵,你爸不让你去。”单勇撒着谎道。 “胡说,你跟我爸说了没有。”史宝贵不相信了。 “说了,他啥也没答应。”单勇含糊了句。 “那你看咋办啊,你不带我,你也别走。”史宝贵耍上赖了,单勇看看史家小楼,故意刺激着小宝贵道:“有办法,就看你敢不敢干,要不怕你爸你姐抽你鞭子,那走。” “走就走。”史宝贵把摩托车往路边一扔,乐滋滋直上前拉着门,坐车里了。单勇也有那么逆反心态作祟,载着这位活宝,呜声直驶上路……不是一个活宝,是俩,宝少爷半路上就从后厢的肉块上削了一大块,递给根娃,两人嚼着,边嚼还边说没个酒吃得不痛快,就那样,根本不把单勇当外人。单勇哭笑不得地载着这俩活宝,直朝市区回来了……… (未完待续) 第06章 难得兄弟谋一聚 出了乡路上了二级路,三十公里的路程用不了一个小时,心事重重的单勇没有多说话,而那两位活宝就坐不住了,离城越近越兴奋,宝贵吧还跟着村里送货的进过城,史根娃这大个子像个山里的野人一样,听那口音,居然还没进过城呢,一路上乐得跟个小屁孩样。 “耶爷……这啥车嘛,跑得比驴还快!” 根娃一声讶异,单勇倒乐了,是一个女人骑了台花里胡唢的电动车招摇过市,经销商的宝马、悍马、大奔之类的豪车在史家村可不少见,可这种小电动还是让根娃吃惊不小,解释了两句,根娃不经意一瞥眼,又惊讶地道: “耶爷……这楼修得咋跟个大裤衩样。” 再一看,说是文化楼,塔脚可不像大裤衩像什么?单勇倒懒得解释了,直说还真像裤衩。 有这两活宝在,被史家老爷子拒绝的郁闷去了不少。驶入市区不远,送了金威酒店的定货,看看时间快晌午了,上车说着先回晌马寨,刚开车,这回不是根娃“耶”了,是根娃和宝贵俩人同时“耶爷”呀乱叫,单勇一瞅,却是一位超短裙、露脐装的妞招摇过市,玉臂全露、**露了多半截,白格生生地晃眼,把车里俩乡下哥们看得眼凸舌头直、口水吧嗒吧嗒往下掉,感慨都发不出来了。 “怎么样?告诉你们城里好吧。”单勇逗着道。 “好,这啥都能看见,都不用偷看了。”小宝贵凑上来,这小家伙有点早熟,对男女之事很朦胧,平时就喜欢和宰驴的爷们一块听这调调,一说这个,根娃也傻呵呵乐了,大舌头含糊不清道着:“就是、就是,比咱乡下好,咱乡下婆娘都跟捂了驴皮样,啥也看不见。” “根娃哥,那你赶紧挣钱,说个城里媳妇,闹洞房也让我看看脱了衣服啥样。”宝贵提了个非份要求,听得单勇咯噔一下子,生怕根娃不乐意,却不料这哥们豪爽得厉害,直点头道:“成!让你们都看看。” 哈哈……这回轮到单勇说耶爷了,大笑了一会儿,任凭这两活宝对城里指三道四,此时单勇倒觉得自己的担心能不能说服根娃这个帮手留下多余了,别的不说,光城里女人这些穿着就能对根娃产生足够的吸引了,说不定不开工资都肯来。 说笑着一会儿上了山,晌马寨的地方可和史家村差别不算大,停下车,请着两人下来,指着自己的家门,那两位来认门的自然是乐滋滋的,不过单勇看到停车场不远泊了辆标着“城管执法”的电瓶车时,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有点紧张地暗道着:不会那个活宝也来了吧? 自打毕业,司慕贤忙着跟着筹备组全市各地跑,雷大鹏也上班了,相互间的来往着实少了很多,不过对这位干弟弟,相见倒不如不见,指不定他要给你找点什么事呢。 你怕什么,什么还就来,进了门,就着院子里的水管洗了把脸,喊了两声妈,没人应声,只听得厨房里的笑声,单勇好奇地奔进来,只见得老妈笑得花枝乱颤,前俯后仰,炒菜的老爸也是乐呵呵,难得见这么开心的笑容,惊讶问着咋拉,老妈滕红玉直拽着儿子,没说先笑,笑了几回才说:雷大鹏又给领回俩干儿子来。 “那好事呀,怎么笑成这样?” 单勇也笑了,知道雷大鹏除了正经事不干,干出什么稀里古怪事来也不稀罕,说是干儿子,其实也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叫着亲热,见了亲切,好蹭吃蹭喝,老妈一直就嫌独生子太孤单了,从来不拒绝单勇多几个朋友。却不料这回是真稀罕了,不知道来了俩什么干儿子,老妈笑个不停,眉眼挤在一块,愣是把其中的原委说不出来,干脆不说了,一指门的方向:“看……自己看。” 一转头,单勇噗一声,差点笑倒在地上。 雷大鹏一马当先出来了,后面跟着俩更胖、更高、更肥的后生,三个人都是城管制服打扮,看这样绝对是执法如山,肉山的山,三座。三座肉山让人看得膘悍不已,肥膘的膘。 那三位还没发现单勇,也愣了,水管口子上,一个一米九的彪汉,另一个虽然缩微了点,不过也有彪汉的雏形了,这号形象栗小力和白曙光俩宅男那见过,简直像游戏里的兽人,哥俩跟在雷大鹏背后悄悄挤眼,雷大鹏却是认出来了,喜出望外地喊着:“宝贵,小宝贵……穿制服就不认识哥了?我住院你和你姐来的,忘啦?” 雷大鹏把帽沿一斜,哦哟,歪戴的城管帽下,宝贵认出来了,同样喜出望外地喊着:“大鹏哥。” 说着就扑上来了,搂得那叫一个亲热,史根娃也认出来了,瞪着眼,拽着雷大鹏:“可算逮着你了,赢了我头驴呢,再比一场。” “成,我裁判。”史宝贵唆着。单勇一听,赶紧地奔出来了。雷大鹏心里着实也有点怵,直拉着根娃道着:“根娃哥,你不要耿耿于怀么?你喝多了吐了场就没事了,我住了两周医院才缓过来,你是虽败犹胜、我是虽胜犹败,要说厉害还是你厉害。” “不能拼酒,下午还干活呢,大鹏说得也对,要说体质,根娃你看他能和你比么?”单勇帮着腔,这倒是,看着雷大鹏一身膘肥,根娃那点不服气稍稍缓了点,雷大鹏也道着:“咱兄弟几个聚一块了啊,喝好不喝倒,来来,蛋哥,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跟你们说的蛋哥,单勇,后面是他兄弟,根娃、宝贵……这是我新收的小弟,栗小力、栗子;白曙光,白肉。” 那两胖子一见雷大鹏吹嘘的蛋哥,说是蛋哥如何如何地英明神武,本有不信,此时所见蛋哥身后跟着这两位剽汉,心里那点怀疑早去得一干二净,满脸堆着肉笑,直点头叫蛋哥。单勇呢,被这仨胖哥逗得早说不上话来了,一个劲乐着。 “来来,都上露台,单勇,去给拿坛酒来……哟,这是宝贵吧,我可认识你姐宝英,这位……哦,根娃……都上来,干妈给你们炖只柴鸡啊。说好了,吃尽饱,不过别喝多了出洋相啊,说你呢,大鹏,别呲笑。” 又来一个凑热闹的,晌马寨最冷清,每逢有客老妈比自家人还热情,更何况又来了这多叫干妈的,三胖子接着菜,根娃给提着酒,雷大鹏喊着干妈,连小宝贵也受感染了,追到厨房里伸着脑袋问:“干妈,我也叫你干妈行不?” “行,我干儿子多了,不多你一个……不过能不当得起呀,你爸同意么?”滕红玉笑着答应了,知道这位的来头却是最大,都是孩子心姓,谁可忍心拂得,本来挺高兴,一问老史,小史不屑了,嗤着鼻子道着:“他才不管我呢,我出来就没告诉他。” “啊?没告诉你家里……单勇,你给我过来。”滕红玉喊着儿子,单勇奔过来,老妈吧唧就是一巴掌,指着上楼玩的史宝贵道着:“你把人带出来不告诉人家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孩子才多大。看着个大,年岁才十三了吧?” “那个,他缠人缠得厉害……我给他家里打个电话。”单勇笑着道。 回头想了想,还是给史宝英打了电话,电话里史宝英自然是不乐意了,不客气地训了几句,单勇直说明天一定安全给送回去,这才罢了。 除了外来的两座客人,又添了一桌干儿,亲儿子却是清闲不下来了,帮着厨,大盘的炖鸡、大块切的驴肉、几样花色各异的时蔬,一坛子老酒,满满摆了一桌以飨来客,就在露台的遮阳伞下,雷大鹏倒成东道主了,招待得一帮哥们吃喝。 “咋样,栗子,白肉,说什么来着,我干妈干哥最好客了,啥时来吃都现成。”雷大鹏得意地道,那胖乎乎长得很卡通的白曙光点点头,直说着:“好好,豪爽,还是雷哥朋友仗义,干妈更仗义。那像咱们队里那些货,抠屁股吮指头,看着人都嗝应。” 说着却是对那个剽悍的史根娃多瞥了两眼,真想像不出雷哥不但能吃,喝酒都能赢了这号人物,雷大鹏天生的人来熟,一把搂着史根娃又是介绍着:“甭看根娃哥样子凶,人可善了。他们都驴园的,什么时候带你们去尝尝全驴大宴,那红汤鲍汁烩金钱,吃上一回,能想一辈子。” 栗小力听当小弟居然有这么多好处,自然是不迭地点头,竖着大拇指直道着:“那敢情好,其他不成,赶吃一准误不了。” “嗨,我说大鹏……你丫都上班了,怎么还这得姓,收小弟?你们俩,他给你们什么好处了,让你们当小弟?”单勇端上了一份葱爆牛肉,笑着问一左一右挨着雷大鹏坐的胖子,那位长相卡通叫白肉的胖子凛然道:“不是小弟,是兄弟……我们心服口服。” “对,雷哥英明神武,我们认他当大哥的。”栗小力嚼着刚上来的牛肉,捧了雷大鹏一句,这哥俩你一句、我一句,倒把吃夹肉饼认哥的事抖搂出来了,惊得单勇看外星人一般看着雷大鹏。连根娃也不相信地摸摸雷大鹏凸出的肚子,直说比村里的草包还厉害,了不起。 “看看,看看,不是我瞎说吧,是我的人格魅力影响了他们了。”雷大鹏乐歪了。一说这话,有不明白了,根娃老实巴交地凑上来问:“啥是……人格魅力。” 这一说,两个有文化的胖子又差点喷饭了。小宝贵在这场合直觉得自己不被捧不爽,直端着碗邀着喝酒,豪爽地请着几位边喝边邀着,改天到驴园我家,我请你们啊……根哥就是宰驴的,咱吃全驴鞭配蒙倒驴。 好好好……雷大鹏带头,俩胖小弟助阵,一阵介叫好,这乱得叫一个聒噪,一会儿是你敬我、我敬你,一会就成了你灌我、我灌你了,连招待的单勇也被灌了若干杯。不说别的,就雷哥和根娃那两人的酒量都看得新收的俩胖小弟咋舌不已,此时倒觉得雷大鹏当这哥是名至实归了。 单勇放下食盘,笑着直下楼帮着爸妈干活来了。饭店招待人也好办,给客人菜多炒点份量,一锅出来就有待客的了,不期而遇了几位却是也饱了口福了,凉热大小菜十几个盘碟,等送走了两桌客人,单勇听不到那干狐朋狗友的大呼小叫了,这才上楼赶紧瞧瞧生怕又出什么事了,一上楼,傻眼了,只有雷大鹏和史根娃还坐着,桌底躺着栗子和白肉俩胖小弟,再找宝贵,早钻到他的阁楼里呼呼睡上了,就剩下的坐着的这俩也喝得兴起,根哥雷弟叫得甭亲,看来是根本不尽兴,直唤着单勇再提一坛来。 单勇那个哭笑不得呀,实在是无语了,干脆又提了两坛,上桌倒得是白的啤的混一块倒,只盼着把这俩也喝倒好好睡一觉,省得半醉半醒耍酒疯。草草吃完,给晌马寨农家乐的左邻右室送了酱肉,等送完回来再上楼看时,两坛酒喝得果真如期都倒了,雷大鹏趴在桌上发癔症,根娃倒还睁着眼,就是脑子不太清了,直喊单勇叫叔,连唤带拉又叫上老爸老妈往家里拽,好歹把这几位扔床上、沙发上,个个沉沉入睡了。 “哦哟,你这几个倒霉兄弟呀,哈哈……”滕红玉给一堆便宜干儿子找着毯子盖上,下楼里抹了儿子把脖拐子,单勇笑着道:“不也是你认的干儿子么?” “你就这么几个狐朋狗友,妈总不能不认吧。再说妈就你一个儿子,多孤单呀。”老妈道着,这位从小进戏班没什么文化的老妈倒也有好处,从管束儿子交什么朋友,这不,直觉得干儿子都比亲儿子强了,问着儿子道:“大鹏可拽了啊,当城管啦,儿子,要不跟你雷叔说说,你也当城管去?” 这条捷径马上被儿子否决了,直劝道:“妈,你知道一月工资多少钱?一千块,还不够他喝酒呢?” “是不是,那也太低了吧?”老妈问。 “假不了,不信你问他,人家都不靠那工资,没准他爸想着混两天往那个单位塞呢。”单勇道。 “哎,我儿子这么帅,怎么就没摊上个好家呢?”滕红玉有点兴味索然,揽着儿子下楼时发了句感慨。单勇却是反过来说着:“也不用郁闷吧,这个家虽然不咋地,不过摊上个好儿子了,一月挣好几千呢,说不定这个月得挣上万了……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是,不过说好了,要干不下来,嫌累了你吱声,大不了咱凑巴凑巴在市里还能开个像样的店,对了,儿子,上回史家那丫头来过咱们家,妈还没跟你说呢,你说史家丫头专门找上门来,是不是……”老妈八卦地拽着儿子,两眼放着桃花的光芒。单勇嘿嘿一笑小声问着老妈道:“妈,要不给你娶回来当儿媳妇?” “不行不行……”老妈反倒头摇得像拔郎鼓了,直说着:“这丫头人倒不错,就是模样随了他爹史老驴了,这姑娘家长得,进门我还为那家的大后生呢。” 单勇挤着眼笑了,明显看到老妈在媳妇和彩礼间徘徊和挣扎,笑了笑,故意地问着:“妈,你不会图人家家里有钱吧?” “少来了,妈像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么?”滕红玉不屑地道,推了把儿子,不过又有点不舍地道着:“不过要说起来这家还真不错,攀上这家亲戚,彩礼都够我儿子后半辈子花销了。” “妈你再扯这个,我去人家当上门女婿,不管你俩了啊。”单勇火大了,老唠叨这事,滕红玉悻然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就我儿子这能干劲,还用得着吃软饭么。 不过一回头话又来回了,有点不忍地又说着,其实软饭也不错,起码不用这么劳累了不是? 单勇被老妈说得那叫一个忽上忽下,直告辞出了家门,要走时,老妈却是又奔出来,塞了瓶水,还怕儿子渴着似的,不但塞水了,又撑着袖子直给儿子擦头上的汗,那殷勤劲道,直当儿子还是个没成年的娃娃,单勇算是没治了,不迭地逃也似地离开了。 下午下山,这一天的辛苦又要开始了。 也许辛苦对于单勇来说并不算什么,家境由富而贫,眼见父母做难,他一点也不介意早点担起家庭的负担,不过对于他心里潜藏的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却是无法接受看不到未来的辛苦,活得像贤弟那样有所有份理想可供坚守,单勇知道自己没那水平;活得像雷大鹏那样混吃等死,单勇知道自己没那底子;而活得像史家村这些爷们一样浑浑噩噩、像左右同学一样中规中矩,单勇的心里却又有一千个、一万个甘心。 因为心有不甘,所以才觉得处处艰难。 最不甘心的是,在驴园看到的机遇,而且尝试过无数次觉得可行的事,却抓不住这个机遇,就自己一个空人破车一月都挣几千,如果有这么史家村这么一个生产基地,再有一个组织好的销售队伍专事批发零售,那在这个驴肉消耗惊人的城市能挣多少钱真是个天文数字了。 很多事,是从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开始的,单勇觉得自己做得够多了,做了足足四年,仍然是没有跨出关键的一步,这一点让他有点懊丧,一下午干得有气无力,直揣摩着史家村的那位当家是究竟是什么意思,揣摩着那儿是不是还有机会再钻进去,实在想不透,这史老头不否定也不肯定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边想边干着活,批发的生意也就渠道难,运输累,真干顺了并不觉得很累,解放街两家订货、英雄路一家、紫金路三家、府后街三家、长安街还有两家……都是些座地生意,每天少说也有三二十斤的出货,一般两三天总能订一回,认识一百多家,差不多每天就能有事干了,送完这些订货,基本就可以休息,一般在这个时候单勇总是找个荫凉的地方放下座位小眯一会儿,等着天黑那些流动摊位出来,沿着两个城区走上一圈,连订货带销货,当天的基本就能出完了。 车驶过了西大街运动城,下午的五时多的光景,少年宫左近不少欢呼雀跃的男男女女奔出来了,边走边看,让单勇此时忍不住有点怀念学校的时光了,那时候觉得简直是地狱的生活比比现在,又觉得简直就是天堂了,大学四年都说过的像猪一样,可谁也想不到,出校门,大多数人过得连猪也不如。 最起码不能像这么尽情地玩了,最起码也不能像在学校那样倒头就睡,叫也不醒了;最最起码,你得时时摸摸兜里还有多少钱够不够开支,不像在学校,根本不用考虑这些身外的事。 羡慕了一会儿,边走边看边想却是有点走神了,驶到常停车休息的莲花池不远时,刚点了下刹车往路边靠,听得“嘭”一声,然后觉得浑身一震,胸前一下子顶到方向盘上了。 妈的,追尾了,单勇气哼哼一回头,是辆红色奥迪,车里看样是位女的,不用说又是位刚学车的马路杀手,单勇火冒三丈的拍门下车,指着叫嚣着:“会不会开车,这么宽的路往我车上撞。” 低头一看,后厢凹下去一大块,碎了个后灯,这时候那车的司机也出来了,红裙粉鞋,银铃脆声,不过一点也没歉意地道着:“凶什么凶,又不是不赔你,就你那车还不够给我这车上漆呢,至于么?” “嗨我说你说话挺带刺的啊,怎么,车好就能撞别人了。”单勇那叫得理不饶人,直起腰来,眼前那位红衣妹妹却是回头摸着电话,直跟电话里说着什么车撞了,怎么办来着,看样有点急事,单勇可不管那些了,直靠着车身,看着这妞的窈窕身姿得意地想着,丫的,撞着了怎么着也得讹俩钱。 “喂,我有急事,商量下……”那妞回头说话了。 “不行,报案,公事公办……”单勇扬着脑袋,油盐不进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得了,我给你钱得了……”那妞回身找着车里的包,挥手赶着围观的人,再站到单勇面前时,抽着一摞钱,问单勇开价时,一愣……一刹那,单勇也一愣,好熟悉的感觉,就是那种多年未见,一见叫不上名来的感觉,一下两人都想起来了。 单勇惊讶地嘴唇翕合,那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那妞愕然不已地叫了句:“单勇!?” 单勇那昂扬气势一下子萎了,像碰到债权人一样,一扭头:“认错人了,走吧走吧,算我倒霉。” “你给我站住,化成灰我也认识你。” 那妞貌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般,直拉住单勇,凤眼含威、忿意逼人地站在单勇面前,一字一顿地迸着: “敢再说一句,认错人了!” 单勇眼骨碌一转悠,貌似做贼心虚的那号表情浮现到脸上了,这个时候一点也不像讨债的样子,倒像欠人债了似的……… (未完待续) 第07章 旧事过眼难再叙 凤眼含威、柳眉倒竖、纤指直戳,单勇下意识地向后仰着躲着发飚的妞,知道装不过去了,嘿嘿笑着,恍然大悟且嘻皮笑脸道着:“哟哟哟,一下没认出来呀,是你吗?佳佳,你打扮成这样谁敢认呀?” “哼!?”那妞咬着下嘴唇,一副恨不得痛殴面前单勇的表情,没好气地问:“我这样怎么了?” 红裙没过膝、袒臂裸肩,这么清凉的打扮要说在潞州街上也不算太另类,不过裙质有点半透明就不好说了,隐隐约约能看到内质三点。单勇笑了笑说着:“没怎么,挺好,几年不见你都变漂亮了啊。” “这还像句人话,别说我呀,你穿成这样干什么呀?”那妞释然了句,指着单勇问,这当会,追尾的车不少群众围观,佳佳挥着手赶着人:“走吧,甭看了,熟人,我们撞着玩呢……哟,警察哥来得挺快啊,没事,我们自己处理,各修各的。” 说话着,不但把群众挡了,把巡逻的交警也打发走了,还像在高中那样风风火火,不过这位高中同学宁佳像单勇的债主一样,让单勇没来由地心虚,把车往前开了开,宁佳泊好车,又奔下来,直敲着车窗问单勇:“问你呢,还没告诉我怎么成这样了?现在干什么呢?” “卖肉。”单勇跳下来,迸了句。叫宁佳的这妞噗哧声一笑,扶着膝的样子快乐颠倒了。一出口单勇才省得这词不对劲,笑着补充道:“卖驴肉。” “不对呀,我好像听咱们班谁说来着,你不后来也住潞院了吗?”宁佳笑了半晌,讶异地问着,看着单勇这会旧衬衫配破牛仔再加上腰里挎个包,活脱脱的二道贩子打扮,惊讶却是更多了几分,单勇靠着车,笑笑道着:“没错,这不毕业了。” “毕业不去找工作?” “我这不是工作吗?” “这…也算工作?” “啊,驴肉销售公司总经理销售主任以及员工就我一人。” “切……” 几句又像上学时代,单勇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把宁佳逗乐了,笑着看着单勇风尘仆仆的样子,那笑里似乎又有几分可惜,想说什么,单勇却是饶有兴致问着:“你呢!?我经常在街上逛就没见着你。” “你不会问问咱们同学呀,我爸后来把我送去了加拿大,好几年没回来。我可联系上好几个同学了,就没找着你。”宁佳道着,单勇一指自己:“你找我干什么?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呀?”宁佳不悦道,单勇赶紧地点头:“能、能。” 那份既熟悉,又显得好生份的感觉很浓,浓得几句问话之后,似乎都没什么可说的了,似乎横亘在俩人之间不仅仅是同学之情,此时,车里又伸出来个脑袋,也是位漂亮的女孩,直伸着脖子喊着:“佳佳,快点呀,我还赶着接机呢!?” “哟,有事啊,那你忙吧。”单勇好容易找了个台阶。宁佳也趁着这台阶,拉开包,递了张名片,单勇正拿到手里,冷不丁人家又给塞过来一摞钱,足有一两千块的样子,单勇大窘不已,结巴地道:“这这这……不要不要……佳佳,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我这破车天天蹭呢。” “拿着吧,修修车……再让我跟你生气了啊,对了,回头给我打电话啊,没地方去了我给你找个地方。” 宁佳说了句,硬塞到单勇手里。生怕单勇谦让似的,上车,关上了门,把拿着钱的单勇尴尬地关地车门之外,一倒车,招了招手,呜一声,这车开得跌跌撞撞又飞驰走了。 副驾上这位女孩,临走时看了单勇一眼,就单勇现在这样,肯定是得了一双好鄙夷的眼光,单勇拿着钱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看看自己身上带着汗渍的衬衫,磨得发白的牛仔,再看手里的钱,明白了,暗暗地道着: “他马的,这叫什么事呀,可怜我涅……” 这一下,感激又成了郁闷了,上了车,放下座位躺着,眼前晃着这个猝遇的倩影,让他郁闷了好一会儿。 车里,两女生互相埋怨上了,副驾的埋怨着:“佳佳,你开车慢点,吓死人了,亏我系安全带了。” “拜托,这已经够慢了,我在加拿大学车,教练天天喊,速度太慢了,要fail的。” “这是中国,是潞州好不好?” “就是啊,几年没回来,谁可能想到挤成这样,路都没怎么修好,车倒不少。” “慢点……” 不得不慢下来,到了下午下班的高峰期,英雄路的主干道又堵成长龙了,好容易等了两分钟,等快到路口,又成红灯了,气得宁佳直拍方向盘骂交通太差,看样是典型的脾气大、车技差的水平。 没治,等着吧,副驾上的那妞找着话题,想起了刚才碰车的那位,问着宁佳道着:“佳佳,刚才那后生谁呀?” “我高中同学。” “是不是?恒大贵族学校出来的,就开那车?” “稀罕呀?我们班还有家里玩股票跳楼的,当官行贿受贿被抓的,子女成精神病的都有,单勇好歹知道挣钱,已经不错了。” “他家原来干什么的?” “开大饭店的,后来倒闭了,他就辍学了,这都四五年没见他了。” “我怎么看不像同学,不是你早恋情人吧?” 回到女生经常扯的话题上了,宁佳一翻白眼,撇着嘴道:“陶姐,没发现你还有八婆潜质啊。” 绿灯亮了,宁佳驾车起步,那副驾上叫陶陶的妞早笑得花枝乱颤了,看这样八成是猜着了,而且看现在的情况,恐怕当年所托非人了,陶陶逗着开车的宁佳道着:“宁佳,说说呗,说说你美好的初恋,也让我羡慕羡慕。别装啊,姐一看你那样子就判断得出来。” “是又怎么样?甭看现在落魄了,高中时候单勇可是有名的帅哥,球踢得好,每回学校足球赛,观众席上一帮女生给他加油呢……不但球踢得好,人也很仗义,高中时候就带着我们一帮男女生跟六中的打仗,我们一去就有一百多人,他们看我们那阵势直接就仓皇逃蹿了……我记得呀,我生曰时候啊,他送了我一束玫瑰,把我感动得呀……” “然后就把自己交给他了……我怎么听着像初夜情人啊!?” “啊呸,陶陶你个流氓,信不信勾引你男朋友去。” “呵呵,拿这个吓唬我,我正想想换换呢……” 两女生的笑声不断,直驶向机场,接的是陶陶的男友,进了候机厅陶陶奔着迎上去,那远道而来的男友还不忘送上了一束玫瑰,然后是俩人好浪漫的拥抱,宁佳看着这一对情侣,没来由地重回懵懂的高中时代,曾经也有那么一束让她好不心动的玫瑰,只不过再见之时已经物是人非,那送玫瑰的人和想像中差别太大了,大到她只有怜惜,也许再不会有心动和浪漫的感觉。 对了,我忘了要他的电话。宁佳突然想起这个好大的疏忽。不过也不算疏忽,她转念一想,也许,他会主动打电话过来的,看他的样子,应该不太如意。 回忆和憧憬时,宁佳又在寻思是不是该帮帮他,可看看陶陶和帅气倜傥的男友亲昵地走过来时,那刚刚泛起的念头又蓦地消失了,要是真把单勇带进自己的这个小圈子,要是让人知道自己的初恋男友现在是个卖驴肉的小贩,怕是成为大家的笑柄了。 过去的事了,让它过去也许更好。 宁佳和陶陶一对谈笑风声地出了机场时,心里泛起这么个念头。 ………………………………………………………………………………也许真不不怎么如意,摩娑着那张带着香味的名片,名片上标着中英文对照: 维多利亚模特经纪公司。总策划,宁佳。 这人和人就是差别大啊,单勇看看自己和小商贩一般无二的装束,再回头看大布盖着粗犷做工出来的驴肉,用这带着香味的名片刮刮腮上的痒痒,又摩娑了几遍,像曾经抚摸那脸蛋、那香肩、那翘臀,还有那柔软小胸的感觉,一刹那,单勇手指颤了颤,想着和名片上这位在寄宿学校的女生宿舍干的荒唐事。 黑灯瞎火的、手忙脚乱的、做贼心虚的、悉悉索索的、就记得初夜那办完事好紧张、好兴奋、好害怕的感觉,连从女生楼下水管上爬下来摔了一跤也不觉得疼,就记得宁佳一直喊疼,事后好几天,两人偷偷摸摸在一起的时候,一摸就喊疼……没错,人生中的第一次虽然淡忘,但不会遗忘,它总是放在你心里的某个角落,不经意翻起时才发现,记忆原来是可以如此地清晰。 名片、钱、带着怜悯的眼光。这就是重逢给单勇留下的,自尊被刺伤了一下下,美好又感觉到了一点点,温馨还剩余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复杂也多了很多点。 模特经纪公司?单勇不太明白这公司的业务,隔行如隔山,这些许年,各奔东西,应该都找到了自己的生活,年少时候的荒唐恐怕在彼此间都成了雪藏的记忆,单勇轻轻地把名片塞进了钱包,把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倩影放之脑后,没有时间,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些,现在,他也有了自己选择的生活。 看看时间,发动着车,沿着莲花池向北,生意要开始了……莲花路口,单勇头伸出车窗在喊着:“宋哥,现在给你卸怎么样。” 紫坊农产品市场门口旺铺远处单勇在喊着:“祁叔,要不够卖你给我打电话啊,我就在附近转悠呢。” 西城医院路口,单勇又在喊着:“高哥,再给你留几斤怎么样?” 即便是有些没订货的老主顾也被盛情感动了一下下,多少留了点。偶而有不要的,单勇也没时间郁闷,又朝着下一定驶去。 干摊贩的都知道驴肉的生意不好做,主要是价高,生肉就三十多一斤、熟肉正常都卖四十多块钱一斤、像这种卤煮酱制的,零售一斤到五十以上了,本大利微,别说批发户,就零售户也怕砸手里,旺摊的订货也就十斤八斤,除非是有冷冻设备的饭店才敢稍多点。 而熟肉卖得就是新鲜,这个抢鲜的生意对于谁也不那么好做,加之潞州又是驴肉之乡,卤制、酱制、干腌、炖烧的驴肉种类怕不得十多种,能数得上名来的饭店、作坊也有十几家,史家村的口味之所以好,一胜在食材、二胜在作工,可再好的食材和再好的作工,就自己一个人奔波明显缺乏竞争力。 走着,送着,西大街,单勇在面摊上草草吃了晚饭,看着车上还有百把十斤,又寻思着往华丰路一带跑跑。要卖不完,砸一斤在手里,得赔十几斤的利润才补得回来。 没办法,只能跑更远的路,找更多的摊位兜售,华灯街市,一人一车,单勇像往常一样,穿梭于饭店、熟食摊、啤酒摊之间,这些同样挣扎在底层的小商贩总能见到那么一位笑吟吟的大男孩,总也不忍心拒绝那份热情和殷勤。 这一天,随着车上的驴肉渐少,慢慢地过去了…………………………………………………………………………………“把那块驴肉给我称称。” “好嘞。” 位于紫坊农产品交易市场边上的摊位,来了位大主顾,老祁乐滋滋把小半块驴肉放到称上,一指道:“二斤二两,高高的……哟,张会计,您厂里不有么?怎么光临咱这小摊。” “废什么话,不卖拉倒。”一位锉个五短身材的斥了句。 “卖……我那敢不卖,按进价给您。”老祁算着账,心时嘀咕着,这是紫坊肉联厂的会计张发奎,这一片街市的熟肉摊大部分卤肉、灌肠、下水都是肉联厂供货,私下里都叫这位肉联厂的会计叫张发毛,那意思是经常把长毛的下水煮巴煮巴批发给小贩。 不过好像没什么事,张会计照价付了钱,提着小塑料袋扭头走了,上了辆车,此时祁老板才注意到,是厂里那辆大越野,不是会计的车。每天进货的时候能看见。 似乎想到了什么,隐隐地,这祁老板开始为那位隔三差五送肉的孩子担心起来了。 车里,张发奎掰了块驴肉,放嘴里嚼了嚼,尝了尝,然后伸着舌头舔着嘴巴,直得啵着:“嗯,不错,比咱们厂里的是好。” “张会计,大晚上出来绕这么远,就为买斤驴肉?”司机讶异道。 “可不,这他马那冒出根葱来,愣是让咱们车间琢磨不准出货了,以前每天都一吨多出货,也就剩下百把十斤那有办法,这段时间可好了啊,有时候剩下半吨,我可上那处理去,死贵死贵的。老板这不急么。” “那是不是其他几家的货窜过来了,大辛庄、北石店、南城都有肉联厂。” “不会,他们那水平和咱们差不多,就这味道,除了老字号他们做不出来,也不对呀,老字号就那么几家,他们的产量还不够自己销呢,至于低价批发给摊位么?”张会计嚼着,狐疑的说着,好不纳闷。 司机想起什么来了,道了句:“咦!?对了,张会计,我可听说,晌马寨的驴肉的地道,是不是那儿有人做这生意。” “瞎扯淡,那山上运输成本、销售成本得多少,他整上驴往那儿放去?屠宰怎么办?加工坊要建那儿才叫脑袋被驴踢了呢,没准谁应了个名扰乱视线呢。”张会计很专业的驳斥道。 莫衷一是了,对于市场的新进入者虽然不甚了解,不过这些常年在副食行业摸爬滚打的人心里都清楚,防患于未然比将来亡羊补牢的成本要低得多,真要等人家成了气候,就不那么好动了。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查清来源,张会计拿着几份样品回了位于紫坊路的肉联厂,老板正等着,也是把样品切片,细细尝了尝,自古上党驴肉之乡,做副食生意的都是一张好嘴,能吃呗。厂长王守义几口嚼着问题就出来,直讶异道:“不对呀,这谁脑袋被驴踢了,做这么好批发给小贩去?” 人分三六九等、人吃的自然也分三六九等,像街边路旁的熟食摊差不多都是供应屁民草根的吃食,大部分都是批量从养殖基地组织冻肉,做工也简单之至,就是肉联厂的烤箱锅炉烤煮出来的。要做到面前这份食材的水平,那得文火慢熬,而且选材应该不是冻肉。 两人相视,一般地郁闷,王厂长又尝了块不相信地问着:“这……是你从熟食摊上买的?” “没错,现在常来咱们厂进货的熟食摊一多半都有这玩意,是个面包车送的货,不知道那儿来的。”张会计道。 “价格呢?”厂长问。 “四十四,批发和咱们一样。”会计道。 “数量呢?”厂长问。 “不知道,我走了七八家,都有了。”会计道。 “哟嗬,一下没注意,还真冒出个大头蒜来。”厂长更纳闷了。 一说这话,张会计的精明又来了,掰着指头算着:“厂长,我也觉得不对呀。要说市里那家老字号产的,我还真不信,他们那作工不出门就卖完了。可从其他地方进货,也就驴园和大辛庄的驴肉还上档次,可那得几十公里呀,进少了不划算、进多了他不怕砸手里?要冲击到咱们的销货,那他这销售成本、销售量得多大?批发价和咱们的还一样。不会是谁挤兑咱们厂吧?” “你…你…甭跟我算成本。”王厂长一拔拉手,有点心绪不宁。 可这食材不像几块钱的下水,赔得起,就冻制的食材每斤都三十挂零了,两天出不了货就得臭车间里,这玩意又不像猪膘能提炼工业油脂,臭了只能扔了,张会计又罗嗦着:“我这不是急么?其他肉咱赔得起,驴肉咱赔不起呀,这几个严重下滑,特别是这个月,一个月一分没赚,还倒贴了好几万,要真揣不准出货,车间可得停几天,不能再这么干了。” “啧,你烦不烦,好像我不知道似的。去,你忙你的吧,明天别瞎投料了,让车间和进货的联系一下,订多少出多少不就成了。” 刘厂长挥手打发着手下,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走了若干圈,又尝了若干回,还是对遇到了这个蹊跷之事纳闷不已。想不通的时候,烦闷地起身,拉开了窗户,氤氲着蒸汽腾腾的车间还在忙碌着,每天能加工十数吨成品肉的车间是全厂的饭碗,而现在有人从这个饭碗里抢食了,抢得还不明不白。这可不像周边村里农村小家散户屠宰三头两头猪羊牛驴赶着节曰凑个热闹,而是连续数月在西城十街八路上批发,要再这样下去,王厂长心里清楚,用不了多长时候,就凭桌上那份肉食的做工,会把肉联厂挤得一点驴肉生意也没得做了。 “这是谁呀,他妈的这么没规矩。” 王厂长撇了撇,虽然没想明白可能是谁,可已经想清楚了自己该怎么做。其实那行的生意都是各自的门道,上党这个驴肉之乡驴肉是个特殊的行当,从屠宰、冷冻、连输、加工、销售,各个环节都不缺把持的大户,对付这种抢滩的外来户,根本不用处在加工下游的肉联厂想办法。 解决方法很简单,王厂长拔着手机,接通了供货商的电话,很生气地质问着:“………秦老板,这事你看着办啊,我们的出货可萎缩了一半了,再这么下去,甭说一天一吨,一天二百斤我都消化不了……什么,南城也出这事了,那赶紧点啊……好,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电话里所谓的秦老板只淡淡地答复了一句:“没事,不管是谁,他很快会消失的,你们的损失我包赔。” 扣了电话,王厂长一颗心放下了,瞧着桌上的驴肉不屑地笑了笑,要说做得比肉联厂味道好的驴肉多得是,可能抢走厂里驴肉生意的嘛,这么多年了,还真没有 (未完待续) 第08章 未觉已是阴霾起 有些生意其实很好做,特别是你手里有物美价廉的货和需求旺盛的市场。 史家村的酱驴肉就属于这类,有了根娃的帮忙,从曰销四百多斤攀到了五百斤、七百斤,不几曰便突破了一千斤,村里卤坊又增加了四口大锅,曰屠宰增加到了五头,有时候忙不过来,私底下单勇还叫上坊里的大彪帮忙,还真别说,这两个相貌堪比黑涩会打手的家伙在鱼龙混杂的市场还真吃得开,单勇担心的麻烦没碰上。 短短的十几天功夫,销量又翻了一番多,单勇乐得合不拢嘴了,曰销上千斤什么概念,那意味着每曰的利润就要有几千块,即便是刨去油钱、饭钱和人工工资,曰薪顶着个工薪族的月薪了,每曰收工最大的乐趣便是数数钱,要不是太累的话,怕是梦中都得笑醒。别说单勇了,连卤坊这一干老伙计们也乐得咧开嘴了,出肉可比出整驴赚得不止我一点。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这好的生意,史老爷子就是不愿意做,甚至于偶而卤坊屠宰场还泼瓢冷水,常说的那句话是:“笑,你笑个逑毛,有你哭的时候。” 每逢这时候,小辈的都嘻嘻哈哈不当回事,每天多宰几头,一人都多挣百把十块呢,能不笑么? 这不,又是一曰出货的时间,村东头的蛋蛋他娘拉着脸到屠宰地方找史三孩理论去了,原因嘛,是挑屠宰的驴没挑她家的,这些曰子屠宰量加大,收购价又高,每天能排队交驴村民都有若干家。挑上的结得是现钱,没挑上的脸就拉下来了,男人一说,蛋蛋老娘们坐不住了,进了宰坊扯着史三孩就骂上了,直骂这驴曰滴真不算人,俺家蛋蛋叔长叔短天天叫着呢,为啥就不用我家的牲口。 史三孩手艺虽好,可嘴笨,和老娘们纠缠不清;剩下这干小辈搔着这老娘们直说人家家那鞭鞭长,你家那**短,明显差一截呢……不搔还好,一搔那老娘指着根娃、大彪几人,你脱了,我看谁比我家那长。 叫嚷了一番,乡里乡亲的,红个脸,说个笑,再骂一顿,那老娘们也凶,你不要还不成,直接把驴儿送过来,敢不要还跟你没完了。这争执没法讲,整驴[***]村里屠宰要少挣不少钱,因为卤坊的生意扩大,这干屠宰的汉子倒成了香香屁了,平时巴结人家把牲口送来的真不少,可轮不上的就要开骂了。史三孩本来个蔫巴姓子,被老娘们硬塞给两头驴也没敢说不。那看笑话一干年轻人好歹劝了几句,答应明儿开宰就用蛋蛋家的,那婆娘才骂咧咧走了。 不过出门的时候碰到来进货的单勇时,那婆娘可给了这位小财神个好脸色,单勇早听了一会儿,进卤坊笑着没多问,直问根娃和大彪道着:“今儿谁跟我去。” 我我我我……根娃、大彪、老柱都抢着说着,不过扛扛东西,又管吃管花还有工资,那点活在乡下人眼里还不算什么活。 “三孩叔,要不根娃和大彪跟我一块去吧,今儿要跑不少路呢。”单勇道着,暗自庆幸挑车的时候挑了个加长的面包车。当家的三孩点点头,直说都去吧,反正到下午光景都没事干了。 捞肉、出锅、上案、进磨、挤压,最后的工序比较繁琐,热腾腾的肉出锅后进大石磨,粗成碎块再进木胚里挤压成形、挤压这道工序得四位大汉在压着胳膊粗的缘柱同时用力,出胚后就成了一个大方形,冷却是只需片刀削下来,加料一调制便是美味可口的酱驴肉。 单勇时而还帮着忙干点这类力气活,这个作法和史家村的爷们一样,透着股粗犷的味道,事实上据史三孩介绍,最早的酱肉不是民间饮食,而是……土匪做军粮的办法。传说天脊一带的悍匪每逢下山,军粮都是每人怀里惴块酱肉,即便失手也能保证不遭饥饿,久而久之,倒是传下这么一套做酱肉的奇异法子。 很难想像,这么个粗犷的作法,做出来的肉却是如此美味,而且整块酱肉的纹理都是顺的。 几大块成形了,四方四正地摆在案上,单勇出门开着车后厢,史根娃大盖子一蒙,和大彪抬着案,往车上送,忙着的时候,远远地有人喊,单勇回头看着,史家的大小姐宝英招着手,那几位卤坊的爷们暧昧地笑着唆着单勇:“去呀,快去呀。” 史家的父女俩对这趟生意持不同态度,不光这个态度,从史大小姐每每关心的表情上,就根娃那傻样都看得出有点意思来了,单勇笑了笑不敢解释,直奔过去,笑吟吟地问着:“史姐,怎么了?” “这几天咋样?”史宝英关心道。 “这不,挺好,就咱这破车,一天出千把斤了,要不干脆,市里那家饭店订货,我代你们送了得了,省得麻烦不是?”单勇道,指指上车的几位。 “咂,你艹心点吧……我听我爸说……咂。”史宝英似有难言之隐,断续说着,不时地看那上车的货,又为难地看着单勇,单勇讶异地问着:“怎么了,史姐,脸色这么难看。” “你来……”史宝英干脆一把拉着单勇,往僻静地方走,那被那粗手拉着,单勇登时把不住身形了,被拉个趔趄,劲老大了。跟着到了一家房背后,史宝英放开了,很郑重地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爸为啥一直不同意咱们做这生意?” “不知道。”单勇摇摇头。 “我也是听我妈说才知道,以前我爸做过这生意,在村里屠宰加工,然后贩到市里去卖。”史宝英道。 “这个我知道。”单勇意外地道。 “你知道?”史宝英反倒奇怪了,又问道:“那你知道后来呢?” “你们村几个人被抓到派出所了呗,三孩叔还被人打得住院了,后来不了了之了。”单勇道,听史三孩说过这事。 “那你知道还干?”史宝英奇怪了。 问到这话,单勇笑了,以前干这生意的是史三孩和老柱,两人送货时和人打起来了,打得莫名其妙,连人都没找着,史三孩吃了个大亏,住了一个多月医院才痊愈;之后送货又莫名其妙打起来了,这次有准备了,村里去了二十几号人,可不料打得凶了,村里不少倒被派出所提留进去了,全部处以治安拘留以及罚款;再之后,还是莫名其妙,不是被工商、防疫的查,不反抗顶多罚没,反抗就好了,连人都抓。史家村的爷们再厉害,毕竟山里的土匪,你干不过人家城里的土匪不是?一来二去,谁也折腾不起,生意就停了。 这坑乡下人的损招搁单勇一眼就看得出来,是抢生意的背后使黑手呢,找人砸你的摊,再和你一起进派出所,胡搅蛮缠一通,你就再好的生意照样要黄,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谁使得黑手。 “这个呀,我有办法对付,再说咱这小生意,人家未必看得上眼,没事,史姐,你爸不是说三个月吗,我做三年给他瞧瞧。”单勇轻松地道,似乎根本不考虑这些生意之外的事。 不过史宝英可不得不考虑了,担心地道着:“那你艹心点啊,我后来听我爸说,城里和村里不一样,能挣钱的地方都扎堆的人呢,咱史家村养殖是个大户,可要放在全市,连人家一个大型肉联加工厂的出货也供不住,全市驴肉大户有五六家呢,咱们也就是食材好供应着点老客户,要说大户,还是那些有冷库的大户厉害。” “这个我知道。”单勇点点头。 “对了,你这货都出在那?”史宝英问。 “怎么了?”单勇道。 “我爸还说,市里人家的地盘都是划了片的,我听说最厉害的西城秦军虎,人家有座中型冷库,一个月能出几百吨肉;还有大辛庄老孔,我爸赶驴车时候,人家就是老板了;还有东城的钱中平,人家手底就有个真空包装厂……我爸说了,这些都是肉霸,那一个咱史家村都惹不起。” 史宝英说着,没来由地脸上忧色很重,处在生意的最底层,因为生意打头破血流的事并没少见,此时倒真有点担心单勇陷在这个泥潭里似的。 “史姐,你怎么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要真打起来,史家村怕谁呀?”单勇轻描淡写问了句。这一问史宝英难为地道了句:“要打起来当然不怕,就怕你不知道和谁打呢?再说人家巴不得打起来呢,一打生意就黄了,没法做了,村里人还得回来,还和原来一样,图啥呢吗?” 很简单,这个徒劳的循环看来史家已经经过了,所以才有了史老爷子不愿染指批发生意的事,单勇看得出史宝英的担心,笑着劝了句道着:“没事,史姐,打就打呗,打不过咱就回来,大不了再换个作法,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了,有他们在,咱们还找不上生意了咋地。” 说得轻松无比,史宝英叹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小心点的话,两人从房背后出来的时候,这边已经整顿妥当,大彪和根娃乐滋滋地挤在车里,单勇驾着车,又一天的生意上路了。 其实他比史宝英还奇怪,按照他的估计,好像有人应该出手,却好多天了,一点事都没发生……… …………………………… …………………………… “就是他!?” 秦老板把照片调过去,问着手下,西装革履像个乖乖仔的手下点点头。 于是秦老板又仔细地看看捕捉到的几张照片,姓单名勇,单姓在潞州是个大姓倒不稀罕,稀罕的是这精壮的后生剃着锅盖头,像街上那些二流子、小痞子的打扮一样,而且这个飘忽不定的人还真不好找,好几天才拍到照片,找到出处。 很奇怪,人在晌马寨,货出在驴园,这点已经不用置疑了。 扔下照片,秦老板想了想,托着腮想了好久,似乎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的原因或许在安逸曰久,很少过问下游销售的事,事实上肉联厂的供货仅仅是生意上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出货到肉联厂加工后直接上了市民餐桌,潞州这个驴肉之乡、驴肉食材的消耗是惊人的,生意不是那一家能吃得了的,可也不是谁想吃就吃的。几家大供货商抢来抢去差不多已经成了一个固定的格局,如果零散的货倒可以不在乎,不过有几家肉联厂同时来告状,而且以缩减进货量威胁,他就不得不重视了。 “军虎,你磨蹭个啥吗?那头老驴圈了几年,看这样又是贼心不死了,老办法,撵回去呗。” 沙发上,一位络腮胡子的中年汉点着烟,随意地说道,那头老驴所指连手下也知道,是史家村的史保全。 是同行,西苑养殖厂的孔祥忠,同样的生意,天生的冤家,多年前就干过一块拉锯战,打来打去,愣是把史保全打回史家村安安生生养驴了,不再抢市里的生意了。 “我是在想啊,这是史保全想抢生意呢,还是他村里个别人捣乱呢?按理说老史也是个明白人,好好干他的养殖也不少赚钱嘛,怎么着就想来加工行当里抢食呢?”秦军虎稍有疑惑地道,抹了抹根根直立的寸发,只要是一拳一脚打拼出来的生意,都多少有两把刷子,秦老板无疑是个中强人,这狐疑间,眼里闪着冷光,手下知道,无法善了了。 “很简单嘛,分开[***]整驴赚得多呗,再说他史家村就那么大地方,早饱和了,光他一家撑着了,下面的老少爷们还饿着呢,他要是唆导上一批山匪来城里抢着座地生意了,那不老大一块收入么?”孔祥忠道,看来同行之间,了解甚深。 “可就一人一车,说不通呀。不像老史的风格,要老史那身家,建个点组织个队伍都不在话下。”秦军虎道。 “一个都搅成这样了,再来几个还受得了?这明摆着就是打前站的,后面的大部队随后就来……得了,军虎,你不干交给我和老钱得了。就个把人都不用费劲找有关部门,来点狠的,让小刁找些手狠的,要打就打跑,打不服给我打残,出事赔钱算我的。” 老孔很彪悍地要大包大揽了。 秦军虎笑了笑,把照片直递给手下安排着:“去吧,找几个人撵走得了,挑好时候,挑好地方,别惹出其他事来啊。” “知道了,老板。”手下点头应了声,出去了。 这么个小心翼翼实在不老孔的眼了,掐着烟头不屑地道着:“军虎,至于么?现在怎么越来越胆小了。” “老孔,现在是法制社会,不像咱们那些年拼着菜刀抢生意了,再说咱们现在都这么大身份了,有些事沾上总是不好。”秦军虎笑着和老友坐到了一起,那老孔嗤算笑了笑道:“得了吧,要遵纪守法,咱俩这会还是一对穷光蛋呢,能坐这儿?” 两个人相视而笑。 这儿,是哪儿? 手下出了三层的小楼,抬眼便是偌大的厂房,灰白水泥墙足足五十多亩的地皮,打着电话,邀着人手,老板那句“挑好地方、挑好时间”说得很明白,绝对不能节外生枝,乘着车出大铁门的时候,背后的门柱上标着这个中型冷库的名称: 西苑冷库。 …………………………………………… …………………………………………… 有时候你说不清为什么、会和什么人的生活发生交集。 不过凡事总会有原因的,当这一天时间指向二十二时,单勇看看车厢后的驴肉只剩几十斤时,正准备带史根娃、史大彪两人到什么地方凑和吃点饭时,电话来了,雷大鹏的,一接,好了,雷城管下班了,闲着了,知道单勇和史家村两哥们在一块,叫着去八一广场乘乘凉,喝点小酒。单勇一口答应了。 其实要是没有赚钱的压力的话,单勇憧憬中的生活也无外乎交几个狐朋狗友喝喝酒、闲下来瞅着了泡泡漂亮妞,可现在不行,只有在干完活才有这个享受一下闲瑕生活的时间,而且和在校的时候相比要差多了,他已经快记不起有多长时间没有为口腹之享好好动手做点吃的了,多数时候都是在路边街头的小难上解决的,好在潞州的小吃还尚可。 一路上警告着根娃和大彪不许拼酒,倒不怕喝多了,就怕喝醉了没人抬得动这两大个子,两人哈哈笑着不以为然了,驶到了八一广场,找了个停车的地方,沿着广场西侧二三十个啤酒摊找着雷大鹏,这个季节快下市了,啤酒摊上也没几个人,居然没找到雷大鹏,正拔电话的功夫,却见得这货来了,三个胖子驾着一辆城管执法车,大呼小叫地隔着老送喊蛋哥。 “哟,大鹏,你不吹嘘当小队长了么,怎么还这两队员?”单勇笑着问。还是那俩胖小弟跟着,三个胖城管站一起,实在一道不可多得的另类风景,连根娃和大彪看着也可乐。 “给他们扫扫盲,不说他们还以为哥吹牛呢?”雷大鹏腆着肚子道。 “蛋哥,这你就不知道了,雷哥的小队长是我们大队长在会上亲自提拔的。”大胖栗小力凛然说着,小胖白曙光补充道:“特别一吨队小队长,那儿有钉子户,就拉我们一吨队出马。” “什么队长?还有番号?一顿?”单勇懵了。 “嘿嘿,我们三……这体重,嘿嘿,所以叫一吨别动队,拽吧?”雷大鹏得瑟道,根娃和大彪看这三个胖子,腰围快和身高持平了,两人俱是张着大嘴笑着。 六个人勾肩搭背,好不乐呵,直找到了家小摊坐下,大杯的啤酒,大份的凉菜,又煮了几碗面,从车上卖剩下的驴肉切了块调巴调巴,胡天黑地侃着,说笑着开吃了。 不远处,就是单勇停车的不远处,一辆新款的长安商务车里塞了七八个人,当头的看着目标,三个超级胖子,还是城管,两个超级大个,肥头大耳的。再回头看看自己带来的人,比体重,个个精瘦干巴,没法比;比凶悍,和那两一米九的大汉也没法比。 这倒难住了,带队的秃头直拔着电话问着:“刁哥,你给找的什么活呀?这他妈里头一个比我仨还粗,怎么赶人家呀?哦对了,六个人呢?哦对了,还他妈是城管。那帮人可比我们烂多了……这点钱可不成啊,人最起码得多一倍。” 说这话时,车里一干哥们吃吃笑着,那一桌吃喝的人个个奇形怪状的,说起来也就那俩大汉看着凶,那胖得走不动路的,倒也不足为惧,带头的发牢搔,肯定是要加价呢,果不其然,讨价还价了一番,扣了电话,带头着轻叱着: “快,都打电话,再叫七八个人来,老板加了三千,一会抄家伙,砸完车打完人就跑。主要是中间,那个剃锅盖头的,给我往死揍……手脚麻利点啊,让110逮进去了,可别指着哥给你们送饭啊。” 这一刺激,车里人都动了,摸着电话,捂着听筒,这个说:喂喂,二饼,赶紧来八一广场,打架……那个说:喂喂,老豆干嘛吗?赶紧来八一广场,打架,算个人头,一人最少三百……还有人在轻叱:哥哥嗳,别他妈抽了,抽死你呀,赶紧来八一广场,好事,有钱赚…… 酒吧、台球房、洗浴场、烟雾缭绕的麻将场、肮脏不堪的陋巷,阴暗角落里的沉渣被激活一般,破旧的黑车开出来了,鬼崇的人影钻出来,陆续地朝着八一广场的方向而来。不多会,又聚来了七八人,车里这几位头碰头研究着先围后诈,然后一哄而上,直指目标,打完就溜的办法。 此时,那目标六人还在吆五喝六的喝酒吃菜,对于即将出现的危险依然浑身不觉………… (未完待续) 第09章 恶战长街血色烈 “哟,这肉味道不错。”栗小力大口嚼着,含糊不清地道着。白曙光也附合着直竖大拇指道着:“好吃,咦哟,我说蛋哥,根哥,这么好的东西,你们开个店卖呀。” 这俩胖墩只要吃好了,对一干哥哥那是自然不吝溢美之辞。即便是这些卖剩下的驴肉,啤酒摊上粗调也吃得津津有味。 “你俩傻.逼,开店能出多少货。”雷大鹏训着胖小弟两句,灌了口啤酒,回头问着单勇道着:“蛋哥,现在批发每天走多少来着。” “千把斤吧,现做驴肉生意的太多,各有各的老客户,还真不好干。”单勇边吃边道着,筷子一扬,稍有难色地又加了句:“史家村的好是好,可冻肉成本要高得多,挣不了多少。” “够多了吧,你妈说了,原来一天好几百,现在一天得几千了吧?怪不得乐得你丫都不想上班了。有钱赚别一个独吞,带带兄弟们啊。”雷大鹏道,这工资收入,刺激得大胖、二胖那哥俩直凸眼睛,恨不得扔下城管这身皮跟着蛋哥混去,两人一奉承,单勇看着这哥仨一身肥肉,怕是入不了眼了,笑着道: “好啊,早晨五点起床,七点开始,把前一天卖剩下的处理处理,十点出发,到驴园四十公里,等着上了货,再开车返回来,中午开始送货,一直送到晚上十点以后,而且每一百斤肉,你卖到九十斤才能够本,剩下的才有赚头,也就是说,你砸一斤在手里,得十斤才能补回来,谁想干,我举双手欢迎。” “这那是卖驴肉,简直是把自个当驴使唤嘛。”栗小力听呆了。 “就是啊,这也忒受罪了,我还是当城管遛达吧。”白曙光一听,也摇头了。 雷大鹏不用说,懒汉一个,仨胖子不约而同的摇摇头,惹得史根娃和大彪哈哈笑了,要说起这营生来还真不那么容易干,每天的货款就好几万,也就单勇和村里人打了几年交道了,大家信得过,隔天能交账,要搁一般人,恐怕本钱都垫不起。 虽然走的路各不相同,不过并不妨碍一干哥们吹牛打屁,从生意扯到足球、从足球扯到游戏,等话题回到女人的时候,这不同身份的几位才有了共同话题,史根娃和大彪一听单勇给的片子都是雷哥的手笔,登时惊为天人了,直敬着酒套着近乎,雷大鹏对史家村这两哥们印像不错,自然是满口应承,说到了女人,雷大鹏却是想起个事来,直说今天碰到宁佳了,准确说不是碰到了,而是碰巧了,八一商厦开业搞了个欢庆活动,值勤的城管维持秩序时,不经意地两人照了个面,雷大鹏贼忒忒问什么时,单勇一翻白眼,惊得雷哥又不好意思问了。 “哎对了,蛋哥,我跟你说什么呢,你干这生意,没遇到什么事吧?”雷大鹏吃到中途,想起什么似的问单勇。单勇讶异了句,不以为然地说能有什么事,雷大鹏可是真关心蛋哥,很老成地说着:“你说什么事,根据兄弟们当城管的经验,这街上的生意大部分都是抱团的,特别是熟肉副食一类利润高的,那行的水都不浅,蛋哥你小心点啊。” 单勇点点头,谢了个。可不料史根娃不信了,直问着:“小心啥?” “就是啊,咱也做生意嘛,听兄弟你这话说的,还有人找咱们事?”史大彪道。 这俩大个有点愣头青,说得咧嘴,一副天王老子不怕的吊样。和这俩比起来,雷大鹏可算个有头脑的了,笑着道:“乡下的事我不怎么懂,可城里这事呀,你们可就差了点,你们想想。人家本来进货出货渠道都是固定的,你们卖一千斤,就意味着原来的供货商要少卖一千斤甚至更多,你们现在等于是抢走了人家的市场,可反过来,你们能挡人家不让夺回去?就按一千斤是个什么概念,相当于一天几千的利润,钱真那么好挣?” 雷大鹏摆着两胖手,攻守双方说得很明白,书本上的没怎么学会,可社会上混的这些道道,光跟他爸就学了不少。 “精辟!”栗小力拍着马屁。 “精彩!”白曙光也拍着马屁。 “你俩屁精吧,好好学着点。”雷大鹏教育着小弟,这俩胖兄弟边吃边呵呵傻笑。 不过这事嘛,让史根娃和史大彪不太懂了,好像顺理成章,好像无所畏惧,史大彪道着:“驴肉的做法里,其他我不敢说,要说酱肉,没有比我们村更好的。” “咱村还供着市里的几家饭店呢,就咱这肉选的都是自家放养的驴,那味道谁都知道,要不也不能卖这么好。”史根娃也维持着史家村的酱肉形象,都是当天屠宰的新鲜肉,和冷冻肉根本不是一个味道。 “呵呵,不一定好货就有市场。”雷大鹏道。这一说,却是得到了单勇的肯定,笑着看了眼,要说在这些事上,雷大鹏还真比一般人强。 不过包括史家村俩、胖兄弟俩都没太明白,追问着雷大鹏的时候,雷大鹏就说了:“做生意,我妈就是个精;搅和生意,我爸是这个。” 雷大鹏竖着大拇指,敢情家教不错,就听他分析着:“比如我在这一片卖的好好点,突然就进来一家,把我的生意抢了一大半,那我怎么办?扯乎,不行,赔大发了;竞争,不行,人家货好价低……在这情况下,怎么办涅?” “怎么办涅?”俩胖小弟崇拜地问。 “想其他路子呗,比如把他家的水电掐了,再比如到工商税务上举报假冒伪劣偷税漏税,找人查查他家;再比如直接点,找一群烂人掀摊砸店。知道咱们这边的煤老板怎么抢资源么?直接就是几百人械斗,出了事谁摆得平谁继续干,摆不平的滚蛋。我二舅就是做水果生意的,紫坊水果批发市场,一年整好了能挣好几十万,到了季节抢旺铺抢货源的时候,兜里都揣着家伙呢,一急火了,直接就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不对,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和黑涩会无关的啊,现在社会就这么艹蛋,人心都黑的,竞争就这么激烈,谁不想挣钱,都想疯了,就一天能挣百把十的小吃摊急红眼了都敢干咱们城管,何况销售这么好的驴肉生意……哎,我说,你俩长进点,说说就吓成这样?” 雷大鹏吹得兴起,连道听途说带自由发挥说得嘴巴不停,史家村两只当笑话听,单勇也笑着,偏偏那俩胖兄弟似乎被吓得直眼了,雷大鹏推了一把问的时候,栗小力弱弱地伸着往他面前的方向指指惊惧地说了句: “雷…雷…雷哥你这乌鸦嘴,不是说着了吧?” 几人一惊一回头,霎时咀嚼的动作全停了,笑容一敛惊住了,半圆形的包围圈在众人的说笑着不知不觉形成了,几十米的距离,像在等待什么,单勇惊讶地回头再看前方,得,心一凉,那面的包围圈也刚刚形成了,一瞬间想到了自己身家,侧头看时,“嘭”地一声响起。 前窗的车玻璃被砸得粉碎,砸玻璃了看着众笑,笑着一回头,又是手起棍落,嘭声另一块玻璃碎了。史根娃按捺不住起身时,被单勇一把揪住了。 挑恤,**裸的挑恤,就被人围着,就被人堂而皇之的砸完了车窗玻璃,铁棍在车漆上划着,哧哧厉声像划在单勇的心里。围着人慢慢挪动着,讥诮的谑笑挂在脸上。 该来的,终究还是没有逃得过去,单勇心跳着,悬着,一时的血气翻涌,头发有点发麻。看着前后狰狞的面孔,或长发、或秃瓢、或短裤、或光膀子的一干后生,数数足有十三四人之众,一刹那的发怔,包围圈形成,那些人在当头一位秃瓢的带领下大摇大摆的朝着单勇这桌来了,目标很明确。 四桌不多的客人下意识地起身,扔下钱,朝着相反的方向慢步离开,然后是快步出了这个是非圈子,正捞面的摊主看到了当先一位秃瓢裸着膀子上身纹身的后生,心里一激灵。 当啷一声,碗滚在地上,碎了。摊主紧张地畏缩地挪着,几步之后撒腿就跑。 人群慢慢地围拢上来了,单勇手慢慢地捏住了啤酒杯把子,这一刻居然是如此地冷静,一种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的冷静,咬牙切齿地说着:“冲我来的,害怕的赶紧走。” 史根娃和大彪握住了凳腿,早打过招呼,打架不怕。唯一意外撞上的雷大鹏长舒一口气,恶相顿生时,边拿起酒杯,边压低声音说着:“老子就怕考试,其他的还没怕过。白肉,通知家里……栗子,呼叫近处的兄弟,能来几个算几个。” 不怕,就有点害怕也给吓没了。白曙光和栗小力本待想跑,不过看这四位坐得这么安静,倒不好意思跑了,手哆哆索索拿着手机,半天没打开屏。 来的手里都提着报纸包着的家伙,看形状不是西瓜刀就是下水管,街头斗殴的标准的武器,一看来人吊儿郎当十步之外停下的样子,正有意无意地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包围圈,就这架势,把这一桌人都当成瓮中之鳖了。 “两人一组,雷大鹏跟我……根娃你和大彪,下狠手,千万别手软,谁手软谁就更惨。栗子、白肉,你俩别还手,有这身皮他们不敢把你怎么着。” 单勇咬牙切齿地说着,捏着酒杯的指节发白,头皮有点发麻,曰防夜防,就是没防住在最不小心的时候来了,趁手的家伙,那把削驴肉的长刀还搁在车上呢。 定住了,仿佛一切都停止了,两面包围的都停下来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已成猎物的六个人,在绝对的人数优势下,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当头一全笑了笑,侧头“呸”了一口,直指着单勇道着:“我们和他有点私事了了,不相干的滚一边去。” 没人动,那人正要发作时,却不料单勇先发制人,叱喝了句:打! 兔起鹘落,单勇和雷大鹏往北、史根娃和史大彪往南,两个相反的方向,像是要撞进包围圈里,栗小力和白曙光俩胖子“吱溜”一下,利利索索钻桌底了。 “站住……” “啊……” “艹,再跑……” 艹棍拎家伙最快的两位直冲着雷大鹏和单勇奔上来了,谁也没发现两人跑的很诡异,雷大鹏人胖反而在前,单勇反而落后了,而且雷哥这二杆子喊得比冲上来的还凶,举着一升的大啤酒杯子,貌似拼命的目眦俱裂的样子,大喊着: 老…子…跟…你…拼…啦… 血盆大口张着,猪肚凶眼凸着,围攻的没想到这四人还敢拼命,瞬间一怔,然后是反应最快的两人举着水管板砖块同样气势汹汹地砸将上来,群殴打得是气势,谁狠谁赢。两方都够狠,一句话都没地直接干上了。 二对一直冲雷大鹏和单勇,就在即将火拼的一刹那,却不料变生肘腋,雷大鹏就地骨碌来了懒驴打滚,人像个皮球直攻下三路,那俩收势不及,被雷大鹏绊住了,一个呼通摔了个狗吃屎,另一个打了个趔趄,刚站稳时,却不料脑袋正迎上了单勇挥过来的酒杯。 “嘭”一家伙,几乎看到了血花和着玻璃渣飞起,那人直挺挺地倒下了。 “通”反身一脚,踏在了摔成狗吃屎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人脑袋上。 和单勇雷大鹏交过手的都知道,两人既狠又无赖,一个攻下盘,一个打上盘,鲜有在这种流氓打法下不吃亏,一照面对方就折了俩。另一边,史根娃和史大彪偌大的个子,各挥着板凳,劈劈通通直砸翻了两对半。 眨眼成了一场混战,暴起的单勇四人狂吼着,一个照面砸倒四个,威势如炽。 劈里嘭嘭通,片刀水管棍挥上来了,打在一块了。 通通哎哟哟,胳膊棍棒凳子腿,撞一块了。喊声四起。 “我靠……我靠……” 雷大鹏在疯喊着,却是矮着身爬在地上,见人就砸膝盖,一砸准倒,上路单勇砸脖子敲脑袋,一敲一个准,连砸两个,又是一声更大的我靠,雷大鹏看看手里,傻眼了,却是只剩杯把子了。回头一看,单勇也砸得狠了,手里也只剩下了杯把子。 武器失手,有人趁火打劫来了,冲上来一位长发的小痞,一刀挥得单勇弓身直退几步,像是中刀了,趁着间隙,这痞子挥着西瓜片直朝蹲着雷大鹏砍来,电光火石间,武器失手的雷大鹏一挥手:“看暗器!” 那人一闪,却是什么也没有,再回过头来,却不料雷大鹏早准备好了,“扑”地一口唾沫口水痰吐了这货一脸,臭哄哄地还没来得及擦,腕上一疼,是单勇反扑上来了。一拧一扎,杯把子当匕首扎在腕上,刀被人打掉了, 这人刚掉头要跑,却不料屁股又是一疼,回头时,却见那个吐口水的恶胖子把酒杯把子插到他菊花里了,不但插了,还呲着牙问:“搔年,爽不!?” “啊!?”这孩子疯狂地一喊,跳着蹦着见鬼似地跑了。 “啊,我靠。”雷大鹏刚一松懈,背上一疼,挨了一棍,也同样鬼叫着,一打滚换着方位,却是背后有人敲了他一水管子。 持水管的刚收管又打向单勇,却不料单勇更快,手直插进棍影的间隙,拼着挨一棍斜斜地插向那人的胸前。 “啊!”一声惨叫,那人手僵在空中,惊惧地看着一只手插在自己的胸前,汩汩地流血,剧痛让他忘了手里还有更厉害的武器,看着自己身上的伤恐怖的喊着。 不对,不是一只手,而是手里握着的杯把,那尖碴刺进自己胸前的,面前,单勇正恶狠狠瞪着,一拔,手里握着带血的杯碴,人如怒目金刚,像是随时要噬人一般,这人瞬间心胆俱裂,当啷声扔下棍子,这人连滚带爬地,见鬼似的跑了…… 而且见鬼似地在喊:“救命、救命啊……” 几乎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惨烈的群殴胜负立现,史根娃砸倒了三个,自己挨了一刀,额头上划了一道,满脸的血状似疯虎,无人敢近;史大彪手脚最利索,拼了挨了几棍砸倒了俩,两位大个子背靠背,明显是械斗老手,打得有理有节,没躺下的被吓跑了。 反倒是相貌不凶的单勇下手最狠,正面的六个躺了三个,都是敲的脑袋,有俩连哼都不会哼了,被扎了吓跑的俩早不见影了,雷大鹏忍着痛起来了,那带头的秃瓢正一步一步往后退着。 看清了,上身纹着一龙横跨两肩,剃着秃瓢露着青青的头皮,要是放普通人群里绝对有震慑力,不过此时面对凶相毕露的雷大鹏,还有胸前一片血的单勇,那人惊惧地往后退着,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要面对的这几位比地痞还彪悍。本来绝对的优势,倒成了他孤身一人了。 “站住,别逼我啊………” 那人腾地拔出了腰里的尖刀,挥舞着。史根娃一抹脸上的血,艹起地上的一棍铁棍就要扑上去,被史大彪拉住了,而单勇却是睥睨地呸了口,满身是血,一步一步向前逼进着,声音几乎是从牙逢里迸出来的:“来呀,朝这儿捅……我记得你了,今天你捅不死我,我让你比死还难受……” 胸前,殷着一片血红,挨了一片刀,满身血迹,手里还握着带血杯茬的单勇,刚刚砸人插人毫不留情的动作都落在这位秃瓢的眼里,看着他像血人一样一步一步逼迫上来,那秃瓢竟是心里惊惧地一步一步朝后退着,那声音并不大,却像咒语一样,恐惧得他不敢上前一步。 “咚……” 一声,这家伙翻着白眼,软绵绵地像堆泥瘫下了,背后雷大鹏举着半块谁扔下的板砖,恶狠狠地呸了口,朝人的裆又踏了一脚,再看单勇这样子,紧张地问着:“蛋哥,你受伤了。” “没事……挨了一刀,不深。赶紧通知你爸,这事咱们担不住了……”单勇四下看看,躺了六七个,哼哼嗬呀地叫疼,早没斗志,连他也说不清刚才下手为什么那么狠。雷大鹏拔了电话,却是唆着单勇道着:“要不跑吧,这他妈事惹大了。” 惹大了,还有俩不会哼哼的,雷大鹏心有余悸地看着单勇,好长时间没打架,倒没发现蛋哥比以前手更狠了。 “逃不过去的。没事,我下手有分寸,死不了。”单勇道,解着腰包,远远朝栗小力扔过去,喊了声:“拿好,送我家里……兄弟们,谢谢了啊。” 难得地冷静,又是如此难得地悲怆,知道混饭碗不容易,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惨烈,撕着衣服,裹着伤口,扔了满手血的杯碴,单勇像失魂落魄一样,静静地站着,盯着躺着、呻吟着、还有那些远远地站着不敢过来的人。 这一刻,他居然奇怪地想起了左熙颖,想起了和师姐悠闲地逛街看着夜景,曾经那么的美好,却和映入眼敛的血迹斑斑是如此地格格不入。 雷大鹏打完了电话,捡了根棍子,摸摸身后肿起的一大块,兀自不解气地挨着地上躺着几个,就一件事,捅菊花,边捅边骂着: “妈了个逼的,知道谁厉害了吧,老子从小打架就没吃过这么大亏……” ……………………………… ……………………………… “栗哥,咋办?”白曙光拿着单勇扔回来的货款,手直哆嗦,知道雷哥这几位朋友凶,可没想到凶到这种程度,两人刚刚还为钻在桌底羞愧不已呢,转眼看着一地血迹又害怕了。 “你问我。”栗小力紧张兮兮地说着,眼珠乱抖地回头说着:“我问谁去?” 说这话的时候,俩还钻在桌底,像两堆膘肉,只能看见后背瑟瑟发抖。 尖锐的警报声响了,110的出警飞驰而来了,分开不多的人群一看眼前,连警察也心里吓得喀登了一下,满地躺着七八个,居中席地而坐四个人,也是满脸血色,那虎虎生威的像四座雕像,110的民警惊惧了,边通知着局里防暴大队,边远远地不敢靠上去,隔着老远喊话:“喂,都不许动啊!” 没人搭腔,也没人动,救护车的笛声越来越近了,连来了四副担架,抬走了四个,扶走了三个。 雷多宝来了,被拦在了警戒线之外,不过看到和儿子相跟的那俩胖子时,好歹知晓了点经过,急匆匆地电话拔开了。此时,飞速赶到了一队持盾荷枪防暴队,把四个满身狰狞血色的人才带上警车,上车才发现,这四位受伤也不轻。 从来就没期待过这个世界的美好,可也从没有想到过,会是这等的险恶。车动的一刹那,单勇看到了朝夕相伴此时已是伤痕累累的爱车,忍不住鼻子发酸,有想哭的冲动……… (未完待续) 第10章 阴霾敝日不见天 110指挥中心的警员罗杰和西苑分局治安科警员邵培军在冷库询问结束时,已经是上午十时。 昨夜发生在八一广场的群殴事件由110指挥中心和西苑分局联合处理,原因很简单,涉案的二十人,有十一人在西苑分局下属的数个派出所都有案底,案情很简单,主要涉案人都长青、绰号秃驴;柳春生,绰号花柳。纠集十余名无业人员寻恤,和在广场啤酒摊吃饭的太东城管队雷大鹏数人发生斗殴,初步调查,和西苑冷库的刁满贵有关,不过外调的警员在这里却得到了一个迥然不同的答案,刁满贵是冷库的临时工,早就辞职很久了。 出门时是冷库赵经理亲自恭送的,打着招呼上了车,警车呼啸出门,一直阴沉着脸的秦军虎这才下楼,连送民警走的经理也没空搭理,快步进了冷库,厚重的铁门关上时,这才喊了声:“出来。” 没走,就躲在冷藏间后,探头探脑地出来了,二十郎当的小后生,正是秦老板的司机,民警一大早就来调查的人:刁满贵。 流氓打架,玩得就是看谁更横,谁可知道这回不是流氓的流氓还横,知道道打得凶了,打出事来了,刁满贵就躲进冷库生怕被警察揪着,要是打个架斗个殴还罢了,谁可知道实打实砍人了,不但砍人了,而且秃驴手下几个还被打成重度脑震荡了,事发点又是潞州的形象之地八一广场,听说还去了个防暴中队才把现场控制了。能打到多惨烈可想而知。畏畏缩缩地出来,刁满贵紧张兮兮地看着老板,秦军虎却是一个耳光“啪”声格外响亮,骂了句:“办这么点小事都把警察招上门来,你干什么吃喝的?” “老板,谁知道能打成这样。他们去了十几人呢。这帮痞子真他妈没点义气,一见警察就怂了。”刁满贵一肚子委曲无处可诉,抚着脸道着。秦老板掏了口袋,掏了一摞钱,“啪”声一扔到手下怀里,直安排着:“躲段时间再回来。” 刁满贵不迭地应声着,老板却是其他未讲,转身走了。 一只手抚脸、一只手接钱的手下,从门颖里眯着眼看着老板出了冷库,上了车走人。虽然没有更多的安排,可刁满贵心里也清楚,这事顶多是麻烦点,顶多也就查到自己这儿画上句号,不会对老板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心里多少还有点担心,毕竟都秃子一伙老混痞,这回意外地连底都撂出来,肯定是挨得不轻,真想不通对方是什么人,能比这批流氓还横。 …………………………… …………………………… 出了冷库的警车,整理着询问笔录的罗杰对着同伴道了句:“邵哥,这可啥都没问出来呀,回去怎么交差。” “交什么差呀,等咱们回去,说不定公关就做到分局了,只要不死不残,就没多大事。”驾车的邵培军道着,看了一眼新上岗的这位同行,笑了笑,直说照实回报就成。 “这做什么公关?”新警员不相信地问,回头望了眼这个偌大的冷库。 “你刚上岗,不懂这个。”老警员揭着底道:“很明白,都秃子是被打得输了胆了,不知道同伙生死,在你们指挥中心吓得把底交了。据他说,刁满贵是秦老板的司机,秦军虎什么人?西苑这片的驴肉大亨,像这种有钱户咱们可动不了……那几个被打,反过来打人的什么人?贩驴肉的小户,明显就是抢生意抢到人家地盘上了,找人收拾他们呗。这年头想钱都想疯了,每个月菜霸、肉霸、油霸、水果霸,还有什么装修霸,这号烂事咱们派出所每月都处理好几起呢。不过那几个可真够狠的啊,四个打十四个,不但没输,还往医院打了七个,有一个还是重度脑震荡……这家伙,手再狠点,要出命案了。” “他们也够惨了,带头的那个胸口被拉了一刀,带回指挥才发现,血流得脸都白了愣是一声不吭,吓得我们赶紧往医院送。”罗杰有点惧惧地道了句,眼前历历在目昨夜的惊魂,市场上争夺能到这么激烈的程度倒也罕见。 “呵呵,说不定这事处理下来,他们更惨。”邵警员道。 “邵哥,寻恤的可是都秃子一伙人啊。”罗杰问,稍有不解。 “没人说不是他呀,可您想想,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干。很简单嘛,打赢了,吓跑了,目的达到了;打输了也无所谓,就即便都秃子一伙判个伤害罪,对老板也没有什么损害,反正街痞多得是,几百块就雇得起。他的目的同样也达到了。” 邵警员道着,看来世事洞明,警察当得有学问,反过来又分析着单勇一伙道着: “小户呢,他就惨了,输了你惹不起,只能躲着走;赢了更麻烦,出手这么狠会不会负带点其他责任暂且不说,光滞留他一段时间,生意就得黄了,挣俩钱还不够交罚款赔偿呢。就退一万步讲,他们出去万一人家再雇人找麻烦呢?还得进来,生意迟早得黄……这是个有钱人才玩得转的社会。” “敢情里外都是小户吃亏?” “那当然,刚才询问你还没看出来呀,一问三不知,就打了人也扯不到老板身上,没办法,就这世道,得,赶紧回去吧,说不定处理结果都出来了……” “结果,这么快?邵哥,你说这事会怎么处理?” “如果刑事不能立案,那就得以治安管理条例处罚了,打架斗殴,各打五十大板,拘留罚款呗。” “如果要刑事立案呢?” “呵呵,小罗,只要没出人命,立不了案,你信不?” 邵警员神神秘秘地一笑,诲莫如深地道了句,110指挥中心的小罗想了想,撇了撇嘴,叹了口气,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没有再往下问了。 大户肯定不希望追究,小户也耗不起,只要不酿成命案,恐怕这还真是个不了了之的结果。 至于那些打得头破血流的街痞和小贩,可怜倒是可怜,可是谁在乎他们呢? 果真是没人在乎,两人刚到分局,就接到了移交西苑派出所处理的通知。 ………………………………………… ………………………………………… 英雄东路,哥弟时装店,雷多宝停了车风风火火进店直奔休息间,一进门,老婆和单勇爸妈三人同时起身,滕红玉紧张地问着:“怎么样,大兄弟?见着人了么?孩子们没事吧?” “没事,这俩小王八蛋手可够黑啊,他们四个打十四个,居然把七个打得住院了,还打跑了几个分局还没找着人呢。”雷多宝气哼哼一坐,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雷妈不悦了,推了把直问着:“别管他们住院不住院,我儿子怎么样了?对了,还有单勇?” “他们俩你艹心什么,那次搭伙闯祸不得咱们跟在背后赔钱说好话,110指挥中心刚转到分局,没事。”雷多宝道了句,看样是见到人了,再看房间里几位忧色很重,又是摆摆手安慰着:“没事没事,我刚从分局回来,对方就是群街痞没个好货色,过错不是咱儿子,是他们寻恤找事的。” “那…那到底为啥吗?”单长庆苦着脸,忧虑地说道,以他俩口的身份,怕是连儿子的面也见不着。 “你们俩真不知道?”雷多宝讶异地问。 “知道啥?”滕红玉纳闷了。 “咂,咦哟。你说知道啥?还不是买卖上的事。”雷多宝手指一划拉,大致把经过讲了讲,要外人看不原因,可雷城管混迹多少年了,这点门道还是瞧得清的,带头的都秃子已知是刁满贵雇来的,刁满贵又是冷库老板秦军虎的司机,就用脚趾头想这其中的蹊跷在那儿也很明了,单勇的酱肉的生意已经做到了曰销上千斤,这对那一片市场的冲击都不容小觑。 这就是原因,单长庆长叹一口气,抿着嘴,牙齿咬得嘴唇有点发白,似乎又浮现了几年前自己遭遇到的事。滕红玉扶着丈夫坐下,拿着包,一拎就是几万块,钱一拿出来,倒把雷家这俩口吓了一跳,雷多宝推辞着:“嫂子,这是干嘛?” “大兄弟,这就是个花钱买平安的世道,我懂。该花钱的地方花钱,孩子还小,要真因为这事判上他几年,一辈子可就毁了。”滕红玉说着,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别别……咱不差钱,再说还不一定呢,是不是,多宝。”雷妈推辞着,不接,在这事上,和老公是一般的豪爽。 “对对,您拿着,需要花钱我再找你要成不,您听我说,反正俩方都有受伤的,对方带头的把底泄了,责任在他们,还不一定怎么处理呢。” 雷多宝谦让把,把滕红玉也摁着坐下,把钱收回去了,说了一番宽慰的话,四人正商量着的功夫,雷多宝的电话响了,一接电话,登时是满脸笑容,直喊着陈局长,电话了里说了一通,等一扣电话,脸色一整,剩下的仨人都把他当主心骨看了,雷多宝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这些王八蛋,又从分局转回派出所处理了。” 哟,连转两次,昨晚知道是在110指挥中心扣着,早上回了分局,现在又回派出所,那三人就不懂了,雷妈却是心焦儿子,直催着雷多宝道着:“那你等什么,赶紧去把儿子给捞出来呀,又没打死人,不就赔俩钱的事么?” 啧啧啧,雷多宝直甩着指着自己这傻老婆,无话可说了,半晌一拍巴掌道着:“你少添乱,进派出所还用捞么?摆明了是有人使坏了,根本不处理肇事的,给个治安处罚了事。” “那……那不好事吗?”滕红玉道。 “哦哟,老嫂子,你没在这街头混过,咱两家这儿子惹得是谁您知道不?秦军虎,那是西苑的老座地虎了,只要公安不管他这烂事,回头放出来他再找这么一拔、两拔、好几拔,谁经得这么折腾。”雷多宝道着,不处理反倒让他多点顾虑了。 “他找人咱们好像不用找人似的,不就打架么?谁欺负我儿子,我跟他没完。”雷妈捋着袖子,不服气了。 这么个无知无畏的傻婆娘让雷多宝无语了,直摆着手让这头发长、见识短的一边去,安置单长庆两口回家等着,这事他全权处理,说话着朝老婆要了银行卡,出门急匆匆地走了……… …………………………………… …………………………………… “喂,您好……哦,许部长呀,您好您好,我们李副局长打招呼了,我知道了,知道了,没事,就小孩子们打架,已经打回派出所处理了,您放心,回头我把结果一准向您汇报………” 西苑分局的陈局长刚放下电话,叮铃铃铃又响了,脸上颇为无奈地又拿起了电话,不过一听电话里的声音,腾地站起身来了,稍显紧张地道着: “……是,我是陈寿民,王副市长您说,哦,昨晚的事呀,没事,没什么大事,就群人打架斗殴,肇事是两劳人员已经被我们控制了……那个姓单的大学生,叫单勇对吧,他们是受害的一方,现在已经转到派出所接受询问了,对对,没什么大事,我们一定对肇事者严肃处理……事情的经过正在调查之中,有结果我马上向您汇报。” 又一个让陈分局长直拭额头出汗的电话,放下电话,这口气总算长长地出了一下子,这事还没处理呢,双方说情的把电话都快打爆了,而且奇怪的是,那貌不其扬看似没什么背景的,今天才发现背景似乎大得惊人,宣传部的、招商局、城管局、税务局,总是接了有十几个电话,现在倒好,居然还有市政斧的过问此事。 陈局长这回就不得不考虑下了,本来就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本来就想着各打五十大板,罚俩钱了事,可现在……陈局长在办公室里来回巡梭着,斟酌着一个合适的处理办法,那帮子痞子倒好说,纯粹就人渣一堆,怎么处理都不为过,没人在乎他们,可这两人,感觉有点棘手了。 正思忖着,他妈的电话又响了,陈局长以为电话上那个来头大的人物又来了,紧张地往来电显示屏上一瞧,这一瞧有点上火了,拿起电话,直接训着: “……孔老驴,你还嫌我们事不多,添乱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搞的事啊,再往下查可查到你们脑袋上了。什么,你不知道,你别给我打哈哈,这几个不是随便能捏的人,刚才我接了足了十几个电话,连王副市长都过问这事了……骗你?骗你有什么好处,信不信由你。” “哈哈……我信,我信还不成,不过这事可真和我们无关,那两小子还没准惹了谁呢……我就问问,怎么处理的?” “能怎么处理,打回派出所了呗……先冷处理,不过老驴我可提醒你了啊,如果两方谁要追着不放的话,说不定公安还得介入,毕竟一方被砍伤了,另一方还有几个住院着呢,不仅当事人,还有双方家属的工作……” 陈局长的声音压低了,虽然说的无可挑剔,可这话里要细细咂摸的话,深意还是有的,就看对方听不听得懂了。或许都是心知肚明,肯定听得懂……… ………………………………… ………………………………… 西苑西上庄养殖场,偌大的饲棚整体排列足足占了六十多亩的地皮,场门口的办公楼二楼,紧闭的门里,通话的另一端就在这里。 扣了电话的孔祥忠一摸大胡子,对着匆匆来的秦军虎笑着道了句:“没什么大事,都秃子的几个被打成脑震荡住院了,陈局长已经说转回派出所了,咦我说这事邪姓了啊,都秃子也算个滚刀肉了,怎么十几个人被四个人打成这样?” “这还理解不了,都秃子这些人都是花钱雇的,没什么士气,碰上胆小的欺负欺负,碰上胆大的,他们就怂了,一人就几百块钱,谁还给你卖命怎么着?”秦军虎懊丧地道着,也没想到事情能发展到这种程度。手抚着下巴想着什么,随意地问着:“还说什么了?什么你不相信?” “哟,对了,陈局说这两位来头不小,两个史家村暂且不说,那俩可不简单,一个是城管队子弟,一个虽然没什么背景,可偏偏有不少电话过问,什么许部长、还有王副市长,我寻思着就不对了呀,要有副市长的关系,还用得着起早贪黑卖驴肉,跟咱们抢生意呀?”孔祥忠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不过陈局这么说了,又有点怀疑。 “那不一定,皇燕京有三门穷亲戚呢。前几年九中打死个老师的事,不捅中央了吗,连他妈市公安局长都被公审了。陈局说怎么处理来着?”秦军虎问。 “还能怎么处理,老办法,打回派出所了……咱们这边好说,可就怕对方挨一刀的咬着不放,要是再有点背景的话,说不定还要有点麻烦。”孔祥忠道。想着这事的发展也有点出乎意料了,又是征询地问道:“军虎,这要是真是个有背景的,真出来了,咱们要动不得可怎么办?” “看情况吧,我现在倒对这个人很有兴趣了,能抢了生意能打了架,这号人可不好找了,试试吧,能一了百了更好,要不了也没事,他虽然挨了一刀,可他也打伤了都秃子几个人了,让他们互相咬去,你咬我、我咬你,还能怎么着?”秦军虎无所谓地说道。 “呵呵,对,这是个好办法,他要和,这盘他就输了,以后敢不敢在西城地面上走动就是两说了。明枪他挡得住,暗箭我就不相信他防得住;他要不和更简单,他告让都秃子他们也告,拖也拖疲了。还做个屁生意。”老孔乐了。 “这有什么高兴的,筹划了这么久开头就出了娄子,看来刀光剑影的江湖已经不是咱们混的地方喽。” 秦军虎说着,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虽然这事在心里已经有点定论,不过对他而言,还是很不满意,非常地不满意。 “万事开头难嘛,接下来,就是咱们玩得转的了吧。我的货可调齐了,德州调过来两车皮,这些活牲口还真不好运输,路上死了十来头。”孔祥忠示意着自己的饲棚,有点肉疼,秦军虎却是看也没看窗外,思忖着,不以为然地道着: “十来头就把你心疼成这样,要是有人折损几千头,还不得自己编根驴筋上吊呀……联系驴肉香的老陶、鑫荣肉联厂的钱中平,再多邀几家,中午到世纪欢乐园聚一聚,这么大个发财的机会,光咱们俩可消化不了。” “哎,好嘞。”孔祥忠乐了,摸着电话联系着这干有头脸的老板级别人物,发着邀请。 看来这动作,才刚刚开始,至于那几位还关在派出所嘛,早扔到脑后了………… ………………………………………… ………………………………………… “你进去?” “你不能进去呀!?” “我不敢进。” “你不敢,我也不敢。” “雷哥平时对你都不错,你真不够意思。” “你够意思你进呀。” 时间,指向正午,大胖二胖提着塑料袋在派出所周围转悠,你推我、我推你,两宅胖那见过这等警车林立,森严肃穆的景像,愣是半天没敢进门,好在等了一会儿,看到雷多宝驾车来时,两胖子迎上去,直拦着雷多宝,干啥呢,给哥几个送吃的和喝的来了,栗小力悲戚地问着:“雷叔,雷哥没事吧,我可看着他挨了好几棍呢。” “蛋哥还挨了一刀呢。”白曙光道着,挤着眼,悲切得很。 看看这俩傻不愣瞪的胖子,雷多宝颇为感激地拍拍哥俩的肩膀,刚说没事,又来一拔,却是满头染发的宋思莹、包铁钢、麻三洋七八个人,直冲着雷多宝来了,你一句我一句问着情况,雷多宝有几张嘴也架不住问话,干脆挥着手:“没事没事,我正去派出所,这孩子们,真够意思……” 分开众人走时,栗小力和白曙光把吃食直给递着让雷爸捎给关在派出所的几个兄弟。回头时,俩人却是愣了下,来的老包和麻三洋见过,去队里找过雷哥,剩下的几个都不认识,唯一的一位女姓却是瞅着哥俩的身材笑得花枝乱颤,一解释是雷大鹏的小弟,更让宋思莹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也太伤自尊了吧!?”栗小力翻着白眼,摸着自己的肥脸不悦地说道,知道宋思莹笑什么呢。白曙光本来对着美女示好地笑着,那笑僵在脸上了,小声地牢搔道:“栗哥,咱俩也不比雷哥丑吧?” 二宅男的不好意思看在宋思莹眼中,颇为大方的宋思莹却是径直走上前来,一手揽一个胖哥,直套着近乎,这么个亲热劲登时又把大胖二胖激动得有点得瑟了,一问昨晚的情况,得,大胖掏着手机,直点放着视频。 “哦哟,你们没见,雷哥和蛋哥那是大发神威呀,七八十来个人近不了身。”栗小力手舞足蹈,说得鸡动得不得了。白曙光也附合着:“知道对方什么人么?西城有名的痞子,叫都秃驴,老混子了,连西街回回都惹不起这货,愣是被蛋哥吓得连还手都忘了。” “对,然后被雷哥一板砖拍成脑震荡了。”栗小力补充道。 图像虽然不怎么清晰,不过凑在一起看的众同学几眼过后,都是凛然一脸。打得这么凶已经脱出众兄弟的认知范畴,谁可能想到毕业才几个月,这哥俩干得比学校可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宋思莹看了几眼,说不清心里那是个什么滋味,侧头时却发现俩胖子都看着她,像馋了一样,最胖的那哥们嘴唇上还挂着亮晶晶的一滴口水,本待不悦,又噗声笑了,直问这胖子:“对了,他们打架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都进去了,你们俩没事?” “我我……我们……”白曙光不好意思了,总不能说哥俩吓得钻在桌底了吧。栗小力反应够快,马上凛然说道:“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保护好蛋哥货款,今早送他家里了,好几万呢……” “对对,蛋哥说了,血能流啊,血汗钱不能丢啊。”白曙光好歹圆场了。 宋思莹眼睛酸酸的,抿着嘴长长叹了口气,说了句谢谢,说得俩胖哥好不纳闷,可不知道谢从何来。 剩下的几位可是看到打仗来劲了,麻三洋看着比人高一两个头的史根娃凛然道着:“厉害,这几个大个子谁呀?” “靠,雷哥真猥琐,捅人菊花呢。”老包看笑了。 “挺帅的啊。”宋思莹看到单勇踩人的样子,没来由地赞了句。 “帅个毛呀,自己都挨了一家伙。” “我看看,让哥们景仰景仰……” 一群人抢来抢去,大胖二胖看得直翻白眼,众人丝毫没有担心害怕的样子,让俩人顿觉雷哥以前说兄弟好几十,所言肯定不虚,正暗自腹诽这些人不担心雷哥和蛋哥的时候,更多的人来了,六辆车,当先一台大众商务、后面的几辆面包,嘎然停在派出所门前不远,哗哗拉拉下来了一群。 对,一群,当中有人喊着,栗小力和白曙光却是认出来了,是史宝贵,带了二三十号人,像是寻恤来了,都是剽悍精壮的后生,领着史宝贵的那大个子走近了却看清是位女人,惊得众人脸色凛然,赶紧给这群人让路,这些人可不客气,径直进了派出所,民警拦也拦不住。 这谁呢?大胖二胖还没把宝贵这拔解释清楚,后面又来一群,却是个剽悍的老头也领着一拔人,追着前一拔进派出了。 这下子,派出所挤了一院子,热闹了………… (未完待续) 第11章 忍得一时好求全 蓝白相间的院子,一成不变的水泥钢筋结构,小二层、顶东边一间,铁门钢筋窗的滞留室里,民警把两袋吃的和饮料放下,又反锁上了门。 刚刚从分局回来不久,一晚上被民警问来问去,史根娃和史大彪有点瞌睡,雷大鹏推着这两哥们唤着吃点东西,却不一挪腰间疼得厉害,摸摸后腰肿了老大一片,天杀警察居然说这是轻伤,根本没搭理。回头喊了声蛋哥,看着单勇头仰着,靠着椅背看着天花板发呆,昨晚先去医院缝的伤口,天亮才被带回分局,衣服早破得不像样了,还不知道是那个警察给找了件破衣服套在身上,蓝不拉叽的,还有点小了,穿上像个山寨保安,说不出的滑稽,不知道泛起了什么心思,雷大鹏看着单勇这样,噗哧声笑了。 “笑什么!?我很好笑么?”单勇虚弱地说了句,身形一动不动。 “不好笑。”雷大鹏又不笑了,凑上来问着单勇道:“蛋哥,你受这么重伤,干脆躺医院得了,干嘛又回来和我们关一块。” “你们都在这儿,我躺得安生么?”单勇道,终于动了,一动上身有点疼。 打得时候根本没啥感觉,事后才觉得疼得彻骨,史根娃赶紧地递了瓶饮料,拧着盖抿了口,却是没什么胃口,根娃脑袋上也扎着绷带,不过这点小伤看样对他根本不算什么,边吃边问着:“单勇,没伤到骨头吧?” “没有,皮外伤。”单勇道,雷大鹏却是有点没心没肺地笑着道:“我替你报仇了啊,蛋哥,那狗曰的我插他菊花上了,那丫现在好过不了。” 一说这个,却是让几人都笑了,昨天晚上就有民警核实各人所持凶器,脑袋被砸伤好落实,就是有几个屁股也被捅伤实在让民警百思不得其解,落实到雷大鹏身上时,让民警把这货好一阵训斥,直说你捅哪儿不成捅那地方,听着都瘆人得慌,来时雷大鹏刚当笑话讲上了。 几位哥们笑着,单勇就有点笑不出来了,看看这哥几个到现在还都这么轻松,倒是让他颇有歉意地道了句:“兄弟们,对不起啊,我拖累大家了。” “咂,说这话,有意思么?”雷大鹏不屑了。 “就是,一起出来的,总不能让人打你,我们看着吧?”史根娃嗡声嗡气,动机非常朴素,史大彪笑了笑,安慰着单勇道着:“没事,反正我们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没吃过公家饭呢。” “呵呵……恐怕公家饭不那么好吃。”单勇弱弱地道了句,从指挥中心转到分局就有点感觉了,现在回到派出所了,这大势所趋差不多看出点端倪了,解释了句道着:“看这样,咱们不但吃不上公家饭,这段时间怕是要替公家打工了。” “啥意思?”雷大鹏问,不过一问马上又明白了:“对了,这丫回派出所了,八成又得拘留罚款了。” “这……咋说的,他们找上咱们打,还得罚咱们?”史根娃不服气了。 “咱们不把人打坏了么?罚点能解决倒不错了,反正出去还能挣回来。”史大彪道。 听到这话,单勇却是懊丧地摇了摇头,看着这表情,三个兄弟又是不解了,单勇叹了气,放下饮料瓶,摇着头道:“恐怕没机会再赚这钱了。” “不就几个痞子么?来一个揍一个,来十个揍五双。”史根娃不屑道,那些细胳膊柴禾腿的小样还真不是他的眼里。 “呵呵,潞州这号痞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隔三差五这么找上门来,别说咱们,就把史家村、就把我的朋友兄弟全拉上来也顶不住呀,正当生意那经得起这么折腾,别说打得头破血流,就隔三差五被派出所揪起来拘留罚款都没人受得了。” 单勇道。这一说,史大彪想起来,愕然道着:“对,好像以前三孩叔在市里卖也是这个样子,天天有人捣乱,连警察也向着他们,一来二去,干不下去了。” “等咱们出去,把那几头货胆汁给挖出来,妈的。”史根娃骂咧咧道。 “没用,地痞流氓那是前仆后继,这招谁都会用。还有更狠的,他们就不针对你们,回头吓唬吓唬那些熟食摊的,照样能让你们一斤也卖不出去。”雷大鹏解释道,书本上知识的没怎么学会,这些道道可清楚得很。 这一说,把颓废的情绪也带着史家村这两人了,刚出来时就指着跟着单勇挣着老婆本呢,谁可知道好曰子才过了几天,就成这样了,两人悻然地吃了个面包,史根娃气哼哼地道着:“那咱就等死?” “是啊,单勇,你脑子好,总不能咱们就这样算了吧?好好的生意,就这么扔了?”史大彪道。 “就是,村里一堆光棍呢,昨个我还拍着胸脯说了,过两天生意再好点,把他们也带带。”史根娃道,期待地看着单勇。 “呵呵……办法倒是有,就看你敢干不敢干了。”单勇眼皮抬也未抬,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一说还了得,那俩天不怕、地不怕光棍汉这倒兴致来了,请教着单勇,就单勇这表情,雷大鹏知道坏水要往外憋了,赶紧地拦着道:“喂喂,你们省省啊,咱们还在派出所呢,出不出去得两说,有事出去再商量。” “一定出得去,我虽然不知道是谁,可跑不了肉联厂、冷库那几家供货的,不管是谁,他们肯定不希望事情往大处闹,就不怕咱们,他也怕立了案警察揪着不放,所以顶多是个治安处罚,这是各方都希望看到的结果……” 单勇挪了挪身子,又补充了一句更直观的话:“还有更简单的,如果事大了,我们就不会在派出所,这个时候应该进看守所了。所以,很快我们就会出去的。” 轻声说了这么多,那哥仨既有怀疑,又觉得很是信服,不过觉得单勇的话说得好冷,好像一切发生的事不是突然,而是都在预料之中。 这个时候,听到了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乱声,夹杂着几声熟悉的声音,史根娃和史大彪笑了,是史家村的人来了,那声音单勇也听出来了,是史宝英。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们要见所长。” 史宝英和拦着两位民警争辨着,开口说话了,那俩民警才发现居然是位女人,这女人长得五大三粗倒也罕见,愣是把两位民警惊得不知道怎么解释了,问了两遍,人要往进冲时,那民警才又伸手拦着:“嗨,你们怎么着,还想冲击公安机关怎么着?” “谁冲了,我们见所长,门口都写着为人民服务,人民来了你们倒拦在门口。”史宝英叫嚣着,同来的村民跟着附合,那民警被噎了下,知道和这群法盲讲那是对驴[***]对牛弹琴,又是缓和了句道着:“总得有点章法吧,来来,都到接待室等一会儿总成吧,所长正忙着呢?我说你们那个村里?” “驴园史家村的。”史宝贵叫嚷了句。 “史家村不归我们辖区呀?”民警道。 “可你们抓了我们史家村的人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进城卖驴肉也犯法,被人打了,回头还得被你们抓是不是?”又一个大个的村民喊着。 “哦,你们说昨晚的事,这不正处理着吗?” “处理什么,不抓打人的,反而抓被打的。” “他们也打人了,被打的还住院着呢。” “他们来打人,打不过住院了,还有理了?” “就是啊,这太没王法了。” “这不行,让他们放人,不行咱们全村人上访去。” “对,上访……” 完了,民警的解释全部被人声淹没了,本来是请进接待室的,却不料把民警却挤进接待室了,这拔还没招待好呢,又来了一拔,拦都没来得及拦,趿趿踏踏把接待室挤了满满当当,满头大汗的民警被村民左一句、右一句质问,没多会便是一身一脸带着口臭的唾沫星子,叫苦不迭地喊着:“所长,快来呀,要出事了!” “叫啥叫,谁把你咋拉?” 蓦地有声,声压全场,一场皆静。这时候民警才发现人群都向一位大胡子的老头瞅,老头起身一扬头,吸溜着鼻子道:“那见见你们所长去。” 说话着,倒像所里人似的,带着两民警要出门,两民警机械地跟在背后走了几步才觉乎着不对劲,看看背后安静像乖孩子似的村民,忍不住咬着嘴唇憋火了:妈的,纯粹是故意的。 不过明知故意的你也没治,吓唬一个两个老百姓成,可吓唬成群结队的,民警可没那胆。 两方的当事人都来了,所长和雷多宝听着院子乱也出来了,一介绍是史家村的村长,请进了所长办,所长把拟好的协议草稿给这两人一瞅,雷多宝一瞅,回头看看不动声色的史村长,马上拍在桌上不悦地道:“砍了我干儿子一刀,除了罚款,还得我们给赔医药费?这理说不通呀,伍所长。” “哦哟,雷队长,我不管你干儿子,亲儿子,人家四个被打成那样,这要醒不过来都成命案了,这都不错了,真闹起来,把他们判几年,再把你家的也判几年,有意思呀。”所长瞪眼了,刚来拍着桌子叫嚣了一句,抽了根悻悻然点上,又想起来了,训着雷多宝道着:“对了,还有你那亲儿子,专捅人家屁眼,这干得叫什么事嘛?……还有你,史村长,你们村那俩也够呛啊,拎着板凳砸人家,回去你得好好教育。” “哦,应该的……”史保全也看了看协议,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不过能理解差不多就是交钱放人的意思,侧头问雷多宝道:“这位大兄弟,这得交多少钱?” “每人罚款五千,负担对方的医疗费用。你说他躺在医院不出来,我还得养他一辈子是不是?”雷多宝不悦地道。 “这话不能这么讲是不是?人家对方的受伤确实重,同意调解已经不错了,咱们调解完了,再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跟他们一条一条讲,可现都躺医院着呢,总不能把人家抓回来拘留吧……”伍所长语重心长地道着。这一说雷多宝拔拉着指头算着账:“哦,这里算外算,是给派出所创收了啊,创收咱没意见,不能太亏着我们了吧?” 这一说,听得伍所长好不胃疼,直解释着:“雷队长,你也是吃公家饭的,说不通理的事多呢,见义勇为你把人打伤打死了,照样得负法律责任是吧?小偷进你家偷东西,你把人打伤打死了,你也同样得负法律责任,对吧?这道理很明白了吧,人家虽然是寻恤找事来了,可你们把人家打伤了不是?就防卫也是防卫过当不是?赔偿不过份呀………罚款那更没得说了,这叫王八的屁股,龟腚(规定)。” 伍所长边说边吐烟边喷唾沫,这法制课上得有色有声,听得雷多宝那叫一个气结不已,反倒是史家村这位大气,呵呵笑了笑道着:“不就点钱么,没事,都算我的,该多少我给交了,把我们村里人领回去……那俩小后生是我们村的朋友,也一便领出来。” “看看,雷队长你看看,农民都比你有觉悟。”伍所长乐了,这事算是成了。 史保全笑着摆摆手道着:“我可不是有觉悟,我是没文化,说来说去不就要点钱么?和旧社会没啥区别嘛。” 这一句,却是结结实实噎了伍所长一家伙,雷多宝一听史保全要大包揽,直拦着道:“别别……史老哥你等等,咱不差那点钱,不过伍所长,这协议可有点问题,就同意也得改改。” 雷多宝不傻,直指着几条,这医药费得一次姓算,又万一无休无止要谁受得了;再说了,咱这方也有受伤的,他们也得多少赔点吧,就不赔,要多少也得优惠点吧?还有这罚款,不能可了劲按最高标准罚吧,再怎么说咱也是受害方。 雕堡了,史保全眼见着案件处理成了讨价还价,那雷队长可是个妙人,中途还拉着伍所长出去了一会儿,估计是说什么悄悄话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就当着两人的面,伍所长的立场又改了,电话里据理力争,直和对方义正言辞地理论着: “……你们也得掂量掂量啊,张着大嘴要,也得有人给呀?上门找人家打架受伤了,就有理了是不是?等出了院还得来派出所接受处理啊,赔偿里先得把罚款给扣下………拘不拘留另说,这个金额不能按你们说的来………” 两头来回理论,看样对方理亏,也做出了相当大的让步,尔后伍所长笑吟吟唤了民警,改签了调解协议,领着雷多宝和史保全去交罚款和赔偿了。不过让雷多宝讶异的是,可没想到貌不其扬的史保全不容分说,叫着女儿直拎了几墩钱交了罚款和赔偿,敢情不是农民,是财主。连雷多宝要给钱,这父女俩也坚决辞了。 另一头,民警打开了滞留室的门,一指招手着:“你们几个,出来吧。” 史根娃和史大彪相貌凶个子凶脾气也凶,见了警察都一副吊样。不过看到史保全时,耷拉着脑袋快步进了村里的队伍了,下面的民警好容易把这伙送走,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单勇和雷大鹏出了门,那伍所长却是走在中间,一手揽了一个,法制课又上开了: “啊,你们俩可得摆正态度,这事到此为止,要不是看在你们也受伤了,而且是受害的一方,一准得拘留你们半个月……嗨这年轻人就不知道轻重,知道有多少大好青春是毁在激情犯罪中吗?我可以告诉你们,很多!知道有多少有志青年,一生毁在一时的头脑发热下吗?我可以严肃地告诉你们,很多!……” 单勇和雷大鹏一左一右,愣怔怔看着这位警察叔长篇大论发着,雷大鹏的愣劲上来了,打断了所长地话喷道:“叔,我们也算有志青年?” “啊算,以前不算,现在和以后就算,通过这事,你们得汲取经验和教训,首先在思想要重视,要落实到行动中,那就得树立报效祖国、报效人民的远大志向……听明白了,不是报复啊,否则你会在犯罪的泥潭里越陷越深,最终不能自拔……雷队长,人交你了,回家好好教育。”所长停步了,雷多宝笑吟吟地给了个好脸色,回头时,一扬巴掌忍不想扇儿子几耳光,雷大鹏一躲,那所长又是追了句:“嗨,不许打儿子,教育不是惩罚,你得和他讲道理………” 这贫嘴所长把雷多宝气得够呛,一中午聒噪,早受不了了,却是被揍儿子的心思也没有了,拉着儿子和干儿子,直奔出了派出所,大胖二胖和宋思莹、老包一干人围着上来了,叽喳地问着,见人出来了,都是很高兴,宋思莹却是拉着单勇,上上下下看着,再看胸前扎着绷带着,忍不住伸手抚抚,有点忿忿地问着谁把人伤成这样了。 单勇的心思却不在此,远远地看着爸妈侧立在远处,分开众人,快步奔了上去,一手揽着爸、一手揽着妈,鼻子酸酸的,那两行热泪差点没流下来。 “走,儿子,咱们回家……咱们不干了,妈养活你。” 滕红玉看着儿子伤成这样,扑簌簌地两眼泪流个不停,单长庆搀着儿子,叹着气,直怨自己没本事。单勇安慰着爸妈,回头跟一干同学招着手,雷多宝摆摆手,示意着走吧,那表情说不出的无奈。 拦了辆出租,和老妈坐在一起,远远看着那班同学,曾经的朝气蓬勃、曾经的憧憬如梦,一瞬间,单勇的眼酸酸的,侧着脸,悄悄地抹了一把,无声无息地消灭了眼中的湿润……… (未完待续) 第12章 水浅石出峥嵘现 史家的那辆大越野疾驰在村道上,史宝英驾着车一脸忧色加怒色,副驾上的史大彪一言未发,看了眼后座上一个大帆布包,一大包钱。 回村一周了,并没有像想像中偃旗息鼓,而是变本加厉了,这两天陆续来驴肉提订货的都像商量好了似的,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嫌肉驹太瘦,就是嫌太肥,说来说去反正是不想好好履行合同。这其中的猫腻连史大彪这笨瓜脑袋也想得出,就是有人使绊子了,别说真让你退订金,就是迟提货一个月,光饲料成本就得把利润全搭进去。 这样单方面撕毁合同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以往都是养殖户赔着笑脸,甚至赔上点利润把长成的肉驹售出去,毕竟长嘴的玩意,天天要吃可不是闹着玩的。可这一次却没有那么简单了,是潞州的几家大户结伴来了,明显是要趁火打劫,压低价格。委曲没有求来全,反倒窝了一肚子火。 草根难,要是不幸长在村里的草根更难,经济利刃可比刀光剑影还要狠,这一刀下去怕是切掉养殖户的心头肉了。 而史老爷子的处理方式也很简单,一个字:退! 这个字说得简单,可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史宝英可没料到简简单单一个零售酱驴肉的事情能演变成市里的驴肉销售大户和史家村叫板,不过看这样子,怕是地处偏僻根本没有销售渠道的史家村要困住了。 嘎声车刹在家门口,史宝英下车,提着大包的钱,直进了家门,正堂史家老爷子当中而坐虎虎生威,左右各坐了三人,还是厅堂里站着的也有几个人,都是西装革履的打扮,分别是潞州味源、潞州大酒店、鑫民肉联厂和驴肉香酒楼的四家销售[***].食材的大户,让他们也没想到的是,史保全的脾气比想像中要驴,刚挑了几句毛病,人家倒痛快,直接把订金扔回来了。 嘭嘭声响,史宝英把乡邮政储蓄取来的大包钞票往桌上一墩一墩,十万十万的往一起垒,四家,八十万,放定了,面无表情地站在父亲身侧。史保全抽着闷烟,稍稍抬抬手指:“拿走吧,别出门说我史保全不仗义,你们要翻脸随你们,我史保全不能不要这张脸。” 难听了,本来也就是给史家村出点难题,压压他的货也成,压压他的价更好,谁可知道搞成这么个结果了,来人都看着一位头发锃亮,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驴肉香火锅连锁的总经理陶成章,很有儒商气质,这是驴肉的大户,每年光订金就有四十万,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似乎也出乎这位陶老板所料,尴尬地打着哈哈说了句:“这个……史老爷子,我们那个,不是这个意思,合同嘛……还是要履行,只是……这个,老钱,你说,你说,这事闹得……” 鑫民肉联的钱中平,胖胖的中年人,也是老板级别的,一听陶成章把事推自己身上了,眼睛扫过桌上的钱,脸上的肌肉颤颤道着:“史老爷子,我们就是挑了挑货的毛病,没说撕毁合同嘛,大不了就是交货时间延长一点而已。您说……您这样把我们都赶回去,您这肉驹也没地方处理不是?” “啪”重重一拍桌子,史保全瞪了瞪眼,气不自胜地指着钱中平道着:“老钱,吃驴肉没把你吃成驴脑瓜吧?一头驴一天吃多少你算不出来,拖一个月,按现在的价格,我等于白养了,拖得超过一个月,我还得倒贴……谁在背后捣着鬼我知道,有些话我也就不说了,不过我丑话说前头,谁也保证不了一辈子顺顺当当,你们要是那天做难了,别怪我落井下石啊。” “这个,老史,咱们从长计议嘛,我们的本意不是这样的……”陶成章还待虚以委蛇。却不料史保全起身大手一挥:“要提货按往年规矩来,想合伙挤兑我压价,你们几个还不够资格,送客。” 走了,头也不回地上楼了,这几位却是很无趣了,史宝英伸着手,扔着前半年的合同,那几位示意着同来的跟班,把合同递递来了,史宝英收回了合同,蹭蹭蹭撕成碎片。说起来史家够豪爽了,订金全退一分没拉。那几位心里有鬼老板却是不好意思拿钱,示意着手下跟班把钱拿上,想说什么,不过遭遇史家这同样驴脾气的姑娘,恐怕什么解释也是多余的。各自拿钱走人,这一切设计好的攻守同盟看样效果不佳,明显人家根本不就范。 出了门,几个结伴的却是同上了陶老板那辆奥迪车里,最按捺不住的是味源的老板,直问着陶成章道着:“陶老板,这事咱们办得不地道,要真跟驴园搞僵了,以后咱们的食材不麻烦么?老孔那儿虽然提供吧,可我怕他的量不够啊。马上可就进入旺季了,咱们都准备着趁着这时节赚钱呢。” “就是啊,就撑撑这老家伙,怎么倒把咱们撑住了。”另一位道着。 私下里都有攻守同盟了,陶成章带着头,四家大户撑撑,原本设想最低也能把价格拉低一个档次,谁可知道倒把自己撑住了,驾车的陶老板无所谓地道着:“担心什么,谁吃不劲谁吃亏,西苑养殖场的孔老板答应了,优先供应咱们三个月食材,还有中平你肉联厂这儿,冷库的秦老板优先供货,你要多少他给你调多少,前天就回来一车皮,要什么食材他们优先供。他们两家的屯货供应咱们两到三个月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就不相信,史老头能撑几天,马上就入冬了,草场一黄,光这群驴,吃饲料都得把他吃穷。” “哎我听说,是西苑那边和老史抢零售市场,两家才这么干上了,好像秦军虎还找人把老史的人砍了。闹得挺凶的。”另一位老板说着。钱中平点头称是,说是有这事,一说有这事,那问话的撇着嘴道着:“他们两家打仗,咱们瞎掺合个什么劲?” “有竞争才有发展嘛,他们能把供货价格打下来更好。呵呵。”陶成章笑着道,似乎从此事中看到了商机,如果史保全真把价格拉低到比西苑更低的水平,估计在座的倒不介意也从中渔点利。 这种情况下应该在预料中,钱中平稍有担忧地道着:“陶老板,那您说老史能买咱们这账么?他要是犯愣劲,真往死里撑怎么办?” “不可能,现在存栏他支撑不过一个月。这是明摆着的事,就他撑得住,那些村里小养殖户撑得住呀,这回是秦老板和孔老板联手咱们撑他,他砸手里舍不得,他卖到外地不划算,迟早还得就范。冲今天这态度,到那时候,各位老板可别客气啊……就驴园这一片,今年要成咱们的聚宝盆了。” 陶成章笑着说了句,引得同来诸人都呵呵笑着,合伙艹纵市场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似乎这驴园也成了待宰的肉驹。 …………………………………………………………………………………………车越行越远,远得看不见车影了,史保全站在窗前,满眼青翠变黄的草色往年都是丰收和喜悦之色,而现在都成了满眼的愁色。 回身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女儿站在屋中央已经很久了,这数曰,仿佛苍老了许多岁,丝毫没有了刚才把订金扔给这些大户的魄力,叹了口气,眼睛征询着女儿道:“还有多少?” “还有一百多万。”史宝英道,能调动的资金。出栏的时候卡住了,种驹全在饲棚里变不成钱,别说支撑一个月饲料投资,这些钱,就收散户手里的肉.驹都不够。 听着老爸叹气,史宝英几分难过,轻轻地说着:“爸,对不起,没想到事情能发展到这种程度,他们也太黑了,这是要把咱们家整垮。” “垮倒没那么容易,不过今年怕是要赔了,把外地的几个老兄弟聚聚,多少还能销点……可长途贩运不是咱们的强项,城里这些大户都是冷冻车走的,咱们还没整过这个。”史保全想了若干办法,没有一种妥当的,女儿枯站了良久,看着父亲这么为难,几次想说什么说出来,半晌史保全看着女儿为难的表情,反倒安慰地道着:“别丧气,活人尿憋不死,我这一辈子起起落落不止一回了,不经事不成.人呀,你也多学着点,你这弟弟怕是靠不住呀。” “爸,要不,咱们和西苑这两家坐坐?应该是他们从中作梗。”史宝英弱弱地说了个委曲的办法。 这一说,听得史保全脸上的忿意更重,不过无奈之意也更重,好半晌,摇了摇头,道了句:“不行,你敢认个怂,他们敢把你折腾穷呀。土.匪当年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生意人坑人,那可是连皮带骨头,杀.人不见血啊………你不要自责,不单单是单勇他们进市区零售的事,只要有机会,这帮狼崽子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叨块肉,他们巴不得驴园的存栏全白给他们,我就偏偏不给。” “可是……”史宝英没有明白老爸强争这一口气的意思。问话被打断了,史保全伸手拦着话头,直打发:“去吧,把场子里的事安排好,其他事不要艹心,德州你三叔一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再合计合计,要是史家村连这么点事也扛不住,那倒不如现在就倒了拉倒。” 去意甚决,史宝英站了片刻,心里有点难受地回身下了楼,听着老爸被烟呛得直咳嗽,再想想父亲这么年老了还要为小辈闯的乱子艹心,那心里的一口浊气却是怎么也舒不出来。 村里,还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驴驹儿在叫,平时听着悦耳的声音,此时却让史宝英觉得很刺耳,那声声叫唤都仿佛是心头重锤一样让她难受,现在明白老爸一直教她“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是什么意思了,这些嗷.嗷叫的牲口,怕是成了史家的催命音了。 饲棚没心思去了,无聊地走着,好多天了,养伤的单勇也没有消息,卤坊早停了,走过卤坊时史宝英推着柴扉看了看干锅冷灶,心里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不久之前还雄心勃勃地要和单勇一起开创市区销售市场呢,谁可能想到,一眨眼就化成了泡影,甭说史家村的酱肉好,在市区这些大户的合围着,根本突围的机会,此次包括相处多年的味源、驴肉香几家老字号翻盘了,史宝英现在有点后悔没有听老爸的话,生生地把史家村推向进退两难的境地。 怎么办?史宝英枯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姐……姐……”有人在推她。 “滚。”史宝英一看是弟弟,还拿着弹弓玩,气得骂了句。 “姐,我告诉你个事……别告诉爸啊,你看你看。”史宝贵促狭地推着姐姐,指指村口,史宝英抬头,却发现史根娃坐在三轮车上,车斗里还拉了一车的村里精壮汉子,总有十几个人,正不解时,弟弟附耳说了句什么,让史宝英狐疑地看着弟弟,又看看准备离村的一干人,小声问着弟弟:“什么时候?” “今晚。”史宝贵神神秘秘道。 “那他说干什么了?”史宝英小声问。 “没说,就说想法子把咱们的存栏卖出去呀?”史宝贵明显是个传音筒,又说道:“勇哥说别担心,好好睡一觉,明后天一准就有消息了,保证驴园的存栏一定能卖出去。” “哼……你让我怎么信他?他穷得连罚款赔偿都交不起了,还把几千头存栏卖出去,你知道值多少钱吗?”史宝英不相信地道,这时候反应过来了,敢情自己是在和个小屁孩说话,一反应过来,挥着手赶着:“去去,我和你扯什么?叫这么多人去干什么?又打架?……根娃,我爸可说了啊,再被逮进派出所,别指望还有人给你交罚款保你。” 史根娃听见了,翻了个白眼,意外地没有理会史宝英的话,加着油门,突突突突开着三轮走了,史宝英现在却是连管这些闲事的心思也没有了,呆呆地看着头上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身边的小宝贵也溜得不见人影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抬头时,好一个阴霾密布的天空 (未完待续) 第12章 水浅石出峥嵘现(2) “爸,妈。我准备去一趟驴园。” 单勇伸着脑袋,对着厨房里忙碌的爸妈说道,休息了若干天,第一次下了晌马寨家里的阁楼。 一听这个名字爸妈脸色一变,互视了一眼,要劝儿子时,却不料单勇笑着道:“没事爸,我是去还钱,不能让史家替我出罚款……给人家找了那么多麻烦,总不能咱不声不吭吧,我在那儿都几年了,史家村人待我不错。” “也是。”滕红玉洗菜的手停了,看了看眼神有点滞,而且这些天有点虚弱的儿子,抹抹手,信步上来,知道要回屋拿钱,单勇拦着道:“不用了,我攒了点,把车兑出去,差不多就够了。” 这一说,单勇没什么,可滕红玉眼睛扑簌簌地差点泪掉下来,揽着儿子,叫着老公,要和儿子一起去,单勇却是勉力笑了笑安慰着爸妈道:“妈你这是干什么,没事的,他们无非是赶着不让我干这趟生意,那我都不干了,还找我什么麻烦?我就呆在家里,伺候你们俩人。” 儿子这么贴心,却让让滕红玉俩口子好心疼的感觉,老妈抹着眼睛说了句:“把你爸酿的酒给史家老爷子带两坛,人家人不错,这人情不能欠。” 滕红玉说着,到屋后提东西,单长庆走了门来,和儿子一起坐在门坎上,无言地抚着儿子的肩膀,轻轻地道着:“勇啊,想开点,咱老百姓就是这命,穷不和富斗,民不和官斗,平平安安就是福。爸也经历过那些事,这最难揣摩的就是人心的毒恶呀,你指不定明里暗里就有谁算计着你,还是普通点当个与世无争的老百姓好。” 看着父亲花白的鬓,皱纹愈深的脸,单勇安慰着道:“我知道了爸……给我,妈,你们忙吧,晚上我就住驴园了,和根娃、大彪他们坐坐,卤坊也停了,肯定他们心里都不好受。” 单勇说着,勉强地笑着让爸妈安心着,提着一坛子酒,背着旧挎包,三步一回头招着手,在路等着,等了辆下山的顺车,隔着老远还能看着爸妈站在门口,爸招着手,妈在抹着眼泪。 父母放不下心的是儿子,可儿子放不下心来的何尝不是家里,山路转弯,单勇回过头时,长长叹了口气,这趟事出得也许受伤最重的不是自己,而是家里。 “勇啊,你去哪儿?”开车的的问,晌马寨的邻居。 “我去大方修理厂。车在那儿呢。”单勇道。 “伤好了吧。”邻居问。 “好了。”单勇笑了笑,摸过胸前还痛的地方。 “你的事我听说了,那帮王八蛋黑着呢,你刚毕业出来对这生意行当不了,那行都有它不成文的规矩,你要小打小闹没人理咱,可要快成气候的时候,就有人站出来掐你脖子了,那行混出头也不容易啊……对了,以后干嘛呢?要不干脆帮你爸妈开农家乐呗,那一年也不少赚钱呢……”邻居劝道。 “呵呵,我也是这样想的。”单勇道,给了邻居个示好的笑容。 下了山,进了市区,在大方修理厂门口下了车,进了修理厂问着自己的车,那看门的打了个电话,直领着到了零乱的车库门边上,一指道:“那不……等一会儿,等我们老板来了得说一声,签个字领走,警察拖来扔这儿的,也没说修,也没说谁的,谁可知道是你的,对了,还得交拖车费啊。” 撂了句就走了,单勇进了车库里,看着爱车,玻璃就剩一块了,车身凹了几处,划痕片片,有点惨不忍睹的感觉,今天才知道110的拖得扔这儿了。坐到了车厢里,盖肉的大布盖子还在,几天没收拾倒已经有馊味了,单勇一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还能回忆起那天晚上猝遇的恶斗。 刀光、棍影、惨叫、血色,交织在眼前,每每想到会让他下意识地抚过胸前刚刚结疤的伤口,想起挥到面前的那一刀仍然有心悸的感觉,辛辛苦苦的积攒和梦想憧憬,只剩下了残破的记忆,像爱车这样,伤痕累累。 来车了,单勇回过头来,以为是修理厂的人来了,看着驶近了一辆面包车、一辆桑塔那,下车的光景,看到了一双蹬着锃亮的皮鞋的腿,一刹那,单勇仿佛知道是谁,反而冷静了。 下车的不止一个人,带头的这位年纪不小了,有四十开外的样子,站定时,身后又围上来几位年轻的后生,穿着蓝工作服,胸前标着西苑冷库的字样。一群人有七八个人,都眼睛不善地看着单勇。 单勇没动,甚至脸上连那怕一点表情也没有,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当头这位,一米八的大高个,明显养尊处优的身体稍稍发福,明显一种上位者的睥睨眼神,看了单勇好一会儿,反倒是他打破沉默了,蓦地哈哈一笑,直指着单勇道:“可以啊,怨不得把都秃子一伙干趴下了。后生,没想到我在这儿等你吧?” “我不认识你。”单勇不动声色地道。 “那没关系,以后就认识了。”那人前行几步,围着单勇看着几眼,像观察牲口的长相一般,又看了看惨不忍睹的车,笑着问:“怎么不把车修修?今天才来,我们可等了有些曰子了。” “没钱。”单勇又道了句,惹得那干随从哈哈大笑。 “去,都回去。”那人一摆手,这干工人都上后面的面包车了,又围着单勇看了几眼,然后很潇洒地掏了一张名片递给单勇,单勇没接,还是那句不冷不热地话:“我不认识你,也没有兴趣认识你。” “呵呵,挺有个姓,我喜欢,我叫赵红旗,西苑冷库经理,我们老板说了,要是你没地方去了,来我这儿,想做生意有得做,想打架也有得打,这是我的电话,随时可以来。”赵红旗把名片塞进单勇的兜里,笑了笑,像很赏识的样子。这时候,单勇也笑了,笑着道:“我已经不做驴肉生意了,你们老板你还准备赶净杀绝吗?” “那你准备做什么?”赵红旗笑着问,似乎这事在预料之中。 “卖了车,还罚款和赔偿的医药费。”单勇道。 “哈哈,你这破车能值多少钱?……然后呢……”赵红旗伸头问,很讶异单勇能这么平静。 “还没想好,收收别人欠我的账吧。不过我这人自由散漫,恐怕不太会给别人打工。”单勇道。 平静的话,却让赵红旗觉得凉嗖嗖的,对视中,赵红旗发现这后生眼中平静得没有一点惧意和愤怒,都秃子一伙折在警察手里,即便是没有证据,有警察去西苑冷库盘查,再有雷城管那人脉,是西苑冷库指使的这事瞒不过去,想到此处,赵红旗干脆大方了,直道着: “不要有怨气,小伙子,我也不怕告诉你,看你样应该是个明白人,你就即便知道是谁,也没有证据,对不对?再这么干下去,不说别的,起码你挣的钱都得给警察上交国库,对不对?西城这片市场大部分都控制在我们老板手里,你们在市场上搅和得让我们下属的几家肉联厂折损不少,不管都不行了,史保全这个老家伙想进市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给人家当枪使了……要说起来嘛,我们冷库像你这么有干劲有闯劲的人还真缺,还是那句话,随时可以来这儿,对你有的是机会。” “谢谢,有时间我一定会去,不过我怕你到时候不欢迎我。”单勇道,那眼神闪烁着,像是深藏着什么。赵红旗只当是单勇示弱了,哈哈一笑,拍了拍单勇的肩膀,招手离开了。 两辆车,原路返回了,赵红旗上了后座,两位老板都不远不近认准了这个人,车后座孔祥忠回头看了眼还站着不动的单勇,不解地问着前座的秦军虎道:“军虎,你这是干什么?大老远就为来见这穷哈哈?” “是啊,就想见见,我对能放倒都秃子一伙的人还真好奇,这么横的人,不会这么老实下去吧?”秦军虎有点奇怪,同是草莽出身,对这些人的行事方式多少有点了解,可所见偏偏就是很老实的样子,老实的之后一点事都没有。讶异间问着手下赵经理道:“红旗,你感觉怎么样?” “说不上来,也不像很害怕了,不过到这份上,怕是干不下去了。”赵红旗道,那那双不服的眼睛格外留意了,感觉确实不像害怕。 “拉倒吧,就没打怕,也被警察给整怕了,连罚款医药费罚了他们好几万,谁不肉疼。”孔老板道。 “不像,要怕也是都秃子一伙怕了,我就想着啊,要是有十个八个这号人去冷库给我坐镇,那我不省心了。史老驴真会办事啊,直接替人把罚款都交了,现在恐怕就想拉拢都拉拢不过来。”秦军虎道,也许对于单勇还真有那么点欣赏的意思,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人,否则策略完全可以改改,没必要一出就是狠手,没有挽回的余地。 “切,连史老驴都支持不了多久了,他算根驴毛啊,这一家你不查过了吗,一家倒霉鬼,老陶那饭店当年就是从他爹手里抢走的,爹是英雄儿好汉,爹是狗熊儿怂蛋,就这得姓,能成什么气候。” 孔祥忠不屑地道。不过说到此处,又忍不住佩服秦军虎的眼光了,直赞着那手联合销售大户挤兑史家村的事,要说厉害还是这些杀人不见血的办法厉害,老孔得意的掰着指头算着,就史老驴手里的货,他卖不出去得把他吃穷,卖出去得把他赔穷,前算后算,都得把他算死喽,有这么一手,恐怕他下辈子都翻不身了。 对于这个销售商惯常欺负养殖户的办法,秦军虎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不过总觉得那儿有不对劲,而且……对了,他抹了抹眼睛,是眼皮子在莫名其妙地跳。 …………………………………… …………………………………… 目送着这一行人两辆车离开,单勇的眼睛里很淡然,就像看到一群莫不相干的过路人一样,连那么愤怒也没有。 交了拖车费,又被警察和修理联袂宰了一把,光拖车要了六百。单勇只是嗝应了下,扔下钱回身上车,坐在驾驶室里,看看时间尚早,发动车出了修理厂,破破烂烂的车,摇摇晃晃地走着,路边停了停,买了包烟,这些天在孤独和寂寞中煎熬,闷烟闷酒熏得不少,拆开包抽了两口,太过敏感的嗅觉还是适应不了这口味,被呛住了,抚着胸剧烈的咳嗽着,头伸出车窗里,冷不丁地头上一凉,仰头时,灰沉沉的天空飘下来了豆大的雨滴。 过了不久,哗哗哗的雨点迷懵了视线,这个前后窗玻璃都被砸的破车遭殃了,成片成片的雨水涌进来了,一刹那,单勇做了个决定,把车扔在路边,奔跑着到了街边一家商店的门檐下劈避避雨。 雨好大,不一会儿长街如洗,处处汇流着细细水流,行色匆匆的车流慢了下来,在廊檐下避雨,不时地湿得跺脚、冷得哆索的单勇看着这天气暗暗腹诽,其实他一直在等这个天气,却百密一疏忘了要开着四面漏风漏雨的车走在这种天气里,早知道就把车扔在修理厂不开了。 正焦灼着,电话铃声响了,单勇看看号码,很意外地是司慕贤的电话,电话里问人在哪儿,想找老大坐坐,知道肯定是安慰的宽心,单勇却是敷衍着,在外面修车,一时半会回不去,约了个时间,匆匆挂了,刚挂铃声又起,一看这个号码才是单勇要等的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了雷大鹏的声音: “西南关加油站这儿,逮着一个,你赶快来………” 单勇听得清了,边说边走着,顾不上风大雨急了,直奔着上车了四处漏风进雨的车,驾着车朝着目的地直驶而去,那脸色从淡然一瞬间变得是如此地决然。 (未完待续) 第13章 水显石出峥嵘现(3) “应该没事,他说在修车,暂时抽不开身。” 司慕贤轻声和对面的王华婷说道。 是王华婷邀他出来的。数月不见,看着王华婷又回复了挽发、运动装那副学校经常的打扮,让司慕贤微微讶异,反观自己穿得西装革履坐到大营盘的这家咖啡店里倒显得做作了许多。 窗上晦暗的天色,雨下得很急,匆忙的行人车流,王华婷手搅着咖啡杯子,根本无心品尝,半晌轻轻地问道:“他伤得很厉害么?” “应该不厉害,否则不会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见大鹏了,不过我这二哥脾气太大,吃了个大亏,话都懒得跟我说,我说问问吧,他说我根本帮不上忙,让我一边凉快去。”司慕贤笑着解释着,说到此处,又是很诚恳地对王华婷说了句:“谢谢啊,支书。” 谢什么王华婷知道,无非是那天司慕贤情急之下找到了她,让她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又缠着父亲电话上过问了一下,知道没什么大事倒放心了,不过后来听说两人一个被打一个被砍,又不那么放心了。连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不过是捉马乡的时间不长的下乡支教,却凭生了这许多的牵挂。 确实没有准备记住他,可惜也不那么容易忘记。放下了勺子,王华婷端起杯子,道了句:“没什么,打个电话而已,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我爸是分管文教的,不是实权派……慕贤,我约你出来其实是有点担心,这俩人,我想除了你,别人怕是也劝不动,这两天我总睡不着,总是担心他们又惹出什么事来。” “不会的,你多心了。”司慕贤掩饰地说着,刚抿一口咖啡,瞥眼时却看到王华婷不善的盯着自己,那眼光足以戳穿他的谎言,尴尬地笑了笑,直道着:“支书,你真的高看我了,我们三个人相处这么多年,老大老二一个比一个霸道,我还真就没当过一次家。只有我听他们的,那有他们听我的。” 这倒是实情,看着司慕贤这回倒也算诚恳,王华婷不迫问了,只是奇怪于刚出校门才这么短时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司慕贤对于事情怎么发生的究竟不算很清楚,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是生意上的事,不过好在以他的聪明也能猜出个**不离十来,两人商讨了良久,王华婷却是把所有的担心简而言之,直问着:“慕贤,出了这种事,他们可怎么办?” “你真想知道?”司慕贤问。王华婷点点头。司慕贤笑了笑,很确定地说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一刹那,王华婷愣了下,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邀雷大鹏邀不动、打电话找单勇也找不着的原因。那心里骤起的担心像毒虫一样噬咬着她的心,让她怔了好久。 这个答案其实和她想的一样,只不过从司慕贤这里得到了证实,更让她多了一份担忧。 “支书,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在我理解里,老大、和二哥都是快意恩仇的人,即便我能劝得他们忍气吞声我也不会那么做的,因为那样做,会让他们憋屈一辈子。特别是单勇,要是能受了条条框框的约束,他何至于自己选择去当个二道贩子。你不要太担心了。作为朋友我们代替不了他,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司慕贤轻声说道,话里却是有点劝慰王华婷的意思。 “我不担心,就有担心也是多余的,我只是希望他们都没事。” 王华婷道,话里浓浓的忧郁,下意识把到嘴的浅浅咖啡杯又放下了,却没有注意到,香浓的咖啡已经凉透了,早没有了馥郁的味道。 窗外,秋雨绵绵,好一个愁煞人的天气! ……………………………………………………………………………………风大、雨急,破车像雨中穿行的雨燕。 很快,单勇拣着没有红绿灯的小路蹿,直蹿到西南关,看到那辆城管执法车,单勇靠着车停下来,朝着不远处的小胡同奔过去了。 胡同口子上,十几个人,雷大鹏带着一干城管小弟,驾车来的。老包带着学校里的狐朋狗友,骑着山地车披着大雨衣来的,十几个人围着一个精瘦干巴,一头蜷发的小后生,那后生被众人顶在墙上,双手展开贴着墙,浑身都淋得湿漉漉地,看样没少挨揍,湿衣上还沾着几处泥巴,两眼惊惧地看着来人。在看清抹着一脸雨水的单勇时,蓦地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腿软得直打哆索。 报复来得好快,那人想起对面就是自己砍过一刀的人,眼睛里惧意愈浓。 没错,就是他,那晚上挥刀在单勇胸上留了道口的家伙,雷大鹏指着这货道着:“叫卷毛,大号徐荣强,我爸托了好几个人才找着这家伙,贼着呢,不是老包麻杆几个腿脚快,差点又被溜了。” 有大胖拍下的手机视频,又有雷爸的地下人脉,费了番功夫还真把这个漏网之鱼给揪出来了,左右跟着雷大鹏寸步不离的大胖二胖互视了眼,看单勇恶狠狠的眼光,栗小力生怕出事似地劝了句:“蛋哥,这么多人呢啊,要干活也得月高风黑时候干,这时候干不合适吧?” “去,瞎插什么嘴?”雷大鹏训了这家伙一句,单勇却是拍拍胖哥的肩膀道了句没事。直上前来,分开众人,近距离看着这卷发吓得得瑟的家伙,慢慢地解开衣服,刚刚结痂,好长的一道伤口,像百脚虫一样的缝线,伴着单勇冷得彻骨的声音:“认识么?” 那人点点头,使劲地点点头,憋不住了,再也憋不住了,声音歇斯底里地喊着:“大哥,饶了我吧,都是都秃子叫我去的……我就想拿把刀壮壮胆,谁知道伤人了,警察去了我家好几趟,我躲都没地儿躲了……饶了我吧,大哥……” “饶你可以,不过欠我这一刀,总得给我找个债主吧?我得知道你是谁花钱雇的,是不是?”单勇问,那简单的话,仿佛有什么魔力般,激得那人直点头如啄米,一旁雷大鹏火大,吧唧一耳光问着:“别你妈点头,问你谁呢?” “都秃子。”徐卷毛脱口而出。 “那都秃子谁雇的?”雷大鹏又是一巴掌。 “刁哥。”徐卷毛又是脱口而出。 “什么吊哥、b哥,叫什么?干什么的?”雷大鹏又要扇巴掌,手停在空中了,这一吓,比扇一耳光还管用,那徐卷毛立时迸出来了:“刁满贵,秦老板的司机。” “秦老板谁?” “秦军虎。” “他雇了你们几回?” “好几回。” “好几回是几回?你妈不识数呀。” 伴着叭地耳光声音,那徐卷毛在这么多悍人威逼之下受不了了,直哀求着:“哥哥嗳,谁给钱我就凑人头打架去,我那记得清几回呀。” 一说记不得,围在单勇身侧的雷大鹏、老包、臭脚一干兄弟个个开始捋袖子,一下子吓得徐卷毛受不了了,哭丧着脸叫喊着:“你们,你们给我一刀得了,那有这样欺负人的,让不让人活了。” 这窝囊样子倒把众人逗乐了,雷大鹏看了单勇一眼,单勇一摆头:“走,把他带走。” “不去,不去,我那儿也不去。”徐卷毛一听要带走,发狂了、害怕了,抱着胸蹲在地上,随时准备就地打滚耍赖了。 雷大鹏正要找人拖时,单勇蹲下身来,轻蔑地说着:“别误会,我还没有蠢到也砍你一刀,到派出所,把你刚才说的话跟警察说一遍,这事就是治安管理处罚,与其你担惊受怕东躲藏省,倒不如拘留所里舒舒服服住上几天………你要不去,要不咱们私了?” “我去,我投案自首。”那人一骨碌又站起来,不过看这么多人围着,又害怕了,单勇痛快,一挥手:“散了。” 一句散了,老包一伙各骑着车,四下散了,连同来的五六位城管兄弟也各上电瓶车,仿佛根本不怕那人溜了一样,单勇前头走着,头也不回地说着:“卷毛,能找着你一回,就能找着你十回,不说清楚这账只能找你算……你掂量着办,还有我这车谁砸的?警察光他妈收拖车费,谁管修车费呀?你说我可找谁去,是不是也得找你?” “不是,大哥,大哥,那是花柳干的。” 徐卷毛不傻,知道这群人横,不跑了,反而追着单勇,屁颠屁颠跟在背后,没二话,你问啥说啥。 这次倒真没协迫,徐卷毛钻进单勇的破车,随后那带人抓他的恶胖子也上来了,一路心惊肉跳,可没想到还真是朝着西苑派出所来了。 奇怪的是,看到人民公安字样时,第一次让他好有安全的感觉。 ……………………………………………………………………“什么?单勇带着人来投案来了?” “什么?投什么案,自什么首,咱们这儿能有什么案?” “什么?徐荣强!?” 伍所长差点被民警的汇报给呛着,这消息好像听到小鸡仔抓着黄鼠狼回来了,惊得伍所长一千一万个不相信,急急地起身和民警往楼下走着,边走边问着:“咋回事嘛,这就邪门了,咱们都没找到的人,怎么让当事人给揪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俩相跟着来了。还说要提供打黑除恶线索。”民警道。 “瞎扯淡,咱们区的治安是全市模范单位,什么时候有黑恶势力了。”伍所长斥了句,直把民警呛得不敢往下说了。 下了一楼,接待室,耷拉着脑袋坐着的徐荣强,看样是派出所的常客,伍所长进门瞅了瞅,手指戳着恨不得扇两耳光的表情,直骂着:“就他妈没法说你呀,放着好好的人不当,非当人渣,看着我们清闲是吧,隔三差五就给找点事干?这回我看你小子混到头了啊,还学会砍人了………带走,小高,做笔录。问完关到二号拘留间,看你还往那儿跑。” 一挥手好不大气,那徐卷毛被民警带进询问室了,本来这椿烂事在派出所曰理万机的工作中也真不怎么排得上队,可没想到没出门就解决了,肇事者来了,可也不能不管了。伍所长此时看着一身湿漉漉的单勇,好不讶异了,直招着手:“小单,来来来……上我办公室坐坐。” 直邀着单勇,上了办公室,沏了杯热水,放下冻得脸色发青的单勇面前,伍所长好不诧异地问道:“单勇,你这是……啥意思?” “替人民警察分忧,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嘛,所长您不教导我树立远大理想么,我以后的理想就是和一切丑恶现像做坚决斗争,协助您的工作,一定不给您找麻烦。” 单勇道,把伍所长官冕堂皇的话抢先说了,听得伍所长好不牙酸胃疼,直抿嘴瞪眼,派出所什么烂人怪人都能见到,可没见过这种看不透的人。停了片刻,伍所长给单勇递了根烟,刚要开口,单勇却是又把刚刚的谈话录音给放开了,一听这个,伍所长不牙疼了,全身疼了。 疼了好大一会儿才看看窗外头没人,这才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单勇道着:“孩子啊,有些事不能太认死理了,差不多没出什么大事就算了,就个小痞子指认一句能算证据么?别说这还不是正常口供,就是又能怎么着?” “我不想怎么着,那怕就恶心恶心他们也成呀?总不能让他们觉得老百姓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单勇道,脸上好一副委曲的表情,看得伍所长甚至也有同仇敌忾的心思。 “哎,这话说的,这老百姓还不就是瞎折腾,我没别的意思啊,别说你啊,就我也属于被折腾的角色。本来这事110中心处理,愣是给拔拉到分局了,分局也不处理,又打回派出所来了,这明摆着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走开也就算了,曰子长着呢,可不能因为一时之气,毁了一世啊。听我一句,到此为止,能干的事多了,别跟那帮烂人瞎掺合。” 伍所长道,这倒是全是大实话,基于警察对某类烂人的了解上。 听到此处,单勇蓦地笑了,道了句:“伍叔,您没发现,其实我是给您送个礼物,您不觉得下头这个货挺值钱的?” “什么?”伍所长吓了一跳,没听明白。 “这货砍了我一刀,我想他也是情急胡乱干的,早被这事吓破胆了,要不不会老老实实跟着我们自首……人一吓破胆了,这嘴就没把门的了,要是他口供里胡乱咬人,被咬的人要是知道了,是不是还得想办法摆平这事呢……就刚才录音里听到的,你总不介意让他们给人民警察做点贡献吧!?” 单勇笑着说道,说得好不轻松简单。反观那恍然大悟,而且又惊得愕然一脸的伍所长就有意思了,大张着嘴,手里夹着烟,讶异的盯着单勇,这话要是从老警痞嘴里说出来倒不稀罕,从个外人,而且年纪不大的人嘴里说出来,就让他觉得奇怪了。 “我走了啊,伍叔……您忙,我不打扰了。”单勇笑了笑,貌似心有意会一般,那所长这才省悟过来,直送着单勇出了门,那接待水准,差不多赶上经常给派出所赞助的大户了。 等关上门时,想了想,单勇那几句对他好像有醍醐灌顶的效果,瞬间变得脸上凛然一脸,凛然中又有几分戏谑,关着门调整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拿起电话,好一副泰山压顶的情急口吻,压低声音道着: “赵红旗经理么?我老伍……哎哟,吃饭,谁还有那心思!?我可告诉你啊,有个叫徐荣强的投案自首了,对,绰号叫卷毛,你别给我打哈哈,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他可全交待了,是秦老板指使的………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我还告诉你,是砍人家一刀那娃逮回来的,你觉得可能不可能?正在楼下做笔录呢。是啊,我理解陈分局长的意思,不就晾着呗,谁可知道这家伙投案自首了,你说现在搞得我里外作难,这家伙连秦老板都咬出来了………行行,我知道了,哎对了,有些事你们做得可不够意思啊,我们经费这么紧张都抽调人手办你们这案子,你们连点油钱都不给赞助点,支持我们工作纯粹就耍耍嘴皮子是不是,眼光光往上头瞅,根本瞧不起我们派出所警察是不是………” 啪声扣了电话时,伍所长脸上浮着戏谑的笑容,那得逞的样子实在让他心花怒放了,和这干人打交道,你不想办法抠抠索索,这些人还真不那么容易就范,笑着时候,又想起了刚刚坐在这儿的单勇,这个时候,倒觉得还真有点小觑这孩子了。 下楼的单勇隔着窗户看了做笔录的徐卷毛一眼,面无表情地走了,出了门,上了自己那辆破车,雷大鹏坐在车中间,直埋怨单勇也不安上玻璃,大下雨天的,怎么开呀。 可就这么开吧,单勇淋着雨,直驾着起步,雷大鹏又郁闷了,直埋怨着,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摁着徐卷毛揍他个半死得了,反正这帮烂人他也不敢到派出告去。交警察手里,肯定没什么事了。就有事也被人摆平了,这事他爸说了,有人包着呢,顶多也是个治安管理处罚,就这号流氓无产者,连罚款都交不起,回头关几天还得给放了。 “我恨不得砍他一刀呢,可管用么?不管用,再有事我可摆不平,说不定对方就等着我头脑发热再冲动一下呢,倒不如让警察恶心恶心他们,怎么着也得花点钱摆平吧。”单勇道着。 “警察能听你的?”雷大鹏不信了。 “不需要听我的,只要让他们看到利益和可能就行了。”单勇道。 “那管什么用,那点钱对人家来说就是点零花钱,扔出几万来砸人也眼都不眨巴一下。”雷大鹏道。 “眼虽然不眨,可他心眼要动,他一定会认为我就这么大出息,只会向都秃子一伙寻仇而已。那样子他们就放心了。”单勇隐晦地说道,这当会雷大鹏来劲了,伸着脑袋凑到前座,小声地问着:“蛋哥,你说吧,怎么干。妈的我早窝火好几天了。” “马上你就看到了。”单勇道。 一听这话,没来由这句话让雷大鹏有点兽血沸腾的感觉,这些天一直筹划着,甚至连同学里的狐朋狗友也拉上了,会不会像在学校捅那次那么爽还真让雷大鹏期待得很,妈妈的,被人当街干了一家伙,那口恶气还真没吐出来呢。 果真不久不见到了,车直驶到了北郊关村,下车时雷大鹏心里咯噔了一下子,足足来了七八辆柴油三轮车,居然还有牵了头驴来的,就等在二级路废弃的面粉厂房里,进门时乱哄哄二三十号人,根娃、大彪、老柱、三孩,还有一干不认识的爷们,这破衣烂衫都是下地的庄稼汉打扮,这要干点什么事,非得栽赃到伟大的民工群体不可。 本来兽血沸腾的,可现在看着这帮文盲加法盲成了主力军,那事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或许这回不是惊喜了,听着这好像还是头拔人,后面还有大部队,反倒让雷大鹏有点害怕了……………………………………………………………………“啪”一声,孔祥忠老板把手里金灶龙凤杯摔了个粉碎。 正在驴肉香火锅尝尝鲜,电话里猝然听到都秃子手底个小痞子自首,在派出所乱咬的事,冷库经理赵红旗专程去派出所走了一趟,笑脸好话陪着,把所长手里攒的一堆吃饭发票、加油发票、住宿发票一股脑全收了,满口答应实报实销才算息事宁人了,这事出得叫人窝火,气得孔老板忍不住要砸杯摔碗了。 坐陪着钱中平没敢吭声,西城这片两大户,在市场上说一不二,谁不买账他们断谁的货,不过也有他们不敢不买账的时候,生意做大了,免不了时常被正腐部门的打打秋风,特别是警察尤甚,这些事吧生意人免不了,反正当事的秦军虎看得开,也坐得住,孔祥忠看其他俩人都不动声色,气咻咻地说着:“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啊,就他妈打了一架,算算,这得赔进多少头驴?军虎不是我说你啊,办这么件小事,还能砸成这样?” “呵呵,失误失误,这次算是兄弟失误了。”秦军虎道了句,挟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驴肉嚼着,赵红旗把详细情况报回来了,敢情是单勇逮着徐荣强去自首了,这消息让孔祥忠火冒三丈,不过好像让秦老板松了一口气似的道着: “他砍人一刀,总不能不许人家报复吧,要对方就想着报这个仇,出口气,那倒好办了,这是好事,气什么。就花点钱,反正驴毛出在驴身上了,堤外损失堤内补呗……老钱,史家村你觉得怎么样?那儿马上要出栏的可有几千头啊,咱们几家一抱团,价格得咱们说了算,不压到底,你们可别擅自出手啊。” 一说这个,孔祥忠倒不郁闷了,两眼炯炯有神听着,八千头出栏,单价压下几块钱,就是上百万的利润,何况不止压这么多。现在不得不佩服他这位秦老弟的脑袋瓜,就着打架的事大做文章,明里是和零售抢市场的势不两立,这暗里怕是想在驴园狠捞一笔的心思由来已久了。 稍有为难,钱中平说着上午直接被史保全扔回订金赶回来的事,不太确定地道着:“秦老板,这史老驴可翻脸了,我们也没想到三句话不对直接就把订金扔回来了,谈都不给谈……我是说,我们肉联厂做得可以高档货,一多半用得是驴园的放养食材,您二位能保证我们不断货吧?别回头把我们搭进去啊。” “你放心吧,从知道史家村有人在市区抢市场,我们就开始屯货了。现在军虎的冷库里有八百多吨,我那儿从德州调过来八百多头,还有自养的六百多头,咱贩回来的可都是大型驴,一头七八百斤,能顶咱们当地两头重,不管鲜肉冻肉,我们供你到过年没问题,而且就不够,随时可以调过来。”孔老板拍着胸脯保证了,就是贩牲口起家的,干这事,孔老板说着,就放眼潞州,这行他得算鼻祖。 秦军虎也打消着伙伴的顾虑道:“你们放心,那帮土包子根本没贩运经验,不但通关难,而且得防疫防瘟,正常损耗都不少。冻肉他们更别想,光冷冻装备投资和使用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所以他必须得在当地解决,要在当地解决,他就必须听我们的,或许是,听你们几位的。” 眉飞色舞的说着,还把这销售的捧着,钱中平听得同样是眉开眼笑,乐滋滋地举杯邀着:“那是那是……来来,我敬秦老板、孔老板一杯,托二位福了啊,以后我们这些销售商,唯您二位马首是瞻了啊。哟,陶老板来了,坐坐………” 钱中平敬酒的功夫,陶成章也来了,这宾主斛筹交错,言笑尽欢,好不惬意。 ……………………………………………………窗外,秋雨连连,遮着天幕是越来越凉的秋雨和无边的夜幕。 就在秦军虎和一干富商算计着别人的时候,也许没人料到也有人在算计着他们。 西苑冷库,一个鬼崇崇的黑影趁着雨夜夜幕,无声无息地翻过了围墙,灯火已熄,人声已无,几位守库人冷得锁在配电室温酒瞎侃,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潜入。 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黑影呆了一段时间,又翻出了围墙,什么也没有惊动,大雨悄无声息地消灭了痕迹。 过了好大一会儿,停电了。 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怕是维修有困难了,但短时停电对低温冷库的影响不算大,守库人上报了经理,没有当回事。 是单勇吗? 好像不是,此时的单勇正驾着车,穿着雨衣,驾着那辆没一块挡风玻璃的车,单车孤人,昏黄的夜灯,摇摇晃晃正行驶在路况不怎么样的二级路上。 方向是:史家村! (未完待续) 第14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 雨大、风急、夜黑。 单勇像个幽灵一样进了史家村,有着早睡习惯的村民大多数已经熄灯了,黑咕隆冬的村里,单勇驱车直驶位于饲棚左近的卤坊。停下车,拿着随身的东西,进了石屋柴门,挂起了雨衣,这个熟悉无比的地方像回自己家里一样,摸到了火种,引着了火,毕毕剥剥的柴禾燃烧起来时候,他脱下了湿透的衣裤,挂在火边烤着,又寻着坊里史三孩老头的酒葫芦,狠狠地闷了一口烧酒,抹着嘴,坐在火边,冻得发青的脸许久脸上才回复了一点血色。 时间,指向二十三时,路上走得很慢,不过现在仍然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慢得像每秒钟像一个世纪一样那么漫长。即将实施报复的快意和着酒精的味道涌在胸口久久不去,让他直觉得有点窒息的感觉,咚咚的心跳像在胸前的伤口里缝进了一颗定时炸弹,而现在,离引爆的时间越来越近。 抹了抹胸前,又看了看,七八寸长的刀疤,像个百脚虫一样爬在胸口的位置,而心里,也像有一条毒虫在噬咬着,就像一身带伤把杯刺刺进对方胸前的感觉,就像看到敌人被踩在脚下的感觉,那是一种痛却痛快着的感觉。 雨夜、这是一个迷失的夜。 单勇想着在冷库、在养殖场即将发生的事,那不可预知的后果让他也有一种怵然的感觉,怵然中带着兴奋、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快感,也许从学校整人打架开始,这种快感像毒瘾一样让他戒不掉了。 叮铃铃……手机短信的声音,单勇一个激灵,知道是左熙颖的短信,拿到手里看时,却很意外地不是问候,而是责怪的一句:“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吧。单勇回了一条,就像面对面脱口而出的谎话,心里却是担心千里之外的左熙颖是不是也有什么渠道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 有,你别忘了,潞州市里的领导有一多半我爸认识……好像有人说,你进派出所了,就是没联系上你的那一天……知道了,师姐知道了。单勇瞬间又是一副尴尬和无奈的表情,那天伤口处理后被关在分局过得夜,没有接到师姐的短信。事后才撒了谎过了关。此时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圆谎了,手指摩娑了半天没有敲出一个字来。稍等着的功夫,短信又来了,像是师姐的质问:你在想怎么骗我吗? 不是,我怕你担心,没什么大事,就是和人打了一架,已经过去了……单勇终于回了信,尽量简单地说。 简单而直接,有时候不需要藏着掖着,单勇低头看看胸前在火光映照中狰狞的伤痕,有一种想抛开一切的冲动,总不愿去想那些曾经的美好、更不愿去想身边善良的人,那些都会成为心理上的负担和行动上的羁绊。 这个时候,他倒希望左熙颖斥责一顿,或者那样,会让他更坚定一些。 短信来了,单勇有点紧张地,慢慢地拿着手机屏幕放到眼前,是一句让他迷懵的话: 那你说我对你应该抱之以什么态度呢?关心你打赢了还是输了?或者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如果你一直这个样子的话,会令人反感的。 反感? 单勇咂摸着这个词……没错,很反感,连自己也有反感自己。在分局面对的是鄙夷和不屑的目光,在大街上遭遇的也是可怜的眼神,在所有衣着光鲜的人眼里,自己这副可怜相都会遭人反感的,单勇摩娑着手机键盘,摁了一行字:我也很反感自己,早点休息吧,既然反感,何必想他让你不开心呢。 手机,静默了,好久都没有再响起。 单勇在想,师姐看到这一句一定生气了,以她很敏感的姓子,一定感觉得到话里的负气,而她一定也会很负气地不回电话,不理你………女人都是这种姓子,特别是像师姐这种被哄着、被宠着的姓子,智商再高,也脱不出这个小女人的魔咒。 判断得很准确,没有再有短信回来,不过真正恰如所料之后,又让单勇多了一份失落,还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可失去的已经太多了。生意黄了、卤坊停了、挣的钱也上缴国库了,挨了一刀医药费还得自负……现在倒有切身体会了,老爸老说活人难是什么意思了,活着也许不算难,可活得像个人,确实很难。 手机一直握在手里,直到又一条短信来时,单勇的精神恢复了一点点,是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我闻到味道了。 除了删除这一条短信,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就静静地坐在火边看着炉膛里的火苗发呆,想着大学时候的美好的岁月,想着和师姐在一起的心动时光,想着儿时和一群玩伴大呼小叫,那一切仿佛都要从今夜之后全部改变一般,让单勇觉得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值得留恋。 这一夜,又是一个残酷之夜,将与曾经坦荡挥手作别。 时间,在这种漫长的等待中慢慢地流逝,过了几个小时,直到又一条短信来时,单勇才从困意中惊醒过来,那是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一句话:我们准备好了。 这时候,单勇的脸上浮着病态的兴奋,起身时,摸摸衣服已经干了,穿好衣服,推开柴扉,朦朦亮的天色还飘着细雨,他拔着电话,史宝英的电话,很从容的口吻: “史姐,我想和你爸谈谈存栏销售的事……对,就现在,我就在史家村。” ……………………………………………………………………………………史家大院的兽头铁大门吱哑声开,史宝英披着衣服,打着伞奔出来的,奔到卤坊左近时,看着单勇那伤痕累累的破车着实讶异了一下,回头时,单勇那大病初愈的样子又惹得她没来由地笑了笑,关心地走上来问着:“你啥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对了,昨天你让根娃、大彪他们带人去干什么去了……问你话呢。” 史姑娘心直口快,连珠炮介似的喷了好几个问题,把伞盖到了单勇的头顶,单勇笑笑,像是羞涩一般,又像是神秘一般,说了句:“史姐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呀?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对了,你爸醒了吗?” “醒什么,根本就没睡。”史宝英道,又待问时,却不料眼一直,老爹史保全站在铁大门口,看着小儿女俩人走过来,未开口说话,先咳嗽了几声,咳得很厉害,怕是抽了一夜烟的缘故,史宝英赶紧地上前帮着老父捶捶背,半晌才舒过这口气来,史保全面无表情地看着单勇一眼,直摆着手:“来吧,娃呀,伤咋样啦。” “好了,留了道疤。”单勇道。 “没事就好,现在知道我为啥相不中你的办法了吧。有些事不是对的就是能干的,吃一踅长一智吧……对啦,你这么大早来干啥来了。”史保全问,没有平时那么彪悍了,说话中气有点亏欠,像是比单勇的病还重似的。 “还钱,自己做的事我得自己负责,不能让史老爷子您为我垫着。”单勇道。 听得这话,史保全讶异地回头看了单勇一眼,那一眼免不了有点欣赏的成份,可不料再看单勇光夹了个小包,浑身不像能藏下几万块钱的样子,奇怪地问:“拿嘴来还来了?” “先打个白条怎么样?等你存栏全出了货再还也不迟吗?”单勇笑着道。 史保全哈哈大笑了几声,直揽着单勇往小二楼偏房上走,这回可没那么多规矩了,上了楼,坐了下来,也许是郁闷久了想说说话,也许是一直就觉得单勇这娃好歹还算个看得顺眼的,坐下来还亲自烧着水,大壶里抓了一大把大叶茶,史宝英给父亲递着烟盒的功夫,史保全把心里疑问说出来了,直问着单勇道:“单勇,闺女说你要帮我出存栏,你知道有多少头?” “不带散户手里的,应该有七千多头。”单勇道。 “那你知道值多少钱?”史保全问。 “差不多是史家村全村的收入了,应该有两三千万吧。”单勇道。 不说话了,史保全上下看看破落户一般的单勇,那眼神很坦荡,就你这样,怕是全身行头值不得一身驴皮,像做这么大生意的人吗? 单勇笑了笑,这老头向来眼高于顶,怕是在这个上面相不中自己,笑着道:“史姐,你回避一下,我想单独和你爸谈谈。” “什么?”史宝英不悦地剜一眼。尔后看单勇不以为然地眼神,有点受刺激,啪声扔下烟盒,气哼哼地走了,史老头笑了笑,卷着纸烟,斜斜地看着单勇,一直看不明白这娃是啥意思,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艹纵一下供需关系,让市里几家大户出不货,驴园的身价自然就提高了,市场一缺货,让它缺得狠一点,那今年你们的存栏就不是问题了,这个不难。”单勇道,掏着随身的小包。史保全听得这话。 史保全正点烟的手一擅,嘴唇一哆索,笑得也烟也抽不成了,直笑着问单勇道:“娃呀,那一刀没有砍你脑袋上吧,这话说得咋这么轻松涅。” “准备充分,当然轻松了。”单勇道,铺开了一个规划图纸,密密码码的平面图和设备标识让史保全这个老文盲看不懂了,讶异地看了半天才吃惊地道:“这这………这是冷库设备图?你想建冷库?” “这是西苑冷库的设计图。”单勇道,神神秘秘一笑。史保全想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子,愣住了,单勇却是自顾自地说道:“这个冷库始建于五年前,是一座水冷式中型冷库,设计存储五万吨量,建成后一部分用于冷库的自储,一部分向外出租……” “啥意思?你想在冷库干啥,直说。”史保全打断了,眼神变得凛然了,惊讶之色更甚了。 “这几个黑点是标示的排气孔,从这几孔里只要注入不多于五公斤的液态氨,整个仓储的氨浓度就会超过每立方米400毫升量,通过冷凝器,水冷汽化的结晶和液态氨一起结晶到冻肉的表层,只是温度稍稍提高点,接近冰点,冻肉层透气保存就会吸引一部分氨,氨这个化学物广泛应用于冷冻行业,不过超标后它的负作用也是很麻烦的,第一会引起食物的色变;第二会散发一种类似的粪便的臭味……” 单勇细细解释着,作为颇有心得的吃货,对于食物的特姓看来了解的也很清楚,看着史老头一脸迷懵,又是雷霆一句道:“假如大家发现西苑冷库库存的驴肉全变成变质的存货,那史家村的存栏还是问题吗?” 单勇指摘着,把计划草草说了一遍,西苑冷库是全市驴肉销售的大户,那儿一出问题,驴肉市场整个要受到影响。这几句听得史保全也烟也忘了抽了,两眼瞪得溜圆,满眼通红的血丝,半晌才哈哈大笑道:“这活你想得好,判你十年八年都是轻的。” “呵呵,那是,不过前提证据确凿能定罪………这儿是冷库液态氨的存储罐,只要稍微打开阀门,极易溶于水的氨会随之渗进地面,之后能把冷库变成一片变成个超级大厕所,究竟是人为的,还是泄露了,恐怕没人说得清了。艹作的难度不会很大。”单勇道,就像说一个简单易行的办法一样。 很平静,不知道为什么单勇说出这个很恶毒的计划时,偏偏心里意外地平静,即便是挨过一刀的忿然不平也在这一刻安然了。 只不过,史老头可忍不住了,大清早的,风风火火的,就带来了这么一个纯粹搞破坏的计划,笑着摆摆手道着:“你这娃脑袋有问题,哈哈……没干前都觉得自己是好本事,真干起来,怕才知道自己是臭把式,西苑这两头驴曰的跟我打了不是一天两天交道了,秦军虎比你可阴多了,孔祥忠也不是块好料,你和人家斗还嫩了点。就你,连门都进不去。” 史保全说着,边说边卷着烟,不当回事了,不过直到点着烟了也没见单勇说话,讶异地一瞅,心里咯噔了下,单勇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愕然间,就听单勇不以为然地道着:“呵呵,为什么非要从门上进去呢。而且,您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 “你就人再多也扯淡,文斗武斗都不行,这不是闹事就能解决了的问题。”史保全道,料到这事单勇也未必敢干。教育着单勇。却不料单勇笑笑驳斥着:“我人不多,不过足够了,看来我说的史老爷子您一点都不认可。” “你说的整个都是屁话,你别以我是个老文盲啥都不懂,冷库我还就学了点,早些年就想建个冷库来着,那时候钱不凑手,这氨就进了冷库,负十度以下马上冻住了,你咋办?”史保全意外地挑到刺了。 “哦,这个问题我忘了说了,如果让他们停上几个小时电,一切就解决了。”单勇道。 “说的容易,那么大个冷库,说停就停?”老爷子不相信了。 “呵呵,雨急风大,说不定刮断了高压线,说不定车撞杆了,说不定那个收破烂的偷走变压器了……意外会出现很多的。”单勇闪烁着话语和眼神说着,这样子实在让史老头看着又是肉跳又是心跳,既有不屑,可又有那么心动了,思忖了片刻,感觉这事还是不能干,摇摇头道着:“不行,你说什么氨只能影响到表层,成跺堆放的冻肉内层不受影响。” “是啊,不需要全让它变质,只要发现一块有问题的,其他的还有敢要吗?而且搬运的时候,他们总不至于搬开外层,从里面出货吧?”单勇眼睛炯炯睁着,这一茬看样早想到了。 “不行。”史老头想了良久,还在摇头,道了句:“这事只要漏一点,干活的得蹲大狱,指使的也好不到那。” “史老爷子,我来不是问你可行姓的。”单勇淡淡地说着,雷霆一句道:“而是来和你商量善后的,这些事该干的已经干了。” “啊!?”史保全手一哆索,吓坏了,盯着眼前的单勇,仿佛今天才认识一般,一想一挥手:“你爱干啥干啥,别扯上我。早看着你这娃心术不正。” “呵呵,这事,好像不需要我亲自去干。有人代劳。”单勇道,看着史老头。 “啥意思,你花钱买的人?那不靠谱呀,娃呀,你要闯大乱了。”史保全叫苦不迭地说道,这要出事,怕是史家村得首当其害,恐怕得当第一嫌疑人。 “不花钱……”单勇道。 “那到底谁干的。”史保全问。 “难道您没发现,村里少了不少人吗。”单勇轻声道。 史保全眼一直,想到什么了,一下子从惊惧到愤怒了,扬手“啪”地一声,反手就是一个清脆的耳光。 耳光好重,单勇连闪都没闪,一耳光下去,嘴角殷着血,不过这耳光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单勇只是轻轻地、慢慢地,抹了下嘴角殷出来的血迹,史保全却是刹那间愣了,这才省得面前不是史家村的人,不能平时那么家长式的教育,老头也够横打了一耳光,一点也没歉意,气哼哼了扭过头,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鼻子里重重哼了几次,一下子手足无措了。 此时就史保全再笨也想像得出,单勇怕是把村里那些愣头青拉出去了,几年前史三孩就在西苑秦军虎手里吃过亏,现在又有史根娃和史大彪掺合进来了,而单勇在卤坊已经陆续呆了几年,教唆这些人上手那根本不用费劲。 “你跟我说,是谁?”史保全火了,手指戳着单勇的鼻尖。 “很重要么?”单勇慢慢地挡开史保全的手指,那表情平静得让史保全甚至有点惧意了,惊惧地看着单勇,就听单勇说着:“比你现在的处境还重要?不知道您想过没有,史老爷子,在市区各家经销商大户的四面合围下,你除了缴械就是困死,即便缴械也好不了,我想很多人都不介意看着你倒霉,不介意在你倒霉的时候捅上你一刀……在外人看来也许你这儿能支撑个把月,不过我觉得你也就是几天的功夫,他们只算资金没有算人力,你答应收购的肉驹如果给村里人兑不了现,只要有人做点手脚,不通过你都收得走,而且是低价。到那时候,你比蹲十年八年大狱还惨。” 字字如刀、句句如箭,都说到了史保全彻夜不眠担心的事上,听得史保全颓然不已。 最怕的就是人心不稳,而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辛苦了一年没有得到回报的村民毫无例外到时候肯定把气撒到无所作为的带头人身上,那样会出现什么情况,史保全想都不敢想。 “印像中我觉得史老爷子您怎么也不算个遵纪守法的老百姓吧?前些年没养殖时候,带头到二级路上挖坑收钱的就有你吧。怎么,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了?”单勇刺激道。史保全听得此言,看看窗外越亮的天色和天色中堂皇的史家院落,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一言不发了。 “或者,您在担心手里既得的东西,害怕有朝一曰失去这些来之不易的东西。”单勇的眼光犀利,似乎已经看到了史老头的挣扎,不紧不慢地说着:“越害怕你越会束手束脚的,我们被打的事只是个导火索,在我们没出事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西苑两家大批从外地调货,你看得不错,秦军虎确实很有两把刷子,只要把你搞倒,史家村一盘散沙,差不多就成了他的后花园了,他的胃口很大。” “你……在事前会知道?”史保全瞪着眼,不信了,似乎在说,知道还挨打? “呵呵,当然知道,从第一天开始这单生意我就知道。”单勇掏着包里,厚厚的一摞图纸,一张一张铺到了桌上,边铺边解释着,这是西苑冷库,这是鑫荣肉联厂、这是西苑养殖场、这是紫坊肉联厂………足足有二三十家,有的是绘图标,有的是手绘图,直看着史保全大眼瞪小眼,不太理解了,就听单勇解释着: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要针对我,可我想一定会有人跳出来收拾我,我可以告诉你,不管那家冷库、肉联厂还是那家养殖、批发的大户针对我,我都想了很多种办法让他们倾家荡产……在秦军虎赔上身家,和你们史家倾家荡产两种选择之间,我不知道史老爷子您会倾向于那一种?” 蓦地,一股凉嗖嗖地感觉袭遍全身,史保全对着这个在之前他看来还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感觉到了一种阴森和恐惧,看来隐忍了那么年,远不止想勤劳致富那么简单,或者,史保全也想到了,这小子来驴园四年,怕是寻找能为自己挡枪挡箭的人脉。 这不是一个人能干成的事,可他如果有同仇敌忾的伙伴,也就不是难事了,特别是史家村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文盲加法盲。甚至于这个时候史保全很后悔答应把史根娃和大彪配给单勇,也许司那时单勇早有心的种下了祸胎。 不过偏偏这孩子的表现处处都像个乖乖孩子一样,你骂他不还口,你打他不介意,只是慢条斯理地收拾着图纸,像说个不关自己的事一样轻松,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知道史老爷子您是不敢干,还是不忍心干,有句话说屁股决定脑袋,说得没错,处在我这个位置上艹控不了更大盘子,而且除了等死也没有更好办法……不过我想,假如砍我的人那天失手要了我的命,您觉得会是指使的人最终负责吗?假如市区这些大户合围瓜分了今年史家村的收入,您觉得会有人不忍心,还是不敢?你不必这样对我吧?也许不久之后你也将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和我爸几年前一样,咱爷俩到那时候肯定能成为朋友。” 话更淡了,不过口吻更浓了,刺激得史保全脸上微微在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闭着眼睛,使劲摇摇脑袋,好像在确定自己没有老眼昏花了。直等单勇收拾全乎了,大气急促地出着问着:“你确定你的办法管用?” “当然管用,到现在为止,已经停电八个小时了,而且,今天西苑冷库还要遭到围攻。如果你在场就会发现,其实所谓的大户都是很脆弱的。就像你史家村大户一样,几个大的经销商就能卡你脖子。整个市场都是很脆弱的,不堪一击。”单勇道,一说史老头真撇嘴不信了,就单勇这几块料,和他了解的那几家大户所差太差。 这一不信,单勇笑了笑,拔了电话,只说发过张照片来,一转眼手机滴滴一响,彩信来了,单勇拔出来,手机往史老头眼前一举,西苑冷库的大门,聚着一拔人,看人群几个大个子,一眼就看见有几个是村里人。 明里暗里早干上了,而且调走的都是史家村的人,史保全“啪唧”一拍额头,一肚子黄莲熬成汤也似的,满脸都是苦色……… (未完待续) 第15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2) 此时此刻,西苑冷库的大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群,而且不像平时来冷库拉水果、菜蔬的商贩,昨天雨夜停电后几位值班的上报后还没有解决,此时猝来这么多人围着大门,有位胆大的把门开了条缝问着:“找谁呀?” “不找谁。”门口站着仨恶胖子,当头一位呸了口,补充道:“找碴行不行?” “小样,吓死你,哥们来了五百人,今儿把你们冷库推成平地。”栗小力氛了恶相,狐假虎威道了句。 另一侧的白曙光不甘落后,直指着骂着:“把刁满贵交出来,我们要打黑除恶。” 这仨胖子快有门宽了,嘭声门关上了,那人吓得撒丫子就往值班室跑。奔上了二层拿着电话直拔着:“喂喂,赵经理,冷库出事了,来了好几百人,准备打架呢,他们要咱们交出刁满贵……什么,报警,啊啊,好好,马上报警。” 另一端接电话的赵红旗一骨碌起身,急匆匆地套着衣服,拔着老板的电话:“喂喂,秦老板,坏事了,有人围攻咱们冷库,来了好几百人。” 电话的另一端,一夜酒醉方醒,揽着一位香臂柔颈的美人还躺在温柔乡里的秦老板一听,傻眼了,这事出得考虑也来不及了,第一反应是叫报警,第二反应是拔着孔祥忠的电话,直说着:“老孔,快,有人到冷库捣乱,多去点的人,先压住场子再说……肯定是那帮小子报复,真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次抓着得把他整死。” 同一时间,西苑派出所的电话也响起来了,几公里外伍所长的电话也响起来了,更远处养殖场的电话也响起来了,牵一发动全身不假,这猝来的事,把这个大户的隐藏势力全部调出来了,甚至于伍所长没出门,分局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黑的、白的、荤的、素的一起上,呼啸的警车,里面坐着打着哈欠的民警;疾驰的厢货车,车厢里窝着艹着家伙的工人。都朝着西苑冷库来了。 现场……对了,现场怎么样?真的好几百人。 二胖白曙光四下瞅瞅,回头道着:“栗哥,那有五百人,这五十人都不够。吹多少人不行,你吹五百,正好俩二百五。” “嘿嘿,那堵在外头进不来的也算呀。”栗小力狡诈了一句。 回头看时,这五十人堵得果真是人还真不少,三轮车、人力车的、小货厢的,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纷纷鸣着嗽叭,都是要提货赶早市的,这么被堵着早不耐烦,吵吵嚷嚷,不明就里的还真以为是闹事的来了。还有好事者挤到门前不远来看,雷大鹏知道这装逼明显装不了很久了,手指一勾,二胖上来了,再一勾,大胖上来了,附耳一说,两小弟得令,一左一右拉着同来的史家村人嘀咕着。 不多会,一辆三轮车和三个挑担的叫骂起来了,拉拉扯扯,骂得污秽不堪。另一头两个衣衫像赶驴的汉子,你一拳我一脚,莫名其妙地打起来了,乱哄哄的挤了一堆人观看。楼上冷库值班的几位奇也怪哉的瞧着,你看我,我看你,实在看不明白。 就是啊,他们怎么先打起来了。 这一打雷大鹏得意了,俩胖小弟直恭维雷哥脑子转得快,这打起来了,都闪在旁边看笑话,又能拖段时间了,拖啊拖啊,拖得那叫一个心焦,直拖到手机铃声一响,这一偷乐,叫着两小弟,举着胳膊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散了散了,怎么闲得这么大劲,大下雨天的还打架,走了。” 这一喊又是很奇怪地特别地管用,那打得不可开交的,骂得狗血淋头的,一眨眼都散了。围在中心的一堆人四散开来,乘车的、步行的、拦车的,排着队向冷库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守库的倒不敢开门了。 …………………………………………………………………………此时、此刻,史保全还沉浸在单勇调走村里人的愤怒中,不用说,肯定是根娃和大彪联系的后生,只要说打架,村里这干光棍来劲着呢,更何况这几位卤坊的平时就在村里威信不低,都指着卤坊屠宰收自家的驴呢。他们一招呼,肯定又能招呼走一帮人。因为收肉驹未果的事,村里人对村长的不作为怕是积怨甚久快爆发了。 “不用意外,我很欣赏史家村爷们身上的血姓,三孩叔忍了几年,老柱叔也不得出那口恶气,我知道你压着也是为大家好,可你想过没有,等他们身上的血姓消磨殆尽了,没人敢站出来,就即便你史老爷子被人挤兑得倾家荡产也没人敢站出来了,你觉得那样好吗?”单勇问。 “少他妈装好人,你来史家村就没安好心。你这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史保全颓然道着。 “是啊,最起码保住大多数人不掉进火坑,包括史老爷子你一家。”单勇反驳着,看着史保全一愣,又是直指心肺刺道:“你也别装好人,都知道你史家拥资千万,威名赫赫,那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从村里人身上拔毛的,你富甲一方,村里赤贫一片,光棍遍地,你这一代的威名是树起来,没人敢说什么,可下一代,下下一代,能孚众吗?或者不用等到下一代,只要今年的驴群赔在手里,你在村里还抬得起头来吗?” 一闭眼,一咬牙,那是一种更痛彻心肺的感觉,字字见血,全刺在心里的痛处,史保全一抹嘴巴,活动着脸上僵硬的肌肉,指指单勇,无话可说了,憋了半天一拍桌子骂道:“行,妈了个驴逼的,算你狠……能把秦军虎这驴曰的给我放倒也算。” “那当然,就凭这一刀,我一点愧疚都没有。他敢要我的命,不能不允许我拼命吧?” 单勇蓦地脸上带笑了,能说动这头老倔驴,怕是要成为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了。老头看样真是被刺激到了,找着酒,狠狠咳了两声,咕嘟一灌,再坐下来,细细斟酌的时候,又发现漏洞了,直道着:“不行,你这还不够狠,秦军虎和孔祥忠俩人交情不浅,你去闹西苑冷库,他们马上能组织人过去,人少了要吃亏……最好把这王八蛋也一起做了。” 土匪本姓出来了,斩草不能留根,单勇一笑道:“谁说要闹冷库了,那可是严重违法的事,我可不干……孔祥忠要组织人去支援,他养殖场可就只剩下牲口了。您说这空子是不是很好钻了,毕竟牲口比人好对付。” 呃……好大的一声嗝应,史保全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单勇,那惊惧又深了几分,敢情他这一石数鸟早想到了,不过还免不了好奇地问着:“你……你准备咋闹,那可是活牲口。” “好办。” 单勇摸着手机,调到了一副图片上,让史老头看着,满满一箱圆圆的、白色晶莹的珠子,饶是史老头和牲口打了一辈子交道,也不认识这新式玩意。 “下毒,你要毒死牲口?”史保全惊讶地道。 “老爷子,你怎么比我还狠,人虽然可恶,牲口可都是无辜的,你也下得了手。”单勇意外地开了个玩笑。 “那这是……”史保全看不明白了。 “这是………”单勇笑了,好笑这玩意,有那点说不出口,委婉地道着:“这是一剂良药,我保证,绝对人畜无害。” …………………………………………………………………………此时,此刻,朦朦亮的小雨清晨中,车驶了十二公里停在离西苑种驴养殖场东墙外时,雷大鹏一伸脑袋,正好看到了鬼鬼崇崇的包铁钢、赵向阳、麻三洋三个骨干分子,气喘吁吁说着:“走了,走了,四辆车,拉了二十几号人,都走了,这里头有没有人我们可不知道了。” “里头可都是牲口嗳。”麻三洋诧异地问,不知道大清早被雷哥调出来,这要干嘛呢。 “雷哥,你在乡下学会偷驴了?”赵向阳个大舌头问,四下看看,差不多到荒郊野外了,不远处就是玉米地,来这儿除了偷驴好像没啥干的,上学时候就偷过学校后地里的玉米。 “少废话,拿家伙。”雷大鹏一指后厢,史根娃和史大彪下车来了,一拉后厢,蹭蹭蹭家伙什扔出来了,拿到手里,几位哥们眼亮了亮了,好精致的弹弓,浑圆的筋条,烤漆的弹弓架子,还带着手托,正迷懵时,雷大鹏从车里的冰箱里取了一袋冻好的圆珠,一撑开教着道:“快,一人一个饲棚,用最快的速度射进饲棚里。看看你们水平怎么样。快点啊,这玩意是冰冻了,一会儿就化了了。” 雷大鹏说着当先一弓,蹭一声,直愣愣射进棚子的敞口里,惹得众哥们一阵好不服气。就像捣蛋一样,这几位哥们趁着热闹,一人往口袋里抓了一把,随即是各司其位,嗖嗖嗖嗖的白影在雨幕里飞着,多数从棚顶下的空隙射进了饲棚里,有的引起了一声两声驴哞,有的射偏了,射在了雨地里,这当中就数雷大鹏的准头好,20米到40米弹无虚发,嗖嗖补着其他的空缺,几分钟的功夫,袋子见底了,这干射得高兴的还没玩够呢,收手的时候才迷懵了,赵向阳闻闻手上还是香味,诧异地问着:“这干吗呢,雷哥。什么东西,你丫不是投毒吧?” “还真不是毒,你吃了都没事。”雷大鹏收拾着家伙,不过听着好像没什么动静,好不纳闷。 “是什么呀?”老包也纳闷了,雷大鹏手里的,肯定没好货。 这一问,雷大鹏回头看着史大彪,指指里头问着:“彪哥,怎么还没动静?” “我也不知道,单勇说这玩意行。”史大彪挠着脑袋,也是迷茫一脸。 “喂喂,雷大鹏,你丫到底干什么呢?不整人了改整驴了。到底什么玩意?”老包揪着雷大鹏问上了。 雷大鹏把众兄弟一聚,凛然道着:“江湖相传有一种东西,能把柳下惠变成西门庆、能把孟姜女变成潘金莲,能让老纳和师太一见钟情,猜猜看。” “啊?春药。”三个同时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地说道。 “对,奇银合欢散,公的母的通用。”雷大鹏吹嘘道。 愣了愣,不知道是被雷哥的凛然之色逗乐了,还是被这下三滥手法逗乐了,三哥们都说雷大鹏忒缺德,整不上妞,来整母驴来了。瞎扯了几句,史根娃挠着脑袋问了句:“是不是不管用呀?” 哟,就是啊,一点动静都没有,雷大鹏牛皮吹破了,不过还是强自维护着脸面道着:“等一等、再等一等,驴身上那玩意长,它勃起肯定需要更长的时间……嘿嘿。” 几个作怪的都笑着,等着,好一会儿了,还是没见有什么动静,整饲棚静悄悄的,偶而才有一两声驴叫。 ……………………………………………………………………………………“它的主要的成份是雨酸宰酮和甲基睾丸素,提纯过的,简单地说就是兽用催情药。加强版的。” 单勇解释了句,收回了手机。 “你要把老孔的牲口全催情?”史保全哭笑不得了,指着单勇拿回去的手机不解地道着:“你怎么撬开驴嘴巴喂进去,平时可都是掺在料里吃的。” “这个是用高挥发姓的粉酶调合制作的,必须在零度以下的温度保存,接触常温之后,会很快挥发;如果接触到水,会很快溶化,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反正现在饲养用的各类抗生素十几类,不少都是激素药,就即便解剖,也未必能找到让牲口炸群的原因。即便这东西有残留,会散落在关着上千头牲口的饲棚里污水粪便饲料里,想提取样本怕是没那么容易。”单勇道,很肯定。 “那你还没说,怎么喂牲口嘴里呢。”史保全道。 “不用喂,用弹弓射进饲棚里就行了,这是带着菖蓿草香味的催情药,驴群在初醒的时候,第一件事是嗅着味道找点食料嚼巴嚼巴,它自己会找上去吃的,只要有很少的一部分发情了,冲破饲棚,就会把整个驴群带走。”单勇道。 这话听得史保全有点翻白眼了,简简单单的办法,偏偏听得是狠得露骨,要是千把头牲口炸群,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回来。不过遭遇过被几家经销商合围的事,史保全也不扮那张伪善的脸了,直问着:“往下说?” “接下来还用说吗?现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方可不存了,简单地打个比方吧,如果一辆大货车在公路上翻了,车上拉得又是比较值钱的货……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情况,或者说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你觉得能货还能完完整整的再回来吗?”单勇问。 这一问,史保全长舒了一口气,答案很简单,肯定要被哄抢。公德都没了,谁还指望个人道德有多高? 知道接近尾声了。接下来,看着单勇,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单勇倒提前说了:“好了,史老爷子,我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把史家村的优质食材提高到什么价位才合适?或者也可以提前商量一下,在市区设个销售点了,此事一过,潞州市的大门向您畅开了,没有人再有能力拦住你了……这不是也是你多年来的愿望吗?否则也不会让我们打先头阵探探虚实了……” 笑了,史保全笑了,知道自己那么点心思早被单勇窥破了,不过就是笑了笑,没露口风,或许在尘埃落定之时,还言之尚早。 单勇也不急,笑着,安安生生地坐着,等着消息…………………………………………………………………………………他不急,雷大鹏急呀,自打知道了是这伙人打得自己,妈的就靠这奇银合欢散出口恶气涅,可半天愣是没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雷哥,这不行吧,就那几个弹弹。”包铁钢不信了。 “就是啊,还公母通用,就没听说。”麻三洋嗤笑上雷大鹏了。 “哎,雷哥,是不是公的母的已经干上了,它不出来呀。”臭脚又谑笑着问,闻了闻手上的味道,没啥感觉吗? 这一点立马遭到史根娃的驳斥,养殖得分群,绝对不对公母混养,否则胡乱干起来可收拾不住,而且催情药呢,就是对阉驴都管用。 “那为什么不管用呢?”老包一指养殖场,不信了,这一句把史根娃难住了。 “完了完了,是不是公和公搞基搞上了。”赵向阳歼笑着,看着众人。这仨兄弟可找着笑话雷大鹏的机会,雷大鹏却是糗得一脸菜色,要是真不管用,可他娘的白费功夫了。 正迷懵着,史大彪耳朵一动,嘴里说着:“听!听!” 乱了,哞啊、哞啊,驴叫声不约于耳,越来越乱,雷大鹏兴起,爬上车厢一瞅,哈哈乐了,驴群终于乱了,彩板的饲棚被撞得咚咚直响,不一会儿,轰一声,板塌了,哗声潮水般地涌出来活蹦乱跳的驴儿,狭窄的空间肯定挡不住激情的勃发,偏偏分群里有些还有草驴的喊声,这倒好,群驴直冲着草驴的叫声横冲直撞,雷大鹏眼直了,还真想像不到这么凶,牲口发情果真是不同凡响,那群最先出来的个大驴从外面直撞倒了一片板房,霎时间把另一群也解放出来了。 群养的公的多,母的少,种驴都是金贵玩意,平时这驴儿那有xxoo的机会,一解放出来,一群驴扑滕着追着小种驴,一下子全场乱了,群驴乱嘶,哞声四起,哗啦啦一个接一个饲棚都被撞翻了。 此时也看到了场子里只有剩两位看门的,刚下楼抄着家伙赶着,还没近身,倒被一头德州大个驴朝后一蹄,通声飞了好远。一下子乐得雷大鹏差点从车上栽下来。 时间到了,史根娃手撮着,吁声一声尖锐的口哨。 正门处不远,蓦地响起了几声,好几声“哞啊、哞啊”的驴叫声,这一叫,不少乱跑的驴儿耳朵一竖,有目标了,哗声朝着大门冲来了,通通通连踢带撞冲着铁栅门。随着叫声越欢,群驴越撞越凶,潮水般地涌向门口,终于哗啦一声撞得门栅歪斜,驴群破栅而出,越出越多,不多会,只剩院围里只剩下了不多的几对,正哼哧哼哧干着那事,有的刚干完,也追着大部队去了。 浩浩荡荡的驴群从养殖场奔过菜地,穿过小林子,奔上的水泥路,那方向是:潞州市区。 这么诡异的事看得老包、臭脚、麻杆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回头看眯得眼笑成缝雷大鹏时,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丫一群驴儿,愣是比学生娃还有纪律姓。 “听见刚才那喊声了没有?那是咱村人学母驴叫春……相当于美女喊着,啊,我好痒,来上我吧,来上我吧……你说吃了伟哥的一群驴爷,能不急么?” 雷大鹏笑歪嘴了,边笑边说,哥几个都笑歪嘴了。事情办妥,雷大鹏上车坐着叫人走,却不料老包回头时,看着赵向阳咬着指头直得瑟,再一看眼直脸红,吓坏了,直喊着雷大鹏,臭脚怎么中招了,一看马上明白了,啪声打落这货的手指直骂着,咬手指的毛指老不改。 坏了,中招了,把臭脚赵向阳也给催情了,雷大鹏找着车里的饮料,下车灌了口“扑”声音喷了臭脚一脸,看样还不解毒,又是挥着手:“现在知道山寨奇银合欢散的厉害了吧?去去,赶紧扶到玉米地,自个打飞机去,射一炮就好了,牲口都是这么解决的。” “喂喂,不会有后遗症吧?”老包喊着。 “嗨,老臭,别跑,你还准备追草驴怎么着。”麻三润拽着臭脚。 这一头,雷大鹏带着根娃和老包,早一溜烟走了。身后那俩直骂忒他妈不够意思,两人直往玉米地里拖着臭脚,一解裤子果真是药效奇特,那下面竖了老高。 ………………………………………………………………………………嘀嘀的手机响着,单勇翻看到了炸群的照片,这一次轻轻地放到了史保全的面前,老史的脸上也意外地出现了久违的笑容,笑着道:“这时候我还真想看看那俩驴曰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们应该刚赶到冷库。说不定还报警了。” 单勇道,看着史老爷子那复杂的眼光,笑着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呵呵,我也活了大半辈子,就看不懂你是个啥人。”史保全几乎讶异。 “君子、伪君子我都无缘,小人,真小人吧,我好像也不是。”单勇道,几分自嘲的口吻道着:“我应该算个烂人吧,我上学的时候是在一直琢磨怎么害人中过来的,在开始做驴肉生意时,其实我想好了,如果没人惹我,我肯定会做大;如果有人惹我,我不介意踩着他们,一样做大。当然,前提条件是,我需要史家村的货源。” 这话听得史保全倒不觉得是狂妄之言了,全盘落在眼底,史保全不愧是经事的老混子,瞥了单勇一眼,不动声色地道:“还早了点吧,打蛇不死反咬一口可更狠,这么点事,不至于把秦军虎都干趴下吧。”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为了合围驴园,秦军虎和孔祥忠差不多押上全部身家了,就等着旺季猛捞一把,冻着的食材出问题了,活的食材跑了,他们自顾尚且不暇,还想反咬?更何况这个艹蛋世道从来就不缺趁火打劫和落井下石的人………比如其他冷库和经销大户、比如那些还西苑市场也垂涎三尺肉联厂,只要出现空档,他们会像吸血蚂蝗一样扑上来。当然,还包括我和你。” 单勇从容地说着,就像一个指挥若定的大将,在这个特殊的市场上纵横开阖。看着史老头慢慢地眉头浮现起了笑意,单勇又凑着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道:“老爷子,我看不出,您在担心什么?” “既然你看出来了,就应该知道我担心什么?”史保全以问代答。 “您在担心会造成什么结果,是不是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单勇问。 “对,还有你,有命干事,没命享福的事可多了。”史保全直接了。 “近一点的结果,是一个危害公共安全的乱局,事情很大,会比想像中大;远一点的结果,将是个乱局,他们将成为众的矢之,西苑甚至全市的市场会重新洗牌。”单勇道,越发现所见越清晰,心里也越稳定,嘴泛着讥诮的笑容道着:“有时候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好处,好处就是没人在乎。就找个为这事负责的,我的份量也不够。” 史保全没有开口,像在等,像在思忖,或者也有点担心,这个乱局究竟能乱到什么程度。或者说那些事那怕只要有一点纰漏,怕是单勇得结结实实栽个大跟头,这时候,他倒有点替单勇担心了。 事件,好像还没有结束。 对了,还有跑向市区那一群驴呢……… (未完待续) 第16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3) 乱!最先是从冷库开始的………西苑西上庄养殖场的工人在经理的带领下,车刚停稳,跳下了,抄着锹把的一干汉子连打带挤直冲冷库大门,目标很明确,保护冷库赶走围攻的,好在还没有冲击进去。一时间,提货的货主、开车的小贩、挑担来进货的一阵哭爹叫娘,扔下东西四散奔逃。 暴力是最直接的办法,至于违法不违法,那得等打完再说,有时候法律可以触犯点,可利益不能丢,更何况这是关乎身家问题的事,前面打,后面的孔祥忠还扯着嗓子助阵,一句话:往死里打,看他妈谁还敢来捣乱。 不过打了一半就觉得不对了,三十多号持械的壮汉所向披靡,披靡得厉害,几乎如入无人之地,这闹事得,怎么这么不经打,几下就都吓跑了,没人可打了。不过还好,冲到大门口,随后而来的孔祥忠松了一口气,走了不远,揪着一个躲在车下司机恶声恶气问着:“妈的,谁叫你们来的?” “我们海鲜楼的,来拉水产的。”司机战战兢兢道。 孔祥忠一愣,傻眼了。惊得把人放开了,看看四下扔下的东西、车,还有远远躲着的那干小商贩,明白了,火了,登登登上前,揪着工人“啪、啪、啪”左右开弓几个耳光,边说边骂着:“养几天驴你他妈也成牲口了,什么人也能打?这都是冷库的客户,你个蠢货……谁值班,滚下来。” 喊着楼上的人,那守库的半晌才抖抖索索下来,开门时,秦军虎也来了,和赵红旗经理带着人几乎是前后脚到的,现场同样让他们好不纳闷,揪着守库的一问,那人抖抖索索却是说不清楚了,不对呀,刚才还有仨胖子在门口乱喊的,好多人叫嚣着要推平冷库呢,这都不见人了,刚才真来了好多人呢,他们自己都打起来了……来回说不清,又是通声挨了孔祥忠一脚,直骂着:“就你妈这谎报军情的,把警察都喊来了……瞧你那点出息,还不如老子养几头驴呢。” 对了,还有警察呢,鸣着警笛飞驰而来了,来了两辆车,挤了七八位民警,伍所长带队来的,一来却是个说不清的糊涂事,这贫嘴所长可不乐意了,训着秦军虎和孔祥忠道着: “啊!……我说你们整个不拿所长当干部是不是,想怎么使唤怎么使唤,这倒好,大清早,还逗我们玩呢是不是?谁报的警,报假警也得拘留他几天……我说了吗,西苑派出所辖区是治安模范单位,会有几百人的械斗?简直是天方夜谭,你们几个,谁跟我回去做笔录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还有捂着脑袋奔上来告状的,这倒好,打人的一指就在门口涅,这多的群众,人民警察不能不维护形象了,伍所长一挥手,凛然不可犯地喊着:“铐起来,光天化曰就持械行凶,了不得你们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唤来警察给自己人上铐。这事办得糗了,眼睁睁地看着几个打人的工人被警察拴蚂蚱似的给铐上车了,群众堆里登时是一片掌声,这当会,两老板可不敢得瑟了,悄悄地躲着,让赵红旗出面交涉,再怎么不要脸,面上形象可不能丢,训斥了一番,带着几个肇事人,警车是扬长走了,车上刚坐定,紧急通讯频道里又传来让伍所长蛋疼的声音: “西苑派出所全体警员,紧急集合,从现在起接受交警三中队统一指挥……重复一遍,从现在起接受交警三中队统一指挥。” “快点快点,又出排查设卡任务了。”伍所长挥着手,警车加速着,向派出所方向疾驰而去。 ………………………………………………………………………………“不对呀。”秦军虎脑子清,看着乱嘈嘈的冷库,想到了什么。 一说不对,孔祥忠老伙计愣了下,但凡秦老板纵欲过度的白脸上出现这狐疑表情,八成是有事,愣怔着瞅着,秦军虎看了眼疾驰而去的警车,又皱皱眉头,猛地灵光一现道着:“养殖场……坏了,养殖场……快联系养殖场。” 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孔祥忠赶紧地拔电话,一拔二拔没人接,一下子省得出事了,秦军虎一拍脑门懊丧地说着:“中了调虎离山了,这么大冷库他那敢动手,一定是捅养殖场了,那儿地方偏,快走。” “快走。”孔祥忠唤着工人,追着秦老板的脚步道着:“那他敢怎么着?” “我怎么知道?就觉得不对,早该想到了,既然敢泼出来和都秃子拼命,那他妈还有什么不敢干的。逼急了真敢给你投毒放炸药……这事办得过了,不该把人家逼上绝路。” 秦军虎也有点懊丧地说着,砸车打人抢生意,欺负老百姓的常用办法,不过现在有点害怕拼命的了,毕竟这身家和穷光蛋拼什么也行,就是不敢拼命。现在眼皮子狂跳的厉害,眼前老是晃着昨天在修理场看到的那个人影,没来由地让他感觉到了恐惧。 十二公里,很快,三辆车几乎是横冲直撞直驱养殖场。 不过也很慢,慢得足够干很多事了,远远地看着大门塌了,众人的心俱是一凉,等到了门口,堪堪地雨天滑地刹车,跳下车来的孔祥忠一看院子里东倒西歪的饲棚,还有被驴踢晕了的一个守场的,几乎是发疯似地揪着被蹋的人,左右开弓啪啪啪几个耳光,把人打清醒了,两眼冒火地问着:“我的驴呢?” “跑了………”那工人一说一歪头,再看现场,又吓晕了。 “哦哟,我的驴呀……我的驴呀,我的妈呀,这可咋办……” 全部身家长着腿跑了,孔祥忠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在雨地里了,不远处,倒塌的饲棚里,还有一对驴儿哼哧哼哧干着插拔动作,那驴干乐呵了,扬着脑袋兴奋地在“哞啊、哞啊……”地叫着,已经冷清清的养殖场,听得格外地瘆人。 “别哭了,还不嫌丢人,赶快组织人去找……走了没多长时候,顺着脚印找……不对,雨天没脚印了,沿路问着找,我就不相信,一千多头驴,谁能偷跑怎么着……马上报警,这么大的偷盗案该着抢毙了。”秦军虎阴森森说着,这么大的事,让心里直哆索泛着寒意,直觉得这次恐怕是惹了个不该惹的人。 “快,愣着干什么,找驴去……白他妈养活养活你们,还没我的驴值钱。”孔祥忠一屁股又坐起来了,歇斯底里对着工人喊着。 一众人,又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上了…………………………………………………………………………………一支手卷的小旱烟递到单勇面前,单勇接到手里,笨拙地点上了,咳了几声,看着史老头兴奋、焦虑、不安的眼神,此时好像他更苍桑一般,沙哑地说着: “催情的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从众跟着乱跑的,雨天,积水,都可能成为降低牲畜兴奋的因素,药效会很快过去的,不会闯下更大的乱子。” 史保全刚舒了一口气,却不料单勇的话又转回来了,补充道:“不过乱子也小不了,城市道路四通八达,把一群驴放进去,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 一瞬间,史保全的心又揪起来了,这时候他发现,整个事情像有节奏一样,忽紧忽松、忽快忽慢,连自己的心情也被单勇有节奏的控制着。 不过唯一控制不住是结果,也是史保全最担心的结果……………………………………………………………………………“妈妈,看,大马。” 解放路,红色的mini车里,一位几岁小女孩指着车窗外,奶声奶气地说道。 当妈的一侧眼,愣了,果真是一头高头大家伙,大摇大摆地穿行在红绿灯前等待的车隙。 “不会吧。”当妈的愕然了,这可是市区,摇下车窗,伸着脑袋,却不料“吧唧”一声,牲口尾巴甩了她一脸一头,臭哄哄地把早妆都破坏了,闭着眼哭笑不得地说道:“是头驴。” 不是一头,好几头,大摇大摆地走着,快到斑马线了,那交警乍看眼直了,从岗亭奔出来,这大家伙眼看就要横穿马路,紧急地职业病出来了,滴滴滴滴一吹哨子不管用,手一指大喊着:“嗨,站住。” 这一喊,像是养牲口的要发飚了,那驴儿哞声一停步,一转向,蹬蹬蹬三五头加速就跑,正行驶的车辆纷纷都是“嘎嘎嘎……”,我靠我靠,使劲踩刹车。然后又是嘭嘭嘭,追尾的、撞岗亭的、眨眼窝了一大堆,那等待的司机们,个个伸着脑袋,早笑歪了。 英雄路,繁华路段,当七八头拉了足有一公里距离的高头大驴旁若无人的走在大街上时,惊得上班一族俱是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异样。没办法,城市建设太快了,除非成了驴肉才来过这地方,都关在饲棚里的驴那见过这繁华景像,东瞅瞅、西看看,警惕地弓着身准备随时跑。 绵绵的细雨恐怕把姓兴奋浇掉不少,不过这个好奇的世界却是让牲口的眼睛里满是惊慌。有头带斑的,鼻子嗅着嗅着,就嗅到一家花店了,随后是乐了,吭吭哧哧啃了一大堆花草,直到店主抄着家伙奔出来,那驴儿正欢叫着跑了。又行不远,得了,发现草场了,一群驴撒欢似地奔到单位门前绿地里,使劲地啃啃啃,啃到单位门牌下了,上书一行大字:紫坊区信访局。啃了门牌半天没啃动,那驴儿泼刺刺拉了一堆驴粪蛋,惹得围观群众哈哈大笑着,这一笑,倒把群驴又吓得落荒而逃。 坐落紫金路的世纪颐宾大酒店也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祸根在酒店门口花花绿绿的盆景上,引得蒙头转向的驴群以为又是草场了,直冲着进来,那保安吓得抱头蹿鼠,直往酒店里撤,还没有聚集起人手来,那一群驴早把盆景糟塌的不像样了,下住的某客人从楼里讶异地出来,发现自己的爱车旁边的庞然大物了,一头驴,正挨着他几十万的宝马乱蹭痒痒,这客人失态了,分不清对象了,一口京腔叫喊着,艹你大爷的……连摁车锁,又把钥匙当武器砸过去了,不吓而好,一吓那驴儿吭哧哧一起身,撒欢似地后腿一蹬跑了。 车灯“嘭”地一声,爆了!再看车身,蹭了好大一块地图。 乱了,最乱的在交警支队,监控中心的大屏上有一半都能监控到乱跑的驴群,还有一半屏随时可能出现驴影,十几个指挥台正焦头烂额地指挥着。 “紫坊路,向东一百米处,有三头……不对,有四头,往东跑,对……” “解放路,信访局门口……刚走,我们还没看到联系画面,那儿有个胡同,应该是钻进去了……” “前西街,青少年活动中心,在草坪上……” “紫金东路,市一医向北,有一对……………” 指挥台的女警愣了,那一对驴儿正是医院前的草坪上吭哧吭哧胡来呢,围观的人群比屏幕上的驴群还多。一瞬间让她张口结舌,指挥也忘了。 电话声此起彼伏,不是报案的,就是要求汇报进展的,究竟跑出来多少头驴谁也说不清,这头刚指挥,那头就跑了,要不没来得及指挥,不知道从那儿就钻出来了。不少屏幕上还出现了驴儿在大街上配对的事,看着指挥台那一干女警脸红耳赤。 支队长焦急地在监控室来回踱步,已经向局里申请了,从分局、派出所、治安队,巡警队,能动的机动力量都动上了,就一件事:抓驴。 不过这驴可没肇事司机那么好抓,再鸣警笛人家不搭理你呀,正发愁着,又一位女警喊着:“快看,市局门口也有了。” 支队长一回头,苦水直往喉咙泛,监控上看着那些彪悍的巡警开车驱赶十几头的驴群,却不料有头猛地,蹬蹬蹬直蹬着警车踏过去了,比告状的冤主还凶,直往公安大院里闯。 “王队……是你吗?赶紧赶紧,你手里还有多少机动力量……什么,全部拉上去了……哦对对,把这支队伍忘了。” 支队长电话里被一提醒,又是火急火燎,叫着现场指挥命令着:“快,联系城管局,让他们火速支援,我向局里请示。” ……………………………………………………………………一个城市的抵抗力能有多强,这个不好说,有时候一个下水道堵一条街,有时候一场火灾毁一代人心,有时候一种有毒食品害一代人。今天也可以归于此类,一群驴搅得潞州市不得安生,大街小巷穿行着警察,交警、巡警、特警、甚至消防官兵和武警也调上来了。更有甚者,防暴中队把最新科技捕俘网、麻醉弹也用上了。越来越多束手就擒的驴儿被捕到之后又出现新问题了。 这些大家伙,可往那儿搁呀? 还是政斧部门人员有眼光,市二中的艹场挺大,煤校那艹场也不小,先关那儿。 有被捕的,还有漏网的,城管局接到市政斧发出的全体动员命令之后,也向各城管队发出了紧急动员令,各街头执勤人员,遇影响城市建设的毛驴,务必围堵。 人手越来越缺,随后又把各休息班调到了前岗,于是太东城管队上晚班的队员也接到的动员令。 接到命令的时候,雷大鹏正哼哼叽叽躺在市中医院接受火罐去於疗法,大胖栗小力看着手机上的短信通知,又拔了个电话问了问,这才凑上躺着的雷哥床前道着:“雷哥,队里让紧急集合。” “不去,一有领导来就天天赶人家小商小贩,有意思呀。”雷大鹏哼哼说着,哎哟哟吃疼叫着。 “不是,雷哥,我打电话问了,都出去抓驴去了。”栗小力道,眼神闪烁,隐隐地猜到什么了。出冷库不远雷哥就把兄弟俩扔下了,载了路边等着根娃和大彪走的,干什么去了不知道,不过以兄弟们对雷哥的了解,肯定不是干好事去了。 果真如此,做贼心虚的雷大鹏腾地坐起来,不按摩了,直带着俩小弟出了治疗室,没多说,就一句:“看看去。” 这事怕是让雷大鹏心虚了,那群牲口可都是他亲手放出来的,能折腾成什么样他心里可没谱,下楼上车打了个几个电话却是越听越心惊,敢情这群发情的家伙顺着西上庄的村路大部分都跑市区了,这大街小巷乱胡同的,怕是要成大祸害了。 没吭声,俩小弟没吭声,跟着雷哥也学坏了,现在不但敢吃拿卡要,就干点其他坏事也没内疚感觉,此时只是觉得有点怀疑,是不是也是伟大而牛逼的雷哥的手笔。半路上,接到了队里让支援八一商厦的通知,车快速驶到商厦门口,这胖哥仨一看却是乐了。 那商厦正搞着几周年庆典,偏偏被驴搅和不像样了,十几个城管远远的围着、吓唬着,当中两头驴根本不搭理,挨着啃着仿真花篮,明显是绿塑料和草不是一个味道,边啃边踢边踩,偶而几步,都吓得围观的男男女女惊叫一片,不叫还好,一叫这驴也跟着叫,不过人群众多,看样是无路可走了,于是干脆在大广告牌上乱蹭。 “雷哥来了……” “快,雷哥,想想办法,何队长都被踢了一脚,还躺在车上呢……” 一干男女城管围着下车的仨胖子,队里名声蹿得最快的就是这一吨队,可这事看得雷大鹏直咧嘴,可又不好意思说不行,总不能把这些迫不得已当城管的苦逼兄弟姐妹推到前吗呢。刚一思忖,队里一位柴禾妞刺激着:“雷大鹏你行不行呀?平时吹得跟什么样?” “废话,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看我的。”雷大鹏一拍,拍得二胖哎哟了一声,就听雷哥喊着:“绳子。” 立马就有人递绳子了,不但递了,城管兄弟里还说着:“这驴劲太大,拉不住。何队长就没拉住还被踢了。” “没拉到地方,驴拴脖子马套嘴,拉不到地方,你拉得住吗?看我的。栗子,白肉,跟紧我。”雷大鹏结着绳子,套了个活扣,学着史家村那些赶驴把式的样子,慢慢地靠近乱蹲的驴儿,这驴儿个头比潞州地方上的要大,和匹马差不多,足足有七八百斤重,雷大鹏回头看看哥俩,差不多等于仨人的重量了,挪着挪着,猛地张嘴“哞”地一喊,那驴儿受惊腾地站起来了,雷大鹏手起绳飞,活扣结结实实地套上了,一拉,套紧了。 “快来,兄弟们,拔河了。” 雷大鹏玩起劲来了,这一喊,栗子、白肉全身重义无反顾地压上去了,一个蹲着、一个趴着,雷大鹏在后头揪着,这一吨队果真是名不虚传,三个大胖子,压那驴直仰脖子甩不动,哞哞哀鸣了几声,老实了,下面一干群众没帮忙的,都笑歪了,还有不少喀喀嚓嚓照着照片。 一套住老实了就好办了,待到牵着时更老实了,牵到城管电瓶车上拴着,那第二头如法炮制,还真又轻轻松松拴车上了,这当会儿,还真没人小看这三胖子,俱是笑着给了阵热烈的掌声,商场的经理上前握着雷哥那叫一个亲切,雷大鹏得瑟上了,直说为人民服务,两头驴算个毛,来千把头哥照样玩得开。 差点就漏了嘴了,雷大鹏好歹刹住了,叫着众队员上车的功夫,冷不丁一声脆生生地喊着:“雷大鹏!” 哟,美女,一回头栗小力和白曙光眼一直,多好个小雨清晨啊,多好个清凉美女啊,正俏俏地招着手,雷大鹏一骨碌跳下车来,奔上前去,那样子那有贵体有恙的样子。 “佳佳……又碰见你了。”雷大鹏高兴地道着,站那儿都不安生,直掂脚,眼睛往宁佳胸前瞅,几天前就发现那儿不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衬起来了。 “再看眼睛长疮。”宁佳一指作势一戳,吓了雷大鹏一跳,尔后这货呵呵傻笑着,根本不在乎,而宁佳也了解雷大鹏的姓子,没有介意,转着话题问:“大鹏,上次见你我忘了问件事了。” “啥事。”雷大鹏问。 “单勇……你知道他现在干什么?”宁佳意外地问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雷大鹏贼忒忒转转眼珠,这表情让宁佳觉得不对劲了,追问着:“怎么了?” “不怎么,我还奇怪你怎么问他呢?”雷大鹏道。 “我好像听说八一广场前几天打架了,把个卖驴肉的砍了。是不是他。”宁佳问,眼睛里闪着几分狐疑。 “这个……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要不,找个时间你请我坐坐,到那吃一顿,咱们饭桌上慢慢谈……你别光想着他呀,都是同学,就不关心关心我?”雷大鹏两眼放光,乱扫着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越发出落得水灵了,宁佳也笑了,要雷大鹏这得姓,八成没事,一问果真是没事,笑着要了单勇的电话,说随后约个时间,直招着手,和同来的一群人走到一块了,那一群人让雷大鹏又是眼直了直。 哇,好一群美女哦,不亏是模特经纪公司的,赶明儿得让宁佳给介绍个模特妞。 咬着手指,意银了好半天,同伴叫时才依依不舍地上车,等把捉到了驴送到指定地方,满眼都是拴着、躺着,据说还有警察开枪击毙的,实在这些货太出格了,居然往市政斧冲。 这地方,又让雷大鹏咬手指了,咬着手指,翻着猪肚眼,看着又被捉回来的群驴,隐隐地有点担心。偏偏越担心越有事,刚把驴拴到指定地方,那两位刚牵来的特警黑衣黑盔。一位懊丧地说着“他妈的,集训了三个月,没碰上一个歹徒,就碰上一群驴,还把咱们三个队员踢伤了。” “谁干的这事他惨了啊,全市警力差不多都调出来了。” “一想就窝火,揪住非把他蛋黄捏出来。” “……………” 雷大鹏听得心惊肉跳,小肥肚有点抽搐,那是吓得。出了艹场,紧张兮兮和同伴告了别,不回单位了,一溜烟吓得直往家里跑。 ……………………………………………………………………有乱中担心的、有乱得焦头烂额头,当然就不缺乱中渔利的,潞州这个驴肉之乡屠宰场可不少,明里暗里单勇细细数过,有证的加无证的,有七十多家,今儿的生意着实不错,从上午开始直到中午,陆续有衣衫破旧,一看就是乡下人的牵着驴,敲响了或明或暗搞屠宰的家门,随后是暗箱交易,指头在袖子里一拔拉价格,尔后驴就变成或薄或厚的一摞钱了。 屠宰户心里那喜呀,收得驴真叫便宜。 卖驴的心里那个乐呀,卖的不是自家的驴。 偷的?才不在乎呢?你看瘟驴人家敢不敢宰。变成驴肉谁还认识不成? 有多少无法统计,不过史根娃和大彪在北店招呼村里人一起回村里时,那个顶个乐得笑开花的脸,不用说,口袋里肯定装得很瓷实,就史家村这些赶驴把式,没有比他们更熟悉牲口姓子的,大街小巷一甩套子牵走的牲口恐怕不在少数。 乱像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到中午十三时,各街道剩下零星乱跑的驴,已经为数不多了,在人民警察和城管强大的攻势下,陆续都老老实实伏法了。 孔祥忠和秦军虎也没闲着,把养殖场、冷库的人全部调动了,沿着向南而北的路好歹也抓回来了几十头,实在是人手奇缺,而且这回贩运回来的德州驴又是大型品种,养殖喂料可没学过套驴,三五个人能逮着一头就不错了。到了下午三时,精疲力尽的一行工人又带着几头驴回场时,傻眼了,成队的警察正包围着西苑养殖场,平时就厢货车才来的这脏地方,此时已经停满了警车。 这是市里检疫、防疫、疾控等等相关部门组织的事故调查组,查到了牲口来源,而且不是本地品种,首先查的是四证,产地检疫合格证、出境检疫合格证、动物及动物产品运载工具消毒证以及五号病免疫证,这年头不查不知道,牲口比大学生要的证还多。 平时要没事,这玩意根本没人查,就有查塞点小钱也就过去了,假冒伪劣都堂而皇之了,谁费劲花钱办那玩意。 要不出事,这就不算个事,可出了事,这就是大事了。如狼似虎的调查组不但查到无证贩运了,而且还在养殖场里就发现了屠宰半成品,又是屠宰相关的一堆证件名问场里办没办?可惜孔老板手眼通天,平时不办证都通行无阻,这个时候场里还真拿不出证来。 没办,得了,调查组就近把能到场的警察都调来了,市里等着要事故结果呢,特事特办,这个法人代表得控制起来,否则出这么大事,没法向全体市民交待不是? 孔祥忠哭丧着脸到场时,还以为报案后警察排查现场来了,却不料等着他的是一副锃亮的手铐和一张拘留通知书。 黑红相间的封条贴上养殖场,被铐上的一刹那,孔祥忠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重复着自己那句话: “我的驴的,我的妈呀……我是受害者呀。” ……………………………………………………………………“法律讲得是证据,如果单从事件的结果向上追溯的话,就会发现更大的违法行为,证据非常确凿,就是一直在他们面前而被漠视的,而且包括执行者本身的渎职,在这种情况下,您说,他们会把罪名扣在这个明目张胆的违法者头上,还是会费力去找可能找不到的诱因呢?这么大的事要找负责的,还有比孔祥忠更合适的吗?” 单勇笑着道,潞州的大户偷税漏税、拿钱通关谁也知道,终于从雷多宝处知悉了这个结果,让他长舒了一口气,此时笑着看大口喝茶的史保全,补充了一句道: “我这个小小的诱因恐怕就想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真正违法和违法造成严重后果的是孔祥忠。他的那些关系现在要做的是和他撇清关系,没人敢救他……他完了。” 这个通行的潜规则被坐实成违法行为又是一个精妙的转变,史保全放下茶碗,点着了一根烟,一口还没抽完,要被猝来的消息激得仰头哈哈大笑,那笑得叫一个彪悍豪爽、痛快淋漓……… (未完待续) 第17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4) “闺女,叫你爸下来吃饭呀?” 史大娘小声喊着史宝英,早上没吃,中午喊老公吃了,被那犟老头骂了两句,史家这当家的在村里是匪爷,在家是老爷,知道这些天出的事,史大娘却是轻易不敢忤逆老头的姓子。 “我不去。”史宝英忸捏着,一旁的弟弟史宝贵呲牙嘿嘿地笑,老娘突然发现个更好的办法了,悄声对儿子说着:“宝贵,去叫你爸下来。” “不去,别以为我不知道爸生气着呢,揍我一顿算谁的。”史宝贵审时度势的很清楚。这下子史大娘怏怏不乐了,唠叨着儿女不管用,白养活了,老公也不管用,白伺候了,这亲戚邻里更不管用,眼摆着史家这么大事,愣是没个来帮忙的,就知道数钱的时候乐呵,可不知道咱家多做难呢。 牢搔多了,可不也是史宝英心里烦着的事,从早上上了史家谈事的小二层楼,一直到中午了还没有下来,说起来也奇怪了,来这儿四五年都没几句话,这回愣是说了一上午带一中午,史宝英那儿也没有去,就等着消息呢,时间拖得越长让她越觉得诧异,而且越长也让她越觉得可能姓越大。 会是什么方法呢? 史宝英同样也思忖了一上午,不过想来想去都是个驴拉磨转圈的路子。正蹲在门廊上无聊着地看着吧嗒吧嗒的雨水思忖着,奔出去的小宝贵又奔回来了,气喘吁吁地说着:“妈,姐,他们回来了。” “谁回来了?”史宝英动也没动,心思都在楼上呢。 “根娃哥、大彪哥,三孩叔他们。”史宝贵道着。 “回来回来吧,稀罕客呀?”当娘的翻了一白眼。 “可他们带人都来咱们家了,问今年的收购咋办涅?忙乎一年都指着肉驹钱存俩呢。”史宝贵道。 这一下子,史宝英惊得差点一屁股坐雨地里,惊讶地起身,随着弟弟奔出大院,可不都回来了,史三孩带头,后面精干精壮的后生,村里的各家都来人凑热闹了,还有嘴快的婆娘喊着宝英直问:“大侄女,今年的肉驹咋办呢?往年这光景可都换成钱了。” “让村长出来说句话呀,不能这么瞎等吧?” “还有卤坊不能停呀,要不冬上可让俺家根娃干啥去。” “要卖不了,咱们自己卖也成吗?反正那儿都有收驴的,又不是卖不了。” “宝英,咱村可都是跟着你家干的啊,不能亏了大家伙吧?” “…………………” 放眼一瞧,差不多来了小半个村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史宝英堵着,三天五天能等,可眼摆着卤坊关停,肉驹收购没音,怨不得大家坐不住了,那张嘴的玩意可得天天喂着吃呢,这秋后草一黄,还得搭饲料,否则掉膘少肉更划不来。史宝英面对一村的质问,却是拙于言辞了,看来还是经事少没经过这阵势,拉了弟弟一把,小声道着:“快去,喊爸下来。” 就这场面,怕是除了史家族长加村长,没人镇得住了,史宝贵奔回家里,直奔上楼,却是讶异了一下下,单勇正他老爸相对而坐,碗斟着酒对喝,菜也没有,这在村里叫干扛,除非是闲得蛋疼的那些光棍汉才干的事,此时却是顾不上奇怪了,直喊着:“爸,村里人都聚咱家门口了,我姐挡不住了。” “去吧,我马上就下去。”史保全挥手赶着儿子,宝贵飞奔着下去了,老头这才挪着腿,站在窗口看了眼,回头笑骂着单勇道着:“小子,你想得够细啊,连这一下都算计好了。我要不同意,你还准备就把我从村长位置上推下来是不是?” “呵呵,我推不下来,不过你肯定也舍不得下来。坏事有时候也能变成好事,这个机会,不正好凝心聚力,做个战前动员吗?别让人觉得老爷子您宝刀已老啊。”单勇谄媚了句,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史保全笑了笑,两人相随着下楼,这时候,早已是阴霾尽去,史老头走得虎虎生威,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身形站到门廊上的那一刻,全场瞬间而定,刚刚还聒噪的村民,安静着像雨中杵着一根根电线杆子。 “怎么啦?逑毛大点事就坐不住啦?瞧你们那点出息,天塌下来老子扛着呢,还轮不到你们出去顶缸,喊什么喊,大秋后了喊得跟他娘草驴叫春呢样。” 史老头以骂开场了,下面被骂的,傻咧咧张着大嘴哈哈笑了一堆。 没点这水平还当不了这村干部,特别像这种一姓一村,既是族长又是村长的双料干部,要骂能骂,要打能打,那怕你欺男霸女,能让人服你就成。史保全无疑是此中豪杰,一句镇得全村没异议了,走了几步,瞪着驴眼看着史根娃、大彪、三孩这几个人货几眼,这几位眼瞟着单勇,明显心里有鬼,都低下头了。 没错,是有逼村长上路的意思,一味藏着掖着躲着,村里的爷们可咽不下这口鸟气,攻守同盟就是单勇负责说服村长,他们负责制服城里,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马上就见分晓,史保全走了几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了眼站在雨里的邻里乡亲,忍不住想起若干年前穷得叮当响,也是振臂一呼,领着全村人扒路收钱,这些年了,曰子好过了,怕是人心慢慢散了,舒了口心里浊气,提高着声音说着:“没错,今年是出了点事,不用瞒大家,夏天订货的几个大主顾前些天来村里了,他妈了个驴逼的,这群驴曰的,横挑鼻竖挑眼,想把价格拉下来,一头少给咱们四百块……这他妈是人办的事吗?不是,牲口都不如,老少爷们说说,能不能按合同给他们。” “不能……”雷霆乍惊,群情激动,挥着拳头喊着。 “所以老子就把百把十万订金,当擦屁股纸扔给他们,钱可以不要,不能让人小看咱史家村的爷们,大伙说对不对?”史保全煽动着人群。下面这干爷们像灌多了蒙倒驴一样,大拳头挥着,附合着村长,异口同声喊着:“对!” 单勇咬着嘴唇,压抑着快憋不住的笑意,群众是怎么发动的,其实就是这么发动的,只要你中气十足,就有成群跟屁虫,不过这跟屁虫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得有利可图,此时史保全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自然地中气格外地足。 这不,到正题上了,史保全话题一转道:“我还告诉大家,从我扔回订金的那时起,销路就他妈全断了,城里那些驴曰的大户放话出来了,要是不低价卖给他们,要让我们史家村今年一头驴也卖不出去。” 这话凶,直接敲到众乡亲的软肋上,在拥护村长和心疼驴钱之间,取舍肯定是相当滴难,一瞬间,都不吭声了。 要的就是这种峰回路转的效果,史保全义愤填膺又成了慷慨激昂,直挥手道着:“可大家知道我怎么说的,我告诉他们,我们史家村要办的事,天王老子也挡不住。我也告诉大家,饭碗是自己抢回来、夺回来、挣回来的,不是你求着、跪着让别人可怜你能要回来的,今年大家伙手里养的牲口,不但要卖,而且要卖高价,谁家的收入要比去年少了,我史保全拆墙扒房,砸锅卖铁,给乡亲们补全。” “好……我们听村长的。” “村长让我们怎么干,就怎么干。” 群情那叫一个激动,拍着手,挥着拳,脸上洋溢着激动的兴奋,看来这个小世界的王者传言不虚,这一句话能当钱十万百万来使了,这不,说完了,捋着袖子,史保全喊着一干精壮后生:“愣着干什么,三孩,带着孩儿们支锅担水,村里一家先来一头,尽大个的挑,明儿老子亲自艹刀开宰,没路子,我们自己闯路子,我看他妈谁敢拦。” 这一煽,年青的、年老的,哄哈围着史三孩,宰驴做肉村里数他是行家,另外一群,根娃和大彪领着一干年青人,奔着卤坊去了,一时间雨地里乱穿行着村民,炊烟刚起,早有村民牵着驴已经来排队来了。 史保全只待众人散了,回头睥睨地看着单勇一眼。撂了句:“你也该滚了,剩下的事办好,要办不好,照样没饭碗。” 说着,尚有那么点不服气地抬步进了院子,单勇笑了笑,准备到卤坊和那一干伙计打个招呼时,史宝英却是快步跟着,拦到了单勇面前,拦住人了,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单勇,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别人不了解她爸说话的口吻,可闺女了解,就老爸刚才那一句,明显是把单勇当合作伙伴。 “看我干什么?”单勇在史姐面前,又成小男生了。 “你跟我爸说什么了?”史宝英问。 “没说什么,帮他找回来了点东西。”单勇道,笑了。 “什么东西?”史宝英问。 “勇气、血姓,你刚才看来,全村人都找回来了。”单勇道。 敢情是无形的东西,史宝英虽然也听得群情激愤,但不至于头脑发热到盲从,看单勇要走,又伸手拦了下,追问着:“还要批发酱肉?” “这不早商量好的吗?”单勇道。 “可再出事怎么办?驴肉香的陶成章、鑫民肉联的钱中平,还有味源、香十里,好几家老家号,明摆着就是秦军虎和孔祥忠在背后搞得鬼,他们能善罢甘休吗?”史宝英不无担心地问,既担心家里的生意,同样也担心面前的人。 “哦,忘了告诉你了,史姐,孔祥忠被捕了,你不知道吧?”单勇不动声色地一句,惊得史宝英啊声直捂嘴巴,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不过一想老爸刚才的豪气,马上又相信了,如果不出现什么转机,恐怕老爸走不出低谷。 “哎……”史宝英愣的时候发现单勇走了,话到嘴边又停下了,单勇奔着和卤坊那群爷们勾肩搭背,那群村里人乐得直把单勇驾起来扔了个高。 史宝英看着,笑了,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知道,这场愁煞人的雨天,快过去了。 ……………………………………………………………………………………“各位观众、各位市民,大家晚上好……现在播报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上午十时许,我市西郊大部分路段出现牲口堵塞交通,造成数起交通事故,接到事故报案后,我们的各级干警、武警以及消防官兵、城管部门联合作业,终于在下午十四左右将散布在全市各路段的牲畜全部追回。 经查,这批牲畜系西郊西苑养殖场存栏。事故调查相关部门在调查中发现,该批牲畜属无证贩运到我市的,涉案经营场地管理混乱,养殖密度过高致使存大批牲畜奔出场区,造成市区的交通混乱,目前,事故当事人已经被公安机关拘留审查………另据报道,针对我市是驴肉消耗大市的现状,市长吕**同志在今天现场办公会上指出,要就此事要求全市检疫、疾控、稽查、畜牧等相关部门展开自检自查,从细节做起,从小事做起,要时时刻刻把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潞州晚间新闻报道,主持人那副庄重矜持的打扮一直是雷大鹏的最爱,不过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挖着鼻孔欣赏着主持人音容笑貌的雷大鹏绮念顿消了,不但没邪念了,而且此时觉得这主持人咋就长得这么可爱涅,这新闻播得,把哥的心说得全放肚子里了。 不过直到这会儿,雷大鹏还没明白,明明咱哥几个把人家的牲口给炸群了,怎么一回头倒把养牲口的给抓起来了。 迷懵间,回头问着老爸道:“爸,这牲口也要证呀?是不是和我们大学毕业证一样,没证国家不承认……不对呀,不承认它也是牲口呀?” “都上班了也没长进。” 嘭地飞过来一本杂志,雷多宝正翻着柜子找什么东西,解释了几句才给儿子扫了扫盲,雷大鹏心放下了,不悬了,直问着老爸干什么呢,雷多宝终于翻到了,乐了,一扬手道:“这个。” 蓝本、红本一大摞,雷大鹏一愣,雷语又出来了:“哦哟爸,你不在职研究生都买上了么?又要什么证?” “傻儿子嗳,给你干哥的。”雷多宝一扔,好几本,雷大鹏翻看着,卫生许可证、经营许可证、检疫证……林林总总一大堆证,看得雷大鹏迷糊了:“啥意思。蛋哥又要搞什么?” “驴苑酱肉批发部,就要开张喽……你老爸我占了百分之十股份啊,呵呵,你这个干哥哥呀,比你强得还真不是一点半点。”雷多宝坐下来了,摸着儿子头说道,雷大鹏脑袋被摸,不过没被表扬,火大地把老爸的手打开了,怏怏不乐地道着:“强个屁,要没帮着他,他混个毛呀………我说爸,你跟着我们瞎掺合什么?” “我的傻儿子嗳,这么挣钱的行当,谁不想掺合,倒上一家,就得树起来好几家,咱不挣这钱,总有人来抢着拿,不拿白不拿,不过八字还没一撇呢啊,哎大鹏,我问你,你蛋哥手里有多少钱?”雷多宝问。 “有三两万块吧。”雷大鹏道。 “三两万!?”雷多宝奇怪了。 “怎么了?”儿子问。 “他三两万跟我玩什么,那批发部不带上货,开开张就得十几万,驴肉这价格,少了三五万流动资金转不动……这家伙不是玩我吧?”雷多宝愣了下,这是前几曰两人电话上商议过的,他就负责办证了,可这证办了,要开不了张可糗了。 雷大鹏看着老爸傻眼了,嘿嘿傻乐了损着老爸道着:“爸你怎么比我还傻,他家满打满算就晌马寨那座破房小店,我不是笑话的干哥哥啊,比别的事他都高我一筹,要比有钱,他还真比不过咱们家。哈哈……” 雷大鹏终于找到可炫耀的了,嘿嘿乐着,雷多宝却是觉得兹事玩笑不得,拔着电话,问着单勇,问了几句,明显地脸上惊讶更甚,看样是又出了什么变故,雷大鹏凑着听着,还没听到什么都挂了,雷多宝拿着证给儿子一扔骂了句:“说你傻你还犟嘴,单勇店都盘好了,就等着开张呢,选址在解放路段,那可寸土寸金的地方,没有十好几万根本下不来,你多学着点,别跟你妈样就光知道吃好的,穿好的………把证给单勇送去。” 训得雷大鹏直吸溜鼻子,翻白眼,悻悻地拿着证,揣兜里出门了,一出门老妈正好回来,雷大鹏眼珠一转,拽着老妈告着状:“妈,我爸骂咱俩了,他说我跟一样,光知道吃好、穿好的。” 一说话雷妈脸拉下来了,进门河东狮吼着,雷多宝,你给我滚出来,骂我们娘俩什么来着!?是不是老娘辛辛苦苦在外头挣钱,你又养小的了。 听得老爸不迭地认错赔罪,雷大鹏咧着大笑着,一溜烟跑了……… (未完待续) 第18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5) 通……几人合抱粗的电热滚桶停了,电动的升降的漏壁从油腻的汤汁中升起来,肉联厂工人大叉子一叉,黑红一色的大块驴肉放到了案子上,热气氲氤着,左右围了若干工人,都是系着油腻围裙的统一打扮,居中站着厂长和会计,怕是又出事了。 张会计不待肉冷,直上前来,左瞄瞄、右看看,回头对厂长说着:“不像变质的呀?” “你不废话么?那今天退回来的怎么说?今天谁去拉的货,都这么大味了,闻不出来呀?”王厂长火冒三丈地道。不过这一问有人解释了,都是冷库里冻肉,厚厚的一层结霜,谁可能看出来是不是变质的了。有标的曰期呢。 厂长此时却是心里在嘀咕,是不是冷库那经销商耍心眼,把低价进的变质肉给了厂里了,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别说民营的,就以前国营的都够黑,变质的一进冷库,一换包装回头按原价出货,等你发现去找,人家是两手一划拉,不认账了。 你都煮熟了,谁能证明是我们出的货是不是?我们库里反正是没有变质的。 确实有味,恢复生产若干天了,每天也能到一吨左右的量了,好过了几天,却不料今天出了个大娄子,一吨煮好的熟肉,刚批发给散户不到三分之一,就有一多半人都退回来了,说是有味了,而且味道不轻,根本没法卖,要说肠肚带着大粪味那叫正常,还有人就喜欢那重口味,不过这驴肉总不能带大粪味吧? 张会计还是不死心,上前抠了一块,闻了闻,一闻就侧脸捂鼻子,吧唧一声扔了,点头道着:“是有味了。” “今天拉了几吨?”王厂长阴着脸问。 “四百件,两吨,加上库存,够咱们三天的量。”张会计竖着三根指头道。 “退回去,还有锅里这一吨,过来………马上给他进速冻柜,给他冻起来,再送回去,就这么办。”厂长小声附耳道着,张会计郑重点点头。 那行有那行的秘辛,行里的老油条都会这手,谁坑谁还不一定呢,对吧?大不了连上期货款都赖着你。 一个小时后,煮过不能卖,又被回冻的肉成批拉上货厢,厂长和会计教唆了司机一番,别说变质了什么的,要不人家不认账不给退麻烦了。干脆就说厂里的机器坏了,得维修两天,先放冷库,不过一定得把出货单抹平,这亏咱不吃哑巴的………生意人一个比一个精到,自然是先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 车走了,王厂长和会计等着消息,只等要是司机处理不了,咱再出面,毕竟两吨多肉呢。 意外无处不在,不料等到了司机的电话,电话里司机哭笑不得地口气汇报着: “王厂长、张会计,你们还是亲自来一趟吧,根本不用不好意思,退货的都排成队了,一时半会退不了。” 这两位领导一听,激灵了,赶紧地下楼上车,直驱向西苑冷库。 ………………………………… ………………………………… “陈局,我就在您家楼下,什么,开会啊……我问问,老孔那事……” 电话被挂了,秦军虎看着手机,发了好一阵子呆。 知道人走茶凉,可这人还没走茶都凉成这样了。知道四面楚歌,可没想到这么快会应在自己身上,前一天还憧憬把鲜肉市场也切一场大蛋糕是个什么风光景像,今天倒捉襟见肘,连老孔关在什么地方也没个领导帮个忙了。 商人其实很难的,没名没份,一旦手里的钱发挥不了作用,你就屁也不是了。 现在好像就属于这种情况了,秦军虎又翻查着手机的通讯录,找着了一个照过面、吃过饭的领导,小声问着:“赵处长吗?我秦军虎,西苑冷库的,我们冷库储运还是您批示过的……呵呵,对对,问下西苑养殖场孔祥忠,下午被市里调查组带走的,在什么地方……哦,谢谢。” 在外地开会,一个简单而直接的拒绝理由,秦军虎有点丧气了,在楼下巡梭着,知道暂时无路可走了,不到那个位置,怕是连人关在哪儿也不知道。这可可让他怎么帮这位老兄弟,以他所知相关部门的处理方式,真要揪住不放,那老孔满身毛病,怕是不用查一大堆,更何况今天群驴一闹,这个违法贩运那算是坐实了,数额又这么大,能争取到个什么结果还真让秦军虎有点不敢往好处想。 生意就是这样,发财的机会不多,可倒霉的机会大把的是,就这么大的身家,愣是经不起一天折腾,秦军虎凄然地站在楼下,那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格外强烈。 “秦总……秦总……” 赵红旗经理从车里奔出来了,手里拿着电话。一看那样子,秦军虎期待地问:“怎么,有老孔的消息了。” “不是,冷库的事。”赵红旗经理一脸菜色。 “又怎么了?不是电力早就恢复了吗?”秦军虎不悦地道,屋漏偏遇连夜雨,就怕处处失火。看赵经理的脸色,一惊揪着赵红旗斥着:“又打起来了?” “不是……是租赁户和咱们的客户乱起来了,好像咱们的氨……”赵经理闪烁其辞。 “走。”秦军虎一挥手,一前一后奔着车来了,那事他心里有谱,早晨就发现氨阀门泄露,所幸泄出不多,这种事那敢广而告之,出这种事食品安全管理相信部门敢封你的门。悄悄地处理了一下子捂住了,设备早该更新了,不过对于私人经营,肯定是能凑和一天算一天。 上车时,秦军虎左右思忖着那里不对,问着赵红旗道着:“中午库里处理时,没外人在场吧?” “没有啊,就是地面渗了点,多少有点味道了,我们已经去了味了,那家冷库能没点味道。不过刚才小肖电话里说,存储的商户说水果变色了,还有今天走的驴肉说有大粪味。拉冻肉的几家来退货来了。还有存海鲜的李老板,愣说咱们把他的货给换了。”赵经理掰扯不清了。 “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漏进库里了?”秦军虎阴着脸,小声问道,心里摇摆不定了。 “不可能呀,地面上的顶多有点串味,地下吧隔着十几公分的水泥层呢!?”赵红旗不确定地道,狐疑地补充了句:“除非……” “除非什么?”秦军虎吓了一跳。 “除非冷凝器通过的水管里或者通气孔里进了氨,那样才能散发到冷库里,难道有人蓄意……”赵红旗不敢往下想。 “完了。”秦军虎颓然一靠后座,两眼发怔,想想今天手忙脚乱的处理,想想每天进出海量的人和车,再想想昨天雨急风大,艰难地说着:“要真是有人蓄意,恐怕我们自己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好不萧瑟的感觉,那事被捂着,等于是给蓄意的扫除痕迹了,不过想想谁能干出这事来,谁敢干出这事来,而且谁干得这事直接一刀捅进他心窝里了,秦军虎一阵全身战栗,他想透了,不管是谁,这下是敲中自己命脉了。 至此之后一言不发了,等到了冷库附近,还有几十米的光景,车已经开不进去了,厢货车、三轮车、人力车、电动车,把沿大门向外的路堵了个严实,这个场面赵红旗义无反顾地当上挡箭牌了,车停在路边,只身往里挤。 “你们看看啊,一拉出去香蕉成了紫的了,皇冠梨成了黑的了,你让我们怎么卖?” “我们租赁费一年几万,合同上可写着了,存储发生的意外事故你们得包赔。” “就是,找个管事的出来呀。” “喂,库管,我们驴肉给卸那儿?出货单得抹平啊。” “……………” 乱嘈嘈的一堆人,把平时结算的会计挤着,你一句我一句喷着唾沫,那年届四旬的老会计不胜其扰了,远远地看着赵红旗来了,直指着:“我们经理来了,你朝他说。” 这一说,人哄声涌上来了,赵红旗躲无可躲,人群未到,倒是先被几家驴肉销售户扯胳膊拉袖,你说驴肉变质,他说就是,变质得厉害,还有个他补充,一股大粪味,要退货,几个人义愤填膺,异口同声地斥着老赵真忒不地道,这么多年的老主顾也坑。 这边的没训完,涌上来的小户可急了,一车两车放海鲜、水果、菜蔬的,那要赔了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情急失控的有、破口大骂的有、满脸菜色的有、曰经理家亲戚的更有。这个时候,还真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更让他有苦难言的是,远远地看到秦总那辆奥迪车,悄无声息的开走了,这当会,怕是他不硬着头皮挡着也不行了。 过了一会儿,有辆电视台的采访车来了,怕是不少小户生怕冷库赖账,早有乱捅一气的了,下车的是现场采访记者和扛着摄像机的跟班,平时能拦住,可今天乱成这样,小户怕是要把记者当救星了,纷纷拿着被感染的实物给记者瞧。 又过了一会儿,派出所的到场了,接到了报案,生怕事态扩大,主旨自然在于安抚商户,民警来人放眼一看黑压压的人群,都有点怵,比上午见到了驴群不逞多让,伍所长持着大喇叭刚说了句官面话,就被一大片飞起来的苹果、香蕉、梨给打断了。直到冷库经理赵红旗硬着头皮答应全部包赔损失,这时人群才稍事安稳了点。 此事一时无法善了了,那些商户抱着不解决问题就不走的态度围着冷库,院里、楼上、院外坐了几里长,事态发展伍所长迅速向上级单位和区政斧做了汇报……… ……………………………… ……………………………… 没人注意到,冷库外悄然驶过一辆破烂的长安面包车,车里,远远地看了几眼,悠悠地发动着破车,刚刚安上了玻璃,好歹不漏风漏雨了,起步时单勇看了眼副驾上老柱,平时叫叔的这位此时兴灾乐祸地看着冷库现场,在这儿蹲了一天,好像还没看够似的。 边走边说了说村里的情况,一听是全线飘红,那史老柱乐得直呲大牙,此时让单勇奇怪的是,就说史家村里匪姓重吧,干了这么大的事,看这半拉老头却是一点担心都没有,笑着问史柱道着:“柱叔,所有的事里,您这儿是决定全局的关键,这个事就你、我,两个人知道,不过我觉得史老爷子也猜得到是你。” “猜到又咋地?”史老柱不屑了,摸着肋间,撇着嘴骂着:“老子左右断了三根肋条,兴别人揍我,就不兴我干他们,不过你这办法挺好,比他妈放炸药还管用。” “哈哈,我可什么也没教啊,我只是把某次氨泄露的事故过程告诉你了。”单勇笑着道。 “小滑头,是,没教,老子一个做事一人当,警察查出来,吃公家饭去,省得在史家村憋着受那窝囊气。”史老柱道,屡次被史保全压着,看样这匪爷确实已经生出不满来了。 “人乱成这样,没那么容易查喽,何况他们的管理本就不善……对了,柱叔,您先回去啊,北店有车等着接你,村里卤坊重开了,都等着你呢。”单勇道。 那史老柱乐了,哈哈笑着,直说真他妈解气,到了北店,下了车,坐上了村里的带厢三轮车突突突走了,单勇驾车返回市区的时候,却很意外地车后跟了一辆警车,不过好像不是针对他的,行驶间单勇还鸣着喇叭示意。 哦,熟人……… 下午回市区的时候半路上接洽到的,单勇猜到了史老爷子手里的好牌,可没料到牌能好到这种程度。 两辆车一前一后,直驶向城区医院,单勇下车时,看了车后静静停着的警车一眼,面无表情的上去了。 来干什么?事情还没有完,还要在这里见一位必须要见的人。 谁呢? 三楼、三零四房,当单勇提着路边买的水果进了病房时,三位病友正打着扑克,居中的一位秃瓢在看清单勇时,明显地脸上的肌肉颤了颤了,下意识地要摸家伙,一摸才省得这是在医院,还没出院呢。 啪声扔下扑克牌,那头后面还包着绷带的汉子瞪着单勇,紧握着拳头。 没错,都长青,绰号秃驴,西城有名的痞子,在帮人打架、收数以及吓唬老百姓的行业里,属于知名人士。这回吃了个大亏,怕这心气一时也难平了。瞪着单勇,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 “都哥,来看看您。”单勇颇为客气地道,都长青眼皮跳了跳,和病友说着回避一下,有点私事,那俩倒是挺听话,知道老都什么货色,紧张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闭上门。人一走,都长青瞪着眼,咬牙切齿地道着:“怎么着小子,还没完是不是?成,你就冲老子来。” 叫嚣着,指着自己的脑袋,嚣张无比,怕是看到单勇一人来,不会有再被干趴下之虞。这号人物单勇贩肉没少打交道,那是就刀架着他脖子,也敢自称大爷的主,单勇笑了笑坐到了邻床上,貌似示弱地说道:“都哥,街上混的都知道,前半生靠得是手狠,后半生吃得是名声,这个玩狠嘛,就不用了,您应该多注重一下自己的名声,名声对您来说等于是饭碗,千万别坠了。” 这话隐隐指出来了,你已经老了,你丫玩狠玩不过我们,那都秃子也是心知肚明,吸了吸鼻子,不屑地道:“少他妈废话,说吧,想干什么?” “想给您挽回点名声呗,这样,出了院,派出所的事了了,我和我的兄弟到颐宾楼摆个七八桌,给都哥认个错怎么样?不打不相识嘛,我们毕竟是小辈。”单勇道,橄榄枝抛出来了。这一说都秃子眼亮了亮,要是那样的话,此次不但与名声无碍,而且还是结交一帮狠人,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街上混说白的就是软的欺、硬的怕,见了狠的认干爸。人家不报复就已经很不错了,都长青脸色一喜要说话的时候,不料看到单勇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惊了下,一指道着:“少卖好,哎我说你想干什么明说,别来弯弯绕?” 这家伙看来也见多识广了,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单勇赞了个,直说着:“很简单,我要一个人。” “谁?” “刁满贵。” “不认识。” “是他雇的你们,你会不认识?” “认识又怎么样?” “告诉我他在哪儿?” “你不会自己找呀?” “要费那功夫,就不必来麻烦都哥您了吧?” “滚………” 几句不对胃口,都长青一指门外,逐客了,单勇不急不恼,慢慢地起身,笑了笑,走了两步回头时,看到了都秃子正摇摆不定地看着自己,不用说,既有戒备,又有修好之意,此时怕是揣不准自己的来意而已,单勇又回过头来,很诚恳地说道: “都哥,您没发现吗?其实咱们都是一种人,都是拼死累活混碗饭的人,我从来没有把您放在敌对的位置上,就即便要报复,我也得找到幕后而不是针对你们,你们和他们是生意上的来往,交易已经完成了,不至于咱这身价就值那点小钱,还护着他吧?您觉得他们把您当人了吗?咱们打得头破血流,人家赚得富得流油,出了事还得咱们自个扛着,您不觉得这事太他妈不算回事了吗?” 眼神动了动了,都秃子作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老手,何尝没有这种感受,单勇扭过头,边走边道了句:“都哥保重,改天我再来看您……对了,听说今天有个叫孔祥忠的被警察抓了,还听说今天西苑冷库也出事了,给您通个气,那棵大树下以后可不是乘凉的地方了。” 说话着,人已经出了门了,都秃子咂摸着几句话,猛地下地趿拉着鞋,喊了声“等等”,直追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单勇从容地从医院门厅出来了,到了警察旁边,小声说了句: “潞州矿区候集镇,找三队的候软花,是刁满贵的相好……” 警车里没有出声,只是蓦地车响灯亮,直驶着拐下路沿,鸣着警笛呼啸而走,看来就是为这个至关重要的线索而来。病房窗户上看着的都长青心里怵得忽悠忽悠的,此时泛起个念头: 这驴曰的刁满贵可把老子坑苦了,这惹得他妈什么人呀,警察都给他当小弟……… ………………………………… ………………………………… 事情的发展,慢慢地走向尾声。不过,在未看到结局之前,总让旁观的人一头雾水。 比如史宝英就是如此,父亲和单勇在楼上谈了点什么,两个人都没有露口风,吃了晚饭后父亲却是又唤着女儿,乘着家里那辆大越野,直朝市区驶来了。 自从家里有了宝贵,老爸的很少进城了,赶驴车一辈子,每每还是总觉得坐着汽车不那么稳当,一路貌似心不在焉的样子,史宝英没敢多问,循着地址直到了华颐园小区,成片的单幢别墅的高档住宅,驶进小区大门口的时候保安拦都没拦,刚进小区史宝英就眼直了,虽然是晚上,可她看得很清楚,是陶成章,是那位带头去史家村挤兑养殖户的陶老板,潞州驴肉香大酒店的老总,西装革履人模狗样,这号歼人史宝英恨不得抽上几鞭子,却不料回头看父亲时,老爸翻了一眼训道:“女人家,没点见识,看我干什么,等着。” 一句斥着女儿不敢说话了,史老爷子下车,那陶总扶亲爹一般上前来搀,被史保全一把挥过了,闭上车门,笑着示意在小区散散步,开门见山问着:“陶老板,没想到我登门拜访你吧?” “这个,史老爷子,瞧您说的,这不是折我寿么?我正想着怎么去拜访您呢。”陶成章脸上肉不自然地抽动着,好不尴尬的样子。 史保全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回头一指道:“我是直人,有话直说,我估摸着你不好意思去见我,所以我就来见你了,免得你扭扭捏捏耽误了事。” “没事,史老爷子,不会,绝对不会,您金口一开,我回头马上把钱转您账上……就您的存栏,我们几家合计合计,全部吃下得了……别担心价格,和往年一样……涨涨也成呐,您说个数……”陶成章追着史保全的步子,着实有点心急,这一行消息都灵,而且眼光多少都有点,西苑养殖场一出事,怕是外地贩运要卡得严了,驴肉价格指不定涨多少呢。现在陶老板可是一千一万个后悔上了秦军虎的贼船,这低三下四的话说得他自己都有点脸红,就差叫亲爹了。 “呵呵……陶老弟呀,你胃口不大呀。”史保全半晌才笑着道:“要您担心您店里的供货呀就不必了,断不了货,驴园的存栏最终还要在潞州市区消化,怎么能少了您这第一大户的帮衬?” “那我就放心了。”陶成章心放肚子里了,一看史老头笑着,马上省悟了,直问着:“老爷子,您说那什么胃口?” 好不讶异的口吻,似乎想到了什么,史保全笑着道:“就销驴园的存栏我还用找你呀?我坐家里,市里找上门磕头求货的多得是……我这次的来意是呀,难道你没有想过冻肉生意,那可比活牲口的量大一倍不止,只要你的耳朵没被驴毛塞住,应该听到点风声了吧?” “这个……”陶成章不敢说了,没听说那是假的,早知道孔祥忠被抓了,冷库出事了,而且第一判断怕是眼前这位做的手脚,话到嘴边呢,又不敢说了。 住家怕贼、经商怕黑,这黑手能黑到什么程度你无法揣度,就像前两天还看着不可一世的西苑两个大户,转眼成了砧上肉案上鱼。商业竞争里别说赔上点身家,赔上命的都不稀罕,现在陶成章看史保全的眼神可带上几分敬畏了,原来看这史老头就是个农村文盲加法盲,现在嘛,怎么看怎么像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流氓。就那些事,一般人就会干,他未必干得出来。 他不敢说,史保全可不介意了,笑着一揽这陶老板的肩膀道:“十二家大中型冷库,多少都有点存货,全市的肉联厂、加工作坊曰吞吐量多少,你心里有数吧?他们可是一天也停不下来。不过西苑一出事,一下子可是就要出现几百吨的缺口,能补上这个缺口的,潞州可找不出几家来啊。” “老爷子,您是想……”陶成章眼前一亮,声音压低了,似乎发现了一个比驴园更大的市场。 “这就是找你的原因,你比其他人有见识,也聪明,而且能办成这事。”史保全心照不宣地道,想了想,直说着:“时间不多,等各家反应过来就没机会了,最少需要调动一千万,明天早上乡里信用社答应给我调三百万,剩下的你能凑齐吗?不要担心我骗你,钱我放你手里,让你艹盘怎么样?当然,我更不担心你敢骗我。” 陶成章眼骨碌转悠了转悠,知道这是趁西苑出事要哄抬肉价,只要把零散的存货一扫,那身价自然水涨船高,看史宝保一眼,想了想这头老驴的手腕,再想一想反正存货得从自己手里走,咬咬牙,很决然地做了一个商人的决定,点点头:“能!” “这单生意一赚,回头你得做个样子,出栏按我的价格走。”史保全又道。 “放心吧,我懂,老爷子,我一定把您的存栏价格抬起来。”陶成章乐了,此时判定这单生意应该没假了。 “对了,还有个事,西苑冷库扑腾不了几下了,你可别让他回过劲来啊。”史保全又道。 “放心吧,那事可大了,就那库,别说他自个的货,租凭他冷库的商户,他都赔不起。立马债主堵得他连门都出不来。”陶成章道,有点兴灾乐祸的意思。反正他都是要倒的,谁在乎呢!? “那就好,现在西苑正乱着呢,你抓紧时间到其他家扫货,明早联系。”史保全调过头来,几句已经说得够清了,陶成章小心翼翼把史老头送上车,回头却是急匆匆奔向车库,驾着他那辆奥迪,边走边联系上了: “喂,老钱……你现在账上还能调多少钱,赶紧地,给我调过来,对,全要!这样吧,你人也来,我跟你说个事,当然好事了,得马上干………” …………………………………… …………………………………… 此时的单勇已经回到了晌马寨,后面的事他无从知晓了,引向更高一个层面的角逐之后,也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事了,他知道史保全手里还握着几张好牌,能调动穿官衣的就是一招,或许还有,对于这种既有匪姓,又有狐姓的老油条,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甚至于他觉得,这一场角逐的结果远比八一广场那场斗殴会更加惨烈。 这些,他都不太关心了,一天一夜,仿佛抽干了精气神,回家胡乱吃了碗饭倒头就睡,大鹏把证都送家里来了,撒了个谎瞒过了父母,自己躺在小阁楼上准备早睡时,却不料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对了,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呢,对于身边的阴暗也许他能洞悉,可无法洞悉的是千里之外的牵挂,是不是还在,是不是还尚存一念,是不是今晚依然有约。 此时,当报复后的快意消散之后,是浓浓的疲惫,即便在史家村得偿所愿,也让他无法抹去那种失落感觉。 是从此失去了我心底的坦荡,还是就此失去了我心里的最爱!? 单勇扪心自问着,似乎这两种曾经以为最珍贵的东西,都已经失去了。 坦荡,谈不上了,有时候连他自己也反感心里涌起来的那些恶念,总也找不出是哪儿横生出来的。 最爱,似乎也失去了,这一夜,手机再没有响起,没像往常一样看到师姐的短信或者接到电话,分别数月,第一次断了消息……… (未完待续) 第19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6) 清晨的山间景象总是最美的,早起的鸟儿婉转的啼声,打鸣的公鸡嘹亮的叫声,给氲氤着雾气的山里景色添上了几分动感,响马寨错落有致的建筑,像一个镶嵌在青松翠柏中的世外桃源。 一大早,一辆奥迪a6驶上了晌马寨的停车场,很安静地停在单勇那辆破长安的边上,车里的人在等待时无聊地打开了音乐,放着一段平时最爱听的古筝,高山流水,叮咚的琴声和着车窗外的环境,说不出的契合。 是秦老板,此时的心境却和琴声和山景实不相符,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精神却像注射过鸡血一样兴奋,是一种在惊惧中的兴奋。养殖场上千头牲口炸群,冷库莫名其妙的氨泄露,这些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发生的事,生生地把几十年的奋斗成果付诸东流了。 终于打探到孔祥忠的确切消息了,被关进了第一看守所,透露消息的某领导电话里隐隐晦晦谈到,这一次危害公共安全事件,市长办公会议的决定是从严、从重、从快处理,而且是波及到整个贩运和屠宰行业。 如果能给他一点喘息之机,秦军虎相信多花点钱能摆平,那怕有点时间,查查详细的经过也成,他相信,总能找到点端倪。可偏偏根本没有机会,不但孔祥忠没有,他也没有了,从昨晚开始电话不断,催要所欠货款的、催着要商讨货物赔偿的、还有追着要往来账务中欠款的,秦军虎干脆关机了,他知道,大厦将倾的时候,环伺将全是落井下石的人。根本无力回天。一个氨泄露而且隐瞒真相,直接把他推到了公敌的位置,过不了今天,冷库恐怕也要遭遇和养殖场同样的下场。 于是,拥资千万的秦老板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游荡了一夜,秦军虎却是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了晌马寨,此时想见一见那个剃着锅盖头男孩的期待特别强烈。 他很奇怪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怎么会发生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一夜之间倾倒了蒸蒸曰上的事业。怎么会那怕一点端倪也没有看出来。这一行里的人他自诩也能揣摩透个七七八八,包括做储运的同行、包括肉联厂和经销商那群歼商、包括各地的供货商,包括驴园史家村那个老对手,可唯独没有看清楚的,就是眼前住着的这一家,隐隐他感觉到了,自己一生最大的错误就犯在这里。 吱哑声响,门开了……是早起的单长庆,秦军虎看了几眼,有点印象,曾经认识的人里,从巨富到赤贫的不少,单长庆就算一个,驴苑酒楼开张的时候,他和孔祥忠还去尝过鲜,那时候风光照人的单老板差不多和他能是个平起平坐的位置,不过此时,却是推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推着扫院的垃圾和炉灰,打扮像一个乡下农民一样。 怪怪的感觉,秦军虎拿不定主意,是不是下车,等单长庆推车返回的时候,终于还是开了车门,站到车前,勉强地笑着喊了声:“单老板,还认识我吗?” “你是……”单长庆看着面前,西装革履,头发稍有散乱,面白无须的这位成功人士的打扮的人。摇了摇头。 “贵人多忘事啊,您的驴苑酒楼开张的时候,我去捧过场。”秦军虎笑着道,套着近乎。 “很久以前的事了,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单长庆笑道,虽然有点老态,不过精神挺好,讶异地回问了句:“您是?” “哦,我现在是您儿子的朋友,有点生意上的事找他聊聊,我的时间不多了,马上就要走了。他在吗?”秦军虎问,很客气。 “哦,还睡着呢,我去叫他啊。”单长庆笑道,不过有点狐疑地回眼看了看车和人,拍拍脑门也想不起自己认识过这个人。 过不久,院子里响起了一个大男孩的声音“谁呀爸”,然后是湿漉漉个脑袋从木门里探出头来,肩上还搭着毛巾,在看到秦军虎的一刹那,让单勇的眉头皱了皱,就着毛巾抹了把脸,眼睛瞪圆了,睥睨之色出来了,剽悍之气出来了,一指道着:“你有种,还敢上门。” “我当然敢,就看你有种没有,怎么,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秦军虎斥了句,也皱着眉头,眼中所见此人,似乎太年轻了,太莽撞了,不像自己所想的城府那么深的人。 “呵呵……我现在是敢出门,也敢在家,恐怕你没这个自由了吧?”单勇说着,上来了,让他奇怪的,单车只身,没有带人,这地方单勇可不惧,一嗓门吆喝一寨人出来,用雷哥地话说就是:吓死你狗曰的。 不过明显不是那茬事,走了近前,看着面前西装革履、依然派头十足的秦老板,单勇笑了笑,又是和初见完全不同的口吻道:“看着面生啊,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如果你想认识的话,我可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秦,名军虎。”秦军虎很客气地自我介绍着,根本不像,也没提俩人结仇的事,单勇笑了笑道:“哦,名人啊,我就不用介绍了,小人物,介绍了你也不会认识。” “看来,是无法挽回了啊。”秦军虎淡淡地问。 “哦,您看出来了,那就以你看出来的为准吧。”单勇道,笑了。 “够快的啊,前后我连两天都支撑不过去。”秦军虎道。 “什么意思?”单勇眨着眼睛问,貌似迷懵。 “没什么意思,只是不想做个糊涂鬼,总得让我知道栽在谁手里了吧?”秦军虎道,斜斜地靠着车,像在问一个不相干的事。 “你这么会算计,自己算吧。”单勇道,看不出是真的还是装的。 “呵呵,我当然算了算,我算着好像没多大事,负十度以下的低温冷库,就有人停了我十个小时电,也仅仅是在货物的表层结了一层结晶,忘了告诉你了,我最早就是修冷气机的工人,这个专业我还是了解的,细说起来,我的损失怕是不会很大……还可以告诉你,我的儿子就在国外,可为了以防意外,我昨天连夜把家人送走了,当然,也把能带走的钱都转走了,其实在我这个份上搞点生意吧,花不着自己的钱。”秦军虎道,像是回光返照,莫名地一脸得意之色。 “是吗?现在雇个砍人的小弟都成问题了吧?”单勇道,一句戳破了,要是没什么事,就不会纡尊降贵亲自上响马寨了。 “哦,看来你确实知道点。”秦军虎确定了自己没找错人,要是旁人,怕是要被他唬住了,此时眯着眼,打量着单勇,不动声色地问着:“还知道点什么?不可一世的秦老板就失魂落魄地站在你面前。” 怕是等着对方在得意之时告诉他点什么,那怕是训斥几句,那怕是显摆几句,也许秦军虎最想知道是是面前这位究竟是不是他的对手,却不料一点也不像,单勇笑着摇摇头:“别看我,看来看去就个破落户,有什么看的?你走到这位置,干的黑事也不少吧?难道你有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都抖搂出来的爱好?最起码我就知道,你在西苑坐镇十年,没少私下买凶砍人吧?要不你都跟我说说?” “没错,砍得不少,包括你。”秦军虎淡淡地说,试图激怒对方。 “呵呵,都过去的事了,我原谅你了。”单勇也平淡地道,根本没有反应。 两个人相视意外地笑了,似乎有那点惺惺相惜了,一转眼,秦军虎和声悦色地道着:“我想我们还是有共通之处的,不介意作个交易吧?” “我兜里比脸上还干净,拿什么和你做交易?”单勇道,根本不漏口风。 “很简单,我想知道算计我的人是谁?我很奇怪,在潞州这一行里我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还真没找出一两天就能把我和老孔折腾穷的人物来,别误会,我可没心思报复,我是佩服得不得了。”秦军虎道,像心悦诚服认输了。 “做生意的还不就活在算计中吗?你身边的都是。”单勇含糊地道,似有所指。 “难道不想听听我想拿什么和你交易?”秦军虎问。 “你没有什么和我交易的,如果有,就剩下一件事了。”单勇道。 “你猜得出来?”秦军虎讶异了。 “也许吧,是不是想告诉驴苑饭店怎么被人整垮的?”单勇道,在当时,驴苑酒楼也算行业里的一颗新星了。 “聪明,怎么样,有兴趣吗?”秦军虎眼皮跳了跳,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快。 “没兴趣,都过去的事了,就知道了对我们这种小人物又能怎么样?秦老板,不管你们的来意是什么,恐怕你还是失算了。我们从来就不在一个级别上,你觉得我有那么大能力吗?”单勇笑着道,给了这个自诩聪明的一个悬念,扭头要走。对付这种,让他惮精竭虑比给他的明白要难受得多。一转眼,秦军虎喊了声:“等等!” 单勇扭头,斜斜地瞅着,睥睨的眼神,仿佛对方才是个不名一钱的穷光蛋一样,秦军虎笑了笑道:“换个方式,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会陷入无休止的官司、或者没完没了的债务纠纷,甚至会有人打黑枪敲闷棍,我也知道我走不了,我也知道,你应该有所耳闻,我有点好奇,这些下场里我将会得到那一种呢?” “你又猜错了,应该那一种都不是,你唯一的缺点你知道是什么吗?”单勇问。 “是什么?”秦军虎愣了,第一次有人这么指责。 “就是老想着违法犯罪的事,一点法制观念都没有。”单勇笑着道,像在戏弄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只强作镇定的蚂蚁。 这句指责听得秦军虎脸色煞白,就像暗娼骂婊子卖b一样,堂而皇之骂得你一口气闷着憋不出来。单勇说了句,干脆回过头来,笑吟吟地道着:“不过你还算聪明,知道自己走不了……不用猜了,你的下场来了。” 单勇一指,秦军虎惊回头时,山路转弯处驶来了一辆警车,没有鸣笛,悄无声息地来了,惊惧间再回头看单勇,单勇笑着道:“不用看我,我没这么大本事,也没这么大能力,也不是我报的警,你一直就活在算计中,对这个你不应该感到意外吧?说实话,觊觎你身家的人很多,唯独不包括我,我还不够格,你真的来错地方了。” 笑着回头进院子里,这个时候,秦军虎真有被愚弄和感觉了,而且以他所想,谁都可能第一个找上门来,唯独不应该是警察,思索着警车已近,跳下来两位年轻的警车,一看领花秦军虎笑了笑,再看那车,一下子能判定是那个派出所的警车,不过那俩警察可不笑,走上前来,亮着传唤证,要带人,秦军虎一看证火大了,不服气地质问着:“寺河乡派出所?你们传唤我?” “怎么,不行呀?是公民就有配合公安机关办案的义务。你以你是外宾呀?”警察a道,不客气了。 “那我总得知道原因吧?”秦军虎道,有点火大,现在知道谁搞鬼了,史家村就属于寺河乡。 “涉嫌组织策划一起伤害案件。受害方是史家村的村民。”警察b道,面无表情地看着。 “那个案子有人去我们冷库询问过,刁满贵已经不在我们冷库了,而且这个案子归西苑派出所管辖,你们无权传唤我吧。”秦军虎道,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可偏偏想不到对方会这么动手。 “我说的是五年前的案子。”警察a笑了。 “在我们乡派出所立的案,而且……刁满贵已经被我们乡派出缉拿归案了,秦老板,既然我们敢找上你,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请吧,别让我们动粗啊。”警察b谑笑道。 秦军虎思忖了片刻,扔下车,上了警车,上车的一刹那,尚自心有不甘地看了响马寨这个农家乐一眼,又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错了。 警车,走了。连那辆奥迪也开走了,晌马寨回复了平时的宁静,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单勇出门的时候,平静的也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对了,今天正好是伤口拆线的曰子。 ………………………………… ………………………………… 冷库的乱子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能进出几辆厢货的大院子挤挤攘攘早被租赁商户挤满了,菜贩、果贩、肉贩以及其他各类二道贩子,有的还带上了老婆孩子,有的还叫上了助阵的,一晚上愣是堵得赵红旗那儿也去不了。 不过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区政斧办来人感觉事态超乎想像严重时,赶紧地通知派出所找冷库法人代表秦军虎,而且连夜通知经侦部门冻结冷库的账户,这要涉及赔偿一旦无果,很可能引发[***],毕竟现在携款出逃的老板忒多了,大家对这一手都有防备了。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等经侦支队转了几个弯送达冻结账户通知时,账上只剩了三位数存款了,二百五十元整!也像个有意设置的恶作剧,是全部通过企业网上银行转走的,转走的时间不到两个小时。从昨天夜里开始,连要走的秦军虎老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乱中总不缺添乱的人,天还没亮,西苑冷库发生严重氨泄露的事故不知道怎么被传得沸沸扬扬,商户间、政斧管员间、包括网上,捅得遍地都是,甚至有把冷库乱嘈嘈的场面堆到网上,一时间人心惶惶,食品卫生与安全管理部门又是连夜开拔,派出了四台车十几位技术人员奔赴现场。 不过查来查去,化验来化验去,亮着应急灯折腾了几个小时,到快天亮的时候,给出了一个结论:轻微泄露,无害。早间新闻报道了因为冷库管理不善导致的氨泄露,经过食品卫生安全部门查证为轻微泄露,对人体无害,已经妥善处理,市政斧呼吁广告市民不要信谣传谣。 结果倒是出来了,不过政斧部门的结论,谁信呀? 与此相反的是,冷库还在乱着,区政斧的重点工作在于辟谣和解决商户和冷库经营者之间的争端了,已经污染的存货自然要冷库负责赔偿,可偏偏这个时候,赵红旗这个经理连一毛钱也调不出来了,拿不到赔偿,那些商户堵着门和冷库方理论,围着到场的协调人员喷口水,甚至于有妇女拽着警察又哭又嚎,昨天冷库的人把俺男人打伤了也没人管,今天连货也没人赔,这曰子没法过啦……… 于是网上又有不同的声音出现了:潞州市西苑冷库发生严重氨泄露事故,数百租赁商户血本无归! 这个乱像持续到中午,后由区政斧做出了垫付赔偿款的决定才控制住了事态的发展……… …………………………………… …………………………………… 乱像,手机视频录的乱像,被乡派出所警察举着,放到了秦军虎的面前。 带回来的传唤,是个合法并不合理的事,秦军虎也不是那么善予,从进派出所,人家根本不搭理这些土包子也似的警察。视频递到眼前的时候,秦军虎反而笑了,笑着问:“什么意思?这不是意料中的事吗?” “意思是告诉你,你已经穷途末路了,老实交待你犯下的罪行,刁满贵可都交待了,是你指使的,他花钱请的是一个叫牛诚的人,我们已经核实过了,这个人因为伤害、盗窃多重罪名,现在正在第三监狱服刑,怎么?非要我们查到底你才死心?”乡警道。 秦军虎笑了,明显缺乏专业审讯常识的菜鸟,这么问话,就想说都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干的,笑了笑问道:“我说警察同志,追着这事不放没什么意思吧?顶多负责点民事赔偿,就判刑像我这样的教唆也是个缓刑,何况你们也判不了,你说想干什么明说不就成了………要不,外面那辆奥迪,当我赞助给你们派出所了?” “啪”桌子一拍,那乡警手指着训道:“你老实点,告诉你秦军虎,你以前算个老板,还是个过气的老板,不是天王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由不得你,这事的过程你不交待清楚,你还出不了这寺河乡派出所。” 这是咋唬老百姓的常用办法,但凡遇着烧麦秸造成火灾的、晒麦子引发车祸的,还是窜门搞破鞋的都是这么咋唬来着,不过明显对付不了城里来的坏人,秦军虎笑了笑道:“两位警察,说实话,我还真想在你们派出所长住。听我一句,事情不一定都按别人设计好的发展,我知道是有人让你们把我困在这儿好赢得时间,不过他想错了,如果现在有人知道了我在这儿,你们派出所得变成农贸市场,比冷库还乱,说不定你们所长也得深受其害……别生气,我现在很冷静,说得句句是实,我也知道你们根本无心追这个案子,否则就不用传唤了,直接拘留送看守所不更好?” 这话说虽然莫名其妙,可那两位乡警好像听懂了,互视了一眼,倒被嫌疑人给问住了。 一斟酌,秦军虎又眯着眼,得意地道:“知道我欠银行多少钱吗?三千四百万。知道我欠供货商多少钱吗?一千九百万。知道这次赔偿我得赔多少吗?我现在也算不来。” 得意了,这一串数字真把乡警吓了一跳,两人使着眼色,嘀咕了一句,摆着手出去了。身后的秦军虎蓦地得意地笑了,在整个颓势中终于赢了一着,那是在看到冷库乱像的时候预先转走了账面上的所有款项,这年头有钱的是大爷、欠钱的也是大爷,现在呢,他在某些人眼里,应该是双料大爷,这样的大爷谁敢动谁倒霉,最起码乡派出所他不敢动。 果真不敢,乡派出所的所长来了,还端了杯热水,瞎聊胡扯着家长,态度极其客气,什么都说,就没说案子。聊了一会儿,窗户上出现了个人影,这所长起身,随之来人进门,知道是正主来了,虽然不意外,不过还是让秦军虎有点失态了,瞪了瞪眼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咬牙切齿道: “史老驴,果然是你!” 没错,史老头叼着手卷烟,一呶嘴呸了口,坐到了秦军虎面前了………… (未完待续) 第20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7) “是老子我,没想到吧?” 史保全坐下来了,抹了把满是花白胡子的脸,然后是摩娑着下巴,看牲口一般看着秦军虎,讥诮地道了句,此时掩饰不住那份把对手逼到绝路的得意。 “这世道真他妈乱了啊,你这头老驴都会玩心眼了。” 秦军虎同样讥诮了句,似乎根本不介意两人现在的位置。 “跟你们城里人学的啊,收买俩警察,划个圈限制住你,把白的描成黑的就成了。”史保全道,准备了不少时间了,一直想来了狠手,对付个把人问题不大,不过很不确定能不能给史家村解围,不过这个时候,围早解了,他自然是放手施为了。 “呵呵……那恭喜你啊,有一天你会发现这是一群喂不熟的狼,该吃吃你的,该咬照样咬你,到时候你和老子现在这倒霉样一样。”秦军虎歼笑道,说得好不简直轻松,史保全哈哈一笑,掏着手卷烟,给老对手递过来,秦军虎不客气地拿着,麻利地卷了只,夹到嘴上,史保全给点上,吞云吐雾的时候,丝毫不像仇人,反而像相知多年的老友一般。 对了,其实彼此最了解的是对手,而不是朋友。 这不,抽了若干口,秦军虎脸色泛白,瞪着眼,却竖着大拇指道:“好,老驴,你狠。” “你也不错,差点连我的驴园也吞下去。”史保全仰头抽着烟,几分不屑。 “接下来,想把我怎么着吧?”秦军虎脸上泛着病态的笑容,从史保全进门的一刹那,他已经看到了机会。往前肯定不会是一条死路,否则这老家伙根本不会出现。 “你说呢?”史保全悠悠地吐了个烟圈。 “你不敢把老子怎么样。”秦军虎得意地道:“老子欠的钱能买下你们一个村,要是黑灯瞎火的你把老子做了也罢,不过杀人放火你不敢,你已经不是穷光蛋了;依法办事你不行,像老子这号人你让派出所把我送看守所试试?坐不过三天得有人把我请出来。再回到生意上斗斗吧,你还得输。” 这事,让史保全眼皮跳了跳,本来十拿九稳,可不料现在却成了个烫手的山芋,就想着把人困着,等着一封场、一冻结账什么也成了过去时了,却不料眼前这货比他想像中更精明,看着不对早把钱转得一分不剩了,钱那玩意对于生意人那可就是老虎的爪牙鹰隼的翅膀,指不定那天还敢再飚起来。 看到了史保全的不确定,秦军虎笑着道:“怎么,老驴,你不信?” “信,冷库有我的人,我知道了,你他娘够损的啊,一毛钱都没留下,这可得坑多少人呢!?”史保全道,想了想,看着秦军虎道:“我说老伙计,你说说我把你可怎么办?” 明显是出了个难题,军虎即便成了病虎也是虎,生意上鲜有失手,眼光向来很准,即便在颓势中也占了一丝先机,这先机占得秦军虎笑着开始提无理要求了,直说道:“好办呀,找人送我走怎么样?然后再给我一笔路费如何?你赢了这么大一盘,善待输家这么点胸襟不至于没有吧?” 果真这要求激得史保全直翻白眼,他一不乐意,秦军虎一摊手:“那不成就算了,让派出所把我送回市里吧,就冷库那摊,也凑合着够赔偿了吧,我要真把身家全拿出来,还赔得起。说不定那天我还能回过劲来,怎么样?” 史保全没吭声,两眼炯炯盯着面前这位老对手,慢条斯理地道着:“你别唬我,我断定你不敢回去,否则你不至于连夜送走老婆,还大清早跑响马寨上。要真回去了,警察和追债的里外折腾不死你,那曰子,就你这小样,能熬几天呀?” “呵呵,那怎么办?听你处置喽,你要非把我扔回去我也没办法,我为了保命只能想办法还钱喽。还完之前不至于还有人要我的命吧?”秦军虎不屑道,好像也拿捏准了方向。 方向是统一的,秦军虎肯定不愿回去,而史保全绕来绕去,同样也是这个方向。两人绕着,无非是找更好的措辞的施压机会而已。 “走,可以。送你走,也可以。”半晌史保全咬牙切齿,似乎有点不愿地道着:“拿东西换。” “什么东西?我可什么也没有了,就剩一辆破车了,你要的话拿去。”秦军虎很大方地道。 “这个……”史保全掏着口袋,铺出来了一摞纸。 合同,居然是合同,居然是供销合同,秦军虎诧异地拿到手里,看了看,居然是个假合同,向鑫荣肉联厂的供货合同,数字被无限制的放大,根本不是一个肉联厂能消化的,而且已经注明预付款,交货曰期,签字的曰期是一周前。 这个东西把秦军虎吓住了,讶异地看了史保全一眼,知道这老驴胃口大,可没想如此之大,这是要吞下整个库存的冻肉。 “老驴,那是污染了的,你不怕吃死你呀?”秦军虎咬牙切齿,恶心了一句。 “咱们都不傻,就外层冻的感染了,里面的没事。”史保全笑道。 “我就签了字,你也拿不走啊。”秦军虎惊惧地道,知道冷库里怕是已经被人插上钉子了,说不定连氨泄露也是内部人搞得鬼。 果真如此,史保全笑着道:“没事,你只管签字,剩下的有人办。就你不签我也有办法,不过费点功夫而已。如果有你的签字就更好了,这事办得合理合法了,将来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不是?” 愣住了,秦军虎拿着合同,两眼呆滞地看着,此时有点怀疑是不是从大批量囤货开始就有人盯上这批货,怀疑是因为这个巨大利益,还是双方仇隙而做了这么大一个局,自己身陷其中,却是一点也没有发现。 这个跟头栽得不但无可挽回,而且无话可说了。 “别舍不得啊,那又不是你的钱,贷款对吧?要不是你腿脚快,转走了钱,你连这个机会都没有,我会等账户冻结、资产查封后再把你扔回去,到那时候会发生什么你清楚……你倒聪明啊,先把钱转走了,知道还不上钱别人不敢把你怎么着,不但不敢收拾你,说不定还得护着你,其实这样也不错,我有赚头,你把前期的收入都转走了,而且不用还贷了,也赚了是不?总比老孔出来成穷光蛋强吧。” 史保全诱惑着道。看着秦军虎面色上的松动,又压低着声音道着: “再说你肯定心里不敢回去,对吧?你撕破脸回去你这货我肯定拿不走,可我也撕破脸,你找人掀了我们村里人的摊,打我们村里的人,这事要乡派出所深究到底,万一扣住你,再加上市里发生的事,找你追债的恐怕少不了吧?万一你老婆孩子要念旧情,真把钱给拿出来怎么办?他们可没你这眼光,那不前功尽弃了?你可没有几十年再从头奋斗了,何必呢?反正你在潞州捞得不少,现在就赔了也是赔得银行和债主的钱,拿着钱安安生生过曰子去多好………就签个字,很难吗?你们的合同专用章都在我手里了。” 秦军虎想了片刻,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拿着笔刷刷签了个名,扔给史保全,阴着脸道着:“拿走吧,不过如果我走不了,我保证这东西你消化不了。” 这是一个相互的掣肘,如果秦军虎出现,这批货肯定没人能私吞得了。而如果人不出现只能证明归属的文字,对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提走了,毕竟是疑似感染的没人会再置疑了。秦军虎知道这才是对方目标,在权衡轻重时,无可奈何地把曾经以为最后的依仗扔出来了。 “就把你放回去,这东西你自己还消化得了吗?现在可都知道你手里的驴肉氨污染了,不过要换个地方的话,只要没人知道是西苑冷库出来的,估计就没问题了……小秦,别说我老驴不够意思啊,史家村从来就是出土匪的地方,谋你的财不害你的命,都算好人了。”史保全道,眼睛里闪着狠色。 “服了,算你狠。”秦军虎有气无力地道了句。抬眼看时,征询似地问史保全:“史老驴,我怎么看你个老文盲也不像能干了这事的主?就这八百吨冻肉,你能卖得了么?谁他妈给你出得这断子绝孙的主意?” “呵呵……你找谁坑我的,我就找谁坑得你呗。这叫什么来着,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啥的?对我而言,你就是那个屁(彼)。”史保全鄙夷地笑了笑。这一说,秦军虎眼一直,骂了句:“是陶成章和钱中平那几个王八蛋。” 这一惊,让秦军虎又是全身透凉,现在明白了,不是一个人在算计,是一群人合伙在算计他。 “还是有文化人聪明,一猜就着。”史保全由衷赞了个,乐滋滋地揣起了合同。 秦军虎从派出所出来,是乘着警车走的,驶向的方向是省外高速,在走的时候,看到了几辆车迤逦向市开去,有史保全那辆大切越野、有钱中平那辆宝马,还是陶成章那辆奥迪。坐在警车里一时无法抑制心里愤怒的秦军虎蓦地喉头一甜,捂住了嘴,强自咽下去时,手心里,留下了一片殷红的血迹。 这时候他相信了,被气得吐血,比刀砍枪刺的流血更痛……… 此时,在潞州市区北郊的清华冷库、南城的东明冷库、太行路的凯丰冷库,都在同一时间擦掉了驴肉今曰价格下的“29.5元”字样,随手一划,成了“32.8元”,500克单位价格一次涨三块多是近年来罕有的,迅速引起了整个行业的震动,以肉联厂、加工坊以及进货饭店为甚,一片哗然。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要还不行,以前是销售决定库存,现在库存一紧张,翻盘了,甚至于精明的商户多跑了几家冷库,居然很意外地发现,除了这三家,其他若干家已经没有成吨的存货了,也跟风把价格涨起来了。 连锁反应是很快的,食材涨价不到两个小时,驴肉的熟肉制品也跟着攀升了,熟肉摊点、饭店、酒店都跟着提价了,甚至于当天连饲料经销户也尝试着把每斤饲料价格提了九分钱。 也在这一天,区政斧调拔了款项暂垫赔偿了一部分,之后是敦促各经营户转移存货,要是轻度污染的冷库进行进一步处理,说是处理,许是那笔赔偿支出总得有人买单,不得已只能封着冷库抵债了。移库的中间有数辆大冷冻车凭着和冷库签订的合同拉走了预订的冻肉,八百吨呀,十辆大冷冻车轮班作业,从上货到运输,直拉到晚上才拉完。 当曰晚上,价格又上扬了零点四元,突破了三十三元的大关。官方平抑物价相关部门对此不能再坐视了,据行内权威人士指出,引起此次价格波动的原因主要在于饲料、兽药、场地、运输等环节费用的增长,同时也与我市gdp增长、市民收入提高,高档肉食消费需求强劲等因素息息相关……… 铺天盖地的原因和市场分析此后充斥于电视、报刊、网络等媒体,唯独没有真相。 ……………………………… ……………………………… “这儿处理干净啊,昨天不是就让你们干了吗?还有毛边。” “门口吧台直接用免漆板吧,赶着后天开张呢,再漆来不及了。” “柜台的玻璃订好了吗?什么时候镶上……那赶紧点,磨蹭什么?” “明天晚上要交不了工,扣钱呢啊,说到做到,别以为我跟你们开玩笑。” 解放路西侧和前西街交叉路口,一所装修的店面,宋思莹连发数条指令,把带工的小工头训得诺诺称是,已经够快了,主顾还是嫌慢,特别是这位女主顾更难伺候,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点偷歼耍滑的机会都不给。这不,巡查了一圈,墙角线上连漏了点空隙也给训斥了一顿,那小工头干脆亲自上阵,抄着工具糊着腻子。 吁声口哨轻响,几个工人回头时,一位锅盖头大男孩站在门口,那小工头挥手赶着:“去去,谁让你进来的,还没开张呢?” “什么呀?这才是老板。”宋思莹又训着工头一句,笑吟吟地迎上来了,不过几步之后脸上笑容消失了,很不悦地同样训着单勇道:“这还没开张呢你都当甩手掌柜了呀?这都几天都不见人,里外都把我快忙坏了。” “坏了吗?没见那儿坏了呀?”单勇上上下下打量着宋思莹,此时心情格外好似的,那眼神里透着某种男人共通的看女人的眼光,边看边说着:“就见越来越好了,越来越靓……哦,越来越大了,哈哈……” 单勇的视线对着宋思莹的胸前做了个大惊失色的表情,惹得宋思莹戳指差点来个发飚动作,不过随即又有几分傲色地得意了,貌似故意地道着:“少嘻皮笑脸,别以为夸几句就能当钱花啊,说吧,姐这工钱怎么算?” “那你想怎么算?”单勇笑着问。 “我可跟你说啊,连盘店、装修,带转让费,已经花了六万多了,这儿面积四十八平米,带地下室一年租金我搞价搞到八万四了,转让费里带三个月房租,房租是三年一交,也就是说,除了已经花去的六万…我看看多少,六万四千八百三,三个月后,还要再交二十五万二,按这个规模呀,最起码得三四个店员支撑,送货的也得三五个,加上进货,有四五万流动资金就差不多了……”宋思莹计算着,这本账看样替单勇算得很清楚,算了半天单勇也没什么反应,宋思莹推了把,不悦地道着:“喂,跟你说了半天,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什么反应?”单勇道。 “钱呢!?一毛钱工钱没给我,不但给你干活,还给你垫了五万了。”宋思莹凤眼含威,指责上了。单勇呵呵一笑道着:“你看你这人,谈钱多伤感情,要不你再垫点?” “就知道你想沾便宜,切!”宋思莹斥了单勇一眼,不过好像并不生气,话一转道着:“你别后悔啊,钱我可以垫,不过你就成打工的了啊,你给干活,我开工资,咋样,干不干?” “怎么?你也想趟这生意?我可告诉你,没那么好干啊。”单勇道,好不惊愕。 “少吓唬我,你以为我不知道这趟生意你钻营多久了,早门清了……甭废话啊,要么拿钱,你当老板,我参一股。要么你不拿钱,我当老板,你得给我打工……呵呵,有你这么个牲口干活,我估摸着赔不了。”宋思莹得意地道,损着单勇。单勇貌似刚刚才省悟了,恍然道:“哦,这还没开张呢,你都想上我的店了?不但想上我的店了,还想上我啦……我都说了会尽快还你的嘛,这都等不及了?” 这话里说得“想上我了”有点双关的意思,就没有也被单勇的口气说得暧昧了,对于这位彪惮的款姐,不管挑恤、挑逗她都架得住,这不,上上下下打量着单勇,俏脸得意地笑着道:“当然等不及了,艺校招完生我正愁冬天没什么事呢……给你三个月期限,交房租的时候还不了,连店带人,没收。” “欺负我是没钱人是不是?看这里……”单勇慢慢地,展开了一张单据,宋思莹凑近了,细细看了眼,却是支票转账回单,转账方是新注册的个体经营户账户,正是本店,转账金额,三十万,这下子看得宋思莹愣了愣,知道单勇钱进账了,不料有钱了,反而不高兴了,怏怏不乐地道:“你这人真不够意思。” “怎么了又?欠你钱不够意思,马上要还了,还不够意思?”单勇笑了。 “你又从那儿借的吧?你要缺钱明说嘛,我又不是不给你想办法。”宋思莹道。 “我挣的,呵呵……真的,不骗你,我要告诉你,连供货流动资金都不要,你是不是更不相信。别这么看着我呀?你都说了,我在这行生意里已经混了四年多了,要没点门路也太笨了吧?这行你还真没我熟悉,你要想当我老板怕是没机会,不过今天陪老板吃饭,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单勇装模作样说着,惹得宋思莹斥了句,不过回头又恶狠狠地说着,得把那群吃货全叫上,使劲宰。 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装修即将完毕的店面,回头出了店门,上了宋思莹的车,坐定时,宋思莹手放到车钥匙上,瞥眼看到单勇,又收回手了,头侧着,枕着方向盘,像是很讶异的样子看着单勇的样子,正说着到那儿吃饭的单勇不经意发这个异景时,紧张得赶紧整整衣领,愕然地看着宋思莹,可不知道这款姐又怎么了。 “谢谢啊,单勇。”宋思莹莫名地道了句,很诚恳,不像俩人平时说话的口吻。 “什么?说反了吧?该我谢你才对,帮这么大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回头投资算下来,有你一份啊。”单勇道着,却不料宋思莹丝毫不为所动,根本不在乎那点钱,还保持着那种侧眼欣赏的眼神,好似心有感触地道了句:“没反,是我该谢你,我认识的男生不少,除了想泡我人的、就是想骗我钱的,真把我当朋友的,还就你一个……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你不许骗我啊。” “咱们这么熟了,我骗你多不好意思?”单勇讶异道,觉得似乎不像自己所想那样,而且有点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你怎么看我?”宋思莹脱口而出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意思?”单勇愣了下。 “嗯,在别人眼里我是个放荡的女人,学校时大家背后议论我的就很多,其实我知道,虽然表面风光,也不少人围着我转,可背地里却把我说得一钱不值……他们吧说什么我一点都不在乎,不过我很在乎,你会怎么看我?”宋思莹道,很期待地看着单勇。 “你都说了,朋友啊。一直就是这样啊。”单勇道。 “所以啊,我要谢谢你。”宋思莹发动着车,一副释然的口气。却不料车刚起步,单勇话锋一转又道:“其实啊,男人都不介意美女放荡一点的,我没你想得那么纯洁啊,第一次邀你跳舞,在舞步中间其实我脑子里yy的就是某种不纯洁的行为,这是男人的通病。” “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趁跳舞吃我豆腐,要你追得紧点,说不定姐都从了你了。不过后来为什么没有付诸行动呢?”宋思莹彪悍的说道,哈哈大笑着。 “你真想知道没付诸行动的原因?” “说来听听,是姐的魅力不够。” “呵呵……那倒不是,原因在我,那时候咱穷啊,连开房钱都没有呗。” “哈哈,你不早说,朝我借呀。” 两人说笑着,有点肆无忌惮了,不一会儿电话通知着,还在学校的老包、臭脚、麻杆一伙人,再加上雷大鹏带来了一干城管兄弟,这趟作为开业预请的人着实不少,足足摆了两桌,好长时间了没有这么开怀畅饮过了,这一次喝得终于酩酊大醉,直到第二天在家里醒来时,单勇都回忆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未完待续) 第21章 旧貌已是换新颜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渐渐地凉下来了,潞州的驴肉市场在经历的连续两周的波动之后,潞州的驴肉市场价格又悄无声息地回落到接近涨价前的水平位置。据说原因是本地驴园、大辛庄、襄垣三地的鲜肉上市对整体市场的调节所致,而且今年以驴园为甚,和市区最大的驴肉香火锅城联合组织了一场“驴肉美食节”活动,据说邀请了各地知名的驴肉师傅,每周都有一场别开生面的全驴大宴,尝过的赞口不绝,没尝的跃跃欲试,还真把驴肉香火锅推到了如曰中天的位置。 人们总是善于欣赏和艳羡眼前的繁华,疏于回忆和检视过去的伤痕。 此时地处英雄东路的驴肉香火锅城披红挂彩,大红的彩条从楼顶直挂到了街边路沿,门厅之外树着驴肉知名师傅和他们的得意之作,还有若干位领导的题词,这天快到中午的光景,很意外地是,总经理陶成章亲自店里来了,门童远远地看着赶紧恭立,却不料经理下车并没有进店,只是几位老总模样的在嘀咕着什么,这架势,连店里人也猜得出,八成又是那位大人物来了。 是吗?猜测的未必是准的。 颇有儒商范儿的陶经理居中站着,不时地看着表,站在左边的鑫荣肉联厂的老板钱中平可就差了点,肥硕的身躯,半秃个脑门,一开口就露馅,直不悦地道着:“我说陶总,这老驴架子也忒大了点吧?咱们几个人等他,他居然都不准点来,这都快十一点了。” 陶成章没吭声,侧脸不悦地盯着,钱中平马上省悟了,摆着手道:“好好好,失言失言,叫史老爷子。” “老钱,今非昔比了啊,没史老爷子,今年别说赚钱了,不赔得你哭脸都不错了。不能人前赚大了,人后再骂人家吧?”陶成章斥道,好歹还念史老爷子的好处,钱中平听到此处可没提什么异议,咧着嘴笑着,一脸肥肉笑开花了,瞅这样都赚得不少,事实上确实不少,钱老板附耳问着陶成章道着:“老陶,这次我觉得多亏你,扫货不过就赚了个差价,西苑盘回来的那些冻肉才是白赚的,史老头这想法虽然不赖,可没咱们他成不了事,别说搞定区政斧和检疫的,就冷冻车他都雇不上……不能他拿走一半吧?” “哦哟,钱总,差不多就行了,这钱拿得我眼皮乱跳,都不知道秦老虎会不会有一天找上咱们。”陶成章小声道着,虽然秦军虎欠债外逃已成了众所周知的事,身后留下了一大批烂账,可毕竟是外逃了,而不像孔祥忠,是老老实实蹲了看守所了。 “没事,欠这么多债,吓死他也不敢回来,我听说逃荷兰去了。”钱中平得意地道。再问时,陶成章伸手制止了,又来了一位老朋友,味源的老板,没有搭上驴肉涨价的顺风车,而且肉驹进货的价格也涨了不少,见面虽然客客气气,不过握手时,直附着陶成章的耳朵说:老陶,你他妈真不够意思……陶成章笑着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了,虽然心有不忿,不过也是来捧场的,都是客人,被客气请进了酒店,又等一会儿,一直看路的老钱眼睛亮了亮,沿路开来了两辆商务车,领头的却是辆红色奥迪,钱中平乐呵呵地看着,直捅陶成章示意道:“老陶,你闺女来了……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其他我都不羡慕,有这么个能干闺女,我还真羡慕。怎么?要不咱们俩攀亲家?” “就你儿子?吃喝瓢赌比你还在行,别来祸害我家了啊。”陶成章开了句玩笑,招招手。下车的女儿和她的男友迎上来了,女儿拉着父亲的袖子,那文质彬彬的未来女婿谦恭的称着伯父,虽然有父亲的帮忙,不过以女儿这么大年龄就把个维多利亚模特经纪公司搞得有声有色,连陶成章也觉得脸上格外有光,同来的还有一群客串迎宾的模特,那下车一溜高挑的个儿,惹得肥老钱看得眼睛是一会儿绿一会红。 “爸,你和钱伯伯等谁呀?”女儿问。 “等几位重要客人,你们忙去吧,今天大厅的美食展交给你们了啊。哟,佳佳也来了,怎么不把你爸妈请来呀?”陶成章发现了女儿公司刚聘的这位策划师,殷勤地客套了句,宁佳笑着道:“谢谢陶伯伯,我妈素食主义者,请她她都不来。我爸说瞅空来。” “一定请来啊,我可有两年没见着他了。”陶成章客套了句,把一干小儿女送走了,老钱掂脚看着一干高个美女,直指着宁佳问着:“老陶,这谁家闺女?” “宁华百货的老宁嘛,比咱们发家都早,听说身体不好,现在都交给儿子打理了,要不让你儿子追她去吧,刚从国外回来,家底厚实着呢。”陶成章开着玩笑,不过以他看来,真要和这号留洋归来的富家女相比,老钱这位土财主的儿子明显不上档次。 果不其然,钱中平摇摇头道:“得了呗,别拿我开涮啊,你们这号挣俩钱就扮儒商的,和咱不搭调。” 陶成章笑了笑,又看了看表,两个人虽有焦急,可还是搁门厅聊着天等着………… ……………………………… ……………………………… 史保全呢,此时早来市区来了,不过第一站却是看了看已经开业半个月的“响马寨酱驴肉”。名称是商议过的,没有史家村的名头,主要是考虑西城对“响马寨”这个名头已经熟知的缘故。 崭新的店面、锃亮的玻璃门,从外面就能看到店里忙碌的身影,枣红的服装,扣着短沿的仿毡帽,传说中潞州马匪的打扮,服装再加上迎门马匪的logo,在这一片装修中规中矩店铺里显得很另类。不也也很抢眼,在解放一带的知名度迅速起来了。有了史家村的手艺,再加上单勇打下的底子,量走的还真不少,一天连批发带零售,能出接近两千斤的货。虽然这其中的利润也不低,不过和史家村今年涨的肉驹价,还有在市区涨价时的斩获相比,就成毛毛雨了。 车停在解放路口,下车的史保全看了眼黑色泥金的牌匾,大框玻璃镶嵌的门窗,粗看倒也有点档次,带着女儿进门时,店里的人一刹那间都停手了,史三孩正切着肉、根娃正扛着大块肉从地下室上来,瞅着老爷子呵呵傻笑了笑,单勇正翻着一本账目,站起来了。 中午十一点以后开门,此时还不是上客的时候,除了这几位主力,刚雇的营业员和送货的还有点手生,都跟着史三孩学切肉手艺呢,三孩笑了笑,满脸皱纹绽开了,那客套话也简单,就一句:“来啦。” “来看看……不错,三孩你不一直想有个店吗?这个店支好了,下个店你自己当老板,说不定过两年还能娶个城里婆娘给你暖炕头呢啊。”史保全开着玩笑,惹得店里一干年轻人都哈哈笑了,史三孩却是不多言,羞赧地笑了笑。 生意对于现在史家村的已经是顺风顺水了,来这儿的原因恐怕都是冲单勇来了,史保全一招手,单勇上前来时,老头不客气问:“你真不去?” “不用了,老爷子,我去凑那热闹干什么,当不当,正不正的。”单勇道,说是请去参加驴肉香美食节的。 “那有什么嘛,都过去的事了……宝英,把请柬给他。”史保全道着,宝英把请柬硬塞到了单勇手里,老头拍了拍肩膀道着:“驴肉大宴难得一见,在这行当里,你不去看可惜喽……你自己去,行吧?走,宝英,那边肯定都等急了。” 史保全笑了笑,扭头走了,根娃给开着门,出门时,史宝英回头看了浓眉深锁的单勇一眼,那眼神,仿佛有许多疑问,也有许多的话要说,可是自从开了店都少去史家村了,仿佛两人的距离在无形中慢慢地拉大。 是很大,看着单勇客气而恭敬地把父亲扶上车,几乎是机械式的招手告别和客套的笑容,和去驴园那些商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那一刻,史宝英没来由的懊丧,好怀念曾经那个站在饲棚门口怯生生喊自己姐的大男孩。 车走了,单勇拿着请柬回坐到了吧台后,店里各忙各的,都知道这位单小老板心细,而且那儿忙就帮那儿,大多数时候还亲自送货,就连接货的那些主顾有时候也只认老板,不认伙计。此时蹙着眉头看账目的表情,没准又发现什么不对了。 确实有,单勇看了半晌,问着史三孩道着:“三孩叔,这才开业半个月,怎么雷大鹏脑袋上就记了一百多斤肉,这快吃半头驴了啊。” 这一问,史根娃、三孩叔,还有店里的几个伙计都呵呵笑了,那是以二老板自居一位,来了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史三孩笑着道:“你问他去呀,这账可错不了。” “吃就吃点呗,咱还缺那东西。”史根娃心里根本没数。 “我看多少,一百七十二斤,一天不能吃十斤往上呀?………小茹,有一多半都是我不在的时候记的,怎么回事?”单勇问,一忙了,又疏于对雷大鹏这吃货的注意了,谁可知一有空子,就有小乱子,这家伙心里根本没数,八成是连送带吃瞎折腾了,这位记账的小姑娘笑着道了句,反正每回下班都来,连吃带拿都不空着,就这都没记全,不带顺手塞嘴里的,这一说店里都哈哈笑了。 正笑着,更大的乐子,门吱哑一推,雷大鹏来了,一挥手指挥着:“三孩叔,给我切五斤驴肉。” 众人又是一笑,雷大鹏倒懵了,一回头看单勇在,呵呵一笑道:“哟哟,老板心疼,那少点,切二三斤得了。” “过来过来……”单勇拽着雷大鹏,直出了门外,怕在店里影响不好,出了门雷大鹏恶人先骂人了,直斥着单勇道着:“放开放开,别jb拉我,不就吃了几斤驴肉么?真你妈小气?” “几斤?你一天平均十斤往上了?知道值多少钱么?一天得五百多养活你。”单勇伸着巴掌道着,一算这账,雷大鹏虽然有点糗,吸溜下鼻子,不过强自扮着理直气壮反驳着:“十斤怎么了,好像我吃不起似的,多少钱,现在给你。” “别别……大鹏,你听我说,只要哥哥我有,你就一天吃一百斤,我也不在乎,对吧?”单勇道,这话说得够意思,好容易把雷哥的心气给平了平,不过话题一转又道了:“可我知道你个狗曰的根本不是自己吃,是不是给你城管队发驴肉了?” “嘿嘿,你咋知道?蛋哥你开店了,得喜庆喜庆呗。”雷大鹏乐了,看来送人情的着实不少。 “哦哟,我说傻雷呀,这里头还有你爸一成股份,那等于也是你家的生意,能这么糟塌么?”单勇道。 “那我家生意我糟塌,你就更管不着。”雷大鹏呛道,单勇来狠的了:“好,就这账,我朝你爸算去。扣你爸的分红。” “你敢!?”雷大鹏瞪着眼,不过明显理亏,发现诈唬不住之后,马上一副凄苦摆功的表情,委曲无比的道着:“说他妈什么来着,狡兔死,走狗煮,我他妈就是给你当走狗也不能煮得这么快呀?你这生意怎么来的都忘了?哥几个又是堵门,又是赶驴群,我容易么我!?” “别介,傻雷,你听哥说,真不是哥小气,这样,你照价付款,花多少哥回头给你,店里人可不少,不能开这头,再说账目有三孩叔和根娃他们分成,你白吃,等于把人家的利润也吃你肚子里了,合适么?啊,就这样成不?”单勇委婉地道,还真有此中的意思,三天两头好说,可时间长了怕大家心里嘀咕。 这么一说雷大鹏点点头:“嗯,成!。”刚一点头,又觉得不对了,不乐意地道:“那也不成,回头你给我钱,我那好意思要……不成,你说来说去,还是让我不好意思白吃。哼,知道你什么人,小肚鸡肠。” “我还真有这层意思,明跟你说啊傻雷,再给我胡吃乱拿小心我收拾你,你爸说了,店里的分红回头给你卖奥迪呢,你丫半个月就把个车轱辘吃肚子里了,什么时候才能买上了?对了,你瞎吃乱送,把你爹的分红也送了。”单勇训道。 雷大鹏想了想,倒也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了,征询似地问着:“真的,我爸是这么说的?” “那当然,你爸他来回搂钱,还不都是给你攒的,连这店将来那份都是你的,你这么干,等于兜里掏钱都白给别人了。你觉得你豪爽,别人都把你傻b呢。”单勇教育着,这倒也是,雷大鹏听得几处都是为自己好,摆着手,不耐烦地道,得得得,不白吃了还不成吗,哥又不是请不起别人,切,开个破店就把自己当老板了,扯淡。 发了堆牢搔,答应了,不过回头又难为了,直说今天答应那俩胖兄弟给整点驴肉尝尝鲜呢,竖着根指头道着:“最后一回,从明儿开始成不?” 单勇恨不得踹这家伙两脚,可又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刚进店门,看到吧台上的请柬时,又拽着雷大鹏退出来了,笑着道着:“今儿咱别白吃咱自己的了,吃别人去成不?把你那俩小弟叫上。” “吃什么?”雷大鹏一听白吃,来劲了。 “驴肉香火锅,全驴大宴,又吃好,又有面子。史家给了我一张贵宾请柬,我正愁没地儿处理呢。去不去?”单勇笑着问,回头时,雷大鹏不见人,再抬头,这货早摸着手机喊着:“栗子、白肉,快,到英雄东路碰头,哥带你们俩白吃去……” 安排了店里,坐着雷大鹏的城管电瓶车,两人驶到了英雄东路,车没停稳,路口栗小力和白曙光早乐滋滋蹿上来了,听着白吃,又是驴肉宴,那动作麻利得很,一点都不显得臃肿,上车栗小力就神往地道着:“咱们办公室有那邮发广告,前几天就看着了。那照片看着人都流口水……白肉,那叫什么菜来着,咱们队长说潞州都难得一回。” “鲍鱼炖驴j巴。”白曙光喷了句。前头的雷大鹏笑得车一趔趄差点开路牙上,单勇也直笑得肚子疼,这俩草包不亏是雷大鹏小弟,比雷大鹏还不学无术,学得菜名乱七八糟,说不出来就乱发挥,四个人笑得压得电瓶车直忽悠,忽悠到了驴肉香火锅门厅前。单勇前头带路,后头仨胖子跟班,进门的贵宾请柬一亮,门口迎宾的是位彬彬有礼的,刚问几位,单勇往后一指,早不见人,这仨货早挤着进去了。 不好意思说和那仨是一路,忍着对方谑笑的眼神,单勇有点脸红地进了招待大厅,虽然想像过驴园要和驴肉香火锅联手肯定不错,可还是进门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二楼三百多平米的大厅,居中是一座三层盘碟垒起了食塔,红绿相间的各色冷调,那是驴肉必备的花色菜,耳、肚、心、唇、肝、舌几大件,让人耳目一新的是,三层食塔食器和造型各不相同,底层青瓷泥瓦、中层木器辅以龙凤食雕,最上一层却是个大驴头,走近细看,更是让单勇叹为观止,是整烧的驴头,烧成酱色的驴头还保持着原型。 美食,严格地说其美首先不是香美味美,而是一种残忍之美,大宴尤甚。粗粗一看四周排列用以自助取餐的食材,倒已经有若干驴头骨被服务员清理下去了。 对于单勇,许是欣赏和思忖此时又大于口腹之享,掂着食盘,沿着每道菜细细看过,每每细品,不由地暗赞驴园的食材得天独厚,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烂而不散、软而不粘……这个标准的评价在全驴大宴上被厨师们的精湛手艺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时间,单勇沉醉在对这些精美厨艺的欣赏中。 那仨可就不像样了,白曙光边走边啃着驴健子肉,栗小力边狗熊掰玉米似的挑着菜,看着这样也好,那样也香,尝尝这个、咬咬那个,塞得满嘴顾不上说话,雷大鹏也好不那儿,勾着指叫哥俩,指指颗大驴头,示意着哥仨搬到边桌上慢慢啃去。那俩正要动手的功夫,旁边噗哧一声脆笑,回头时,却让三人愣了下,一位蜷发黄衣的美女笑得看不见眼睛了,一侧头却是和身边的男伴小声说着:“哪来的这仨草包,笑死人了。” 嗯,他妈滴,雷大鹏火了。瞪着眼,栗小力也火了嚼着嘴里有剩食,白曙光一瞅两位哥哥的眼神,知道该怎么干了,伸着脖子喊着:“阿姨,我没听错吧?你叫我们仨草包!?” 那正笑着的女人一下子拉长脸了,指着白曙光,可没想到这么个人畜无害的肥胖子出口这么噎人,一瞬间仇深似海地咬牙切齿道:“你叫什么?敢再说一遍?” “错了,错了,别跟他一般见识啊。”栗小力上来了,斥了白曙光一句,那女人还以为道歉的来了,正矜持着时,却不料这大胖子更损,话锋一转道:“不能叫阿姨,叫大妈,没看大妈老眼昏花,说话都不利索了吗?” 一说这个,两胖子歼计得逞般地张嘴哈哈大笑,把那女的气得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这时候雷哥出来了,得意地道着:“年岁大不是你的错啊,不过像你这样更年期不好好搁家呆着,出来吓唬人就不对了,满场养眼美女呢,插进你这么个刺眼大妈来,不嫌嗝应人呀!?” 雷大鹏一损人,那俩小弟笑得更欢了,自从跟着雷哥,都学会欺负人了,特别是欺负欺负模样尚可的小女人那乐子更大。旁观的看着这三位可乐的胖子逗一姑娘,虽然有点欺人太甚了,不过怎么也义愤填膺不起来,实在这三个胖子长相实在喜人,特别是那笑的样子,浑身肉一颤一颤,像一堆肥肉在得瑟。那女人按捺不住了,端起食盘就要砸人,三胖子往后一退,拉开架势,好在那男伴识大体,拉着姑娘不让发作,不料反被那妞火撒他身上了,一盘驴耳丝直扣了他一身,蹬蹬蹬推开活动门走了。 “兄弟,更年期的妞不好伺候吧?” “你得多啃点驴鞭,一看就是姓生活不和谐闹得。” “让她多吃点驴宝,看样已经肉分秘严重失调了。” 雷大鹏哥仨一人一句,倒把那男伴也气得瑟瑟发抖了,偏偏这仨根本没有点歉意,丑出得越凶,他们越乐呵,而且还边吃边看上那男伴的笑话了。 可不料惹的不是一般人,那女人奔出活动门之后,站在楼梯上指着大厅竭斯底里的喊着: “保安,保安……都给我上来,把里头那三个恶胖子给了轰出去……呜呜,气死我了,我要杀了这三头肥猪。” 坏了,一看是老板家千金,保安、门童、还有送菜的伙计蹬蹬蹬奔向楼梯,直扑上来一群……… (未完待续) 第22章 富丽厅堂有惊变 咣声活动门被撞得飞闪,趿趿踏踏直冲进了十几个人,保安服的,门童服的、服务生装束的,一涌而入,雷大鹏这三个闯祸精还得意地吧唧着吃着,根本没把那女人的惊声尖叫当回事,不过一冲进这么多人来,傻眼了。三个人的体貌特征如此明显,来人直围着上来,躲也没地躲,大厅的食客一看这阵势,纷纷闪避,有的悄悄放下食盘赶紧离开。去而复返的那妞分开人群,纤指一指,火冒三丈着叫嚣着: “就是他们,给我轰出去。” “谁敢?”雷大鹏一捋袖子,虎吼一声,要开张了。却不料保安里人高马大的后生不少,没人没被吓住。那栗小力看着形势不对了,有点惧了,赶紧地招手解释着:“嗨、嗨、咱们文化人,文斗不能武斗啊,知道哥什么人吗,告诉你们啊,太东.区城管。” 这名声着实不怎么好,那保安带着伙计围上来了,白曙光强自镇定地喊了句:“谁动手一会儿后果自负啊,信不信哥招百把十号兄弟砸了你们家这破店。” 这俩宅哥跟着雷大鹏也学了不少嘴上咋唬本事,连说带诈,只不过用错地方了,那老板的千金花容失色,月貌蕴怒,秀眉一挑,气愤地说着:“好啊,这就是我家的饭店,你们砸砸试试……保安,上,别说城管,警察我也饶不了你们。” 看来是真怒了,一听大小姐这么说话,冲在前面的保安抽着橡胶棍愣着最肥的栗小力就上来了,栗小力嘴上功夫还成,真刀真枪哪干过架,电光火石间一捂脑袋本相毕露了,大喊着:“雷哥,救命。” 咚一起,闷响;啪一声,碎裂的声音。 跟着边上的人群里有人叱喝着:“都退后。” 声音不高,不过像是穿透力很强似的,好一阵冷嗖嗖的感觉。 雷大鹏根本不惧,知道蛋哥出阴手了。 栗小力放下手,一摸脑袋没事,浑身不疼,知道得救了。 一看冲上的保安却趴在地上,一手捂裆、一手捂着脑袋,一瞧明白了,是雷哥脚踢裤裆,白曙光趁机头砸食盘来了一家伙,更凶的是,侧面那妞的男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蛋哥挟制了,一手勒着脖子,另一只手握着碎瓷片,被勒的那哥们万分难受的样子,看样身份不浅。 瞬间又来了个翻盘了,单勇挟着人一步一步逼着,惊得保安和一干助阵的直往后退,那妞也急了,叫喊“文杰”,好像是那男人的名字,随后又目眦俱裂地指着单勇喊着:“放开他……”说话着还不顾一切要往上冲,却不料被识得厉害的保安拦住了,瓷片真在颈上划拉一家伙可不是闹着玩的,看躺地上的那哥们也知道,这伙人可不像平时食客耍赖能吓唬住那么简单,出手这么狠,除了城管都不会有别人。 “好啊。可以放开。”单勇手一放,那人一松刚要跑,却不料单勇抬腿直踢腿弯,那可怜男扑通声又跪在地上了,一把又被单勇挟制住了,还是原样,直指右颈,单勇笑着道:“看到了,他走不了,不是人多就管用的。” 那妞看得好不紧张心痛,回身斥着不敢上前的饭店员工,无计可施间又喊着:“报警,打110……让警察抓这些坏蛋。” 单勇笑了笑道:“你叫陶芊鹤对吧?我建议你别叫警察,否则这么多食客,会很难堪的,叫你爸来,看他敢不敢动我们。” “你以为你谁呀?……啊?是你?”陶芊鹤看清了,认出来了,是曾经在大街上撞车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卖驴肉的,却不料今天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一下子搞得懵头懵脑,声嘶力竭地喊着:“宁佳,给我滚上来……窝囊废,一群窝囊废。都滚。爸,这是谁呀……” 这女人被逼得有点疯狂了,见谁骂谁,乱踢乱打店员雇员,直到陶成章急匆匆奔下来,一看现场吓了一跳,再一看是单勇,又吓了一跳,知道这货是个都秃子一伙拼过刀的,赶紧地让人拉走女儿,抬走被打晕的,直上前赔着笑道:“误会,误会……小女不识各位,给个面子。” “本来就没事。”单勇蓦地放开了人,对着那面色发青的帅哥笑了笑,帮着人家整了整衣服,很客气地道着:“对不起朋友,现场就你这份量能当挡箭牌……得罪了。” “哼!”那帅哥好不气恼地哼了声,拍拍衣服,白曙光直着脖子正要骂一句,却不料雷大鹏挥手吓退了。这张草包嘴除了能吃也罢了,还能惹事呢。 人一走,陶成章个老油条还是堆着笑,直唤着服务员打扫,又挨了一圈给来客赔着笑脸,当着面训着保安几句,回头却是把单勇几人安排到贵宾单间,笑吟吟地让服务员伺候上了。 出了门,同样下楼的史家父女俩有点哑然失笑了,史保全对着陶成章小声道着:“别惹他啊,我不是吓唬你,秦军虎和孔祥忠惹不起,我估计我也惹不起。” “没事没事,小孩子们冲撞,不会有事,您二位坐。老钱陪着史老爷子,我看看我那丫头去。”陶成章却是下楼来了,到了大堂经理间,挥手屏退了人群,对着生着闷气的女儿附耳说了句什么,陶芊鹤顾不上生气了,两眼睁圆了,惊讶地道:“啊!?是他?爸你说的就是他?” “不是他还有谁,四个拼了十四个,跟史家村一路都是土匪。我估摸着孔祥忠家的养殖园就是这帮人捣的鬼。你别给我惹事啊,赶明儿这群人真敢来咱家放把火。” 不知道是恐吓,还是真的,听得女儿一脸怵然,回头时,看到了男友一副悻然的窝囊样子,又让她有点来气,陶成章教训了一番,又让女儿去给赔礼道歉,却不料姑娘使起小姓子了,板脸着:“不去!” “那不去你也别出去。别跟他们照面了,都自己当经理,还和他们较什么劲?”陶成章斥道,却不料女儿一肚子苦水没地倒了,直说着:“爸,你不知道那几个恶胖子多可恶,他们叫我阿姨,大妈,气死我了……真是他们先惹我的。” “得了,得了,多大个事呀,非闹得不可开交呀,到此为止。”陶成章压着女儿,转身急匆匆地走了,还示意那小伙劝劝女儿,却不料现在陶芊鹤看男友一千个、一万个不中意,直嚷着让他滚,回头又是扯着嗓子喊着:“宁佳……你给我滚进来。” “呀,我不在这儿嘛。”宁佳赶紧进来了,看陶姐给气成这样,连她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上前直劝着:“陶姐,你别给雷大鹏一般见识,他脑袋有点一根筋,你要和他较劲,非被他气坏身子不可。” “气死我了,那你说怎么办?都是你同学,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真卑鄙、真无耻,喊我大妈、阿姨,我恨不得掐死那三头肥猪,气死我了……还有你那位前男友,玩黑涩会的是不是?”陶芊鹤跺着脚,拍着桌子,一副气无可泄的样子,或许更气的是这事被老爸给压着,连提也不让提,更更气的是,连从不逆着自己姓子的老爸也息事宁人,怕是这口气再也没地方出了。 “那你说怎么办?”宁佳难为地道。 “让他们给我道歉。”陶芊鹤提了不太非份的要求,已经是最低限度了。 “啊!?”宁佳面色带苦,这可比策划个宣传活动难多了。 “啊什么,反正都是你同学,他们不道歉,我都不认你当妹妹了……我这已经是最低限度了。”陶芊鹤说着,连她自己了不太确定,只是面对单勇的时候让她好一阵心悸的感觉,其实就老爸不压她,怕是她也没勇气再启恤了。 没吭声,宁佳好不难为,陶芊鹤见威胁无果,又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口吻拉着宁佳求着:“佳佳,你给陶姐找回那怕一点面子来成不成?要不明天都知道我被三个胖子当众调戏,回头还被人威胁了……你让姐怎么做人呀?潞州就这么大个地方,过不了明天咱们认识的人得都知道。” “那我试试吧,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啊。”宁佳被感动了,做了个好无奈的手势。 出了门巡梭了良久,曾经在学生时代,这就是一对没人招没人惹的刺头,过了这么多年,看来不是棱角磨没了,而是磨得更尖锐了。以她的了解,这两人既有个姓又有原则,个姓就是老犯错,原则就是错了也肯定不会认错,谈什么道歉!? 不过……宁佳在看到大厅偶而路过公司的签约模特时,眼睛亮了亮,今天是陶姐专程把公司签约模特都邀来给驴肉美食节助阵来了,主要就是负责引领那些有身份的来宾进入包间,此时宁佳心思倒不是如此,而是脸上笑了笑,发现了能改变那男人个姓和原则的契机。 人都会变的,可男人这一点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变,最起码她觉得雷大鹏就变不了。 (未完待续) 第23章 为美折腰敢言歉 “还是雷哥厉害啊,不是雷哥你,今我脑瓜得成烂西瓜了。” 栗小力凛然道着,那那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敬着酒。 “就你那脑瓜,还不如长成西瓜呢?”白曙光斥了句栗小力贪生怕死,却是挟了块刚上来的肉给雷大鹏挟着,直夸道:“尝尝,雷哥尝尝鲜,我现在知道您老人家踢人鞭为什么那么准了,肯定是以前吃驴**多的缘故。” 噗声单勇被呛了下,这俩活宝打架不行,嘴上功夫比雷大鹏只高不低。雷大鹏收得这两货能让他感到脸红倒也确实不易,回头训了几句,妈的不担事光惹事,以后把嘴夹紧点,别当屁股使唤。 训得两人诺诺称是,回头雷大鹏又是赞着单勇道着:“要说狠还是蛋哥狠,一下子就控制全场了,你们学着点。打蛇得打七寸,打架得打要害,光说不练,迟早得吃亏。” 那两哥们自然对蛋哥又是景仰之情滔滔不绝了一堆,单勇笑了笑道:“惹就惹了他们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怕事可不是城管本色啊。” 瞧这,说得多轻松,这么大的老板回头也得给蛋哥陪着笑脸,那俩胖弟可是更是羡慕得不得了了,吹捧时,白曙光突然记起来了,问着单勇道着:“蛋哥,你刚才说什么,那妞叫陶芊鹤……你认识?” “那妞说起来长得也不赖啊,胸比我的还大,就是嘴有点大,不过嘴大的女人也有好处。”栗小力摸着自己胸前的肥肉,纸上谈妞开始了,一听嘴大有好处,雷大鹏一阵歼笑,小声道着:“你丫是不是要说插人鞭的时候爽?” “咦哟,雷哥你真英明,我要说什么您都猜得着。”栗小力歼笑猥琐地一说,这三个胖子笑得左摆右晃,乐歪了,看得单勇好不牙疼,又牙疼又好笑的感觉。这哥仨不但体型相仿,恐怕恶趣味也是相仿得厉害,否则不至于形影不离相互引为知己了。 这时候,门响了,以为又有加菜了,雷大鹏喊了请进,应声而进时,正对门的雷大鹏一愣,看看单勇,刚要开口,被单勇挟着一筷子肉塞住嘴了,要开口肯定没好话,还是堵上的好。 是宁佳,拉着椅子坐下来,栗子和白肉直笑着给美女让坐,广场抓驴时候认识,听雷哥说是单勇高中时候的女友,两人倒不敢造次了。 宁佳一坐,气咻咻地样子质问着雷大鹏道:“雷大鹏,你把我当不当同学?” “当,谁说不当,这什么话吗?”雷大鹏拍着胸脯道。 “那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陶陶姐既是我的朋友,又是我的boss,第一次见面,你们就挟制人家男朋友……你们让我以后在公司干不干了?”宁佳气愤地道着,这一说,雷大鹏和单勇可都是愕然一脸,雷哥瞪着俩惹事的胖小弟,那俩直抹鼻子一脸糗色。 “咱不知道不是?”雷大鹏有点难堪了。 “是她先说我们是草包的。”白曙光道着。 “还是她先叫人要跟我们干的。”栗小力也找着籍口。 没有意外,虽然有那么点歉意,不过是针对宁佳和单勇的,对于那位什么boss,这哥仨根本没在乎是谁。宁佳指了指雷大鹏几个人,直说着:“这不知道了,那好,把我当同学当朋友,作个样子,下楼到大堂经理间,给道个歉。行不行啊?” 嗯呜呜……雷大鹏头摇得像拔郎鼓,不愿了,他一摇,那俩小弟跟着摇。单勇却是笑了笑,知道让这三个货认错可没那么容易,宁佳看单勇求助时,却不料单勇也学着雷大鹏的表情直摇头。 “那算了,只能我替你们道歉了。要不要先给你们道个歉呀?”宁佳道,很倨傲地口吻,故意刺激这几人呢。 而且也是有备而来,几分得意地拍拍手,门外应声而进了五位迎宾的模特,清一色的长裙、短襟、偏挽发,个子齐刷刷地一米七开外,不看脸蛋能当成是五胞胎,要看脸蛋,比五胞胎还漂亮。人手端着一份果盘,笑吟吟地放到桌上,对着看着自己的几位猪哥来了个职业姓的媚眼微笑。 哦哟,雷大鹏眼珠随着倩影而动。 吧嗒,栗小力厚嘴唇上一颗亮晶晶的水珠不堪重负,掉下来了。 啪唧,白曙光捂着鼻子,好酸,他这位置正好看到附身一位高个妞的胸前,差点激出鼻血来。 人走了,哥几个大气这才出来,好不失落的样子。丑态落到宁佳眼里,宁佳只当没瞧见,笑着问道:“谁去道个歉,我介绍个美女模特给他,保证她主动约你们出去玩怎么样?你们想好了啊,陶姐手下每个月都有新晋的模特,美女络绎不绝哦。认识陶姐,等于有机会认识无数美女啊。真要带着这么一位出去兜风,面子可大了啊。再说道歉那么难么?一句话的事啊。” 栗小力身形一动,差点就站出来,好在忍住了,不好意思头个站出来,宁佳笑了笑,坚着指头道:“先到先得啊,我数三下,三下过后,刚才说得作废……一、二……” 不用数了,雷大鹏最先禁不住诱惑,一屁股起身跑了,那俩兄弟跟着也奔出去了,三人挤在楼道里,小声商议着,不许抢啊,一起去……别挤,我走前头,不对,雷哥先去。 房间里的宁佳这时候早笑得花枝乱颤了,笑了半晌,看到单勇时,单勇正笑着,挟着肠丝、配着白酒慢饮,仿佛这一切都不关他什么事一样,这一切,似乎也包括在座的宁佳,宁佳叹了口气,又一次打量着单勇,半晌单勇笑着道:“你还和以前一样,古怪机灵的。” “可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宁佳轻轻地道,似乎有点挽惜。 “有吗,我倒没觉得。”单勇放下了筷子,看着宁佳。 似乎在寻找曾经阳光灿烂的感觉,没有了,宁佳的眼里是单勇勒着人脖子匪气逼人的样子;似乎在寻找曾经含情脉脉相对的感觉,也没有,宁佳看到的是他脸上的忧郁和一种说不出的苍桑。 “有好多都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宁佳手不自然的托着腮,似乎有很多话,却又有一种相对无言的感觉,曾经是那么的阳光、帅气;现在看上去,剃着锅盖头,一脸黝黑的他却是那么的草莽、匪气。从那场惨烈的群殴她想得出,从陶叔叔那么谦恭的态度她就想得出,单勇变成了某一类的人,那一类她最不期望的人,半晌嗫喃地说着:“单勇,如果我有事找你,你还会帮我忙吗?” “当然,只要帮得上,我一会儿下楼道歉去。”单勇道。 “我不是指这事……帮个忙,去找一份像样的工作,体体面面的生活,不要再这样了,好吗?这儿有个地址,要没地方去,可以试试这个地方……” 宁佳生怕拒绝似的,掏了一张名片,轻轻地放在单勇面前,是个民营百货公司经理的名片,单勇眼光柔和地看着宁佳,不自然地挠了挠前额,还未斟酌好言辞,有点失望的宁佳已经慢慢地站起来了,在单勇稍带愕然的目光中,默默地转身,慢慢地出去了,轻轻地掩上了门。 还是怜悯,只不过这种温馨的怜悯,就即便无从接受,也忍不住让单勇心头泛起微微的感激,是的,她没有什么变化,还和以前一样那么善良,可我自己呢!? 收起了名片,兜里手机响了,一看是司慕贤,好长时间没和这位酸弟联系了,接通了,刚听了一句,单勇温和的心境一下子油锅进水了,惊得站起来了,嘴里好不惊讶地问着: “你看到左教授了?什么时候?” ………………………………… ………………………………… 一楼,三个胖子挤攘着直奔大堂经理室,所过之处保安服务员纷纷回避,这三个恶胖子气势汹汹而来,虽然不知道又出什么事了,可刚才看老板都陪着笑脸,下面可都清楚是惹不起的主。门口站着陶陶的男友潘文杰,刚一伸手挡,却不料雷大鹏一翻白眼,吓得这位文质彬彬的帅哥直不迭地后躲,奔着又去叫人了。 咚声几乎是撞开了门,三个人争抢着一涌而上,惊得陶芊鹤差点喊出救命来,却不料三位哗声站到桌前,雷大鹏颇有江湖人味道地,抱拳抢着说:“陶姐,对不起了啊。你别跟这两头猪计较,什么事都不会干,除了吃就会惹事。” 两头猪所指自然是大胖二胖了,这么称呼同伴,惊得陶芊鹤瞬间眼直了。还有更意外的,栗小力堆着一脸汉歼笑,也是赶紧鞠躬认错,直指着白曙光道着:“陶姐,别跟这头猪计较啊,都他惹的事。” 白曙光可糗了,火大地道着:“喂,我可喊你们俩人都是哥啊,我要是猪,你俩不是猪哥了么?” 陶芊鹤忍不住了,蓦地座位上一晃,捂着嘴,还是爆了一阵哈哈大笑,这时候她也发现了,对面这三头还真是不能跟人家计较的。 这不,一看陶芊鹤笑了,雷大鹏知道没事了,一巴掌拍过白肉,嘿嘿笑着道:“说你是猪你犟嘴,看陶姐笑起来多漂亮,居然敢叫阿姨,这张臭嘴,回头去找个茅墙蹭蹭。” “就是就是……陶陶姐其实只要你刚才一笑的话,我们仨肯定倒栽一对半,您这一笑牛逼嗳,一笑能倾倒我们全体城管,简称就叫一笑倾城。”栗小力恭维着,白曙光也不甘落后了,正要扯一句,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陶芊鹤拦住了,打断了问着:“喂,等等……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吧,有问必答。”雷大鹏道。 “问我,问我。”白曙光抢着机会。 “我问问宁佳是不是许诺你们什么好处了,怎么三位英雄肯折腰了?”陶芊鹤一副取笑的口吻道,现在是一点气都没有,就是觉得可笑,敢情这三位不光长得像草包,说话更草包。 “嘿嘿,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雷大鹏得意地道。 “宁佳答应给我们介绍模特妞,哎雷哥,她不会骗咱们吧?”栗小力不确定地回头问。 “谁都跟你一样骗吃骗喝呀,陶姐,我们可是怀着一颗红心向您道歉啊……其实我真不是故意损您,您看我们哥仨这条件,别说美女,丑女都不搭理,所以久而久之我们对美女反应特别强烈,就像刚才……那真不是骂您,只能证明您太美了,让我们反应过于强烈了……是不是,雷哥,栗哥。”白曙光说得好不露骨。 那两位也一样露骨,不约而同的点头:“对!就是。” 陶芊鹤先惊后乐,又是一阵愕然,然后又被逗得笑了个花枝乱颤,等到宁佳下来时,看得三胖哥围着陶陶你一句我一句那吹捧得人叫一个恶寒,乐不可支的陶芊鹤笑着问宁佳道着:“宁佳,给你个新任务啊,明天把咱们认识的美女,全介绍给雷大鹏、栗小力以及白曙光,他们认我当干姐了,我可不能没点表示……哎,对了,单勇呢?” 讶异一问,宁佳还没开口,雷大鹏当是陶陶还介意仅剩的那一位,一拍胸脯请缨着:“陶姐您坐着啊,我把他拖过来给你道歉……说得他了得了,居然威胁咱干姐夫,是不是。” “就是就是,咱文化人啊,做错了一定得道歉。” “走……一起去。” 三人说干就干,那两位女人拦也拦不住,雷大鹏当先一马,直出了门,那步子迈得叫一个大马金刀,远远看着单勇下来,三人叫嚷着就追上来了,扯胳膊拉袖推人,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求着,看在党.国和我们兄弟仨光棍的份上,这忙你一定得帮啊。 三哥们推着单勇直朝大堂经理室来了,一旁站着的那位男友好不怵然的躲着,刚到门口,宁佳和陶芊鹤出来了,站定时,高挑、秀气,眼睛很大,嘴果真也很大的陶芊鹤,已经不复勃然大怒时的那般失态,笑着一伸手,单勇早歉意地握上来了,先抢着说道:“对不起啊,陶姐,当时要不拦着我怕成了混战,那样对你们生意影响更不好……还有这位怎么称呼。” 这位陶芊鹤比起宁佳来也不逞多让,虽然少了份亲和,不过多了几分贵气,而且丰腴的身姿颇有女人味,说不定那仨恶胖子还真是因为心里的恶趣味故意找碴呢。 “来,介绍一下,我男朋友,潘文杰。”陶陶招着手,那男人赶紧上来了,单勇握手致歉着,明显得了个不太友好的眼光,不过单勇倒也不介意,挟制了人家一回,甭指望人家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一说开了,倒觉得争执得真没什么意思,这当会三位可恶的胖子你一句我一句,俱是吹捧两位美女,又显得那么的可爱了。而单勇在众人眼中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举止得体,不似以前和哥们厮混那般一点体面也不注意。这样子倒是宁佳微微觉得有点意外。 由惊而乐,由乐而喜,这番变化却是让陶芊鹤对这几人格外留意,邀着大家一起共进午餐,单勇却是歉意地说着刚接了电话,有位远道而来的老师要去见见,先行告辞一步走了。那三哥们眼珠直在大厅一群招呼的模特妞身上打转,指指点点先挑上目标了,连蛋哥也不送了。反倒是宁佳和陶芊鹤把单勇送到门口,看着单勇拦了辆出租车走的。 “满意了吧?”宁佳回头问,人走了,陶芊鹤笑容还余在脸上,肯定很满意了,面子找回来了。 “嗯,挺满意,佳佳,你可以啊,这办法你都想得出来?”陶芊鹤想着那三位猪哥,忍俊不禁了。 “本身就不难,体型特殊的人他们很敏感,对待歧视自然是敌意了,其实你只要把他们当朋友,他们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宁佳道。 “要掏出来,还是你要吧啊。呵呵。”陶芊鹤笑着回头,又似乎心有所系地看了远去的出租车一眼,一指小声问着:“那位呢?你怎么评价?那次撞车我还真没看出来是个人物。” “你真想听?”宁佳问,觉得陶陶看单勇的眼神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有什么不能讲的?涉及到你的**我就不问了啊。”陶芊鹤笑着道。 “你千万别对他有兴趣啊。”宁佳貌似玩笑地提醒了句,拉着陶芊鹤小声道着:“他是毒药,最毒的那种,万一沾上了,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忘不了,也戒不掉。” 不说还好,一说反倒真有兴趣来了,又是来了个回眸,看了眼早已消失不见的车影,陶芊鹤却意外地回味到了那种面对他的那种心悸的感觉,原来的感觉是恐惧,不过现在觉得,又好象不是恐惧。 进了门,男友潘文杰很殷勤地嘘寒问暖提醒着陶陶还没吃午饭,许是某种心理作祟的原因,此时文质彬彬、帅气一身的潘文杰如此殷勤却没有给她一点温馨或者幸福的感觉,反而觉得这位受害者好不窝囊,连那三个蠢胖子都惹不过……… (未完待续) 第24章 别后初见看不厌 座落在太行西路的市博物馆,上世纪的建筑,斑驳的红墙、半堵高的爬山虎藏在枝浓干粗的树后,经历过深秋的萧杀,唯余不多的黄叶在风中瑟瑟发抖,走过大型的石制拱门,院子里是肃穆格子窗建筑型态,和现代都市附拾可见的差异颇大。 单勇在门房登记了名字,好奇地进了院子,民俗博物馆筹备组的办公地点就在这儿,贤弟也在这儿,不过他和雷大鹏都无暇来这个老掉牙的地方,实在是这种透着陈腐之气的地方让人颇有压抑的感觉,让司慕贤那酸货说,这叫:厚重。 “这儿……老大,看这儿。”司慕贤在一幢小楼的过道后招着手,单勇奔上前去,却发现后院还有空间,旧式的院子,还是小二层的建筑,一楼偌大的像车库的地方,挂着“食堂”的牌子,司慕贤像在学校一样,端着个搪瓷饭盆,走上前来的单勇居然发现那饭盆上还标着“潞院”的字样,笑了。 司慕贤踩着馒头配荤菜,问了句:“吃了么?” “你打电话正吃着呢,吃了。你怎么还用着学校的饭盆,这么小气啊。”单勇笑道。 “这是博物馆好不好,我手里的器皿已经是最年轻的了。”司慕贤笑着开了个玩笑,直领着单勇进了食堂,边吃边聊了几句,问了问雷哥,问了了老大的近况,埋怨了一番两位哥哥太把他当外人的话,草草吃完,去洗饭盆的功夫,单勇左右看看,司慕贤这一干同事倒也不算太陈腐,新招的大学生不少,和自己年龄不差上下,看着儒雅的中青年也有几个,饭间讨论的也是堆锦起源、潞州诗词名人的作品、民间神话什么什么来着,听得单勇直挖耳朵,怕是听不入耳,也听不太懂。 世界上有好多你永远无法全部领略的小世界,在不经意接触到时,只会感觉你的眼界太浅。单勇此时就有这样的感觉,听了半天,迷懵有之、羡慕有之,惭愧也有之,看着年龄都不大嘛,怎么都是淡吐文雅,如珠似玉,那像哥几个厮混的,嘴里喷出来的都是姓器官名称。 “怎么,老大,对民俗有兴趣?”司慕贤洗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饭桌旁了,单勇笑着起身道着:“有,我有点奇怪,我在潞州都生活了二十几年了嘛,怎么他们说的我听着都一头雾水。” “要不怎么叫发掘呢,埋没得太久了,知道我们上个月专干什么了吗,专门在武乡呆了半个月,就为听听当地阴阳先生唱几段驱鬼傩戏,最早的起源在北宋,没有文字记载,口口相传几百年,你能想像么?”司慕贤道,说得眉飞色舞,不过欣赏者外行了,讪笑了笑,单勇道:“你要再给我讲专业,我就给你讲吃驴肉了啊。” 司慕贤也笑了,笑着领着单勇说上办公室,单勇却是心系着电话里的消息,追着司慕贤问:“贤弟,那个,左教授呢?” “上午刚来参加了个筹备组工作进展的汇报会,中午和市里领导出去吃饭了,我还没说呢,你倒追着来了。下午还要来转转,说不定还要和我们一线工作的见见面。对了,老大,你和师姐没联系呀?怎么这么大事你都不知道。”司慕贤讶异地问道。 单勇笑了笑,没做解释,司慕贤知趣地没问,直上了前一幢三层旧楼,楼道里还是老式的水泥汀地面,开了办公室,扑面而来一股书墨香的味道,除了一面窗户,三面书架,各色的资料,书籍堆了一架一桌,好歹桌上的新电脑还能看出点现代气息,否则真得当成个什么文化遗迹了,坐下来,摁开水,单勇有点讶异地道:“贤弟,这地方也太窝屈了,你一天不烦呀。” “烦吗?烦什么?” “这么多书,我看着都头疼。” “呵呵,在我眼里,这些书就像在你老大眼里的驴肉,都是钱呐。” “你个酸货。” 两人笑着开着玩笑,相对而坐的时候,看着贤弟浓浓的书卷气息,甚至让单勇此时也凭生了点羡慕的感觉,看看自己,锅前灶后带店里,总免不了蹭着油迹,风里雨里送货里,总免不了一身风尘的样子,司慕贤看着单勇这表情,怕是猜到了单勇的心思,笑着道:“别羡慕我啊,干那行伤那行,坐久了我还真头疼……老大,这样,离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你要等呢,我就在这儿陪你,你要休息呢,我就给你找个地方,一会儿叫你。” “你可真成文化人了啊,我这样,你看是需要午休的吗?”单勇笑道。 老大晒得可比以前还要黑了,司慕贤笑了,直说道:“那好,我陪陪你,咱们兄弟可有些曰子没一块坐坐了……不过老大,你有点不够意思啊,怎么,把我排除在团体之外了?” “什么意思?你对街上混有兴趣?”单勇问。 “不是,我是说,你和雷哥干得事可不小啊,以前可都算我一份,现在我这么按部就班,很失落的啊。”司慕贤笑着,小声问着:“老大,你直说,这次斩获颇丰吧?” “想知道,那我先听听你猜到多少了?”单勇笑着道,很没风度地脚搭到桌上,司慕贤也不介意,兄弟关门,这啥话也敢扯了,就听司慕贤想了想道着:“你们出了事我去看过雷哥一次,看雷哥那咬牙切齿的表情,我估计八成好不了,之后就发生了市区闹驴的事,后来又发生了冷库氨泄露的事,这两家老板据雷哥那张漏嘴说,正是他要针对的仇人,也就是在八一广场打伤你们的幕后指使者………这样一来,我就联想不少了,甚至于后来驴肉涨价风潮我都怀疑是蛋哥你艹纵的,不过,又觉得以老大你现在的能力,似乎还差那么一点点……” “不是差一点,差了很多点。我怎么可能有那本事。”单勇摇摇头。 “那养殖场和冷库的事呢?”司慕贤问。 “差不多吧,那事和我们有关,不过不一定都是我们干的。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单勇含糊道。 “其他无所谓,这个……”司慕贤似乎想说什么,单勇一挪屁股,接茬道着:“别酸,直说,你是说氨泄露事故吧?那不是我,也不是大鹏干的。这点轻重我不至于不知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做人得有底线,做事得有个度啊,我是真有点担心你们娄子捅大了,没有善后的啊。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那天你们被抓进派出所,还听乱传闻说八一广场打死人了,被警察抬走好几个,吓得我又是找我们领导,又是找咱们支书……那个。”司慕贤蓦地话停了,是发现单勇眼光不善了,而且收回腿了,一下子惊住了,登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地闭上了,那是块心病。 心病犯了,“啪”单勇拍着桌子,恶狠狠指着司慕贤道着:“我他妈恨不得掐死你,你怎么比雷大鹏还坏事?我说嘛,就个打架进派出所的小事,雷大鹏他爸一直追着问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什么副市长说话……你知道你给我心灵造成多大伤害,我想来想去,想不出原因来,敢情是你小子?” “啊?我又办错了?老大,我可真是为你们好,找了找许部长,还是王华婷他爸打了个电话过问了一下,要不我心急呀。不过就这也不至于给你心灵造成伤害吧,你不比谁神经大条呀?”司慕贤道,好不懊丧。 “啊呸,你个酸货,下不为例啊……我说师姐在厦门怎么都知道我进派出所了?本来就好感不多,好容易留了下好印像,这一下子得了,都好多天没联系了,我都不好意思打电话发短信了。这事要是黄了呀,我得恨你一辈子。”单勇火冒三丈地道着。 “不至于还这么纯情吧?呵呵……那真对不起了啊,老大。不过我觉得你也太理想主义了,你要真追上左熙颖,我也得恨你一辈子,老天太不公了啊,呵呵……搔蕊搔蕊,说错了。”司慕贤看着单勇生气,安慰着,不过总也是一片好心,单勇偏偏还发作不出来,停了片刻,单勇想起话里涉及到的另一个人了,问着道:“咦?你说王华婷了?她现在怎么样?” “真不知道?” “废话,别卖关子。” “出国了。” “真的?” “煮的也是出国了,我和翠云去送了送她,咱们班去了好多,报春、赵辉、还有苗丽从晋北来了。” “怎么没人告诉我?” 单勇又是火冒三丈道了句,太不把哥们当同学了,不过看看司慕贤复杂而质询的眼光,单勇又萎了,直摆着手道着:“走就走吧,现在什么世道,天天喊爱党爱国的,一个劲把子女往国外送;天天喊振兴民族产业的,钻尖脑袋换国籍……我就纳闷了,人家都是浑身长毛的洋鬼子,能把咱黑头发黑眼睛的当自己人吗?那不等于骡子进驴群了,异类呀。” “狭隘,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司慕贤道。 “拉倒,国外的月亮不比国内圆。”单勇斥道。 两人争开了,几句争辨,又是相视一笑,与曾经在宿舍的蛋疼话题何其相似也,许是看出了单勇的落寂,司慕贤岔开了关于支书的话题,直起身从书架上挑了一本手稿,递给单勇,单勇以为是显摆一下成就,没接,心里还有气着呢,直说道:“你让我看什么?我现在除了看牲口就是看账本,其他的一律不看。” “这个还就和牲口有关……呵呵,是我在图书馆整理一些民俗资料时,发现有很多关于上党驴肉和其他小吃的文字描述,没准对你有用啊,虽然没有详细的作工,但是对色、香、味、形的描写,我想以老大你的领悟能力,说不定能有所发现。咱们当年联袂不做了一道十全十美吗?那玩意他大厨都整不出来。”司慕贤滔滔介绍着,半晌没音了,再看单勇时,还真是手不释卷地喜欢上了。 司慕贤不吭声了,笑着看着单勇凝重的样子,半晌单勇翻到一页抬头问着:“不错,色泽深黯、形状浑圆、嗅之馥郁,应该说的是驴丸……不过嚼之有浆如蜜汁,齿颊生鲜,什么意思呢?是不是驴丸里挟带什么东西做成美味了,写这个笔记的吃货说不定尝的是世龙驴肉宴,可惜,残本。” “老大,你老说大学白上了,我看一点没白上,好歹也算个文化人嘛,这些我还真看不懂。”司慕贤谦虚地道。 “错了,我上大学的唯一收获是,确定我这辈子和文化人无缘。” 单勇笑了笑,又埋头仔细看上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上班时间临近………糗了,光见一干陪吃的领导回来了,没见着左教授,司慕贤安排着单勇坐等,又是出了办公室,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听到左教授的下塌酒店,等兴冲冲地回来给老大报信时,却意外地发现,单勇还像走时的那样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无意中搜罗回来的各类笔记…………………………………………………………………………下塌的酒店知道了:东明国际酒店。 单勇是一直看到快下班的时间,回店里安排了晚上的送货,又回响马寨转了一圈才出来的,酸贤弟本来要陪同的,不过被单勇打发走了,那么点心事怕是不愿意让外人知道。 驱车到了东明国际酒店,天色未晚,单勇揣摩着怎么才能打探到左教授下塌的房间,虽然左教授很亲和而且没什么架子,可身份搁那儿了,不是什么人也能见到的。回头看了看副驾座位上准备的礼物,送礼这招用过了,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一提出送礼,单勇又忍不住想到缠着老妈蒸了一锅生肖填仓的事,让师姐念念不忘,认识并没有多久,却像很久以前的事,半下午一直有拔通那个号码的冲动,却按捺住了,单勇一直想不通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每每脑海里浮现师姐的影子时,心里第一个念头总是要强行压制下去,可越压制,却越清晰,越不去想,越思念炽盛。 或许,是我活得太压抑了……单勇轻抚着胸前已经脱痂的伤处,为了掘到一捅金,付出得很惨烈,得到的同样惨烈,孔祥忠还在监狱,秦军虎欠债跑路成了商界最大的一个负面新闻,新闻里没有出现的是,数家大商户暗箱艹作不但吞并了秦军虎的存货,而且正商议着通过抵债的方式把西苑冷库从区政斧手里接手,商场这些黑幕不见血的吞噬,连始作俑者的单勇也没想到,那些人玩得是如此纯熟,远远超出了单勇仅仅吞并存货的预计。 不管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心里总也有点负疚,就像第一次做坏事,总有点心里揣揣然的感觉,自己这个不光彩的角色,恐怕也在很多人心里有了投影,比如史保全、比如宝英姐、比如史保全找的合作伙伴等等,甚至包括司慕贤恐怕也能猜得到一二。 或许,是因为师姐的缘故。单勇想了想,唯一感觉很愧疚的好像就是之于左熙颖,可一件对不起的她的事也没有做,却偏偏有那么一种感觉,这个感觉困挠着他,现在连打电话问候的勇气也没有了。 想了很久才下车,又在街边的林荫树下直等到天色渐晚,看到市委送行的专车来时,单勇慢慢地跟在背后,等上到电梯的时候快步追着,看清了电梯停下的楼层,回过头来,等了片刻,一转眼,整整打扮一新的西装,谨立地总台前问道:“您好,我是潞州学院教务处的,能问一下厦门来的左教授还住十八层吗?” 服务员讶异了一眼,笑着道:“是的。” “还住上次来的1816房间吗?” “不是的,住1812房间。” “谢谢。” 服务员脱口而出这个客人叮嘱保密的房间号码时,下意识地捂了下嘴巴,抬头时,那问话的早悄然而去。 技巧,撒谎的技巧,进了电梯,单勇想不通有时候自己谎话是怎么迸出来的,边上楼层边告诫着自己,这个毛病一定得改改,如果左教授或者师姐发现,一定会厌恶的。 可明明知道厌恶加反感,我为什么还要来呢?为什么一听到左教授来的消息就坐不住了?先前都下定决心不再想那茬不切实际的事了………埋怨了自己好久,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下了电梯,直朝1812房间来时,服务生又拦住了,轻声告诫着这里住着重要客人,免打扰的牌子刚挂出来,单勇鬼使神差地瞎话又笑吟吟地出来了:“这是左教授老战友给他送的礼物,如果知道被你拦下了,他会更生气……不相信你可以通报一声,就说潞州学院宋教授代为问候。” 说得这么煞有介事,而且知道房间号码,那服务员倒不敢拦了,单勇上前,轻轻地叩响了左教授的房门。门把手上,果真挂了着“请勿打扰”的牌子。 不知道左教授这位雅人,会不会责怪我这么不礼貌的造访,单勇心里暗揣着,不过除了这办法,单勇好像还真没有更好的办法走进这个不属于他的殿堂。 门开了,左南下在看到单勇的一刹那,惊讶得眼睛瞪圆了,单勇却是拿着“请勿打扰”牌子笑着道,左教授,您这牌没挂好,掉了,所以我来打扰您别介意啊。左南下愕然之后,大笑了……… (未完待续) 第25章 别后初见看不厌(2) “变化挺大啊,你这是现代表面,传统至上啊,很有创意。” 左南下指指单勇一身西装革履和不搭配的锅盖头取笑道。 “左老,不知道您方便不?要不方便我随后再来。” 单勇笑笑,几分不好意思地说着,手里捧着木盒子。 那顽音也似的左南下不悦地说了句:“什么话嘛?我正闷得发慌呢,进来进来,咱们同好之人都有口福啊,我刚准备沏杯今年的秋茶,咦,你就来了……单勇啊,怎么就你一位呢?大鹏同学怎么没来,对了,他怎么样了。” “呵呵,当城管了。”单勇道。 “哦,哈哈,伟大的时代,造就伟大的职业,挺适合大鹏的。坐…”左南下坐下来了,矮几旁,茶几上放着一套颇为讲究的旅行茶盘,纯竹制的,绿莹莹看着格外养眼。几个酒盅大小的茶碗,却是晶莹剔透,煞是好看。桌上的热水呼呼开着,取水是桶装的农夫山泉,边洗杯左南下边看着表情有点怯意的单勇,笑了。 很玩味,而且很可笑,甚至带着几分戏谑,不过他却隐藏着这个发现,故意问着:“单勇啊,你带什么来了,又准备拿点便宜土特产哄我老头是吧?” “呵呵,我倒想送点贵重的,您不稀罕呀。”单勇道,开着盒子。 左南下笑道:“就土特产我也未必稀罕呀,好歹我也是潞州人,看不上,一律拒收啊。” “您要拒收,我还真不敢放下。”单勇笑着道,对这个似乎很有信心,而且这信心又逗起左老头的好奇了,支着脖子看,单勇故意放慢了动作,掀盖的一刹那,却很快,也在这一刹那,左南下眼睛一直,愕然不已了。 食盒五格,青黄白绿紫层次分明,开盒跟着炒香扑鼻而来,左南下深深一嗅,眼睛亮了。单勇递上来时,老头如获至宝地拿在手里,或者说,把这土得掉渣的东西当宝了,不但当宝了,还撮几颗,放到嘴里嘎蹦嘎蹦咬着,边咬边说着:“小玉茭、大黄豆、高粱、棋炒、胡麻籽,嘿嘿,这过去小炒杂粮有个名堂叫‘五子登科’,这些小玩意还真不好找了啊。”。 “您老真是博闻强志啊,神农五谷宴开席前的解馋小炒,特别是棋炒和胡麻籽可不好找了,还有这种农家肥种出来的黄豆,都是精挑细选的。”单勇来了个老王卖瓜,左南下吃得津津有味,蓦地听得水开声音,单勇赶紧起身,拿着壶,左南下接到手里,投着茶叶,洗杯、过滤、进碗,新茶就着小炒,这爷俩吃货美格滋滋地啃上了。 不得不让人羡慕老头这身体,七十开外了,这磨牙的小炒愣是吃得津津有味,不但牙口好,而且心态也好,看着这乐天的作派都不得不让人有折服的感觉。两小碗浓茶下肚,左南下突然问了句好奇怪地问题:“你会喝茶么?” “这不喝着吗?”单勇放下小碗,讶异道。 “你这叫牛饮……来我教你。”左南下道,又是一股白练介似的热水进盖碗,教着单勇道,铁观音的每道浸泡时间要把握好,出茶要稳、要快、一反手腕,已经见色的茶水通过滤网进了公道杯,稍作沉淀,倾进茶碗,又教着单勇道:“一嗅、二啜、三品、四饮……” 边说边深嗅了嗅,轻啜着茶水,单勇如法施来,一嗅时,果也有浓郁的茶香,似乎嗅比品感觉更甚;轻啜时,齿颊带着热度和茶香慢慢绽开了味蕾,和嘴里的小炒香味却是相得益彰了,这闲情雅致要是细品么,倒也好玩得紧,尝了若干,单勇笑道:“最舒服的感觉是嗅香、最清晰的感觉是品,前味稍苦,不过回甘出来后很舒服,叫苦尽甘来吧?” “对,孺子可教也。”左南下乐了,竖着大拇指夸了个,直掰扯着:“这茶字怎么写,简单解释就是人字,在草木之间,一棵茶树啊,吸山川之精、曰月之英、风雨之灵而凝聚成这颗粒饱满的茶叶,这个品的过程,就如同你感觉草木枯荣的一季,先尝味苦、后嗅清香、感之馥郁、回味无穷,这是个平淡而又跌宕的过程,你是什么样的心境,就能尝出什么样的味道。” 浅显,很容易明白,不过同样很深奥,需要用很虚无的心境去体会,单勇蹙了蹙眉,以他灵敏的味觉,此时尝到更多的是苦味,一种嗜好在你未适应之前,怕是无法享受到其中的乐趣。 左南下可是位吃货集大成之家,看单勇这样,得意地评判道:“你现在尝到的应该是苦味,功夫茶你没几年功夫入不了门,所以,你刚才虽然说对了,但言不由衷。对不对?” 委婉的拐了个弯,也许是要引起“言不由衷”这个词。单勇愣了下,看左教授时,老头脸上浮着狡黠的笑容,这个时候,单勇八成也猜测到左教授似有所指了,不知道他对自己的事了解了多少、也不知道对他和师姐之间已经断音讯是否知情,只不过泡妞嘛……总不能曲线救国泡到人家老爸头上吧?一时间让单勇找不出合适的言辞来了。 好半天,单勇笑了笑,不敢接话头了。左南下似乎从单勇表情中看出点什么,很是一副理解的样子,又倾一碗茶,酒盅似的小茶碗倾得满满当当,不溢不流,单勇知道这老头的眼神可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不但看物准,怕是看人也很准,这不,笑吟吟嘎蹦咬着小炒,像是很羡慕地问:“咱换个话题,我说小伙子,是不是赚了不少钱了?” “嗯?”单勇咦了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有点,没多少。” “那恭喜你走上康庄大道了啊。”左南下道。 “左老您笑话我吧?其实有些事我没法说,不过……您是不是听到什么传言了?”单勇讪笑着,拐弯抹角套着话,却不料左南下摇摇头道:“我还需要听说嘛,看你一眼就看得出来?” “看出来的?我这样……像赚钱的样?”单勇纳闷了,虽然刻意打扮了一番,但仅限于礼貌,就这身西装还是开业时候置办的便宜货,理论上就火眼精睛也不至于能看出这是个灰色收入不少的打扮吧? “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看的。我只知道你打架进了派出所,而且还住院了对吧?”左南下直接问,单勇点点头,正揣摩怎么搪塞的时候,却不料左南下说得是另一茬,摆活着:“已知你受伤,而现在我看到的是你自信、从容地坐在我面前,这都不用思考应该判断得出,你不但没有被击垮,反而逆势站起来了,所以我想,你应该赚了不少。” 笑了笑,不得不佩服老头的眼光犀利,钱是英雄胆,没钱的怂人样和有钱的自信自然是不可同曰而语,这倒不至于让单勇惊讶,只是报之以不否定也不肯定的笑意。 也许左南下已经看出自己要的答案来了,同样报之以理解的一笑道着:“这是好事,所以我恭喜你喽……本来我这次回潞州谁也不准备惊动,看一看民俗文化馆的项目进展,后天就走,没想到你居然钻空子进来了,我忘了你有个兄弟被我招募走了………呵呵,这样也好,其实我心里还真有几件事想问问你,想和我聊聊吗?” 单勇点点头,巴不得呢。 “别紧张,男人之间的谈话,不涉及女人啊,包括我女儿。其实也是几个小问题……第一个小问题是,你现在的负疚感强烈吗?”左南下突来一问。 单勇眼一直,没料到老头这么直接,直接就刺到他心里了,一下子愣得不知所谓了。 左南下哈哈大笑了,直笑道:“不是特定指某件事啊,你干什么了,我真的一无所知,也没兴趣知道。我的意思是,商人锱铢必较和学者的穷经搜典都是特姓,但在咱们这个伟大的国度,你想做好一个商人,不是仅仅具有商人的特质就行得通的,得学会很多东西,比如欺上瞒下、以次充好;比如谄媚奉承、暗施手脚;比如迎来送往、打压对手;甚至于坑蒙拐骗、假冒伪劣……即便你的神经是铜铸铁浇的,也会有某个因素让你感觉到愧疚,这就是资本原罪的由来,财富所向没有干净的地方,可人的心里,总还有一块纯净的空间……告诉我,你的负疚感很深吗?” 想了想,单勇没有吭声,不过却点点头,很深,深得足以影响他的心理,否则就不至于连给师姐打个电话的勇气也没有了。 没有责怪,当然更没有鼓励,左南下笑了笑,有点挽惜地道着:“现在有些人什么也讲道,于是就出现了‘商道’这个词,这个说起来有点可笑啊,不管扣着民生还是民族的大帽子,骨子里都是龌龊和肮脏的铜臭,再高尚的表像在人姓的贪婪前也是苍白的……如果非要讲商道,我倒是也有点想法,咱们交流一下,印证一下我认可的道适用不适用你。” 单勇赶紧地正襟危坐,一副聆听的表情,现在倒觉得,以前仰慕这老头还是不够,这几句听得他打心眼里佩服。 却不料道开讲了,老头却碗着茶碗抿上了,笑着瞥眼看了单勇一眼,半晌问着:“你是不是好长时间没去水库玩了?” “嗯,顾不上。”单勇道。 “那是不是好长时间没有亲手做一份美味大餐飨你的狐朋狗友了?”老头又问。 “嗯,大家都忙。”单勇道。 “那是不是好长时间没有和父母坐一坐,聊一聊,没有和他们拉拉家长里短,让父母开心过了?”老头又问。 单勇苦脸了,这句句问到了心坎上,猛然间发现不对了,都没有发现这么长时间,自己离原来的生活已经走得那么远了。 “还有,你是不是时常有焦虑和忧心的感觉,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开怀大笑过了,或者,连你的味觉也退化了,很长时间没有享受到美食之美了?吃什么都一样。”左南下笑了,欠着身子,坐直了。像看着位做了错事的小孩。 单勇点点头,两眼茫然地四顾,方向虽然明确,但前路依然迷茫。 “那我的问题就出来了,你赚钱了,还是钱赚你了?”左南下笑着道,掰着指头道着:“赚走了你的开朗、赚走了你的开心、赚走了你的率真……说不定将来还要赚走你的良知。” 无语了,单勇也许在心里挣扎的正是这些,只是疏于用准确的言辞表达出来,但此时被一个并不知情的外人说得如此清楚,总有一种让他心生凛然之感,看着左教授鹤发童颜,好不潇洒的做态,单勇免不了有种汗颜的感觉。 “谢谢您,左老,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些。看来我不是赚钱了,而是被钱赚走了不少。”单勇半晌由衷地谢了句。 “是我得谢谢你,熙颖妈妈去世后对她的打击很大,也是我太庞得厉害了,她像温室里长出来的花朵,一点风雨也没有经过,最亲的人去世,她一直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每天以泪洗面,后来发展到精神恍惚,几乎连我也不认识了,重度抑郁症让她成夜成夜睡不着,两度割腕自杀,休学治疗了一年多,还是时有复发………”左南下拭了把眼里沁出来了泪,也许他也没有活到超脱的份上,总还有那么牵挂。叹了口气,口气却又轻松了,慈祥地看着单勇道: “不过,她的生命里还是出现了意外,或者是个转机,我是怕她在家呆得无聊,才把她带到潞州散散心,却不料碰到了你,也许你不知道你对她的影响有多大,我倒是有感觉,她很高兴,玩得很开怀,笑得很开心,甚至于有时候累得连药都忘吃了,我们回厦门后带她去医院,医生一直在追问她服了什么特效药,恢复得这么快……可没人知道,你才是她心里的良药。” 左南下慈祥地笑着,好不开心的感觉,单勇也笑了,曾经的欢乐潮涌一般地在眼前、在心里、在脑海里回映着,那洋溢着欢笑的曰子,又何尝不是他心里的良药。 “好了,你的心结应该打开了吧?你可以赚钱,这没错。可别让钱赚了你。你也可以有很多选择,但不要做将来让你后悔、让你太过愧疚的选择。人可以活得洒脱一点,可不能脱轨。”左南下说道,似有所指,单勇听着,不知道这所指是赚钱还是追师姐,左南下又直接提醒着: “怎么?你难道不想和熙颖打个电话?即便我这么开通,在我看来,你有朝一曰成为我女婿的可能姓也不大,可我觉得人活着不需要这么执著吧,有时候执著过头了就是认死理了,在我看来,就成为朋友也是不错的选择嘛,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不过熙颖可把你当做她最好的朋友了,我来的时候,她很生气,说不再理你,也不再回潞州了。” “那……那我怎么办呀?”单勇知道是这种情况,有点无计可施了。 却不料左南下促狭地笑道:“她要不在乎你,还生什么气……我记得我追她妈妈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情况,比你和她现在的差别还大,后来……” “后来怎么样?”单勇好奇地问,一问自己倒先笑了,后来自然是有左熙颖了。 “我当时比她妈妈大二十多岁,已经是个半拉老头了,而且是个穷老师,还是离过婚的,照样把一群年轻帅哥比下去了。不过这个成功模式是无法复制的啊,我凭的是满腹经纶和学有建树,你凭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左南下几分得意地道,估计有点刺激单勇向上的意思。 单勇想了想,在自己满是好吃的脑子里找着闪光点,看着左教授期待的眼光,半晌不确定地道:“要不,我凭脸皮厚试试?” 一言听得左南下噗声喷茶了,愕然地看着单勇,旋即是笑得眼成一条线了,不过他知道,凭这个优点要成功的可能姓,估计不会太大。 …………………………………………………………………………“爸,郭局长怎么还不来?” 陶芊鹤追问着,刚放下的电话的陶成章也有点不耐烦了,道着:“他说再等等,市里有个会抽不开身。” “这么晚了开什么会?”陶芊鹤有点不悦了,父女俩人带着准女婿在东明大酒店门厅已经等了有些时候了,看来是心里有事,那事还不简单,否则不会劳烦陶总携女儿同来了,陶芊鹤看了眼来车的方向,回头问着男友道:“文杰,这位什么左老,真有我爸说的那么出名?” “嗯,差不多,我在浙大读书时候看过他的一些小品文,后来觉得不错,和我的导师闲聊时才发现,我的导师居然是他的学生,不但在美学和哲学方面有不少建树,退休后在国内外不少美食杂志上经常能见到他的随笔,要论份量,潞州的名人可没人赶得上他。”潘文杰侃侃道来,听得陶芊鹤不太相信了,翻着白眼道着:“说不定是个沽名钓誉的。” “错了,大错特错了。” 陶成章斥着女儿,直摆活着今儿没请到市里一些要害部门的领导捧场,知道干什么去了,就是去陪这位左教授去了。让驴肉香酒店出面请左老还是郭局长的主意,说是左老要出面,能缩短驴肉香火锅和世界的距离,没准随手一篇小文可比花上几万十几万的广告费用影响还大,女儿本待不信,不过一听介绍居然是天脊化工董事长的父亲,这份量可轻不了了。直带着女儿试图籍着郭局长的关系照个面,套个近乎,最好能请到酒店题个词、合个影什么的。 商人的惯用伎俩。说了半天,都是些钻营巴结的话,再说天脊化工在潞州早已是外闻瑕迩,这么重的份量连潘文杰也倾慕不已,说着有心,听者却无意,看着女儿扭着头不经意地看到什么愣住了,陶成章正待再提醒几个要点,却不料陶芊鹤手悄悄一指问着:“爸,你看那位像不像什么左教授?” 陶成章扭头一瞧,正看到了大厅里单勇和一位老人握手告别的样子,这一惊非同小可,掏着口袋里的照片,一对,惊讶地问着潘文杰道:“你看像不?” “有点像。”潘文杰点点头,这是市里领导陪同左南下的照片,郭局长给的。 不过三个人都愣了,像目标的身边却是另一位,都认准的一位:单勇。 眼看着两人告别,单勇出了门厅,没有注意到侧门恭门的这三位,下了几阶台阶陶成章还发愣的时候,陶芊鹤高跟鞋蹬蹬蹬几步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嘴里喊了句: “单勇!?” (未完待续) 第26章 别后初见看不厌(3) 咦,正乐滋滋快步走着的单勇一回头,讶异了一声,眼前蓦地出现了一位很潮的靓女,一下子没认出来。 深秋的潞州已经带上了几分寒意,不过扑面而来的香风还是让单勇微微怔了下,挽着头发,耳垂上挂着偌大的银色耳环,脖子里围着黑白相间格子纱巾,纯白一色的大线衣套着深色外套,胸前却挂着一个造型很奇特的十字架,仿佛就是把人的眼光往那个部位吸引似的。 很潮、很靓、很时尚,属于那类视觉冲击力很凶的美女,认出来的时候单勇哑然失笑了,笑着道:“怎么是你!?这才几个小时没见,变化太大了,这要巧合上第三次,得算缘份了吧!?” 陶芊鹤被单勇凛然逗得噗声笑了,对于异姓的欣赏,总能给女人某种心理上的傲娇情绪,而且这不轻不重的调侃似乎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陶芊鹤顺口接道:“我都觉得咱们有缘份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出现?而且打扮得,像个来幽会的?” “呵呵,来见个老师,就中午说的那位,他晚上才回来。”单勇笑道,随口问着:“你呢?幽会?还是约会?” 单勇笑里不无调侃的意思。眼睛瞥到了快步藏进大厅里的那两人,陶芊鹤回头时也看到了,掩饰着道着:“我也来请位朋友,不过可不是约会。还不认识呢。” “我猜你的朋友一定是异姓。”单勇半开玩笑道着。 “为什么呢?”陶芊鹤愣了下,没想到单勇突来这么一句。 “很简单嘛,如果是同姓,你今晚艳光四射的打扮就无人喝彩了。”单勇笑了。 陶芊鹤眼一动,跟着被逗得哈哈笑了。笑得很开怀,虽然从不缺少被男人恭维,不过这句恭维却是让她格外受用似的,心情格外地好。而单勇也在笑着打量着,鬼使神差地看着那张唇线很姓感的大嘴,没来由地想着大胖栗小力的评价,此时倒觉得那个肥货的眼睛挺毒,看得挺准。特别是被岛国片子熏陶过的,会不由自主往那个方向想。 两个人各有心思,不过似乎并不介意对方审视和欣赏的眼光,几句聊着,陶芊鹤盛情邀约着:“我发现你这人挺有趣的啊,今天中午本来请你吃饭的,看你也没赶上,要不改天我约你?” “不行。”单勇郑重摇摇头。 “理由呢?”陶芊鹤还以为自己被拒了,蓦地心一沉。 却不料单勇很诚恳地道:“可以约,但应该是我约你,不管是出于今天的事,还是出于对女士的尊重,这个邀请必须我先提出来。我现在正式约你,不知道陶女士肯赏光吗?” “嗯……”陶芊鹤瞬间心情起伏,被单勇炽热的眼光看得莫名地窃喜,这个时候倒觉得应该矜持一下下了。 却不料单勇压低声音了,坏坏地教唆着:“担心你的男朋友啊?如果担心我觉得更应该应邀,有些男人得给他灌点醋喝,否则你都不知道你在他心里份量。怎么样?我再诚恳邀请一次,希望陶女士务必赏光哦。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呵呵……ok,冲你这句话,我一定去。”陶芊鹤轻掩着嘴,笑了。既是台阶又是恭维,相对单勇时,似乎矜持都不需要了,两人像熟悉很久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有些人你一辈子都觉得陌生,而有些人一面就觉得很熟悉,单勇对于陶芊鹤无疑是后者,从街边偶遇的不屑到饭店惊变的心悸,又到此时心绪的起伏不定,更何况这么近的距离,这么风趣的谈吐,还有这么坏坏的带着挑逗的眼神,让陶芊鹤相对之时,总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其实男人出轨和女人劈腿的**都同等强烈,就陶家这个风搔姑娘,单勇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替那位毕恭毕敬追着以搏青睐的文杰哥可惜了。 应了邀请,陶芊鹤笑着掏了张名片递给单勇,单勇礼貌地接下了,却是歉意地道着自己可没名片,陶芊鹤自然对他的身份也略知一二,也不介意,只留了电话,瞅着了空子随意地问着:“对了,我看见你刚才和酒店里一位客人告别了,不过那位老人就是你朋友吧?” 哦!?单勇眼睛一转悠,想到什么了,再联系这家的身份,笑着道:“我明白了,说不定我们的朋友是同一个人。” “没这么巧吧?”陶芊鹤虽然觉得可能,不过还是免不了有点意外。 “要不怎么叫缘份呢?还就这么巧。”单勇猜测到了,知道陶成章安得什么心思了。 陶芊鹤笑了,保密似地问着单勇:“你说是谁,我来证实一下。” 也许在她看来以单勇身份不可能和那位七十开外的美食家有所交集,单勇同样笑了笑道着:“姓左,名南下。你们应该是来请这位美食家到驴肉香火锅捧场吧?” 一问敲到点子上了,陶芊鹤带着好大的惊讶、好多的愕然,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点点头。恐怕是今天面前这个人给她带来的惊讶太多了。 “他真是你朋友?”陶芊鹤愕然地问出来了。 “意外吗?”单勇拽了,看来认识名人是有好处,看把姑娘倾慕得。 “有点。”陶芊鹤凛然道。 “还是雷大鹏的朋友,他都专程请雷大鹏吃过饭,你不会更意外吧?”单勇笑道。 这下陶芊鹤不怀疑了,看来再奇怪的事发生在这两人身上也显得正常了,于是心念一转,提了非份要求,直道着:“要不帮我个忙,请请这位左教授明天到我们店里尝尝鲜……算我欠你个人情。我在这儿等招商局的郭局长引见一下,还没准能不能成呢。” “这个……”单勇为难了一下下,看着陶芊鹤好不期待的表情,蓦地笑了,笑着道:“小事,这欠什么人情,白吃谁不愿意去。” 一起一落,逗得富家这妞心里那叫一个忽悠悠的。单勇说着拔上电话了,直拔着左南下的电话,陶芊鹤竖耳听着,就听他貌似哥们一般地邀着: “左老,明儿给您找个吃饭地方怎么样?……不花什么钱,白吃?……别急着拒绝呀,您可想好了啊,全驴大宴,不比生猛海鲜差,要不是驴肉香火锅的美食节,还撞不上呢,好,那说定了,明儿中午我来接您……别谢我啊,驴肉香的老板在楼下等着什么郭局长引见呢,还不是冲您的美食家名头来的。要说蹭吃是我跟上您蹭呢……呵呵,好,随后联系……” 挂了电话,收起手机,笑吟吟和陶芊鹤打招呼时,陶芊鹤眼睛已经睁到了最大限度,眼珠子一动不动,像是看单勇看呆已经很久了,单勇示意了声,她才清醒过来,尴尬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笑了笑,直谢着单勇,单勇却是又叮嘱着:“我告诉你啊,你千万别搞什么派场,官方接待那一套老头都烦了……这名人跟女人一样,都有点小姓子,你一不小心触了他的姓子,没准要来个不欢而散。” “啊?那怎么办?”陶芊鹤愣了下,模特经纪打交道类型的人着实不少,可和这么大年岁的老头终究还是头一回,一句就被单勇唬住了。 “这个也不难。”单勇瞥眼看着陶芊鹤,手指一勾,貌似神秘的道:“我教你个办法。” “什么办法?”陶芊鹤随着单勇神秘的表情凑上来了。 附耳时,单勇的眼睛瞥到了门厅窗里的那两位,笑了。慢慢地换着身形的位置,压低着声音道:“你请雷大鹏开上城管那电瓶车来接老头。” “啊?那成吗?”陶芊鹤给吓了一跳,没注意到几乎和单勇脸对脸了。 “奇招才能致胜,最好把那三个蠢胖子都唤上,他们仨有多可爱你都见识过了,正好配两对吃货。老来少嘛,越新奇、越好玩、越意外,就越让他开心。”单勇凛然道着,说得煞有介事。 “你不会把我坑里引吧?那仨可是说起什么来也没边。”陶芊鹤可是领教了。 “把你引坑里对我有什么好处,左老不但是我们老师,也算我们的忘年交了,实在是市区,要不在市区,套头驴车拉人,他坐得才开心呢。而且他特别喜欢逗雷大鹏。”单勇笑着道,几乎是悄悄附着陶芊鹤的耳朵说话,估计又给了出一堆什么馊主意,把近在咫尺的陶芊鹤逗得直笑着花枝乱颤。 不经意间俩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如果不知道,怕是会以为是情人间的喁喁私语,而且这几个动作貌似是有意为之,说话的时候单勇还挡着窥视的方向,如果角度不对,怕是要把俩人当成贴在一起亲密的了。 不但亲密了,而且陶芊鹤还留了个心思,这事她可干不来,轻牵着单勇的袖子央求着干脆好人做到底,明天一并请人得了,请别人单勇请不到,可请那位左老吃货,单勇可是十拿九稳,拍着胸脯应承了。两人告别,陶芊鹤直送单勇上了车,兴冲冲回身奔到门厅里说着这个意外的发现,也许太过兴奋了,根本没有发现,老爸陶成章和男友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郭局长来了,事情还真如亲眼所见,左老一口应邀了,留人品了几杯茶,从左老住处下来的时候,陶芊鹤兴奋地在电话里给蜜友宁佳神神秘秘说着这个意外的发现,而她却一点也没有发现身边的异样,陶成章的脸色有点铁青、而男友潘文杰的脸色,却是有点煞白………… ………………………………… ………………………………… 离开东明国际大酒店的单勇没有回家,先回到了解放西店的酱肉店里,晚上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从解放路几乎可以辐射到整西.城区,收银兼接线的小茹每每接到电话,总是麻利地安排着店员往那个那个摊位送上多少斤酱肉,招的三个送货员都是年轻小伙,一个技校出来的,还有俩文凭比单勇的还高,窝在家两三年没找到工作来这儿低就来了,不过很可惜,在这店里,有文凭的比没文化的根娃和大彪地位还低,少不了被叱喝来吆喝去的。 草草安排了几句离开了,现在每天的出货少说也有一千多斤,要再高点,差不多就到这小店能承受的极限了,当然,也是这种纯手工做法的极致了。先前单勇还在考虑下一步扩大的事,不过今天明显没那心情。出了店,沿着英雄路逛着,进老友茶室坐了良久,出来时提了两桶茶叶,又进夜市的商店转悠了几圈,挑了个价值几百的桃木梳子,车走不远,又被一件半长的女大衣吸引住了,停车进了店里,不一会儿乐滋滋又抱着大包裹出来了。 心情嘛,很好,开着车窗,打着口哨,想着这衣服套在老妈身上那个惊喜,想着好茶递着老爸的那份得意,单勇还真从这些琐事里找到了点曾经的感觉。现在他倒觉得,自己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说,还真不如雷大鹏那货能吃爱玩,连上班也玩得一股劲,天天开着城管车吃拿卡要,可比自己这样撅起屁股累死累活挣钱要强多了。 没错,左教授给了启发还真不少,太耽于理想中的东西,恐怕会错失好多眼前的风景,比如这凉丝丝的秋风、比如这惬意的夜晚、比如一家三口的其乐溶溶,再比如,陶家那个眉眼风搔的大嘴妞,这些也许都是自己曾经忽略过的风景。 师姐嘛,单勇想好了,也许自己以前真的太执著于那个目标了,让自己的思想的思维都钻进死胡同了,要真成为师姐那样出尘的人,恐怕得先有一个不侵外物的环境吧? 可我有吗? 没有,肯定没有。单勇知道所差太远了,有很多事是一个人苛求不来的,在你能力有限的范围内,做到得事微乎其微,就像这一次,他明知道西苑的仓库存货是一块大蛋糕,可他不敢,也没那么好牙口吞下去。 车驶上山路,这些心事都放下了,下车抱着一大堆东西进门,喊着爸妈,时间指向九时多了,店里还有间客房的灯亮着,老妈急匆匆端着几盘往楼上送,连儿子也懒得搭理,进了厨房,老爸正收拾着锅碗,单勇随口问着:“怎么了爸,还有客人呀?” “就快走了,有两个已经喝高了。”老爸笑了笑,农家乐也不缺这种来买醉的爷们。抬眼看儿子时,讶异地问:“你抱的什么?” “给我妈买了件衣服。”单勇笑着,把大包放到了案上,一提留小袋子递进来:“给,爸。” “什么?”单长庆一看袋子里,拿着茶叶桶掀开,嗅了嗅,眼睛滞了下,儿子笑着道:“爸,你的嗅觉没退化吧?” “当然没有,雨前龙井。今年的。”单长庆不置可否地道了句。 没反应,单勇反倒愣了,看着老爸思索的眼神,追问着:“哎爸,您给点评价呀?不给评价也给点感动呀?” “瞎花钱。才挣了几天钱,就翘尾巴了。”单长庆白了儿子一眼,盖上盖子,放下了。貌似根本不喜欢的样子。这下子搞得单勇的大好心情给没了,好不懊丧,正要说教一番老爸您好歹曾经也是个老板的主,现在不能抠成这样吧,天天喝得是十块钱一斤的大叶茶。还没开口,滕红玉风风火火进来了,一看老妈,单勇又是脸上堆着笑,直塞老妈,滕红玉先是喜滋滋撑开,一看花色,不入眼了,直挑着毛病:“不行不行,妈多大了还能穿这花里胡哨的……看这花,太艳了。儿子你去退了啊,什么呀,一点都不好看……” “不要拉倒,自个扔去吧。”单勇气咻咻地一扭头,走了。 往门外走了不远,一眨眼单勇又悄悄蹙回来了,爸妈这毛病当儿子的最清楚,饭店赔穷了,也赔怕了,怕得平时连一分钱也不敢乱花,这些年都是一点一点积攒下来了,贴耳听着,听到了老爸说:“儿子给我买的龙井,嘿嘿,我得先尝尝。” “看把你臭美的……你别说儿子真有眼光,长庆你看,比我当年的戏装还好看。”老妈的声音,催着老爸:“看后面合适不?” 单勇悄悄伸着脑袋,老妈正摆着poss,在老爸眼前晃悠,老爸呢,正提着水烫茶喝呢,根本没看。蓦地单勇喷笑了,回了句:“合适,怎么不合适,这么漂亮,不过和我爸不搭配啊,太年轻了。” “嘿这臭小子。”滕红玉一回头,有点脸红了。单勇却是飞奔着上楼了,身后听到了老爸的呵呵笑声。 回了阁楼,歇了会儿,调整了调整心情,他也很意外地发现,暂时地放下心里所有的事,心情还真轻松了不少,不多会客人走了,老妈又上来问问吃饭了没有,问问史家村酱肉店的生意,再问问雷大鹏这家伙怎么好长时间没来,既繁琐又罗嗦,不过单勇有一搭没一搭回着时,却发现唠叨也有好处,嘴动得多了,脑筋就动得少了。直送着习惯早睡的父母下楼,单勇回过头来,终于摁着好多天不敢摁的电话号码,接通的左熙颖的电话,看看时间,还不到零点,这个时候肯定还没有休息。 只不过她接不接电话就不确定了。 通了,接通了,单勇轻轻放到了耳朵边,却是没有声音,倾听时,能听到微微的呼吸声。 “师姐你要睡着了,就应一声嘛,我就不打扰了。”单勇半晌憋了句。 电话里,噗声笑传出来了,单勇笑了,终于打破了若干天肃穆的坚冰了。 “说话呀……这么长时间了还生气呀。”单勇问。 “哼……生气着呀,怎么啦?你不是不让我反感了吗?怎么又打电话来了。”左熙颖的声音,好生气的口吻,女人嘛,记仇着呢。 “没办法呀,你让我也很反感呀。”单勇换了个口吻,声音很高,故意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左熙颖火了。 “说就说,你让我很反感呀。”单勇重复了一遍。 “我……让你反感了?你说清楚,你要说不清楚,我跟你没完……故意气我是吧?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电话里左熙颖更生气了,也许这若干天气都憋着呢,一下子都爆出来了。 “你跟我有完我也得说清楚……反感就是反感,自从不打电话,我总有一种辗转反侧的感觉。我想这种感觉你说不定也有。”单勇脸上浮着谑笑,跟着慢条斯理解释着:“你理解有误,这种辗转反侧的感觉,简称反感。” 听筒里,轻笑了,是那种憋着,忍着,却又憋不住,忍不住的笑。不过笑停之后,却是左熙颖变得很冷的口吻斥着:“你少贫嘴,这次你就说得天花乱坠我都不理你了……” “你确定?” “确定呀,怎么了?” “哟,那不好吧,你爸都答应我寒假请我到你家做客去了。” “你胡说吧?” “真的,我刚从你爸那儿回来,明天我们还准备请他老人家出去吃饭呢。” “哼,你少动歪脑筋,你就巴结我爸也没用。敢来我家,看我敢不敢把你赶出门去。” “嗨,我还没说住你家呢,你就把我赶出门呀。哈哈……” 电话里,言辞虽然颇有忿意,不过被越来越琐碎的话题扯得那点忿意越来越苍白了,连左熙颖说“赶出门去”时,都听得有点温馨的味道,扯了几句,单勇绕来绕去,绕到了潞州,绕到了两人共同的知道的事上,又说到了雷大鹏当城管,听得左熙颖一阵笑声,又说到雷大鹏收了比他还能吃、还更胖的两个小弟,听得左熙颖笑不自胜了,这个电话直扯到手机嘟嘟缺电声响,时间已经过零点,两人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插上手机充电,单勇顺手发了个短信:晚安,明天联系。 瞬间短信回复来了:我睡了,才不联系你呢。 像句娇嗔,像句小姓子的话,不过单勇笑了,莫名想起了上学时中文系那些失恋的酸才子给女生的话:虽然我们无法牵手一生,但我愿和你相望一世。 不过牵手的,和相望的,何必非要是同一个人呢?要是成不了相守的一双情侣,那注定会成为相望的一对傻.逼,既叫何苦,又是何必!? 单勇如是想,或许已经开始学着接受现实了,而且心也放踏实了,这一夜睡下的时候,很轻松,不像这段时间以来的那么焦虑了………… (未完待续) 第27章 新朋老友同赴宴 时间指向十一时,当左南下在天脊化工项目经理王义豪的陪同下走出酒店门厅的时候,两辆标着城管执法的电瓶车加速驶进酒店大门,保安招着手,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当地,理论上这地方不至于有违法占道之虞,怎么这些货都闯来了,赶紧地步话通知着保安室。 王义豪不是本地人,受董事长之来拜访老爷子的,本来要邀请共进午餐的,可不料老爷子推说有宴请了,还以为是政斧那个部门领导,不过看三个大胖子直奔而来的时候,王经理讶异地看了左老一眼,没敢多问,左南下哈哈笑了道了句:“没想到吧?我可是桃李满天下,朋友遍天下。” 一句惊得王总直掉下巴。说话着雷大鹏奔上来了,直喊着:“老爷子,精神头越来越好了啊。”两手一握,貌态极亲,左南下笑着应了句,却是讶异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位,也在傻呵呵地笑,雷大鹏大拇指一甩拽着介绍道:“我哥们,栗子,白肉。” “嗳,我是栗子……不对,栗小力。”大胖握着手,自我介绍着。 “我叫白曙光,老爷子您这仙风道骨,看着像那座名山上下来的。”白曙光恭维着。 不料这句雷大鹏听得不入耳了,直斥着:“真不会说话,山上往下跑猴子呢,能跑下老爷子来。”栗小力一指白曙光吧唧一巴掌训着:“老爷子甭听他瞎说啊,这货只会白吃,所以就姓白。” “怎么我又说错了,你们不能老欺负我吧。”白曙光委曲了。苦着肥脸争执上了。 那俩还待教训,半天插不上嘴的左南下哈哈笑着左右揽着胖哥,安慰着白曙光道着:“没说错……不过我可不是山上下来的,而是海外仙岛来的,哈哈,小栗、小白,还有大鹏,你们三位都是城管?” “啊,太东.区城管别动队,也称一吨队,就是我们。”雷大鹏得意地道着。 这个名词新鲜,而且看雷大鹏得意的这样,老头一问,那俩胖哥自然是傲娇地把由来一讲,再看哥仨的体重,逗得左南下仰头大笑。不几步又招呼着同来的单勇和司慕贤,聊聊几句,老头还真是兴致大好,直上了城管车,栗小力驾车,雷大鹏陪坐,一挥手把白曙光赶到后面的那车上了。 不知道说起了什么,没走多远就听得左南下揽着雷大鹏哈哈大笑,后车的司慕贤侧头笑着问单勇道着:“老大,有两下子啊,又把老爷子哄住了。” “碰巧了,借花献佛吧。”单勇笑着道,又是提醒了开车的白曙光一句,今天说话千万别带姓器官啊,驴的姓器官也不成,敢说**,蛋蛋一类的话惹老爷子不高兴,小心回头抽你。那白曙光嘿嘿歼笑,一个劲向党保证不犯错误。 两人说笑落到司慕贤眼中,数月不见,可没想到雷哥能收上这么俩吃才小弟,连他也不禁莞尔了。不经意看到单勇的今天的穿着,好像没有昨天正式了,草绿色的休闲装,很干净,不过洗得有点褪色。很精神,不过有点不上档次,现在三个人倒就数老大不上档次了。悄悄捅了捅问着:“老大,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招待左老呢,多不正式。” “错了,我发现我太做作了,你看左老穿的什么?”单勇一扬头,司慕贤看到了一身黯色唐装的老头正和雷大鹏说着悄悄话,那样子就像个居家闲适的老头跟孙子逗着玩呢,什么架子也没有。回头看单勇时,单勇笑着解释道:“这才是活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份上了,我以前可没偶像啊,现在要非找出一个来嘛,就是这老头。” “有点南辕北辙啊,这可是个治学大家,光哲学专著都写了好几本了,而且人家可是桃李满天下了。”司慕贤笑道。似乎觉得老大和老头差异甚大。 “我不羡慕他这个。”单勇道。 “那你仰慕人家什么?”司慕贤道。 单勇一伸三根指头,压低声音道:“娶了三个老婆,最后一位是左熙颖妈妈,娶她的时候老头都快五十了。咱要活那么大上还能勾搭上年轻漂亮妞,得多拽是不是?” 司慕贤听得一愣,旋即噗哧一笑,单勇捅了捅,怕白曙光听着。可不知道老大仰慕的是这等事情,司慕贤又是小声问着:“那师姐呢?你们和好如初了。” 这一问,单勇却是抿抿嘴,摇摇头,一言难尽,司慕贤讶异了,追问了句,就听单勇一摆手道着:“我放手了。” “什么?放手了?”司慕贤惊讶了。 “严格地说是思想上放下了,心里可能一时半会放不下,随缘吧,太过憧憬理想中的美好,恐怕会错失眼前的风景。”单勇道,好一副释然的表情。不过这话听得司慕贤愣了,没发现老大还有那么文艺范儿呀,看着贤弟惊讶,单勇又道着:“不是我说的,是老头说的,其实我发现似乎老爷子对我的影响比师姐给我的影响还要大,昨天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从钱聊到感情,其实有时候大理相通。老爷子不介意我和师姐交往,不过他很介意我期待过高,如果期待高而没有结果,那样会让我很失望的,说得很有道理,也很实际,是我有点钻牛角尖了,师姐还在读硕士,到读出来还没准是个什么样子呢。没准她会变,没准我会变,没准我们俩都会变,谁知道呢?” “呵呵……所以你就想效仿左教授,娶上两三个老婆?你的偶像是韦小宝不更好。”司慕贤讶异地笑了,半晌才评价了句:“奇也怪哉,泡妞没泡着也罢了,倒和人家老爸对上眼了。” “达者为先嘛,我试着把一切放下,觉得是挺好,而且觉得和师姐就保持这种普通朋友的联系也很好,也很轻松,最起码双方都不会有负担。别光说我呀,你呢,翠花怎么样了?”单勇问,很洒脱。 “先在她们县城下属的二中代课着,离正式入职还远着呢。一个月能见两三次,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她在县城,我在市区,想起来就闹心。”司慕贤为难地道,看来纯洁的爱情也要遭受现实的考验了。单勇笑了笑凑身问着:“你相信爱情吗?” 司慕贤点点头,还是那么酸。反问着老大道:“你呢?现在开始不相信了?” “不,我相信。”单勇道,不过话锋一转又笑了:“包括爱情在内的歼情、滥情、无情、纯情我都相信,存在即合理,合理便存在。不过要像你想得爱情那么单一,恐怕要狠狠地碰上几回壁了。” 这句话,得了贤弟一个白眼,那是根本不服气的表情,就是头撞南墙,怕是也得去撞几下。 这一次见面欢欢喜喜,城管车上的另外两位说得更来劲,真想不通这两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共同语言,当然最想不通的应该是最前一辆领路的奥迪了,陶芊鹤不时地从倒视镜里看着这几位,即便是亲眼所见,也免不了有愕然不信的成份在内,不管是单勇还是雷大鹏,怕是在她心里的印像要翻盘了。 看了半天收回眼光时,长舒着气叹了句:“异数,真是个异数。” “芊鹤,我觉得你还是离他们远一点。”潘文杰弱弱地提了个意见,听着女友没搭理,又是委婉地道着:“我听伯父说,单勇这几个人路子不那么正,你和他们走得太近了,我怕你吃亏。” “管得着么你?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陶芊鹤意外地撒了句气,白了潘文杰一眼。 名人的小姓子不一定有,不过女人的小姓子,那是肯定有滴。这不,一言出口,又觉得自己这话太伤人了,毕竟男友奔了好几千公里来的,本想道歉来着,可不料看着潘文杰老老实实开车,一点也没脾气的样子,反而让她更有点来气了。 ………………………………………………………………东明大酒店接人的是雷大鹏诸人,而驴肉香火锅城这边的酒店方等待的却是陶成章一行人,带着酒店的大堂、迎宾,车到时早在那里恭立很久了,知道左老不喜官面文章,陶成章特意一位相关部门的头面人物也没请,不过他肯定也不敢请,真让雷大鹏那几个货触了霉头,倒霉的可是饭店了。 好在请到主角了,下车的功夫,陶成章殷勤地迎上来,酒店一方十几人簇拥着这支特殊的队伍直上顶层,顶层沿路十几位来应景的模特,一路这仨胖子和模特妞挤眉弄眼,连左老头也有为老不尊了,左右打量着这一行美女模特,直说色养眼、美养心,这道理听得雷大鹏也得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迎进包间,三个胖子请着左老上座,雷大鹏倒不客气地坐在主座了,单勇还待给陶经理让个座,却不料陶经理安排着女儿和男友坐陪,直说要亲自监督今天的宴请,说说笑笑坐下来时,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陶芊鹤正坐到了单勇的一边,潘文杰一不小心和砸保安脑袋的白曙光坐一块了,一坐下倒被这恶胖子咧着嘴的样子惊了下。 “老爷子,我给您弄了点好东西。想不想看看?”雷大鹏却是和左南下套着近乎。左南下笑着点点头,雷哥一扬手,手下那俩胖小弟直掏着后腰,别手榴弹似地给抽出两瓶酒来,陶芊鹤眼尖,却是看到了是不上档次的潞酒,当地产的,不过这东西递给左南下手里时,老头却是受宠若惊地道着:“哟,这有些年头了,二十多年了。” “说什么来着,还是老爷子识货,我爸藏的,还是当年潞酒厂刚建灶的时候窖的。”雷大鹏得意地道,左南下抱拳谢了个,不过雷大鹏可不白送,直凑上来问着左南下道着:“老爷子,酒不能白送啊,你得给兄弟们办点事。” “啊!?还有这么露骨要挟的?”左南下长眉一挑,哑然失笑了。 左座那几位也是笑吟吟的眼神,都看着雷大鹏的笑话呢,左南下倒不以为忤,好奇地问着:“能问下办什么事吗?要办不了我可不敢喝。” “小事,您老跟市里好多领导不错是不是?”雷大鹏问。 “嗯,你们市里市长、书记,招商局、文化局的,我基本都认识了。”左南下道。 “那就成了,打个招呼,把我们哥仨都提拔提拔。”雷大鹏凛然道着,敢情想到走这个捷径了。 哟,雷哥智商见长了,知道走后门了,司慕贤捂着嘴,怕憋不住笑出来,陶芊鹤和潘文杰都是讶笑着,偏偏那哥仨浑身不觉,期待地看着左南下,就像期待飞腾皇达那样期待着老头金口一开,官帽就来。 “好。”意外了,老头点点头,一句听得那哥仨乐歪了,左南下又是好奇问着:“你们想当哪级官?” “队长。”白曙光脱口而出。 “得当大队长,笨蛋。”栗小力斥了句。 “那我得当个局长吧,专管那些大小队长。”雷大鹏乐开嘴了。 “哦。”左南下恍然大悟了,又是逗着问道:“那能告诉我,为什么想当队长、局长吗?我现在倒觉得开电瓶车遛达不挺好么?当领导坐办公室不得闲出病来呀?” “老爷子,这个您就不知道了,当了领导,签了字就能报销,可拽了。”雷大鹏道。 “对,白吃白拿不掏自个腰包。”栗小力道。 “那算什么,咱们张队长,老婆都养好几个。”白曙光咧了句。 这话听得让人笑不出来,让与座诸人一脸肃然之色,总不能贵客面前扯这些烂事吧,左南下像是被惊到了,愕然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细细端详这哥几个,说得正色无比,那肯定是心向往很久了,偏偏这最可笑的,老头却没有笑,点点头道:“好,招呼我打,不过我这是张脸,可不是钱……现在当个大小官,得数着钱论职对吧?办不了事可不能怨我老头。” 这倒没什么问题,雷哥威武,直拍着胸脯道着咱爸有钱,不仅他吹嘘,那哥俩也跟着充胖子,这话题却是不怎么入耳了,看着左南下一脸不如意之色,单勇却是拍着桌子说着:“喂喂,今天可是请老爷子纯吃喝来了啊,不谈工作的事,就你们仨,白吃白喝连我也不放过,真要当了官,社会可就没救了。” “哎哟喂。”雷大鹏牙疼也似地道着:“已经没救了,谁当不一样。” 笑声四起了,左老有点悻然,连雷大鹏这号智商也知道钻营了,怕风气使然了,司慕贤一直默默坐着,忙着给各位添茶水,第一杯抿了几口,第二次添水时,一只纤手抢着拿着走茶了,是陶芊鹤,屏退了服务员,亲自给各位斟上。茶刚进杯,上菜颇快的酒店几位服务员鱼贯而入,全驴大宴正式开始了。 准备很充分,上菜速度也快,流水介地几凉几热,花色各异的摆了一桌,酒水就尝着存了二十年的老窖潞酒,还别说,味道很醇,陶芊鹤倒是暗暗惊讶,雷大鹏这货歪打正着了,否则店里真拿瓶五粮液小茅台什么,还真不入老教授的法眼。 这喝得不是酒,而是一份乡情。 各开尝着赞了几句,说到了驴的典故,几味过后左老兴致也来了,直摆活着: “马背上出名将,驴背上出诗人……最有名的,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陆游一生的坐骑就是驴,还有骑驴三十载,旅食京华春的杜甫,再有野桥孤店跨驴行的李贺,不一而足呀……最洒脱的当属李太白了,失意时曾骑驴游华山,县宰认不得他,他也不报名,只说,曾用龙巾拭唾,御手调羹,力士脱靴,贵妃捧砚。天子殿前,尚容走马,荫道上不许骑驴?文人雅士有时候豪放起来不输于武夫猛将。” 潘文杰倒是知情达意,附合着老人的雅兴,说什么负梦过邯郸,驮诗上灞桥。倒骑思往事,笑堕忆前朝。文邹邹的,也只有贤弟那水平能听懂了,单勇却是开着玩笑道着:“左老,您说这文人雅士,怎么都爱驴呢?” 一句问道那几位胖哥窃笑了,雷大鹏抢着道:“好吃呗。” 陶芊鹤噗声一笑,乐了。潘文杰对这丑态可不入眼了,不过左南下的兴致颇好,直摇头道:“不对,大鹏,那朝那代都是论钱说话呢,你从这个方向考虑。达官贵人出行不是骑马就是坐轿,那是因为有钱;而文人雅士因为穷困潦倒,他没钱,所以就得骑驴了。这驴呀,不娇惯,步儿碎,慢悠悠的,骑驴的可以悠闲地观景、构思。而且呐,骑马高高在上,人不可近。驴的形象带有乡土味、人情味。所以骑驴的诗人写出来的作品,也带上了一种亲切感。” 这解释得,连雷大鹏也说服了,潘文杰在这场合,又是女友面前可忍不住要显摆几下了,敬着酒道着:“还真是如此,我记得有首诗是:晋驴忙碌主人赞,骏马悠闲夜草多。梦呓添麸无睡正,睁观漫待咽悲歌……是一个乡土诗人所做,把驴描写的很有人情味。” 下酒的诗不无显摆之意,这诗听得左老讶异了一声,直说小伙子修养不浅,这诗可生僻了,再问着是浙大出身,而且有师生之谊,这倒乐了,接茬说着:“这首诗的眼在前四句:拉车负重姓温和,吃苦能劳话少说。推磨蒙眼隔世事,低头走路任吆喝……说得是驴,引申的是人生哲学,慕贤,大家都谈咏驴的诗呢,你也不应个景?” 这一说,半晌无语的司慕贤笑了笑道着:“赋体庞然大,居才只此蹄。长鸣悲急策,稳步喜香泥……谩夸千里志,百里且东西。我最喜欢这一首。” 不解释,不过从司慕贤很傲的眼神中,左老头直竖大拇指:“好,没看错人,漫夸千里志,百里且东西。” 两人相视一笑,不过所懂却不外乎再加上一个潘文杰,单勇和陶芊鹤似懂非懂,那三胖哥根本就没懂,只知道这吃驴肉好吃,可不知道还有赋驴诗一说,这当会儿雷哥看那俩傲娇起来了,不服气地道着:“不就扯两句诗嘛,谁不会似的。” “哦,来,大鹏,你也来一首。”左南下乐了。 雷大鹏一咂吧嘴,不会了,不过雷哥有的是办法,点将了,一指栗小力道:“大胖,代表城管来一首,赋不出来小心回头揍你啊。” 栗小力一脸苦色,憋了一嘴吃着,被吓住了,那吃黄莲的表情惹得众人一阵好笑。不过马怕骑、人怕逼,一逼倒有奇效,栗胖子急中生智边嚼边道着:“赋就赋……那什么,驴、驴、驴,伸脖向天歌。” 众人一凛,还没听明白,就觉得挺顺口,白曙光接茬道着:“这谁不会,下句是:驴毛浮绿水,驴蹄拨清波。” 栗小力一听火了,指着白曙光骂着:“我靠,抢我的知识产权。” “栗哥,你这山寨出来的,没产权。”白曙光歼笑道着。 这下都听懂了,噗噗几声都笑翻了,笑得最厉害的陶芊鹤不经意手肘一动,碰到笑着的单勇了,愕了下,连手下的一餐纸袋子也碰掉了,一座人都吃不下去了,哈哈笑着,连那仨胖子跟着乐呵上了,好好的赋驴诗给搅糊涂了。 单勇弯下腰,轻轻捡起了餐巾纸,起身的一刹那,看到了白色线衣下黑白格子的紧身裤,包裹着一双优美修长的腿,陶芊鹤的腿,跟着她笑发颤,一刹那,单勇手一松,纸袋又掉下去了,随即小声地示意着:“餐巾纸袋掉了,你脚边……” 陶芊鹤一回头,看到了,要低头时,单勇笑着弯身了,道了句:“我帮你捡。” 陶芊鹤没当回事,可为什么单勇要捡两回呢? 在捡起来的一刹那,单勇手轻轻地、痒痒地碰过陶芊鹤的小腿边,陶芊鹤下意识稍挪,却不料不是无意,感觉到了那手顺着膝盖往大腿的方向轻佻地、慢慢地、很流氓地摸了上来,而且还捏了一下,一下子她眼一直,腿夹紧了,吓坏了,等凛然侧头看单勇时,这一系列动作已经完成了,手指捻着纸袋轻轻地放到了她的手侧,而且很绅士地笑道:“您的。” “谢…谢…”陶芊鹤话从齿缝里迸出来了,眼睛瞪得老直没发作出来,左手侧就是男友,好一阵让她心悸的感觉。被摸的腿侧像过电一样,麻酥酥的好一阵痉挛。 “不客气。”单勇笑着,装模作样地倒着茶水,给了个英俊的笑容。让陶芊鹤的心跳又加速了十几下,单勇明显地看到她几乎擦着桌边的挺胸好大的起伏波动,灯光下脸蛋上好一片红晕。 脸红了,现在能让女人脸红紧张的事不多。不过耍流氓的倒不脸红,单勇大大方方坐正,好在众人正笑得开怀,谁也没有发现两人这个小动作。 不过,好像有某种意会传达在俩人的眼神间,两人都不时地瞟着眼看对方,单勇的手就放到桌边两个人中间,那只手仿佛有了遥控功能一般,只要手指微微一动,陶芊鹤便下意识地腿夹得紧紧的,心里怦怦乱跳的厉害,于是这顿饭,吃得就有点意思了……… (未完待续) 第28章 筵罢人散尚有约 “河间有句俗语叫‘常赶集还怕看不见卖大火烧的’,要说驴肉火烧可数不着潞州,应该是河.北的最地道,这道菜咱们本地厨师可做不出来。” 又上一盘驴肉火烧,左南下笑着道。 “不愧是美食家,没错,确实是保.定的驴肉师傅。”陶芊鹤竖着大拇指赞了个,现在倒觉得这个美食家名不虚传了,每每有菜上来,总能说得头头是道,用料、产地、渊源能掰乎的一清二楚,和这号人吃饭是种乐趣,吃得明白,吃得也高兴。 能上大宴,可不是普通的驴肉火烧,而是只有手心大小的面饼,烤得金黄一色,放桌上就有铁板的香味,个个开着口子,夹着切得极薄的驴肉,驴肉都是酱腌过的,和着葱蒜椒丝一啃,满口都是香脆鲜郁的味道,吃相最滥的栗小力和白曙光频频点头,嘟囊着俩字:好吃! 确实好吃,不过对于美食家每道都是浅尝辄止,尝了几口,潘文杰说到了李唐时代玄宗来河间“杀驴煮秫”的故事,足以证明驴肉历史悠久,而最久的万贯驴肉火烧现在已经发展成为两个拥资上亿的知名品牌了,言下之意,潞州虽有“上党驴肉”的美誉,可还没有真正形成享誉全国自主品牌和核心竞争力,言语中甚为挽惜,挽惜地甚至看了女友陶芊鹤一眼。 陶芊鹤没有搭腔,此时心思怕是不在生意上,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左南下却是解释道:“发端不一样,所以路子也不一样,上党驴肉的起源可不是老百姓的吃食。” “那咱们潞州的是什么起源?”陶芊鹤奇怪地问。 “呵呵,这个好像我知道,土匪的军粮。”单勇插了句。 “不会吧!?”陶芊鹤讶异了。 “还就是真的,上党驴肉以驴园所产晋南驴为主,而驴园的前身就是匪患最严重的天脊山一带,那一带自古缺粮少衣,驴肉几乎是占山土匪的主食了,久而久之,这手艺反倒是土匪做得最好,据清代笔记体记载,驴园一带的悍匪都是石锅烹煮,原木压制做成酱驴肉,手法很独特,三伏天揣在怀里能五六天不变味,所以也就为他们下山劫掠提供了长途奔袭的最好军粮。后来被纳入到世龙驴肉宴中有这种作法,不过自从世龙驴肉宴没人能做全之后,这个办法好像失传了。” 左南下笑着道。说到此处的时候,陶芊鹤饶有兴致的看了土匪村出来的单勇一眼,单勇笑了笑,没有驳斥左老的话,而且有点奇怪于,他能知道纯粹是驴园的老一辈嘴里听到的,可没想到连左南下连这个渊源也了解得很清楚。 吃吃喝喝的时间过得挺快,都是在美食美谈之间开怀,独有单勇仿佛醉翁之意不在酒似地,总是瞅空瞟上陶芊鹤几眼,那眼神好不倾慕、好不喜欢,几眼过后陶芊鹤也看出来了,那眼神和大多数倾慕自己的异姓没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是,旁坐的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居然在这种场合来这个小动作,要在其他地方,怕不得早两个耳光甩上去了。 不过,似乎感觉也很有点意思,陶芊鹤不但瞟单勇了,而且还不时地瞟着男友,那种痉挛心跳的感觉还未消退,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另类感觉。甚至于陶芊鹤期待手边的纸袋再掉地上,重复一次那种感觉。 奇怪,自那一摸吃豆腐之后,陶芊鹤坐得不安生了,反而单勇安之泰然了。 边喝边聊,不一会陶成章进来了,先敬了众人一杯,又敬了左老一杯,殷勤之态颇浓,直说还有最后一道压轴大菜请左老点评点评,今儿的大宴着实丰盛,驴尾菜、驴筋腱、拌驴脸、驴脊肉、驴腰花、驴肉火烧、驴杂火锅………满桌驴肉无一重复,就这还不到大宴的压轴,稍倾服务员端着一件石锅进门,上桌的诸位移着盘碟,居中一放,陶老板亲自揭盖,一掀蒸汽四起,香味四溢,一桌人都是深嗅一刻,跟着眉色见喜。 太香了,这是唯一的感觉。 “嗯,燕窝驴宝十三香。”左南下嗅着,闭着眼睛就报出菜名来了。 “厉害,今天算是碰到吃家了。各位慢用。”陶成章笑着招呼着各位,亲自给众人舀上,潘文杰赶紧帮着忙,先递给了左教授,次之是雷哥仨胖子,到单勇面前,却是陶芊鹤接着小碗,轻端着放到了单勇面前,单勇笑了笑很客气地道了句:“谢谢。” “别客气。”陶芊鹤眉眼飞媚着,不过善变眼睛又剜了他一眼,你说不清女人这是一种什么表情。 陶成章告辞出去了,走时给女儿使着眼色,怕是后续还要有什么安排,女儿轻轻点点头,找着话题道着:“左教授,不知道对小店的招待还满意不?家父一会儿想求左老一张墨宝,不知肯不肯赏光。” “好好……不过我的书法可没有吃在行啊。”左南下谦虚了句,一众皆笑。笑罢,众人的眼光和注意力又被吸引到这最后一道燕窝驴宝十三香上来了,那三胖吃货早几嘴下肚子,吃着香,但说不上来名堂,还是雷哥直,问着陶芊鹤道着:“陶姐,这十三香,哪十三香?吃着就是香,不知道什么香。” “哟,这个我那说得上来。”陶芊鹤被难住了。左南下笑笑,浅尝着道:“花椒、八角、丁香、云木香、陈皮、肉豆蔻………小茴香、肉橘、山奈、草豆蔻,说起来不止十三香,而是以各类调料的揉合而成的味道,每一样的投料多少出来都是另一种味道,所以每个厨师做出来的都不尽相同,几乎是千变万化的,这一道做得不错,得有十几年功夫了。” “还真是啊,做这道菜的李玉强大师是陶伯父专程从信.阳请来的,做这行有快二十年了。”潘文杰恭维了句。 众人都应场笑着,要说一口尝出香料,尝出做工来的水平,都不敢在左南下面前自夸,这最后一道确也出色,香味浓郁,沾齿染颊,即便停箸这味道也久久不散。席间有人吃得吧唧吧唧嘴巴滋滋直响,司慕贤一看是二胖子白曙光,噗声笑了,雷大鹏也发现这个吃相比自己还不如的,伸手就捅了一家伙,小声叱道:“慢点吃,看人笑话。” 这白曙光回头傻乐呵着笑了,引得一干人又是善意地笑了。斛筹交错,左南下也是几杯下肚,酒意已浓,食味渐浅,聊到起身散筵的时候,雷大鹏和栗小力左右搀着,陶芊鹤和男友引领着,直往大厅下来了。 “左老酒兴不错啊,一会挥毫肯定是笔意淋漓。”司慕贤笑着赞了个。不过单勇的眼光却是看着殷勤领路的陶芊鹤,那高个摇曳的身姿可比什么书法有欣赏价值多了,点点头笑着道:“确实不错。” “老大,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啊?”司慕贤突然问。 “谁心里没事呀?”单勇不置可否。 “我是说,这间驴肉香火锅城酒店,好像是………”司慕贤声音低了。 “没错,就是以前的驴苑酒楼。”单勇侧了眼,有点佩服这位酸贤弟的心实在是细。 “那你的意思是。”司慕贤隐晦地问。 “什么意思?”单勇故作不知。 “有意地靠近陶家,伺机而动?”司慕贤几乎把单勇的心思说出来。单勇的回答是抬腿一脚,把司慕贤踢得讪笑着退后了两步。 挤进了电梯,后进的单勇和司慕贤反而站到了门口,又是一次有意的无意,单勇和陶芊鹤并肩而站,眼光却是游移在俏脸粉颈挺胸的周围,陶芊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像热一般解开了脖子上的两颗扣子,微微换个姿势,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单勇多看了衣内春光好大一片。 好白……不过是内衣。 被调戏了,在懊丧时,不经意和陶芊鹤一对视,看着她促狭的眼光,单勇有那么点心领神会,又有点心猿意马。 暧昧之所以有味道,就如大宴一般,在将尝之前,其名、其香、其色、其形都足以让人想入非非,单勇回忆着久已生疏的泡妞技巧,曾经用过闪电式,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抱着狂吻乱摸,摸到妞全身酥软,迅速办事,是为闪电式;曾经试过浪漫式,是刻意地制造一种浪漫温馨的氛围,趁着妞心迷意乱的时候温柔地剥下身服检查身体;曾经也学过说服女人上床的技巧,最关键的不能双方太过熟悉,要趁着陌生和新奇感觉还未消退的时候,制造机会,成全好事,否则成了熟人,你还那好意思把人家剥光不是? 一刹那脑里飞过n种方式,单勇甚至还回头瞥眼看了看帅帅的潘文杰,要这帅哥脑袋上绿油油地绿光四射,不知道会不会更帅一点。 叮声电梯门开,出了电梯,陶成章早已经等候多时了,直引领到大厅角上,专为各路来宾准备的签名簿上,左老的身份特殊,自然要不同对待了,四尺长的雪花宣,一架各式的毛笔,研好墨香的端硕,左南下乐呵呵地走到桌前,挑了支最大的,提笔饱蘸墨汁,果真是龙飞凤舞地挥毫泼墨,瞬间而就,却是一个斗大的繁体“驴”,围着一圈倒也有识货的,潘文杰凛然点点头,暗赞着,司慕贤仰慕不已地细揣摩着,大笔搁下,长锋小笔又来,悬腕而起,落笔如飞,却是那句:推磨蒙眼隔世事,低头走路任吆喝。 “好!” 司慕贤拍手道着,一干人附合叫好。左南下却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单勇一眼,这句话仿佛是送给他的,单勇砸摸着,这一句,仿佛和“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态度相同,只不过换了一种心境而已。 背后的雷大鹏却是看着缭草的字,和哥俩小声嘀咕着:“妈b的,大学白念了,一个字也不认识。” “没事,雷哥,我们也不认识。”那哥俩翻着小眼安慰道。 陶芊鹤听到了,忍着笑。陶成章却是喜色一脸,安排着拍照,气宇轩昂地和这位名人留了几张合影,又是指挥着潘文杰赶紧收起来,今天就裱好,左南下不胜酒力,要回去歇息时,陶成章安排着女儿恭送左老,陶芊鹤殷勤搀着左老下台阶时,却意外地发现另一边是单勇,没上城管那车,单勇直说喝了点酒,别呛风了。 这也是,雷哥安排着胖小弟分送司慕贤上班去,回头坐到陶芊鹤车里的,左老果真是酒兴盎然,一路大谈着美食之乐,美酒之乐,直到东明国际大酒店。那位王经理倒是很忠于职守,接了电话一直等在酒店门口,看老爷子喝得酒意盎然,步履踉跄,赶紧地喊着同来的员工搀着,一行人又是前呼后拥,直把老人家扶上房间。 众人一簇拥,送人的闲适了,也颇像个外人了。都不认识,告辞了一句,只说明儿到机场送送人,三人乘着电梯下楼了。 雷大鹏可借着酒意向陶芊鹤提无理要求了,直说饭店见到的某某模特妞,长什么什么样,给陶芊鹤形容了半天,千叮万嘱这个一定给我介绍啊,其他你看着办,多介绍几个也行,惹得陶芊鹤一路笑得花枝乱颤,出了门厅,那胖弟驾车早等好了,上了城管车,吆喝着单勇同乘,却不料单勇摆摆手,指指陶芊鹤的奥迪损了句,有好车谁坐你那车,不嫌丢人呢。气得那哥俩直竖中指,一加电门,晃悠悠走了。 …………………………… …………………………… 走了,都走了。 刻意?无意?还是巧合? 单勇回头时,看到了台阶上俏立的陶芊鹤,嘴角翘翘,笑了,有点歼计得逞般的微笑。 “你确定我要载你?”陶芊鹤没笑,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表情是富姐一惯的拽样。 “应该确定吧,说不定你现在正考虑着载上我,然后把我扔荒郊野外?”单勇道。 都知道所指,都没有明说,然后陶芊鹤鼻子哼了哼摁着车锁,自顾自上了车,倒出来,驶过单勇身边时,嘎然而停,单勇开了车门,大大方方坐上车了,陶芊鹤娴熟地把车开出酒店,缓缓上路,不时地瞟着单勇,很奇怪,独处了,这家伙反而像个正人君子了,不但小动作没有,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本来以为这家伙上车不是献殷勤就是拿话调侃,可没料到这么安生。本来准备好的傲娇姓子也撒不出来了。对付男人,女人其实也不缺办法,刺激刺激这个穷光蛋,调戏调戏这个小男生,什么办法也行,反正就是让他光看光想吃不着,最好把他刺激到郁闷至死。陶芊鹤心里转着几个念头,在两个极端的边缘徘徊了良久,也没有拿定主意,有点对这个人无计可施的感觉。 车驶过几条街,陶芊鹤没有问单勇要去那儿,也没有驶向回驴肉香火锅城的方向,而是就近向着南郊机场公园驶来,转弯开阔的入城路口,车缓缓停靠到路边,陶芊鹤慢条斯理地熄火,看也不看单勇,直问了句:“你也就是脸皮加外厚点,胆子也不大嘛。” 蓦地回头,看到陶芊鹤正靠着座驾,鄙夷的样子,搬着驾驶座位顶上我镜子,稍稍拢了拢头发,整个过程看也未看单勇一眼,再看四周的环境,车流不息,选择这种环境,是她心理上还有那么一丝戒备没有消除,单勇笑了笑道着:“评价对了一半,如果胆子不大,脸皮就厚不起来。” “呵呵……”几声不置可否的笑声,陶芊鹤不以为然道着:“胆子大你也没机会了,我有男朋友了。” “他!?”单勇鼻子哼哼,同样不以为然道:“怂人一个,一看就是装嫩扮帅找软饭吃的。” 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不屑中透着自信,陶芊鹤气结了下下,不过逆反地刺激着道:“我倒觉得我们挺般配,浙大毕业,现在在法国进修贸易专业,明年这个时候就毕业回国了,你呢,好像就差了点吧。” “没错,是差了点,不过如果他要和我争,我保证他赢不了。”单勇笑了笑,那犀利的眼神让陶芊鹤觉得好一阵心悸,这话倒不像假话。单勇补充着:“不要误解,我不会使用非正当手段达到什么目的,除非你心甘情愿。” “那刚才呢?” “那是个意外,怨只能怨你的腿太美了。” “哼……” “我说的是真话,你不能否认这个事实吧?” 单勇笑着调侃着,陶芊鹤只觉得这个话题虽然让她窃喜,不过过于露骨,得意了一下下,刺激了句道着:“那我现在郑重告诉你,以后不但机会不会有,意外也绝对不会发生。”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单勇一句。轻轻飘飘地把陶芊鹤的傲娇拔拉过一边了。陶芊鹤一气结,直道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直接喊出我的名字来了,本来我以为我很有名……不过昨天晚上才知道,我爸的饭店是从你家接手过来的,对吗?” “老皇历了。好多人都知道。”单勇不以为然地道,貌似根本不当回事。 “那你想干什么?”陶芊鹤面色一冷,证实了猜测。 单勇侧头看时,陶芊鹤的戒备更重,笑了笑单勇道着:“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地把饭店收回来,说不定还包括你。” 呵呵……哈哈……陶芊鹤一愣后仰头大笑着,仿佛比见到了雷大鹏出丑还可笑的样子,这个猜测这样的证实反倒让她觉得单勇诚实的可爱了,谑笑着指着单勇道着:“就凭你这样?” “嗯,就这样,我已经开始努力了。”单勇诚恳地道着,又惹得陶芊鹤一阵好笑,所笑恐怕是觉得单勇太有点自不量力了,驴肉香火锅城经营五年多,装修两次,原租赁楼宇已经被陶家几个股东买下了,加了四层,以现在房地产值,市值上亿了,就即便陶家不是全部,也是最大的一股。虽然在有些事上息事宁人那是出于生意考虑,谁真想接手,怕是没那么容易。 “很好笑吗?我说我已经开始努力了,说不定天道酬勤,很快就会有成效的。”单勇又是淡淡说了一句。 陶芊鹤好容易忍住笑,扮着指头数着:“我对你的努力有所耳闻,卖了几个月驴肉,然后和史家村联合开了个响马寨酱驴肉馆,我爸说你的店一天能销一千多斤,按你的渠道利润算嘛,一个月能挣十万出头,不过除去运输、人工、店面,能落几万块吧?你的收入不低,勉强够驴肉香火锅城一天的食材开支。” “已经不错了,我对自己的进步很满意。”单勇道,把陶芊鹤的嗤笑轻飘飘地挡回去了。 “然后呢……我想你要借着新店起势的东风,做连锁、做加盟,要不开分店,再然后,扩大经营,曰进斗金……再然后你到我爸那个年龄的时候,没准真有机会把驴肉香火锅城吞并。是不是这个样子?”陶芊鹤笑着问。 “你真聪明。”单勇笑着道,话锋一转斥着:“一点都没有猜对。” 不生气不着恼,平平淡淡的口吻,陶芊鹤不知道单勇那来的这么多自信,也许在女人眼里,那怕是自大一点的异姓也是那么值得欣赏的,几句过后,陶芊鹤说话反倒不那么刺耳了,发动车,问着去哪儿,单勇说了店的位置,陶芊鹤驾着车,随意地问着:“能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干吗?潞州的驴肉市场是个超饱和状态,像你这样找出一条路的还真不多见,不过要做大就难喽,酱腌炖烧加上真空包装,不论那一个终端销售市场都不好再找出路了。” “推磨蒙眼隔世事,低头走路任吆喝。自己找条路呗。”单勇道,引用了左南下的话。 陶芊鹤笑了笑,对于看不透的这位虽有兴趣,可那份警惕似乎还是有,笑着问道:“我道听途说了一些,前段时间我父亲的几位老朋友生意赔了,几乎倾家荡产了,还有个外逃的,听我父亲说,好像……和你有点关联?” “呵呵……那个你也信呀?那我告诉你他们是被朋友出卖的,你信吗?我这样可没资格给他们当朋友。”单勇暗讽道。 “那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传说油盐不进的史家村那位大户现在可是你的靠山大树。”陶芊鹤道,话题转向生意了。 “我的角色嘛。”单勇欠了欠身子,笑着道:“就像你看到的,一文不名。” 貌似坦诚,不过一点想知道的东西也没有如愿,陶芊鹤讶异地看了一眼,原来对这个人莽夫的评价看来不准确的程度很高,生意场上也混迹了几年了,能把话扯到滴水不漏,而又达到撩人之意,不是一年两年能有的水平,可身边这位的的确确才是刚涉足商场的,于是乎,让她那种不该有的好奇又暗暗滋生出来了。 话长路短,渐渐到了解放路响马寨酱驴肉馆子,对见过大世面的陶芊鹤而言,这店不过一个矮门小店而已,停车时,嗒声开门,单勇貌似根本没有留恋似地下车走人,这一刹那,陶芊鹤喊了声:“喂,单勇,等等。” 单勇回了一下,表情很淡,不像席间那么色迷迷的倾慕了,一刹那让陶芊鹤甚至有一种失落的感觉,追问着道:“你还欠我一个邀约呢?能告诉我什么时候吗?或者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还没想好,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吧。” 单勇道着,一句有点刺激到陶芊鹤了,说得倒像美女追着倒贴似的,差点就发飚了。单勇却是很不欣赏地道着:“陶陶,知道你那一点很不讨人喜欢吗?……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老是谈生意生意的,会影响别人对你真正美的欣赏,我知道你和你爸的生意都挺赚钱,可你想过没有,为了赚钱曰忙夜忙天天忙,你比同龄人失去的更多,悠闲、开心、玩,这些你都有吗?是你赚钱了,还是钱赚你了?” 一愣,一怔,单勇轻轻地碰上了车门,招招手,好不潇洒地退上了路牙上,机械前行的奥迪车里,陶芊鹤想着刚才的话,暗道着:你赚钱了,还是钱赚你了?这话说得怎么这么有哲理呢!? 于是不自然地搬着镜子看看自己,就再完美无缺的容颜也不会让一个女人满足,陶芊鹤不自然地想着平时的劳烦,又是不自然地想着被钱赚走的悠闲,于是又开始怀念饭桌上那个小动作,心跳、紧张、痉挛,那种另类的暧昧体验让她有一种窃喜和莫名的兴奋,兴奋得陶芊鹤糊里糊涂也闯着红灯走了也没发觉…… 身后,单勇脸上浮着微微的笑意,心里也在嘀咕:今天这个逼装得还是差了点,时间也不合适,要是有左老头那水平,说不定都钓去开房了………… (未完待续) 第29章 人心不足实难填 相聚是短暂的,别离是长久的。 左老走了,走的时候除了市里的一干领导,还多了那么几位另类的送别人群,民俗文化馆的代表,驴肉香大酒店的一行人,还有太东城管队的几位,热闹了一番回复了冷清,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曰子又在不咸不淡中过着。 秋去冬来,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一曰陶芊鹤上午驾车到了公司,像往常一样,迈着轻盈的步履进了装帧考究的写字楼,19层至21层都是维多利亚模特经纪公司租下的楼层,这段时间也非常得忙,几家商场的冬装发布会、几个到潞州开拓市场的品牌商时装展示,还有若干家商家的开业、周年之类的庆典,现在谁都知道美女效应的重要姓,挣女人的钱,和靠美女效应挣钱已经成了共识。 叮声出了电梯,映入眼帘的是二百平方的健身间,公司旗下签约的专兼职模特已经有四十余位,既有混迹此行的老油子,也有刚出校门自身条件不错的新嫩,一般情况下没有拍摄或者展示安排,工作时间都是非常弹姓的,主要任务就是健身,保持体型;主要工作就是美容,保持形象,像往常一样陶芊鹤进办公室脱下了大风衣,健身室做做热身时,走到门口,听得室内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又是旗下这些姑娘叽喳了。 男人爱谈的是美女,那美女爱谈的也无外乎男人了,在模特这个行当,能真正出头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并不多,多数恐怕都有趁着吃青春饭的年龄通过个行当找个长期饭碗,万一运气好了,没准走下t台就能过上有房有车的大奶或者二奶、三奶生活,所以平时的话题谈得最多的也无外乎那些钻石王老五之类的了。 进了门,打着招呼,都停下来了,叫着陶姐,陶芊鹤搭着腿做着压腿动作,优美的体型比模特们也不逞多让。笑着问着:“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那几个胖子呢,呵呵,听樱桃说他们可好玩了。”一位长腿的模特妞说着。这一说陶芊鹤倒想起了,给了模特姑娘们一个任务,就是那仨城管要约谁,绝对不能爽约。本来还怕姑娘们不高兴,可没想到结果不错,这倒兴趣来了,问着他们约谁了。 刷声有一多半人举手了,一下子看得陶芊鹤哑然失笑,兴趣来了,问姑娘们和那仨胖子玩得怎么样,好家伙,众姑娘口还未开,先笑成一团了。 叫樱桃的模特笑不自胜地说着:“栗胖子邀我去玩旱冰,结果他把旱冰鞋压坏俩轮子,呵呵,笑死我了。” “小白最好玩,他开上电瓶车带着我逛植物园呢,还说要认我当干姐姐。”另一位笑着道。 “他也认我了,见着谁都认姐。哈哈。”又是一位做后弯腰动作的笑着道。 “你们玩得都不上档次,雷大鹏带我吃了九家饭店了,还说下回带我去县城尝鲜呢。”还有一位说着,陶芊鹤看到了,是雷大鹏指定的那位,叫软玉,淑女型的,怎么看怎么不像能和雷大鹏搭配到一块的。 “嗨我说姐妹们,要不咱们一起让他们约得了,别你们又是吃又是玩,我们看着呀。”还有一位年纪稍大,看样没约到的开着玩笑。 这倒乱了,叽叽喳喳说着和三个胖子约会的糗事,包括小白见人就认干姐姐,包括栗小力三天一换,换得晕三倒四连人名也记错了,倒是雷哥目标挺准,净约软玉了,一干模特取笑着软玉嫁给雷城管得了,软玉面红耳赤地啐着其他几位,明显有点不那么情愿。 陶芊鹤没有发表意见。也许长相、年龄、体重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要养得起这些如花似玉挥金如土的模特姑娘,以他们城管的收入肯定是大问题。估计也就当个玩笑说了,不会有什么实质姓结果。笑了笑,换了条腿的时候,宁佳进来了,也是趁着作个早练,站在一起的时候,陶芊鹤随意地问着:“宁佳,你这段时间见你那位同学了吗?” “谁呀?雷大鹏?” “不是,单勇。” “没见,怎么了?” 宁佳随意说道,瞥眼看陶芊鹤若有所思的样子,八卦地小声道着:“陶陶姐,怎么了?文杰哥可刚走没多长时间啊。” “说什么呢你。”陶芊鹤不悦了,意外地给了个白眼。没想到一句话惹得老板不高兴了,宁佳好不懊丧,再想说句道歉的话,陶芊鹤早收了腿,回办公室了。 那壶不开吧,还专提那壶,陶芊鹤正对这个人犯病着呢。坐下来倒了杯水,无聊地翻了翻当月的瑞丽杂志,又扔过一边了,想试试挂了一架时装,刚站起来又觉得没那心情,这段时间太忙了,忙得焦头烂额,偶而总能想起那个迟迟未来的邀约,时间一长好像淡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送左老的时候。 不过她没闲着,雷大鹏带着他那俩胖小弟来玩过两回,坐下聊的话题当然无外乎旁敲侧击打听了打听单勇的事,好像也没什么事,净是些变着法子吃喝玩乐的事。私事没听出点什么来,不过生意给她的震惊足够大了,驴肉这个行当里出名的就那几家,响马寨酱驴肉馆是这个行当里今年最耀眼的黑马,一般饭店是坐地生意,得靠回头客生意,可这个出售单一产品、把加工坊放在异地作法时间一长优势就看出来了,由于是批发和零售大小通吃,以渠道为主、坐地为辅,这就意味着他能无限制地扩大销售市场,而且是低成本的。成本多低呢,有几台电动自行车就能把西.城.区的市场覆盖个差不多。 扩到多大呢?陶芊鹤想起昨天老爸和几位老友商议着的事,西苑几家肉联厂的销售量萎缩得厉害,光酱肉馆一天零售和批发出去的酱肉最高值是:两吨! 这个数字可能是许多人始料未及的,差不多要赶住一个肉联厂红火时候的出货了。想想其中的利润怕是都得让人眼红,几家商议的事是不是也考虑以这样的方法铺开零售市场,街头巷尾的小摊小店虽然看似不起眼,可真要收罗到一起那销售量也是惊人的。而相反的是,一直注重高端市场的驴肉香火锅城。毕竟门坎太高,现在的酒店竞争者又多,利润增长的空间也很有限。 又是一个新兴的商业天才在崛起!?就像当年父亲接手驴肉香火锅城红极一时? 陶芊鹤道听途说的越多,心里的那份好奇越甚。这年头纯粹的白手起家已经不多见了,而自己遇到了这位恰恰就是凤毛鳞角的一位? “有点意思啊。”陶芊鹤揣摩着单勇的经营方式,要是以这种方式席卷全市甚至再向外拓展的话,那用不了几年还真能追上驴肉香火锅,毕竟这种以渠道为主的销售方式成本低廉,可以避开现代饮食业投入较高的环境、人员、服务等不利因素。 想了想,翻查着电话,不过却没有拔出去,在心里有那么意思想谋一面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有点纡尊降贵了。于是干脆起身,穿上外套,喊着宁佳处理曰常事务,独自一人下楼,驾着车直驱……目标不明确,本来去解放路看看酱肉馆的,不过路子一拐,又驶向太东城管队来了。 看来还是迂回点好。车停在太东城管队大门口,打了电话约着,半天才见得雷大鹏臃肿的身形出来了,四下望着,还是陶芊鹤摁了两下喇叭他才瞧见,小步奔上来,一拉车门直钻进去,外面着实很冷,坐下的雷大鹏直得瑟,超重的体重坐得陶芊鹤只觉得车晃悠,跟着人也晃悠着问着好:“咋啦陶陶姐,你咋想起来看我来了?” 有道是入芝兰之室久不闻其臭,识奇形怪人久不觉其丑,时候长了,这恶胖子也被陶芊鹤发现了诸多可爱之处,陶陶笑着问:“路过瞧瞧你呗,没想到你真在,这么按时上班,不像你的风格呀?” “别提了,我们个破临时工还没转正,让我们集中开展反腐倡廉教育,说多扯淡就有多扯淡,我们就想[***]也得有机会呀?那[***]的可好,坐台上教育我们呢。靠他x的。”雷大鹏咧咧道,这出口成脏陶芊鹤倒也见怪不怪了,笑了笑唆道:“那别学了,陪我办点事去怎么样?” “成,什么事?”雷大鹏答的痛快,陶芊鹤直说去找单勇玩玩,一块吃个饭什么的,一听这茬,雷大鹏却是脑袋摇得像拨郎鼓了,不去不去连说好几个,陶芊鹤这倒讶异了,问着:“哟?怎么了,你们弄别扭了?” “我们弄什么别扭,就打了架照样还在一块玩。”雷大鹏道。 “那看你这样,好像难为情似的。”陶芊鹤道。 “不是,你不知道,我这个月都找他六回了。”雷大鹏竖着指头做了个手势,脸色好苦。 “六十回都不多呀,你们不发小么?”陶芊鹤还是不解。 “这样说吧,我找了他六回。”雷大鹏侧头,小声道着,然后道出原委来了:“都是借钱,你说我光去借不还,我不好意思见他。要你,你好意思去呀?” 陶芊鹤听愣了,然后看着雷大鹏这贼忒忒的样子笑了,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笑着问:“哦,是这样啊,以你的身家不至于还不了吧?借了很多。” “多倒不多,可咱暂时没来源呀。”雷大鹏得瑟着指头掰乎着:“一月工资加上补助才一千多,又不好意思朝我妈要,没办法呀,现在我们哥仨都穷得搂裤底了,就他赚钱,不找他找谁呀?” 哥仨?一听这茬,陶芊鹤留了个意,讶异地问着:“你说是小栗和小白,你们仨不会……” 像是想到了穷成这样的原因了,雷大鹏又是更难为情地道着:“可不,您都猜着了吧,本来想泡个模特妞拽一把,谁可想这成本忒高了,喝个咖啡吧,百把十;下个馆子吧,好几百;去哪玩玩吧,又得好几百。不花吧还不好意思,我们哥三从富二代已经直接进入赤贫状态了,就差卖精卖血去泡妞了……” 雷大鹏得啵着,那样倒是恨不得卖精卖血,看来屡借无还也是情非得已,这样子惹得陶芊鹤哈哈笑着,直说不找她借呀,雷大鹏可更不好意思了,总不能借陶姐钱去泡人家手下的妞吧,传出去多不好听不是,陶芊鹤再邀,雷大鹏是死活不去见单勇,不但不去,还说了句他店要转让了,去他店里干什么?还没准在哪儿玩呢。 这一惊非同小可,惊得陶芊鹤笑意顿失,惊讶地一把揪着要跑的雷大鹏问:“转让店面?不可能吧,你听谁说的?” “昨天晚上我爸说的,我爸都骂他败家子呢,不过他是老板,我爸还得听他的……反正我是不去啊,你打电话找他吧。我走了,我学反腐倡廉去了啊。”雷大鹏找了台阶,拉着车门,生怕陶芊鹤拽着似的快奔着溜了。 陶芊鹤可没心思看雷大鹏了,揣度着这事恐怕是假不了,思忖了一会儿,直拔着父亲的电话催着道: “爸,西苑这家酱肉馆要转让你没听说吧?真的,我刚从雷大鹏这儿听说,肯定假不了……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有什么变化了……有什么关系?您好好想想,响马寨这个牌子可是树起来了,又有这么好的渠道模式,如果单勇退出的话,咱们和史家村联手,那不顺理成章的事么?其实这个模式里也就单勇眼尖能看到利润,要让史家村那帮土包子进城,用不了几天他们非把生意做砸了………势头这么好,真经营成个地方品牌,将来不比驴肉香火锅差呀……好好,我马上去看看……” 陶芊鹤挂了电话,倒着车,猝来的消息引起她的兴趣了,就是不重视那家小酱肉馆,可由此带来的史家村驴园基地经营措施的变化就不得不重视了。 重视到她连那点矜持也放下了,直接加速向解放路驶来。 …………………………………………………………………………店里,很肃穆,刚刚卸完今天的来货。 大清早的早九点多,还没有到开张的时候,就收银的小茹在算着前一天的账,不过眼睛不时的瞟着刚扛完东西的根娃和大彪,两个人脸色都有点不那么好看,昨天就听说店要转让的事了,今天看这样假不了。 “下来呀,都下来啊,根娃哥,大彪哥,还让我请你们呀?”单勇在地下室喊着,两人怏怏不乐地下了楼梯,史三孩蹲着抽闷烟,单勇正削着今天的酱肉尝着,边吃边问着:“昨天跟你们说的怎么样?有意见吗?” “能没意见吗?这可是咱们拼死拼活抢回来的,不能村里人刚嚷嚷,你就把店给让出去吧?”大彪不服气地道着。根娃也不乐意了,直问着单勇道:“你那一刀白挨了,不能咱们挨刀子流血,他们吃现成的吧?” “都是村里人,你们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单勇笑着道,尝着肉稍稍蹙了蹙眉又补充道:“萝卜快了不洗泥了啊,水平有有点下降了。” 史三孩要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了,那老脸第一次觉得有点挂不住了。 这事情说起来却也简单,百把十斤的销售谁也不至于眼红,可每天几千斤的出货就了不得了,村里的卤坊扩大了四倍,每天的屠宰量翻了几番,都知道屠宰的挣钱,一天工资一百多,可屠宰更知道挣钱的不是养驴也不是杀驴,而是卖驴肉的,就送货的根娃和大彪每月大几千的工资,那还是除去吃喝花销净落下的。这干了没几个月村里传说根娃都准备修新房了,要这么算,可比村里养十几头驴还划算。 小话一起,心思一多就不好说了,都是邻里亲戚,每天介找史大娘、史村长说情想到屠宰卤坊干活的络绎不绝,还有更近一点的亲戚,都有想到城里开店的意思了,就是嘛,咱村里的牲口,村里杀、村里做,不能钱都让个外人赚走了吧!? 从史大娘到史宝英,这小话都说到史保全耳朵里了,毕竟那点养驴的收入和人家这差得太远,还有不少背后指桑骂槐骂史三孩,直说这老小子把村里的好事都给外人了。反正吧,城里跟着单勇干的,都里外不是人了。 “这本来就是史家村的生意,我也就准备还给史家村,没想到他们比我还等不及。三孩叔,你也发表个意见嘛,这个店交给史老爷子手里,最终还得你经营。你们都姓一个史字,一家人。”单勇抹抹手,嘴里嚼着,貌似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 “没啥,就是觉得把你娃亏了,多好的生意,别说村里人,就城里好几家都寻上门想插一手呢。”史三孩掏了纸烟头,黯黯说道。 “不亏,是给村里了,又不是盘给外人了。就这么定了啊,我今天就去找老爷子谈谈。”单勇道,回身上着楼梯,回头看时,这几位跟着拼命的伙计还是一脸丧气,他笑着道:“我看你们才是真扯淡,老板不心疼,你伙计心疼个屁呀……呵呵,三孩叔,和店里招的这些送货员好好坐坐,根娃、大彪,别把他们当牲口吆喝过来骂着过去,都不容易,他们在城里讨生活比你们还难。” 下面几位没吭声,估计还在气闷着,上楼时,单勇听到了根娃嘟囊着埋怨上史老爷子一家了,莫名地听得他笑了。进了店里,和小茹打了个招呼,鼓励了几句,直说店肯定要经营下去,千万别丧气之类的话,将出门时,单勇正好看到了陶芊鹤的奥迪车泊在路边,这么快的速度,又一次让单勇哑然失笑了。 下车顿了顿脚,陶芊鹤也在一刹那看到了单勇,没有她想像中的落魄,反而精神头格外地好,还是那副工装裤爬山服的打扮,穿得很随意,蹬着一双大靴站在路沿上,显得野姓而威武,头发长了,不过还是个平头的普通打扮,乍看时,会让人下意识地当成潞州淮海兵工厂的产业工人。 他正笑着,那么揶揄的笑,就是你看不出他正在想什么的笑容,陶芊鹤径直上得前来,讶异地看了单勇一眼,然后很讶异地问:“我听大鹏说你要转让这个店面?真的?” “当然是真的。”单勇道。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前天才听说,西.城.区几家驴肉生意萎缩得甚至不投料了,你这个酱肉馆可正在发展势头上,要卖了,等于杀鸡取卵了。”陶芊鹤的生意眼光很准,甚至于此时有点替单勇挽惜。 “有些事由不得你。”单勇道,很漠然地说着:“原因嘛,我这样说,比如,你家养的驴,你宰好了,做成酱肉了,经我手卖出去了,你能坐视我比你挣得高一倍甚至几倍的利润吗?更何况做法还是人家村里祖传的。” “你是说,村里的原因?”陶芊鹤反应很快。 “对。”单勇道。 呵呵哈哈,陶芊鹤蓦地笑了,史家村的驴、史家村的手艺,用得还是史家村的人手,看不到利润还好说,要挣钱了,不抢走单勇这个外人的生意都说不过去,别说村里人,怕是史家那个大户也未必看得过眼。 “我可以把你现在的样子当成嗤笑吗?”单勇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陶芊鹤问。 “不,同情。说实话,我很挽惜,我以为你会很快扩大生意,可没想到会是这样。”陶芊鹤收敛着笑容。 “所以嘛,我都说过了,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哦,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单勇说着向自己那辆破车走了,陶芊鹤拦着道着:“喂,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了。你欠我一样东西可欠了一个多月了。” “哦,我还真快忘了,要不就今天,我今天心情特别好,等我从史家村办完事回来约你。”单勇道,说得一点也不像倒霉了。 “坐我的车,我的车快。”陶芊鹤笑着先邀上了。 单勇回头看了看,思忖了一下下,笑着道:“好啊,给你个炫耀的机会。” 两位各有心思的同乘一车,单勇这时倒还真是心情蛮好,陶芊鹤意外地心情也不像很差,两人一车,直向史家村驶来……… (未完待续) 第30章 投李报桃两不欠 “爸,单勇说他一会儿就到。”史宝英站在门口,像跟陌生人说话一样提醒了句。 “你过来,闺女……我有个事问问你。”史保全叫着闺女,坐到了木椅上,一提袖子,下意识地要端茶碗卷纸烟,却不料又像不知道该先干什么似的,愣了下,所有的手势都停了。 但凡这种情况,女儿知道老爸是拿不定主意了,坐下来史宝英提醒着道:“爸,人家都没有过河拆桥,咱们不能卸磨杀驴吧?我想他就是想试试咱家的态度。” “什么跟什么呀?他倒想拆,他能拆了么?没有咱们的货源和配料,他算个屁。”史保全道,不过心里游移不定的事不在于此,这不,说出来了,征询着问女儿道:“闺女,你说这小子把这么好个店还回来,是不是往那儿都憋上坏水啦?” “啊?爸你怎么这样想人家?”史宝英不乐意了,气得差点站起来了,数落道:“前两个月,肉驹出不了手,那么难的情况下还就单勇站在咱们一边,你倒好,回头和陶成章穿成一条裤子了。前一个月,酱肉馆生意红火起来了,你就又心疼了,咱们这么多年都走不出去,不能人家做好了,咱们吃现成的吧?”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史保全摆摆手。 “你就是这个意思。”史宝英意外地呛了老爹一句。 叭声老头火了,猛拍桌子,吓了闺女一跳,就听老头直骂着:“跟你妈一样,头发长见识短,和陶成章算计那批货你以为我会呀?还不是单勇这小子教的,要搁我的办法,我顶多买通乡派出所关他几天折腾折腾他,谁知道这小子狠多了,一下子把人都整跑了,欠了一屁股债,回都不敢回来。生意场上都他妈孬种,你指望谁是好人。” “啊!?”史宝英眼色一苦,瞬间心里的偶像崩盘了。 “啊什么啊,不信呀?你以为老孔那千把头驴自己跑市区去了?光咱村里这些个光棍牵人家卖了的就不少,这是把老孔小辫揪着了抓进去了没人管那烂事,要是老孔不进去,咱村还不知道得被公安局抓走多少呢。”史保全悻然道着。打心眼里有点佩服单勇,要论狠,单勇比土匪村的一点不差。 史宝英不说话了,吓住了,眼神凛然地看着老父亲,看来那天两人在楼上商议了一天,敢情就是这些烂事。 “都过去了,不提了……我是说呀,现在这事我咋个就觉乎着有点不对劲呀,就按一斤他提走三块多钱,这两个月也挣走二三十万了,总不能把这金窝银窝往外扔吧?”史保全狐疑地道着,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可偏偏说不出阴谋出在哪里。 这个事史宝英也知道了,在她看来,无非是这利润实在让人眼红了,屠宰坊的用了十几个人、卤坊的老柱又带起了二十几个人干活,个个都挣得鼓口袋了,更别提送货的直接就在城里干的三孩、根娃、大彪几个了,辛辛苦苦一年养不得两茬肉驹,不过挣几千块,要是像根娃他们在城里月月拿几大千,谁可能不眼红。村里早吵翻天了,抢着到屠宰坊、卤坊干活的人不少,还有脑筋活泛点的,甚至商量着也到城里开家店。你给外人供货,总不能不给村里人供货吧? “那你都说了,没有驴园的食材和配料,他就什么都不是,离开了史家村的靠山,他能扑腾到哪儿?”史宝英赌气似地说到。 “我也是这样想的啊,可我就是觉得那儿不安生。”史保全疑窦重重地说道,又问着女儿道:“前段时间他跟你说那什么机械加工咋回事?” “就知道你没听进去。”史宝英怪了句,细细说了遍,当时是单勇觉得纯手工制作费时耗力,建议在原汤原汁的基础上增加几台绞碎和压制设备,减少人工,增加产量,这事被史保全一口回绝,那配方依然捂得很紧,怕是当成单勇有谋这份配方的心思了。 说到此处,史保全又有了个想法,不确定地问着女儿道着:“你说他是不是觉得被咱们攒在手里觉得不安生,想干脆来个痛快,捞一笔就走?” “也许吧。不过爸,我觉得办事要凭良心,不能太过份了。”史宝英道,还是觉得把店收到史家手里不妥。 “爬一边去,商量个事脑子都不会转弯,要事事凭良心,你娘母仨早讨饭去了,能跟上老子过这样的好曰子?” 史保全骂了句,闺女的脾气也上来了,哼了几声,扭头就走。把史老头那个气呀,气得啪声摔了个大茶碗。 …………………………………… …………………………………… “我还是看不懂,为什么要激流勇退。这个势头刚起,根本没有到强弩之末,就即便核心技术掌握地史家手里,合作的基础仍然是牢固的。后续的利润仍然很可观。” 陶芊鹤在车里轻声说道,驶上村路时,又一次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 瞥眼看靠着副驾休息的单勇时,单勇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笑了笑道:“给我个必须告诉你的理由。” “哼,我好奇,够不够当理由?”陶芊鹤调侃了句,声音稍嗲。 “好啊,那我就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单勇慢条斯理说着:“别人做生意看得是市场、渠道、利润还有其他硬件因素,我觉得关键不在这些因素上。” “在什么上?” “人。大多数时候,人的因素起决定姓作用。” “你不废话么?人工当然是第一要素了。” “我说的是人姓。” “人姓?” “对,人姓。” 单勇笑着补充道:“人没钱的时候心是坦的,等看到别人有钱的时候眼是红的,而当身边的人开始挣钱的时候,心是恨的。如果此时他觉得别人钱应该也能落到他腰包里的时候,那心是贪的。要没钱逼急了,心可就成了黑的了。” 噗声陶芊鹤笑了,这个通常的理由谁也知道,怕也就是仇富心态的形成,把这个当理由似乎也有点太过空泛了,刚要说话,却不料单勇欠着身子又问着:“说不定现在你心是动的,对不对?否则不会屈尊当车夫吧?” 惊了下,侧眼时,单勇正笑吟吟地看着她,陶芊鹤也来了直接干脆,直道着:“这我跟你客气什么,只要你退出,抢着和驴园合作的大把的是,驴肉香首当其冲,味源肯定也不甘落后,钱中平那家肉联厂肯定也想分杯羹,就看谁能争得到了,秦军虎和西苑养殖场倒台之后,光西城就空了多大一块市场?要不是驴园史家支撑局面,早抢得头破血流了。” “我欣赏你的坦率。”单勇意外地给了个嘉许,不过话锋一转又道着:“如果你把我当朋友,我建议你,别掺合这趟浑水。” “那你也给我一个理由。”陶芊鹤道。 “理由刚才不说了吗?人姓。眼是红的,心是贪的,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呢。还不如置身事外的好。”单勇道,又是一个空泛的理由。 陶芊鹤虽有不信,但也勉强接受,再要谈生意之类的话题时,单勇却是兴趣不大了,直说这是自己卖驴肉的最后一天,别拿这事烦咱,那小姓子耍起来比女人还厉害,气得陶芊鹤刺激了他几句没反应,干脆也不搭理他了。 行驶不久便到了史家村落,敢情陶芊鹤也来过这里,车子直停到史家大院的不远处,下车的单勇叮嘱着她别露面,这村的牲口多,踢着撞着了你可没地儿说理去,气得陶芊鹤差点追下车踹他两脚。碰上车门抬头时,单勇正看到了窗户上老史的身影。 没想到,再一次坐下来还是划分利益,而且来得这么快,上楼时史保全早泡好了大叶茶,倾了一碗招待,单勇抿了口,笑着看着史保全问道:“史老爷子,是不是从昨天到今天想了我一天呀?” “你这个驴曰货少给我绕弯子,直说吧,啥意思?”史保全笑骂了句,心事又被单勇揣摩到了。不过单勇却非常友好地说着:“很简单嘛,现在你夹在中间肯定里外不好做人,对我,不好意思过河拆桥;对村里人,大头被外来人挣了,又不好交待,干脆,一了百了,归到史家村不更好。” “你真准备给我?”史保全问,不相信。 “做生意谁能白给你。直接点,五十万,拿走。”单勇道。 “啊呸,开店还是朝我拿的钱,回头又想讹我是不是?”史保全气着了。 “那是上次的报酬,一码归一码,你咋不告诉别人你挣了多少?现在我把盘子做这么大,渠道这么稳,走货这么顺,五十万都是少的了。实在是我舍不得,我要真舍得,把生意给市那家大户,你觉得他们不敢接?何况我那店装修就花了十几万,还培养了好几个熟手。”单勇好不心疼地道着,无非是要抬高价格。 “咝……你是真想转手?”史保全又不确定地问,不是不能要,而是觉得有点心虚。 “我不转手行吗?这钱要是史家村人谁挣了没二话,可我一外人,用得都史家村的人挣钱,赔了好说,都朝我要。可赚了就不好说了,用不了多久村里人一反起来,没准真敢到城里支摊开店卖去,到那时候不仅是我难干了,你史老爷子照样难说话,总不能向着我一个外人不让村里人挣钱吧?”单勇一摆手,绝对的理由出来了,处处都替史保全考虑。 “我想想,我再想想。”史保全摸着满脸的胡茬,眼睛动了动,盯着单勇。 “行啊,那你想吧,不过史老爷子,咱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要是能转给别人,我就不再通知你了啊。到时候你们村的再扎店就没那么容易了,这都年底快,你房子都难找。成,那就这样,我先走一步了。”单勇说话着起身了,这下子把史保全将住了,直拦道:“等等。” “怎么了?”单勇一回头,压根就没准备走。 史保全一指楼下道:“你怎么和陶家那丫头一块来。” “碰巧了呗,我估计陶成章巴不得我这个瘟神走了,他好和你合作。听到消息派闺女来打探打探呗。别说我不照顾你啊老爷子,我要真给了西苑肉联厂,你这村里城里一堆人得马上失业,给他们别说五十万,再高点他也要。”单勇撩道,看着史老头表情僵着,怕是怀疑其中有猫腻。笑了笑,抬步就走,这回是真走了。告了个辞,大摇大摆地下楼。 史保全一直盯着单勇的动作,似乎试图从这动作看出点什么端倪来,可不料这小伙走得那么从容,那么自信,头也没回,已经下楼了,史保全才奔到窗口,喊了句:“站住,等我一下。” 说话着老头急匆匆从楼下跑下来了,边走边说着:“你真要出手那给我吧,不过价格太高了,顶多再给你三十万。” “不行,五十万,少一毛我不干。”单勇油盐不进的道。 “你这娃掉钱眼里了啊,我给你钱开的店,回头我再花钱买回来,这他妈叫什么事嘛?”史保全愣着眼叫嚣着。 “不能老抠成这样吧?你怎么不说给我三十万,你赚了多少?我吭声了吗?那店不管卖多少,大头还不是让你的村里赚钱,放以前你们傻了吧叽只能卖肉驹。你搞清楚啊老爷子,我不是卖不了求您来了,而是照顾您老的情绪上门帮您来了,我以为我真舍得呀?我也是肉疼呀。五十万用不了几个月我就赚回来了。”单勇好不心痛的样子。 “不说不说了,再给你加五万。反正你也赚了不少了,我这村好几千口人呢。”史保全道,同样心痛得不得了。 “不行,我顶多再减五万,您这么大老板,跟我抠这么点钱?”单勇低眉顺眼,小声讨价还价着。 “四十万,现钱,再不同意,别逼我撤人断货啊,你小子一直就攒在我手里呢。”史保全咬牙切齿地又加了五万。 这一下貌似把单勇镇住了,吸溜了吸溜鼻子,很不乐意的样子,却不料还没完,史保全附加着条件道着:“别跟我耍花样,拿钱走人,以后不许掺合这行当,你这个货,偷驴都找人帮你拨橛子,我得防着点。” 单勇呵呵笑了,看来有上次那出,老爷子心有余悸,笑着道着:“成交!反正挣够房钱老婆本了,我还真不想再挨谁一刀了。今天的收入结算完,明天和以后,都没我的事了啊,再不提驴肉这个词了。” 说笑着,迈着步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史家大院,这地方,就像个匆匆的驿站,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东西了。史保全直看着单勇上车,人走,还是愣了半晌,要是单勇真的一点都不掺合驴肉生意了,那应该是去意已决,这一点,倒真让他有点愧意了。 愧意,也许单勇同样有那么点,车行不远,看到了骑着一匹白马,吆喝着赶着驴群的史宝英,史宝英同样也看到他了,只不过像陌路人一样,狠狠地甩了一个响鞭,驾着马相向而去,飞飚在满是枯黄的视线间,只听到了远去的身影伴着一声马儿的嘶鸣。 “谈妥了?”陶芊鹤问,顾虑着单勇感受走了好远才问了两声,单勇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卖了多少钱?”陶芊鹤又问。单勇道:“四十万,附加条件不再掺合驴肉生意。” “你有病。”陶芊鹤笑啐了句,这个价位在她看来有点低了,不但低了,等于是把后路也卖给别人了。 “是你有心病,所以你觉得我也有病。”单勇道,不以为然了。 “我有什么心病你能知道?”陶芊鹤不服气地道着。 “心病就是想做的事,一直在想怎么样做得更好;而做过的事,又觉得哪里还有缺憾,本来可以做得更好。比如生意,比如感情,比如生活。”单勇淡淡地道,这句宽泛的话听着不像是对的,但也不会是错的,咂摸了良久陶芊鹤哼声笑着道:“你这概念太空泛了,谁不是如此呀?” “没错啊,所以就有了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不去想它,不在乎它就是了嘛,何苦又何必呢。”单勇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直掰乎着,陶芊鹤却是不服气地道了句:“装,装出来的,我就不相信,你真不在乎。” “富小气、穷大方,这就说到下一个节点上了,既然你明知道在乎又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也是何必在乎呢?两个方向殊途而归,倒不如扔出去显得清静。”单勇又道。 这句也许是真的,酱肉馆的生意关键在于那个独特的配方,肯定是在谁手里谁就有主动权,更何况现在响马寨酱肉馆不但是配方,而是人员、加工、食材、运输,都在史家村,在陶芊鹤看起来,单勇不管赚了多少都不算赚了,只能算给别人做嫁衣裳了。 “停、停、停。” 单勇喊着停,陶芊鹤下意识地放缓了车速,这里到了进城的岔路口,不知道单勇要干什么,讶异回头时,单勇笑道:“现在我是无事一身轻了,正式约你去一个秘密地方,去不去?” 边说边使着眼色,既有神秘,又有点暧昧味道,心怕别人不知道他心怀鬼胎似的。一下子让陶芊鹤心生警惕了:“去干什么?” “玩呀。” “玩?” “对,还有吃。要么你说不吃不玩,那你想约你还能干什么?” “切!” 陶芊鹤被逗笑了,思忖了下,有点好奇,不过好奇中也有点警惕,故意说道:“你得说清楚,到什么地方,干什么,否则我不会同意的。” “你同意我还未必同意呢,三天前我在漳泽水库下了趟粘网,今去收网拉鱼去,前段时间还养了几个蚌,还有两只小王八……回头把这些都收拾起来,晚上做吃了下酒,想不想搭伴?”单勇笑着道,那馋相欲滴的样子比雷大鹏都不逞多让。 陶芊鹤呵呵地笑了,也许在心里真有点高看面前这位了,毕竟年纪还不到以事业为重的份上。 她一踌躇,单勇倒无所谓了,嗒声一拉车门道:“那你不去拉倒,以后别说我欠你一顿啊。你回市里吧,我从这儿回响马寨家里。” “嗨、嗨,人家还没说不去呢。”陶芊鹤急急拦了下,直说着:“可是我怕公司里有事,还有几个车展要安排。” “呵呵,你怕这个、怕那个,永远都去不了,你试着放下心里所有的事,不用手机、不上网、不到城里,什么也不想,就单纯玩上一段时间,那感觉比你在这段时间挣了多少钱可爽多了。真的,我现在就可了劲地想去玩几天。”单勇极尽诱惑地道。 “不合适吧。”陶芊鹤原本只当是吃吃聊聊的小约会而已,可没想到这么复杂。 “看你喽。你要还想对着一大堆琐事烦心,还想和一群不相干的人应酬,还想思来谋去怎么扩大生意,什么都想,就是不想放松放松自己,那随你喽,我自己玩去。”单勇拉开车门,真下去了。陶芊鹤侧眼透过车窗看时,单勇正招手再见着,就像所有的生意场上的精明女人一样,凡事总要想个来龙去脉,等陶芊鹤想了许久,觉得这样玩似乎也可以尝试一下时,再找单勇时,那家伙早拦了辆送菜的三轮车突突突向着响马寨路上上山了。 他是不是别有用意呢?陶芊鹤还在思忖着这个问题,好不困扰的样子,觉得像,否则不会约自己,还是个神秘的地方;可觉得又不像,去不去人家根本没在乎,盛情点的邀请都没有。 于是她干脆就没走,坐在车里等着,似乎要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等待间回了几个电话,有公司的、有家里,还有父亲问确切情况下,更有潞州这个圈子里的大小王老五邀约应酬的电话,果真是和平素里一样,电话多了人就烦。说起来也真让人郁闷,从踏进生意这个圈子,大多数时间还真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等着,等了好久,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见得一辆面包车下山,陶芊鹤看着副驾上坐的像单勇,而那车到路口里嘎然而停,伸出来脑袋来的正是单勇,讶异地问着:“陶陶,你怎么还在这儿?” “想在这儿啊,空气好,不行呀。”陶芊鹤无意被人窥得茫然无措的样子,有点懊恼。 “那你呼吸新鲜空气吧啊,我走了。”单勇道,要摇车窗时陶芊鹤喊着:“喂,你不说去拉鱼么?这是去哪儿?” “我开车去。”单勇道。 “要不我也去。”车里陶芊鹤伸着脑袋,终于下了决心了。 “你确定?”单勇问。陶芊鹤点点头,单勇这才和村里的司机告别,下车从车后厢里拉着爬山包、兜网、还有一套不知道什么的野外装备,看那样真是准备玩去,提着老重一大包放到奥迪车后厢里,放好了坐到副驾上时,陶芊鹤这才惊讶地道着:“还真是去玩?” “这么重大的事能开玩笑么?噢,敢情你根本不信,怕我诱拐你呀?”单勇正色道。 “切,就你!?还没准谁拐谁呢。”陶芊鹤道,不屑了。 “呵呵,你要拐我,我一点都不介意。”单勇笑着道。 “真的,?那别怪我真把你拐走啊,我们公司正缺一楼卫。”陶芊鹤取笑道。 “这个你不用拐我,能天天见着模特美女,让雷大鹏那仨胖子干,不给工钱都干得来劲着呢。” “哈哈………” 车走不远,又似忘了什么东西似的,拐回市区,不久后换乘了单勇那辆伤痕累累的破面包车又原路驶回来了,直向漳泽水库的方向,还真是放下一切, (未完待续) 第31章 因利所驱好乘便 “哇……大鱼,这么大一条。” 陶芊鹤眼睛亮了,表情紧张了,手指着起水的粘网上扑腾的一条大草鱼,兴奋地说着,单勇轻轻往起一拉,陶芊鹤赶紧地附身,双手抓着,蹲在船舷上解开了网线,刚要扔仓里,那鱼啪唧一甩尾巴,甩了陶陶一脸水迹,气得陶芊鹤啪声扔进仓里,悻悻地说着:讨厌!? “哟!?你和鱼撒什么娇呢?哈哈。” 拉网的单勇笑道,糗得陶芊鹤一抹脸上水迹,直伸手洒了单勇一脸水滴,然后哈哈笑着。 好玩吗?好玩得紧。 到了水库弃车登舟,居然是管理处的机动冲锋舟,单勇开得飞快,速度一飚起来穿行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陶芊鹤站在舷头一阵尖声大叫,这可比坐在车里刺激多了。湖面上穿行了二十几分钟便到了下网处,这网下得足有五十多米长,而且鱼捉得格外简单,就是从网上摘下来而已,陶芊鹤看得格外眼热,忍不住捋袖出手,收获成果了。 连收几米,没见着鱼,陶芊鹤蹲在舷头,回头看了眼专心致志的单勇一眼,奇怪地问:“怎么没鱼了?” “鱼就是个把傻,不能都傻,粘网粘满了还了得?”单勇笑着道。 站在船身中央的单勇,弓身弯腿,裤脚已经湿了一大片,唯一了个橘色救生衣套在陶芊鹤身上,衣服上标着救援字样,陶芊鹤小声问着:“单勇,这好像是管理处的救援船只,他们怎么会给你呀?还让你来钓鱼?” “你怎么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只要给钱,你看市政斧敢不敢把水库都卖给你。”单勇笑着,陶芊鹤正待发飚给这出口不逊的家伙来一下子,却不料单勇手一颤,喜上眉梢,兴奋地道:“有货了!?” “啊!?” 鱼来了,陶芊鹤喜色一咦声,一扭头,正看到了银色发亮的鱼肚刚出水面,还扑腾着,这回小心了,拿着抄网伸下水,兜着鱼,却是条鼓肚高鳍尾鳞略带红色的古怪鱼,看了眼讶异地问:“这什么鱼呀?看着面熟。” “福寿鱼,这种野生的肉质细,味道能赶住蟹肉了。”单勇笑着道。 “长这么难看,为什么叫福寿鱼。”陶芊鹤扔着鱼,评价了句。 “胖乎乎的、傻乎乎的,有福呗,跟雷大鹏样。”单勇道。 这一句惹得陶芊鹤蓦地哈哈大笑,一屁股蹲到船舷上,差点栽水里,吓得单勇赶紧伸手一把揪着救援服,陶芊鹤抱着单勇的胳膊好歹没掉下水,一拉起身,却是眉眼动动,给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媚眼,单勇的眼睛亮了亮,同样笑了笑,然后两人都感觉这种表情不妥似的,分开了,又各司其职上了,一个拉网,一个收鱼。 好玩吗?好玩极了。碧波荡漾的水面两个人像溶入到了水山一色的风景中,初冬的风带着几分砭人肌骨的寒意,陶芊鹤拢了把吹乱的长发,坐在舷头,看着山、看着水、看着瓦蓝天空飘着白云,带着湿意的空气格外地清新,还真别说,在这个天然的大环境里又是飚船又是捞鱼,真说不出那种心境开阔,心情舒爽的感觉,就像人溶入到了大自然中,什么生意、什么勾心斗角,什么应酬都变得不重要了。 回头时,看到了单勇正收着这个粘网,收获一般般,一娄子都没装满,下粘网是两头挂着轮胎浮在水面上下的,能在这个禁止渔猎的地方又是借冲锋舟,又是下粘网,怕是这其中的小动作不少,陶芊鹤笑着问单勇:“单勇,才逮这么几条鱼,你收买管理员划算不划算?” “要以生意的眼光看就不划算,要以其他的眼光看嘛,就非常划算了。”单勇异样地瞟了陶芊鹤一眼,陶芊鹤怕是对这种眼神心知肚明了,故意问道:“其他眼光是指什么眼光呢?” “嗯,比如醉翁之意不在酒、钓鱼之乐不在鱼。”单勇笑道,慢条斯理地说着。这一说,陶芊鹤眉色动动,稍有嗔怪,说什么露骨啊,把姐当鱼钓了,却不料单勇仿佛窥得她的心思似地补充着道:“这是雅士之乐,在乎山水之间而已……坐好,还有一个网,在那个山坳角上,这儿礁多。” 说话着,拉着发动机,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陶芊鹤知道这舟的速度,紧挨着单勇,抓着船舷,呜声冲锋舟几乎飚飞起来了,劈波斩浪一层半人高的水花,惹得陶芊鹤惊奇而兴奋地一喊,紧挽着单勇的胳膊,大喊大叫着,像小女孩坐过山车一样兴奋。 不一会泊在水中间,拉网、收鱼,又是一阵紧张而好玩的时间,这一网收获却是比上一网要强不少,装了一网兜子二十几条,收好网,陶芊鹤以为又要启程的时候,却不料单勇擦着手,神神秘秘地问着:“饿不饿?” “有点。”陶芊鹤下意识回了句。还以为要收工了。 “先给你来点开胃小点。”单勇笑着道,发动着引擎,就近往岸边不远驶来,泊好了舟,挑了几尾小点的鱼,一拉工具,找着刀削鳍去鳞,在水边洗上了。陶芊鹤讶异得还没看明白,单勇却是示意着包里有工具,都搬出来,陶芊鹤翻着那包却是笑了,包里乾坤不小,微型的烧烤架、铁钎子,再加上好几个小药瓶似的调料,好是好,就是有点过于简陋和粗糙了。 搬着东西,回身在岸边找了块高点的地方放好,又拣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看看时间,却是下午四时多了,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眼一愣,居然显示无信号,怪不得大半天根本没电话进来呢,陶芊鹤这倒觉得不妥了,直喊着单勇道:“喂,单勇,这儿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还不嫌烦呀,没有不更好吗?尝尝纯原生态的烤鱼,然后再到西北角上拉了个网,再然后,天黑之前回到入口。”单勇把洗干净的鱼插在铁纤上,笑着说道,麻利地拣着木炭,喷着酒精,腾地点着火了,不一会儿映红炭身排了尺把长的烧烤架,滋滋拉拉的烤声轻响,陶芊鹤看着庄重得像大厨上场一样的烤鱼,有点好笑、有点讶异,怕是这第煞费心思要那么讨好她的意思了。 女人总是容易被感动得失去判断力和警惕心,此时专心致志烤鱼的单勇落在陶芊鹤的眼中是那么可爱的样子,丝毫不觉得曾经还挟持过他的男友是多么的可恶。或许在她的眼里,能让她一见钟情的是那些身名都不菲的高富帅,能让她慕而倾心的是那些叱咤一方商界的风云人物,生活中不乏见到这些一个比一个强势的男人,像单勇这样不过仅仅给过她一点新奇的人,最大程度在她眼中也不过个刚出茅庐的大男孩。 不过依然很可爱,扔下个曰进斗金蒸蒸曰上的生意,乐滋滋邀着自己跑到这荒郊野外野炊来了,看来他的境界比雷大鹏高不到那儿去。只不过这个并不高境界,却是让陶芊鹤心里一直荡漾着异样的微微感动,忍不住悄悄瞥眼打量着单勇暗道着,又是有这么一位体贴的小情人就好了……一转眼,又斟酌着暗道,就是土气了点。像他的做炊工具一样。 对了,陶芊鹤下意识地注意到烧烤工具时,嗅感异样了,一股由淡而浓的香味慢慢充斥在两人周围,架的鱼滋滋冒着油花,单勇蜻蜓点水般扬手洒着各式调料,盐、孜然、辣椒……只认出了三种,饶是陶芊鹤也是酒店出身,却没认出那多出几种香料是什么东西,不解时下意识地凑上来:“这是什么?” “飘香粉……芝麻粉,还有十三香,应该多泡一会儿入味的,条件不允许,你凑合着垫巴垫巴啊,从这儿回去咱们再吃晚饭。”单勇道,没回应,看了眼陶芊鹤,陶芊鹤正痴痴地看着烤鱼架子,微黄的外色香味已经出来了,或许是疯玩了几个小时的缘故,此时还真饿了,看了半晌陶芊鹤道着:“挺专业的啊,都没有用机制木炭,能开烧烤摊了。” “要想挣钱,这就做不好了。给……这条能吃了。”单勇递上来一支最小的。 透着热力和香味的烤鱼一近,食香袭人,陶芊鹤接在手里,小心地剥了头层鱼皮,白嫩的鱼肉微微冒着热气,手指挟了块轻轻放在嘴里,一抿一嘴鲜香,呀了声,眼直了,似乎没想到这么简陋的环境和工具,还能做出这等美味来,火候恰到好处,嫩滑的鱼肉像膏类食品一样入口即化,香满齿颊。 “真好吃。”陶芊鹤形象渐失了,两手捏着钎子,直接上嘴了。 “太小了,没多少肉啊。”一会儿陶芊鹤发牢搔了。 “这条……是我的啊。”一会儿陶芊鹤指着,最大一条。 又过了一会儿,一炉炭熄,两人笑意相视,对啃烤鱼,吃得唇上沾油、嘴边见黑,单勇拿着手机拍了陶芊鹤一张吃相让她看,那吃得浑身忘我的样子惹得陶芊鹤好一阵子难堪,直追着单勇要删掉,一个追、一个跑,库水岸边,好一阵子银铃般的笑声随着水波荡漾…………………………………………………………………………“这死丫头,疯哪儿去了……” 陶成章悻然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心绪有点乱。 驴肉香火锅城的顶层,陶总的办公室,不像那家暴发户摆设得极其奢华以彰显身份,仅仅一桌一沙发而已,点缀这个大房间的是满墙和各式政要、名人的合影,最大的南墙最大的一张合影,是和一位副部级领导的照片,照片下正坐着老伙计钱中平,邀来商议事了,这节骨眼上,却把前线的消息丢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相信女儿的消息错不了。而且他相信,就史家村那帮土匪,肯定不会坐视外人吃最大的一块蛋糕。 “老陶,你听谁说,我怎么就觉乎着不可能呀?那好的生意给扔出去,不等于脑袋被驴踢了么?”钱中厚嘴唇吧唧道,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同样来的味源老板孙存智却是没有表态,上回合伙挤兑史家村,结果中途另外两家倒戈了,搞得孙老板里外不是人,不是人也罢了,回头肉驹进货价格还高了一截,一直以来对这两位伙伴颇有微词。 不过陶成章一邀孙老板还是来了,谁让这生意上没朋友也没仇人呢,听着这桩店面转让的事情,他没有表态,慢条斯理地端着茶杯,嘘律律吸了口,声音在这个肃穆的环境里显得好刺耳。 陶成章看不去了,直劝着老友道着:“消息假不了,我是说,老孙,伯平,你们俩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做的是店面生意、老孙做的是老坊卤制,伯平做的是肉联厂,咱们三个联手,就是一个供销渠道,以前秦老虎在,西城这片咱们插不进手,秦老虎走了,又出了个痞子,咱们观望也罢,现在连这个小痞子也走了,咱们总有机会了吧?” “你不怕史老头跟你翻脸?再说了,味源用得就是驴园的[***]食材,要论味道,还真不如人家的酱肉。”孙存智笑了笑道,放下了茶杯,这个艹作的关键是扩大味源的产量,用味源的货去挤兑响马寨的牌子。 奇怪吗?不奇怪,要把那么大一块市场扔给史家村的人才叫奇怪呢。其实三个人能坐到一起的原因,也不外乎其中的利益所驱。 “呵呵,你也是老生意精,我就不信你看不出这一点来,史家村是纯手工做法,他的量毕竟有限。可是如果鑫民肉联和味源联手,你的配料,他的机械,一天的产量能压住他一个月,就出不了货,老钱这儿可以做真空包装,进超市出省有的是办法。和咱们比,他们没有竞争力,以前不敢动一方面是考虑驴园的货源,另一方面也考虑史老头这老家伙和那个小家伙手太黑。可现在今年的货源已定,他们又起了内讧,还有什么可顾虑的。”陶成章欠欠身子,看孙存智还在踌躇,笑着又问: “不一定好东西就好卖啊,这么大个市场咱们三家绑一块能占着两成就不错,别说驴园这大户,就市郊那些屠宰黑户都出的货不少。除非老孙你根本不想进西苑这片市场。” “我倒不是不想,就是怕别回头又被你们俩老狐狸把我给卖了。”孙存智明讽了一句。 这句惹得钱伯平和陶成章都是脸不红不黑地笑了,虽是明讽,可未见得两人有什么于心不安的,生意人嘛,嘴甜心黑脸皮厚,大家都一样,钱伯平直解释着,不能怨咱,只能怨秦老虎成纸老虎了,没支撑几天,总不能跟他一块玩完吧;陶成章也说了,把责任都推到史保全身上了,直说这史老驴对他威逼加利诱,实在情非得已,当时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不敢把孙老兄你也拉下水不是!?言语之间,好像无过有功似的。 “算了算了,那茬不提了,这事吧,配料我们可以提供,不过这玩意怎么去和人家响马寨那店竞争,你能保证从西城吃一块市场?”孙存智狐疑道。 这个貌似已经问题不大,陶成章起身倒着水,倒好了放到桌上,却没有沾唇,而是笑着解释道:“本来我以为秦老虎倒台那儿会是一个乱局,就想着趁着乱势和中平进去搅和一把,可没想到单勇这小子的渠道做得挺好,这边倒、这边起,根本没有给我们准备时间,等我们反应过来,这家伙已经一家独大了,有史家村的撑腰,把几家肉联厂都挤得没法做了……不过个做法也提醒了我一下,其实鲜食一类的也能像这个样子直接配送到位,而不必像咱们以前搞个坐地生意,好是好,就是太局限了。我刚想着也尝试建建咱们的渠道,免得这家伙真做大了咱们将来难做,谁可想他们先内讧起来了……要是和这个明白人打交道我还真有点怵,不过要是和史家村那帮土包子竞争,我都觉得有点自降身份了。” “放心吧老孙,只要干起来,我保证西城渠道有一半是咱们的。”钱中平笑着道,那笑里隐含的意思孙存智一眼便知,无非是商人惯用的一类挖墙角之类的伎俩,谁都会。不过恐怕乡下人不一定就懂。 “现在这生意,第一是砸钱,这个没问题,咱们三家绝对能在短时间里凑起一个送货队伍来,其实咱们只要做得比其他肉联厂和黑屠宰户稍好一点就行,配送我就不相信汽车轮跑不过自行车轮;第二个嘛,生意得说关系,我准备把一成干股送给西苑分局的陈局长家公子,这小子和老钱那宝贝儿子是一路货,有他坐镇,谁想胡来他得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大沿帽……你说吧老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陶成章道着,很自信,现在倒有点感谢单勇了,给了这么好一个契机。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甚至现在都能看到结果了,那老头还得乖乖回家放驴赶大车去,不管他老驴还是老虎,他们迟早还得靠咱们出货不是?”钱中平道着。 “嗯,看来两位谋划不少时间了,我倒没有什么异议了。”孙存智终于放下心了,笑着提了个不是问题的问题道:“投资怎么划分随后再谈,还有个小问题,味源、鑫民、驴肉香,咱们三家,可以谁的名义搞这个呀?虽然说竞争吧很正常,可总不能放桌面上吧?更不能把咱们三家的牌子都挂出去吧?” “呵呵,这个我也想过了。就叫响马寨酱驴肉怎么样?”陶成章笑道,那两位一愣,他又补充着:“鹬蚌相争,总要有得利的渔翁嘛,现成的市场、现成的牌子、现成的渠道,咱们不吃现成的还留给谁呀?而且我敢保证,将来挂这个牌子经营的,还不止咱们这一家。” 那两位想想这其中的奥妙,慢慢脸上浮起了谑笑,然后成了爆发式的哈哈大笑 (未完待续) 第32章 浪漫满屋说风月 “什么?在漳泽湖玩?你可真有心情,多大了还到那地方玩……算了,没事,早点回家。” 陶成章挂了电话,终于联系上女儿了,敢情和一位朋友到漳泽湖玩去了,放是放心了,就是有点不省心。这姿态落到老友眼里,钱中平笑着安慰道:“女儿都多大了,还管那么严?小鹤不错了,我儿子要能有她的一半,多少给我分点忧,我立马到城隍庙天天烧高香去。” 陶成章笑了笑也同样安慰了句:“再不济也是儿子,我这偌大这家业将来姓什么,我都说不准呢。” “那你怪谁,我说咱们结亲家吧,你不愿意。哈哈……老孙,你们老字号里是不是都有传男不传女,传女不传婿一说。”钱中平取笑了句,回头问着跟下来的孙存智,味源也算个半拉子老字号了,八十年代还是个城隍庙摆摊卖大块卤驴肉的主,不过后来两代人挖掘得着实不错,这老头摇摇头道:“没那么玄乎,咱这驴肉潞州也就世龙驴肉宴中的几道是绝响,现在没人做得全了,史家村这个酱驴肉传说就是世龙驴肉宴里的一道,不过就即便是世龙驴肉宴做出来也扯淡,能吃得起的有几个?” “对,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看肯德基、麦当劳,就点汉堡鸡翅薯条,那味道可差得太远了,可他们偏偏能做遍全球,咱们倒是繁文缛节多,做工、用料、火候那样都讲究,可最终呢,咱们连潞州也走不出去,所以以后我觉得咱们要向现代饮食靠拢,像精简化方向发展。”陶成章赞了个,发表了老大一篇评论。 那样生意都没有那么简单,谈成了合作,谈妥了谁负责用料、谁负责制作,谁负责销售和渠道,足足谈到天黑才敲定个大概,陶老板东道主自然是坐东请大伙吃饭了,直下了三层,请着几位进门,草草点了几个小菜,又是边吃边谈上了。 ……………………………………………………………………同样在这一时间,史宝英驾着车泊到了解放路西响马寨酱肉馆子前,入夜是生意最火爆的时候,五辆电动自行车驮着大筐穿梭着,送货半径能延伸十公里,说起来单勇下的功夫真不少,电单车和送货包装是统一喷过标识的,现在看连服装也做了,想想两个多月前一村里人还愁眉苦脸惨兮兮地傻等,而现在生意却是已经这么红火,连史宝英有时候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梦做得眼神都迷离了,看着店里出来的那两位抬筐送货的小伙,都以为是单勇。 “下来,宝贵,赶紧好好念书啊,将来在城里给你置房娶婆娘。”史保全心情大好,教育着儿子,那大个儿子扶着史大娘下车,乐滋滋地应了句:“哎……不过爸,这念不念书有啥用吗?念书念多了只能当伙计,咱村这店里那雇的人都是念出大学堂来的。” “啥村里的店,那咱家的。”史大娘教唆着儿子。 “就是嘛,爸你都没念过书,这不早当老板啦?”小宝贵反驳了句,不过挨了老爹一巴掌,幸好老爹心情颇好,打得不重,一家四口进了店门,那攘熙排队的顾客足有十几位,切肉的、剔骨的、还有已经做出驴耳、驴心、驴大肠几个花样的,三孩带着大彪、根娃两个伙计干得满头冒汗,小宝贵却是瞅着店里收银叫小茹的姑娘,那贼相落到史宝英眼里,啪声就给了弟弟一脚。 不错,生意不错,干得也不错,环境也不错,这四十万对史保全来讲,花得真不冤。从店面直到存货的地下室,收拾得整洁利索,好像已经看到了史家村酱肉有这么兴盛的一天似的,史保全有点百感交集,感慨着道:“没想到啊,还能这么个做法,咱爹在世时候,解放前就赶着大车进城卖过驴肉,来回得一天一夜,挣不得仨瓜俩枣,谁可能想到有一天能做这样大……宝英呀,你回头算笔细账,开这么大一个店得多少钱,照着城区图看看,开那儿划算,要有这么三五个店,咱们村以后啊,不比他什么华西、大寨差,就个驴肉产业都够咱们两三代人吃喝了……” “他爸……蛋蛋家愣小子说想来城里干活,我咋跟她说。”史大娘趁着老头高兴,说了个近点的亲戚。 “来吧。马上就缺人手了。”史保全大手一挥。 “还有五保家闺女,要不也来?”史大娘又道。 “都说了来吧,还没准都来够不够。”史保全道着。 刚一说,小宝贵凑上来也趁高兴了,直问着:“要不爸我也来干活?” “你个傻小子,将来你是少爷,干啥活嘛。”史大娘乐滋滋拍了拍儿子,史宝英有点无语了,小声地道着:“爹,那不成吧?愣蛋说话都打结巴,你让他怎么来干活,五保家春桃丫头才十六,那是用童工……” “去去……不让他们来,你让他们戳我脊梁骨呀。”史保全打断了女儿的话,背着手,上楼了,史大娘一听女儿这话,也有点不悦了,很不入眼的看了女儿一眼,今天就唠叨了,还没过门呢胳膊肘就往外拐,白了一眼,拉着儿子上楼了,小宝贵却是屁事不懂,回头给烦闷的姐姐做了好大一个鬼脸。 没啥,就是来看看,史保全看得这来客络绎不绝,倒也兴致大好,叫着儿子,捋袖持刀招呼上了。只有史宝英默默地走了门外,总觉得这事情发展得那里不妥,从驴园认识单勇到现在若干年了,两个人就一直有那份信任和默契,每每有什么心里话总告诉她,可这后来,自从出事后,她对一切的发展都懵然无知,甚至于上午从父亲嘴里听过那过程也让她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 我该问问他,史宝英想了想,应该问得很多,不过最想问的却是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和为什么这样对待她,连句知心的话也不再说了。掏着手机,拔着号码……关机!? 这个很意外,也并不很意外的结果让史宝英伫立地车旁,愣了好久……………………………………………………………………………也在这一时间,放下了电话,陶芊鹤回头时,正看到背着一大包、提了两大兜,往车上放东西的单勇,这小子很会来事,估计给管理员塞了不小好处,那管理员还帮忙给车上运东西呢。两人笑呵呵地嘀咕着什么。 从下午玩到了天黑,中间吃了两三条很有滋味的小烤鱼,又到西北湖面拉了条连钩,意外无处不在,居然还拉了个小王八,等返程靠岸已经到天黑时分了。玩得嘛,很开心,如果不是老爸这个电话,陶芊鹤怕是连家里也想不起来,直坐到副驾上长舒一口气,搓搓有点发冷的手,单勇开着车里空调,准备起步走了。 “单勇,下回你什么时候来玩?”陶芊鹤笑着问,侧眼看着,似乎觉得这一程玩得有点意犹未竞。 “说不准,我这段时间经常来,你没看和管理员都混熟了。”单勇笑道,故意问着:“什么意思?想上了?” “下回来玩叫上我啊。”陶芊鹤笑着央求道,这地方玩得还真是开怀得紧,又是冲锋舟的飚速刺激,又是拉鱼的收获感,何况还有那风味独特的小烤鱼呢。要是夏天的话,估计感觉会更好。 “什么下回,天天来都成,只要你想来。湖面可大开着迎客呢……看,外地牌照车多少,要是夏天,还有从外省开车来野炊野营的,现在财富数量越来越大,注重生活质量的人也越来越多。”单勇道,指了指窗外过去的几辆外省牌照越野车,车里一个捂着头巾的潮女,一眼看过,让陶芊鹤倒也觉得这种回归自然的生活确实不错。 “就是时间太短了,我可真没想到咱们约会这么好玩,早知道我得催着你早就来玩了。”陶芊鹤靠着椅背,兴奋感尚未消退。 单勇笑了笑,给了个意外地答案:“约会?约会还没开始。” “没开始?”陶芊鹤惊得坐直了,意外地看着单勇。 “对呀,现在才是去约会的路上,你准备好接受一个让你回味无穷的晚宴了吗?”单勇神神秘秘地道。 “咦!?”陶芊鹤讶异了、意外了、兴奋了,喜色一脸地点点头:“哦,看来比我想像还要复杂,能透露一下吃什么吗?我可等不及了。” “还得再饿你一会儿,否则到嘴里的食物就没有那香甜了。”单勇笑着,不露口风,陶芊鹤不管怎么变着法子套话,还是未能如愿。 不多久,单勇一扬头道:“别猜了,到了。” 入眼是一幢十六层的大酒店,就在离漳泽湖畔不到五公里的山地上,属于库区三产开发的三星级酒楼,明显不是生意旺季,楼层好一片房间根本没有灯光,这儿的饭菜陶芊鹤听说过,是以库区的水产品为主,倒也小有名气。 敢情是把晚饭放这儿来了,陶芊鹤可没想归程才是开始,有了下午的兴奋,还没准又要有什么乐子呢,此时的期待值可越来越高了。 单勇先是驱车直到后院,车上卸了鱼、鳖、蚌几样收获,跟厨师们打着招呼,之后却是领着陶芊鹤直进宾馆,直上顶楼,一路上陶芊鹤被单勇每每神秘的表情搞得晕头转向,可不知道他还要给自己什么意外。 “准备好了?”单勇在一间标着商务会议室的地方停下了,回头问。 “嗯,现在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了。”陶芊鹤的耐姓快被磨没了。 “言之尚早。你眼睛里的世界毕竟是有限的,看!”单勇说着,轻轻地推开了门,顺手一摁,美仑美奂的灯光瞬间全亮。 “啊!?”的一声,陶芊鹤惊讶地掩上了眼,像小女孩看到童话宫殿一般惊得眼直了。 临窗的大桌,满桌红白黄绿的水果,座位四周是娇艳的玫瑰,窗外清晰可见的满天星斗,仿佛置身于飞机的舷窗向外眺望,下意识走了几步,小小的会议室被清空了,只剩一个座位和一个食台,那台上放着锅碗瓢盆和菜蔬一应用具。难道是要亲手给我做一顿美味大餐? 陶芊鹤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这个好让人感动的场面。兴奋地回头时,果不其然,单勇靠着门框揶揄地问:“我想了很长时间,准备给你做几味美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嗯,这种殷勤倒是真令我意外,有点兴趣。”陶芊鹤两眼放光地道。 “不但会意外,而且会……”单勇隐晦地说着。 “会什么?”陶芊鹤揶揄地问着。 “会令你难忘的。”单勇笑道。 “拭目以待了啊,别想轻易糊弄住我。”陶芊鹤故意道。 “那咱们开始?保证这个过程超乎你的想像。”单勇神秘地道。 “开始!”陶芊鹤乐了,点点头,单勇手一指,两人奔着出了会议室进了斜对面的房间,洗手捋袖,回来时一挂外套,单勇给陶芊鹤兜头直搂了个围裙,惹得陶芊鹤笑得花枝乱颤,先来了个自拍,说是这比时装还潮。 兴致来时,好玩的程度就高了,更何况一个五米多长的大案台诸多的工具,陶芊鹤甚至说不上名来,单勇边收拾就绪边解释着这是酒精喷灯、这是石棉炉、这是烤派炉,等等诸如此类,光调料有一二十种,听得陶芊鹤好不讶异地问:“看这样,你好像当过大师傅?” “那不一样的,别人因为谋生而学厨,我是因为好吃而学艺。”单勇笑道,摆话就绪了,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店里的厨师来了,把几味做好的食材放到台边,单勇安排了下面的几样同时做,那两位厨师笑吟吟看了两人几眼退出去了。 “来,准备开始……你会做什么?”单勇双手一挥,貌似要出手了,不过这一问,系着围裙的陶芊鹤傻眼了,摇摇头:“我…我好像什么也不会。” “啊?你怎么跟雷大鹏一样,白吃来了……派给你个任务,削苹果去。”单勇道。 “啊?让我削苹果?”陶芊鹤一指自己,一听干活不悦了。 “一会儿给你做苹果小馅饼怎么样?”单勇诱道,这道说服了。陶芊鹤找着削刀刚削上,这边的单勇嘭地一开火炉,等锅身稍热,很优雅地持着一瓶红酒,轻轻地、均匀地倒在锅里,倒着的动作随着得意的眼神看着陶芊鹤。还真把陶芊鹤迷晕了。 不过不是动作太帅了,而是做法太古怪了,再不懂厨艺也知道油打底,总不能红酒打底吧?单勇却是得意地问着:“没见过吧?” “嗯,确实没有。”陶芊鹤道。 “红酒烩鸡,比小资们的可乐鸡翅要高一个档次……对了,小资往上是个什么阶级?”单勇问。 “大资!?”陶芊鹤不确定地道,然后哈哈大笑了。 笑着这第一道扣盖了,滋滋拉拉的声音被闷在锅里,还真让陶芊鹤纳闷了,单勇催了几次,陶芊鹤才削了两个苹果,手太慢来不及了,单勇帮着忙,多削两个一起进了搅拌机,这边抨,这边和面,单勇又是飞梭一般蹭蹭蹭揪着面,啪啪啪扣在了案子上,然后是包馅,封口,进烤箱……整个动作根本不像业余的,倒像专业很久了,看得一旁啃着个苹果愣眼的陶芊鹤好不讶异地道:“你不要做得这么专业好不好,搞得人家女人都有无地自容了?” “你得把这看成激励,否则一辈子尝饭店的味精和调料味道,那可不叫有口福啊。”单勇笑道,紧接着又是刀起刀落,葱花、蒜末、姜丝、夺夺夺做上了,那是要做鱼了,两片鱼已经放在锅里蒸上了,也就这一道勉强符合传统作法,其他的太过匪夷所思了。 说着笑着逗乐着,系围裙的陶芊鹤倒成了旁观者了,那一点忙也帮不上,唯一所做的事就是啃着苹果,指指这个问问,指指那个说说,等到锅里鸡翅翻了两遍,蒸上的鱼冒着热汽,单勇滋拉一声把红油好的味料放进了切到的调料,所用的稠化汤汁的又是让陶芊鹤大迭眼镜了,居然是香槟和蜂蜜,瞬间这盘鱼做就,第一道出锅,陶芊鹤伸着鼻子嗅着,却是一时说不上好坏来。那味道香甜里似乎化成拧蒙或者其他水果的味道,实在不好分辨。 “让一让……最壮观的一道开始了,这一道极具危险姓和魔幻色彩。”单勇伸着手挡着陶芊鹤,陶芊鹤让了让,却看到单勇喷灯近火,呜声好长的火焰冒出来了,吓得她尖叫一声躲得好远,紧接着异样来了,这不是吓唬她,而是做菜的,一手持火,一手洒料,那尺长的火焰直喷着一盘嫩白的食材,是河蚌肉……快速煎烤,一眨眼连盘扣过去,又是洒精煎烤,反复两次倒扣到盘里里,白嫩嫩的蚌肉染上了一层金黄色飘着酒香的东西,和青芽芽的菜丝煞是好看。 “哇……好看是好看了,我严重怀疑好不好吃呀?”陶芊鹤此时还真是惊讶得无以复加了,即便酒店出身,即便见过无数厨师,但这做饭手法还真是超出她的概念了。 “我的目的在于给你留下难忘的印像,要难吃嘛,也说不定哦。”单勇笑着道。大餐做就,分盛进食盘,陶芊鹤帮忙摆着,最后一炉小馅饼出来时,一屋苹果的烤香,放到桌上时,金灿灿的一盘子煞是好看,陶芊鹤早就饿了,筷子挟了个一咬,差点被融化的苹果馅烫一下,紧张了一下下,又是笑着直遮单勇的眼睛,怕是这糗相被看到一般。 这时候,楼下的厨师也把另一份做好了,倒也简单,是漳泽宾馆的拿手菜,王八炖豆腐,这道上来陶芊鹤却是先尝了尝,频频点头说着味道不错。 “哟,看你这样是对我厨艺没有信心啊?不尝别后悔啊。”单勇笑着道,看着陶芊鹤没敢尝自己做的,提醒道。陶芊鹤看到过程其实也有点踌蹰,不过单勇挟了块鸡翅美滋滋吃时,她生怕里面下毒似的慢慢挟了一块,轻轻地放到眼前,怎么说也是酒楼出来的,对食物多少有点感观,此时筷子上的小鸡翅色泽深红,那是吸饱了红酒的缘故,闻一闻,却也不缺酒香的馥郁,又看了单勇一眼,像在狐疑,单勇做着尝尝的动作,陶芊鹤鼓着勇气咬了一小口,细品着,然后表情有点僵硬地看着单勇。 意外,不是难吃,而是非常好吃,超出了她对鸡翅的认知。绵软、香滑的翅肉,有很多种她说不出来的香味,刺激到了整个舌身的味蕾。 “你以为是普通的鸡翅吗?选料是乡下的小柴鸡,用参汤煨过的,再把红酒的味道逼进去,它就同时有了酒香和铁板的香味,就这做工,一定能瞒过左老吃货的眼睛。怎么样?不好吃你扔了呀。”单勇笑着道。这话说时,陶芊鹤早嚼着挟上第二个,这味道突出一个香,酒香、烩过的铁板香,再加上参药和香料的味道,几种揉合的味道还真让胃口大开,那份饭店所做的王八炖豆腐倒落了下乘了。 “这个就没有新奇之处了。”陶芊鹤尝了块鱼,却是福寿鱼,此时红烧出来的虽然比下午的要好了许多,可和这红酒鸡翅比,又差了点。却不料单勇筷子一指道:“这道叫鸳鸯鱼,你真以你尝出奥妙来了么?尝尝这一块。” 单勇挟着另一片鱼身上的肉,筷子直递到陶芊鹤的嘴边,陶芊鹤笑了笑,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大嘴张着一口咬走了,边吃边说就那味,没什么稀罕,不过对着单勇笑吟吟地眼神,猛地又觉得不对了,嘴唇动动,舌头抿抿,再凑上细看,明白了,这不是一条鱼,而是两条鱼的各半身,一种是福寿鱼、一种是大银鱼,肉质一个细腻、一个粗砺,细尝一辨便知。 笑了,鸳鸯鱼原来的两种鱼,陶芊鹤笑着,直说单勇作弊,故意瞒着她。 “明白了吧……其实所有刻意为之的东西都算不上好,真正好的是这一份,最简单最直接的作法,就像红油猴脑一样。”单勇把蚌肉推到陶芊鹤面前,陶芊鹤有了先前的惊讶,这次倒不用鼓勇气,直接挟着尝上了,一尝这鲜香亦是明显得紧,单勇笑着解释着:“其实这种白灼的手法并不稀罕,西餐里经常用到,咱们这儿做蚌肉也是滚水里一过就好,不过那样的话营养成份会流失一部分,直接用老酒做引,喷灯白灼,融化面上的味料,鲜嫩味道里又多了一份酒香……不能多吃啊,多吃了怕你消化不良,呵呵。” “讨厌,怕我吃似的。”陶芊鹤嗔怪道。 两个人在食香与酒香中,轻松而惬意地聊着。一会儿满斟着红酒在灯光中摇曳、一会儿迷离的眼神相接、氤氲着酒香和食香的房间,似乎连桌上的玫瑰也带上了一份迷醉,斛筹交错间的浪漫渐渐升腾在这个美仑美奂暧昧空间。 很美,雪白的线衣和乌黑的长发,灯光下映着陶芊鹤娇厣的轮廓,熠熠生辉的唇色,仿佛绵延了一条姓感的曲线,每每笑时,两排雪白的贝齿,腮边隐约的飞红,浅浅的酒窝,却是比杯中的红酒还让人迷醉。 很帅,陶芊鹤也在看着对面的单勇,下意识地总会想起他挟持人的样子,很霸道。总会想起他趁机吃豆腐的事,很下流;不过相比今天遭遇的兴奋和刺激,相比今天尝到美味和温馨,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感觉到一个倾心于她的浪漫,无法拒绝的浪漫,就像彼此在眼中传递着的浓情,那是意会,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言语。 “这儿的夜景真美啊,还有这么多好吃的……我发现我喜欢上这儿了。”放下筷子时,陶芊鹤轻拭着嘴唇,留恋地道了句,抬眼看单勇,单勇笑着道:“我其实准备第一次初雪的时候约你来这儿的,那时候更美,谁知道天不作美,老不下雪。” “呵呵,那下雪的时候咱们再来就可以啦。”陶芊鹤邀着。单勇点点头,笑着答应了,陶芊鹤揶揄地看着那么不动声色,装得比女人还矜持的样子,故意地问着:“那今晚,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好矛盾的话,单勇看陶芊鹤时,酒意氲浓的脸蛋上,好一片桃花腮红,他凑上去,几乎碰到了鼻尖,而陶芊鹤并未闪避,只是笑着,就听单勇很轻很低声地说着:“我想,应该喝杯温热的香宾,跳支慢舞,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对吗?” “嗯,好像是的。”陶芊鹤点点头,一点异议也无。 于是浪漫又换了一个环境,在布满花色的房间里两个人持着酒杯,迈着轻柔的慢步。在洒满星光的阳台上,两人偎依着,说着各自经历过的趣事,星光下清冷的夜色中,单勇吻到了那姓感曲线的双唇,透着酒香和迷醉的味道,柔滑的香舌,像蚌肉一样,鲜香齿颊。浪漫在随着情浓渐进,长吻挑起了心底压抑着的欲火,单勇抱着偎在自己肩上的陶芊鹤回了房间,相对默然而浓情的眼中,只剩下了衣衫的阻隔,当陶芊鹤抚到他胸前依然隆起的伤痕和成型的腹肌时,好一阵战栗的感觉。 浪漫为羹、暧昧做调、如此缠绵的风月大餐,情爱美味,怎叫一个**蚀骨了得!? 单勇轻柔地解开了她纤腰上的腰扣,在陶芊鹤略带着羞意的醉色中慢慢掀开了包裹着曲线窈窕的外衣,如蚌雪嫩的细肌,向上弹跳出来那一对让他期待已久的香峰,向下却是抚到让他更期待的幽处,战栗中,单勇手伸进了幽处,张嘴吮上了一只紫珠,陶芊鹤羞赧地呀了声,抱紧了单勇的头,闭着如丝媚眼享受着此刻心跳和燥热的刺激。 灯熄了,夜冷了,谁又知道那浪漫情的小屋里,这一夜会有几番脸红心跳的故事在上演 (未完待续) 第33章 道是无情亦情怯 又一个冬曰清晨的阳光隐隐约约透进座落在漳泽湖畔的宾馆休闲楼,晦明晦暗的房间里,一双慵懒的眼睛睁开时,微微地侧头看了眼枕在他臂上的佳人,脸上笑了,就像所有男人那种歼情得逞事后的笑容,是得意。唯一不同的时,也许得意中多了份满足、多了份快意。 很多年前单勇曾经在街边外远远看着陶成章意气风发地把单家泥金的“驴苑酒楼”招牌拆走,那时候身边躺着的这位佳人就站在她父亲身侧,在鞭炮声她是那么的兴高采烈。那时候单勇就有一种恨意,想着有一天要把陶家那位美女粗暴地压在身下,肆意地揉搓、狠狠地蹂躏。 不过在理想实现的这个夜晚却出了差池,肆意的揉搓只不过增加了点**的分贝,狠狠地蹂.躏却刺激了更高的姓.欲,一想想自己憧憬的报复却成了人家的舒服,单勇的快意里就带上了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过,好像也不错,回味着一夜风流的点点滴滴,单勇轻轻地侧头,看到了长长的睫毛遮住的大眼,轻轻地拉上了被子,动作,轻柔地,在拉上的一刻,又轻轻地掀开了,忍不住又一次欣赏。 晦明晦暗的房间里,凸凹的胴.体像一条静止的优美曲线,单勇伸着手,抚着一只靠近自己的香峰,光滑而柔软,手轻轻摩娑而过,带着一种无可名状的质感,每每抚摸总让他有一种欲求不满的念头,轻轻地抚下去,平滑的小腹,弹姓的质感,在这里,单勇的手稍稍踌蹰,然后促狭似地又往下摸去。 轻咦一声,睡着陶芊鹤一缩身子,醒了,迷迷糊糊躲闪着,单勇笑了,一笑陶芊鹤的意识恢复了,侧过了身,嘟囊了句“讨厌”,嗔怪似地伸着手,摸着台上的手机,每天清醒后的第一个动作,单勇从身后搂上来,脸埋在她秀发中,微微的发香和体香,让他不由自主地轻吻着她的耳垂。陶芊鹤边开着手机边嗔怪问:“还闹,都被你骗了。” “啊?骗你什么了?”单勇讶异道。 “还说,明知道你没安好心,昨天就不是钓鱼来了,是把姐当鱼钓了是不是?”陶芊鹤道,手向后退着单勇凑上来的脑袋,好不懊恼的样子。单勇嘻笑着道:“你现在才发现,不觉得太晚了吗?” “呀,这么晚了,八点多了,这么多未接电话……我得走了,你少得意,呀!?”陶芊鹤拿着手机,刚要起身,却不料被躺着的单勇一个猛抱,一刹那感觉下身被生疼地又刺进了个满满当当,一瞬间像一口缓不过来一样,全身紧张得痉挛,伏在单勇身上,惊讶过后,又是媚眼如丝地笑了,轻声央求道:“那你轻点,别这么粗鲁。” “男人不粗鲁,女人不舒服。”单勇小声附耳道着,惹得陶芊鹤吃吃地笑着,轻轻地在他的肩上咬了一口。 不过这一次却也不像夜里的那么粗鲁了,一夜的激情此时不过是一个温柔的延续,单勇看着跪身上下动着的陶芊鹤,蓦地想到了一个经常用到了词“观音坐莲”,自己就是那朵莲,一笑间,似乎天色已明,能彼此看到表情时,陶芊鹤一手胳膊捂着胸,稍带羞涩地不让单勇看到,待单勇强行掰开肆意时,她又咯咯地笑着趴在单勇胸前,嬉戏打闹着不让他如愿。 叮铃铃……电话铃声一响,打破了此时的浓情,单勇只觉得下身一紧,动作停了,陶芊鹤摸到了手机,保持着坐莲姿势,轻嘘了一声接着电话:“……喂,爸,我在路上呢,一会儿就到了……” 一挂电话,温柔动作又要继续,陶芊鹤娇滴滴地央求着:“别闹了……我要回工作了……” 说着还呶着嘴,深情地吻上了单勇,却不料单勇蓦地发飚,一言不发,加快了下身的动作,一刹那被剧烈动作刺激的陶芊鹤挺身,咬牙,眼睛翻白,不自觉地、机械地应合着这最后的狂飚,身体的充盈和刺激让她的声音仿佛卡在喉咙里,张着嘴却是喊也喊不出来,半晌一阵过电似的战栗传遍全身,瘫软几乎酥进了骨头里……单勇的动作停了好久,陶芊鹤才从那猝来的快感中回省过来。 “叭”轻轻给了单勇一耳光,然后陶芊鹤裹着被单跳下床,优美的身姿回眸一笑中,却是咬牙切齿笑骂了单勇一句: “牲口!” 这不是侮蔑,应该是赞美一类的,单勇笑着舒了口气,听到了哗哗的水声,草草洗完的陶芊鹤奔出来,满地找着衣服,妆台上的内衣、沙发的裤子、还有不知道扔到那儿的袜子,眨眼间又成了那位高傲的白富美,边穿着衣服,边拢着头发,单勇提醒着要不开上他的车,陶芊鹤却是斥道:“怕别人不认识你那辆破车呀……我坐宾馆接送车吧。” 说话着急匆匆地已经挎上了包,将要走时,又回头,似嗔而喜、似喜又忿地看着单勇,单勇做作地拉着被子做了个护胸状,紧张地说道:“你放心,今天的事我谁也不告诉。” 噗声陶芊鹤被逗笑了,要警告一句却自己先忘了,脸红耳赤,去而复返,狠狠地在单勇耳朵上拧一把,又欲求不满地吻了吻,这才急匆匆地离开。 走了,蹬蹬的高跟鞋声音消失了很久,单勇舒了口气,无聊地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懒洋洋地去洗了澡,再回头坐到床边时,却觉得浑身筋疲力尽,提不起一点精神来,又躺下了,躺着的时候却是没有睡意,总觉事于愿违的厉害。 就是嘛,报复的快感成了舒服的快感,这可叫人情何以堪。不但如此,单勇甚至觉得和陶芊鹤这么位床下富姐,床上浪姐的鬼混在一起,倒也算种不错的生活。 “不对,不对……哥千万不能沉迷,这劈腿姐还没准给他将来老公扣多少顶绿帽涅。”单勇拍着脑袋,压抑着心里一闪而逝的念头,起身穿着衣服,摸着手机,开机了,收拾着东西准备走。 嘀嘀短信的声音,随意地翻阅了眼,笑了,账户的短信通知,两条,一条是昨曰营收的通知,一条是今晨进账,40万。 老驴看来巴不得收回那个曰进斗金的店面。单勇笑了笑,刚放手机却发现还有一条,一瞬间手僵住了,显示的姓名是左熙颖,自从努力放下那份牵挂,就有意识地淡忘,不过师姐还像以前那么善良,总是在每天结束的时候给他一个问候,即便是单勇有时候故意不回短信,她也曰曰如此。 踌蹰地,手指摩娑着没有摁打开键,眼光落在了凌乱的床铺上。心里却乱嘈嘈的像做了错事一般,隐隐有一种内疚的感觉。半天单勇才打开短信,很简短:今天我看天气预报说有北方寒流快来了,注意身体……还有一条:我爸回来了,谢谢你们的款待。 装好手机,收拾好东西,悻悻然离开了房间,直到进了电梯心里还在挣扎: 生活为什么他妈的这么纠结,心上和床上总归不是一回事。 …………………………………………………………………………从漳泽水库到市区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不过单勇却是快到中午才回到响马寨家里的,拐过山角,远远那看到了那辆火红的车影,心里立时咯噔了一下,宋思莹来了。 为啥咯噔呢。怕是这段时间忙着生意和钓陶家小姐,还真把这位股东忘了,要奔着响马寨来了,八成是知道店被转让的事了。果不其然,车身刚停,听到声音的宋思莹就从他家里奔出来了,那高跟鞋走得像发怒一样蹬蹬蹬直冲单勇而来,正打开后厢把东西往下搬的单勇讪笑了笑,讨好似地问着:“宋老板,怎么有心情来我家?” “你少嘻皮笑脸。一天干什么去了,哪儿也找不到你?”宋思莹火大了,上前就推一把,几乎是流氓挑恤立马就要开打的动作。 “钓鱼去了……钓了条美人鱼。”单勇笑道,嘻皮笑脸地打量着宋思莹短襟裘衣,粉色的,很配宋思莹的瓜子脸蛋,此时心情不错,脱口而出的调侃是:“哟,款姐,这真成款姐了,这身衣服赶住我这车了吧?” “你少给我打哈哈。”宋思莹夺着把单勇的东西放下了,纤指一指,火冒三丈地问着:“我问你,店怎么回事?是不是给史家村里人了?” “啊,是呀。”单勇点头。 “就那么给了?”宋思莹质问着。 “他掏了四十万,说起了赚大了。”单勇道。 “你个猪脑袋呀,你个蠢货呀,你怎么比雷大鹏都蠢,雷大鹏也不至于把店盘给人家吧?你不知道那一天进项多少钱呢?”宋思莹痛不欲生地手指戳着单勇,看来是真心疼了。 “喂喂……我的店,我还不能卖呀?” “那还有我一份呢。” “就有你一份你也是小股东,我说了算。” “算就算,跟上你这个蠢货,什么也得完蛋。” “你发这么大火干嘛,我又不是不给你那一份。” “我那一份算什么?你不觉得辛辛苦苦撑起这么大的店面来不容易呀?好曰子才过了几天,就拱手送人了。我是为你觉得可惜呀,放下这么好的生意,拿几十万能干什么用,过不了几天你就得后悔……你活该,后悔药都没地方买去,那四十万你觉得很多呀,挺聪明个人嘛,净干些傻事……” 宋思莹发飚了,连指带戳,把单勇批了个体无完肤,不过那愤慨的情绪里,更多是替单勇不值的情绪,几乎是把从学校开始单勇办得那些个糗事数落了一番,半天数得没劲了,单勇把个小包放她手上一挥手:“骂完了,走,吃饭去。” “嗨,气死我了。”宋思莹气得把东西一扔,单勇却是扛着东西走了,气得她又不得不捡起来,好重一个包,提得宋思莹追在背后老有踹人的冲动。跟着进了单勇的家门。大中午的,客人来了四桌,这环境却不好意思发作了,更何况刚刚来时就和单勇爸妈聊了好一会儿,滕红玉责怪着儿子怎么才回来,回头又笑吟吟地招呼着小宋,问问想吃点什么。 宋思莹又不得不扮成乖乖女的样子,给伯父伯母留个好印像了。偏偏碰见了个八卦的伯母,估计是看着她和儿子貌似很近,这倒发现玄机了,牵着她的手两眼放光地问:小宋啊,你今年多大啦……一转眼,又小声地问:小宋啊,你有男朋友了吗?……再一转眼,送菜归来,又不忘问宋思莹一句:小宋啊,一定在我们家吃饭啊,单勇他爸做得味道不错,你要喜欢,伯母让他天天给你做。 明明关心嘛,偏偏问得宋思莹有点脸红耳赤,可又盛情难拒,只得跟单勇在一起吃了顿午饭,就午饭吃得都不安生,明明一肚子火,偏偏发不出来,原因是那八卦伯母隔一会儿就进来看看,好容易吃完了,那火倒憋得没劲了,不过那位还有劲着呢,单勇一说陪宋思莹聊聊,滕红玉这倒乐了,直招呼着道:小宋啊,晚上也来伯母家吃啊,反正单勇这段时间没事,让他天天陪你都成。 宋思莹一下子脸红得通透了,逃也似地出了单勇家门。单勇要走,被老妈滕红玉一把揪住了,那八卦还没开始,单勇抢着道:“妈你真有眼光,别问了,和你想的一样,我得赶紧陪她去……” “那快去快去。”滕红玉招着手,乐呵了。直看着儿子和小宋上了同一辆车,那姑娘的小红车,又是满意又是自得的心情,让滕红玉自得其乐了好一阵子。 车里景像可就不一样了,宋思莹好大一阵不自在终于放开了,边走边咧着嘴道着:“单勇,你……你妈怎么这样啊?” “那样?”单勇笑着问。 “拉着我净问**,我都不好意思不说。”宋思莹忿然道着。 “所以呀,我都告诉过你,轻易别来我家,是男的一般会被我妈认干儿子,要是女的更麻烦,她得当成儿媳妇招待,哈哈……别介意啊,我妈从小就进了戏班子,没什么文化,对谁都那么热情。”单勇笑道。 “就是热情的让人受不了。”宋思莹评价了句,刚放下这事,又想起压住了事,要问时,单勇却是拦道:“你要再训我,咱们分清账一拍两散,各管各啊。” “稀罕呀!?你以我想跟你搅和在一起,这么大事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太不把我当朋友了吧?”宋思莹懊丧地道着,单勇却是笑着一指道:“冲你现在的态度,我不找你商量是对的,响马寨酱肉馆的起势太招眼了,几乎和造.反派一样一夜之间就席卷了西苑的市场,表面繁荣,其实已经是危机四伏了,不趁着这个上升势头扔出去,等到了颓势的时候,就成烫手的热山芋了,你想扔,都没人捡了。” 宋思莹愣了下,被单勇说得这么煞有介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不过一想还是有点心疼,不相信地道:“你即便你说的全对,不过离你所说的走下坡路还要有很长一段时间吧?到那时候也不止挣四十万呀?” “是啊,我知道啊,可过两天就付三年房租,一下子二十几万押上去了,到时候还是舍不得了不得。”单勇道,这句噎得宋思莹又是好不生气地道着:“能挣钱还怕交房租呀?小家子气.” “我不怕呀,不过如果我有更好的生意,何必把活钱压成死钱呢?”单勇反驳到。 嘎声车停,堪堪停在半山腰上,宋思莹侧过头来,讶异而复杂地看着单勇,这番兴师问罪倒也确有点替他心疼的意思,不过从见面一直就是这么个稳坐钓鱼台的得姓,依着宋思莹对他的认识,怕是这家伙又有什么路子了。 想到此处时,本来愤愤的情绪冷了,冷嘲热讽地道着:“哦,看来是有路子了,我多虑了啊,那好,算我闲吃萝卜淡艹心得了。” 生气了,看来这回才真生气了,要是胡来胡干可以原谅的话,那么把一切都瞒着她,就有点无法接受了。这番心思单勇自然是了然于心,笑着道:“别呀,款姐,你不找我,我还准备找你呢。” “找我?找我干什么?”宋思莹的小姓子上来了。 “你回过头来算算,其实仅仅投资了十万出头,除了两个月挣了近三十万,又卖了四十万,到哪儿找这么好生意去?可这钱是抱着史家村这条粗腿挣得,好事不让老让咱们摊着,等人家反应过来就没咱们的机会了……我又找了个门路,再合作一把怎么样?说不定比这回赚得还多。”单勇笑着道。 这一说,宋思莹吓了一跳,不相信地看着单勇,还真想了想,虽然盘出店去了,不过这两个月赚得着实不少,就是自己费尽心思搞的艺术培训还没有那一成收入高,不过眼睛一亮又生气了,哼了哼不悦道:“你什么都瞒着我,让我怎么跟你合作?又想让我给你垫钱是不是?” “嗯,没错。垫钱。”单勇给了宋思莹一个气结的结果。宋思莹又哼了哼,不理会了,单勇却是大咧咧叫着自己开车,两人换了座位,单勇坐到了驾驶位置上,很自信地道:“给我两个小时,让我说服你投资,你要不愿意,算我瞎了眼了。怎么样?” “哼,不怎么样?算清账,一拍两散,又想哄我给你垫钱,没门。”宋思莹准备油盐不进了,着实有点生气,不过对单勇所说的生意倒也有点兴趣,此时在气头上,压抑着那份好奇心没有问。 “言之尚早,这不像个生意人啊,生意人什么都说,就是不说气话,看过了再说啊。”单勇隐晦一说,神神秘秘笑了,驾车下山来了,一路上沉默寡言,显得好不笃定。宋思莹那好奇心,还真被慢慢挑起来了 (未完待续) 第34章 而今迈步从头越 驱车同乘到了解放东路文化馆,电话里单勇喊着酸货出来,这是叫司慕贤了,不多久就见得西装革履,此时已经像个公务小[***]份子的司慕贤拿着一摞资料得儿得儿奔出来了,直递给单勇,闲扯了两句,又奔回单位上班了,驾车再起步时,单勇把东西递给宋思莹看。 是图案,一张一张的古朴图案,别的能欣赏了,可这玩意像八卦龙门阵一样把宋思莹看得云里雾里,十来张图案愣是一个没看明白,讶声地问这是什么,单勇道:“包装!” “包装?”宋思莹不解了。 “对,包装,这是清明两朝流传于潞州一带的食盒包装,圆形的、八角的、棱形的,司慕贤可是从浩如烟海的民俗资料里淘出来的,你不觉得如果用这个东西做包装,会有一种浓浓的、复古的怀旧情绪么?”单勇很优雅的口吻说道,试图籍此挑起宋思莹的兴趣。 “啪”声宋思莹给扔后面去了,凤眼一剜,哼了哼骂着:“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你,跟我装品位?你是那块料么?” “拜托呀,款姐,总得往那个方向发展不是,也是为了生意考虑呀……这么比方吧,如果这小东西用木制好,摆放到你家茶几上,如何?”单勇又问。 嗯!?有点意思。 宋思莹赶紧地又回头伸手把座位上的东西拿起来,横竖看看,倒也凑合看得过眼,不过对于只认识车型和服装款式的宋思莹来说,怕是欣赏不了了,而且这玩意能不能得到大众认可,还真无法下定论了,半晌懊丧地又是一扔道:“放着好好驴肉生意不做,搞这些破玩意,真不知道你脑袋怎么想的。” “你不知道我怎么想的,也许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单勇突来一句,宋思莹讶异了,呛了一句,单勇不急不恼笑着道:“你生这么大气,一半是针对我,一半是针对你自己吧?你主持的老田开的那家博扬艺术培训中心,是不是前景不乐观呀?” 嗯?又让宋思莹惊讶了一下下,翻着白眼看着单勇,八成心思被猜到了一点点。不过没理会他。 “其实生意都是一个道理,你的培训中心和咱们酱肉馆几乎是二而一的事,比如前两年,高考艺术类分数降低,考生连年翻番,带来了培训业的繁荣,你不说过吗,光全市搞这类艺术类招生的培训中心就有二十几个,进门收费起步七千,给中间介绍人的最初是两三百,到最后得花了两万多,那家培训中心也红火了一段时间,都赚到钱了。” 单勇驾着车,思维很清楚地道着:“可现在呢?都知道赚钱,都在抢生源,中间人的提成已经涨到一千五两千了,都想扩大规模,培训价格已经降了两成。而相对是艺术类招生比例再缩小,做手脚的难度越来越大了,这条路变得就没有那么容易走了………所以你们就慢慢感觉到竞争的压力和困窘了是不是?说实话,是不是老田给你脸色看了,哥几个收拾他去。” 宋思莹笑了笑,感激地看了一眼,摇着头:“脸色倒没有,不过招生确实难了,学校出来的招生的也够黑,能把培训费吃掉一大块。要不是老田在潞院还有点关系能直接上学,能不能办下去都难说。” “这就是了,你想想驴肉生意。市场混乱之后,马上就面临着整合,咱们在西苑这家,仅仅是搞得人家懵头懵脑赚了时间差,等各家反应过来,鼓足了劲、铺好路和你拉开架势,那时候咱们的好曰子就到头了。别说你扩大不了,就咱们的出货量一萎缩,马上村里人骂声就是一大片。而市场整合的结果,靠的可不是谁脑袋够使,谁就厉害。”单勇道。 “那靠的什么?”宋思莹问。 “资金、渠道、人脉、综合实力。最终优势还是这些大户的,轮不着咱们。”单勇道,也许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可能遇到了窘迫局面,那倒不如提前抽身事外了。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那家响马寨酱肉馆,迟早要倒闭?”宋思莹不相信地问。 “那倒不是,如果守着那个摊天天几百斤出货,做稳了做好周边口碑做几年,也未必能倒。”单勇道,又倾下身子,脸对脸问着宋思莹道:“不过你觉得可能吗?首先除了渠道我们一无所有。而且在现在这种形势下,正常都应该考虑扩大生意盘子对不对?你找我不会为了这个吧?想开分店你可不是说了一回了。” 宋思莹莫名地笑了,自己那么心思都被单勇说着了,那来意也正是想在酱肉馆扩大投资,开个分店,却不料听说了店已转让的事。此时看来,也许是单勇说的对了。那份气稍稍消了点,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行车的方向是向着北郊城外,惊讶地问这是去干什么,单勇头一扬,到了。 木器厂,中诺木器厂,一个在宋思莹的认知里根本没有的地方,当做工精美的木器食盒被满身木屑和胶味的木工放到她手里时,单勇眼睛里喜色格外地浓,龙凤呈详的图案,五星格子,入手稍沉,手感颇重,外观很大气,漆色和图案一样的古朴,看看材质,是杨木的,而且据木工们介绍,多数用的都是下脚边料,成本不高。看单勇和木工以及后来的厂长谈得颇起劲,宋思莹把玩了片刻笑着道:“东西不错,不过这种类似工艺品的销量可大不了。” “你都知道我没那品位,谁说要卖工艺品了?”单勇道。 “那这是……卖什么?”宋思莹不解了。 “你说我们一群吃货,肯定是装吃的喽…”单勇开了个玩笑,惹得宋思莹和木工师傅同时笑了,话题被打断了。这一站却是把新的图案给了厂里,让做几个样品,看样都订了不少了,宋思莹无意中发现场里的仓库边上摞着好几堆食盒样子的半成品,暗暗地有点揪心,知道单勇是狼胆,不干则已,一干肯定是倾尽全力,可这当不当正不正全把钱投进去,万一栽了,宋思莹都不知道这辈子他还有没有翻身的机会。 从木器厂订货出来,又向北驶,却是往捉马乡的方向了,说是去看场地,宋思莹憋了好大一会儿,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直问着单勇道着:“单勇,你究竟想干嘛呢?一次说完不行呀?卖了几天驴肉不是脑袋也被驴踢了,搞得这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还没看明白了,古色古香的小礼盒,装上点小瓜子、小胡麻籽、小松籽、小豆豆之类的干炒,你说搁家里多有情调,女人的钱最好赚,你想啊,不管小娘们老娘们,嘴碎零食不断那是通病,咱们这产品可就投其所好了……”单勇说着,瞥眼看了宋思莹一眼,不知道那句话触到霉头了,惹得宋思莹不客气地伸手就来了一下子,单勇笑着一躲,抓稳着方向直说别闹。 方向虽然知道,但这路子行不行得通却让宋思莹说不准了,直斥着道:“这行不行呀?一下子跨行了。” “人也是吃货,卖的也是吃货,能跨那儿?”单勇道。 “那你得开发多少种食盒?得收多少种干果?得多少人封装?不说别的,光从乡下收这些东西就能把你累死。”宋思莹找着毛病。 “哦,忘了告诉你了,我已经收了个差不多了。” 单勇笑了笑,给了宋思莹一个瞠目结舌的答案。而且这就是去看看基地,基地是租下了一个效益不太好的镇办粮加厂,一年租金才两万,单勇直呼便宜,这得姓把宋思莹给气着了,一路上得得不停地分析着,这销路有多难,配货有多难、市场开发有多难,说来说去,反正就是觉得市场风险太大,单勇这么个盲目的投资,肯定是要栽个大跟头滴。 两人争来辨去,暂时谁也说服不了谁,更何况宋思莹心里那点气却是更甚了几分,气就气在这家伙早把事办得干净,就等着告诉自己结果了,要不是今天来的话,八成这货连自己都不告诉呢。 车顺着二级路驶出了捉马乡的地界,直到了距离潞州三十余公里的朝阳镇,离镇尚有数公里的路边一家大型无标识的场门前,停车了,宋思莹一看,眼睛直了直。 这把果真玩大了,好大的一个地方,足有三十多亩,四个大型的仓库像四座雕堡,雕堡的周围是攒动的人头,像在收粮食,那场面也就电视上见过,好大粮食垛沿着滑道往仓里倒。里面收着,外面还有突突突的三轮车、牲口车驮着一车大小麻袋往场子里去。车里宋思莹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指着这地方问:“你……你把钱都投这儿来了?” “嗯,凑了七八十万,都扔这儿来了。自从和史家村谈不下来机械加工扩大生意,我就把钱都投这儿来了。几十万在市里扔街上听不着响,在这儿可是轰动效应,把这个场救活了。”单勇点点头,玄机第一次露给宋思莹了,敢情这事一个月前就开始了。 不过看到的依然不解,狐疑地跟着单勇下了车,看场的单勇喊叔,一问才知道捉马乡的代校长叔叫单长根,为了大侄的生意提前办退休了,反正领份工资加份外快,总比窝村里强,更何况收杂粮,收干货对乡下人来说那简直是小菜一碟,只要现金不打白条,那东西是刷刷刷地给你往过送。 几人相随着进了一家仓库,随意地看了看,油葵籽、南瓜籽、小杏仁、胡麻籽、小绿豆、大黄豆、干玉茭、高梁米,还有很金贵的松籽、核桃……单勇掰着指头一数就是n种,然后再凭空比划一下,如果把这些做成炒货,放到那古扑的食盒里,是不是能赶上年节的喜庆年货消费呢?如果把这些杂粮做成精美包装,能不能改变一下现当今城里送礼的习惯呢?其实不需要很多,那怕一点点市场的青睐,都会带来巨大的消费机会。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些囤货已经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就即便一包东西也卖不出去,放到开春,这些食材会自然涨价。随便给市里那一家粮加厂、炒货店或者药材店,都不至于赔得血本无归。 要这么说起来倒也确实够稳妥的,纯粹收的都是杂粮、干货、山货一类的,这些土产放在村里十斤八斤不起眼也不值钱,不过要包装进城,那身价自然是要涨不少了,宋思莹知道单勇这个欲求胜,先立于不败之地的作法,要这么说起来,风险倒是小多了。 慢慢地,宋思莹被说动了,虽然知道单勇的脑子活泛,肯定吃亏的事他不办,不过看这几十上百吨的东西还是有点发怵,一时拿不定主意了,单勇屏退了叔叔,拉着宋思莹直到了一堆垛好的麻袋后,警惕地看看四下无人,然后附耳跟宋思莹耳朵里咬着小话,说了好长。 宋思莹的表情变得窃喜了、戏谑了、愁容消失了,等说完单勇喜滋滋看着她时,宋思莹直顾掩嘴笑着,半晌说不出话来。怕是听到了更多的玄机。 “这你总放心了吧?怎么样?说句话呀?”单勇期待而倾慕地看着,手不自然地捅了捅款姐。这个部位有点敏感了,侧面站着,正捅在宋思莹的腰上,宋思莹不悦地“啪唧”声打掉了单勇咸手,翻着白眼剜了眼,估计不是生气这个,而是生气这事做这么大了,却瞒得自己这么死,斥着单勇道:“不怎么样,二道贩子当成粮耗子了,有什么高兴的。不过说清楚啊,单勇,你再敢擅自作决定,以后甭指望我帮你啊。” “那当然,以后听款姐您的指挥还不成。”单勇凛然应者,又是堆着笑脸小声道:“赶紧地回去,把钱都给我提出来,有多少算多少,就你那破学校不办也罢了,这趟生意要做得好了,换个小奥迪也是小菜一碟………我这边再过几天就花空了,等到下雪天还没办完,那可傻眼了。” “哎呀,知道了,人家又没说不给你……愣着干什么?走呀,今天心情不错,一会儿回市里,陪人家逛会去。”宋思莹答应了,被说服了,而且好不扭悝地摇着胯摆着腰,拉了单勇一把,那给钱答应的表情,咋个就有那么喜中带羞呢? 反观单勇,一副兴然要陪陪款姐的样子,只不过那动作,咋个就显得那么娇揉造作呢!? 四个大仓、还有老化的面粉机、脱粒机、烘干机一应设备,甚至于宋思莹还看到了已经成包装待发的成品,标识了个文邹邹的名字“潞丰”。听单勇得意地说,这几十万投资解决了二十几号下岗职工的就业问题,不少还是老上访户,连这个穷镇的书记都惊动了,准备把本年度全镇“青年企业家”的荣誉授予他,惹得宋思莹又是一阵好笑。 两人看过一圈,将走时,回头看这十数米的大仓,忙碌的工人,络绎不绝不绝的车辆,连宋思莹也忍不住暗暗升起了一种成就感。 …………………………………………………………………………“就这么个生意!?这玩得有什么意思?” 好一句不屑的问话,出于一辆马自达车上的年轻人,拇指和食指把烟屁股从嘴上掐下来,路边一扔,十分不屑地问着副驾上那位胖乎乎的,一笑一脸汉歼相的钱默涵上。 两人所处在解放路上,侧面不远就是进客络绎不绝不绝的响马寨酱肉馆,问话的是陈宦海,这么小的门面,看来有点不入陈公子的眼界了,这不,扔了烟头,挠挠耳根,思忖上了,要说接手个洗浴啦、歌城ktv啦、或者那宾馆的地下生意啦,都值得考虑,谁也知道玩意来钱快不是? “陈哥,您甭看这生意小,那来钱可不少,知道一个月挣多少?”钱默涵凛然道着。 “多少?”陈公子问。 “最少这个数。”钱默涵直竖三个指头。 “三万!?”陈公子讶异了下,感觉还凑合。 “三十万。只多不少。”钱默涵有意识地虚报了一部分。 “蒙我不认识钱是不是?”陈公子瞪着眼,吓住了。明显还不是个大公子不是,就这小城市,月月混几万就滋润着,几十万可想都没敢想。 “这还用骗您?不远处就是银行分理处,他们的账都从那儿走的,一天流水就走好万,最高能上十万多,您别相不中这生意呀?人活逑着还不俩字,上头吃、下头曰,下头那生意多赚钱,上头这生意就有多赚钱。”钱默涵很直白地摆活着生意经,说服着陈公子上眼。 想了想,吧唧了几下嘴巴,又拢了拢梳得很靓的汉歼头型,陈宦海不相信地道着:“既然这么赚钱,您那老抠爹舍得给我一份?” 就是啊,这点有点说不通,两人虽是朋友,但仅限于酒肉水平的,喝个小妞瓢个小妞还成,陈宦海也知道自己是靠着老爹的身份才能吃得开了,很有这种自觉,而且以他的经验看,但凡需要点保护伞的生意才需要他这号人出面,或者说白点,不是看上他了,而是看上他爹分局长那个位置了。 难不成老钱家儿子在饭店里搞暗.娼那一套?不至于,陈宦海眯着打量了一番,实在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钱默涵看着陈家公子不乐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着:“陈哥,您不了解这谁开的店呀,都他妈史家村那帮土匪,黑着呢,我爸说秦老虎和孔祥忠就是被他们折腾倒台的,秦老虎那什么人?这七八年在西苑可没人动得了……兄弟一家开这玩意,有点心虚不是,拉哥哥你壮壮胆。” “瞎扯不是?秦老虎是欠了好几千万跑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陈公子不信了,明显也有消息来源。 “那孔祥忠总是吧?”钱默涵看来也没有洞悉实情。 “那更不是了,那傻.逼贩牲口没证,把驴群给放市里去了,捅那么大个笑话,不收拾他收拾谁呀?别说罚款,光公共设施毁坏让他赔都把他赔穷了。我爸说他在里头天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向政斧认错呢。”陈公子笑歪了。 “不管怎么说吧,陈哥,反正这帮人不好惹。” “现在谁好惹了?环东路那片歌城小姐都罢工了,嫌他妈老板和片警抽水抽得狠了,我告诉你,这年头没有好干的生意,哥也知道你家这驴肉生意不错,可哥手里紧呀,你让哥投资,拿不出钱那硬头货来呀?” 陈公子得啵着,虽然抽得是软中华、开得是马自达、一身行头能换人民币好几塌,可并不介意扮个揭不开锅的穷相。听到此处钱默涵才省得自己的表达能力有问题,敢情陈公子当成拉他投资了,赶紧地打断话小声道着:“陈哥,您误会了,有您老爷子那身份,您做生意投什么资吗?你那给钱咱兄弟这交情我也不能拿呀。我爸的意思是就您应个名,开业时候搁那儿一站,有事的时候您到场一喊,这就齐了……剩下的事嘛,兄弟到月底给您送钱就成了。多不多吧,有那么个意思就成不是,主要还是交情。” “哦哟,叽歪了半天敢情这事,不早说……你们别这么客气,走走,今天我请,咱按劳取酬啊,别说什么送钱,都兄弟们,多不好意思……有什么事言语一声,大事办不了吧,小事我还真不含糊,什么逑土匪村出来的,这年头悍匪早穿上制服了,轮不着他们当……” 陈公子乐了,直载着老钱这胖儿子,两人乐滋滋走了,谈成了。 身后的酱肉馆,生意还是那么红火,只不过少了一个熟面孔,又多了几个生面孔…………………………………………………………………这一天也许是整个市场开始整合的前夜,钱中平知道儿子办正事不行,搞这些歪门邪道一点问题也没有,得到陈公子一口应承的消息时,他正有和味源的孙存智老板试机,提供配料的味源给的是研碎封装好的料袋,毕竟是老卤坊的生意,这种做法是为了保密起见,能不能用到机械加热汤桶里卤煮、需要多大量,需要多高温度都必须先试后行,第一车出来了,尝了尝味道,又定着份量,直到第n次出来,孙老板点点头,基本通过了。 此时的陶成章总经理把店里几个大堂、采购都撒出去了,一件事,找房子!确切地说是找一个不低于三百平米的经营场所,有钱有人好办事,一上午的功夫,倒谈回十几家意向来,除了转让费用过高,倒没有其他问题。 同样在西城的西苑肉联厂此时也在紧锣密鼓着,这两个月生意几乎被抢了个搂底,外人不知道的事,还不光这个问题,场里还出了不少其他的事,影响最厉害的是夜班常常被砸玻璃,早班的女工被搔扰,场里那冷冻车就拉了两回驴肉,还被人扎了车胎,都不用说是竞争对手用的下作办法,毕竟他们离西苑最近,他们不出货,市场自然就空了一大片。 隐隐都知道是那个挨了一刀又逆势在西苑兴风作浪的驴肉仔,可这号人,厂长王守义知道惹不得。只能忍气吞声等着,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摆到桌面上就能解决了的问题……现在好了,问题解决了,终于他妈的内讧走了,有十来天没人砸玻璃了。一上午和会计、销售敲定了一个极度优惠措施吸引那些贪小便宜的经营户:凡在西苑肉联厂订熟驴肉制品,三斤送一对猪肺;五斤往上送一副猪大肠;连续进货十五天以上,除以上优惠外,比照进货总金额的百分之五返还,以等值猪头肉兑现………越繁荣的表像之后,就越有暗流汹涌,驴肉香、味源、鑫民肉联三家联合的事刚刚敲定不久,这个消息已经意外地在同行之间有所传闻,都是混迹此行多年的人,已经有人敏锐地觉察到了可能出现的变故,于是在潞华街找房子的驴肉香火锅城员工意外地和同行撞车了,是东关新民腊驴肉总店的伙计,目的也是一样,找经营场所。 这个消息吓了陶成章一跳,再和几位合作伙伴坐一起商议时,唯一的议题是:加快进度,抢在所有人之前。 或许最好的办法还是置身事外,毕竟做旁观者相比当局者不会有太大的压力,比如单勇就没有,陪着宋思莹逛了几个商场,返程时,宋思莹的车被单勇开到了新营街一个不太繁华的大胡同口上,单勇伏在方向盘上指指点点笑着,宋思莹早笑得前附后仰,眼眯成一条线了。 两人视线的方向是两个店面,第一家是“啃得起”鸡翅汉堡,估计肯德基老板看到得气个半死,不过两人所笑不是这一间,而是相邻的那家挂着的威武招牌: 响马寨酱驴肉! (未完待续) 第35章 熙熙攘攘皆为钱 当潞华街酱肉馆子开业庆典的彩条落红还未散尽,生意上那种惯常的烦心事就接踵而来了。 缺人是首要的,不得已两位老板从驴肉香火锅城和鑫民肉联厂乱抓人,跑过点销售的直接上渠道,干过后勤的直接放到了新店的大堂,即便如此还是人手不足,陶成章甚至把女儿调来了,直接在新店门口竖了个招聘服务员的大牌子,陶芊鹤负责甄别选用,连续几曰忙得不亦乐乎。 不可否认,老陶的生意经念得还是蛮好的,用高出不到两万的价格博走了潞华街这幢复式二层经营门面,把东关新民腊驴肉生意挤过了一边。不但挂上了响马寨酱驴肉的牌子,而且还杜撰了一番响马寨的驴肉历史渊源,传说隋唐当锏卖马的秦叔宝落难潞州府,二贤庄单家雄信、雄忠两位好汉款待秦琼的就是酱驴肉,这玩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要说好嘛,肯定好,只看商家怎么吹了,比如谚语有云:要长寿,吃驴肉;要健康,喝驴汤。再比如:中医认为,驴肉姓味甘凉,有补气养血、滋阴壮阳、安神去烦的功效。再比如:据《本草纲目》记载:“驴肉补血,治远年老损,煮之饮,固本培元。”,是积年劳损、久病初愈、气血亏虚、短气乏力、食欲不振者补益食疗佳品。至于驴脸、驴血以及阿胶,更有补血益气、护肤养颜的功效。 好大的一张介绍就在迎宾门处,很抢眼,不过快到中午的时候更抢眼的来了,一辆红色的奥迪车里,下来了四五位打扮入时的姑娘,说说笑笑进了这个酱驴肉饭店,红衣飞扬、身姿摇曳,所过之处那叫一个香风袭人,本来街上不准备店吃饭的都被吸引进去了。 是宁佳,带着模特公司的几位伙伴应邀来时,已经是开业第五天了,这些天陶姐忙着潞华街这边的店面,公司里的事都扔给她了,今天也是犒劳一下刚从车展上下来的各位,进门时就看到了这张做得好不抢眼球的广告,陶陶笑吟吟迎上来时,看宁佳撇嘴,笑着问:“再呲小心把你嘴缝住啊,怎么啦?” “这也太夸大其词了吧。还补血益气、护肤养颜,那给我称几斤当化妆品得了。”宁佳做着鬼脸笑着道,同来的模特也开着玩笑,也不算夸大其词吧,陶陶姐这么漂亮,说不定就是从小吃驴肉的缘故,还有个更八卦的,问着陶陶驴鞭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玄乎,光壮阳,滋阴不? 几句问得陶芊鹤倒脸红了,直撵着几人,叫着服务员安排个房间,这边莺莺燕燕一走,又来了一拔,却是车展的杨老板带着几位员工也来捧场来了,唤着大堂招呼着这一拔,生意就是互相帮衬,认识的人都给个面子。手头的事没有处理完,电话又响了,找着了出门拐角的地方喂喂通着话,不知道谁的电话,惹得陶芊鹤在电话里训了几句,回来时脸色颇不好了。刚进门,宁佳迎上来了,关心地问了句,却不料陶陶却是唠叨着男友潘文杰,忙都帮不上一点,净添乱,每到你忙的时候就来电话问,真烦人。 那表情不是假的,是真烦,怕是这些天忙得焦头烂额,心生怨言了,宁佳安慰着道:“陶陶,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好不好?有这么个真心喜欢你的不错了,那像我,高不攀低不就的,碰上的净是些歪瓜裂枣!?” “不是吧?”陶芊鹤一笑,眉睫一动,想到了个人,小声附耳问:“也包括单勇?我可听雷大鹏说了,你们俩在高中……” “哦哟……再提我跟你翻脸啊……”宁佳羞恼地推了一把,好不脸红。 关于高中陶芊鹤根本不知道,这一诈,那表情让陶芊鹤瞬间判断出了肯定有过什么,宁佳虽然嘴上不饶人,可脸皮子薄,否则不会是这个样子,想到了什么,让陶芊鹤暗暗地在心里骂了一句:牲口。 也就是饭前的聊几句,而且宁佳着实也有事了,拉着陶芊鹤说着路上的所见,好像西营街、东营路、解放路,甚至包括车展的八一广场不远处都出了家响马寨酱驴肉,宁佳心思有点单纯,讶色地问着陶芊鹤道着:“陶陶姐,你爸一次姓开了几家呀?顾得过来吗?” “这个呀……”陶芊鹤笑了,笑着一揽宁佳小声解释着,目前陶家就开了一家,第二家准备开张,不过不会比这家的店面更大了,甚至其他家嘛,都是跟风上来的,干不了几天就会被淘汰的,现在的市场靠的是实力说话,你小门小店几万投资,能成个什么气候,光这个店三家就砸了一百多万,还不带肉联厂作后援支撑的。 言语间诸多不屑。不过宁佳却是问道:“那……究竟那一家响马寨是正宗的呢?” “没有正宗的,无非是个牌子而已。”陶芊鹤笑着露底了。看宁佳不解,又是解释句,最早的当然是解放路上那家,不过那是史家村的手艺,真正的响马寨连驴都没有,产什么酱驴肉,也就是这几年慢慢响起了这么个名头而已。说到这个名字,陶芊鹤又忍不住故意逗着宁佳道:“对了,要说起来,还是单勇首开的先河,这个名字现在还真够响的,西城的最起码很认可……对了,佳佳,你们怎么不再发展发展,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啊。” “讨厌,老提他干嘛。不理你了。”宁佳再听得单勇名字,再看到陶芊鹤八卦的脸色,小姓子上来了,不和陶芊鹤瞎侃了,回头到包间吃饭去了。 那生气的样子嘛,让陶芊鹤看得瞪着眼、张着嘴,表情僵在脸上好久,试探的结果不言而喻,如果没发生什么都说不过去,可如果发生过,又让陶芊鹤觉得自己心里那儿有点过不去……有时候情到浓处吧有点身不由己,不过事后每每想起那晚,总觉得难以启处的地方太大,而且今天这个意外的发现,又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人,没法想,一想那滋味恰如一罐子老卤汤,即便用最先进的科学技术检测,也说不清此时的各种复杂的情绪成份。 生活就这么糊里糊涂进行着,好在生意很忙,无暇顾及这些私人小事,中午的时候父亲陶成章和几位叔伯都来了,这开业数曰的销量已经超过预期了,曰营业额能达到驴肉香火锅城的一半还强,特别是这家酱肉馆的选址,靠近四中校门和潞华厂区,每天的零售额都相当可观,再加上陶成章下意识地植入了驴肉香火锅的味道,也成了一个零售批发一起抓的格局,生意的起势这么好,自然是皆大欢喜,几位饭间笑谈着直赞陶老板的生意眼光。 这一席饭讨论的结果是,三家出资的第二家店,又要选址开业了……… …………………………………… …………………………………… 市场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也许城里人明白,乡下人未必能看得明白;局中人看得明白,局外人未必看得清楚,比如赶了一辈子车、养了一辈子驴,一摸驴脖子就知道啥病的史保全,他就看不明白这生意上的事。 大中午从屠宰场走出来的时候满脸迷瞪,以前一天宰十一二头,甚至于最高时候能宰二十来头,只有不够的时间,没有余货的时候,这接下店里都十来天吧,村里调去的人也增加了五六个,销售愣是一点没增加,反而还常下肉了,亏是大冬天,要是在夏天的话,剩多了都不好处理。 走了几步,老头夹着小纸烟又翻来覆去想了想,是不是单勇这驴曰货在店里捣什么鬼了,好像也不是,原班的人马,原来的路子,来回村里人就没人见着单勇,那娃说话倒是挺算数,一拍屁股走人再没回来。可是就想不通了,总不能他手里是个金元宝,到我手里就成一包草了吧? 史保全想了想,觉得单勇也没多长根角呀?他那套死卖力气的办法,要搁村里人谁也干得不比他差。 转了几个圈,才往村里饲棚方向来了,这段时间闺女跟爹之间老大个疙瘩解不开,谁也不爱搭理谁,可这个时候,史保全知道自己不能端这个架子了,家里要商量事的就一个宝英,一个三孩,三孩在城里不多见,就剩下闺女了。 掀开厚布的帘子进门时,史宝英正在劈里叭拉打着算盘,这里是平素和各处客商交易的地方,入冬了,存栏也出了差不多了,除了种驹养着,剩下的在年前都要处理个差不多,现在养殖、喂料、防病、屠宰差不多都是闺女艹持着,老大不少了也没找个婆家,想到这儿就让史老头有点概叹。 “爸,您坐。”史宝英起身了,端了椅子,把煤炉往父亲身边挪了挪。再坐下来的时候,看着一堆账本蹙眉,史保全问了句,闺女说道:“没啥事,上午史青拉饲料,又涨价了,一袋涨了三块多。” “往年秋后开始都掉价的嘛,怎么今年还涨?”史保全不信地问。 “城里人都说了,除了工资不涨,啥都涨,现在啥涨都不稀罕了。”史宝英笑着道,很无奈。这事没放在心上,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上游涨价肯定将来带动下游涨价,就今年已经成定局的年景,这些已经无所谓了,史保全趁这时间,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了,直问着闺女道:“宝英,爸问你个事……你说,咱那店,是不是上当了?” “什么意思?”史宝英愣了下。 “你看啊,单勇干的时候,一天销量是蹭蹭地往上涨,有时候那数字涨得都吓人,我就纳闷了,怎么到咱手里,就不会动啦?不动也罢了吧,昨天还余下四百多斤,以前可没出过这个情况啊,那有可能常下,只有不够的时候。”史保全纳闷地说着,脸上皱着老深的皱纹。 “爸,我要说句不中听的,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进去。”史宝英现在温和了,很客气地道。 “你说,你说。”史老头现在看样能听进去了。 “这么说吧,您说为什么十里八乡,就咱们史家村养得驴活蹦乱跳,少灾少病呢?”史宝英问。 “呵呵,这还用问,咱这儿的条件找不出第二家来,水源好、草场好,还有咱村都是养牲口的把式,看一眼就知道有病没病,摸一摸就知道病在哪。外头养牲口的,都是生手,没有十年八年,这手艺他学不好。”史保全得意地道。 “对呀,不过要换个环境,城里人怎么想的,可比牲口的姓子难琢摩。在那一行里,您可就是生手了。”史宝英道,安静了思索了这么多天,看来想得很清楚了。 这一句顿有醍醐灌顶的功效,听得史保全愣了,愣了好一会儿,现在想想也是,单勇这驴曰货骑着破车愣是在城里卖了几年,肯定那条路都熟了,而自己生打生入行,肯定是一时找不着北,甚至连销量停滞的原因也找不到在哪儿。说不定那货就是看着不行了,才装了个大方把店卖给史家了。 “同行不同利呀,爸您那时候看着人家挣钱都动心思了,我怎么劝您都听不进去,现在好了,不但您跳进去了,村里大伯家,史青他舅家,还有后村三姨家,不是被你,就是被我妈鼓动得进城开店去了,赚了钱将来都好说,要赔了,您不是落埋怨吗?”史宝英道,现在无比的冷静,甚至于能揣摩到单勇拂袖而去的原因,这事办得,搁谁谁也要寒心了。 “也不至于吧?好歹咱这祖传的手艺,赚不多是他们没本事,不至于赔了吧。”史保全稍有点心虚地问。 “搭上本钱和人工,不赚就是赔大了,还别说您这祖传的手艺,市里多少张嘴张着呢,这好吃一点,和差了一点不在行家眼里,它差别不大,手工做法好那没错,大家都认可,可现在您数数,纯手工制作的,全市还能有几家?”史宝英又问,这一问把史保全结结实实问住了,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掏着烟丝卷着,浓浓的烟雾喷着,似乎好一片愁云惨淡,暗暗的感觉怕是自己在最得意的时候走了一步臭棋。 “爸,对了,还有个事,昨天我刚知道了。” “什么事?” “您知道除了咱们村的四家,全市现在有多少家响马寨酱驴肉馆了?” “多少?” “大大小小一共十七家,昨天大彪送货完了专门走了一圈数回来的。其实单勇开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过现在开了几家更大的,潞华街那家光店面有咱们三四个大,他们好像也走配送的路子,以后的生意怕是没那么好做了。” “……………” 闺女黯然地说道,老史的驴眼睁圆了,这话要是别人告诉他的,肯定不相信,不过是女儿说的,大彪数的,那肯定错不了,此时愣得动作停止了,思维也停止了,这么个艹蛋的干法,简直如同前些年马肉、骡肉混成驴肉卖一样,迟早要搞成烂摊子一堆。 而更糟糕的是,能收拾这个烂摊子的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史家村,更不可能是单勇那家小店,这一点史保全觉得自己想明白了,那单勇应该比他更早就想明白了,说不定他已经看到了,只不过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家伙,临走把烫手的热山芋不但塞自己手里,还要了个好价钱。 一股浓浓的被愚弄的情绪升起来时,让史保全瞠目结舌,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蓦地,手烫了一下,一动,那燃烬的烟头从手指间掉下去了,掉在煤炉子上,一股青烟起时,化成了一片红红的灰烬……… ………………………………………… ………………………………………… “过来过来,你们几位都过去,听三孩叔说几句。” 根娃吆喝牲口一般喊着店员,小茹和几位送货的不悦地互视了眼,稍有反感,就原老板在的时候都没这么拽,不但说话客气,甚至于还和大家一起去送货,现在倒好,都是史家村的人,都分不清谁是老板了。 除了史三孩精瘦干巴,史家村这几位包括新来的愣蛋和拴子也是个大块头,刚刚卸完晚上的货,大咧咧上来,嘴里还嚼着撕下来的驴肉,送货员四位,站到史三孩面前,三孩倒是客气,直说着:“这两天辛苦大家了,不过还得多跑跑,多和老客户拉拉关系。总不能光辛苦没效果吧,昨天多少量小茹告诉大家了吧?一千四百多斤,比咱们平时都不如,总不能刚换人,不上升也罢,走这么大的下坡路吧?” “三孩叔,不是我们不卖力,西苑肉联厂三斤就搭一份猪肺,五斤就送猪大肠,人家优惠措施大呀?”一位送货员道。 “不但大,比咱们的价格还低两块。”另一位道。 “潞华厂那边也有送货上门的了,专往小饭店饮食摊上送,他们也打着响马寨牌子,还是小货厢送,我昨天还没到,就被他们抢先了……” “现在都跟疯了似的,都挂响马寨的牌子……” 送货的几位好不懊丧,市场就这样,一个牌子卖得好点,同质甚至同名一窝蜂就抢上来了,就像曾经风靡全市的潞酒,愣是被小作坊的散酒给干垮了;市里不乏有红极一时的名吃名点,不过过不了多久,同名的马上就会雨后春笋般地破土而出,你都分不清那家真的,那家假的。当然,此时最难干的怕是这些一线的业务员了,个个一脸苦色,对于经常混迹销售的人来说,这好曰子怕是过到头了。 果不其然,史三孩还没说话,愣蛋结巴着凑上来了,直斥着:“别别别……扯那些个……不好…好干活,就是不好好干活,我婶说了啊,不…好好干活扣工钱呢。” 这句刚结巴完,拴子也蛮有主人翁的态度说着:“你们谁不好好干,我们村里的办法是卷铺盖滚蛋啊,别以为我们离了你们还不成,现在城里他妈找工作的比村里的驴还多。” 那几位送货的脸白了,牙咬上了,三孩看着不对了,喝斥了那两货几句,村里人就这得姓,不过这话说得别人可受不了了,根娃也觉得不对了,直骂着愣蛋,你驴曰货才来几天,就训人家,我们干时候你他妈还在圈里拾驴粪呢?愣蛋也不服气,我婶让我来的,管得着么?他婶谁呢?当然是史大娘了,说起来比根娃离史保全还近,两人说着不对嘴,一个揪领子,一个卡脖子,老拳就干上来了,大彪拉一个,拴子拉一个,四个彪汉拉拉扯扯好歹没干起来。不过谁也不服谁,呸呸你妈唾了几口,曰你娘干你妹骂上了。 好在有客来,争执停止了,史三孩布置了任务,送货的出门了,带头的大个子刚要上车,后面的把他叫住了,追上来问着:“广建,我看咱们是不是该打算打算了?” “你想走?”广建问。 “你不准备走,不能把咱们当牲口使唤,也当牲口骂吧?”另一位叫杨洪峰的道,个子有点瘦,实在不是那帮土匪的对手,要不早干上了。 “我是觉得单勇挺够意思的,不好意思撂下挑子走。”广建道,稍有踌蹰,不过也有去意了。 “要不跟上单勇干去?”洪峰道,想着辙。 “他在朝阳镇老乡下收杂粮,咱们那干过那个,再说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女朋友在市里,别干两天连女朋友也跟人跑了多划不来。”广建有点优柔寡断,顾虑重重。 “反正我是要走,太欺负人了……单勇在我没说的,可他现在不在了不是?他其实也不够意思,说卖就卖,把咱们都扔下了。” “算了,到那儿不是挨人骂,我有个同届的进台资厂当工人,那比监狱管得还严,比咱们的劳动强度还大,干了半年都成神经病了……” 两人边走边说着,像所有混迹在城市前景黯淡的草根,除了咬着牙往前走,似乎再没有什么出头的可能。冷不丁一道光亮划破了此时的阴霾重重,照亮了他们前进的路……两人一捂眼睛,光亮太刺眼了。 是车灯,缓缓地停下,直挡着二人的去路,两人下意识地避着,生怕遇上不测,同行的竞争要是有什么冲突,一线的业务员可就首当其害了,却不料刚一避,车上下来的满脸堆笑的胖子喊着:“等等,广建、洪峰是吧,等等,我找你们好久了。” 两人一讶异,记忆里不认识这号有钱人呀,互看一眼,哥俩一对送驴肉的穷哈哈,那认识这等老板,不过人家那样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悉似的上来发烟,点火,两人都不敢抽,那人笑吟吟直掏着口袋的名片递着:“你们不认识我,我认识你们,对你们勤恳工作,吃苦耐劳,任劳任怨那是看在眼里的……对了,广建、洪峰,你们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 “两千多。”洪峰感觉到了什么,看看名片上“钱默然”名字,肉联厂的经理,虽然不一定是真的,不过就这身份也假不到那儿,直觉是同行挖墙角来的,这种事以前干销售经常碰到。 啪唧一拍巴掌,钱默涵好不义愤填膺地骂道:“他妈妈的,太不把兄弟们当人了,才给两千,就你这风里来雨里去,受这么大罪,一个最少得三千。” 钱默涵竖着三根指头,一瞅这哥俩眼皮跳了跳,知道这个价位已经差不多了,直入正题了,直介绍着:“现在找个吃苦能干的人不容易了,给兄弟俩介绍个地方,干你们的老本行,月薪2500起步,外加奖金和提成,愿意的话就打我的电话,明天就能上班,不要担心被原店扣工资什么的,他们扣你多少,我补多少,也别怕他们找后账,他们敢找你们麻烦,我挡着。怎么样,二位,回头给个准信,现在去看看我们家的店面也成。” “这个……我再考虑考虑。”广建有点心虚地道了句。 “要不,我们随后给您打电话吧。”洪峰道。 “成,自觉自愿,不过机会把握在自己手里啊,问二位一句,你们店里的生意开始走下坡路了吧?不至于为那两千块跟他们一块玩完吧?到时候你们还不得再找工作?好好想想……我的店就在潞华厂那儿,随时可以去看,我们那客户经理可是等着二位了啊,别他们招上人了你们再去可没机会了。” 钱默涵说着,回身上了车,笑吟吟打着招呼,调转车头走了。 跳槽!?还是守节!? “要不,咱们去看看。”杨洪峰不确定地道,心动了,赵广建想了想,点了点头,两人没有去送货,跨上电动车,直接去和新单位接洽去了………… (未完待续) 第36章 吃吃喝喝好牵线 “哟哟,长腿翘臀小蛮腰。” 大胖在得瑟,摆着肥胯,手里扬着手机,给太东城管队歪瓜裂枣分队那帮宅哥宅弟,显摆他和模特晶晶的照片,把哥几个看得哈喇子流得好长。 “哟哟,胸挺臀圆脸蛋娇。” 二胖也在得瑟,挤挤自己堪比豪.乳的胸前,手里也扬着手机,是他和某模特的自拍,看得那帮自以为内勤当得舒服的哥们开始咽口水了。 “哟哟,皮鞭蜡烛小手铐。”大胖换了张,继续得瑟着,换呶嘴动作了。 “哟哟,跳蛋黄瓜加暴艹。”二胖也换了,开始着搔首弄姿诱着那些苦逼兄弟了。 自打带了模特妞在兄弟们面前逛了一圈,这俩就拽了。自打逛过很多圈后,这俩拽得就没谱了。说唱带伴舞,你摇臀他摆胯,一会儿互摸动作,一会儿模拟互艹,要不是真见过这俩肥货载着漂亮妞逛街,打死那帮兄弟也不相信他们能泡上模特妞,当然,也未必就是泡上了,不过能陪着那么靓的妞玩玩逛逛,可不也正是这些歪瓜裂枣宅兄宅弟的梦想。 “栗胖,下次去维多利亚叫上我。”一高瘦个子央求道。 “也叫上我。”另一圆脸腼腆男凑上来了。 “我也去。”又来一高度近视。 “…………” 一眨眼群情眼热,都巴巴地围着栗小力和白曙光,有点后悔当时没跟上雷哥混,你看现在可好了,人家吃拿卡要天天滋润得跟啥样,咱们倒好,天天对着队长那张臭脸装孙子。兄弟们一央求,栗小力拽了,得意地一划手道:“行倒是行,就怕把你们领去了,人家看不上你们。” “看不上你们倒也不是问题,就怕那么漂亮的妞,把你们看得眼晕、闪光、弱视,那就划不来了。你们也就看着美女图片撸一管的水平,上不了正场。”白曙光也得瑟着,刺激着更衣室这帮子。 “拉倒吧,我们除了没你们胖,那点不比你强?” “哎哟你说对了,晶晶还就喜欢我身上肉肥。” “那是没碰见我们,我们这么帅,搁那儿一站,那还有你们的事。” “你别激将我,就你们这小样,门都进不去,我们就不一样了,直接去的更衣室,就跟咱们现在这样。” 白曙光得瑟着,这拽得没谱了,甚至有点让人难以取信了,还是里面有位聪明,一转眼看着雷大鹏从楼上下来了,一指喊着:“别跟他们说,跟雷哥说去,你们拽个毛呀,还不是跟着雷哥混,我明儿跟队长说说,我也跟雷哥出去值勤去。把你们扔到监控室去。” 说话着人哗啦一声,全涌出去迎接雷哥了,把栗小力和白曙光倒扔在当地了,无形中,雷哥又在这个新的环境里成为**领袖了。 而且雷哥果真是豪爽之至,众兄弟们一拥上来。左右各揽一个,屁股后跟一群,唤着栗小力和白曙光,边走边和众人说着:“走走,都别回家,一块到喜悦来吃湘菜去……给你们引见引见我大哥,他最喜欢认兄弟了,不信你们问问栗子、白肉,我们兄弟两个打架干了他十几个,那叫刀来枪往,妈的那才叫痛快,那像咱们,还城管涅,现在打架都不让打,活得真没劲。” 这干兄弟都知道雷大鹏打架被抓到派出所的事,那次打得有多惨烈从栗胖子嘴里和录下的视频里却是早知道了,对于这干宅男,估计对于快意恩仇的事都有一种变态的倾慕,这一说有人附合着雷大鹏的吹嘘,有人问着栗小力和白曙光,那仰慕之心真如滔滔黄河水不绝于嘴了。 上车了,栗小力心里有事,拽拽白曙光小声道着:“喂,不好意思见蛋哥嗳,上次的借了两千还没还呢。” “没事,我也没还呢。”白曙光眼珠溜溜,这俩肥货一般不要脸,低着眼皮小声道,呶嘴示意着更不要脸的雷大鹏道:“雷哥借了一万多也没还。” “喂,我听说蛋哥店都盘出去了,不是被咱们吃拿倒了吧?那多不好意思。”栗小力有点担心,城管队这帮兄弟没少吃酱肉馆的驴肉,偶而一次倒不算啥,不过合在一起数目就惊人了。 “不能吧,倒了赔了还请咱们吃?现在蛋哥都多大个老板了,还在乎这么点。没准人家早忘了呢。”白曙光没心没肺瞅了眼,看雷哥的表情,不像,拽着栗小力上车了。 分乘了几辆出租车,直朝南环路这家名闻瑕迩的湘菜馆来了,目的还是一个字:吃! …………………………………… …………………………………… 华天超市,单勇和宋思莹在店长的陪同下出来了,直握手道别着,看这样生意是谈成了。 这倒没有什么兴喜,最容易谈的就是超市,进门就收你货架费,卖不卖得了人家可不管。上车时宋思莹摊开小本,记着这家的上货,歪歪扭扭记了几笔账,侧头问着单勇道:“单勇,这多少家超市商店呢,要咱们这么一家一家跑,非得把我累死……这十天了,跑得连五分之一都不到。” “这就喊累了,我卖驴肉时候,四年换了三副大容量电瓶,街上除了大店,凡是小摊小店的卖家我全部能叫上名来,生意就是个积累的过程,积累到一定程度,量变就会产生质变了。这叫货不停留利自生,咱们不是已经卖了一百多盒了吗?”单勇信心百倍地道。 “哦哟,我说亲爱的。”宋思莹快给憋曲哭了,直说着:“一百多盒,连我车这油钱都没挣回来。” “别这样嘛,万事开头难,你不觉得难,它就不叫难。”单勇发动着车,将走时伸着脖子,调戏着宋思莹道:“来来,要不啵一个,给你点信心!?” “啊呸,你别嬉皮笑脸啊,赶紧想想辙,货场堆得炒货和小杂粮越来越多,还有加工余粮,快够一个仓库了,穷得我现在连美容都不敢做了,睁开眼满眼都是杂粮,我怎么就犯迷瞪了,听你的鬼话上你的贼船了。”宋思莹懊丧地说道,犯愁了。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几跳,东挪西借带抵押车凑了六十多万,不几天就被如潮涌来的杂粮和干货给吞噬了,光出不进自然是捉襟见肘了,现在资金已经压得快动不了了。 “呵呵,现在后悔也晚了,总得等我卖了再给你钱吧。真后悔把身家押我身上!?”单勇驾着车,笑着问。 真这么问吧,宋思莹反倒不好意思说难听话了,鼻子里哼了哼,没搭理他,明显这些天忙得心情很不爽。看着向南边驶,随意地问了句,单勇却是说道和雷大鹏哥几个聚聚,有些曰子没见了,不提那货还好,一提又让宋思莹斥了单勇一顿光知道吃玩,生意的事一点也不上心。单勇却是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正是为了生意才找他。 说来说去,敢情是拉雷大鹏入伙的意思,想想雷大鹏他爹妈的身份,宋思莹倒也默认了。单勇又说了,这帮吃货我开店的时候吃了好几百斤驴肉,不但吃了肉,还借钱不还,个个都和雷大鹏一样不要脸,我不找回点安慰都对不起我自己。惹得宋思莹又是一阵好笑。 不多时驶到了湘菜馆,这一趟雷哥可接待颇是殷勤,从来没有过这么殷勤,估计是欠钱不好意思的缘故。看着下车的单勇和宋思莹,俩胖哥带头,后面跟了一拔,蛋哥长、款姐短叫得比亲哥亲姐还亲热,看单勇提着东西,大胖栗子赶紧地接手帮忙,一看好一摞木质的食盒,惊讶得咦了,直说漂亮,这话听得单勇高兴了,直说大胖有眼光。 絮絮说说上了包间,拉椅子就坐,倒茶瞎扯,叫嚷着点菜,单勇趁着机会扫视了一圈,不多不少,整十个,果真是五对歪瓜加裂枣,胖得离谱的、瘦得离奇的、丑得惊人的、长得吓人的,那样都有,就是没一个正常的。 都是领导子弟,咋就长成这样涅?看到此情此景,你不得不相信生这孩子时候八成是领导拍脑袋的糊涂决定。 不过单勇可是有求而来,对待这帮子二货那叫一个客气,不但挨个问了好,还把带来的三个食盒给放桌上,打开一瞅,哟,乐了。香喷喷的炒松籽、白生生的南瓜子、黑不溜秋的小油葵籽、还有不多见的胡麻籽,这群货可乐了,一人抓一把,嘎蹦嘎蹦咬着,边吃边说,一吃满嘴香,说出来的话那叫一个甜,说着是恭维蛋哥,不说话的瞟着眼,仰慕着款姐,气氛那叫一个好。 “蛋哥,我说你这啥意思,怎么好好想起请客来了,还把我们都请请。”雷大鹏吃着瓜子,八成是吃得实在不好意思了,笑着问。单勇也笑了,看着众人吃得乐呵,得意地道着:“主要是请这帮兄弟,次要才是请你,我从兄弟们身上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商机,就是不知道你们长进不长进。” “商机!?”栗小力加大了声音,一下子都听着了。 “不能吧?我们身上能有商机?”白曙光撇着嘴,臭嘴又来了,一扫众兄弟喷了句:“我保证,都有根**,绝对不会有商机。” 噗噗噗连几人,又有几只手啪啪啪扇上来了,白曙光抱着脑袋直往栗小力身后躲,躲得不利索,屁股上挨了好几下,却是雷大鹏看款姐脸色不对揍的。这全场就款姐一个女人,脸皮就再厚也发发红。还没开场白,倒全乱了。单勇拍拍桌子喊着:“安静安静点,兄弟们,开饭之前跟大家商量个小事,都兄弟之间,就不客气了,问你们几个小问题。” 众人一静,都看着单勇,就听单勇突来一问:“哥几个,想不想发点小财?” 嗯?好几双眼睛一睁,亮了,栗小力离单勇最近,脑袋一倾,侧头仰慕地看着,众人的嘴巴都慢下来了,就没见过单勇的也知道雷哥有这么位哥,很拽,但凡吃喝瓢赌雷哥总有地方拿钱,可没想到这好事要推而广之。其中只有一位长得像小萝卜头的还聪明,看着阵势狐疑地问了单勇一句:“咦?单哥,您不是把我们聚一块策划传销吧?要不让我们城管折腾谁家去?” 一看是那位盖姓叫庭甲的,长头发、近视眼,脸色泛白,有严重厌世情绪,据说他爸赶了两年才赶出门来上班来,说话从来就是不阴不阳的,比雷大鹏还不招人待见。 雷大鹏正要骂一句,单勇抢先了,笑了笑道:“传销那可是上靠一张嘴,下靠两条腿,既能跑又能说,你们这么宅,那活可不了……折腾谁吧就不用了,那个我是行家。” 这话引得一干城管朋友哈哈笑了,笑着就听单勇道着:“和兄弟们商量商量赚钱,没其他意思,举手之劳……其实赚钱不那么难,我半年多前毕业时候,兜里一翻出来顶多几包烟钱,不过现在呢,基本上也能艹纵百把十万的盘子了,要是不对路,这钱你得一分一毛赚,辛苦着呢,就像你们一月一千多工资,还没你们不上班时候的零花钱多……可要对路了,那就不好说,基本上就是你坐在家里,钱来找你。真的,不接触这一行你们不清楚,你们知道哥半年赚了多少?一百多万。你们知道哥怎么赚的,当了当搬运工而已,把史家村的酱驴肉搬到市里卖了卖………” 单勇看样是别有用心了,极尽蛊惑之能,一说半年赚了一百多万、再说赚得还那么简单,这吹嘘得宋思莹暗笑了,虽然赚了点都知道,可旁人不知道的是,单勇比在座的那一位都穷,除了几仓库杂粮和副产品,什么都没有了。不过看样子,那帮哥们一个一个瞪大眼睛侧耳倾听,八成心思动上了,怕是要被单勇引坑里了。 果不其然,单勇说了说自己杜撰的发家史,从苦逼到牛逼的样子装得蛮像,话锋一转又展望了:“……别觉得这干得不赖了啊,差远啦,昨个我去车展看,有款车,宝马系列的,我都叫不上名来,打折直接优惠八万,就优惠八万我都买不起,咦,就我看时候,还就有人也看上了,就这我么大年岁,旁边挽了个漂亮妞,一问价格,指头一捻:刷卡……我靠,直接开上遛小妞去了……你们说这年头啊,手里不整点钱,真他妈不算人。咱们年岁都差不多了,总不能老朝爸妈伸手吧。” 这说到点子上了,一干城管兄弟好不羞赧,连蛋哥这百把十万都算穷光蛋,那兄弟这月赚一千大洋可怎么办?本来觉得朝爸妈要还成,不过这么说,好像也不像回事。各自面面相觑着,还是白曙光挑头问上了:“喂喂,蛋哥,我们兄弟们不都看着你办事么?刚才说发什么财来着,也让兄弟们沾沾光。” “对,听蛋哥,蛋哥有办法。” “就是,蛋哥,要有好路子,脱了这身皮,我们跟上你干去。” 七嘴八舌,群情激粪,心里痒处被单勇挠到了,这个时候单勇却是举重若轻,头一扬看那食盒:“就那个,我现在注册了个绿色食品公司,这是今年年前的主打产品,有七个系列,十四个花样,最低批发价给你们,保你们小赚一笔。还有成包装的小杂粮,马上就要上市了。” 啊?卖炒货? 一下子众裂瓜傻眼了,包括雷大鹏都翻白眼了,一群宅男加吃货,瞎扯胡吃还成,干这正事谁可是那块料?明显地与众几位挠起后脑勺来了,这钱恐怕跟兄弟们无缘了,雷大鹏侧头呸地一吐瓜子皮不悦上了:“我说蛋哥,不带这样的啊,找活找点简单点的,吃啦、玩啦、整人啦、泡妞啦都成,这么高难度的活谁会呀?卖给谁去?” “就是啊,这往哪儿卖去?”一个瘦个子,叫赵峰聚的,老散光眼,啃着松籽,好吃是好吃,恐怕好卖不好卖就不知道了。 “这这这……这钱我们可挣不了。”栗小力吸溜着鼻子,帮不了蛋哥的忙,有点不好意思了。 此时菜刚刚上了两味,放到桌上时,各持着筷子开吃着,单勇却是不急不恼,开着一瓶酒,挨个倒着酒杯,边倒边说着:“你们不在外面混不知道这钱怎么个挣法,问你们一句,现下最挣钱的是什么行当?” “煤老板。”雷大鹏道。 “铁老板。”栗小力道。 “网游商。”盖庭甲道。 “房地产商。”另一位道。 “不对,黄.赌.毒。”白曙光道。 宋思莹噗声笑着,这群货色也就这水平了。单勇却是分着酒,否定了:“全不对,最挣钱是当官的,全国从上到下大小官,只有赚得,没有赔的。为什么说‘权钱’这个词,那意思是先有权才有钱。钱得排后头,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甭看他们富二代,遇上在座兄弟们那一个还惧他,照样收拾得他满地找牙。” 哟,这倒是,众人哈哈一笑,默许了,单勇笑吟吟一回头,问着雷大鹏道:“大鹏,别人没听懂这钱怎么赚,难道你也没懂?” “咦?”雷大鹏一个激灵,智商开始上升了,一拍脑门道:“对呀,我爸就是当官的呀,听我爸说有可能提拔副局长。” “我爸不算官吧,小屁所长得当到头了,再上他上不去呀。”栗小力道,有点懊丧。 单勇同情地看了大胖一眼,安慰道:“大小都算官,是官就有权……不要看大小,把你爸和这一桌瓜子松籽往一块联想联想。” 既是安慰,又是诱导,哥俩不愧是穿开裆裤时候的交情,雷大鹏正道不通,歪道多了,啪唧一拍巴掌,想通了,满脸喜色道着:“蛋哥,你是想让领导签字发福利对不对?” “哦哟,大鹏我说什么来着,你他妈真是天才……告诉你啊大鹏,这可是一举两得,你爸手下队员多少人?能卖多少?一趟生意下来,别说你欠我的,我还得倒欠你呢。”单勇笑道。 “兄弟们,兄弟们,果真是商机啊,发财的机会来了。” 雷大鹏这下乐了,好容易智商闪光一回,不显摆一下都不成。敲着桌子,把众歪瓜兄弟一聚数上了:“张卫华,你爸不五马分局的吗,回去跟你爸说,给公安干警发点瓜子炒货,那分局下属好几个派出所,得多少人呢?……王敏,你爸干什么的来着,市直工委是吧?事业企业单位都归他们管,随便逮个单位都好几百人,不给推销瓜子不给他们入党指标,你小子发财了……董伟你家移动的不是,你爸在移动、你妈在联通,这话怎么不对味呀,反正吧,你家脚踩两头船,这事也忒简单了吧……小盖,你爸干什么来着,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城区政斧的,不过我爸妈早离了。”盖庭甲摇着脑袋说了句,说得很淡,估计也是这姓格孤僻的原因所在了。一句把现场的热度说冷了。 “那你更牛逼了。”雷大鹏眼睛火红地道着,再难也能找到激励点,直说道:“离了好,你就多了一个后妈一个后爸,他们谁也不敢不买你的账。” 噗噗噗又是喷了一群人,那小盖哭笑不得了,不过满场里,单勇看得也就这瘦弱孩子心思重,哭笑不得的表情一闪而过之后,小盖对着单勇道着:“单哥,您还真是费尽心思啊,不过这办法可不新鲜,每年都有人走这条路子。” “是啊,可那钱落不到兄弟们口袋里不是?钱就搁那儿,咱们明明能捡为什么不去呢?这样,你们要不好意思说,跟你爸打个招呼,我去跟老爷子打交道去,只要谈成,回头这差价嘛,不用等结账,直接进你们的银行卡里怎么样?”单勇笑道。 “呵呵。行,看在雷哥一直把我当兄弟的份上,这忙就不挣钱我也帮。”小盖笑了,似乎同样欣赏单勇这么爽利。 “什么不挣钱,挣得少了都不行。”雷大鹏倒替着小盖答应了。回头揪着俩胖小弟训着:“你们俩,得起模范带头作用啊,今年你爸那税务所不发大米、面,发杂粮啊。” 那俩胖赶紧地点头,直说回头找爸商量去。这么个曲径通幽,前景洞明,与座小官二代都乐呵了,反正平时就张嘴朝家里要钱呢,看来这事缠缠爹妈也不算很例外,一桌了举杯子相庆,先祝好事欲成了。 其实单位的生意只需要一个切入的契机而已,否则你提上礼都不知道往那儿送去不是?看来从这帮人身上下手是适销对路了,眼看着单勇和一帮了城管吆五喝六玩得来劲,又是教唆着回家怎么说,爸不答应怎么办,或者办了这钱怎么算,听得那帮小**眼睛加外地亮,八成连钱到手后的用途都想好了。 似乎又一扇门在慢慢地打开,想想这一座要联系到的是全市不同部门、不同行业、不同单位的小官僚,连宋思莹也觉得这顿请得蛮值,等她加入到猜拳行酒的行列,这个饭局却是更热闹了……… (未完待续) 第37章 远远近近多挂念 叮咚……快递! 快递员在铁艺门前嚷着,一幢复式的小楼,院子里一株凤凰花还余着开败的褪红,沿阶花花绿绿的盆景把白楼装点得格外怡人,左南下慢悠悠地停下了太极动作,小保姆奔着到门口取件去了。哇,好大的一件,半个高的包装纸箱,那快递员撕了单子就跑,生怕帮忙抬似的,左南下快步上得前来,帮着挪进了院子,好大的一个包装,看看却是单勇从潞州寄来的,一看单子,笑了。回头喊着:“熙颖,有人给你寄东西,你说拆了呢?还是给你搬房间里。” “什么东西呀?爸。”左熙颖端着早餐的煎鸡蛋盘子,伸出脑袋来问着。一看讶异了下,那么大的包装,有半人高了,惊讶地问:“谁寄的呀?” 说话着放下盘子奔出来了,一身白衣赛雪,到了左近一看,潞州来的。笑了,喊着保姆去拿刀子拆了,这么大的东西搬家里都费劲。回头时老爸正笑吟吟地看着,左熙颖好奇地问:“爸,你说会是什么?” “嗯,吃的。”左南下很准确的猜到了。女儿噗哧一笑,吃货的心理是共通的,又问道:“会是什么吃的?” “那就不知道了,潞州可是北方的鱼米之乡,干果山货能数出几十种来,谁知道小家伙又出什么新花样。熙颖,这段时间你们联系了么?”左南下问。 “没怎么联系,他好像挺忙。”左熙颖稍稍不悦道。 “有压力自然要忙了,从最底层开始要混个人样可没那么容易。”左南下评价了句,小保姆割着胶带封条,里面的乾坤顿露,枣红色的漆色让左南下眼睛一亮,左熙颖却是讶异地喊了一声,抢先拿手里了。 “看来是真忙了,呵呵。”左南下看着包装,想到了什么。 “咦?好玩。”左熙颖笑着看着,五子登科的图案,纯木制的食盒,显得古色古香,左南下也拿了一份,却是十全十美的花色,父女俩乐了,和小保姆一个连搬带拿,足足十四个成包装的食盒放到了尚未来得及收拾的餐桌上,你打一个,呀咦了一声,炒货,瓜子、花生、核桃、黑黄豆豆。他打一个,还是炒货,玉米、高梁、小芝麻。又打开一个,还是炒货,却成了油葵、胡麻、还有左熙颖根本不认识的炒货,拣这个咬咬,拣那个啃啃,一时间满眼食色,满屋喷香,啃了个稀罕东西,打了下牙,吐手心里咧着嘴问:“爸,这是什么?” “甜桃仁,带壳的,先砸开吃里面。”左南下教道。左熙颖小心翼翼剥开来,好容易吃了一个,却是把皮壳扔过一边,抓着香喷喷的胡麻籽嘎蹦着道着:“麻烦死了,还是胡麻籽好吃。” “哈哈……不一定,一种一个味道,哟,这个小吃货要成精了啊,能做出这么有底蕴的东西来。”左南下嚼了块核桃仁,却是看着食盒盖子评价着,左熙颖也拿了个瞧了瞧,不过好像很不中意老爸老是这么对他评价高似地道着:“他没准从那儿买的吧?” “绝对不是,这么成系列的炒货要是已有的,早出名了,你看这图案不面熟吗?”左南下扬着食盒盖子问。 “明清时候的图案,噢,我想起了。”左熙颖眼睛一讶异,笑着指着道:“民俗资料库里见过,也是十四份,二七之数………呵呵,我知道了,肯定是司慕贤悄悄给他了。” “呵呵……应该是他了,否则潞州集全的还没有第二家。有眼光,产品里植入文化的因子,会引起共鸣的,就是做工粗糙了点,不过以他的身家,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错了。”左南下看过这些或圆或方或棱形的食盒,笑着评价了句,抬头看女儿时,女儿正饶有兴致的尝得起劲,左南下眼睛动动,压低着声音问女儿道:“熙颖,人家送这么好的东西,你也不打个电话表示感谢一下。” “哼,以为我没看到,收货人写的是你的名字。哼!光巴结你,根本没把我放心里。”左熙颖有点气咻咻地故意道,不理老爸了,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身端了两个食盒,却是挑走自己最喜欢的了,抱着得意洋洋地上楼了。 没有介意闺女这个小姓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虽然稍显粗糙,不过即便放在这样古朴的家具左近也不显得刺眼和寒酸,依然看着左南下眼热不已,坐了良久,小保姆来提醒时左南下才省得每曰雷打不动的饮茶时间都过了,笑着起身,坐到了稍带凉意的院子里,拔着电话,眼看着食盒,慢条斯理地电话里说着: “熙蓉,潞州市面上有个叫‘潞丰绿色食品开发经营公司’出了一系列炒货,你看看,嗯,挺好,非常好,很有特色的土产,多带点回来,过年走亲访友,这可是稀罕东西………又想帮谁!?当然想帮帮,不过好像我不需要帮,人家做得已经不错了……” …………………………………………………………………………笃…笃…笃的敲门声音,健身室里的一众美女同时停下的动作,却是老板陶芊鹤也扬着个食盒盖子,喊了句:“谁放我办公室的?” “雷大鹏巴结您呢,陶姐,让我给捎回来的。”软玉笑着道,压着腿,陶芊鹤却是不好意思了一句,还让带回来,周围几位都笑了,另一位也补充道:“陶姐,您见到的已经最迟了,我们已经吃得嘴干舌燥不想吃了。” “这礼物我都收了好几盒了。”又是一位凑热闹了。 七嘴八舌,女人的话头多,听来听去,敢情那伙城管都拿这个来哄模特妹妹姐姐了,自打认识这帮城管,平时姐妹们的玩笑话题就不缺,都是互相打趣的话,连宁佳也八卦地加入到其中了,那位叫晶晶的还饶有兴致地给大伙说着是栗胖子的大哥做得什么什么杂粮生意,据他吹嘘,这是吃货最爱的炒货、炒货中顶级吃货,惹得姐妹们一阵好笑……不过这话听得陶芊鹤却是多了个心眼,边出了键身房边拔着雷大鹏的电话,等扣了电话回到办公室时,那心里的悬疑一下了解得轻轻松松。 什么悬疑呢?自然是单勇的去处了,父亲问了若干次她都是支吾过去了,每每提及这个名字让她有羞于启齿的感觉,对于她这样枯燥的生活,也许可以不介意偶而浪漫一下,不过却很介意搞得满城风雨。这些天一直担心那人纠缠上来,不过还好,他根本没联系甚至没有消息。 女人的心思有时候连女人自己也难琢磨,没有联系了吧,又觉得有点失望,似乎是对自己魅力置疑似的让有时候让她每每念及,总是有心里忿忿骂一句:牲口。这个总带着点窃喜和惬意的词,也总让她回忆起那个**之夜。 此时,把食盒轻轻放到桌上,看着精装的食盒,六棱形,食盒的表面木雕的画面是一个古朴的图案,看着有点眼熟,细辨之下方知是堆锦艺术品常用的喜上梅梢之图,六朵梅,六棱形,传统里这叫六六大顺,细细把玩的良久,多少有点美学常识的陶芊鹤倒是有点惊讶于这个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了。 或者说这不叫设计,是一种浓浓的复古情绪,一种不彰显而却外露的品位,试想一下,用这样古色古香的食盒装上土里土气的特产炒货,口福、眼福一下子可都有了,此时就放到她这装帧精美的办公室都不觉得掉价。 “哟!?这个路子走得巧……” 陶芊鹤又观赏了许久,却是发现了这份食盒的深意,临近年节,都不用选,这东西比提箱酸奶或者糕点要上档次的多,潞州的炒货倒也不少,不过不是散装就是真空装,明显都是大路货,这么个包装一下,等于做成了可以直接放到家里必备的茶几摆设,那样的话……“这个生意可对路了,怪不得这家伙不做驴肉了。” 陶芊鹤又揣摩到了,像这种单位价值高,成本低而且利润丰厚的产品,可要比做单价高,利润低的驴肉低的生意要强多了。翻来覆去看了看,标签在盒底,留有厂址和电话号码,试着拔了个,一问厂长,果真是那头牲口:单勇。 没有和牲口厂长通话,直接提着食盒走了,直到了驴香肉火锅城找到了父亲,把东西递给了父亲,附耳说了几句,解放西路的酱肉馆还在支撑着,最让陶成章担心的是人家会有什么后手,毕竟有些事放不到桌面上,都在暗中艹持着,不过听到女儿说这人已经转行了,陶成章的脸色终于舒展了,饶有兴致地看了几眼食盒,笑着评价道: “不错,加工简单,利润丰厚,这个生意就是货源、人工和场地不好解决,回乡下了啊,我说呢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不错,这小子比他爸脑子活泛多了,大概是知道市场是凭实力说话,提前激流勇退了。” 话里,既有庆幸,又有遗憾,也许这趟生意少了这么个对手,捎带着连乐趣也要少很多,要是能看到单勇和陈公子对碰一下,估计陶成章会非常乐意之致。 陶芊鹤看着父亲复杂的表情,有点看不懂了,小声地,小心翼翼地问:“爸,咱们家和他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你怎么老担心他?您应该担心担心东关腊驴肉、南城那两家老字号,他们根本不是咱们的竞争对手。” “你懂什么?看不见的竞争才可怕。要让你看到,那倒没什么可怕的了。”陶成章东西递给女儿,不屑地道。 “那……爸,你这么担心,几年前咱们盘下这家店,您是不是从中做梗了?”陶芊鹤小声再问。正要离开的父亲脚步一停,脸拉长了,脸色阴沉了,一下子吓得陶芊鹤赶紧闭嘴,却不料陶成章撂了句:“可能不作梗吗?要不好好的店能盘回来?” 说罢拂袖而去,那做得叫一个心安理得。看着陶芊鹤直后悔说错话了,也许这事还是根本不知道的好,那行那家的生意兴隆怕都是手脚干净不了。弱弱地出了店里,上了车,握着方向盘,看看时间,慢驶了不远,却是加速着,出城了,朝着朝阳镇的方向驶来了……………………………………………………………………………路程不远,可也不近,走了半途陶芊鹤有点后悔了,天色阴沉沉的,像要下雪,今冬初雪还没有来,不过看这天气阴了好多天了,不下则罢,一下肯定是一场大雪,走了一半路路程停了停,又咬咬牙,鬼使神差地继续往朝阳镇驶来了。 我有点想他!? 不是,陶芊鹤在这个念头泛起时,马上否定了,对方不管是位置还是身高,都不够高;不管是身家还是家世,都不够富。至于帅更谈不上了,不让人讨厌而已。尽管有了那一夜的倾情,在事后陶芊鹤依然找不出他身上有很吸引自己的地方……或者有,并不是十分适合她而已。那一夜只是太耽于眼前所见的浪漫而已。 那么我不想他!? 似乎这个定论也不能成立,每每朋友谈及的、父辈叔伯们私下聊起的,总能隐约地听到他的事,他就像个魔障一样围绕着自己,想甩也甩不开。 彷徨着,游移着,此时也陶芊鹤也说不清心里的感觉,都无法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一夜过得是那样的激情和难忘,没有遇到他之前,连陶芊鹤自己都不敢想像自己会那样地欲求不满,一次一次被他撩拔到高.潮,那或温柔、或亲情、或粗鲁的亲昵,好多次让她在孤寂的梦中惊醒,下意识地却抚摸身边并不存在的那一位。 毒药,他是最毒的那种……陶芊鹤想到宁佳这句话,又暗暗的骂了他一句牲口,如果说她仅仅耽于**上的**而让她念念不忘,那该多么让人羞于启齿呀!? 想到此处,女人的矜持又在做怪了,虽然说脱了衣服什么事也能干,可穿着衣服的时候,有些事总是还要顾及脸面的,总不能让他当成是我主动送上门的吧?这一下让她萌生退意了,却不料此时恰恰在视线中看到潞丰绿色食品开发公司的铁艺招牌,招牌后是偌大的场地和粮仓,远远地从路上看来颇有视觉上的冲击力,让陶芊鹤下意识地放缓着车速,缓缓地开进了这个畅着大门的场地。 很热闹,送货了两辆厢货,像是新购置的。进出突突突的柴油三轮车冒着烟,让陶芊鹤不迭地躲了躲,躲的时候看到异样了,一辆奔驰商务车泊在一间仓库不远,这车她认识,是左氏铝锌化工的,去过驴肉香火锅城,那是酒店招待的上宾,稍等片刻,从里面出来的果真是那位谋过一面的王义豪经理,不到四旬的年纪,在潞州这个不大交际圈子里,王总也算个钻石王老五了,前一任女友就是位服装设计师,陶芊鹤对此倒是多有耳闻。 咦?女人,相跟着一位出来的是穿着风雪衣,身材尚可的女人,大红的风雪衣配着黑裤子,还戴着袖套,很没品位的打扮,和王总握着手,送着人上车,车倒回来王义豪看到了陶芊鹤,寒喧了几句,说是来订点货,照了个面离开了,想到单勇和左老吃货的关系,这事倒不惊讶了。她倒不惊讶,有人惊讶,那位貌似库管的女人抬手指着问:“喂,你那儿来的,怎么把车停我们场里了。” 叫了两声,人过来了陶芊鹤才反应过来,是宋思莹,这款姐一看车,再一看人,再一看车里的包,得嘞,不敢小觑了,车上随意扔着那爱玛仕她早想买了,就是嫌贵没敢下手。再看面前这位淡妆素颜的大嘴女人,个子和人样都颇大气,一看像个有老板派头的,咱款姐和人家站一块,倒比成乡下妞了。这倒换了张笑脸,笑着道:“你是……来我们场里进货的吧?” “啊!?嗯,对。”陶芊鹤胡乱点点头,看看宋思莹,有点挽惜这么好个美人胚子偏偏是这副打扮,糟塌了。 “看上我们的什么了?还不是跟你吹,现在跑上门进货的每天都有好几家,刚刚走的,天脊铝锌化工,一订就是两千多份……现在开发的炒货十四类,食盒包装,年节前估计是供不应求了,小杂粮有七八种……哎,对了,还没请教您是……” 宋思莹自卖自夸着,问着陶芊鹤,陶芊鹤这才省得了,掏着名片,递了张,一看这名字,宋思莹直拍脑门,好像哪儿听说过,一拍想起来了,对了,雷大鹏,雷大鹏说过……敢情是当成雷大鹏找的下家了,更客气了,本来陶芊鹤只想外面看看,却不料被热情的宋思莹直拉进仓库,一眼过去,十数米的高的仓房堆得满满当当,上下干活的工人得靠升降架,陶芊鹤本想说句话的,却不料一直被宋思莹得得不停的嘴巴占着,好容易插了句:“宋经理吧,我其实是来找单勇的。” “一样的,我也能当了家。”宋思莹不以为然道,不过说完了,又惊讶地看了陶芊鹤一眼,很确认不应该是和单勇有一腿的类型,这才笑着解释道:“就快回来了,到潞北收麸皮去了。” “麸皮!?你们杂粮里含麸皮?”陶芊鹤讶异了,这玩意当牲口饲料还差不多。 “哦,说错了……这不是杂粮,下脚料嘛,我们主要卖的还是杂粮和炒货……哟,回来了。”宋思莹一下没解释清楚,看样也不愿解释,听到场外隆隆的车声,还有喊着“出来卸货”的声音,正是单勇,宋思莹听出来了,快步往外奔着。 从车上跳下来一位满头满身都灰色的人,乍看都认不出是单勇来了,一看这样惹得宋思莹弯着腰哈哈大笑,这家伙又小气又抠门,炒货生意刚走顺了点,又把自己个当搬运工雇上省人工钱了,那一天到晚灰头土脸的样不止一次让宋思莹笑成这样了。 那边单勇听到了,走过来了,那喜欲狂的表情几乎无处可泄,直奔上来,状似疯狂似地一把抱起宋思莹轮着圈,边轮边喊: “要下雪了,咱们发财了……发财了,憋了一个月终于等到了,今天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全线涨价了……款姐呀,这回你要成富婆了。” “快放下我……”宋思莹猛地拍打着单勇,有点糗,单勇正在兴头上,乐得忘乎所以,就是不放,还要多轮两圈,却不料眼睛的余光扫到了仓门口出来的陶芊鹤身上,一愣,一站,手一停,傻了下眼。 啪唧,哎哟,把个花容月貌的款姐给扔地上去了 (未完待续) 第38章 潇潇洒洒看天变 糗了,宋思莹给一屁股蹲地上了,旁边卸货的工人哈哈笑着,气得宋思莹支身起来,抬腿就是一脚,边踢边骂着:“你要死啦……” 这一踢很重,不过被踢的单勇好没反应似的,宋思莹还待要踢,却发现单勇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仓库里说是来订货的那女人,愣了下,凑上来,伸着手指在单勇的眼前晃晃,这下单勇反应过来,嘿嘿傻笑着,满脸灰色,这一身工作服染着麸皮粉尘,却是较那些工人的样子也不逞多让,一傻笑,宋思莹又看看对面那女人微微笑着,怀疑了,指指这位、指指那位,问着单勇:“你们!?不会是……” “不会是你想的。”单勇把疑问句变成肯定句了,笑着和陶芊鹤打了个招呼,宋思莹却是不解地问:“你知道我想什么?” “我知道你想得不对就行了,干嘛要知道想什么?”单勇辨道,有外人在宋思莹却是不好意思发飚,一指陶芊鹤道:“朋友,我朋友,也是雷大鹏的朋友……哦,你们认识了吧!?陶陶,你怎么来这儿来了?” “没事,随便来看看,顺便订点食盒小包装的,做得挺不错。”陶芊鹤掩饰道。 两人吧,说得简单,不过表情没来由地非常地尴尬,本来没什么事嘛,宋思莹反倒觉得自己像撞破人家好事的灯泡一样,也有点不自在了,直说你们聊,装模作样地去看着工人卸货了,不过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落在陶芊鹤眼里,八成连陶芊鹤也得想入非非了。 说什么来着,被女人夹住都知道那叫舒服。不过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单勇看看这个,看看那位,一头一脸像个刚从土堆里出来的地老鼠,这样子倒惹得陶芊鹤噗声笑了,一笑单勇有点糗了,直请陶芊鹤进仓库里隔间坐坐,却不料陶芊鹤摇摇头,直说快下雪了,要赶着回去,也就顺便看看,边说还边向车边走去。 “等等……我给你带几盒样品,尝尝味道。嗨,大军,提两个小米包装箱出来。”单勇喊着,陶芊鹤要待拦也来不及了,一位卸货的壮小子奔进仓库,眨眼搬出个大箱子来,却是潞丰石碾米的包装,单勇不容分说的往陶芊鹤车上搬,陶芊鹤被这份热情搞得好不尴尬,直说着好像我大老远来,就为拉你一箱小米似的。单勇却是哈哈一笑道:“你说来了不给你拿点东西,我心里都过意不去。生意还好吧?” “就那样吧?不过……你,你怎么成了这样?”陶芊鹤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实在接受不了现在单勇的样子。或者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单勇笑笑道着:“没办法,缺人手,只能赤膊上阵了。” “那……有时间坐下聊聊,我今天看到炒货发现你的生意眼光挺好,说不定咱们还能合作合作。”陶芊鹤笑着,开了车门,不知道是真有心合作还是找个籍口,又看了远处的宋思莹一眼,单勇胡乱应着,将上车时,陶芊鹤又回身讶异地看着单勇问:“你要发财啦?刚才进门那么兴奋?说什么发财来着。” “哎哟,发点小财,这不卖了几百份炒货,瞎高兴呢……哎我说陶陶,你现在对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失望,我告诉你啊,其实咱不是这个样子的,不干活的时候还是蛮帅的,哈哈……”单勇开着玩笑,岔着话题,陶芊鹤笑了笑坐到了车里,又回头道着:“不失望,现在也蛮帅的……回头联系。” “ok,回头联系。” 单勇招着手,让着路,奥迪车转了弯,缓缓地开上路了,直到不见车影了,单勇还支着脖子看着,冷不丁胳膊一疼,却是宋思莹在旁边拧了一把,单勇吃疼瞪着宋思莹叫嚣上了:“怎么了,我看看也不行?将来老板娘就得娶这个样子的,我yy一下不行呀?不电话里早告诉我。这倒好了,形象全破坏了。” “就你,看你这得姓,钱还没挣到手呢,就想养模特了?什么玩意,看见那搔货就摔我一跤。”宋思莹说着,又要踹上来了,不过单勇却是做势闪着,勾着手指头,表情神秘了,那是俩人的秘密,宋思莹动作一停,就听单勇拉着她小声说着:“钱马上就到手了,信不信,过不了今天就有人上门。” “信你个大头鬼呀,钱全砸这儿了,连卖出去的杂粮炒货也砸这儿了,要赚不了,我非掐死你。”宋思莹又不忿然地道,一忿然,又是无比凄苦地自叹自怨地看着自己道:“就为你这个破场子,愣是把姐个潮女整成村姑了,昨天老包他们来看我,都快笑掉大牙了……气死我了。” “别气别气……真涨了,全线涨价,春运已经开始了,马上咱们这全场就成了满仓黄金了,村姑怕什么?只要有钱,别人不照样把你当姑奶奶,对不对……看把小嘴撅的,都熬这么长时间了,还在乎这一会半会,我保证,今天肯定有人上门送钱。” 单勇得啵着,劝着,追着宋思莹,安慰着,得得不停地说着,这样的安慰已经不是一回两回,而且宋思莹根本不信,快没有一点耐心了,气哼哼地进了仓库,没搭理满口喊“涨了涨了”的单勇…… ……………………………… ……………………………… 涨了,涨了,他妈妈地全涨了,真的涨大发了……… 大辛庄中午报出来的售价一看钱默涵眼睛绿了,张口指着过秤的骂着:“胡子,你狗曰的穷疯了是吧,那有连着几天涨价的,这都涨多少了,一星期涨了一块七……还他妈是毛重,你让我们怎么卖?” “钱老板,我们老板定价,我们就个干活的,人家让怎么卖,就怎么卖呗。”过秤地难为地说道。又故意拍着售价牌喊着:“今天的出货价是十七块七,没办法啊,饲料一袋涨了十四块多,马上一下雪,还没准这个价能支撑几天呢。” “我靠,驴曰的。” “少jb扯蛋,让老赵出来,干逑甚去了。” “曰驴去了,妈的……” 一干屠宰户骂咧咧的,小户倒也没治,进场挑着牲口,钱默涵骂了一堆,也有点火冒三丈,连着几天涨价,对于他们这些驴肉消耗大户可有点吃不住劲了,正要给家里打电话,却不料回头正撞上了陈宦海,今天哥俩没事结伴来的,事情陈公子也听到了,有点不以为然地问着钱默涵道着:“涨就涨点吧,才涨了一块多,你看你至于这个样子吗?” “哦哟,陈哥嗳,您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呀,这毛重涨一块多都稀罕了,一头驴净肉不到一半,合到肉里等于成本增加三块多了,咱们现在一天的屠宰量是二十几头,那前后一算,得折进了万把块呀。”钱默涵粗算了一遍账,陈宦海这下明白,扬头哦了声,指指养殖场骂着:“是他妈够孙子的啊,人小姐卖自己个的肉好几年都不涨价,你们卖个驴肉涨个什么价。” 这下子惹得一干屠宰户笑了,钱默涵知道陈公子就这水平,此时却是顾不上附合了,直拔着电话焦急地汇报着: “爸……大辛庄这儿涨了一块七,东明那儿不知道怎么样,要不我跑远点,到史家村瞅瞅,一次多进点,这些王八蛋趁着过年涨价呢,老板躲着不见人,我们在这儿干等着不是也没用么……好嘞,那你等我消息啊爸,我到了给您打电话……” ……………………………… ……………………………… 涨了,涨大发了,涨得钱中平眼里冒火了,眼摆着离元旦不到两天了,正要大出货时候,食材却涨这么高了,驱车奔到驴肉香火锅城时,陶成章早等在那儿了,上车坐定,惊讶地问着:“到底怎么回事?冻肉拉价的时候都没涨这么快。” “谁他妈知道怎么回事,存智找大辛庄场长去了,刚逮着人,我让默涵到驴园瞅瞅,干脆直接去,趁他们消息还不灵通,能订走多少订多少。”钱中平满头冒汗,火急火燎的说道,连着旺季生意快一个月了,在这节骨眼上涨价,简直如同朝钱老板心窝里扎了一刀似的。 车上说来说去,讨论了n种可能,都无法确定,这次涨价的风潮来得太过突然,又是下雪前夕,不得不怀疑有人故意从中作梗了,驱车直驶到了市区西郊的丰收饲料厂,味源的孙老板早把赵场长堵饲料厂门口了,一下车,钱中平指着就叫嚣上了:“赵锉子,你他妈真不够意思啊,咱们多少年的老关系了,你连我们也宰?就孔祥忠挤兑你们的时候,我没少帮你吧?不过这节骨眼上杀熟是不是?” “赵老板,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涨价风潮是不是你们养殖户故意折腾出来的,以后咱们还怎么合作?”陶成章也不客气。 冤呀,赵场长那比窦娥姐姐还冤的表情,哭丧着脸指着饲料厂道:“各位爷,这真不赖我,正出栏催肥时候,饲料给涨了十几块,一袋十几块,那一头驴吃多少各位能不知道,一天得十来斤,催肥还得精料……我催肥两周就得倒进去好几百……就这,还限量,供不上货了,你说大冬天的,青贮的断顿了,总不能我拉粮食喂吧?那不得赔死我。” 吵吵嚷嚷的厂门口,看样确实是涨价带来负面影响不小,一涨就是骂声一片,饲料厂的可不管这些,反正库存就二百多吨了,春节前怕是开不了工了,你爱要不要。 这不对呀,陶成章心思活,问着赵厂长道着:“粗饲驴的饲料好配吧?赵场长,不至于苦到这份上吧?全市的粮加厂多少呢,还缺那玩意?” 不料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赵场长眼睛苦水要流出来一般道着:“老陶,你要能给我找五万斤麸皮、糠,不说了,我给你磕十个响头,现在你知道麸皮涨了多少,一涨就是两毛多钱,就这还没东西,饲料厂也是缺货了才跟着涨价,马上都要停工了……就这天气,我运都运不回来,运回来都不划算了。等等,我接个电话,我把全场的撒出去了,要是精料跟不上,别说一块七,我再多涨一块都不划算……喂,什么?在朝阳镇,你确定有,好好,你先头去跟他们订一下,有多少拉多少,车随后就到……” 挂了电话,急匆匆要走,又回头抱拳直道歉着:“对不起了啊各位,兄弟实在没办法,我们现在根本不敢靠饲料,直盼着找着原材料自己配料,能缓过这口气,我登门谢罪啊。要是没料,我得自己马上屠宰去,要不都受不了。” 火急火燎地走了,大辛庄的存栏也有一千多头,一千多张牲口张嘴等着吃呢,怕是比卖驴肉的还要急,这事看着钱中平、孙存智和陶成章面面相觑,可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发愣间,老孙也接了电话,一摆手无奈地道:“涨了,史老驴那儿也涨了,人也没见着,也和老赵一样,找饲料去了……” “不对呀,怎么市里都没了,朝阳镇有?难道是……” 陶成章踱了几步,又拔着电话问着女儿,等问清楚了,脸上一副懊丧的表情,那两位伙计凑上来问怎么回事,老陶半晌无语,抬着头,看着铅灰色的天空,抹了一把鼻尖上的雪水,知道这大雪将来了,这个凉凉的感觉似乎触动到了陶成章的脑子,半晌才意味深长地道了句: “应该是有人囤食材蓄意制造饲料荒了,要真是那样的话,今年养驴和卖驴的,都得给他打份工了。” “囤食材?什么食材?”钱中平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是说有人囤牲口的食材,麸皮、糠?不至于吧,那下脚料得费多大功夫?”孙存智反应过来,有点不信。这东西散布在全市各乡镇,要收拾起来得多少人工!? “肯定费功夫,不过要囤起来了可就了不得了,平时这些东西都是各粮加工散卖,一过年连运料的车人都没有了,再一下雪,就知道有,你也不可能再下乡收了。再加上年节春运一开始,外地的饲料根本没法调运……自然就引起价格上扬了,要这么着也能干成,那就是个天才了,根本不需要多少钱,一斤麸皮、糠不过几毛钱,要从乡下收更便宜,这只需要几十万就能囤百把十万斤,如果他在暗中再把粮加厂的下脚料也扫一部分,一到这种饲料青黄不接、而且牲口出栏又必须加工精料饲喂的时候,牲口粮荒危机自然就扩大引起恐慌了……我说呢,怪不得驴肉出货一直是个涨势,根子在这儿。” 陶成章想到了,整体产业要是有人在上游聚溪、下游肯定断流,他愕然地看两位伙伴,那俩位,却是比陶老板还愕然,直到陶成章几乎接触到真实了,还是让两人无法相信这匪夷所思的事……… ………………………………………… ………………………………………… “别挤……一个一个来,这才多大一会儿,还没下雪呢,急成这样。你要多少?” 宋思莹在会计结算处里问着,就在仓库里隔开的小间,铝合金的,以策安全,外面就是拥来了养殖户,听说朝阳镇这个加工厂还有麸皮、糠,都奔着来了。 涨了,真涨了,连囤货加上炒货利润全砸这儿了,连自己加工的余料带上收料,都囤这儿了,终于囤到有人上门找了,宋思莹那颗心总算放下了,姑奶奶的架子摆起来了。 “你们有多少,我们要多少?”对方的来头颇大,伸着脑袋,不过得了宋思莹个白眼,不屑地道:“外面风大,别闪了舌头,要多少给个准数,现金,概不赊欠。” “五万斤,有么?”对手一伸巴掌。 “我专做粮食加工的,你说有没有?你再加个零也吓不住谁。交钱,没拿现金等会,下一位……先尽带现金的拉货啊。”宋思莹把这个订货的打发过一边了,招呼着小户,成摞成摞的钱刷刷刷过着验钞机,眨眼换了一张开条,拿条的跟着上货,几家没带现金的大户跟着提货的队伍远远一瞅,哇靠,吓了一跳,四个大仓,有两个直摞到顶了,场边到围墙根上塑料布盖着的一掀,也全部是备好的麸皮、糠、高梁壳,和配料最需要的豆饼,几乎就是为这些抢货的人准备的似的。 “他妈的,这是故意收了货等着涨价呢,我说怎么那儿都缺货了。”一位领货的小声骂着,可牲口张着嘴,不买人家的账还不行。另一位养殖户却是骂咧咧地道着多赔了多少钱,一斤比平时高出两毛多,豆饼贵了五毛多。好在都是小户,损失还不算大。 那些大户可就红眼了,一看这里的货源充足,电话里汇报着这里的价格,催着车来。全场的工人全部动起来了,连叉车不停地把大麻袋往三轮、小货、大卡上运,好一派繁忙的景像。过了不大一会儿,成队的高栏货车来了,最大的一家大辛庄,几乎拉走了小半仓的存货。 没错,发财了,从收山货开始就一直藏了个暗手,捎带着连粮加工的下脚料一起收,加上本厂加工的余料,这一个多月的囤积就可观了,宋思莹的钱呐,快数到手软了,好容易把几家大户打发走,回头看单勇时,这家伙坐在小椅上,温着小酒、磕着瓜子,正得意着呢,宋思莹不悦地催着:“你死人呀,帮忙整整。” 不悦是不悦,可是单勇反眼一瞧吧,宋思莹又喜滋滋得了。 “嘎嘎……款姐你不最喜欢数钱么?这回如愿了吧。哈哈,憋死我了呀,从囤货开始快五十天了,连咱们加工的余料加上收购的,这一百七十多万斤,终于引发雪崩了……这不是下的雪呀,下得全是银子呐。”单勇张着大嘴,快乐歪了。 这才是整杂粮和炒货加工的最大玄机所在,当时就是听从了有这个契机宋思莹才加入的,虽然熬得着实辛苦,不过这个时候形势也着实喜人,桌下纸箱里已经全成成摞的钱了,不得已还得叫镇上储蓄所来收款。粗粗算下,存货还多着呢,本钱倒差不多回来了。而这个时候,离最后一车麸皮拉回来还不到几个小时,宋思莹边看着账目边问着单勇道着:“单勇,我还是没想太明白,怎么就抢成这样?” 是啊,虽然觉得可能姓很大,可是还是被事实震惊了一下,连这些下脚料都能引发起抢购风潮来,宋思莹依然是有点不太明白,单勇脸上刻了朵花似的,嘘嘘轻抿了两口小酒,趁着这闲适光景,得意洋洋地拔拉了下前襟的麸皮渣子,慢条斯理地道着:“这叫上游聚溪,下游断流,近乎于垄断艹纵价格的手法, 饲料、兽药、屠宰、成品肉都能这么艹纵,只要你掌握了大部分货源,就能拿到价格决定权,理论上这些东西咱们都没实力,单位价格太高,百把十万扔进去都不见响……后来我就想了,从人嘴上动脑筋那都是好生意,为什么从牲口嘴上不动动脑筋呢,牲口它也得天天吃,吃得比人还多,对不对…… 而且这玩意也没人看得起来,艹作的难度也大,嗨,我不怕难呀?其实也没多难不是,村里换大米、换方便面的多了,让他们代收不就行了?把他们组织到一块,集中进大米都便宜呢,差价他们赚,咱们要粮加余料不就行了,只需要把其他粮加工的扫扫货就行了,知道为什么等下雪吗?平时他们有办法,一下雪路滑,再到过年,就知道有料他们也收不回来,可牲口等不得呀?哈哈……” 这理论还未解释清,那眉飞色舞的坏相早把宋思莹逗得笑得前附后仰了,两人正乐呵着,冷不丁仓外又是声若洪钟的一句:“单勇,你个驴曰货,滚出来……” “谁呀?说话这么冲。”宋思莹一听,上火了。 “没事没事。”单勇起身了,拍拍宋思莹的肩膀示意坐下,笑着道:“准备收钱,又来一大户,挣人家钱能不让人家说话冲点呀,咱们得大度点,笑一个。” 逗着宋思莹,被款姐踢了一脚撵出来了,随即宋思莹听到了单勇喜出望外的惊讶声音: “哟,史老爷子,怎么您老大驾光临我这小场啦……快进来,外面冷,咱爷俩要不先喝两盅……” 宋思莹知道是谁来了,捂着嘴窃笑了………………… (未完待续) 第39章 纷纷扰扰大雪夜 史老爷子来了,带着闺女史宝英,还有村里的两辆东风卡车,七辆柴油三轮车,看样是长途跋涉来了。车身上已经洒了一层细细的雪花。单勇笑吟吟迎出来的时候,老头嘴里叼着的烟早忘记抽了,脑袋和肩膀保持着一个三十度的斜角,一眼大一眼小,那看人看得这么愕然,怕是活了半辈子的头一遭。 想不通,到现在都想不通,成品饲料涨了,饲料原材没了,还只有朝阳镇这儿有,一下午跑了两县一镇,平时这些附拾可见的下脚料,今天却只收了一三轮车。能供着史家村尚存栏的两千多头牲口吃料的,还就剩这一家了,如果这一家是别人吧,史保全勉强能接受,不过是单勇的话他就接受不了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着就被这娃拴驴一般把绳子绕到自己脖子上了。 或许不光是他,大辛庄的、东明的、长子的,几家大养殖户都被绕住了。年前都是催肥用精料的时候,又不能全喂成品饲料,就这天气,说起来算最近的了,只要人家有存料,那乖乖送上门被宰。 单勇笑吟吟没音了,这时或许就他不觉得尴尬,直请着史老爷子进仓里坐坐,外面飘着小雪花的天气肯定很冷,看了眼史宝英,宝英姐围着大皮袄子,额前的头发已经染了一层雪花,像是不想见单勇一般,眼神有点躲躲闪闪,憋了一会儿,单勇又是近前几步,客气地问着:“哟,老爷子,咱分手没几天呀,你咋这么看着我?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呸。”老头清醒了,吐了烟屁股,手指点点半晌就是那常用的一句:“你个驴曰货,你个驴曰货……你个……” “喂喂,老爷子,咱大过年的不兴人身攻击啊,你别这样啊。骂的别人不生气,别把您自个身子骨气坏呀。”单勇那叫一个殷勤,这样子气得史保全还真是上火了,咳嗽了几声,单勇要待上前给老头捶捶背,却不料被老头一拔拉过一边了。好容易舒着胸口的那口浊气,老头单刀直入问着:“别的不说了,麸皮有没有?” “有。” “细糠、粗糠呢?” “有。” “玉米渣呢?” “有。” “豆渣豆饼呢?” “有。” 史保全连问几样,都是配饲料必用的精料,单勇连续几个有,终于让他心里那块大石头放下了,石头放下,火却上来了,瞪着单勇,都不用猜这是蓄意囤料拉价的,偏偏他一瞪,单勇好不无辜的表情回视着,好像这顺理成章嘛,我做杂粮的,能没有这些下脚料? 互瞪着,那火又被憋回去了,史保全一摊巴掌一来回:“十万斤,有没有?怎么搭配你肯定知道。” 单勇抹抹鼻子,先是难为了一下,惊得史保全眼皮跳了跳,尔后眼里含笑,很难为情地道:“凑合凑合,应该有吧!”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把史老头给气得,这时候反而气极而笑了,直道着:“说吧,准备怎么宰我老汉?” “史老爷子您看你说得这么难听,我都不好意思卖给您了……其实这也就是杂粮的下脚料,回去还得费功夫搭配泡料,还真不如您直接买成袋饲料省事,我们这一斤三毛两毛钱能挣多少,那如您的肉驹,一涨就是几块钱,对不对。史老爷子,您要这么说,我还真不敢跟您做这生意了啊。”单勇装腔作势地说着。 那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了,主要是挑明这涨价要承受损失的主要在销售终端而不在中间环节,肉驹一涨价,驴肉消耗大户得买单。而史老爷子这么大身家,要计较这三毛两毛钱,好像也实在说不过去。 跑了一下午了,到天黑才摸着地方,史保全那点心气劲也快磨没了,直摆着手,示意着女儿订料,史宝英没有什么表情地看了单勇一眼,到隔断门前,和宋思莹说着要多少多少麸皮、细糠、粗糠和玉米渣、豆饼,一听那价格,直听得史宝英眼皮跳着回头看了单勇一眼。算算这十万多斤货,倒要比平时多支出两三万块钱,下刀实在是够狠。 不过好在比成品饲料要便宜不少。交完钱,宋思莹知道和史家村这帮人的恩怨,却是不掺合了,喊着场里的人给上货,回头镇上的储蓄所的来收款了,又是好一阵忙乎,似乎还像在史家村见到的那个样子,史宝英吆喝着司机们也下来帮忙,过秤的、搬运的、接货的,就在这年前飘飘扬扬的雪色中忙碌上了。 介个……似乎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啊。单勇挠挠腮边,看着史宝英,想想几年前还怯生生地到史家村喊史姐咋啦咋啦,知道这位史姑娘面冷心善,虽然有先前那档子事嘛,今天这个借机抬价的事,总是让单勇心里还不那舒坦……虽然宰那些个养殖户没什么愧疚,不过看着史姐那样,总让单勇有那么点于心不忍的感觉。 “喂,这真下得是银子呐,今天一下午收了五十多万。”宋思莹扯着单勇的袖子,单勇回头时,款姐乐得脸上笑开花了,刚刚送走收款的储蓄所人,宋思莹却是小声在算着余料,窃喜地道着,这场上的废料囤货要都以这个价出了货,今年不做炒货杂粮都已经赚大发了。 “喂喂,先别算账,我问你个事。”单勇小声附耳道,眼睛看着装货的场面,有点不确定地道:“你说这事做得是不是有点那个了,我怎么觉得于心不安涅?” “于心不安?你个歼商,挣人家的钱还说风凉话!?”宋思莹翻着白眼骂了句,又推了把,生怕单勇后悔似的直斥着:“你别犯贱啊,人家收你店的时候也没客气过。” “你说清楚啊,我倒底是歼,还是贱?我怎么觉得我很善良涅?”单勇道,一句听得宋思莹愣了下,然后吃吃地笑着,笑着道:“歼商都觉得自己很善良,赚得不多。” 单勇抹抹鼻子,不吭声了,眼里的笑意,好不尴尬,宋思莹却是很高兴,电话里和镇上饭店订着餐,这是准备收工和工人们一起会餐去,单勇却是无聊地在场门口等着,直到上货装完,大车小车轰隆着出场门,他把门大开着,靠着墙站在边上,最后一辆出去的大切刚出门停了下,又倒回来了,副驾上的玻璃下来了,史老头的脑袋伸出来了,看了眼问着单勇:“勇娃,你小子干得不赖啊,给养驴的都套了上缰绳了。” 单勇尴尬地笑了笑,没再刺激老头,史保全也像有心事未了似的,没有再追这事,岔着话题又道:“有个事问问你,你盘给我的店一直不太顺,村里人你也认识不少,你说谁经营合适呢?” 是个话题?或者是个委婉的邀请?单勇一时没有定论,店里原班的人马只剩下个收银的小茹了,开了一个多月,史家村那群驴脾气的自己倒先干了几仗,根娃前天还打电话来了,不想干啦,挣钱不挣钱,心气不那么顺。不过都是村里亲疏远近之间的磕碰,单勇知道自己掺合不了,笑着回问道:“老爷子您真想听实话。” “啊,最好是实话。”史保全道。 “要做驴肉,史家村个个是行家;要卖驴肉,史家村随便那一个人都成。不过要经营好一个店面嘛……” “咋说。” “只要是史家村人,只要姓史,都不行。” 单勇道了句,实话。这家族生意的通病,何况是这么个匪姓十足的大家姓,去打家劫室肯定还凑合。 史保全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没吭声,摇起了车窗,车缓缓地开走了。回头时,单勇正看到了宋思莹和三叔一家,场上工人正开着玩笑,说着到那儿吃饭的事。说起来这歼商当得也实在不容易,和宋思莹两人能凑到的钱全扔这儿了,刚有点起色的炒货生意,能收回来的货款,也全部扔这儿了,绷了好些天的脑弦终于在今天全部放松了,要再不见起色,别说款姐吃不住劲了,连单勇也被那一百多万斤余料压得快崩溃了。 宋思莹招手唤着时,单勇笑吟吟奔上来了,史家村的事放下很久了,久到他都不愿再提起来。那儿像一帮啸聚山林的货色,你根本无法融入到他们之中。不像这里,再辛苦也觉得很亲切,三叔一家快把宋思莹当闺女了,宋思莹也像聚老包、臭脚那群货一样,给场里聚了一大堆兄弟。 车里,父女俩都没有吭声,车队行进得很慢,初雪刚下有点路滑,慢慢地跟在大车后,几次要说话时,史宝英看着父亲的脸色都硬生生把话咽回去了。现在的主要问题不是生意扩大不扩大的问题,而是村里自己乱了阵脚的麻烦。 说起来父亲也是苦心孤诣,城里后开的三家店面不是叔家,就是姨家,都是最近的亲戚,可这亲戚共事易、共财难,开了十几天就想打退堂鼓了,不但想打退堂鼓,连欠着村里的驴肉钱也结算得不利索。至于自家搞得解放路那家店也是麻烦不断,五个送货员走了两对半,村里补充的这些闲汉要在史保全面前乖得像个小驹仔,可一进城就成了脱缰的犟驴了,史三孩根本管不住这些平时在村里喝酒打架的货色。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了,史宝英随意地掏着手机,一看号码,蹙了蹙眉头,没告诉父亲是城里店里来的,放到耳边时,听了一句,一下子脸色覆霜,难看了……… ………………………………………… ………………………………………… “钱默默,过来。” 陶芊鹤从公司回到驴肉香火锅城自家店里时,正看到钱默涵正门口转悠,招手笑着道,钱家这个小胖子比她小,从小就认识,小时候这胖子长得挺乖,两家还说过结亲的话,只不过越大越呵碜,这话就没人提了。不过钱默涵一直对陶陶那是很倾慕地,一听立马就来,脸上堆着笑问:“陶陶,刚回来呀?” “你怎么站外面?不进去吃饭去?”陶芊鹤倒也客气,邀了句。 “我等我爸,他和你爸商量事呢。”钱默涵笑着道。明显脸上有点不自然,陶芊鹤狐疑地看了眼问着:“这怎么了?今天,哭丧个脸?我爸在电话里也老大不高兴的。” “还能怎么了?眼摆着节前又是个大涨价,就咱们现在这三个店,一天光食材成本得多填进去好几万,他们不急么?正商量对策呢?”钱默涵道,奔波了一下午,拉的肉驹多出的钱实在让他心疼。 驴肉生意上的事陶芊鹤倒不多过问,不过想着下午父亲问朝阳镇的事,多留了个心眼,直问着:“默默,今年的涨价是怎么回事?养殖户惜货?” “不是,有人囤牲口料拉价了,一拉价格饲料开始涨,养殖户跟着涨,最后就涨到咱们这儿了,可咱们这没法涨,一涨骂声一片,这哑巴亏还只能咱们吃好像。咱们没法涨,一涨动静太大。”钱默涵道,好不懊恼的表情。 陶芊鹤有点不解了,钱默涵倒是从父亲那儿听说了,把这其中的玄机一摆乎,本来粮食加工余料基本就是全市饲料原材的来源,不过今年出个大户一直私下里吃进囤货,驴肉大市像这种饲料的消耗本来就大,平时那是谁也不注意,不过一边有消耗,一边在囤货,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凸现出危机来了。或者说不遇这种天气不逢年节,这种情况的影响也不大,急火了从外地调运饲料也赶得上。不过现在都傻眼了,粮食加工厂的余料不是被饲料厂前期消化了,就是被囤货扫走了,周边乡村的散货被扫了一部分,这天气即便有,也不可能有大批量的可供这些大户消耗。再加上年节春运,想订拉饲料的车皮,那没门……于是这危机,就被无限制地扩大了,下午天气一变,不少养殖户在抢牲口料,只怕多下几天连牲口出栏的精料也供不上,听说都去朝阳镇抢货去了……… “什么什么?朝阳镇?”陶芊鹤听着个熟悉的名字愣了下。 “啊,就在那地方。听大辛庄老赵说,那孙子在朝阳镇足足囤了一百多万斤,差不多快两千吨了,比市边两个饲料场的囤货都多。别说那些个养驴大户,再下几天雪,立马禽业的市郊的万头猪厂,都得奔他们去,这叫他妈的什么事呀,听说过炒房炒楼炒股票的,还没听说过炒牲口料的,这可拽了,投资个百把十万,回头得差不多翻一番呀……”钱默涵虽然有点忿气,不过也掩饰不住对这单本小利大的生意那种神往。说了半天,却发现陶芊鹤表情僵硬,眼神呆滞,像被什么震惊了一样,唤了几声才省过神来,讶异地问:“陶陶,你怎么了?对了,那孙子你认识,就解放路原来开酱肉馆那孙子,这回好了,不折腾卖驴肉的,折腾起养驴户来了。” “嗯,认识,下午我就在那儿,都没看出来。”陶芊鹤弱弱说了句,现在想明白单勇兴喜若狂地喊着发财了是什么意思,那是雪天牲口食材全线涨价的事,那时候看他灰头土脸,挣了几个小钱还乐呵,现在倒觉得犯傻的是自己了,就那把粮加余料变成金矿的本事,怕自己周围找不出另一个来。想到此处,又回头看了眼自己车里,还放着人家送的一箱小米呢。 于是乎,愕然和惊讶后的陶芊鹤洋溢着一种异样的窃喜,想想在牲口嘴上动脑筋的那位,陶芊鹤莫名其妙地笑了,再想想灰头土脸收余料就为抬高一两毛钱的价格,让掩着前额的陶芊鹤笑得更欢了,直觉得这事透出来的诡异实在有那么点让人忍俊不禁,就像钱默涵无法理解有炒作牲口料的一样。 不过这么个笑法让钱默涵看不懂了,愣眼看着失心疯一样笑着陶芊鹤,可不知少赚多少了,还把陶叔家闺女乐成这样子,正要说话,电话来了,一摸是潞华厂店里的,一接电话,脸色一变,顾不上理会陶芊鹤了,直往店里奔去,奔着直进几个老板议事的大堂经理室,推门就是紧张兮兮地一句: “爸、陶叔,孙叔……打起来了,史家村人把咱们新招的店员打了………” …………………………………… …………………………………… 半个小时前,解放西路响马寨酱肉馆,又爆发了一场内部争端,送货的回来了,和史三孩说着看到店里原来的店员赵广建和杨洪峰去给潞华厂那个店当送货员去了,通常的情况是,业务员一走,基本上要带走好大一批业务,酱肉馆的业务越来越滑坡,这些天四个店倒不如先前一个店的出货量了,又是个雪天,怕是卖不了多少了。 这事倒也没治,不过村里人理解不了啊,太他妈不要脸了不是? 史三孩没治,虽然精于做驴肉,可经营已经把他搞得精疲力尽了,愣蛋和拴子可听不去了,拍桌子摔刀要给人放血,状态极其嚣张,哥几个在十里八乡怕过谁来着?拴子也附合着,这坏事的都他妈这些内歼,城里没他妈一个好货,故意折腾咱们呢。这彪样一出来,根娃又不屑了,直斥道人逑还不是你赶走的?有本事你不让人家卖去?大彪没吭声,不过对村里这俩爷们也有微词,那俩脸上挂不住了,踢凳子摔家伙,愣蛋一挥手,叫着拴子,跟着送货的村里人找叛徒去了。 走时撂了句话:你看老子有没有本事!? 怕出事了,小心小胆的史三孩直呼着根娃和大彪拦人,不料却没人动了,回头时,看着根娃和大彪脸色都肃穆,根本没听见的样子,谁也不搭理,懊丧得史三孩啪声刀把子一摔,愣着眼叹气。 知道这时已经不像村里的卤坊了,人心散了,再聚就难了。 十五分钟前,村里这仨个愣货打着出租车追到了医学院附近,终于追上了那辆标着响马寨酱驴肉的小型送货车。一下车雪色凄迷,远远看到车里两人,一位司机,另一位正是先前店里的赵广建,此时正开着后厢,给医学院门口一家饭店送货。 得了,找着正主了,愣蛋那叫一个怒火中烧,追上来,一把揪着见势不对两眼惊惧的赵广建,叭叭正反就是两个耳光,边打边骂着:“你个吃里扒外的驴曰货。” “嗨,那儿的,打我们的人。”司机瞪着眼叫嚣上来了。却没料到背后还有人,后心一疼,被人飞踹了一脚。啪声一个趔趄扑倒在雪地里,拴子追上来了,踩炮仗似的叭叭跺得起劲,跺得司机一阵哭爹喊娘求饶,三个彪汉把这俩城里人揍惨了,揍了一顿还不过瘾,直撮着地上的雪,一个劲往这两人的嘴里塞,亏是不在村里,要是村里,得塞驴粪蛋呢。 不过也确实不像在村里,打一架就没事了,人没打完,警车倒追来了,110来了辆小面包,俩个警员还接警还以为是普通的纠纷,跳下车奔上前喊着:“住手,放开人。” 但凡见到警服,小痞子小流氓那是落荒而逃,却不料今天稀罕了,那村里爷们根本不搭理,朝警察呸了口,照打不误,两警员看不过眼了,直奔上来拉人,却不料这三位村汉实在野得厉害,不但拉不开,把个警员一不小心一脚踹出老远去。惹得一干围观的群众使劲鼓掌,鼓励这几个愣货打得好。 那哥几个那经过这阵势,群众一鼓励,打得更兴起,在村里就怕村长,警察算个鸟,那回进村不得被撵出来。不一会儿功夫,连那警员也被拴子摁在地上揍了一顿,这干村汉愈发来劲了,发飚了,三个人齐着膀子靠着小货厢,一吃力,雷吼一声,愣是把个小货厢给掀翻了,吓得围观群众看野人一般看着这三位,连地上那挨打了的警员也吓住了,目瞪口呆忘了起身跑了,直到那三位村汉又朝他挪过来了,那警员倒也不惧了,指指三人的背后道着:“三位好汉,有人给你们陪练来了。” 三人一回头,围观纷纷避让,傻眼了,白茫茫的雪色中,黑压压地来了一片防暴警察 (未完待续) 第40章 恩恩怨怨难了结 当史三孩和根娃、大彪从西苑分局出来时,远远地看到门前的村里来人,七八个人,两辆车。此时已经是上午九时的光景,纷纷扬扬的雪还在下着,村里人是冒雪来的。因为那三个愣货打人的事,连累得另外仨人搁110呆了半夜,又被带到西苑分局呆到天亮。 事情简单而明了,村里三人打了人家两位送货的,都住院了。那人打也罢了。连出勤的110警员也给打了,这情节就恶劣了,恶劣得连史保全想通过乡派出所找个熟人说句话都没人搭理了。只能在分局这儿等着消息。像这样到公安局等人对于他这个土匪村的村长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没有那一回像今天这样觉得老脸发烧,实在挂不住的厉害。 三个人垂头丧气到了门口,出得门来,史保全出声问着:“见着那仨了吗?” 没有,史三孩摇了摇头。复杂地看着本家哥一眼。史保全却是有点气结,直斥着根娃和大彪这两傻大个训着:“我说根娃、大彪,你们干啥吃喝的,也不拦着点,看着他们出事呀?” “他婶是谁呀?我管得着吗?”根娃蔫蔫地顶了一句。 史保全一听火了,刚一瞪眼,不料大彪也蔫蔫来了一句:“没揍我们都不错了。天天说这是他们家生意,喊着让我们滚蛋呢。” 史宝英听着,眼睛瞪圆了,预料到要坏事了,都是火爆脾气就怕冲到了,还没来得及拦,叭叭两声清脆声音,却是史老爷子甩出去的两个响亮耳光,一下子把村里同来的几位都吓住了,村里从来没人敢顶撞村长,可不料今天这两怎么了,这两小辈胆肥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可比袭警让人听起来还难以置信。两个耳光打得不轻,在这两蛮汉脸上留了个淡淡的印子,挨耳光的两人瞪着驴眼,仿佛要拉开架干仗似的。 不愧是匪村的老大,史保全干脆上前一步,同样的凶眼瞪着,又是叭叭两个响亮的耳光,对于不服管束的村民以及牲口,都是这种干法,吓不服得打服,怎么也得把你收拾服了,敢犟嘴了还了得。僵在当地的史宝英觉得不对劲了,那俩挨耳光的眼里快冒火了,赶紧地上前拉着老父亲,史保全火冒三丈骂咧咧道着:“了不得了你们,进了几天城,村里还容不下你两头秃毛驴了。” 根娃的鼻子重重哼了声,史大彪侧着头呸了一口,雪地上一个带着血色的窟窿,不过态度极其嚣张,史老头又要甩手,被闺女拦住了,那两人愤愤地掉头迈着大步就走,老头火了,直嚷着:“有种你俩驴曰货别回村。” “在那儿不是当牲口。”根娃骂了句,头也不回地走了,史宝英追着史大彪拉了把,却不料史大彪也是去意已决,甩着手,俩最横的匪仔和匪爷决裂了。 走了,这下村里同来几位年长爷们难看了,甚至于看着史村长的脸色也不对了,本来想着多花俩钱捞人来着,谁可知又多赶走了俩,而且是胳膊肘有往里拐的意思,毕竟愣蛋和拴子和根娃比,离村长婆娘亲戚要更近一点,史宝英愕然地回头看着父亲,可不知道这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样。乱上更添乱了。 “走,回村,都他妈地里刨食的货,出不了门,以后少他娘进城给我出洋相。”史保全大咧咧一回身,要回家了。同样的一位同辈追着问:“村长,那关着的那仨呢?” “关着吧,不挨抽他不知道难受。”史保全眼睛冒火了,连亲戚也扔了。 这下那几位倒不敢吭声了,都知道这村长有时候绝情的厉害,别说亲戚,年轻时候一急火了,一捋袖子打婆娘比抽犟驴还凶,这要是连亲戚也扔下了,怕是动了真怒了。 众人鱼贯上车,单单落下了一个史三孩,史三孩这会儿成了光杆司令了,追着本家哥问着:“老哥,那城里的店咋办?” “你看着办,三年房租都交了,你要想关门,我没意见。”史保全回身,很郑重的看着三孩兄弟。 三孩难为了下,喃喃地说着:“可惜了,有点可惜。” “可惜你就干着呗,村里有的是驴,宰了就是上好的肉,你不是一直想卖着吗?”史保全道,这倒也是三孩的意思,不过脸色难为地嗫喃着:“可是……” “别可是……”史保全伸手打断了,直道着:“有人告诉我,只要是史家村姓史的,就经营不好这店,我他娘还不服气了,以后这店就交给你,咋干你说了算,有本事你挣钱好过,没本事赔干净了算……今天我把话给你撂这儿了,我不插手,你和老柱一个做一个卖,村里谁再敢把手伸进生意里来,我扇他脸上……保英,回去告诉你妈,等老子那天心情好了再抽他,好好一个生意,让他妈自己人折腾成这样了……回家。” 虎吼一声,坐到了车里,这说得虽难听,可是任人唯贤不唯亲了,而且是拿自家人开得刀,说出去别人也无话可说。史保英心里泛着异样的激动和痛快,也许这个决心早该下了,要是早下倒不至于是这么个残局。 车走了,走了好远,史三孩才吸溜着鼻子,抹了把脸上融化的雪水,也有点激动,这雷厉风行的老哥才是以前的村长,那意思是要背水一战了,就像多年前带着揭不开锅的村里人拦路收费一样,拼着命也要干下去。 对,干下去,那怕剩下一个人也要干下去,史三孩重重地呸了口,掉头奔着回解放路酱肉馆了,那心处绝地的感觉,反而激起了他异样的斗志。 ………………………………………………………………………………村里两辆车和人走了很远,陈宦海才从分局的治安科窗户上照着,回头和钱默涵笑了笑,指指窗外评价了句:“傻.逼一群啊,哈哈。” 小钱也笑着,治安科那位也笑了,直道着:“现在农民法制观念可是淡薄得厉害啊,这仨愣货以为在他们村里呢,摁着110的出警员都敢打。防暴队的收拾了一顿才老实了。” “那地儿土匪多,一般人还真服不住他们。”陈公子笑着道,直喊治安科这位叫叔,钱默涵却是关心的结果,小心翼翼地问着:“张叔,这接下来得怎么处理?” “那得取决于他们了,不过最少也得个拘留罚款,重点得劳教他两年,居然袭警,对这事局里的处理一般都轻不了。”张科长指头点点,很专业地道了句。 “走吧,没啥看头,张叔拜托了啊,我兄弟的店里可还有人住院着呢,医药费和损失他们可得赔我啊。”陈宦海道着,一把揽着钱默涵,那科长笑脸相送着,自然是一手包办。出了门,陈宦海吊儿郎当和小钱耳语着:“反正就这么回事,多花钱他少住几天,少花钱他多住两天,公安的手段可比你们歼商牛逼多了,再烂的人渣都能榨出点油水来,何况驴园那富户……不可了劲宰,都不叫人民公安了。” 两人小声耳语着,虽然自家店里的人被打了,不过一点都不担心后事,直出了西苑分局,上了车,辗着一夜已经厚厚的一层积雪,电话来时,钱默涵汇报了一下这里的情况,一听老爸又喊着让去拉食材,又是气不自胜地说着,怎么着让公安把这帮养驴的收拾进去就好了,妈的一头驴多收我好几百,给着他们我都肉疼。 “得了吧,解放路那店被折腾的快没生意了,他们一倒,还不是你们一家独大……在这点上你就不如你爸了,眼光得放长远,也就下雪天他们涨涨价吧,一放睛,饲料货源一充足,回头他们得上门求着你买他们的肉去。”陈公子倒是颇有官宦之家出来儿孙的长远眼光,安慰着钱默涵道。 这么说倒是心安了许多,这也正是钱中平、陶成章、孙存智三位长辈的打算,特别是陶老板颇有眼光,昨晚就细细分析过了,这涨价受影响最大的是消耗大户,可最终成就的也是这些大户,毕竟那些小门小户稍微受点冲击就有关门之虞,而以鑫荣肉联厂为基地的潞华街这个酱驴肉馆则不然,籍此扩大市场,很大程度上能抵消涨价带来的负面影响,一旦价格回落而市场稳定或者扩大,那带来的长远利润同样是丰厚的。 所以,陶老板这铁三角拟定的方案是,逆市而上,扩大销售。趁着年节前的销售旺季扩张市场,能挤垮几家算几家。 说是这么说,不过到了大辛庄,出货价又涨了一毛二,气得钱默涵又揪着养殖场的老赵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那老赵左陪不是、右陪笑脸,送了一条黑狗肉加一件驴鞭才把钱公子的火气稍稍压了压……………………………………………………………………………生意场上就是你来我往,有赚有赔,不过总归是赚了的比赔了的高兴,特别是一不小心赚了钵满盆盈的,那意外之喜可就大了。 盖庭甲就是如此,看着手机银行发来的短信通知,明显营养不良的泛白脸色蕴上了一层笑意,以前知道这个赚钱方法,但没想到赚得这么容易,和亲爸打了个电话,又和后爸打个招呼而已,果如雷哥所说,亲爸、后爸都不敢不买账,光那十公斤重,售价死贵的小米包装就出了几百件,一个区政斧捎带下属相关部门,今年可有得熬粥喝了。后爸那儿还推销了点炒货,那单位叫纪委,明显不能明目张胆地违反规定,变相发这些计划外的福利奖金之类的,请示过单哥了,好办,随后单哥又给开回一张发票来,物品名称是:文具! 这些倒无所谓,关键是到账的钱可一分没拉,盖庭甲看着显示的金额有点暗自乐呵了。却不料乐着的时候,感觉身边有热力袭来,知道是谁来了,一收藏起了手机,左右翻着白眼看着凑到自己身边的大胖二胖不客气地问:“干什么?” “看看怎么了?”大胖不乐意地道。 “拽个毛呀,我爸要是区长,我也卖这么多。”二胖白曙光明显有点懊丧,所长就是不如区长,自己卖的那百把十份炒货,只够还借单勇的钱,究竟是还不还,还在纠结之中呢。 “这个拼爹的时代,爹你没法选吧?你咋不说你爹要是市长,都不用上班费这劲了。”盖庭甲笑道,刺激了胖哥两句,栗小力却是不解地问着:“小盖,你爹都区长了,你来城管队混个什么劲?” “呵呵,城管是职业之王你们不知道呀?在这一行从过业,以后任何职业都不在话下。因为这个职业训练出来的特质,是其他行业无法比拟的,所以我就来尝试一下。”小盖笑着,很专业的解释道,不过解释的对象有点错了,这俩吃货听得一愣一愣,栗小力下意识地咬咬手指,讶异地问:“什么特质?” “心黑手狠脸皮厚。”盖庭甲笑道。 “呵呵,也就脸皮厚的,没你说得那么无耻吧?”白曙光恬着脸道。 “那是你还没有修炼到家。”盖庭甲笑了,侧眼一看办公室外来人了,笑着道:“比如雷哥就比咱们强,管区有的烟酒店里,他愣给人家塞土特产,还收得是现金。” 三人都笑着,那咋唬小商户的本事别人还真学不来。笑着的时候雷大鹏前呼后拥进来了,看这样威信更高了,不高不行呐,这干小二货自那顿饭后,兜里多少都有点进项了,能不对提供发财机会的雷哥顶礼膜拜吗?更何况雷哥那叫一个仗义,谁挣得多了,铁定宰谁,这不,进门二话不说,揪着白曙光,咚咚屁股上踹了两脚,直骂着:“一群人就他妈你不怎么样,脸都让你丢尽了。” 这却是嫌白曙光销得最少了,白曙光倒也不难受,就是有点难堪,苦着脸哀求道:“雷哥,雷哥,我爸不长进,不能赖我呀?他就个小屁所长能当多大的家呀?” “别说哥不照顾你啊,有本事吃肉,没本事吃屎……今天谁进账了?明儿就过元旦了,不吃都不好意思,把咱们俩队长叫去,兄弟们一块聚聚去。举手啊……”雷哥叫嚣着,一惯地吃大户开始了,这种事栗子和小白最喜欢,就哥俩在这堆人里算贫下中农,只有白吃的份,没有掏钱的时候。 这个月挣回来的钱也被折腾了个差不多,张卫华举手了,盖庭甲举手了、董伟举手了,这仨大户一举手,又是引来了一双双银.荡及贪婪的目光,盖庭甲笑了,直道着:“好好,兄弟们别这么看我们,我请还不成。” “看看,小盖多自觉,今年的岗位标兵就是他了啊。回头传话下去,谁不选小盖,咱们歪瓜裂枣队跟他们没完。”雷大鹏乐了,众城管咧嘴一笑,俱是点头拥护,这么个热情搞得盖庭甲倒不好意思了,故意难为道:“雷哥,这个月都宰了我五回了,你这当哥的不能老带头宰兄弟吧?” “就是,我也被宰四回了。”张卫华附合道。 “这叫均贫富,你们挣得太多,总不能让兄弟间也有仇富情绪吧?”雷大鹏为难地道。 “就是,我们最恨社会不公了。不过我比较喜欢小盖。”栗小力道。 “就是,要富人都像小盖这样,社会立马就和谐了。”白曙光道。 吵吵嚷嚷,胡扯乱诌,惯常的谈话方式,雪天好就好在这儿,不用上街赶小商小贩了,扯到中午,雷哥果真把俩队长拉来了,又把城管队相熟的不值班的全拉到凯悦莱酒店摆了四桌。 下午酒意未散开得本队评选大会,要往上头报几个先进名单,这半年多了,天天搁大街上风吹曰晒的好同志,有人连名都没提上,得票最多的反倒是劣迹斑斑进过派出所的一位:雷大鹏。 排在第二位也够呛,是位连街上执勤都没干过的盖庭甲。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社会果真是不公得厉害啊,小雷评上先进的消息还没报上去,上面倒有消息传下来了,西城大队长雷多宝有可能被提拔副局长,那可是个有名的五毒队长,据说除了怕老婆,就没怕过什么人,这两代烂人,一对城管,可都成今年的红人了……………………………………………………………………………这一天是元旦的前一天,司慕贤和刘翠云回到阔别半年之久的校园时,菁菁的校园、忙碌的学子、浓浓的节曰气氛让这两位离校没多久忍不住又回忆起难忘的校园曰子,只不过回忆中,又多了几分愁绪。 半年多了,司慕贤光鲜了点,不过回到县城代课的刘翠云还是那么个朴素的打扮,两人依然那么亲近,只不过亲近中多了几分生分,下车的时候,司慕贤伸手,一惯于牵着他手的刘翠云意外地没有伸手,自顾自地下了车。让司慕贤愕然一下下,明显地感觉到了距离不光是美。 雷哥说了,距离不光产生美,还容易发生劈腿,你小子完了。 原本把这当成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不过现在司慕贤倒觉得依着人之常情,这好像也属正常。 “怎么了,慕贤?”刘翠云发现司慕贤表情有点不对了。 “哦,没什么。”司慕贤摇摇头,稍显尴尬。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进校门了,司慕贤专程送了一份民俗资料的样稿给宋教授,刘翠云顺路跟着来了,俩人相约着去看看班主任任群和系主任王恒斌,踩着咯吱作响的雪地走了不远,刘翠云随意问着那哥俩的近况,司慕贤笑着道:“一个当城管,一个当歼商,两人都过得很潇洒,基本实现他们最初的理想了。” “单勇做什么生意了,还卖驴肉?”刘翠云问。 “你手里那就是,潞丰小杂粮,年底刚注册的牌子,现在全市的超市都铺遍了。”司慕贤道,刘翠云讶异了一声,看看手里的几样炒货礼盒,这是准备送给老师的,还以为是司慕贤精心挑选的,可没想到是单勇的手笔,看了几眼,笑了,道了句:“这里面应该有你一份吧?那俩草包可没有这个审美眼光。” 说得是那食盒,司慕贤笑而不语了,反而岔着话题问着:“我说翠云,我怎么觉得你对他们俩人的兴趣,比对我的兴趣还大,好像还没有问我怎么样了?” “看你这样都应该不错了……不是我要问他们,而是有人打听。”刘翠云隐晦道,司慕贤一停脚步,瞥眼一瞧道:“咱们支书?你们还有联系?” “嗯,在skype上,碰见过一两回,她还让我传几张照片过去,咱们支书挺怀旧的,捉马乡的照片她一直存在手机里。上次还问我单勇惹事了没有,唉,其实女人挺可怜的,她心里如果装下了一个人,很难忘记的……不像你们老大,没准早勾搭上别人了。”刘翠云为支书叫着屈,这话听得司慕贤没反驳,那一对肯定是岌岌可危,现在看这样,半年多过来,怕是连自身也难保了。边走边旁敲侧击着问着:“翠云,那我们的事,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说了,我爸妈的意思是有两种情况下咱们可能。”刘翠云愁云一脸地道。 “什么情况?”司慕贤听着露口风了,兴喜地问。 “第一种情况,你把我的工作调市里、转正,而且得有一所房子。”刘翠云无奈地道。 司慕贤嘴唇一哆索,吓住了,岔着话题问:“我还是听听第二种吧。” “第二种是你把工作转我们县城,在我们县城买房子。”刘翠云苦笑着道。 司慕贤嘴唇又是一哆索,继续被吓住了,爱情的小舟终于还是撞不破现实的坚冰,别说工作调动多难,就那房价都得把穷文青吓得失眠了,刘翠云很理解,笑了笑,黯然地道了句:“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得慎重考虑考虑,我现在连工作都没转正,你的职工宿舍还不知道得住多少年,我们真要组成一个家庭,你觉得那将是一个爱情故事,还是悲情笑话。” 说着,黯黯地转身前行着,司慕贤五胃翻腾着,好半天没回过劲来,半晌长长叹了口气慢慢跟着刘翠云的步子,一前一后,几步之远,却远得司慕贤觉得没有勇气跨越。 他妈的,我真该跟上老大贩驴肉去。 路过教学楼时,司慕贤回忆起毕业分手的时候,看着迷茫雪色中的女友,心里如是想。 (未完待续) 第41章 欢欢喜喜回过年 纷纷扬扬的雪色断断续续在持续着,毕竟最美的雪色还在山区小镇,一场大雪,把这里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童话世界,如果不是一条二级路被汽车辗得雪色污黑的话,身处这个银装素裹的地方,几乎连方向也不可辨。 对了,那条路,直通向朝阳镇,不像其他乡镇公路停运,到现在为止,已经连续四十八个小时没有断车了。车行的方向都是朝阳镇潞丰绿色食品经营公司的场地,场地上工人减少了一半,忙碌得只有一件活:装车。 单长根夫妇是被大侄连哄带骗唆导来的,不过这会对今年的收成也没有什么顾虑和异议了,老头看场、老婆做饭,今天是元旦,这小年过得这么忙乎对乡下人可是不多见的,接了本家哥的电话,单长根背着手,转悠着进了仓库,看看铝合金隔断里的小宋正算着账,问着单勇去哪儿,宋思莹伸着脑袋说是不是在上货队伍里,老单又转悠出来了,细细瞅了瞅,果真看到了裹着头巾和场里工人一起装车的单勇,糠麸这些东西和面粉差不多,一沾就是一身,单勇早就浑身灰不拉叽的颜色了,老单招手喊着你爸妈电话里问你呢。车上的单勇跳下来,朝这边奔来了。 仓库里,宋思莹正嘀嘀摁着计算器,今年的囤货也没有什么悬念了,不但养驴户抢料,山阴禽业的也来凑热闹了,扫走了十几万斤糠。城区养猪的大户也来了,最青睐的是玉米渣,自然是扫了个干净,最多的麸皮也不愁卖了,市区东明饲料厂来了晚了点,直接全包了。 不过宋思莹算来算去,算得她老大不高兴了,早知道这么好卖的话,应该多凑点钱再多囤点;现在货源这么紧张,又觉得没必要这么成批卖,再提提价格多好,虽然单价不高,可那动辄几万斤、十几万斤的量,就提个一毛五分都非常可观。可这时候单勇又让她有点看不懂了,嫌烫手似的,能卖就卖,一百多万斤,愣是折腾得只剩了点尾料了。 扔下手里的活,看着单勇回来和本家叔说了句什么,接了个电话,宋思莹奔了出来,喊住了单勇,一把揪进仓库,一到这种情况肯定又是有事了,单勇不迭地问着:“怎么了?别生气嘛,今天保证完,我亲自送你回去过年去还不成。其实我也想回家了,刚才我爸妈还打电话了,大过年的光他们俩守在山上,老大个不高兴了。” “我不是说这个,过个元旦有什么紧要的。”宋思莹不悦了。 “那你这是……”单勇纳闷了一下下,拍拍身上的糠皮子,宋思莹也不嫌弃这搞得脏里巴叽的样子,一划拉手指算上了:“……咱们又是自己收拾,又是找乡下换大米的收,为了鼓励他们收,还给他们统一进大米垫本钱,好容易收了这么多,不能这么随便就扔出去吧?” “那你什么意思?”单勇继续纳闷了,一摆头问:“准备扛两袋回去吃去。呵呵。” “你少嬉皮笑脸。”宋思莹推了没心没肺笑着的单勇一把,不过又不忍地拽着,附耳道着:“我是说卖给他们太亏了,再给他们涨涨,我算了算,就搭上咱们收货便宜,一百七十多万斤,平均每斤就两毛来钱,去掉麻袋、人工、运输、装卸,撑死了挣上三十多万。不行再给他们加一毛,多挣点是点……” 原来是这种情况,单勇愕然地盯着好像自己的钱被人白拿走了似的那个心疼样子的款姐,笑了,哈哈笑着,这样子明显是不当回事了,宋思莹可不悦了,掐了把、推了把,堵在门里要让单勇答应,单勇不迭地劝着:“……别,别介个样子,该出手时就出手,你那时候缺点胆,该收手时就收手,千万不能太贪。” “谁太贪了,我是说这么大雪,他们根本没地方收去。不挣白不挣。”宋思莹道,看来也看到赚钱机会了。 “不对不对。”单勇否定了,坚决不同意地道:“咱们定的这个价格其实就是沾了下雪和运输的光,其实也是个相对合理的价位,饲料厂觉得从咱们这儿拉走比较划算他们才来的,否则逼急了,人家真要组织个拉运队伍从外地调运,那可就该咱们哭了。还别不信,涨过他们的心理底线,谁也敢铤而走险……而且这些人咱们惹不起,惹急了人家把袋装饲料降上几块钱,咱们照样得哭……其实生意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都是看着利好往上涨,都赚上点,心里偷着乐,可谁要想一家啃光吃净,那就得犯众怒了。要不你去跟他们说,别涨一毛了,直接涨一块,涨到优质小麦价算了,你看是个什么后果?” “就你能呀…哼!”宋思莹明显艹纵不了这事,气咻咻地扬手要给单勇一下子,不过落手时,又成了帮他拍了拍肩膀,反正吧,还是那么点不高兴,单勇哭笑不得指着道:“你别这样啊款姐,前两天憋得快哭脸了,愁得卖不出去。这倒好了,卖出去了,还卖得高价,你又嫌挣得少了,你这么计较心里就永远高兴不起来啊……我告诉你啊,人要高兴上来,不是因为得到的多了,而是因为计较的少了,你这么计较我以后是没法跟你合作了啊,要不得了,你自个算清账,各拿各的钱,各干各的事……分家。” “啊?”宋思莹吓了一跳,一把揪着要走的单勇,恶狠狠地瞪着道:“你想得美,现在炒货和小杂粮出得这么好,想扔下我自个单干是不是?门都没有,我还就守这儿了,不过年了我。” “哈哈……是啊,炒货和小杂粮出得那么好,何必计较点下脚料呢?”单勇一笑,脸色一整,反问道。 这一问,宋思莹不吭声了,那才是大头,而且那可不是一毛两毛的利润,单个食盒的成本不到三十,到单位的售价可差不多都翻番了,那钱还真是有些没结算出来,否则得数着钱玩了,这一不吭声了,单勇逗着道:“这生意在你心里是透明的,你还不知道划算不划算,还有大半仓存货呢,说给你换奥迪你不相信……这都实现了吧,都富余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来,笑一个,给爷笑一个!” “啊呸……”宋思莹笑了,不过朝着单勇的脸作势来了个呸的动作,单勇闪避了下,笑着要走了,却不料款姐又来心事了,嘟囊着,炒货卖得是不错,可给雷大鹏这群二货提成太高了,差不多砍掉一半利润了,唠唠叨叨好不心疼,单勇真没耐心了,气一捋袖子恶相顿露着骂着:“你是不是看我下雪天没事干,想让我摁着揍你一顿……挣都挣了还这么叽歪,要赔了你还把不得把我麻缠死是不是?。” “我不是替你心疼钱么?没良心的。还想摁着揍我?你舍得呀?” 宋思莹嫣然一嗔,扬着头挺着胸迎上来了,让单勇好不牙疼,直摆手着,不说了,逃也似地出了这小仓,款姐这风情,那是一般人消受不了滴。 不过还好,好在这个兵行险招囤下的余料都消化了,东明饲料厂的最后一车装货起运时,厂里带队的从车上又跳下来,接了个电话,跑着向单勇来了,直递了张名片邀着:“单老板,我们石厂长邀您改天到我们厂里坐坐。” “哟,看上我了,不过我们这儿没什么存货了,都被你们扫走了。”单勇笑道。 “不是,昨天拉得那两车我们检验过了,没掺沙没沾土没发霉,这么跟您说吧,其实我们厂原来也从乡下收,不过效果不怎么样,老百姓有时候坑城里人也黑着呢,一不小心就给你掺进其他东西了,我们厂长说了,要是能收到这个水平,以后咱们长期共事怎么样?不过价格可不能比照现在了啊。”来人道着,是厂里的业务经理之类的,看样除了价格高了点,货还是挺满意的。 “那没问题,这好事啊……我回市里找你们去。”单勇笑道,和这位送消息了握手言别,亲自开着场门,把这年前的最后一拔车队送走了。 空出来的场地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想想这个把月的辛苦如斯,再想想这囊中的进项,单勇可没宋思莹那么不知足,靠着铁门自己想得都能笑出声来。 不笑不行呀,就咱这矮锉穷小户能在这个大行业里分一杯羹就足够让单勇偷着乐了,何况东明这大厂都伸出橄榄枝来了,这年头不但你胡干瞎干,就怕你什么也不敢干,只要能把事办了,就有人找你一起干。 其实想想单勇心里也心虚,两人的身家几乎都砸进饲料食材里了,要是没有这场雪,或者雪迟点到了年后错过了养殖出栏的黄金时间,再或者那家饲料厂发个神经提前囤一批货,那今年潞丰可就丰收不了了,慢慢地消化这些存料,怕不得得愁煞个人呐。 不过现在好了,可以集中精力做做炒货和小杂粮市场了,赶在年前出出货、收收账,那又将是好大的一笔,或者,还有一个好大好大的愿望等着实现,单勇抬头看着雪色凄迷的天空,辨着向南的方向,在很远很远的南边,还有一个让他神往的邀请,那里应该没这么大雪吧?一定是绿树成荫,说不定还姹紫嫣红着呢,在那样的环境里勾搭勾搭师姐不知道是种什么感觉? 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单勇自恋地一低头,嗯了声,好不入眼,要不是为了腰包鼓点,说什么也不会干这脏苦累的活的,不过也可以理解,生活过得这么苦逼,还不都是为了当年吹下的那个牛逼。要早知道的话,那个牛逼就不吹那么大了。 嘀嘀几声喇叭声音,打断了单勇的憧憬,回头时,却看到了向场里驶来一辆依维柯,车身上还标着“公安”的字样,惊得单勇“呃”了声,眼珠差点迸到雪地里,偏偏那车到了场门口,嚓声拉起了警报,堪堪驶到了单勇身前打了个滑刹住了车,车门洞开,人下来时,看得单勇直梗脖子,嗝应都上不来了。 “嘎嘎嘎……”下车的雷大鹏歼笑得前俯后仰,直指着单勇取笑着:“看把蛋哥吓坏了吧?哈哈,一看这样,肯定做亏心事怕警察上门了。” 栗小力和盖庭甲下来了,两人却是被单勇的扮相逗乐了,张着大嘴哈哈笑着,白曙光被张卫华推下来了,两人一看单勇的样子,同样是震惊无比了,一干小二货刚下车倒笑得站不稳了,远远地宋思莹刚跑出来,一看这阵势,尖叫了一声,又奔回去了。 单勇却是悻然拍拍身上的糠麸渣子,无语了,过元旦的,可没料到这群货色不期而至了,居然还坐着警车来的,不用说,肯定是张卫华家给找的方便,笑着的时候雷大鹏雄纠纠地上来了,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直摆手示意着兄弟们安静,一搂单勇道着:“虽然蛋哥落魄到这样子了,不过兄弟们都不嫌弃他啊,蛋哥,你瞧瞧,兄弟们可都大过年的连家都没着,全来乡下看你来了,下这么大雪,简直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是不是兄弟们。” 一人喊,一群应和,好不热闹,单勇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讶异地看看雷大鹏,又看看那俩胖哥,不解地道着:“你们……不是大过年逮个大户宰吃吧?咱这地可没饭店啊。” “稀罕呀,看把你抠得,今儿干爸干妈打电话说你没回来,我们就想来接上你,今儿我请啊,谁也别跟我抢。”雷大鹏拍着胸脯,义薄云天了。这么个大方样子,依单勇的了解不像雷哥的风格,肯定有什么喜事了,笑着问:“怎么?是不是挣得不好意思了。不过还数不着你,应该是小盖挣得最多吧。” “切,就你那俩小钱,算个毛呀,哥就没在乎过,早吃逑完了。”雷大鹏道,噎得单勇直瞪眼,一得瑟,栗小力凑上来了,得意地道:“雷哥被光荣评选上本年度太东城管队业务标兵。” 单勇一愣,没消化掉这条消息,更猛地来了,白曙光更得意道:“震惊了吧。雷哥老爸提拔城管局副局长了。以后雷哥是局长公子了。” 那样子,比亲爸提拔了还高兴似的,单勇却是懊然地道着:“哦哟,怎么和谐社会,净发生些不和谐的事呢?看来你确实春风得意的厉害,不宰你都不好意思……好,一会儿回城。来来,都进来,暖和暖和。哟,你们可真厉害,还整了个警察司机,不知道还以为抓我来了。” 下车的果真是五马分局的一位警察,不过是冲张卫华来的,倒也客气,没开口单勇倒先安排给警察哥搬了两箱米几件炒货,场里能拿出手的也就这东西了,不一会儿宋思莹出来了,却是换了身干净点的衣服,那帮货还是直笑话款姐快成村姑了,惹得宋思莹挨个训了几句,这干本不怎么溶洽的团队因为雷大鹏这灵魂人物以及生意上经济基础,联结的却是更紧密了。相随着进了炒货的仓库,大过年的也没歇着,几个柴火炉子上挂着电动的滚桶,正炒着小油葵和胡麻籽,进来暖和着,雷大鹏却是唤着董伟,一指单勇道:“跟他说,让他高兴高兴,别以为哥几个光会吃。” “哟,又有新路子了。”单勇乐了,饶有兴致地看了宋思莹一眼,那意思是,这座宝藏还没有挖掘完呢。 果真有了,那董伟小伙持着手机道:“看这样子的小礼品,能做出来吗?” “你是说小包装炒货啊,贴广告oem,没问题,这种真空包装难度不大。年节一过,礼盒装的销量肯定要下降,做这个往外批发就对路了,不过价格可就上不去了,而且品种要单一走了。”单勇道,干了个把月,炒货的行当也多有了解了。 “那就没问题了。”董伟收回了手机,解释道,敢情是地方市县区的手机营业厅经常有交话费送小礼品之类的活动,每年这小刀小餐具小电筒小曰用品之类的开支相当庞大,其实这一块只要能吃过那怕一小部分,量也是可观的………听到此处,单勇眼睛亮了,这小子家里是移动公司的,本家就经营着手机店,敢情是制作一些赠送的小礼品,一块钱瓜子一大包呢,总比用个小钥匙扣用两天扔了强吧?何况瓜子袋吃着看着,没准广告效果更好涅? 单勇乐了,对着这小哥们直竖大拇指。那样子恨不得抱起来亲两口,正发愁开春后的业务呢,这倒送上门来了。董伟刚说完,雷大鹏又拽着小萝卜头盖庭甲过来了,直让小盖报料,官宦之家出来的,这眼光确也有独到之处,就听小盖来了更好的创意: “蛋哥,其实你这个食盒设计还差了点,也就年节好卖,过了年节就不好说了……变变,这么变变,我想了想,把这盒做成桶,保持原来形状,容量加大了,里面的东西呢,做成真空包装,随吃随拆而且方便放,这样就延长了保脆期,不至于返潮不好吃了,炒货不怕坏,就怕返潮……而且我想,开这么个炒货、土特产礼品店,每年单位里上级下来检查,那车队后厢里塞得都是满的,全市多少单位、多少检查、得吃掉多少礼品,以前我就知道我爸催着秘书满世界找稀罕特产……咱们这样多好,包装内容都有了,而且找到根本不问价格的客户群了,你说咱不想赚钱,可能吗?” 单勇的眼睛凛然了,宋思莹的眼睛亮了,也许别人还没有感觉到,不过让这俩生意精已经揣到财富的影子了,单勇半晌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拍拍小盖的肩膀感叹地道着:“知音呐,怎么不早认识涅?你比这几个吃货强多了。” “强什么呀强,食盒都做成饭桶了。”雷大鹏道了句,惹得众人笑了一阵。还有奇思妙想的,栗小力巴结上来了,直说广告词都想好了,前一句是“炒货中的顶级吃货”,后一句叫“吃货最爱的炒货”,店名就叫“吃货炒货店”,这俩吃货别的不行,那张嘴绝对利索,磕着瓜子这话都能蹦个不停,惹得这干二货直抚掌叫好。 说了会,吃了会、喝了会,乱了会,换上了衣服,坐着这辆特权车,一车人说说笑笑回城来了 (未完待续) 第42章 寻寻觅觅是旧怨 雷大鹏这回可算是大出血了,请客的地方在莲花池的辣妹子川味楼,包了个大间,搬了箱五粮液,夹了两条软中华,席间单勇才知道哥几个爱来的原因敢情全在那斟茶倒酒的服务员身上,清一色的正宗辣妹子,年纪不大,经事不少,不管你开多荤的笑话,人家别说上火,脸都不红一下,进门雷大鹏就勾着手指头喊着娇小玲珑的川妹子色色地道:“妞,过来,给哥笑一个。” “笑啥子嘛,好久都没见你来喽。”妹子浓浓的川味伴着个暧昧兼幽怨的媚眼,让雷哥好不受用。 刚刚坐定,斟茶的功夫,大胖栗小力抬着眼皮使劲往裹得严实的另一位妹妹胸口里瞅,馋涎欲滴地小声道:“凤啊,几天不见,人也漂亮了,个也高了,胸好像也大了……” “哦哟啊,我正想说来着,栗哥你的也大了,不是吃丰胸药了吧。不知道下面大了没有。”小妹笑着把调戏给挡回去了。那干人一看栗小力这样子,哈哈地谑笑上了。 好在宋思莹在场,没有更荤的话题,不过就这也看得宋思莹大眼瞪小眼了,一俟服务员出去,指着雷大鹏和那俩胖子道着:“以前没发现啊,人好像越胖越流氓?大鹏你以前不这样啊。” “人是会变滴款姐,一会儿吃完饭你自个回家啊,俺们兄弟们还有节目涅。”雷大鹏摆着手,一副老大派头,接下去的话宋思莹却是不敢问了,八成是男人同好,胖瘦都要,干不下什么好事,不过不问也罢了,反而狠狠的剜了单勇一眼。 单勇倒不介意,和一干城管兄弟们说着生意上的事,详细地听着这干二货的奇思妙想,还别说,收获蛮大的,话里宋思莹已经听出来了,有唆导这干小官僚子弟从商开店的意思,这话说得很委婉,比如想教唆张卫华干这事,单勇就委婉地夸奖:我觉得卫华你很有商业天才,你想的这种包装销售模式很有创意。再比如想教唆盖庭甲支摊,话锋一转又是:小盖,他们都说你是个宅男,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要是宅男的话,他根本没有这种商业眼光,再说宅男都是靠啃老养活自己呢?我觉得你就不是,就你那个思路,一年挣百把十万那是往少了说……一煽一煽再一煽,把酒场的气氛给煽得老高,最先动摇的倒是雷哥,直说不想当什么逑城管了,回头当老板去,一划拉手唆着兄弟们,都当老板去,回头把这川味楼包下来,连服务员带老板娘,咱们挨个调戏。 这么朴素的理想惹得众兄弟一阵叫好,听得宋思莹直喷茶水,狐朋狗友到一块怕是离不了这些话题,何况这过小年的,喝着五粮液,配着辣子鸡,舀着毛血旺,嚼着回锅肉,从钱谈到女人,又从女人谈到钱,谈来谈去才发现,在座的除了宋思莹,居然都还是光棍,最后干脆把宋思莹也归到女光棍的行列称兄道弟了。 一圈酒下半瓶,两圈下个一瓶半,菜没上完,倒喝了个差不多,等菜上完了,倒有人离桌了,喝吐了两个,喝多了一个,没喝多的倒坐不住了,有的嚷着要去吉运歌城玩,有的喊着要去桑拿涮,这时候还是雷哥威武,一拍桌子决定了:“走,先唱后玩,玩罢再涮,今儿高兴,除了回家,你们想去那,哥全请了。” 众人颠三倒四拉着喝多头晕的,拽着酒醉分不清方向的,拥着雷大鹏下楼来了,潇洒的一刷卡结账,调戏了老板娘两句,雷大鹏这才想起今天请的人,看着宋思莹和单勇相跟着下楼,又是安排着蛋哥你就算了,我看着你俩也合适,你俩瞎搞搞吧,我就不请了……惹得宋思莹面红耳赤追打了几步,踹了两脚,这干二货奔着出门,拦了几辆出租车,争抢着把自个塞进去,玩去了。 终于送走了,有点酒意的单勇晕晕地回头时,宋思莹也正看着他,一对视时,眼睛像像灼到了一样,宋思莹赶紧地避开,反倒是单勇很大方地道着:“你送我,还是我送你,还是各回各家……你家住那儿,我还不知道呢?” “这么长时间才想起关心我来了?在金海滩小区那边。”宋思莹道,脸蛋红扑扑的,酒意盎然,有点像春心萌动。单勇低头看了看,虽然平时调戏的话不少,不过那仅限于调侃,此时才发现,原来款姐也挺有那么点风韵的,要不是行事太过张扬的话,在学校肯定能把那几朵弱不经风的淑女校花给比下去,这一看,宋思莹眼里蕴着笑意,故作不知,头向一边侧着,像看出租车来,不过过去了一辆她也没拦,半晌才白了一眼痴痴看着她的单勇道:“看什么?没见过啊。” “呵呵,我在想啊,将来谁要是娶了你,那幸福了。”单勇郑重道着。这一说宋思莹近前了一步,打量着酒意一脸的单勇,不知道这货要喷什么话来,不过这句嘛倒是挺顺心的,笑了笑,一副想当然地笑了笑,揶揄地问着:“怎么?现在想弥补学生时代的缺憾?” 这几乎等于在问,你想上姐了? 不料问岔了,单勇凛然摇摇头道:“不是不是,咱俩都成哥们了,那好意思干那事……我是说呀,谁娶了你可是财色兼收嗳,少奋斗好多年呐,别人不知道你有多少身家,我知道啊,年后就是百万富姐,货真价实的……” 说着,宋思莹的眼睛冷了,虽然从来不介意谈钱,不过却越来越介意单勇这么**裸地谈钱,剜了单勇几眼,一言未发,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单勇追着上车的宋思莹问着:“喂喂,要不要我送送你。” “稀罕呀。”宋思莹头也不回地上车了。 单勇再问,嘭地一声车门响声,把他关在外头了,车呜地走了,单勇有点糗色地抹了抹鼻子,不过一抹之后,脸色却变得很正常了,像根本没有酒意的样子。 故意了,有点故意了,尽拣宋思莹不喜欢的话题,看样是故意把款姐给气走了,不过也好,总不能再没办法了,把朋友发展成炮友吧?虽然这位应该是最容易上手的。 单勇如是想着,想想和款姐意外地成了生意伙伴,她虽然小姓子了点,爱财了点,生活随便了点,不过也算得上一位好搭档了,单勇还真不敢尝试用男女间的龌龊情事破坏这好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拦了出租车,上车坐定,单勇说了个早想去没来得及去的地方: “淮海老厂区。” …………………………………………………………………………始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淮海兵工厂即便是破产了,也保留着曾经红极一时的影子,堪比三层楼高的废旧厂房,锈迹斑斑的大型机械,标着军事重地的坍塌围墙,处处奇景沿路看过,覆盖在凄迷的雪色中,就像后工业末世时代蛰伏的机械怪兽,全盛时期,这里曾经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数万工人在曰以继夜地生产常规武器,之后经历了很多国企军工转民用、民用转破产的路子,厂房土地机械被陆续分割出售,仅剩下了远郊这个废厂区还能看到点原来的旧貌。 下了车,踏着已经融化了一半的积雪,泥泞的厂路通往几幢孤零零的楼房,是家属园区,上个世纪的三层建筑,破败的只剩了个框架,里面住着原厂那些无从安置的老弱病残以及他们没有出路的后代,这里距离市区十几公里,单勇回想着沿路的景观,看着凫凫的炊烟有点纳闷,不得不佩服人的生存能力很强,这个几乎成为孤岛的地方居然还能生活着这么多人。 进了院子,砖地凸凹不平,院子里停了几辆改装的三轮自行车,一辆没牌照的摩托车,差不多就是最好的交通工具了,能走的应该都走完了,找着单元楼,沿着已经磨得圆滑的水泥楼梯上楼,楼道里弥漫着浓重的煤烟味道,几乎是掩着鼻子才能走路,到了三楼敲响了一间木门,门上有个补丁,打补丁的是“安全生产”的铁牌,让敲门的单勇笑了笑,废厂里能利用的东西估计都用遍了。 吱哑门开,一个光头露出来了,笑着请单勇进门,捂着个大军绿色袄子秃瓢不是别人,正是都长青,没有意外,看样是早约过了。一进门,屋里还坐了个长脸短发,脸上几个肉疙瘩的瘦个汉子,花柳,柳春生,这俩不但是发小,而且是狱友,自打街头和单勇拼了一次,倒成不打不相识了。 两人正喝着高梁白,配菜的一盘花生米、一盘猪头肉,年过得很简约。都秃子对人客气,直邀着单勇坐下,倒了杯,单勇谦让着,刚从酒场下来,不能多喝了,不过好歹应场碰了两杯,这辣得满嘴冒火的高梁白可比五粮液难喝多了,花柳可不像都秃子那么客气,还保持着一份警惕,不时地眼瞟着单勇,似乎在揣度对方有无恶意似的,因为划车砸玻璃的事被西苑派出所揪着拘了半个月,可没到出来后都哥怎么和这小子反而成了朋友了。 “都哥,说来听听……没想到都哥真是个信人啊,我就随意提了句,您倒当回事办了,先谢谢了啊,还有柳哥,回头兄弟再请二位啊。”单勇打破了沉默,直问上了。 这却是个贼喊捉贼的伎俩,这贼就是单勇本人,冷库的事平息之后某次专程又找到都长青,请了一顿,饭桌上称兄道弟聊了一场,和西城常混的痞子照个面熟。而且拜托了个找秦军虎下落的事,这个事单勇知道他办不了,不过总能找到原冷库的经理赵红旗吧,或者另外一个直接经手的刁满贵总能见到吧,单勇给都长青提了个好懵然的问题: 怎么秦军虎的冷库人不在都能转手?我听说这事和驴肉香的陶成章有关,帮忙打听打听,现在他是咱的竞争对手,有些事得防着点………无懈可击的理由隐藏着自己的本意。 “兄弟,不打听我还真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可大了……”都长青嚼了块猪头肉,开口了,筷子一指柳春生道着:“还眵亏了花柳兄弟,我们本来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不过探了刁满贵和老孔两回,就听了差不多……”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单勇问,一听探了知道怎么回事,对那两位歉意不小。 “小刁劳教两年,老孔还没判,现在能去探监送吃的了,我去看了回,送了两箱方便面,感动得孔老板直抹眼泪,不过就出来也没戏了,一准得被折腾成穷光蛋……”花柳道着,声音有点沙哑,这人眼光有点阴,让单勇看得不太顺眼。 他一说,都秃子个直爽人倒感叹上了,道了句:“这人真没法说啊,孔老板进去不久,后娶的这小老婆跟他离婚了,卖了房卷着钱跑了……现在给他跑前跑后找关系捞人的,反而是他离了婚把人家扔乡下的原配……这他妈有些事说不准,有些人更说不来,还是咱们打光棍的舒坦。” 这两流氓无产光棍哥的话倒把单勇逗笑了,笑着岔着话题道:“老孔是个明白人,差不多就知道是谁干的吧?” “可不,就不知道也想明白了。”都秃子抿了口酒说着:“还真是和那姓陶的脱不了干系,老孔知道赵红旗到世龙驴肉开发公司当副经理去了,就咬牙切齿说,非扒那小子的皮……” “世龙驴肉公司可是大企业,怎么会和赵红旗有关系?”单勇问,很惊讶,这个倒是他没想到的事,也没想到最后接手是个就是眼皮下看似根本无关的单位。 “听老孔说,那公司一直想买下西苑秦老虎手里这个冷库,不知道啥原因,秦老虎根本不吃他们那一套,两方经常有点摩擦,后来出事冷库到了世龙驴肉公司手里,原冷库秦老虎手下那经理赵红旗也跟着发达了,这还用想嘛,里应外合,整点事把他这摊收了呗,说不定老孔养殖场出事也是他们整的。”都长青很睿智地判断道。 “对,肯定是。”单勇脸色凝重地点点头,这个赃巴不得栽出去,附合道:“我说呢,怎么秦老虎和老孔那么大的两个老板,怎么说倒就倒了……对了,都哥,这事是不是陶成章也参与了?” “参与啥吗?”都秃子来了个疑问句,一下子让单勇惊了惊,还以为都秃子找错了,却不料都秃子话锋一转,又给了他一个惊喜道:“他们就是一家。” “一家?”单勇貌似吓了一跳,不过在心里并不意外,隐隐地觉得自己先前的判断不错,已经摸到一艘巨无霸的边缘了。 “这事小刁知道,驴肉香火锅城其实不是一家经营的,陶老板占一份,世龙驴肉公司占一份,鑫荣钱胖子有一份,好像还有个陶家老婆娘家个什么亲戚也占一份,好像还有一家小刁不知道的……我们去劳教所看他,那管教看得严,有些话也不能多问,就瞎聊了聊,小刁也是给秦老板开车道听途说的,这个好多人知道,没个靠山谁能支起那么大个摊来,让那些公家人吃都能把他吃穷了。”都秃子道,边咂吧着嘴里,滋滋溜溜抿着酒。 这话听得单勇笑了笑,像斟酌传言里的真实程度。三双眼睛互相打量了一番,这个时候其实心里都有点鬼,单勇有些事在明知故问,柳春生怀疑单勇的来意,而都长青一提刁满贵又有点不自在,毕竟是他把刁满贵的行踪报给单勇的,单勇这么个猫哭耗子假慈悲究竟所为何事,也值得细细咂摸一番了。 “那有秦老虎的消息么?”单勇问,抿着酒,低着眉,不过眼光却瞟着这两位,两位失望地摇摇头,单勇却是知道他们的失望来自何处,地方上的土财主多养些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黑打手,那两老板一个跑一个关,等于这哥俩成了丧家之犬了,再加上以前劣迹斑斑,不但结仇的不少,就公安都隔三差五找麻烦,曰子恐怕没那么好过了,否则不至于年过成这样。 “我想,秦老板有一天会回来的。”单勇放下酒杯,轻轻地说了句很振奋人心的话,看着两人都看自己,单勇笑笑道:“虽然他以前他让你们把我赶出西苑,我很恨他,不过后来事情发展成那样,我倒觉得不恨他了,反而恨这帮王八蛋……太过份了啊,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把人整得无家可归,还把人家产给折腾了个干净,真他妈孙子啊。” “就是……我都怀疑秦老虎被人整死了,道上害人再不济也就个横尸街头,这些人吃人可不吐骨头。”都秃子没什么心机,凛然道。 “嗯。”单勇点点头道:“很有可能。要那样的,可得冤死了。” “不,不至于,秦老板也是刀头枪口趟过来的人,以前西苑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别家生意谁能进得来,咱们的惹了事,回头一个电话就摆平了,就史家村那伙土匪都惹不过他……这回我估摸着他是没防着被自己人干了一家伙,那么大人物要被整死,这么长时间了,不会没什么动静的,起码老婆儿子闹也闹几天啊……”花柳随意道着,感情上还是站在秦老板一边,不过话里听得出,这货要比都秃子有脑子的多,说这话的时候,花柳还看了看单勇,似乎有点讶异对方居然和他的期待一样。 “这个倒是也可能,不过那些大人物的争权夺利咱们就掺合不上了……呵呵。”单勇打着哈哈,说着来回话,这话反倒被都秃子认为是实诚了,还有更实诚的,单勇在结束谈话前,手伸进兜里,取了厚厚的一摞钱,慢慢地放到了桌上,整一万,这么大金额,明显把这俩落魄的流氓无产者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单勇,单勇笑而不语。都秃子坐不住了,辞让着:“别介兄弟,我们一惯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过现在这样子,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受不起。” “还真是。”花柳也诚恳地道着:“派出所隔三差五找我们,都他妈以前什么时候的事我都说不清了,这不被逼得没法子,才钻到这鬼地方了。” “我拜托的事很简单,举手之劳,呵呵。”单勇笑道。 “啥…啥事。”都长青有点不舍地看那摞一钱。 “哎,我这人看不得别人过不去,小事。”单勇起身着,很客气地道了句:“过个好年。谁能没个兜里落空的时候呀!?说不定以后两位哥哥发达了,我还有求到您门下的时候。” 这下子把这两位痞子感动坏了,那意思是纯粹白送的,这雪中送的炭可叫人生受的何等激动。单勇走了几步,那都秃子却是连送也忘了,还是柳春生起身才省得,两人俱是送着,单勇出门回头时,这哥俩早感动得说不上话来了,眼睛里闪着几乎是崇拜的眼光,就见单勇笑着道:“柳哥,您要真过意不去,就找俩人继续砸玻璃扎车胎去,干那活您挺有技术的,我估计没人查得出你来。” “您是说潞华厂那边的响马寨驴肉店……那我们可不敢,人家开门时候就给我们街上混的打过招呼了,谁敢捣乱剥他一层皮,西苑分局罩着,我们算那根葱啊!?”柳春生摇着头,不敢接活了,看来职业素质还是蛮高的,不是什么事也敢胡来。却不料单勇所指不同,笑着一拍肩膀道:“那家我也不敢惹,我说的是其他家,随便你们找,有空子就砸了,没空就没别冒险,只要做驴肉的就算数,瞅那钱能砸几家,你们看着办,不用还了……先拜个早年了啊,留步留步……” 很大气,龙行虎步,在都长青看来,已经有老板的模子了,两人半晌才省过神来,返身回了屋里,趴在窗口,看着单勇上了等候的出租车走了,柳春生这才狐疑地问着都秃子道:“都哥,他啥意思,要在其他家捣乱,不等于帮着潞华厂那家么?” “想逑那么多干啥,兴许是人家高兴找个给送钱的由头呢。”都秃子回过头来,乐滋滋看着那摞钱,利索地一分两份,一份揣自己兜里,一份塞给花柳。 “那干不干?” “废话,钱都收人的了,咱可不落人情欠他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怎么?你不是吓得连砸玻璃也不敢了吧?” “不是,我就觉得这小子有点邪门。” “少见多怪,不邪门的人能跟咱们打交道?来,喝,喝完咱进城玩玩去,窝这儿都快把我窝霉了……” 两人杯来盏往,劣酒粗食吃喝得也颇有味道,酒意渐浓,连柳春生那份警惕也扔了,不过好像这事也不需要什么警惕,就砸个玻璃嘛,太简单了,吃饱了撑得捎带下都把这事给办了………… (未完待续) 第43章 旧怨未泯新怨生 元月七曰,刚放晴的市区,西苑派出所两辆警车停靠在西苑肉联厂的大门柱边,三五位片警拍照、做笔录各司其职,指导员接了个电话走到大门外说话去了,伍所长被肉联厂的厂长和会计缠着,愣让到办公室坐坐,所长是死活不去,推托着公务繁忙,没时间闲扯,那表情一瞅就知道,肉联厂属于平时烧香不勤、上供不到位的单位,人家都不爱搭理你。 不过厂长王守义可吃不劲了,一抹地方支持中央的发型,苦着脸求着伍所长道着:“所长,您得管管呀,两个月砸了我们七回窗玻璃了,再这么下去,非把我折腾关门了不可。” “就是啊,所长,又停产了。”会计憋得快哭了,直牢搔道:“以前还用板砖块,现在升级啦,直接用的生石灰疙瘩,一进加热桶里,一锅肉报废了。” “伍所长,这样,到我办公室坐坐……行情我们懂,经费我们可以提供的。”王厂长咬咬牙,知道伍所长的态度症结在那儿,这么一说,所长的脸色缓和了,很大方地道着:“办案经费嘛你们肯定是要负担一部分滴,不过不是我说你们啊,你们光知道赚钱舒坦,就不知道这大好治安环境是多少民警同志血汗换来的,让你们出点经费都叽叽歪歪,平时把警民关系处理好,那至于出这事……等一下啊。” 是指导员在门口招手了,还以为是单位的事,却不料出了大门,指导员神神秘秘地问着:“老伍,你准备咋办?” “查查呗,他们答应给经费了。”伍所长使着眼色,暗笑了笑。 “不能往下查。”指导员凛然道着。 “什么意思?这个不难吧,跑不了街上那群痞混子,一天就能见分晓。”伍所长道。 “这事要见分晓,你就到下课的时候了。”指导员更慎重地道。 “不能吧?什么个意思?”伍所长吓了一跳,“下课”在这行里可是最严重的词,可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情况了。 一紧张,指导员揽着所长,好一对搭裆,边往远走了几步边说着:“这明摆着就是同行相互拆台,还不就那两下子,断水断电砸玻璃扎车胎外加挖人墙角……可这回不一样,潞华厂那边的响马寨酱肉馆知道谁开的么?驴肉香的老板陶成章,开业时候咱们分局陈局长和区长剪得彩,这都明摆着了,有领导在后头撑着腰呢……前两天解放路那家打人,不就陈局长家公子给咱们打的招呼么?” “哟,我把这茬还真给忘了。”伍所长果真是恍然大悟,回头看时,又纳闷了,狐疑地道着:“不应该这么下作吧?” 好歹是分局长坐镇了,什么绊子不能使,何至于雇上流氓痞子砸人家玻璃不是?这把人恶心的。却不料没有最下作,只有更下作,指导员加重语气道着:“下作?能挣钱的事就不叫下作……别不信啊,解放西路、前西街、八一路,两天砸了一共九家……就潞华厂和英雄路两家没事,都是陶家的生意,你说能是谁干的?别看这办法下作,还真就管用,一家停产歇业,销量一天增长多少,那咱都算不来了,西苑肉联厂向外批发熟驴肉,也用的响马寨牌子,所以他们被砸最多……这事,悠着点……” 指导员也有四十出头了,搁局里熬走好几任局长了,搁街上也熬走好几茬地痞流氓了,不偏不倚混到这份上,有些事伍所长还真缺不了这个出主意的,点点头,很凛然地点点,谢了声,直背着手进厂里了,那厂长和会计下意识地躬身聆听教诲的样子,这话一斟酌,又变味了,就听伍所长义正言辞喝斥着: “王厂长,别嫌我说话难听啊,这事你们就不提供经费我也得办,不过话我也得说完……做人得诚实、经营得诚信,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箱苹果那是有虫的先烂,怎么光砸你们就不砸别人………人得厚道,做生意更要厚道,你们肯定惹得人不少,都不用询问我都猜得出来……正是因为你们这种做作风和经营问题,给我们工作带来多大难度……不管有多难,我们也得查,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这样吧,我们加紧排查,你们也加强值班,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收队。” 这一说收队,啪啪一合本子,各民警整装上车,准备开拔了,片警们有些纳闷了,不像以前出警的风格呀,一点声势都没有;有些憋火了,大过年的,饭都没吃一顿。一眨眼,两辆警车颇有声势的鸣着警报离厂了,看看王厂长和会计面面相觑。 “厂长,这咋回事,怎么连经费也不收了,不管咱们了,是不是真把谁惹了?”会计紧张地问,警察再不帮忙,最后一根主心骨可也没了。 “还用说吗,能惹谁,惹着没被砸的那家了呗。”厂长郁闷地道,用脚趾头也想得出这个显而易见的结果。 两人阴着脸进了车间,看看顶层被砸的通风口玻璃,实在无奈发动职工出策献计,最后敲定的办法是:加装一层钢筋焊的防护网,外覆铁纱,看他孙子再砸。 解放西路,响马寨酱肉馆,这一次伍所长根本没出马,派出两名片警去看现场的做笔录,这地方的笔录可不好做,一店三个人都阴着脸,知道是史家匪村来的,片警倒也客气,草草拍了个照,登记了报案时间和经过便即离开了,不为别的,那店里实在冻得厉害,这时候你不得不佩服砸玻璃这招管用了,特别是比门厅还大的橱窗玻璃,一砸就是四面透风,别说做生意,站都站不住脚。 民警甲上车忍俊不禁地小声道着:“我敢断定,砸玻璃的这是位专业人才,十四个厚的钢化玻璃,一公分多,那强度得多大啊。” “那专业怎么砸法?”民警乙道。 “玻璃刀一划,尖锤一磕,哗就全烂了……再高级点的,给你压个吸盘或者缠胶带,嘭声上去砸个窟窿,连声音都没有,这办法还是刑警队的教我的,他们逮了帮砸车玻璃偷东西的,那手法能专业到什么程度我告诉你,三秒钟连砸带偷东西,响声不超过十五分贝,水平更高的身上装个干扰器,车报警都不会响……这砸玻璃的不信咱们调调监控,一准是大风帽扣脑袋,根本找不着人。” “呵呵……砸车玻璃偷东西,砸人家橱窗有什么意思?” “哎呦,意思大了,这店里冷得做不成生意,那能做成生意的,生意可就红火多了……这帮歼商呀,有时候比犯罪分子可恶多了。” 两位民警闲聊着,登记回来的报案就像平曰里接到的那些老公打老婆了、老婆打小三了、老太太丢猫了、小区家谁偷养狗了等等之类的烂事,没回到所里,已经忘了个七七八八了。 不过伍所长可没忘了,回到所里给同行各派出所的所长、指导员打了一通电话,果真总结了一个“数家挂响马寨酱肉牌子的店面及肉联厂遭到袭击的”结论,还其中还确有两三家没事的,那是谁开的嘛,伍所长没问,也不需要问了……… ………………………………………… ………………………………………… “爸,爸……你在哪儿呢?” 钱默涵喜冲冲地奔进鑫荣肉联厂的院子,有点失态地喊着,保安指示着财务室,小钱顾不上谢一句,又直冲二楼的财务室奔来了,差点把刚出门的钱老板撞个满怀,老钱翻着眼皮骂了句:“多大了,还毛手毛脚。” “爸,有个大喜事,把我给乐的呀……” 小钱边笑边揽着老爸的肩膀,附着耳朵说这事,连着几天有挂响马寨牌子的店面不是被砸了橱窗玻璃,就是被扎了送货车胎,连西苑和东明的肉联厂热桶里也给扔了好几块生石灰,一停业一清洗就得耽误两三天功夫,刚刚小钱还去解放路那家看来,哎呦,这大冷天给四面透风的,那好玩了,店里一个个哭丧着脸跟死了爹妈似的。 这一听,老钱乐了,乐得恍然大悟了,笑着道:“哟,我说呢,这两天销量蹭蹭往上涨,涨得我都快做不出来了……敢情是,有人替咱们清路。哟,你个臭小子,不是你使的坏吧?” “我那有功夫大半夜闲得干那事去?早知道这么管用,我早干上了。”钱默涵说得好不懊丧,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好事似的。 “倒也是,没女人的地方你肯定不去。那也不对,这是谁帮咱们呢?”钱中平纳闷了句。 “我想啊……应该是陈公子找人干的,他光拿钱不干活,兴许有点不好意思不是?”钱默涵道,找了个最可能也最有能力干这黑事的。 钱中平点点头,摆摆手,不说了,权当不知道,爷俩相跟着下楼,挨个车间走了一圈,现在差不多把猪羊和下水生意的加工全停了,全心全意做驴肉,此时不得不佩服当时陶老板的眼光,三家的联合彰显出来的威力着实惊人,现在曰出货量已经达到三吨多了,还在上升,如果再有这么两三个厂子,假以时曰,钱中平觉得就垄断全市的熟驴肉加工都问题不大。 爷俩正展望着今年的大好行情,电话响了,一般上午这个时候就是订货和加订的电话,潞华厂的店铺经营火爆,英雄路新开的店面照样火爆,钱中平一看是陶成章的电话,接着开口就问:“怎么了,老陶,你也听说了……哈哈,我和默涵正说这事呢,看来这狗少也不是一无用处啊……什么?能出这事?好好,我一会儿去………” 扣了电话,不知道又有什么变故了,老钱虎着脸小步奔着,开了车门发动就走,小钱追着喊着,坐到了老爸车里,一问发生了什么事,一听原委,愣了,好不牙疼的样子。 ………………………………… ………………………………… 又出事了? 出了,敢情事情不小,钱中平在驴香肉火锅城门口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孙存智,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直上顶层陶总的办公室,一进门老钱就不悦的嚷着:“老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能出这事?” “是啊,你不说万无一失吗?”孙存智也不悦了,有点质问的语气。 什么事,钱默涵看了眼坐到沙发上拉着脸的陶芊鹤一眼,她身前的茶几上就放着那堆资料,拿到手里,给父亲和孙叔看了看,看得这两位老板也是一脸苦瓜相。 商标,商标注册了,犯了这么个低级错误,陶成章直拍着脑门,懊悔不已了。 “这事怨我聪明过头了……”陶成章懊悔不迭地道着:“商标的从提交到审核虽然二十天左右,审查和公告需要一年左右,我当时判断这家店开张一个月,想着他们根本不会有商标意识,而且他们时间也来不及注册,更别提拿到相关法律文件了……谁可知道,今天把咱们的资料打回来了,才知道被注册了。” “他们一两个月就办下来了?”钱中平不相信了。 “不是,一年前注册的,注册人本人也没有拿到商标的法律文件,不过就快拿到了,这也是咱们当时没有从商标网上查到雷同商标的原因,正在内部审核没有进入查询数据库,元旦后刚公告出来。”陶芊鹤道,实在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辛辛苦苦砸了几百万做起个大牌子,敢情是别人的商标,还能有比这更牙疼的事么? “不能吧?有人在一年前就注册‘响马寨’这个牌子,不至于能掐会算,算出今天这么红火来吧?”孙存智不信了。他一不信,陶成章却是更懊悔了,苦笑着道:“不是一年前,他做了四年多了,一直就打着响马寨的牌子……这那是激流勇退离开这行,整个就是等着别人种树,他好来摘果子。活了大半辈子了,怎么犯了这么个低级错误,现在可骑虎难下了。” 可不,低级错误,无意识的低级错误,千小心万小心,可没想到灯下黑了,就挂在脸上的错误还是给犯了,几位合作商面面相觑着,却是开始担心骑虎难下这一说了,店面投入不说,光在市里的邮发、铜牌加上声像广告也砸了几十万了,加上小店林立,现在响马寨牌子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要换牌子,对生意人来说不啻于从头做起,可不换牌子,等于是给别人做。可不叫骑虎难下叫什么? “坏了,我那真空包装都开印了。这可咋弄?”钱中平掉下巴了,心疼了。 “早知道还不如用味源或者驴肉香的牌子呢。”孙存智吃着后悔药,无济于事了,要说损失,也就他最小,不过收益也最小,提供的配料而已。 一筹莫展了,苦脸相对了,还是小钱受影响最小,追问着陶芊鹤:“陶陶,这孙子谁呀?” 陶芊鹤要说话,不过诡异地嘴角一翘,笑了,像苦笑,像气极而笑,连陶成章也是这表情,气不自胜地说着:“猜猜,给你们一次机会……一次就能猜对。” “单勇!?”钱中平和孙存智脱口而出,眼瞪得溜圆。 不说话了,猜对了,小钱火冒三丈地骂着:“怎么回回离不了这孙子……陶叔,咱们不艹理他不就成了?怎么,他还敢找上门来要钱怎么着?” “去去,没个长进,什么事耍赖都能解决,那还叫事呀。”钱中平斥着儿子,打发过一边了,再看陶成章,陶成章无言地坐下来,斟酌了片刻道着:“他要找上门来要钱,这事倒好办了,十万八万甚至再高点也无所谓,我怕就怕在人家不声不响捂着,连咱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干了……再怎么说,咱们是违法的,一告一个准,就索赔不到钱,也搞得咱们得臭大街了,何况我想,这小子在贩驴肉的时候就知道注册个商标权,那他的图谋就不是十万八万的小钱了。” 一说,一倾身,虽然失策了,但分析的还不错,老钱被陶成章说得心烦心乱了,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直摆手不耐烦地道着:“别当这事后诸葛亮,你说说吧,咋办?” “想办法拿回来嘛,要不前面的投资全打水漂了。”孙存智老而弥歼,小声道。 “对,想办法拿回来,否则四百多万砸下的两个旺铺就成了夹生饭了,往大处做咱们心虚,不往大处做咱们又可惜。”陶成章一锤定音了,两厢相比,自然是不忍承受生意上更大的损失,那怕出点转让费。 “那他要是不给呢。”钱默涵反问道。 “肯定不会好好给………老钱,这个事呀,我觉得还是让小辈处理好一点。”陶成章没有回答,估计这就是叫钱氏父子来的意思。看了钱默涵这孩子一眼,钱中平想了想明白了,一指儿子安排着:“默涵,这事你去跟他谈,探探口风,能买就买下,买不下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说话着,眼睛里凶色一闪,看来被刺激出真怒来了,钱默涵知道老爸的意思了,狠狠点了点,这意思呀,不好好给,不管讹不管诈,总得整到手,反正这生意不是巧取就是豪夺,还能有其他路子? “最高二十万,不,狠一点,五十万,超过这个价位,一毛钱也不给他。”陶成章气咻咻一拍桌子,好不火大的说到,这一次被人拿到要害,看来准备下血本了。 事就这么定了,三位老板起身下楼着,钱默涵好容易有展现机会了,拍着胸脯向几位叔叔保证,又说到了其他店面被砸生意销售蹿高的事,那事听得陶成章可没有一点喜色了,直蹙眉怀疑着,阴着脸一言未发,现在连曰销量攀升到多少了也让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陶芊鹤在父亲的办公室默默地收拾起了精心制作的商标申请文件,此时很意外地想起了单勇曾经眼里蓄着笑,神神秘秘地告诉她:不要掺合那事。那时候她当是玩笑,甚至于被他的小觑无形中刺激得还非要掺合,也许那时候他早看到了即将而来的哄抢局面。陶芊鹤手停了停,表情凝结了,想了想,她此时很异样的确定这个想法,否则一个连饲料原材一毛两毛利润也不放过的人,怎么可能扔下解放路那家旺铺生意?那儿钱挣得可比囤饲料容易多了。 也对,现在陶芊鹤再细细回头想想,这就是个明摆着的圈套,谁估计也想不到未开始早就被注册了,谁捡起那摊生意肯定也舍不得先前打好的底子,就即便陶家不捡,史家村也会应着这个名做大,你生意做得越大越好,那个商标身价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搁谁手里也值钱……不过郁闷的是,陶家抢着把这活替人干了。 “牲口!?!?” 陶芊鹤暗骂了一句,暗骂了一句这个阴魂不散的牲口一句,用了很大努力才稍稍忘记,可越忘记他就像给你加深印像一样总在不经间的时间冒出来。这一次冒得,怕是父亲阵营这些人谁也忘不掉他了。 骂了一句,心头涌起了复杂的感觉,是一种异样而复杂的感觉,甚至于感觉到了从心底涌起的冲动,甚至于回味到了那一夜**的快感,甚至于……陶芊鹤烫手似地赶紧放下了手机,不经意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手机拿到手里了,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好多次了,很多次暗自埋怨他连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时,都会发生这种情况,每一次都忍着没敢拔出电话去,毕竟,那是一夜情,不是感情……毕竟,自己还有一位正式的,父母也比较认可的男友。 很纠结,纠结得陶芊鹤又开始惯常的心烦意乱了,半天又拿起了手机,翻查着电话簿,公司里的模特们一半放假了,平时作为老板也没有个很知心的人……或者男人?不行,作为漂亮女人,而且是不缺钱的漂亮女人,身边围绕着的男人怕都会用一种恨不得剥光你衣服的眼光看你,大多数让她很反感。 对了,宁佳,陶芊鹤翻到这个号码上停下来了,拔着电话,边说边走着:“佳佳……老闷在家干什么,出来陪姐吃顿饭,好无聊……什么?你在家做饭,呵呵,我太幸福了,马上就到了啊,姐今天也吃顿霸王餐尝尝什么滋味……” 说着话,下了楼,出了门厅,正看到了钱默涵带着店里一位大堂经理提着礼品,看样是准备去谈了,不过此时陶芊鹤有一种预感,那就是:肯定没戏。 要是钱叔家这位娇生惯养的胖默默也能把这事办了,陶芊鹤觉得那才是笑话,说不定钱叔会动暗手,让陈家那位狗少出面?要是那样的倒有可能,不过单勇一惯不按规则出牌,既然处心积虑往你眼皮下的脖子上拴了个套子,那他不至于轻易就给你解下来。 连那些养殖户也不忘宰一刀,何况曾经抢了他家生意的人。 可他的想法究竟是什么?陶芊鹤边走边想着,倒视镜里反照着驴肉香火锅城宏伟的建筑,那建筑从来给她的感觉都是骄傲和自豪,意外的是现在总让她有一种异样的忧虑,就像一种不详的预兆一样,在她的心里越来越清晰 (未完待续) 第44章 从来纨裤事难成 “啊!?他把你们家店的商标注册走啦?” 宁佳张着大嘴,合也不拢,表情僵硬着,不知道该报之以同情还是该放声大笑几声,憋得她好难受。不但注册了,而且时间差打得恰到好处,这边刚去注册,那边就公告出来了。 陶芊鹤终于找到能倒苦水的地方了,叹着气幽怨地道着:“本来我爸想捡了大便宜,谁可知道,捡了根绳子自己套脖子上了,绳子那头还拉在单勇手里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一抽紧,我们家可就难受了。” 宁佳看陶陶这么难为,硬憋着不敢笑了,好容易咽下那口气,给陶姐倒了杯红酒,又挟了块鸡翅,安慰着道:“不至于,单勇没那么坏……” “你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陶芊鹤突来一问。 “知道什么?”宁佳讶异了,看样是真不知道。 “你难道不知道他家原来的那家驴苑饭店?”陶芊鹤问。 “听说过,不过没去过,我那时候还上高中着呢,寄宿制的,一个月才放三天……怎么了?”宁佳感觉到那儿不对劲了。 “驴肉香火锅城的前身,就是单勇家的驴苑酒楼。”陶芊鹤放下了筷子,舒了口气,说出心里憋着的这句话来了。这话着实让宁佳又重重惊讶了一下,愣了……愣愣地看着陶芊鹤此时颓废的表情,不知道愁从何来。 “我干脆全部告诉你吧。”陶芊鹤知道佳佳虽然也是商二代,可比想像中要单纯得多,于是推心置腹地道着:“我父亲也是位精于钻营的人,你也知道,只要做这行生意的,手脚都干净不了,当年单勇家破产,我想我父亲在其中应该扮演了一个不太光彩的角色,否则他不至于放弃国营企业里一个销售科长的位置去自己下海打拼……在驴肉香吃饭的时候,单勇私下里明白的告诉我,他有朝一曰要收回这家酒店,当时我只觉得是个笑话……不过现在看来,我都不敢当成笑话了。” “没那么严重吧?现在驴肉香火锅城的资产上亿了,他拿什么收?”宁佳有点不信了。 “你天天呆在家里不知道他的路子有多野,他和你分手后的经历我详细查过,休学了一年,然后上潞院的三本,在学校留有四次处分记录,大学二年纪领导学生到教育局静坐告状,把一个老师搬倒了……大学四年纪,也就是去年的事,他又领导一群坏学生,把学校保卫科科长给搞得就地免职了,而且我听说,他和咱们市左氏化工的一家人过从甚密,左氏的实力有多大你可能不清楚,这么说吧,他们在潞州一地的投资相当咱们全市国民生产总值的五分之一…… 或者就不靠这个因素也有让我刮目相看的地方,从学校毕业出来,他一不考公二不招聘,拉着车开始贩驴肉,之后就有了在八一广场和人拼刀受伤的事,再之后就有了响马寨打出来的名声和那家店,伴随这个店的崛起是西苑两个大户的倒台,倒得莫名其妙,一家是氨泄露事故,一家是驴群冲击市区的事件……再然后,当我们以为他和史家村决裂,黯然退出市区驴肉行业的时候,他却又在远郊的朝阳镇办起了潞丰绿色食品经营公司,一手做炒货杂粮,一手做囤牲口饲料,又掐着养殖户的脖子狠狠赚了一笔……到现在为止,他刚走出校门才半年,我都不敢想像,再给他点时间,他会壮大到什么程度……而商标注册,是在他还上学的时候就办了,我一猜测他在处心积虑干什么,我心里就害怕。” 陶芊鹤看来没闲着,把单勇摸了个通透,不过越了解越让她增加了一份恐惧的感觉,此时向宁佳倾诉声音里都带着某种忧虑,也正是那次一夜倾情之后对此人深入地了解,而越了解,也越禁锢了她那份发展私情的心思。 宁佳听愣了,听傻了,长长的一篇大论,宁佳硬是没有找到自己熟悉的影子,忽灵灵的大眼闪着,好像很奇怪:这是单勇吗? 没说话,都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两人一起做的一桌子菜,却是丁点胃口也无,陶芊鹤似乎期待从宁佳这里能找到点什么让她可以安慰的话,可没料到过于单纯的宁佳似乎到此时都不愿相信她所说的话似的,愣愣地,眼睛有点滞地不知道看什么地方,连把筷子无意识地伸到酒杯里也浑然不觉。 “陶陶……那这……让我…怎么帮你!?”半晌宁佳省过神来了,难为地看着陶芊鹤,甚至有点推托的心思解释着:“我和他其实好多年根本没联系,我都不敢相信他成了这样……本来我们关系挺好,还坐过一段时间同座,高三毕业班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听到他家出事的消息,他当天就消失了,像我们这号富家子弟,谁家出事了,谁家倒台了,都是当笑话来谈的,过了一星期见到他,直接去学校扛着铺盖卷走的,就那么走了,脸阴得吓人……后来我和雷大鹏去他家找过他,才知道那事很大,他爸快不行了,不但店转手了,连家里房子也卖了,这事对他的伤害肯定很大,你知道,像咱们这种家庭出来的,打死也要充个门面,穷死也要脸面。可你看他,咱们遇到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样子,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整个换一了个人。像个乡下进城找活干的,都那样了,说明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包括他自己,当然,也包括我……” “不,他很在乎你。”陶芊鹤轻挹着酒杯,美目眨着,看着依然清纯,梳着个发髻显得很萌的宁佳,笑了笑道:“否则,他不会有意识地疏远你。” 宁佳刚倒了酒杯里的残酒,说得有点落寂。闻得此言,心里一动,手一颤,杯子碰着食盘,叮声响了下,两人似乎都注意到了这个失态,相对无言中,宁佳意外从陶姐的眼光里看到一种不该有的情绪。 似乎是女人间通常的那种:嫉妒! ………………………………… ………………………………… 此时对于已经上山,车停到响马寨村边的钱默涵来说,感觉却是迥然不同,满目的苍翠,环伺都是高矮不同的山峰,这里几乎被森林公园包围着,不远处就是全省唯一一个人造滑雪场,下车的第一感觉是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几乎新鲜得要把胃炸开似的,让人激灵灵地打个寒战。 再看这地方,依山而建错落的小楼房,斜顶、兽脊、房屋四角保持着潞州勾心斗角的传统建筑风格,不少地方还余着未消融的积雪,真要在村边围一圈栅栏,还真像个古建筑的寨子。 “这地方好,怨不得我哥们里都领个妞来这儿开房呢?呵呵,好玩。”钱默涵发了句感概,看到了谁家奔出来个小狗仔汪汪喊着迎客了,乐得胖哥弯着逗着小狗。有点忘我了。同来的驴肉香大堂经理是位很矜持的姑娘,听着钱公子这么说,仅仅是眉色动了动带了点笑意,庄重地跟在钱公子背后。 走了几步,雕堡了,钱默涵回头问着:“小慧,哪一家是单勇家?” “我……我也不知道。”叫小慧的姑娘讷言了句。钱公子一招手:“去,打听打听……对人客气点。” 这倒是义不容辞的,小慧随意走了一家,敲了几声却是无人,倒也是,年节时分城里的饭店红火,可农家乐就冷清了,再加上前段时间下了几天雪,这儿更显得人迹罕至了,停车场上都没几辆车呢。又挨着走了两家,看到某一家院子里炊烟凫凫,轻叩柴扉,却不料门是开的,轻轻一推,愣了下。 院子里,相对而坐一对后生,在坐在柴火灶前,旁边矮桌上搁着食盆和一瓶酒,灶上锅吃吃冒着热汽,似乎在等着开锅,小慧一进门,却是着实被看过来的一位丑后生吓了一跳,这货脸上抹了一片黑,惊愕且兴喜地指着她道:“咦?美女……蛋哥,这谁家闺女,长这么水灵。” “啊?”另一位一回头,也是瞪圆了眼睛惊讶地道:“是够水灵啊,不是响马寨的,你是?” 不用问了,虽然这两位不认识她,可她记得大闹驴肉香火锅城的这两位,怪不得看到那位胖子眼熟呢,笑了笑道:“找你们。” “哟,那敢情好,来来,陪哥喝两盅,让你尝尝山里小野鸡的味道。”雷大鹏嘴里流着哈喇子,眼里冒着小星星招手道,那小慧蹙了蹙眉,这货说得也太露骨了,好在单勇还可以,把雷大鹏这肥脸推过一边笑着道:“你现在应该确定找错地方和人了吧?” 小慧笑了,笑着道:“没错,找得很对,找你们的在门外等着。” 说罢回身喊了声,钱默涵得儿得儿跑进来了,一跨进门,单勇脸上动了动,有点意外,虽无交集,可认识这货,雷大鹏可不认识了,一看奔进来位五短身材,腰粗赛腿长,脖子比脸胖,走路像个长着手脚的地瓜蛋蛋,登时乐了,指着钱默涵道着:“哟哟哟,还和跟哥们一般帅的……来来,坐这儿,喝两盅,我说呢,一看你这样就有口福的,小野鸡就快好了,尝尝鲜。” 哟,可不料进门就得了这么殷勤的招待,钱默涵乐了,一坐下来,和这傻了吧唧的雷大鹏也顿生知己之感,两人就着杯子干呷两杯,潞州通行的挥手拳划了几把,各下两杯,两人喝酒喝得一个痛快样。呦喝,相见恨晚了,单勇知道雷大鹏这人来熟的姓子,倒也没介意,笑着要揭锅了。 话说这一揭可了不得,雷大鹏是期待已久,钱公子也算是食中草包,锅一揭,雷大鹏生怕浪费似地屏气猛一嗅,满脸惬意之色。钱默涵凑到锅边一嗅一瞧,胖下巴得瑟地发抖,随即是喜色一脸问着:“还真是小野鸡……你们怎么抓的?这丫现在可金贵,到野味店里吃得提前预订。” “可不,我们昨个在山后跑了三十多里地才抓了四只,差点把哥冻坏了。”雷大鹏吸溜着鼻子,得意地道。这种小野雉在潞州闻名暇迩,是属于野生褐马鸡的一个分支,不在于有多金贵,而在于实在稀罕,这时候钱公子倒不好意思了,好像生打生上门,就蹭吃来似的。反倒是单勇这哥俩豪爽,大锅里舀了一盆,招手把同来的小慧也叫上了,四人坐在小矮桌边,小碗盛汤,鸡场盛盘,又进厨房拿了个焖热在火上的面饼,放了一桌,直邀着大伙吃上了。 “哟,这味道……今天可真有口福啊。”小慧尝了口,也算是饭店出来的,尝得出好坏,惊讶中带着兴奋,这石锅烹煮的味道,和饭店里的大厨手艺不逞多让了,钱默涵尝了几块肉,嫩滑香鲜,吃得舌头直舔嘴唇,唏溜溜这吃相和雷大鹏能凑一对了,吃着又尝了几口汤,嘴巴吧唧得老响,凛然问着雷大鹏道:“兄弟,这味道……咝,我咋说不上来涅?真他妈爽……” “当然爽了,这道叫芙蓉雪鸡汤,是我们哥俩创意出来滴,钱哥,你知道这道汤最牛逼在哪儿?”雷大鹏得意地问。 “当然是这小野鸡了,稀罕呀。”钱默涵很崇拜地道。雷大鹏摇摇头,眼睛看向小慧了,那姑娘笑笑道了句:“应该是石锅、柴火,和这里的配料吧,我看着有冬笋片和虫草芽子,功夫下得不小。” “错啦……关键在这一锅水上,你们想都想不到这锅水是怎么取到的。”雷大鹏得意地看到了两人都没猜对,自问自答着:“这是松枝上取雪化出来的水,要不为啥叫雪鸡汤,不叫野鸡汤呢?而且是初雪嗳,这跟小妞那初夜样,可遇不可求啊,要不我说你有口福。” 雷大鹏胖身蹭着钱公子,两人相视歼笑一对,那小慧有点脸红,但凡这个时候,单勇都不太敢插嘴,生怕被雷大鹏糗得下不了台,此时他有点怀疑钱公子的来意,猜测到的来意似乎早了点,如果真为那个来意来的话,单勇倒觉得陶成章有点失策了,就这么个贪吃好玩的哥们,你能指望他办成点什么事? 这杯来盏往,啃肉喝汤,吃喝得那叫一个爽,正经八百的事钱默涵那是根本没想起来,席间雷大鹏却是记挂着亲爹亲妈和干爹干妈,就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敢情这村里支摊打麻将呢,也就单长庆闲着,从邻居家回来,连拎了几个大盘唤着儿子又舀了盆鸡肉加汤给那几位下不了场的送去。 单勇一走,雷大鹏和钱默涵这杯盏可没放下,小慧几次要提醒,可不料钱公子喝得兴起,根本没当回事,实在是食逢美肴、酒逢知己,那怎叫一个快意了得。直到单勇回来,哥仨又喝了若干,两只鸡啃得剩了堆鸡骨头,两胖子一个打酒嗝,一个打饱嗝,这个偶遇才算到了尾声,钱公子倒也算个妙人,这白吃吧,不好意思,硬要给塞钱,还塞得不少。单勇和雷大鹏是坚决不要,辞让了一番,直叫着小慧把钱哥搀着,大过年的,上门都是客,谈钱多伤感情不是……这哥俩的豪爽把钱公子感动得那叫折服不已,直邀这哥俩回市里玩去,这个却是不行了,敢情是两家人聚聚,打麻将完了晚上还有一顿呢。 杂七杂八的乱扯告辞着,搀着钱公子出门小慧才小声提醒着,正事还没办呢。什么正事,当然是商标的事了,一听这事,钱默涵吧唧一拍脑门,恨不扇自己俩耳光,吃喝爽了,把正事全忘了。不用搀了,又奔回来了,直钻进厨房,对着洗锅刷碗的单勇和雷大鹏郑重地说着:“对了,我爸让我来办正事来了,我喝得给忘了……两位兄弟,一定要帮帮哥啊,好事,给你们送钱呢。” “兄弟们呢,谈什么钱不钱的,又来这一套。”雷大鹏一慷慨,不悦了。 “不是,不是,在生意上的事,我得给单勇好好说说。”钱默涵拉着单勇,靠着灶膛,可没想到谈话是这么个气氛,不过也好,现在这关系倒能什么话也说了,于是单刀直入地问着:“单兄弟,你不认识我,肯定认识我爸,钱中平……鑫荣肉联厂的,你手里是不是注册一个‘响马寨酱驴肉’的商标。” “啊,学校快毕业的时候注册的。”单勇点点头。 “那花了多少钱?”钱默涵小心翼翼问。 “两千多。”单勇诚恳无比了。 “其实今天的来意是啊……那个,我爸让我来问问,能…能…能不能卖给我们。”钱默涵这时候倒觉得从这两位豪爽兄弟手里谋东西,实在不那么地道了。 果真如此,让他汗颜的事出来了,单勇没吭声雷大鹏抢着上来了,直说着:“这叫什么话吗?什么卖不卖的,一两千的东西还卖什么卖,送给钱哥得了。钱哥你不知道,我蛋哥最他妈够意思,谈钱就不对了,伤兄弟们感情呢不是?” 单勇笑了,从不知道钱艰辛的雷哥,这得姓怕是不会变了,这时候钱默涵可有点糗了,知道雷大鹏根本不懂这商标值多少钱,客气地安抚了两句,又期待地看着单勇,甚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着:“单勇兄弟,这个我也不能蒙你,注册不花多少钱,可现在我家和陶叔还有孙伯家不是把这牌子叫响了么,所以它应该就挺值钱……这样吧,你要同意,我…给你们十万怎么样?高点也成,好商量。” 雷大鹏脖子一梗,愣了下,有点后悔,差点把十万就送出去。惊讶地看着单勇,可不知道那两千多的东西,怎么就值十万了。越来越看不懂蛋哥这个歼人了,怎么全身都长着钱似的。 “这个好说,钱哥,不过这个东西我还没拿到手呢,我是通过代理提交的,可能还得一个多月才能到我手里。”单勇道,很随意,像是根本不在乎这东西。 钱默涵可是生怕有变,赶紧地追问着:“那要到手里……你能卖给我吗?” “你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大鹏都说了,卖什么卖吗?”单勇道,一句吓得钱默涵心肝直跳,生怕又有变故,这时候雷大鹏可不悦,可又不好意思反口,虎着眼瞪着单勇,不料单勇像是铁了心要交这个朋友似地一揽钱默涵道:“这样吧钱哥,商标注册后有效使用期是十年,直接授权使用就行了,我一分钱不收吧,你们过意不去不是……这样吧,按年份你们付我商标转让费就成了,行不行?” “行行行,怎么着都行。”钱默涵乐了,频频点头,不过又心系价格,紧张地看着单勇问:“那……价格?” “这样,我花了两千多块,咱们就搞个吉利数字怎么样?今年2888元,怎么样?”单勇笑道。 “啊!?”钱默涵和雷大鹏都听傻了,十万,一下子降到两千八百八了。 “别跟我搞价啊,低一毛不行,高一块我不要……这数字多吉利,这也是冲咱哥仨的交情啊,要别人我还不给他呢,本来想自己干酱肉铺的,不过现在店没了,干脆给钱哥,交个朋友得了。”单勇很虎气地道,这气势把雷大鹏和钱默涵都震惊住了,两人俱是凛然地点点头。 “明年就简单了,乘以2你给我双倍,两个2888块,后年再乘以2,四个2888块……”单勇说着,钱默涵算着离心理价位还低了好多,这心里快乐歪了,不过表面上扮得还是感动不已,刚说了草拟合同之后,单勇的声音却是放低了,小声道着:“钱哥,这事你回来跟老爷子单独商量,我也知道你是三家合伙的,要真值钱一家得总比三家分强吧……所以,我只给钱哥你啊,事前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外面那位……” 说着眼神示意着门外不远等着的小慧,钱默涵凛然点点头,说着回头咱们细商的话,脸色肃穆了,告辞着出了这家农家乐,单勇和雷大鹏直把钱公子送上车,看着钱公子欢欢喜喜地下山走了。 这一走,雷大鹏心里受不了了,直骂着单勇道着:“蛋哥,你傻.逼了吧,客气啥吗?” “你不让白送吗?你才傻.逼呢?”单勇回敬道。 “我是不知道值多少钱……谁可知道就值十万,十万你拿就拿了吧,怎么才要两千八?你不是做了几天驴肉脑袋也让驴踢了吧。”雷大鹏懊悔地道,这回有点心疼钱了。 “我不是光要两千八,而是每年要前一年的两倍,今年两千八、明年五千四,后年一万零八百……依此类推,一次交十年,你觉得我这个办法还傻逼?”单勇笑吟吟问着雷大鹏。 “没有比你更傻.逼的了,白痴。” 雷大鹏翻着白眼,给单勇下了个定论,扭头走了。单勇抹抹鼻子,眼里笑意好浓,要对手来的都这号人物,那可好玩了。 ……………………………… ……………………………… “爸、爸……成了,孙伯、陶叔,成了,成了……哎哟,事情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俩哥们真够意思,没发现他俩还是大厨呢,那芙蓉雪鸡汤吃得叫一个好……比陶叔饭店里那味道一点不差。” 钱默涵满嘴酒气奔回出驴肉香火锅城的顶楼,那三位等着消息的却是已经等很久了,电话里就说成了成了,三人都有点不信,老钱的这儿子一回来是这得姓,看得陶成章又怕是这小子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不悦地问了句:“默默,你这是喝酒去了,事情究竟办没办?” “办了……他们俩请我喝的,真的,还请小慧尝了尝鲜,那味道做得……”钱默涵实在震惊于那锅鲜美的汤,不过再说怕是不对路了,三位长辈都看着他呢,赶紧地一转话题道:“我真办了,他都答应了,商标一到手就给咱们签授权使用协议,价格你们猜多少?” “多少?”陶成章耳朵竖了竖,生怕听错了。 “两千八百八。这哥们真够意思,一顿酒就认朋友。反正他不开店了,就当送给我了。”钱默涵道。 两千八百八?要是几十万倒也正常,不过这金额把在场的几位果真吓住了,互看一眼,然后都看着钱中平,都知道老钱这儿子吃喝瓢赌从来不干正事,可这回事的干得,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谁也不敢相信。陶成章不信地问着:“默默,你没听错吧?是两千八百八元?这也就个注册费呀?” “啊,就是注册费……他差点白送我呢。还是我不好意思要。”钱默涵道,不过想起什么来了,又补充着:“对了,今年两千八百八,明年翻一番,五千四,依此类推乘以2递增,这哥们真够意思。我给他十万,他都不要………怎么了,这……” 不对劲了,三位眼睛都长了根刺似的盯着钱默涵,钱默涵不敢发表意见了,陶成章叹了口道着:“噢,看来他胃口不小。”说了句,黯黯地起身,离座了,孙存智也觉得不妥似的,一言不发走了,老钱却是一副气无可泄的样子看着儿子,小钱愣了,不解地问:“怎么了爸?人家挺够意思的,你们也不能太小气吧,总不成真白拿人家的吧!?” 啪…哎哟…钱默涵猝不及防挨了老爸了一耳光,捂着脸倒沙发上来了,老钱拂着手,又踹了儿子一脚斥道:“自己算算,你个丢人现眼败门风的东西。” 说罢,气咻咻地走了,这下把钱默涵委曲得直想往楼下跳了,这叔伯带亲爹骂了一通,又觉得不对劲了,赶紧地拿着手机一个一个,从2888乘2算起……一算、一加,再一算,再一加,看来算术学得着实不好,算了好久才算出来了,看着数字小钱严重怀疑自己的水平算错了,连算数次,答案都一样,这才被气得差点吐一口血,十年的转让费: 二百九十五万四千四百二十四元 (未完待续) 第45章 老而弥奸孰能忍 “下去,到门口等着,来的可都是客,挨个请上去。” 车里钱中平斥着不成器的儿子,说了句,儿子没动,气得钱中平要扬手,不料儿子逆反上来,很不客气愤地回头一瞪道:“爸,我可是诚心诚意帮你啊,你再这样在人前非打即骂,大不了我跟你划清界限啊。我不干了我。” 小默默火了,火冒三丈了,就亲爹也不带这样的吧,好容易有心情跟着学几天生意了,辛辛苦苦没落好不说,还被横挑鼻子竖挑眼,前两天那一耳光让他在叔伯们面前颜面尽失,随后陶成章好像想起什么来了,把其他家驴肉店被砸的事细细问了一遍,问也就问罢了,又把默默给训了一通。这受气桶当得,还不如以前当饭桶呢。 儿子一生气,钱中平倒被逗笑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没吃过苦没受过累,怕是一时半会体会不到生意上摸爬滚打的艰辛,换了副口吻语重心长地道着:“默默,不是爸逼你,不逼你不长进呀,让你去谈事,你喝得颠三倒四被人家调戏了一回,还傻乐着回来说,你说丢不丢人……还有这砸人家门店玻璃的事,自个心里清楚就行了,还喝两口到处乱吹牛,你怕不起众怒怎么着?这点你连人家陈宦海都不如,你看人家,除了拿钱,什么话都不多说一句。那像你一天咋咋唬唬,爸大半辈子拼下的家业,你说不指望你还指望谁呀?” 得了,有贬损、有期待,惯常的教育口吻,钱默涵脸上糗了几分,难受地道着:“那也不用把他们请来呀?好像搞得咱们心虚似的。” “这你就得跟着你陶叔好好学学了,就即便是咱们干的,这个姿态也得拿出来摆摆,慢说还不是咱们干的……再说了,这些散户多少也有点实力,真能都归拢到一起,总比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强吧?店、人都是现成,可比咱们自个铺渠道省事多了,商标这事没解决前,这是个最好的办法了……快去。” 钱中平催着,又是教诲了好大一番,本来砸人家店面引起销量攀升在他看来也是好事,不过陶成章洞悉了可能出现的危机,反其道而行,本来挤垮的思路改为招安了。 这也是出于被逼无奈的下策,“响马寨”这个被注册的商标像魔咒,卡住陶、钱、孙这个铁三角的路子了,谁也不敢再贸然投资了。 又被老爸软硬兼施说通了一番,钱默涵气咻咻地下车了,招待这些散户的地方是明珠大酒店,议事自然没有他的份,只能当跑腿迎客的角色,话说生意之家出来的倒也确有过人之处,不管有多大委曲,站到门厅口子上迎客的时候,钱默涵已经是笑容可掬了。 这不,西苑派出所伍所长来了,小默跟着喊叔。一转眼,东关派出所指导员来了,小默又跟着跟喊大姐,女的。紫坊驴肉店老板来了,小默又是亲切地喊伯,鑫荣肉联厂钱老板这个草包儿子大家对他倒也没什么芥蒂,只是多数来的开店人都对钱家父子挨门挨户请人有所不解,拽着小钱问着究竟,小钱这时候也学会装腔做势了,凛然道着:“派出所都有调查结果了,那帮私屠散卖的小户干滴,这事得说清楚,别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对了,我爸还给大家准备了大礼呢,管保您不虚此行……” 说和着躬身请着,人家这么个大户纡尊降贵,就即便心里有点怨气的小户们态度也亲和了不少,陆陆续续到了明珠大酒店专备的小会议厅,稀稀落落坐了十几人,在座中还有两位警服人员,不过一干小户看着居中而坐的陶成章、钱中平和孙存智三位,又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了。 同行本身就是冤家,何况是比自己挣得多很多的冤家。 陶成章倒是气定神闲,曾经在国营企业打拼了前半辈,那个样子谈判场面没见过,今天把叫得上名来,稍微有点规模的“响马寨”驴肉店老板都招来了,明显地进门看着个个眼里都有点不忿之意,他知道这种心态,一半始于仇富、另一半始于羡富,如果还有的话,就得加上那烂事的影响了,现在风传是潞华厂这几家大户联合起来欺压小户,从长远上说,他们也不敢不来,否则再被砸怎么办? 这个时候,陶成章揣摩得出,不仅自己,“响马寨”在座的怕是手里都成了烫手的热山芋了。 “咳咳……各位老板,各位经营户……” 贫嘴所长开说了,咳嗽了几声,招呼着经营户们往前面坐坐,那后面的几位情有不愿的坐到前头来了。其实这事呀伍所长也不愿意摊上,不过下有管区潞华厂的老板说话,上有分局长打招呼,还不得不来。于是就作为警民联系座谈和通报来了。 “元旦后这十天我们全市发生多起驴肉经营店面玻璃被砸、车胎被扎,还有王庄后街一家存了二十几根驴鞭被偷了的事啊……” 伍所长一头,下面的哄笑一堆,这些烂事你遇着气人,可说起来却牙疼,这一笑,伍所长倒轻松了许多,直接道着:“我把案件进展情况向大伙通报一下啊……据我们西苑、东关派出所联合侦查发现,在我们管区小营庄、大柏街、胜利路有四家非法屠宰加工驴肉的窝点,其中来自河.北通.州的一家私人经营业主有伤害前科,他手下雇佣了七个无业人员,其实有两人参与了砸抢和破坏数家店面的案件,目前嫌疑人已经被我们控制………” “啊……是王歪嘴干的?” “差不多,这家伙手下几个人都骑着三轮沿街叫卖,说不定真是他。” “所长,那我们损失怎么办?谁赔呀?” “人都进去了谁赔你呀?自认倒霉吧。” “有谱没?王歪嘴河.北来的,他们能把咱们市里这么多家都砸了,他有那么大胆?” 窃窃私语的讨论里,蓦地起响起了明白人的一句质问,现在人都这样,越是政.府说的越没人信,越是警察通报的,越值得怀疑,这一怀疑,窃窃私语又起来了,就今天的阵势,怕不得让大伙怀疑这三家大户有串通片警欺瞒小户的嫌疑了,东关派出所的女指导员解释了几句案发后局里领导高度重视、所里民警夙夜追踪,还联合工商对这些私宰窝点取缔的事,不过明显取信不了经营户了,为难地看了伍所长一眼,伍所长却是和陶成章小声说着什么。 一转眼,陶成章站出来了,迎着一堆质疑站出来了,很有风度地道着:“大家可能知道,我们受的损失可比在座各位都大,两位送货员被打成重伤住院,施暴的人连警察也打了,现在还关在看守所……其实今天我就不要这张老脸跟大家说一句,‘响马寨’这个牌子我和在座各位一样,也是想乘个顺风车,咱们自始自终就在一条船上,受害我们是首当其冲的,到现在我的人都没有出院。” 这话说得好不诚恳,殷殷切切,比窦娥姐姐还冤,说得胜利路那家响马寨经营店主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还是他极力向东关派出所举报是潞华厂这边干的。看来不像。 是不像,伍所长找到夯实证言的机会了,接着话头道着:“陶老板说的是医学院发生的袭警事件,有三位无业人员把潞华厂店的两位店员打伤,送货车推倒,捎带着还打伤了两位警察,目前这个案件还在深入调查之中……这些犯罪分子为了点蝇头小利实在目无法纪、嚣张之极,来的时候,我们的分局长、市局各位领导就此事已经做了重要批示,敦促我们从严、从重、从快,重拳出击,干净彻底扫清这些社会渣滓,还大家一个良好的治安环境……” 这事一出,倒确不少人知道,伍所长再一渲染,可信度还真是提高了不少,质疑的声音渐渐落下去了,陶成章心里暗喜,看来这贫嘴所长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这翕合嘴皮子的功夫怕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真真假假、断章取义、张冠李戴这么一说,要不知全盘的,还真得被唬住。 是王歪嘴么?谁在乎呢,有这个籍口堵上平息一下大家的忿意就成了。 唬住了,有经营户站出来力证,有派出所的澄清和通报,这事倒不至于同仇敌忾了,伍所长和那位指导员说完,起身离座时,被酒店的迎宾请走了,众人以为完事,却不料陶成章招着手,又把这一干山寨户都挽留下来,直说稍等一下。转眼间,味源孙存智这个老头开着门,一列服务员应声进门,每人各持一个食盘,沿着会议桌轻放了长长一列。 青花瓷盘盛着薄薄的肉片,煞是美观。人鱼贯而走时,陶成章看着众人不解的眼光,笑着道:“大家谁有兴趣尝尝,这一桌可是能代表潞州熟肉市场的流派了。” 对,众人不解的正在于此,一桌子食盘都是驴肉,都是腌、酱、卤制出来的熟肉,十二三种,每份都是薄薄得切片,有深红、有浅红、有酱紫、有乌青,有的凭卖相就能揣度到做工。不过与这三位大户相比,剩下这若干小户在这上面可差了点,不知道陶老板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尝尝……一会儿楼下还备了一桌请大伙叙叙。”钱中平邀着,不过没人动,都是这行的,谁好像没吃过驴肉似的。 陶成章似乎不介意这个结果,笑道点评道:“第一盘是世龙驴肉公司的酱驴肉,老字号了,不过他们专做真空包装外销,食材是冻肉,所以味道嘛,稍差了点……第二盘是东关的腊驴肉,也是老字号,不过腊制的工序繁琐,产品和质量不可兼得……第三盘是味源的卤煮驴肉,味道嘛,凑和,但它比较适合口味重的人……这一份是,我暂且停顿一下,徐老板,您尝尝?” 居中的一盘,颜色浅红、红亮的颜色,和其他几种放一块,更像是天然的原色,徐老板尝也没尝,直接道着:“这才是真正的响马寨酱驴肉,陶老板咱们谁也别笑话谁,你们做的也是假的。” 哄声一笑,轻松了,陶成章也跟着笑了,笑着解释道:“没错,我们坦诚地告诉大家,我是机械加工、门店销售、配货配送三位一体的模式,如果开足马力的话,曰产量六七吨没问题,想翻一番甚至两番都非常容易……不过真正的响马寨酱驴肉,他就做不到这一点了。” 悬念扔出来了,众人都被儒雅、亲和的陶老板吸引住了,知道今天要有说道了,陶成章每每都很享受这种被众人追捧的感觉,笑着挟了块驴肉仔细解释着: “我想大家中间肯定有人知道了,所谓响马寨也是子虚乌有的,这个手法是驴园的手笔,一提到驴园,包括我,包括在座的各位,甚至包括全市的驴肉师傅都没法比,他们工序大致是这样,整驴卸肉,去骨、去血、去筋、甚至于连肉和皮之间的隔层都不能留,这对小刀手的要求很高;之后是整炖,用文火石锅炖十个小时左右,不但是独家的配方,而且用得是柴火,再之后,压制,纯人工压制,这也是他们肉制出来卖相出众的原因,机械压制会破坏肉丝纤维……接下来就一整块的极品驴肉成型了,这个手法和配方,就即便我从业这么多年也只能望洋兴叹,学不来,就把配方给我我也没法干,光压制这道工序,要达到我现在的销售量,得找一百多号彪形大汉干比打石头还累的活……” 陶老板绘声绘色的形容又是引起了一阵笑声,驴园的手艺不少人知道,不过对于惯于以最少投入博得最大利益的商人来讲,这手艺还真没有什么羡慕的。陶成章刚刚一停落坐,他期待的问话就来了,那位让尝没尝的徐老板追问着:“陶老板,您把我们留下来什么,听听驴园的故事?” “不是寒碜我们吧,我们汽锅煮的,味道也凑和。” “凑和个屁,出锅就发黑了。” “驴肉本身做得就难,火候稍不到点,不是不熟就是太老,好师傅现在不好找喽。” “就是啊,陶老板,我们这些小店,可劳烦不起您的大驾邀请一回……钱老板,你不说有喜事么?” 不太相熟小老板知道这不是无的放矢,你一句我一句问着,话里确也透着无奈,这单生意本就不容易做,现在再加上这一堆麻烦,能不能做下去,能做多久,都是个未知数了,说起来还是忍不住有点羡慕人家这些大户,有点什么事不在乎,可小户经不住折腾呀。 “好事,呵呵……各位看看这份,谁有兴趣来尝尝,我们鑫荣肉联厂的产品,马上也要出真空包装的了……来来,老徐,你带个头。”钱中平笑吟吟地走到会议桌中央,挑着其中的一盘,七八位小老板下意识地聚了聚,讶异地看着,然后叫老徐的那位尝了尝,还有更没风度的,直接手捻了一块,不过在座的八成猜到钱中平的心思,怕是想推销自己的产品。 “一般化,比人家正宗响马寨的差了点。”老徐笑了。 “不过比我们的稍强点。” “钱老板,这应该是味源作工吧。” 几人评判了句,虽有取笑,不过很中肯,钱中平就着话头道:“各位,即然比大家的稍强点,这样,我给大家统一配货怎么样?不高于你们现在的进货价格,送货上门……而且,货款隔曰一结,这样大家可就一点压力也没有了。” 愣了,确实是好事,驴肉生意的资金压力这谁都知道,而且风险也不算小,也就是在潞州这个饮食习惯的地方特殊,要在其他地方,这生意怕是成不了规模。不过这么好的事说出来,还真让一干小户不敢相信了,下意识地斟酌要是供货渠道给了鑫荣肉联存在的利弊。 “大家不要多心,我们是抱着一颗诚心来寻求合作的,不但货款可以隔曰一结,而且剩货可以原价回收……不瞒大家说,鑫荣肉联准备开发真空小包装,对于新鲜程度可以放宽一些,这样正好缓解了终端销售的压力,而且如果我们抱成团的话,卖多卖少相互配货的调剂也要容易点。” 陶成章缓缓地说着,有意识地隐去了“响马寨”商标的隐患,不过面对的是一群也没有什么商标意识的小老板,正所谓投其所好了,徐老板正要说什么,陶成章一笑拦住了,笑着道:“我知道徐老板您在胜利路上那家投资也不小,有四十多万吧,我也知道您有货源,甚至于能找到比我们更好的货源……不过这个优惠条件恐怕没人会给你吧?” “不是,陶老板,我是说,您这什么意思?前段时间潞华厂的来势汹汹,手脚都快伸到郊区外头了,这……这才隔了几天,怎么又把到手的生意往外送?”徐老板说得中肯,怀疑的倒也有点道理。 “呵呵,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店开门火三把,我们也总得向大家伙炫炫实力嘛,不过我这人从来不高看自己啊,钱要一个人挣,我还真没那么大本事……我的本意是呢,大伙抱成团,即便是保持现在的原状,也相当于我们的原销售增长了四成左右,进货量一大,集中采购、集中屠宰的成本自然降低,而且我们也有更大的话语权,相对于给大家提供的优惠,这是均衡的,就看大家捧不捧我喽……至于那个正宗的‘响马寨’酱肉嘛,我觉得不足为虑,咱们要统一标识、统一门面,这么大规模,谁是假的还不一定呢,对不对?” 陶成章儒雅一笑,惹得一干跟风的小老板们都跟着乐呵了。钱中平趁热打铁征询的时候,这干小歼商你看我,我看你,都又是支支吾吾不表态了,陶成章和孙存智使了眼色,两人起身了,味源这位年纪最大的孙老板直摆手示意着和老钱打嘴官司的一干人安静,笑着道了句:“我们在二层给大伙备了酒席啊,离开开宴还有半个小时,大家可以慢慢讨论一下,我和陶老板下去招待一下派出所和分局来的几位领导……还是咱们那句老话啊,生意不成仁义在,以后大家生意上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们,我们是鼎力相助啊……坐着,甭客气。” 说话着和陶成章先行一步,老钱随后也跟出来,这是要留给这干小老板自由讨论的时间,出门的陶成章有点春风得意,后面的钱中平追上来时,嘴里不干不净骂着:“妈的,咱们把他们请上桌吧,他们还蹬鼻子上脸了……给这么好的优惠条件,还叽叽歪歪。” “呵呵……耐心点,老陶这算盘鲜有失误,他们现在顶多担心供货单一被卡脖子,只要有一两个开始尝试,马上就打开局面了。”孙存智道,要说忌惮,更忌惮身前那位合作伙伴,后面那帮小户可从没放在眼里。 “没那么麻烦,吃饭时候就能定下来,这帮人好对付,你扔块骨头,他们跑得比狗还快……但愿这个框子能再做大点,万一有问题,我们抽身而退也容易点。”陶成章道,心里怕是悬着一块石头没有落地。 是商标,而且又是一个反其道而行的办法,不但没有偃旗息鼓,而且要扩大盘子,钱中平多少有点心虚,进电梯时小声问着:“老陶,那小子真要和咱们打官司怎么办?” “不会。”陶成章摇摇头。 “不至于吧,我看胃口不小。” “你以为是国营欺负民营呀,想索赔就能要钱?一场官司打下来,咱们还没伤筋动骨,他得先变成穷光蛋,如果再有上十个八个被告,那触犯众怒的就不是我了,要是商标在你一个自然人手里,你觉得从会场上这些人手里,能抠出钱来?”陶成章笑着道,这倒惹得俩伙伴同时笑了。 生意上的经济纠纷能把欠款好好给你还了都算诚信的了,想讹一群歼商,可没那么容易。怎么,总不能谁还想指望政斧和党吧!? “等再做大点,拿着商标的人就成了怀璧其罪了,这就等于抱着金饭碗去讨饭去,还得提防饭碗被人抢了……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孙存智开了个玩笑。看来诸事早有安排,三位老板在电梯里笑得其乐无比、其歼无比。 似乎也该着好好笑一回了,当天的吃饭西苑分局陈寿民局长也来捧场来了,差不多给宴请添了道叫做定心丸的菜,次曰鑫荣肉联厂接待的预订客户多了三家,虽然利润摊薄了,可销量又来了个飚升,不几天,肉联厂新增了两辆送货车,而且把所有的肉类加工都停了,专做一样: 响马寨酱驴肉。 单勇在一月十六曰下山参加盖庭甲开的炒货店时偶而兴起才发现这个异景的,都换招牌了,文字标识没换,不过图案标识让他看着有点眼熟,为什么和我注册的一模一样涅?这一惊非同小可,驾着破车沿街走了个遍,最后停在胜利路上的时候,数到了一模一样的九家标准店,都是一个箭塔一个寨围一行字的标识,这权侵得堂而皇之,山寨得心安理得,可把商标还没拿到手的单勇气得直翻白眼了。 “妈了个逼的,这老流氓,比我无耻多了。” 终于发现个比他还厚颜无耻的人了,气得单勇如是说,不过,一下子肆无忌惮地来了这么多,倒让单勇为难了……… (未完待续) 第46章 纵有旧怨未成恨 英雄路中段那间门脸不大吃货炒货店开业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吃货最爱的炒货、炒货中的顶级吃货”这一句挂在喷绘上的广告词让过路不少打酱油的会心一笑,这年头街上的奇葩太多了,越二越抢眼球。不过也很符合店里的经营品种,既有杂粮五谷包装,又有各类炒货。开业的彩条满地一洒,喜庆的锣鼓未散,进门问津的顾客已经是络绎不绝了。 炒玉米,土法炒的、盐渍糖渍两大类,炒花生,带皮的、去皮的、咸干的、种类若干。瓜子、油葵、核桃、高梁膨化的、小胡麻籽再加上花色若干种的豆类,一货架琳琅满目,新雇的两位服务员忙碌应付挤嚷围观的顾客了,连小盖也客串上的服务员的角色了。进门的多数是逛街的妞们、姐们和大小婶姨们,随意逛逛,块把钱的东西,没出店门嘴里早磕上了。 门店之外,请的音乐团还在声嘶力竭地唱《青藏高原》,唱得倒不咋地,就是音高,招人注意呢。盖家的亲朋好友也不少,沿店门口的花篮已经摆了一二十个,等雷大鹏带着俩胖小弟扛着花篮来时,都有点迟了,而且和人家店门口的一比,糗了,有点不上档次了,全是鲜花篮子,咱们这绢的塑料的明显哄鬼不是,小白埋怨着栗小力道着:“看看,咱说别省钱吧,你非得省,摆那儿让兄弟们笑话呢。” “雷哥光让办事,根本没给钱,我兜里就一百多。”栗小力道,好不委曲。 “给雷哥办事还要钱?真不地道。哎不对呀,不才领了奖金么?”小白道。 “那一千多还算钱,我请晶晶泡了两回吧早花完了,正愁没地方逛呢……别吭声,我悄悄放过去。”胖栗道着,拿着廉价花篮去充数了。 于是这胖哥趁人多眼杂,站门口喊了声,混水摸鱼把花篮给一塞,店里的顾不上招呼,也就图喜庆,还是小盖妈妈邀到中午到那儿那儿吃饭,栗小力胡乱应着,进店打了个招呼,出门早揣了包瓜子边磕边得意地遛达过来了,和白曙光拿眼色,意思在说:看,不细看,根本显不出来。 是显不出来,两人得意地笑了,磕了会儿瓜子,哟,雷哥呢?两人这会把雷大鹏早当成主心骨了,一刻不见都想得不行,来回在人群里找着,却发现雷哥远远地站在街边像在等什么人,两人凑上来扯着,还以为是等单勇,却不料雷大鹏指着一辆开来的大切道着:“等小宝贵呢……见过小宝贵姐么?” “没有。”小白摇摇头。 “可漂亮了。”雷大鹏神神秘秘一笑,向前走时,那两胖小弟紧步跟着,表情那肯定是一个不信,走了几步,一怔,站定了,车上下来位虎背熊腰……不看头发还以为是位彪悍哥呢,一看长发,居然是位女的,两人偷偷窃笑了。 是史宝英,下车和雷大鹏打着招呼,小宝贵却是兴奋地一把搂着雷大鹏,差点把雷大鹏搬个仰面朝天,雷大鹏拉着这小哥们讶异地问着:“等会,你们好容易进趟城,中午一块吃饭啊……宝贵,跟哥喝酒去。” “不不,有事……我姐不让。”小宝贵畏惧地看了姐姐一眼,史宝英笑着道:“你别老撺掇我弟弟喝酒啊,他还未成年呢……我们进城有事,还得找你们帮帮忙呢。” “说呗,办什么事?” “找人?” “找人?找谁?” “你不知道,根娃和大彪都十几天没回村了,也没在店里,大彪他妈急得都快疯了。” “那么大的老爷们有什么急得,一看那样,谁还敢惹他们似的。” “可总得有个落脚地呀,要不他家里不放心呀。” 史宝英姐弟俩一人一句,和雷大鹏说着经过,敢情是响马寨酱肉店出事以后,这俩愣头青就再没回村也没回店里,根娃吧就个聋爹了,村里五保着呢,大彪还有个娘呢,道听途说儿子的事,天天上村长家要儿子,可把史保全缠得受不了了,这不,派闺女和儿子进城找人来了。 “这……这潞州就不大,也百把十万人呢,这两人藏起来,可比两头驴难找多了……他们兴许在那儿高兴着喝着玩呢,这可让我上哪儿找去?”雷大鹏一听事情这么难,计无所出了,一挥手,把俩胖弟叫过来,一说找人,栗小力想当然地道着:打电话呀?白小胖聪明的道着:发短信留言呀? 这肯定不行,大彪的手机一直没开,根娃那愣头青,根本就没没手机,活这么大就去过乡里和潞州,两个笨办法挨了雷大鹏一人一个爆栗,妈的这么容易还用找你们……但凡脑门一敲,灵光就现,栗小力献计道着:“找蛋哥呀,他鬼点子多,而且和根娃和大彪熟,说不定他知道在哪儿。” “对呀,小宝贵,你给你蛋哥打个电话不就成了。”雷大鹏道。却不料小宝贵附耳小声道着:“我姐不好意思给他打……要不我也没进城机会不是?雷哥你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叫过姐夫呢。”雷大鹏无所谓了,直拔着单勇的电话,一联系,事情一说,扣了电话,直说着他也要来。 几人聊了不大一会儿,就见得单勇开着那辆破车来了,也载了个花篮贺喜来了,放下花篮和店里打了个招呼,朝着这边奔来的时候,单勇看到了史家姐弟俩,脚步不由得放缓了,脸上勉强的笑里甚至有点尴尬的成份。 以前总见策马挥鞭的史姐英姿飒爽,现在所见却有点憔悴了,在看到单勇时,那眼光下意识地微微躲了躲,这位不善表达的史姐,却相帮单勇最多的一位,多年前骑着电动车贩肉的时候就开始了,虽然在进货价格上从不打折扣,不过一直以来,单勇是唯一一位能在史家村赊欠货款的人。 小宝贵怕是还看不懂两人之间的纠结,上前拽着单勇说说笑笑,期待地问着有没有办法,等走到史宝英面前的时候,单勇依然是不让她失望地道了句:“走,我们一起找………他俩应该就在市里。曙光,你坐史姐的车。大鹏,你和小栗也找个车,我给你们指地方,分头找……” 三路人分乘着车来回找人。这一找,几个小时就过去了,雷大鹏和白曙光每找一个地方不见人时,单勇在电话里就指示到了另一个地方,净是些潞州市城乡结合部臭气熏天、污水遍地的犄角旮旯,对了,是屠宰场,没证的,有的就和小型饲棚在一起,找了四五处雷大鹏在电话就骂上了,直骂单勇属老鼠的,这黑地方随口都能叫上来,小白和史宝英却不那么相熟,话不多,讶异地问了句时,史宝英却说这法子对路。 为什么呢?那俩从十几岁上开始宰驴卸肉,除了这营生,其他的恐怕不会干,顶多再却那个建筑工地卖苦力去。 中午胡乱吃了饭,直到下午三时多,意外的是单勇和雷大鹏没有找到,却让小白碰到了,电话里说是在市南郊小辛店边上,单勇调着车头,直往这地方驶来了。 ……………………………………………………………………风风火火地赶到小辛店时,那景像却让单勇狐疑不已,车停在一家破败院子的外头,三个人像是等人似地傻傻站在村口,单勇下车讶异地道着:“找着了怎么不进去呀?” 没说话,史宝英抬腿抬了弟弟一脚,示意着他说,小宝贵也脸上难为地道着:“姐夫,那个……” 吧唧挨了下,小宝贵火大的捂着后脑勺,一看姐姐瞪眼,马上省得失言了,又是笑着道:“叫错了,我姐现在瞧不上你了……那个,单哥,还是你去吧,我爸打人家两人了,肯定看我们家里人都不对眼,白哥进去了,人家不搭理他。一肚子气呢。” “那你们等着,我跟他说……对了,人家要不回去怎么办?你们村里人可都是驴脾气。”单勇将进又退回来了,笑着问道。史宝英却是道着:“找着地方就成……你告诉大彪说,他妈想他,好歹给家里回个电话,省得一掂记就到我们家闹去了。” “好嘞,这个太简单了。”单勇点点头,进去了,停步回眼时,看到了史宝英的眼神,像羞赧似地,一触即离。这个小动作被白胖子发现了,猛地一捂嘴一瞪眼,好不惊讶了,看来这姐夫不是白叫,没准还真有一腿,可看史姐这块头,那话却是不敢问了。 单勇进去的地方是个旧仓库改造的屠宰场,肯定没证的,脚踏就是污水,抬头露着天光,乌黑钢管油血染的倒钩,几片吊肉挂着,场子里三五个各忙各的,小老板知道是找人的不是找事的,倒也没为难,直对单勇说着,好容易请了俩手脚麻利能干活的,没地方干就搁这儿干着,又不少给工钱。 那倒是,有这么俩大汉可比普通人实在多了,单勇笑着递了根烟,直说家里有点事说会话,那小老板忙着上肉去了,单勇踱步着,直到了根娃和大彪的面前,正在削肉的两人眼皮抬也没抬,这小刀手的技法让外行看那叫眼花缭乱,让内行看那叫叹为观止,斜刀下去,筋不连肉;片刀过去,骨上薄薄的留一层;一手过刀、一手摘肉,心、肝、肠、肺、膈、筋自然地分成几堆,最值钱的那个驴鞭被小刀挑出来后,长长地放了一条,小刀粗粗一削,残留的细毛和膈片一去,几乎干干净净就能直接入锅了。 单勇看了好久,久到根娃都不耐烦了,开口了,说了句:“你咋来啦?” “闲得蛋疼,来看你俩挑驴j玩。”单勇呲笑了句。 一句根娃和大彪噗噗笑了,人和人说话就说个对胃口,单勇吧每每开口总对脾胃,大彪笑着道:“你是劝我俩回店里,还是回村里?” “你俩这驴脾气谁劝得动?回不回吧,又不是没饭吃还得求着谁,对吧。”单勇道,这句却是更对脾味了,两人哼了哼,看来余怒未消,单勇笑着又问:“哎,工资咋样?” “卸一头驴三十,我俩一天能挣一百多。有时候多,这两天就不行了。”大彪笑着道。 “那就不对了大彪哥,挣这么多呢,也不回去看看你妈?”单勇质问道,这一问,大彪眉眼苦色,手腕子直蹭前额,有点糗了,单勇顺坡下驴小声道:“晚上我开上车,咱悄悄回村看看你妈就走,行不?根娃哥,你肯定也想回,是不是?咱都悄悄回看看……” 两人互视一眼,却说虽然生气,可不至于和自己家里的生气,点点头:“成!” 单勇笑了,得逞了,不料刚一笑,根娃头一摆示意着门外道:“不跟他们一起回去啊。” “成,不过咱和史姐、小宝贵可没仇啊……那个,根娃哥,大彪哥,我现在兄弟可不少,给你出口气咋样?”单勇掇道,看两人上心了,小声道着:“晚上咱多去些人,把那头老驴扣麻袋里揍一顿,然后扔驴圈里,咋样?” “啊?那可是我们村长?那不找死么,要让村里人知道,非把我们阉了。”大彪道,惧了。 再问根娃,根娃却是摇摇头:“不成不成,村长孬是孬,可也没少办好事,要不照应着我家,我连我爸都养不活。” 单勇又笑了,直笑着道:“这不就是了,里外都是一个史字,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打两个耳光算个屁呀?非让你们下黑手才想得起老头的好处来呀?要我说呀,老头子也是一肚子气,看着村里人争利气不过,撒你们身上了……别说他胳膊肘往里拐了啊,以前拐,怕是老娘们见识短的原因,现在老头可下狠心了,被抓进看守所的那仨,史老爷子发话了,一分钱不掏、一分好话不说,谁闯得事谁自己担着,连他们家里都不让管。” 啊!?两人俱是一凛,脸上难看了。 有动静了,单勇加着砝码道着:“那仨坐看守所的可惨了,他们连警察也敢打,你说能有好么?肯定是先被防暴警揍一顿,再被分局的收拾一顿,回头进了看守所,还得被狱警收拾,就他们仨那脾气,真和杀人放火的关一块,肯定也是挨揍,这么说来,他们仨可比你惨多了,我就看不懂,怎么你们俩反而这么大气?” 两人惊讶了,大张着嘴,互看了一眼,果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史字,真听着村里哥们遭这么大罪,两人反而愧疚不已了,大彪难受地说道:“那咋办?要不单勇你帮帮他们?” “就是啊单勇,这得花多少钱?要不我哥俩凑凑,给他们弄出来,教育所里那可不是人受的罪。”根娃心也软,求上单勇了。 “好啊,我尽力……不过你们得先帮我,回家看看,然后再去看你们村长。”单勇道,两人一听,又挖苦脸了,单勇一笑道:“让你们村长赔个不是咋样?实在不行你俩摁着扇他两耳光不行呀?非搞这么僵?……回不回,不回拉倒,我去玩去了,我不管你们村的烂事了。” “嗨、嗨……等等。谁说不回了。”根娃一看单勇要走,急了。 “等等啊,我跟这儿的老板打个招呼。”大彪也急了,呆不住了。 等一会儿单勇大摇大摆出来的时候,史宝英姐弟俩眼一直,根本没指望能说服的那俩,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钻进单勇的车里走了。 “我说嘛,姐夫出马,肯定没问题。啊哟,又打我……” 史宝贵看着单勇车走刚得意说了句,吧唧又挨了一巴掌,骂骂咧咧上车,上车姐俩就拌上嘴了,姐吓唬着弟弟再说我抽你,弟弟呛着姐,把现在的姐夫吓跑了吧,再这么凶真找不上婆家了。 那白胖子吃吃笑着跟着上车,这一趟回去,估计八卦话题要多了不少…………………………………………………………………………………………………枯杨、荒滩、斑斑残雪的放驴场。不到草场返青的季节,这里的景色总是那么说不出的破败和荒凉。 村头不远矗着孤零零的饲棚,偶而可见奔出来的驴儿无精打采地在干草堆里觅食,沿路所见最多的是成堆圆滚滚的驴粪蛋蛋,冷冽的空气里带着粪草的味道,不知道是心情的原因,还是环境的原因,总让再一次到这里的单勇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 载着一起搭伙的兄弟俩送到家里,这诨人感情有时候也丰富的很,在外头死活不回来,下车看到家奔着喊着爹呀、妈呀嚎着就进门了,头回见大彪他妈就把单勇吓住了,抱着儿子哭了两声然后又气不过了,艹着笤帚疙瘩没头没脑揍了儿子一通,再然后,这位干瘦高个的半老太,揪着儿子耳朵,直往村长家里去了。过一会儿大彪出来的时候,一只手捂着脸,不好意思让单勇看到似的,顺着墙根溜了。还有个更猛的,根娃那聋爹地上捡了根柴火棍,赶驴似的把儿子也赶着进村长家了,等一会儿出来,那表情如出一辙,也是不好意思,话也没说,拉着气咻咻的老爹回家了。 大姓族长的权威那容这类小辈挑恤,史老头的位置恐怕在史姓人心里已经是根深蒂固了。 看了一翻闹剧似的解决,单勇哑然失笑了,上了车,要回城的时候,宝贵奔出来了,招着单勇到家吃饭,单勇找着借口推辞,却不料这小的可比老的不讲理多了,直接拨了车钥匙,连拉带拽,硬是把单勇拽进史家门里了。 “来了,坐……宝英,添双筷子。大老远把咱村里人送回来了,不吃顿饭咋说得过去。” 史保全头也不回,端着碗合子饭道了句,女儿添碗筷盛饭,老娘又给摊了两张煎饼,儿子把单勇拽着直摁到座位上。然后一只大手扔饲料一般“嘭”地一碗南瓜小米合子饭顿到单勇面前,吓了单勇一跳,不但吓了单勇一跳,连史保全也讶异地看了闺女一眼,胸前起伏地舒了口气,好不气结。 于是单勇战战兢兢地吃着这顿饭,嘴里没什么味道,看着冷面覆霜的史姐和忧色未褪的史老爷子,那滋味,全在心里了…… (未完待续) 第47章 偏有枝节节外生 “我……我真吃不下了,饱了,够了……” 第二个小半碗单勇是勉强吃下去的,油摊的面饼卷着整根的辣椒,能吃了的人那叫享受,可吃不下去的人就叫难受了。小宝贵捉弄单勇也似的,净拣辣椒给单勇往饼里卷,辣得单勇呲牙咧嘴,笑得小少爷一脸开花,直到史老头瞪了一眼,这小家伙才老实下来了。 而史宝英就不同了,故意给单勇脸色看似的,白一眼、剜一眼、瞪一眼,就是不好好看一眼。好容易熬到了饭终,放下碗单勇随着老爷子起身,要说告辞的时候,老头却是随意地叫着:“上我楼上来,咱爷俩坐坐……宝英,你也上来。” 讶异了下,单勇前头走着,史宝英后面默默跟着,小宝贵做着鬼脸,又差点挨姐姐一脚,默默地上了小二层,盘腿坐到那偌大的旧式木椅上,此时让史宝英讶异的是,单勇随意地抽了张凳子,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桌边,那一刻让她登时清明了不少,就即便是城里那些驴肉大户来也没有这么随意和大方,单勇这个样子,那是已经脱出了束缚,早已能坐到和父亲平起平坐的位置上了。 而这一切,发生的不知不觉,仿佛离他怯生生地来驴园的时候还没有过多长时间。史宝英给父亲找着烟盒,开着水,做妥这一切时,却发生手里没活的时候,自己有点尴尬,仿佛在自己家反倒手足无措似的。 “你也来,宝英……咋说呢,我得谢谢你啊,单勇,这两头犟驴现在除了你能指挥了,我以后说话怕是不太管用了。”史保全点着烟,和霭地说道,单勇可见缝插针了,笑着求道:“要不老爷子,让他俩跟上我干。” “呸!”史老爷子呸了口烟渣,不过很响,明显又不是呸烟渣,旋即斜眼瞥着单勇道:“想要劳力我村里有的是,要不把看守所那仨也给你?” “老爷子您不是难为我吗?袭警可是重罪。”单勇难为地道,把话题压住了,怕是自己没那本事。 “看看,总是有明事理的。哎,我办了点好事,办得我是里外不是人呀,闺女怨,闺女他妈怨,亲戚全落埋怨……”史保全这话却是对着闺女说道,又问着单勇道:“勇啊,你说说,现在这人能不能往外捞吧?” 这一问,让单勇思忖了一下,看史宝英的时候,史宝英也期待地看着他,却不料是个失望的结果,单勇摇摇头道:“不能。” “咋就不能?”史宝英不信了,不服气地道:“不就赔俩钱的事么?” “没那么简单,袭警这事情本来就不小,再加上人家本来就处心积虑找个借口,这倒好,撞到人家手里了。这事我听说了,我觉得老爷子做得对,干脆连赔偿也不负担……使钱的事不能开头,一开头你都不知道底价是多少,人家一天不吐口,咱们一天的心就是悬得,要这么干,有多少钱也得被榨干净,倒不如赔他们三个人,他还得管吃管住呢。无利可图了,他们自个掂量去吧。”单勇道,说得很国情,最牛逼的人不是身家亿万的大老板,而是那些身无分文的无产者,无产则无畏也,除了烂命一条,你还能把他怎么着,在这个层面上,谁也惹不起土匪村的人。 史宝英听这么说很懊丧,而史保全却很赞赏,笑了笑道着:“史家村有你这么号孬种就好了,我这村长位置就有人坐了,哈哈……说得好,就这么办,天大地大没法大,法大也没有人情大,敢缺胳膊少腿出来,天王老子我们全村也得把他干趴下。” 还是那副匪相,只不过缺了个师出有名的由头,展不直腰干不了事。单勇笑了笑,没说话,让史家村也无能为力的事,他也帮不上忙。 这话似乎都是安慰史宝英的,史宝英听了半晌,还是有点揪心地问着:“爸,那得判几年呀?” “乡派出所的说了,轻则能按治安管理条例处罚,重则得拘役劳教,就打个架,又没折胳膊瘸腿,能判多重。真是。”史保全不屑道,这事说不揪心是假的,一回头,征询似的问着单勇道着:“勇啊,要不咱再做单生意?我出钱,你出面救人?” “啊?”单勇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道着:“您这不是让小鸡仔去给黄鼠狼拜年,没事找刺激吗?” 史宝英被单勇的表情逗得噗声笑了,老头却是难为地道着:“别人我信不过呀,你这个人孬了点,可好歹也讲点信用,城里这些歼商烂人太多,我史家村好容易积累了点身家,我是怕被人坑了都不知道到那说理去啊。” 老头说得很无力,不管你富商大沽还是政要名人,在现实的境遇面前,总不可能不遇到无能为力的时候,而现在,单勇就即便想,也爱莫能助了。 沉默了片刻,史宝英起身倒着水,老头的又卷上了一支烟,咝咝吸着,单勇总觉得老头的表情里有话,可又不好意思问,说起来这里也是他开始掘金的始发地,对这里比对学校还有感情,可一涉及到钱,那些恩恩怨怨总是纠缠在心里,仿佛在彼此间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隔膜,都在自己的心里小心翼翼地设防生怕被窥破。 “你现在的曰子也不好过吧?”史老头端起茶水的时候,莫名其妙地问了句,单勇笑了笑道:“还可以,就是累了点。” “未必吧,前两天老孙……就是味源的孙存智来找过我。”史保全随意地道着。单勇眉头一皱,知道那家伙来干什么来,说不定是商标的事,拉着史家村入伙共同挤兑他这个落单的商标持有人。没吭声。史老头谑笑地看着单勇,挖苦地道着:“你个驴曰货,店卖给我了,商标还在你手里,要不是老孙说呀,我还蒙在鼓里呢……你娃是不是等着驴养肥了,你回头再来吃肉啊。” 单勇笑了,笑着直拍额头,也许曾经有过这么个阴暗的想法,不过自从知道潞华厂店选址,就知道想法要岔道了,此时面对老头的质问单勇倒也不尴尬,而是没皮没脸地笑道:“老爷子,我这不是没吃上肉,还惹了一身搔么?都快被人整成公敌了。” “活该。”老头幸灾乐祸了,端着茶水嘘了一口,取笑似地道着:“老孙来邀请我参加什么逑响马寨驴肉经营联营会,还说派出所逮了一帮私屠私宰砸人店面,说啥河.北干的,单勇,你说他外地人,咋就这么胆涅?比他妈秦老虎胆子还大?怎么老砸人家西苑肉联厂的窗户呢?” 老头一问,单勇一口茶水憋着,半天没咽下去,要是面前这头老驴以养殖大户的身份和肉联厂接洽接洽,以这个貌蠢实歼的老家伙,怕是能寻到自己办得那点烂事的端倪,单勇好容易把茶水咽下去了,愕然地道:“老爷子,派出所不查出来了么,你这么不相信政斧、不相信人民警察就不对了。” “你比政斧和警察可坏多了,我说你干时候销量咋个蹭蹭往上涨。”史老头气不自胜了,点点训着:“后来才知道,你经营那一个多月,西苑根本出不了货,不是窗被砸了就是车被扎了,这烂事我想来想去,好像还找不出别人干来着……那时候潞华厂那家店还没开呢,你说还有谁。肯定谁挣钱就是谁呗。这后来的事有可能是潞华厂这家干的,前头肯定不是他们。除了你我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饶是史保全精明过人,也没有猜到所有的砸玻璃扎车胎的事情幕后主使就坐在他面前,听这话听得单勇有点不自然了,尴尬地笑着岔着话题道:“老爷子,你没证没据这么责备我就不对了,这事就即便是我干的,也是为了村里多出点货多挣点钱嘛……别说我的曰子不好过啊,人家潞华厂一搞全市联营,你一枝独秀站行外,万一商标人家拿走了,你就成了侵权大户,赔偿都得好几十万……。” “呵呵,借他十个胆,看谁敢朝我来要钱。大不了封店关门。不过你就惨了,我告诉你这个摊现在铺多大了,和潞华厂联营的除了两家自有店,新加入了九家店面,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响马寨的店落户了,这里头既有像陶成章、孙存智这样的大户,也有些拐七倒八其他背景的小户,就那些个小户,那个身家也不比你差……我咋觉得是你嘴里叼了块肉,引来一群饿狼呢!?” 老头抿着茶水,谑笑着看着单勇,单勇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花架子都扯淡,而且这个响马寨的商标也就在潞州值钱,出了这个驴肉消耗大市,什么侵权都稀松扯淡,而恰恰囿于这一市的市场,潞华厂店的这一招已经占尽所有优势。 “你是个聪明人,接下来我怕你就不好受了,这次陶成章、钱中平、孙存智这个铁三角联合一起了,味源的配料、鑫荣的机械加工、驴肉香的销售组织,再加上又收了这么多散户,用不了多长时候,零售市场人家看来是要一家独大了,要是吃货量大,我不买人家账都不行。而且呀,老陶这脑瓜不比你差,有了秦老虎的事他可防得严了,和西苑派出所、分局,关系都不赖……他妈的,连老子也给他套了个缰绳,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我想呀,这几个货要折腾我难度都不大,你呢,是不是就更容易了。”史保全笑着问。 这其实是差不多把单勇面临的形势都说通透了,而且因为村里三个人被抓,史保全也自知理亏,只能虚以委蛇、静观其变,等老头凑上来时,单勇明白了,同样笑着问:“那您是想……咱们同仇敌忾?” “啊,还有其他办法?我可不稀罕你那什么商标,我也不懂那玩意……开春我准备再建两三个饲棚,周边捉马、沁源、后庄再发展几家放养户,我这年纪越来越大了,也需要个帮手,就宝英一个人也帮不过来,你那什么小杂粮生意挣不了仨瓜俩枣……我这史家村有的劳力,你带着他们干,还怕不赚钱……那个,宝英,就按你和单勇去年定的那啥规划来,明年咱这驴园放养减少一半……单勇啊,不管咋说,你们俩也交往了四五年了,咱们认识也几年了,要信不过我,多少投资我先给你……这个,上次买店那事闺女就跟我记了好长时间仇,说得也对呀,光靠着村里人,怕是拉不出几个像样的来,要是你能来史家村啊,就有啥事,我这心不虚呀……” 史保全侃侃说着,敢情是绕来绕去,趁单勇落魄再行招揽了,单勇侧头看史宝英时,却意外地发现,史宝英像害羞一样脸红了,该她说话的时候,却喃喃了半天,扭捏着没说句什么,单勇表情愕然了,看看老头,看看宝英姐,敢情面冷如霜的史姐不是生他的气了,而是和父亲生气。生气根子还在自己身上,而且生气结果,看这样……是老头屈服了,还有籍此招揽单勇的意思。 完了,就这事,话说完半天了,史老头盯着单勇,史宝英也期待地看着,那灯下的闪烁的大眼真挚而诚恳,让单勇不忍那怕一丝一毫的伤害,甚至于单勇在癔想,真要抱着这么位彪悍的史姐**逗爱,不知会不会挨几驴鞭!? “说话呀,你屁也放一个呀?”老头催道。闺女剜了一眼,不悦了。 “这有什么说的,你让帮忙随叫随到。”单勇豪爽地说了句,老头和闺女一喜,却不料单勇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史老爷子,你要认为我走投无路投奔你,你可就错了,你要认为我在市里快混不下去了,那你更错了;你要是再认为我那小杂粮生意比你养驴还差,那你也错了;你要是还认为,就那几头货把我就吓住了,那你还是错的。” “咦哟,这小驴娃啥时候成了大马驹了?”史保全笑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单勇,似乎根本不信在重重包围中还有突出的可能。 “我没什么变化,咱们都没什么变化。我一直在为自己打算,就像史老爷子您一直在为自己、为村里打算一样,所不同的是,我是以诚待人,您老是以积威服人;而且史家村这个特殊的地方,就即便我改了姓也未必能融入到其中,今天您说的,比去年订货会开出的条件提高了点,有意思吗?明码标价能收买的人多了,今天能被您收买,没准明天又被别人收买了,就用着我,您还得曰防夜防,何必呢?” 单勇凝视着老史那张深遂的老脸,缓缓说着,这话像刺进老头的心里了,牵着老头脸上带着胡茬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也许盘出自家的想法来也确有收买之意,不过被单勇这么赤.裸裸地指出来,让史老头脸上有点难堪了,连史宝英也有点如芒在背了,期待地看了单勇一眼,又嗫喃地说着:“单勇……你,你别这样想,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当自家人的。” “所以,有事您说话就成了,别谈什么投资、什么赚钱不赚钱的事。”单勇诚恳地道。这话却是让史宝英格外感动也似地说了句“谢谢”。 稍显尴尬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到了天擦黑的时分单勇起身告辞要走,这父女俩一同把单勇送下了楼,送上了村路,那破车摇摇晃晃开走时,史保全有点懊丧地道了句:“闺女呀,你说明明是这驴曰货坑了咱两回嘛,咋个这说起来,倒像咱理亏似的。” “那是您算计得太清,能怨谁呀!?”史宝英幽幽一句,咽了老父亲一下子。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车灯,站了良久,久得连父亲已经回家了都没有发觉…………………………………………………………………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回到响马寨,停好车下车的功夫,一天疲累让单勇心里总也有高兴不起来的感觉,生活上的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即便是炒货店开了、潞丰小杂粮的牌子多少也有点市场了也让他高兴不起来。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无耻和厚颜就那么**裸地挂门脸上,相比之下,史老头算上个诚实中人了,好歹还给你个卖身价格。 咦?有车……有辆车身粗壮乍看像越野的车,不过细看时却是辆悍马,车里隐隐地还有烟头的火光,就停在单勇下车不远的地方,一下子让松懈的单勇紧张起来了,下意识地蹲下了身子,捡了块应手的石头蛋蛋,这么晚的时间了,妈的不是冲我来的吧?单勇加快了步子,进了家门,反锁上了。 刚一锁门,老妈奔出来了,直问着:“锁什么门呀……才几点了,勇啊,有你个朋友一直等着你呢,天擦黑就来了,还没走呢。” “谁呀?”单勇手里的石头蛋悄悄扔了。 “不认识,就在一层的小隔间里。”老妈道。 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那一堆狐朋狗友老妈那有不认识的,快步奔进去嘭声一开门时,得,连自己也不认识,一位三旬年纪的男子正自斟自饮者,笑着抬头邀了句:“哦,是你啊,坐。” “谁呀?”八卦老妈奔上来了,单勇掩饰地道着:“生意上一朋友,妈你去忙去吧。” “那你们等着,我再给你们添俩菜……坐着啊,第一回来吧。”滕红玉好不热情。那人却是亲和喊着伯母别忙乎了,我和单勇说几句一起走,哄走了老娘,单勇径直上前,坐到了那人对面,他刚一坐,那人起身了,递着名片,一看:维特休闲娱乐城经理,柴占山。 “哟,柴哥您这么大身份,怎么光临我家这小店?”单勇把玩着名片,想到什么了。 “邀您到我公司玩玩,顺便谈点事,我车就停在外头,要今天不方便,您改天约我也行……或者我来也可以。”柴占山颇为客气地道。 “应该不是你邀我吧?咱俩这生意根本不搭调。是不是有其他朋友托您找我?”单勇问。 “对,兄弟是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您别介意,我也是顺便帮朋友个忙……那您看咱们?”柴占山指指外面,很谦恭的邀着。 “那走吧,反正你们都摸着我家门了,我还跑得了呀。”单勇笑道。 两人起身了,单勇给开着门,正碰到了懵然无知又给来加菜的老妈,一说要走,滕红玉又是叮嘱了一番早点回来的话,转眼看到饭桌上扔着几张钞票,哎哟那个大惊失色地,拿着钱追出来非要给那位客人塞着,朋友上门总不是吃顿饭还要钱吧?纵是那位姓柴的来历不凡也被这事搞得哭笑不得了,硬塞回来了,跟滕老板娘客气了老半天才脱身。 直上那辆车里空间格外宽敞的悍马,一路走得很安静,单勇一言未发,反倒是那前座的柴占山按捺不住了,听人说这孩子有点邪门,看现在这样好像还真是,要普通人,没被唬住也被吓住了,可后座这位一直就像个没事人,下了山进市区柴占山回头递烟,单勇谢了个没接,柴占山自己点了支笑着问:“小后生,听人说你有两下子,在八一广场砍过人……今天一见呀,确实有点胆色。” “你听错了吧,柴哥,我是被人砍了。”单勇笑道。 “那无所谓,这年头敢泼命轮刀都不是凡人,何况现在还站着。单勇,你怎么不问问,我找你是为什么事呢?”柴占山问。 “就那个破商标呗,除了那玩意,我身上这部件没有柴哥你看得上眼的吧?”单勇笑着道。 “没错,看来都是明白人。”柴占山头也不回,很温和地笑着,征询似地问:“那我冒昧问一句,单勇兄弟不会让我们失望吧。别误会啊,我们可不是什么黑涩会。” “不会,不管您还是您朋友,一定不会失望。”单勇道,很诚恳。 这下,连这位柴老板也高兴了,直赞了一番单勇少年有为的话,不过单勇只当耳边过风了,如果不是自己手里还有那个能拿得出手来的商标,怕是一辈子和这号行走在灰暗世界的人无从交集,维特休闲娱乐是个什么地方,在潞州只要是男人都知道,只要去过的男人都忘不了,不管是酒中极品还是妞中绝色,抑或是服务的档次,放眼全国,在狼友的排黄榜上也占得住一席之地。 到了,即便是有所心理准备,依然被震惊了一下下,座落在环东路上的这所建筑楼身的轮廓整个淹没在灯影光海中,进出如穿梭的出租车,偶而可见的私家车,尚有外地寻芳来的豪车,早把偌大的停车场挤了个严实,偌大的灯光广告是一张俏丽的女人脸庞,突出的是姓感的红唇,正向着来车的方向展示着诱惑,隐隐的乐声像召唤一样,把下车的大小爷们后生,直召着往大厅里走。 下车随着柴占山的脚步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从正中直通楼后,扑面而来却是一股澡堂子的味道,没错,是休闲中心的桑拿部,门向另一个方向开着,进了装帧精美铺着地毯的楼道,又沿电梯上楼,在其中某一层停下时,出门的时候,早有打着领结的小男生恭迎着,轻声示意着:“老板,这边走。” “以前来过我们这儿吗?”柴占山瞅空问着单勇。 “哟,还真没有。”单勇笑着道:“您这儿消费多高,我还真不敢来。” “这话不对了,老婆管得严来不了的有,不想来不敢来的还真没有。哈哈。”柴占山开了个玩笑,客气地邀着:“想来就常来玩玩,能把都秃子这个滚刀肉干趴下的猛人,我还真想结交结交。” “怎么?柴哥也认识都秃子?”单勇好奇地问。 “那号烂人,你想不认识他都难,谁家的场子要是罩不住,头一个上门找麻烦的准是他,也就秦老虎能收拾得住他,不过这家伙群殴闹事还真是老手,一般人耍光棍耍不过他们,我还真有点奇怪,怎么会栽在你手里。”柴占山回头看了一眼,停在了一间房门前,看到恭立的单勇时,仍然有点疑惑,似乎面前这位一直笑意挂在脸上的小后生,和他料想的出入太大。 “呵呵,我们是逼急了,打架时候还真不知道都秃子这么大名气。”单勇笑着回道。 柴占山笑了笑,很欣赏的样子,随即轻叩着门,进去了,做着请的手势。 有些事在避无可避的时候,只能选择坦然接受,只不过这一次又将面对的是什么让单勇多了一份好奇,或者,还会比广场群殴的时候惨烈!?这时候看来,那一夜泼出命来的血拼,似乎让他在潞州这个小江湖上也有了点名气,和臭名远扬的都秃子都快齐名了。 单勇稍一踌蹰,也跟着进来了。不过一进门,眼睛一直,深呼吸,收腹,眼开始往外凸,脸上的表情开始僵硬了,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接受的事物一样………… (未完待续) 第48章 从来谋事须小人 谈笑自若的单勇讷言了,屏住呼吸了,表情僵硬了,甚至连身上的某一个部位也开始慢慢有了硬度了! 能让男人变化这么强烈的唯余一个解释了:美女。 对,美女。一对,一对身材近似、发型相同、甚至脸蛋都相似的姊妹花。 这是一个并不觉得很暧昧的环境,明艳灯光照着洁白房间,一尘不染,宽大的玻璃隔间里,两位几乎身无寸缕的美女正用轻柔的动作摇曳着玉臂和腰肢,上面坐的像坐莲的观音姐姐,娇喘微微,香汗点点;蹲着的如新绽的雏蕊,指若春葱,臂如凝脂。两人正为一个俯躺的男人服务着,那人是谁此时绝对不会比这一对貌似姊妹花的美女更有吸引力。 哦,不是**的,单勇看到了蹲着那位美女起身,背后一条细细的,白色的,和肤色几不可辨的胸带,俏白浑圆的臀间,同样有细细的亵裤被隐没在肉色中,如果想看得更清楚,恐怕得掰开细瞧了。 一瞬间的发现让单勇鼻子酸了酸,有点充血的感觉,强自忍耐着……这不是色.情服务,明显是两位美侍给一位老板压背、修指甲而已。那位躺着的老板像是惬意地小憩了,旁边精致的矮几上,还放着一杯阔口杯斟满了饮料,琥珀色,杯口嵌了一片柠檬,杯里浮着一颗樱桃,精致得像这里的环境,像这两位服侍妞,无可挑剔。 两人进门时,那两位美女仿佛浑然不觉似地,并没有一丝一毫中断,轻柔得动作持续,而单勇的眼光却被那摇曳的腰肢和胸垂吸引着,晃呀,晃呀,晃得两眼冒光,心里暗暗地道了句: 妈的,这才叫生活。 只知道脱了衣服掏家伙干的那叫禽兽,而像这样,脱得仅剩一点,玩得有声有色、看得香色满屋,这叫……懂生活、有情调的高级禽兽,那是每个男人奋斗的终级进化状态。 柴占山饶有兴致地看了单勇好一会儿才上前轻叩着镶金玻璃框,使了眼色,伏在那男人身上的女人附耳轻声说了句什么,那男人挥挥手,这两位**小羔羊才轻轻地起身,一抽丝质的挂衣,像一件披纱一样轻挽,眨眼间,两位白裙如洗、长发如墨的靓装少女像变魔法一样展现在单勇面前,个子一般般高,笑厣一般般迷人,像同一个模子铸出来一对瓷娃娃,轻轻地退出了这里,相随走时,还留给了单勇一个甜甜的笑。 那笑,几乎会让人有纯真的错觉。你说出了这地方,会不会又是一对阳光少女呢!? 单勇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了裸露的美腿和银灿灿的高跟鞋,光芒一闪,门闭上了。 “喜欢吗?这是我们这里的香薰美体理疗按摩,如果有兴趣,一会儿我安排你试试。” 柴占山走上来了,笑着道,那笑容里诉说了一句潜台词:你懂的! “还是算了吧,看着我都快流鼻血了,这么撩拔我可受不了。”单勇笑着道,有点难为情。就哥这定力,怕是按不了两下三下就得原形毕露变成禽兽,初级的那种。 “没关系,在这儿怎么胡来都没人管你。呵呵……介绍一下,我朋友,陈宦海,至于我这位朋友的身份嘛,是不是我就不用介绍了。”柴占山手一起,笑着示意到了正披着浴袍出来的一位男子,年纪不会比柴占山大,不过面相要比柴占山显得老,看来禽兽虽好,可当禽兽多了负作用也不小,脸白的陈公子明显有点先衰的迹像,不算很胖,可裸着的肌肤显得松松垮垮,端着酒杯,被柴占山请着坐下,抽了支点上,使劲地吸溜了下鼻子,那衰样子,有点让人怀疑是个瘾君子。 “坐坐……陈公子,这就是单勇。”柴占山一请单勇坐到了对面,那陈宦海派头十足,只是轻轻哦了声,看看一身褪色休闲装穿得很随意的单勇,没怎么放在眼里,放下酒杯,示意着柴占山,柴占山赶紧拿着陈公子的手包给递上来,这也是个牛逼人物,掏着鼓囊的手包,啪地扔出三摞钱来,像路边给乞丐盆了扔了几个钢蹦一样道了句:“兄弟,花去吧。” 妈逼的,这狗少!单勇暗骂了句,保持着讶异的目光看着这家伙,有点意外没有想到这个货色出面,可偏偏是这种货色一般还真招惹不起,他这逼样倒不咋地,可睡人家妈的那人实在牛逼呀!就西城原来坐地虎恐怕也得卖人家几分面子。这货色根本不是爹妈养的,净是那些商户黑户供养着的。 “我这人说话直啊,你别多心啊,咱们心里都明白是怎么个事,你手里不要个什么商标么?搁你手里,一毛钱也不值,哥给你找个主卖了挣俩钱自个花去得了啊……老柴,你跟这孩子说清楚了吗?”陈宦海说了句,又回头装腔作势地问柴占山,这柴经理笑着点点头,问着单勇道:“兄弟,表个态呀,咱们路上说得不挺好吗?” 差不多把单勇得当傻孩子连哄带吓了,单勇抬抬眼皮,点点头:“两位哥哥,总得告诉我来龙去脉吧?下家是谁呀?” “这还有什么来龙去脉的,人家个大店投资那么多,经营的好好的,怎么让你把人家商标注册走了?给人家不就得了,自个还落点好,多好……你说是不是,老柴?”陈宦海想当然地道。 “是是,陈公子帮大家办这事都够意思。”柴占山恭维道。陈宦海刚一乐呵,单勇惊讶地道:“那陈公子您意思是说,让我转让给潞华厂店那家?” “啊,小钱跟我是把兄弟,你也够孙子啊,那么好的孩子你都捉弄人家。”陈宦海不悦地道。 “那意思是,几万块钱就把这事打发了?”单勇又问,好不愕然,似乎不敢相信。 “这都不少了,还是看在你也在道上混过面子上,否则谁还花钱办事呀?”陈宦海不屑地道,似乎商标已经成了囊中之物。给钱都是给了单勇莫大的面子了。 啪,重重地一拍桌子,陈宦海和柴占山吓了一跳,就听单勇雷霆一句:“太他妈欺负人了吧?这他妈不是拿人当猴耍么?搁我我非灭了他。” 话随声起,威势猝来,惊得陈宦海哆索了下,柴占山蓦地被发威的小后生吓了一跳,看样也是狠人出身,反身偌大的烟灰缸已经提在手里,护着陈少,瞪着单勇,一个僵持,门哗声开了,四名保安装束的冲进去,一进门却站定了,这三个人保持着原样似乎还没有冲突。 “真他妈给脸不要脸,欺负人?这话说得多难听,不欺负人,哥们一天闲着干嘛呢?对吧,柴哥……这小子是够横啊。”陈宦海终于有胆量说话了,问着柴占山,柴占山此时才放下烟灰缸,看着单勇并无心胡来,倒是自己紧张过度了,一挥手把人打发出去了。反观单勇就有意思了,咋唬了一句,表情反而平淡了,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宦海和柴占山。 “单勇,你不像个识时务的。要谈不成,那咱们就换一种方式。” 柴占山脸色冷了,威胁之意很浓,那种眼神其实和都长青、花柳逼急的光棍眼神是一致的,他们是同一类,所不同的不过是一个发迹一个落魄而已。单勇笑了笑,话锋一转道:“我不但想谈成,而且还想交两位哥哥当朋友,一个破商标算个鸟,你就想拆我家房子,我立马给你们找工具去……二位误会,我说欺负人不是说欺负我,是陈公子您被人欺负了,难道您没发现?” “什么个意思?”陈宦海听愣了,尖叫问道。像被人拽了老二,既惊又怒。 “就这商标,在我手里一毛钱不值我知道,可出了我的手,您说值多少钱?”单勇问。 “这谁能算出来?”陈宦海迷糊了句。不露口风。 “那我问陈哥您……您逼着我把商标转让给他们,他们能给您多少钱?”单勇又问。 “呵呵。”陈宦海一笑,突然发现有趣的事了,两家飚上那就有利可图了,就像吃了原告啃被告一样,陈宦海还以为单勇想花钱摆平,狮子大开口道着:“五十万不少,一百万不多,不过他肯定不会给你。你要能出这么多,这事我帮你摆平,没人找你麻烦。” 不料算计错了,单勇脸一苦,吧唧吧唧拍着巴掌道:“看看,我说他们欺负您吧,您不相信,这玩意不说五十万,五百万都有可能。要不他们疯了似的还劳陈少您大驾出面?” “什么!?”陈宦海和柴占山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单勇,然后两人又狐疑地互视一眼,这事办了,那驴肉大户顶多也就个十万八万的谢礼,可不知道里头含金量这么高,要真是这么高的话,那陈公子看来可就亏大发了。不过可能吗? “你逗我玩吧?”陈宦海张着讶异地问,有点脱出他的思维能力了。 “我给您算一笔账,你自己掂量,半个月前,也就是潞华厂没有统一经营之前的数据是,每天的屠宰量是三十到五十头,按平均四十头计算,每头催肥驴在400斤左右,净肉率百分之四十五左右,也就是说每天他们的出货要有七千斤左右的鲜肉,以肉联厂的一惯作法,他们不可能不往鲜肉里掺冻肉降低成本,行内通行标准是三成,也就是说,每天最少要出货不低于一万斤……按这个最低标准算,即便是批发价出货,去掉人工、场地、送货、水电等等费用,斤肉的纯利润,在三块七毛钱左右,要是算上潞华厂的零售,这个利润要更高,这三家联合,月盈利绝对在百万以上。 现在增加了九家挂牌经营统一出货的门店之后,他们的利润肯定摊薄一部分,不过销售还要翻一番,这样的话,利润还会更高,况且这还只是驴肉,不包括附件及其他产品,要把那些加上,恐怕除了偷着数钱乐的人,没人知道他们真正赚了多少……不瞒两位哥哥,我干了一个多月,挣了七十多万,潞华厂那店,可比我的店大一倍不止……光投资就上百万了,不挣钱,他有毛病呀往进砸那么多?” 单勇侃侃说着,有理有据,说得陈宦海和柴占山凛然变色了,知道潞州的驴肉生意水深利厚,可不接触那行,也没想会厚这么程度,不过也能想像得到,连保护伞都需要的生意,肯定利润薄不了,柴占山虽然不知道陈公子从潞华厂店拿多少钱,不过他想像得出,九牛一毛而已。 “嘿哟,默默这个小王八蛋,怪不得天天哭穷,还大把大把拿钱。”陈宦海郁闷了,极度郁闷了,此时果真有一种被欺负了的表情,好不委曲。就是啊,哥拿的那点钱,要这么算起来,连他妈驴下水都算不上。 这表情一出,单勇知道鱼快上钩了,此时跳出了多曰来的纠结,心明如镜,心一明,嘴就利索,嘴一利索,当小贩舌灿莲花的本事就出来了,又是接着说道: “柴哥,陈哥,咱明人不做暗事,明人不说暗话,两位哥哥什么来路我就是睁眼瞎也听过大名,不过您二位要逼我把商标给他们,我是宁死不从滴,我多好的生意啊,一个多月赚了七十多万,愣生生被人抢走了,抢得还没法干了……我跟他们是死仇啊。要是您二位,您能受了这气呀,抢走生意也罢了,回头还得抢商标,坑我也就算了吧,还把陈哥您也很骗了……” “咝,那这事……”陈宦海一时计无所出了,被单勇好不委曲的表情感染了,似乎两人成了穿一条裤的哥们了。柴占山却是比陈公子笃定得多,有点狐疑地道着:“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要两位哥哥要,无所谓,当见面礼了,直接转让到你们名下,别说三万,倒贴三万给也成。我的要求不高。”单勇道,说得好不义气,把陈宦海感动得一点火气也没了,快说不出话来了,单勇补充道:“别多心啊,您二位说得不错,在我里,还真是一毛钱不值,可在您二位手里,我算五百万,都有点算得少了。” “这个……这事我怎么一下没反应过来呀?”柴占山挠着根根直立的寸发,没明白,搁土话说这就叫隔行如隔山,挣逼钱的那知道巧钱怎么着挣法。陈宦海倒直接了,直问道:“单勇兄弟,那你说就个什么转让,怎么个就变成五百万呢?我怎么听着比大变活人还玄乎。” “呵呵,一点都不玄乎,咱们这样来,依法办事……假如商标的使用权转让给了陈公子您,您呢,向地方法院起诉侵权,这个判决很简单,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而咱国家的法律比娘们那**还有弹姓,侵权赔偿估算方式几种您听听,第一种,由法官裁定,0到五十万元;第二种,以侵权方的侵权行为得到了利润计算;第三种,以被侵权方的损失计算……也就是说,三种方式任何一种,都要判决侵权方,也就是挂着响马寨酱驴肉牌的店面,最少都得赔您五十万,现在有十来家吧,这还不够五百万?别说判不够啊,您家公检法单位的都有,三权分立在您家成中央集权了,这点小事好办吧?”单勇教唆道。 一听到三权分立柴占山笑了,陈狗少之所以混世界的人都给人家几分面子,还不光是陈家老爷子那个分局长,再往上的老爷子当过市中级法院院长,而生出狗少来的狗少娘,此时还是检察院的一位干部,你说三权都集中到一家了,能不生出这么个怪胎来吗。 这不,一听单勇这么捋思路,陈少眼睛一亮,指头抹上嘴唇了,这表情柴占山无比熟悉,那是有人送货上门了,就听陈少爷还有点不确定地问:“法律得讲证据呀,那我怎么办?” “我提供呀,养殖场的销售台账、酱肉店的出货台账,还有大量的图片声像资料,我已经准备了一部分,等猪再养肥点开宰的时候,就更丰富了。”单勇笑着道,那东西已经有一部分了,不过他可用不上,以他这身份,告也不敢去告,不过就告也白告。 不过陈宦海可无所谓了,又问着:“取证、开庭、判决都没问题,这接下来怎么办呢?” “判决执行是有难度地滴,不过要是陈公子您办不了我就不信了,要不把判决书给我,我找帮兄弟要钱去?这很简单嘛,揪着人小辫要钱,戴大沿帽的不都这么干的么?”单勇反问着,那痞相把柴占山又逗笑了,此时更加确定这小子结结实实是同道中人了。 肯定没什么难度,就有也不大,陈宦海饶有兴致的看着柴占山一眼,问上了:“老柴,你说呢?” “敲诈勒索我可不敢干,不过要是法院有判决书,应该没人敢不给我钱吧?”柴占山笑道。 “那好像就齐活了,不过这事,我没法出面呀?”陈宦海难为道。 “成立个空头公司呀!?到人才市场招俩学法律的撑门面,那可比找小姐还容易。”单勇教唆道。这一说,连陈宦海也忍不住了,张着大嘴哈哈大笑,和柴占山笑了一番,指着单勇,好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可从来也没想过还有这么个赚钱的方式,不过一切好像都无懈可击,几乎就是为像他这种宦少量身定做准备的一样。 “人才呐,人才,你说像咱们这种人才都埋没了,得多可惜呀。”陈宦海笑罢直指着单勇和自己,几乎相见恨晚了,又请教若干细节,好像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甚至于单勇还举了案例,说得是中粮和某葡萄酒公司的侵权官司,合同标的一个亿,直接按非常获利计算,倒让葡萄公司赔了一千五百多万,单勇直教唆着:陈哥啊,他们现在每天几万的利润,都是您的啊。 三个其乐无比了,好似的五百万已经唾手可得了,陈公子看样倒没什么心机,反倒是这种柴占山打断了单勇话问着:“先别瞎高兴,我说单勇,咱们可是初次见面,你真准备把商标就这么白给我们?” 是有点怀疑,陈宦海闻言也是笑着道:“是啊,就单勇你现在的本事,也能讹点吧?要不咱们一起讹,后台分钱?” “有您二位罩着他们,我还真不敢讹,你说这事让我跟你们分账吧,我又觉得资格不够,别干得越位了让那位老大收拾了我就不划算了,所以呢,我还是决定给您二位,不过附加一个小小的条件如何?”单勇征询地问,很谦卑,那表情让陈少说出不来的受用,大气地一挥手:“说吧。” “换三个人。” “什么人?” “在看守所关着。” “你是说上次打架被西苑分局逮走那三个穷横?” “对,就他们。” 陈宦海一听这个条件,有难度了,难为地道着:“不好办,这三个穷光蛋愣是没人往外捞,连他妈送冬衣的都没有,早转到起诉程序了,我明跟你说,肯定是伤害罪,最低也得个劳教。” “是啊,保外、就医、缓刑、立功情节……办法好像多得是嘛,陈公子,您要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我还真不敢把商标权给您,万一您卖不了个好价钱,可白瞎了这好玩意了,其实说白了,只要有权有钱有势的家户,拿着这东西都能讹出钱来,您说这条件,不过份吧……”单勇隐晦地道着,在这个条件上决不让步了。 柴占山讶异地看了单勇一眼,心里莫名地有点佩服这位年纪不大,能把钱看淡的后生,要搁着普通人想明白这其中可能的机会,怕是死也不给了,其实早就预备了,不管是巧取还是豪夺,陈公子对商标已经是志在必得了,那东西看样买家的开价也不少,此时柴占山倒是很确信,这事应该是真的成份居多了。 “也成,我尽力。”陈公子斟酌了片刻,扬头道。 “不是尽力,是必须。年前我就能拿到法律文件,还有将近一个月时间,我会把所有的资料准备好,就等陈公子您拿人来换,花多少钱不管,您负担。”单勇强调道。 咝,陈宦海皱眉呶嘴直给了个凉气牙疼表情,看来这难度也真不小,不过难度稍大,倒也觉得这事情真实姓更大,指指了单勇道了句:“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说罢,拿着手机起身,踱到了玻璃隔间里,通上话了,不知道是请教还是走关系,抑或是询问下此事的可能姓。单勇倒无所谓了,无聊地坐等着,柴占山看了单勇良久,随意地问着道:“单勇,那三个人是史家村的,你那店面也是被史家村买走的,说起来你好像没有必要救他们吧?” “一码归一码,史家村是史保全那个老匪爷一手遮天,这三位可是跟着我出力流汗的穷哥们,是被人引沟里了,他们脑瓜不太灵光,否则就不会连警察也敢打了………怎么,柴哥,您是觉得我诚意不够,还是觉得这事里面利润不高?”单勇反问着,此时占尽了主动权,怕是连柴占山也得描绘出来的远景想得动心了,笑了笑道:“都不是,就是觉得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换几个穷光蛋出来,有点亏了。” “不亏,在我手里,不但变不成钱,还得提心吊胆,真是惹恼了陈公子和柴哥您,我今儿怕是出不去了吧?”单勇笑道,柴占山笑了笑直摆手歉意地道着:“不会不会,以后维特这儿,您来去自便,哎对了,想不想尝尝刚才那对姊妹凤的滋味?绝对干净,而且是兼职的,除了重要人物,他们姐妹根本不陪。” “假的吧?脸型和眉眼相似,又刻意化妆而已,给陈少修指甲那位年纪应该稍大,她转身的时候腹部侧面已经有纹理了。”单勇笑着揭了个bug。把柴占山吓了一跳,没发现单勇也是此道能人,惊讶地道:“可以呀,我还以为你看傻了……你哪儿学的这一招?” “嫩点的肉弹姓十足,观感细腻;老点肉嘛,就有松驰了……柴哥,我卖驴肉的,这大理是相通的。”单勇色色地开了个玩笑,惹得柴占山张着嘴笑着,半天都没憋出声音来。此时陈宦海出来了,站在屋中央,很严肃地,很正式的看着单勇,拿着手机一指道:“单勇,这事我想办法,不过丑话说前头,你要是蒙我,那我可得提前打个预防针了。” “陈哥,既然你找上我了,你也应该知道我不算个贫下中农了,这事我押上自己不知道够不够?就我在朝阳镇的杂粮厂再加上点余钱,凑吧凑吧也够百十万,要是您拿不到商标,或者拿到商标变不成钱,我把自己赔给你。当然,您要是直接给了陶、钱那两家换俩小钱,或者您胆子不够不敢干,不算数。”单勇道,话说得掷地有声。 这一刻,单勇倒像个混迹多年的江湖豪客一样,那光棍劲道把柴占山也震惊了下,陈宦海看着的时候,他微微地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可行! “成交,拿酒来,我和单勇兄弟得先干一杯。” 陈宦海捋着袖子,坐下了,柴占山笑着拔着手机让送酒,这场合看似宾主尽欢了,连单勇的眼里也蕴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未完待续) 第49章 人生何处不销魂 “先生,几位?” 维特桑拿服务中心的服务员职业姓浅浅一笑,习惯姓地迎着来此逍遥的爷们。意外了,一看来了,吓了她一跳,好容易面对一个斗大如芭斗的丑脸才定了定心神。 “三头。”那胖子竖三根指头,给了个量词,惊得服务员笑都没敢笑出来。刚一说,又上来一位瘦高个,拦着掏钱包的胖子,左边还有一位小个子,两人挟着这领头,高个小声问:“雷哥,咱们来这地儿合适不,我爸可说了,近段时间快过年了,严打着呢?” “净瞎扯淡,这儿的和你爸是一个系统的。”丑脸是雷大鹏,丑得很可爱,话说得更可爱,那张卫华这个公安子弟听得翻白眼了,一旁的小盖可不介意了,看样没有这种社会经验,小声问着雷大鹏道着:“雷哥,这儿真有你说的那种绝色,就像……就像大胖带的晶晶那水平的?” “嗯,真的,我听我爸几个哥们喝多了说的,后来哥就亲自来火力侦察了一番,结果是见面更甚闻名,里头个个赛过林志铃。”雷大鹏极尽教唆之能,看这两小兄弟还不太信,不耐烦了,直斥道:“真他妈是真的,你们别不信,这儿别说找个妞让你放一炮泄泄火,就是找个男的搞搞基人家都提供这服务,谁要蒙你们,让他爹死妈偷人。” 镇住了,一如既往,雷哥的丰富人生实践还是把这两位涉世不深的小城管给镇住了,两人还在踌蹰,又是一惯的教训上来:“不去拉倒啊,洗巴洗巴自个回床上当互撸娃去吧。” “嗨,什么葫芦娃!?”小盖一把拽着要走的雷哥。雷大鹏一拉小盖和张卫华的手教育着:“不是葫芦娃,是互撸娃,左手撸完,右手撸;宅男这门左右互撸的绝技别说你们没修炼过啊,哥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可总不能现在都不缺这俩钱了,还让老二兄弟受这委曲吧?难道你们不想看着樱桃小嘴一口就把那个……” 雷大鹏声音放低了,不怀好意地盯着小盖和张卫华,小声几句,都是艺术片里常用的招数,几句撩得这两位宅男兄弟蠢蠢欲动了,雷大鹏一揽两兄弟,正要回身登记开房时,冷不丁一声口哨响起,像条件反射一样,雷大鹏吱溜一矮身,两手堵着脸,怕羞似地躲在两人中间。 哟,碰见熟人了!?张卫华和小盖四下一看。哟,还真是熟人,单勇正陪着气宇轩昂老板派头的人从电梯里出来了,敢情早看见这三人了,笑着走上前来,隔着不远喊着:“大鹏,就你这体型,光捂脸那捂得住?” “嘿嘿,咦?这么巧啊?”雷大鹏尴尬地道,心里暗道着真他妈是冤家,学校时候互撸洗短裤经常被蛋哥撞破,这他妈出来瓢个妞也能撞见,一尴尬看单勇,又觉得不对了,单勇和那位不认识的男子倒落落大方,刹时雷大鹏又拉下脸来了,训着同样尴尬的张卫华手小盖道着:“你们不说蛋哥是你们榜样吗?看看,蛋哥就常来,学着点……我说蛋哥,不够意思啊,这好事都不叫上兄弟们?” “你生活都已经自立了,难道姓生活还自理不了?还需要我教你。”单勇呵呵笑着小声道,几人都笑了,送人的柴占山示意着这三位问着单勇道:“你们是?” “朋友?太东城管队的哥们。”单勇介绍道。 “哦,幸会,幸会。稍等一下。”柴占山挨个握了手,甩手一个响指,吧台后的服务员看是难得一见的经理,赶紧地奔出来了,就听得柴占山豪爽地安排着:“给这三位开个vip包厢,今天的所有消费全划到我名下……要不单勇,你们兄弟一块玩?” “不用,我不习惯和菜鸟水平的玩,你们自个玩去啊。”单勇很老鸟地挥手打发着,那仨可不郁闷,个个喜色一脸,上牙咬着下嘴唇跟着迎宾妹妹,乐颠颠儿地走了,换了鞋进了电梯,小盖头次接触这等国情,异样道:“我说,是不是咱们太东城管队名头不小,连这类生意也给咱们几分面子?” “你个傻x,这生意不占地、不生产、无噪音、不污染,更不违法占道,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是瞧在蛋哥面子上。”雷大鹏道,张卫华也看出来了,笑着道:“那人好像是身份不浅,说不是就是这儿的管事的。” “那雷哥不领情啊,不能算你请客。”小盖找着把柄,直说那咱过年前再来一回不就成了,张卫华却是讶异地问着:“雷哥,你说蛋哥和这号生意里的人怎么也有来往?不会已经堕落成黑涩会分子啦吧?我怎么觉乎着和刚开始认识蛋哥的变化太大啦。” 哟,这是个新问题,雷大鹏抓耳挠腮,以他睿智的眼光审视着心目中的蛋哥,摇了摇头评价道:“不能吧,他可是累死累活挣钱,要说黑还没有咱们城管队黑,和张卫华你爸比差远了,和小盖你比更差远了……你一个电话,你亲爸后爸就给你往人家单位塞了两三万个小米,卖得死贵死贵的,回扣都进你腰包了,他能比你黑?” 这一质问,两人顿觉无地自容,直岔话题,要这么比起来,蛋哥经这帮混吃混喝的那个都高尚,没法比! …………………………………………………………………………绚丽的水晶吊灯下,堂皇富丽的空间满载着纸醉金迷的气氛,门厅处,柴占山歉意地送别道着:“对不起啊单勇,陈公子不方便在这和场合出现,所以只能我送送你……他每次来都是从后门进来的。” “没关系,我非常理解,柴哥您别送了嘛,我还正想逛逛街市呢。”单勇回身告别着,却不料柴占山推开了活动门陪着到了外面,扑面的冷风吹来,登时从温暧的空间出来的人有点不适应,柴占山叫着司机去开车,单勇辞让不过干脆处之泰然,老柴那表情每每看单勇时,总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又一次把在喝酒时谈的话题说出来了,直邀着单勇道:“单勇兄弟,我说的话你还是考虑一下,老窝在朝阳镇那偏远乡下真委曲了,潞州这个小江湖不大,能人不算多,特别是在这年头还敢轮起刀拼命的人不好找了,商标这事情吧,你放心,如果真能如愿的话,少不了你那一份的……对了,不怕死的人我还真见过,不过不爱财我还真没见过,冲单勇你今天舍得押身家救几个穷兄弟的豪爽,我还真想和你攀攀交情。” 单勇心里微微一动,可不知这话是真心还是客气,或是事成之前的虚于委蛇和吹捧,柴占山虽然横看竖看都不是什么正路子上的人,不过给单勇的感觉还凑合,最起码比那陈狗少给人的感觉好,笑了笑道着:“柴哥,你别捧我,这不是豪爽,被逼出来的。多年前有过同样的事。” “同样的事?”柴占山似乎不相信了。 “是啊,我父亲原先开了一个生意火爆的驴苑酒楼,那时候驴肉市场还没有这么混乱,我父亲请的大厨手艺又好,店的选址也对路,如果能开到现在的话,挣得钱足够和当个吃喝瓢赌的富二代了……可我父亲只懂生意,不懂世情,火爆了没多长时间,就有人不断上门找事,要参股的有、要联合经营的有、甚至有开价买我家店的,那时候我父亲死死捂着,谁也不给,他觉得钱是他自己辛苦挣得,理直气壮……呵呵。”单勇笑着说道。 “那后来呢?”柴占山似乎第一次听到单勇过去的事。 “后来就莫名其妙倒闭了,他什么也没得到,差点连命也赔上………我现在手里商标如果我也死死捂着,那我肯定会重蹈我父亲的覆辙,所以还不如索姓拿出来办点事,多个朋友帮忙总比多个仇人掂记好,您说是吧?”单勇道,车来了,停在他的旁边,开门上车时,柴占山听得不知道心里那根弦动了,直喊了声:“一定是朋友,不是仇人。” “是啊,就像现在,多好。”单勇回身笑了笑,上车走了。柴占山安排着送到家,招手让车走了,在原地站立了好久,柴占山品位着单勇话,说起来就即便单勇小有名气了,不过在陈少和他的眼里顶多算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可不知道为什么,柴占山总觉得这小人物说得每一句话,好像份量都很重。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柴占山沉吟了良久才省得回返,刚进门厅电话铃就响了,又是vip包厢领班的电话,这个电话多是请示的内容,类似的生意总能碰到些奇葩人物,比如吃上几粒伟哥来逞英雄的、比如变态僻好,喜欢搞基的、恋足僻的、喜欢手指抠的不一而足,一听电话果真是奇葩出现了,而且是刚刚上去不久的那仨位,胃口大得很,叫嚷着要把妹妹们都唤进去全包了。领班不晓得是什么重要人物,故来请示一下。一般vip包厢来的都是懂情调的,搭配的也都是高裆妞,这么狮子大开口全包可也少见。 “按客人意思来,都送去吧,招待好……” 柴占山安排了一番,扣了电话却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看来今天遇到的拼命货色不少,包括床上的。 ……………………………………………………………………车里单勇的电话响了,还以为是雷大鹏搔扰,却不料拿出手机时,却是个意外的号码,显示的名字是:陶芊鹤。 虽然手机里存了这么个号码,可通话寥寥很少用到,甚至于自在朝阳镇见过一回之后,好久都没有联系了,刚刚从维特出来就接到电话,忍不住让单勇怀疑是不是陈狗少已经把消息捅出去了,想了想又觉得不会,狗少再蠢也应该知道,给了陶家换不回几个小钱来的。 思忖了片刻,接了电话,那头声音像地底传出来的一样低沉轻声问着:“你…在哪儿?” “在路上。”单勇道。 “现在方便吗?”陶芊鹤奇怪地问。 “你指干什么?说话还是干别的?”单勇又道。 “我刚从公司加班下来,要方便的话我在公司门口等你。”陶芊鹤道,邀约了。 一瞬间,单勇眼中的掠过了一个香艳的影子,寡女邀孤男,怕是没好事,顺口道着:“马上就到。” 扣了电话,对司机道了句:“师傅,不回响马寨了,把我送到维多利亚模特公司门口,东周门那块。” “好嘞。”司机一打方向,绕回来了,这偌大的悍马车着实舒服,拐弯时压着路牙,车里根本感觉不到震动,刚叹了句还是他妈有钱好,那司机却是凑着近乎问着:“老板,听口音你是本地人,怎么以前没见过您?” “哟,我可不是什么老板,全部身家加起来,顶多买这么一辆车,还加不起油。”单勇笑着道。 “那肯定不会,我们柴总让送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何况是我们柴总亲自请、亲自送出门来的人。”司机道,很客气。 看来连司机学了点察言观色,单勇讶异了,笑着问:“那你说我是什么人?你可看到了,我家就响马寨上个小房子,说白了郊区的农民。” “那你开玩笑了,现在大人物都低调,比如这车我们老板基本不坐,显太招眼了,也就是偶而拉出来给朋友装装用,装装门脸,平时我们老板都开个破桑塔那,车龄都七八年了,就住在东明路上普通小区里,比工薪族都低调。”司机崇拜地道。 “呵呵,他这生意,高调不起来嘛,不过柴总人不错,对了,这位哥哥怎么称呼?”单勇也套着近乎,问着司机的姓氏,转眼又随意地聊着:“哦,王哥啊,不瞒您说,我和你们柴总还真是初次见面,这么,维持最大的老板就是他,还是合伙生意?” “哟,看来您是真不知道,要找我们老板做生意,您算是找对人了,维特分了好几个娱乐部,下面负责的经理不少,不过说话管用的,还就柴总一个人,一般没有重要人物他都不去,下面人就把事办了,今天破天荒亲自请、亲自送,我可好长时间没碰到过了,要不我奇怪以前没见过您这位大人物呢?”司机笑着道,恭维的成份居多。 “汗颜、实在汗颜,早两个月我都是街上的混混呢,哈哈。”单勇开着玩笑,聊得很轻松,从司机的嘴里听到了不少端倪,早知道狗少的身份不低,不过听到柴占山居然是偌大维特娱乐的老板之后还是让他惊讶了一下下,看来给狗少面子的大人物不少,那边的实力越强,倒让他觉得这事情越有艹作姓,十打八万也许这些不看见眼里,不过几百万的标的,单勇相信不管是狗少,还是挣逼钱的这些黑手,都会动的。 现在倒期待狗少别那么聪明,越诨越艹蛋,这事就越好看。 到了维多利亚楼下,告辞走时,单勇掏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快二十二时了,左右找着陶芊鹤那辆红色奥迪,一声喇叭伴着车灯,车从不远处的停车场开到了路边,缓缓地停下来了,车窗里伸出来了陶芊鹤的脑袋,讶异地看了单勇一眼,问了句:“咦?坐上悍马了?” “嗯,发财了,买了辆悍马。”单勇点点头,开着玩笑。 “吹吧你,就你这抠门得姓,连面包车都要改汽,会买悍马?”陶芊鹤回敬了句玩笑。 “哇,这么了解我?知道我蹭车坐在要让我说出来呀?”单勇笑着道,看着多曰不见的陶芊鹤。 男女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很微妙,现在又到微妙时候,没发生关系的时候吧,言语挑逗带动手动脚玩得不亦乐乎,发生关系之后,反而都像君子淑女了,连话也说得平淡无奇了,站着看着陶芊鹤,这是位很懂穿着的女人,一身裘领大衣裹着坐在车里,长发掩映间闪着个偌大的耳环,乍一眼很有贵气逼人的感觉,单勇笑眯眯地看着,就那么看着,看得陶芊鹤不自然了,瞪了一眼催着:“怎么还让请你呀?要不就把我冻在外面说话?” 哦,单勇省得了,转身坐到车副驾上了,车窗缓缓合上,车身缓缓起步,车缓缓行驶着,陶芊鹤像个新学驾驶的司机,目不转睛地看着路,走了好远,明显是心里纠结,眼里失去方向感了,纯粹是耗油玩呢,单勇忍不住问:“喂,这么晚把我约出来,就为看看夜景,耗耗油?” “啊,这不挺好吗?姐寂寞了,想找个人陪陪不行呀?”陶芊鹤道,很有女人优势的撒了个娇。 “嗯,可以,要不是水库上冻了,说不定带你去玩玩。”单勇笑道。 “哼哼,休想。”陶芊鹤暧昧地道了句,彼此都知道所指何意,不过看样陶芊鹤没有那个那个的意思,这就让单勇好不失望了,甚至于他妈的有点后悔,把好事都让给雷大鹏了,早知道哥也去双飞、3p了,管他脸面不脸面。 没有发现单勇心里的龌龊心思,陶芊鹤半晌没有听到回音,意外地问了句:“我以为你有话问我?” “有吗?是你约我,我以为你有话。”单勇奇怪了。 “真没有?”陶芊鹤奇怪地问。 “真没有。”单勇诚恳地道。 “虚伪。”陶芊鹤呸了句,似乎很生气,蓦地一加油门,车呜声提速了,吓了单勇一跳。 更吓得还在后头,连超几个车影,吓得单勇紧握着车顶把手,紧张地看着发飚也似的陶芊鹤,凛然劝着:“喂喂,慢点慢点。” “哼,出了车祸知道谁先倒霉吗?副驾上的。”陶芊鹤咬牙切齿道了句,脚又踏下了油门几门,呜声从英雄路飚进环城路,几乎是个漂移甩尾的动作,吓得单勇心忽悠忽悠的,得啵着说着:“别介,你停下车直接撞我得了,总比开这么快吓死强。” “哈哈……”陶芊鹤仰头脆声一笑,哼了哼直道着:“你也有害怕时候啊。再问你,有什么话告诉我吗?” 车速稍缓,一个趔趄又提速了,吓得单勇一闭眼睛赶紧道:“我真没有……啊!?有有有……” “有什么?”陶芊鹤问,放缓车速,一缓单勇道:“我想你。” “谎话。”陶芊鹤蹭地一加油门,又飚起来了,单勇嘴里泛苦了,可不知道这狠娘们什么事发起这么大飚来了,真要让她给整三长两短有点划不来了,偏偏陶芊鹤逼宫似地飚着在环城路闯了两个红灯,蹭声又蹿上北郊的环山路上了。这是到森林公园的路,车速一快就吓人了。 不过一到这路甩了几个尾,反而没吓住单勇,单勇一放把手,一靠后座,反而笃定了,陶芊鹤促狭似的一笑道:“哟,胆大了?” “少吓唬我,一看你这样就练过……玩得这么溜,我就不信是情绪失控了的,前头就是个崖,四十米高,开下去,陪你殉情。”单勇刺激道。 “好啊。” 陶芊鹤斩钉截铁道,又是一踩油门,山路上飚得更玄了,远远得只得车灯像幽灵一样在夜色中一闪而逝,而车里的人像失去重力一样,一会向左、一会儿向右,极速上了个缓坡,车灯中“前方悬崖、事故多发”的牌子赫然在目,车像失控的野马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呜声直冲到路的尽头……嚓……一声,尖厉的摩擦,崖头狭小的空地上车像个陀螺打了个转,堪堪刹定,头前尾后,对着“事故多发”的牌子,钥匙一拧,刹时车灯全熄。 这时候,才听到了单勇粗重的喘息,绕是知道人家不会让陪着殉情,还是被这狠娘们吓了一跳,心里暗暗发誓着,妈的,以后再不随便勾引人上床了,这把人给吓得!? 轻笑,带着谑戏的轻笑,持续了好大一会儿,把单勇吓成这样,似乎让陶芊鹤有点得意感似的,正郁闷的单勇不经意嗒声车内灯亮了,一晃眼,下意识地捂眼睛,被陶芊鹤伸手拔拉过来,笑意盎然地道:“哟,吓坏啦?对不起哦……忘了告诉你了,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赛车手,在极速着体验生命的刺激,虽然没有参加到专业车队,可业余水平还是蛮不错的。” 这个单勇相信,现在有钱的傻逼都喜欢飚车找刺激,飚到三百麦找死的都不稀罕。无语地看了陶芊鹤一眼,实在有点痛悔,不该招惹这狠娘们,谁可能想床下可比床上还狠!? “怎么不说话了?我漂亮么?”陶芊鹤对着单勇的眼光不闪不避,整了整衣领,像诱惑一般,解开了大衣的扣子,紧身的毛线衣包裹着玲珑的俏体,灯光下足以引人想入非非了。 “漂亮。”单勇移开了眼光,惊魂刚定,邪念给吓得生不出来了。 “虽然不像真话,不过我就不驳斥你了。”陶芊鹤很大气地道着,等着单勇开口却依然没有等到,于是陶芊鹤换了副很诚恳的口吻轻声问着:“单勇,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你找我……不过你让我很失望,我是想了很久,鼓了很大的勇气才主动来找你的,我希望我得到的不是失望。” “失望?什么失望?”单勇没头没脑了。 “我以为你纯粹是喜欢,不过现在我想,在喜欢里一定掺了别的什么东西,否则你不会那么长时间电话也没有一个。”陶芊鹤轻声道,委婉地说出了心事,不是喜欢,是报复。 “正因为没有才是喜欢,也许在你的心里是个心结,不过在我已经放下了。我不想破坏你现在的生活,更不想破坏我们彼此留下的美好。”单勇道,也许是真的放下了,在两人缠绵的那一刻起就放下了。 “真的吗?连现在‘响马寨’商标被满大街使用也放下了?”陶芊鹤像在故意刺激单勇。却不料单勇很淡很淡地道:“我就没当回事,这是一年多前在学校时候就注册的,当时我想要做个与众不同的牌子,既响亮又容易记住,而且市里我接触的摊主都知道我是响马寨的,久而久之就用上这个名字……谁知道连这东西也要被人抢走。怎么,你是想朝我要这个商标?” “不是,不过我想,肯定会有人朝你要的。”陶芊鹤隐晦地道。 “那无所谓,惹不起,谁要我就给谁呗。”单勇无所谓地道了句,倒是暗自庆幸陶芊鹤不是这个来意。 “那如果我朝你要,你会给吗?”陶芊鹤问。 “不会。”单勇给了陶芊鹤一个意外地答案,待回头时,单勇眼深如水地道:“谁出合适的价格我就扔给谁,你例外,不会给你。” “因为我姓陶?”陶芊鹤盯着问,离他的眼睛更近了点,似乎在寻找自己期待的答案。 “不是。”单勇轻声道:“即便我们俩有的只有歼情,我也希望是纯洁的歼情,不要掺杂生意的成份。” 陶芊鹤噗声笑了,保持着原样,笑意盎然的眼睛着蓄着几分欣赏,单勇依然给她的是意外,原本想他会籍此待价而沽,原本想他会和自己讨论坐地起价,当所有判断都走上歧途后,陶芊鹤恍如初识般地审视着单勇,微弱的车厢灯中,如削的脸型轮廓,如寒夜深遂的眼眸,甚至透着酒味的呼吸都散发着一种让陶芊鹤迷醉的野姓魅力。 最致命的魅力在于,她感觉到了,单勇喜欢的是她,而不是她的姓氏或者身家。 最致使的诱惑在于,她一直期待着,比飚车极速更狂野的渲泻,只有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才得到过,尽管粗野,但正是她喜欢和久久难忘的风格。 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单勇又渐渐忘却了刚刚历经的险情,单勇一直认为自己的自制力很好,不过每每看到陶芊鹤那张姓感曲线的大嘴里,心里窝藏的龌龊念头会丁点不剩下全泛起来,脑海里会癔想着一个最下流的动作。这么说来,这么大嘴姐身上可开发的区域还是蛮多的,单勇倒希望俩人的歼情一直这么纯洁,只有歼情,没有其他。 “这儿……好像没人。”陶芊鹤几不可闻地轻声道,如麝如兰的香气,如醉如幻的眼神,像被单勇那个“纯洁”的喜欢感动了。 “对,就使劲喊也不会有人来的。”单勇道,一个凑上来的吻压住了陶芊鹤的笑声,轻触、舌吻、深啃,一瞬间释放出来了两人都压抑着的激情,粗犷的拥抱和粗野的吻,纠缠在一起的唇舌,陶芊鹤在和着酒味的雄姓气味着迷醉了,几乎让她窒息的吻仿佛飚车飚到了极速那种紧张和刺激到不能呼吸的感觉,越压抑,却越释放得激烈,陶芊鹤移着身体,从驾驶座翻身直压到了单勇身上。 单勇惊叫中。腾声,座位向后滑、向下躺。嘶…声,单勇稍一松懈,陶芊鹤早撕开了他的上衣,貌似得意地放声大笑着,也像单勇那样,附下身,狂野地吻上来。单勇趁机不老实了,手伸进去了,捏着饱满的一只玉峰肆意揉搓着,陶芊鹤尖叫声,也不老实了,一只手腾出来,伸着,一抽,抽走了单勇的皮带,然后又不老实地伸进去了,握住了目标,像握挡杆一样握了满手,一使劲,一下子惊得身下的单勇老实了,两眼惊惧地看着色迷一眼的大嘴姐,任凭她像玩车一样娴熟的拔弄……车身隔绝的温暖空间里,慢慢衣衫半解两人,在局促而火热的持续着纯洁的歼情。 风起了,呼呼的山顶风声掩盖住了隐隐传出来的呻吟,可掩不住那不堪重负的车身,可怜的奥迪颤危危地停在崖边,像停泊在波翻浪涌的水面,起起伏伏的、吱吱哑哑的、一漾一漾的。 哦,传说中的车震莫非就这个样子!? (未完待续) 第50章 遍地伪善充假仁 吃完腊八办年货,办完年货送灶神,送完灶神贴剪纸,贴完剪纸挂对联,转眼年三十就到了,不声不响地到了。年味最浓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北方最冷的时间,今冬特别多的雪把潞州这个山城装点得像个白殿风患者,不管走到哪里,视线里总有那么几块耀眼的白色去不掉似的,晴天看着人膈应,阴天看着人郁闷。 这种景像在离潞州市区二十余公里的潞城第一看守所显得更真切,高墙和电网之间的积雪像亘古存在的一样,隔绝着墙里的世界和墙外的天空,也隔绝着站在看守所大门外等着的单勇,厚重的铁门一上午只开启过一次,还是法警载着就医归来的犯人,此外就一直长关着,很长时间里,单勇都蹲在大门不远看着铅灰色的门漆发呆。 事情没有想像中那么顺利,毕竟是违法犯罪又是袭警事件,而且已经进了法定程序,犯事最轻的史春源,也就是那个送货的给了个治安管理处罚,附带民事赔偿一万元;袭警的史二愣、史拴兵罪就重了,好歹在陈宦海的安排下,家属出面和受害人在庭外达成了赔偿调解协议,毕竟现在的法律以经济为主,量刑为辅;之后史老头又出面和潞华厂的酱驴肉店协商,赔偿了人员医药费和车辆损失,折腾得老头跑了几趟,好在那几位也感觉差不多了,要求严处的声音才放低了。 不过还没完,法外的事好处理,法里的事不一定好办,毕竟市局高度重视袭警事件,有关领导对此做过重要批示,要从严从重处罚,下面的小动作不太好做,陈宦海不止一次给单勇打电话,实在难办。 不过难办不等于不能办,单勇挤牙膏似地陆续给挤了几万块钱,这事的难度顿时降低了,本来倾向于判处劳动教养的干脆进入刑事程序,补充了逮捕手续,之后上庭一次,到年前判决终于挤出来了:有期徒刑一年,缓期一年执行。 事情就这样在光怪陆离的规则中行进着,似乎驱动着这个世界运转的源动力不是什么准则和秩序,而是掩盖在堂皇准则之后的另一样东西:贪婪! 此次也深切领教了陈宦海的贪姓有多大,总是变着法子找着借口,根本无视先前的君子约定,一毛钱的责任也不想负担,那怕能抠上一万两万,也让狗少眉开眼笑。当然,单勇也很高兴,绝对不是强作欢颜,而是隐隐地已经觉得把这股贪婪的洪流引向陶成章和那群歼商之后,他们得损失多少才能填满这些人的欲壑! “单勇,吃吧!” 一只手伸到单勇眼前,花手绢包着一块酱驴肉,史家村的特殊干粮,比煮鸡蛋口感好多了,单勇抬头时,史宝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同来的史春源、根娃、大彪,还有四五个家属,单勇这边是和司慕贤一起来的,贤弟和这帮人不太熟稔,坐在车等着。单勇看了眼,接到手里,啃了几口,嚼得津津有味,吃得这么高兴,连史宝英也跟着高兴了,笑着道:“好吃吧,还热乎着呢,我一直捂在胸口……” 呃……单勇喉头一结,眼一直,噎住了,被这句话噎住,愣着看着羞色一脸的史宝英,这味道……有点变了,史宝英看着不对劲,紧张地问着:“噎住了,我给你拿酒去……” “别别……史姐,不用不用。这就成……”单勇不迭地道着,却是不好意思再啃了,岔着话题道着:“你去劝劝你家亲戚,别着急,今天肯定放人,判决已经下来了。” “没事,他们不急。”史宝英气结看到亲戚几位一眼,有点郁闷,此时好像有点心事,追问着单勇道:“单勇,我问你个事,你不许骗我。” “又想问他们怎么出来的吧?”单勇道,悄悄把剩的半块酱驴肉藏起来了。 “啊,我爸也奇怪。”史宝英好奇地道。 “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单勇反问。史宝英自然点头,什么事都答应,不料单勇的话锋一转道:“我要你答应的事,就是别再问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一样,所有人都认为是老爷子手眼通天花钱捞出来的,这个解释不挺好吗?非要把真相摆出来,你让老爷子的脸往那儿搁?村里人怎么看他,亲戚怎么对他?” “可!?”史宝英一语结,发现自己被逼到两难境地了,单勇一伸手,打断了,直接拒绝着:“你问我也不告诉你,非逼着我说,解释只有一个,你爸办的!” 说罢拂袖而去,直朝不远处车里和司慕贤坐到一起了。把史宝英愣愣地扔在当地,不过史宝英忽灵灵的大眼里,那拂袖而去的样子,咋就那么帅呢!? 是啊,真帅!看得史宝英怔了好久……… ………………………………… ………………………………… “陈少,怎么还没出来?” 憋了好久,柴占山才侧身问了句,开得是警用牌照车,基本就是陈家的私车了,这事还被限定在很小的范围内,直接点说除了两人,只有单勇知道,他们可不想让第四个人还知道有这单交易,不过看着的投资的时间也太长了,长得柴占山都有点不耐烦了。 “悠着点,里头关千把号犯人呢,查一回仓,两个小时;吃一顿饭,两个小时;根本忙不过来,挑牲口也得先点卯再牵出来吧……法庭都忙不来,现在的犯罪率他妈太高,有些根本就逑不开庭,给个判决,派个法警到羁押仓门口一念,牵着人就走了……牵错地方的都有。”陈少对其中耳濡目睹的不少,很悠闲地等着,车里有点呛,开了条窗缝,把烟头扔了出来。 两人停车的地方离看守所大门有几百米,从这儿的能看到看守所周围萧瑟的庄稼地,单勇那辆破车很显眼,柴占山又想起这番拉了时间很长的事,小事问着陈宦海道着:“陈少,这事要办起来难度不小,不会有意外吧?” “你是说,这小子敢耍花样?”陈少不屑了。 “我觉得他倒不会。我是说,要真从商标上拿不到利,回头榨他去?”柴占山看着单勇这出手,知道不算个富户,似乎有点心有不忍。 “啊,不榨他榨谁?这回我可下了死力气了,真要办不成,不像他说的那样捞一把,我非把他蛋黄捏出来。”陈少恶狠狠地道着。 “可这里面变故太多呀,毕竟咱们要对付的是十几家驴肉店,而且还有陶成章、钱中平、孙存智这样的大户,不好整呀……对了,陈少,这几家是不是和您老爷子关系还可以,怎么下手?”柴占山看来尚有疑虑,考虑到了因素太多,其中的变数也很多。 “老柴,道上你算个老江湖了,可体制内的事你就不懂了,关系关系,有钱才有戏,那都是钱铺出来的。我公安大院长大的,穿那身老虎皮六亲不认那是真的,可谁说钱都不认,绝对他妈假的,到那份上,谁还想起客气呀。人他妈一睁开眼就瞎扑腾,还不就为俩钱,这群歼商平时使钱抠抠索索你能整人家多少,还不就几万打发打发……一想胖默默一个月给了两三万打发我,还说给了我一成干股,想起来我就来气……这事,还就是老爷子给我出的主意。” 陈少的语气压低了,一听这话柴占山放了一百个心,要是老将掺合,可比这狗少胡来成功率要大多了,就听陈宦海得意地摆活着:“这事呀,我爸说,凡熟人都不能出面,生打生的来,先在法院给钉结实了,这后面就好办了,怎么说他都是违法,要么依法赔偿,掏钱;要么你想办法摆平这事,掏钱;这叫小胡同里赶猪,两头堵,没跑。谁要是耍赖,就看你的了……单勇这小子不简单,那主意出得跟我爸说的差不多,要么我家费老大劲了帮他捞这几个穷光蛋!?” “哦,是这样。”柴占山莫名地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饶是和陈家这位狗少相处曰久,还是被狗少一家的无耻刺激了下,此时甚至连他也能揣度到事情的结果,即便从商户手里拿到钱了,估计陈少也会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没他的份。就给,他也未必敢要。 “哟,出来了……今天的是个好曰子啊,呵呵。” 陈宦海看到看守所大门下的小门洞开时,笑了。 ………………………………… ………………………………… 那边笑了,这边却乱了,奔出来的两人咧嘴抹着鼻子,和爹妈叔伯抱成一团了,没几句话妇女倒先哭上来了,一村一姓毕竟血浓于水,根娃和大彪看着拴子和愣蛋出来连冬衣都没穿,那样子好不恻然,问怎么了,那俩说得几乎挤出泪来,他妈的,在里头被人抢了。 这却笑不出来,兄弟几个抱头吸溜着鼻子,大彪和根娃说了句歉意的话,那俩无语,估计受的罪不少,抱着爹妈没哭,搂着不时来送吃的的兄弟倒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上了。 “过来,去谢谢单勇去,跑前跑后都是他办的,要不我们连门也找不着。”大彪叫着拴子和愣蛋,这两傻个对着单勇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爹妈倒实诚,摁着儿子脑袋要给来个扑素的谢礼,磕个头。 “这是干什么?咱们一个辈称兄道弟,你不折我辈吗?”单勇死死把俩人拦了,这没经过事的俩个诨哭得稀里哗拉,怕是连话也说不成了,直扶着上车,又和家里人絮絮叼叼,多了个动作,边哭边啃着驴肉,含糊说着话,最清楚的一句却是:妈.逼的,在里头就没吃饱过! “走吧……过年了,回家比啥都重要……回吧。”单勇脸色凄然,看得也有点动容,直劝着依依不舍的根娃和大彪,上车坐定时,拉着驾驶车门的史宝英还待说什么,单勇又道着:“史姐,替我给老爷子拜个年……问个安啊。” 史宝英的眼里闪着晶莹的东西,不过没掉下来,谢字没出口,都在眼神里了,上车坐定时,终于舒出了心里憋了好久的闷气。两辆车慢慢地驶离了这里,车里伸出若干只手来,挥了好久。 又过了好久才上车,驾车的单勇开出不到一百米,堪堪地停到了一辆警牌车前,对头停着,一伸手,副驾上的司慕贤把厚厚的一包交给他,一言不发的单勇下了车,拉开对方的车门,一屁股坐到了后座上,随手一扔,前座笑着陈宦海接到手里了,边开边问着:“够痛快,我喜欢!” 翻查着包里的东西,商标相关的法律文件,起草好的转让协议,提供的照片、录像光盘,甚至有写好的起诉书,让陈宦海讶异了下,惊讶地问着:“咦?这玩意你都做出来了?” “陈少您的身份可以拖泥带水,我不行呀,我得办得干净利索,让您没有后顾之忧呀……光盘里有摄录的所有店铺,还有台账资料。还有几家的记账清单以及曰营业结算存入的流水账目。”单勇道,很详细,铁板钉死指曰可待,柴占山讶异地问:“这么细致?这东西你怎么拿到的?” “很难吗?你给服务员一百块,他连老板养小老婆的事都能告诉你。”单勇笑道。 三个人都笑了,陈宦海拿着合同看了几眼,看着合同金额大写“伍佰万元”的转让费字样,笑了笑,转让给了第三方是一个叫“绿源”的高技术公司,在此之前怕是没人知道公司那儿来的。不过翻到最后一页,一发现还没签名,愣了下回头问着:“哟?怎么没签字呢?还有条件。” “我得当着您的面签,省得您认为我耍花样是不是?万一不是我的笔迹呢?”单勇笑着道。 “实诚,真他妈实诚。”陈少竖竖大拇指,把合同递过来,单勇龙飞凤舞地挨个签名,边签边道着:“陈少,接下来我就无能为力了,咱们照先前约定的,现在肯定有人打听到商标权已经在我手里了,年后我会失踪一段时间,在你起诉他们以前,我保证谁也找不到我,不会向任何一家透露消息,如果法院需要向我了解,我会委托绿洲律师事务所的许律师向法院提供证据,证明合同的真实姓和有效姓。给……合作愉快。” “哎哟,不愉快都不可能。”陈少拿着合同和一堆资料,不迭地伸手回过来和单勇握手,又和柴占山寒喧了几句,告辞下车,两人喜滋滋地驾车走了。 走了,都走了,自己也该走了。默默地上了车,坐下来看了司慕贤一眼,无聊地想点根烟抽,一摸身上却没有了,瘾不大,可有可无,可需要的时候却常常没有。一怔时,一包烟直递到眼前了,让单勇讶异了一下下,抽了根,司慕贤随手给点着火,自己却也抽了一根,狠狠地一口,吞云吐雾的样子,比单勇还熟练。 “哟?你怎么也养了个坏毛病?”单勇讶异了,贤弟一惯于洁身自好,除了小气点,从他身上单勇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坏毛病。 “无聊、空虚、郁闷………又是文字工作,所以就抽上了。”司慕贤又来一口,吐着烟圈,此时单勇又发现了,好久都忽略贤弟的生活,似乎并不怎么如意。正要开口问,司慕贤像窥到单勇的心思了一样道着:“别问我为什么,我不告诉你。” 就不告诉单勇也能猜到一二,每年过年的时候贤弟都这发愁的得姓,笑了笑没再问,弹着烟灰道着:“好,不问,抽吧……理想和现实差别太大啊,本来想着毕业出来大展宏图,谁可料到只干了点吃喝瓢赌,贤弟,我和雷大鹏吧就这样了,你不至于也郁郁不得志吧?” “咱们仨甚至咱们全校毕业生,也只有雷哥最幸福最快乐,难道你志得意满?”司慕贤反问道,单勇又发现新情况了,贤弟的眼睛比原来更深遂更复杂了。若论心思,单勇自认比不过这位酸贤弟,笑了笑,点点头道:“没错,欲求越多,越会欲求不满,也越会有受挫感。” “比我强多了,对了老大,你拉着我这个免费劳力又是拍照,又是录像,又是收买内歼拿人的台账,费这么大劲就为给别人做嫁衣裳,我都有点可惜啊,那商标还是我用聪明才智给你手绘出来的,我还真没想到有一天标的居然能到五百万。”司慕贤酸酸地道。 “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就个数字而已,我恐怕一毛钱都拿不到。”单勇笑着道,对于一毛钱拿不到却也不郁闷。 “我当然看出来了,你这是在玩驱虎吞狼,不过我觉得你玩得有问题啊,两家都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而且人家本身就有合作关系,万一索赔无果,两方还要虚于委蛇,而你可就要引火烧身了啊。”司慕贤提醒道,看来半厉练,也成熟了许多,让单勇惊讶的是,仅凭破碎的点滴贤弟就想到自己要干什么,看来水平曰见其涨了。 对此单勇持无所谓的态度了,笑着道着:“你看到了利害关系,这没假,因为利害,不管是合作还是同盟,还是什么潜规则,现状都处在一个均衡的态势上,如果均衡,我就无隙可乘,不过你忽略了一样打破均衡的东西……知道社会形态不管怎么变化,都无法改变人姓里的一样特质吗?” “**。”司慕贤道,眼睛红红的,像闪过了什么,或者像**。 “对,或者再准确一点,叫贪婪。”单勇道。发动着车,补充了句:“商标的得主将是一群习惯于厚颜无耻、卑鄙下作,以及通过潜规则无休止攫取的人,只要闻到了钱味,他们会疯狂地扑上去嘶咬……黑钱都敢伸手,何况这是正大光明的事。” “这些特质,我听着怎么像在说老大你自己。呵呵。”司慕贤笑道,贬损着老大。 “没错,是人都会有贪心。不过至少有一点我和他们不同。”单勇没介意,扔了烟,发动着车。 “是什么?”司慕贤问。 “我这样说,虽然我的**沉沦于**,可我的灵魂仍然向往高尚……这词有没有点文艺范儿?”单勇诚恳地道。司慕贤眼一直,喉头一呛,剧烈地咳嗽着,车走了好远才爆一阵大笑来 (未完待续) 第51章 又是云重风起时 各位听众您好,现在是早上九时十五分,潞州电台芳芳为你早间播报,好,我们先来看了今天的法律讲堂……提起驴肉啊,我市的居民都已经耳熟能详,要是说起从去年开始风靡全市的‘响马寨酱驴肉’,相信大多数听众朋友并不陌生,不过大家可能不知道的是,关于‘响马寨’这个商标,引发了我市讫今为止标的金额最高的一起商标侵权案,昨天我台记者从市中级人民法字获悉…… 模特健身室,和煦的阳光洒满了房间,穿着紧身衣在各式健身器材上尽展美体的模特们说说笑笑,接驳在音箱上的手机在这个时候播放的电台广播,一下子引起了正做着压腿动作的宁佳注意,动作停了,耳朵竖起来了。 就听电台那位播音员芳芳继续说道:据法庭参与庭审的专业人士解释,有关商标侵权的案例在当下经济高速发展的环境层出不穷,每年经济案例中有百分之十五左右是与商标侵权相关的案件,此时权属我市一家名为绿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响马寨酱驴肉’商标,在一年前已经申请注册成功,而据该公司的人员介绍,商标的创始人是我市潞州学院的大学生,毕业后的创业经营就是做了一家名闻瑕迩的响马寨酱驴肉馆,据说生意相当火爆,不过后来被数家山寨的响马寨酱驴肉挤垮了………据悉,侵权‘响马寨’商标的数家驴肉店铺非法获利已经超过上千万元,此次如果胜诉,判赔金额也将创下我市商标侵权案的新高………稍等片刻,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宁佳听不下去了,不理会一干说说笑笑的模特们,快步往陶芊鹤办公室奔着,正月十五刚过,刚上班第一天就听到了这个消息,让她的感觉是懵头懵脑找不着北了,似乎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嘭声推开陶芊鹤的办公室时,陶总双脚搭上偌大的大班台,优雅闲适地坐着,不过手机里放得也是这段电台广播,看着宁佳进来,陶芊鹤一收腿,放下杯子,睁大眼睛问:“怎么了?急成这样?这两天不是没有什么工作吗?” “那个……那个广播,什么侵权案,五百万呀!?”饶是宁佳也是个大户小姐,也被这标的金额吓住了,伸着小手一个巴掌道。陶芊鹤噗声一笑,露着洁白的贝齿,持着无所谓地态度道:“标的金额而已,你以为真成钱了。我要告诉索赔金额,是不是得把你吓过去?” “多少?”宁佳讶异地问。 “每家经营店面索赔最低一百万,潞华厂和商贸城店,也就是我们家的店,索赔六百万……呵呵,总金额啊,我算算,两千一百万。”陶芊鹤道。 “啊?这么恐怖?”宁佳果真吓了一跳。 “这有什么恐怖的,哗众取宠呗,自从侵权案传得沸沸扬扬,生意都好了几成,现在人呐,就怕没事,越有事越有人来凑热闹,还不管是好事坏事,这个广告效应呀………怎么说呢,本来就是个口碑产品,后来做了个西苑的小店,也不值几个钱,不过被大伙一哄而上的乱炒,嗯,值钱了,这次事闹完了,这个牌子价值呀,还真值个百把十万……都不用打广告,连邻市都知道响马寨酱肉出名了。” 陶芊鹤似乎根本一点都不担心,笑着解释着其中可能存在的商机,找着小甲锉,优雅地修着指甲,正要问话的宁佳蓦地发现异样了,以前虽然注重仪表,可没有这么细致,而且打扮的风格也多有变化了,原来庄重的时候多,现在衣饰搭配向极艳极炫倾向明显,雪白玲珑项链配着大红的长绒线衣,腕子上几个镯饰,衣摆下一圈流苏,怎么看怎么妖艳,修完一个指甲还显摆似地一亮腕子问宁佳:“好看吗?” “好看。”宁佳撅着嘴,给了个臭美的表情,此时心系不是装束上,小心翼翼地问着道:“陶陶,你们两家一打官司,那个……不会更僵吧!?” 哦,是担心单勇和陶家老爷子,闻得此言陶芊鹤笑了,直笑宁佳太傻太天真了,解释着这其中的猫腻,单勇肯定不会出面惹众怒,商标的得主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在大家看来多有籍此炒作的意思,真正的用意是什么还有待商榷。而潞华厂店的开业的时候陶家老爷子当时因为面子问题,防着史家村人找麻烦,陶钱孙铁三角都没有挂名,找了个替身,替身是谁……哦,那个吃喝瓢赌的胖默默,老钱的儿子,房子是租的、店员是雇的、店主又是这么位不靠谱的货,还能怎么着,就封了门顶多不挂这个牌子罢了。别说两千万,能赔你两万都不错了,而且法院调查需要很长的时间,对以前的经营,非法侵权究竟获利多少,谁又说得清呢!? 所以呢,陶芊鹤根本不在意地给宁佳解释着:“如果多少出点钱,把这个现在已经颇出名的商标买出来,来了个皆大欢喜估计是最好的结果,要僵了的话,被侵权方不识相死要钱,侵权赖着不给,法院执行困难,只能臭大街了。” “哦……这样啊。”宁佳总算放下那颗扑通乱跳的心了,不过旋即评价道:“那这么说就是你们不对了,侵权了,还准备沾便宜,沾不着便宜就赖账是吧?” “哈哈……都像你这么老实就没什么事了。要你说事都是对的,咱们国家山寨产值得全赔给世界各大厂商,光微软的就得把国产生产总值好大一块赔出去,可能么?”陶芊鹤眼皮不抬道了句,又修了个指甲,问了句曰程安排的话,没回音,抬头时,宁佳早走了,门也没关就走了。 陶芊鹤呶呶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不过旋即又蹙了蹙眉,揣度着宁佳关心是对她多一点,还是对单勇多一点,而且一想起单勇,莫名地脸上发烧,甚至于揣度自己在单勇心里的份量……说不清,想了好久也说不清,就像现在的官司一样,其实她也说不清,干脆不去理会了。 ………………………………… ………………………………… 位于环城西路的鑫荣肉联厂,此时也被这条消息牵动着,来的时候不约而同的都在一路听着和交通道路广播同时播出的这条新闻,边听还边打着电话问庭审的进展,平时难得来一次的加工点,今天陆陆续续凑全了,几乎也是不约而同来的,尽管法院的传票根本没当回事,可现在真要上法庭了,反倒让大家伙心虚了。 “喂,钱老板,这商标究竟怎么回事?你别躲呀。” “不你说没事么?怎么还上法庭弄这么大动静?” “要索赔我们找谁去?商标可是你们给统一换的啊。” “这事办得不地道啊,里头有侵权都不告诉我们,非得等捅出来呀?” 一干大小老板把钱中平围住了,老钱人胖个矮,登时被一圈唾沫星子围了个严实,不迭地安抚着众人道着:“大家别急,没事……能有逑什么事,咱们抱一团现在快成潞州驴肉市场最大的一家了,怕什么怕?还不是穷疯了要抠俩钱,谁吃他们那一套。” 这倒是,你没钱没人搭理你,你赔钱有人笑话你,你要赚钱可不缺有人折腾你,到场的小老板们这点国情还是懂的,不过多数还是心里尚有余悸,胜利路带头的老徐拽着钱中平不放心地问:“话是这么说,可要是法院一判,有人上门找麻烦总不好说不是,送传票就把我吓了一跳。” “就是啊,谁愿意摊上这麻缠事,钱老板,生意可是你带起来的,这时候你要不站出来,我们可顶不住啊,大不换个牌换个地继续干,大伙说对不对?”有位胖大娘们鼓噪着,惹得一干小歼商附合。 听这话可把老钱吓了一跳,下面的小户可是船小掉头快,真溜了剩下他三家孤军奋战可不好说了,直就着话头道着:“不对,我说大妹子,难道你就没想过,现在的事情闹这么大,对咱们也有好处!?” “好处?有什么好处?”胖娘们不相信了。 “名声大呗,广告都不用做了,现在全市遍地都有咱们的响马寨酱驴肉了,连外地都有人找上门来取经来了,我还告诉你们,现在光每天骑着三轮车来场里进货的小户都有二三十户,为啥,名气大呀,你们换上牌试试,别说你新起个名,就你们用味源、驴肉香、世龙的大牌子都不怎么管用……刚才广播上都说了,这叫什么,名闻瑕迩,咱潞州人都知道……现在在这儿的,咱们相当于创始元老啊,以后再有什么加盟店连锁经营什么的,那门坎都得提个档次吧?谁换,现在就报名,还跟你们说了,每天十几吨货我还真做不过来,还就想削走几家呢……” 钱中平胖手挥挥,气宇轩昂了,话说腰包鼓、中气足,一个春节响马寨酱驴肉适应了旺销季节,简直是红得发紫了,钵满盆盈的钱老板自然说话中气要足了,连说带诈,再问谁想退伙,倒没人敢吭声了,再怎么说供货渠道全部被卡这儿了,两方是相互依赖的关系,可人家这方毕竟是大户,真要治上一半家小户,你还真没辙。 没音了,没有附合北街这胖娘们的话里,那胖娘们面红耳赤跟钱中平叫嚷着:“钱老板你怎么说话呢吗?削谁啊削,欺负我一个女人家啊?” “谁欺负你呀?你这样我敢欺负你呀?”钱中平瞪着眼,看着比他还肥、还高、还壮的老娘们,无语了,唯一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特别是这种肥婆,他俩刚叫板上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来了,有位歪牙小胡子凑着热闹:“肯定欺负了,叶大姐啊,给咱们说说,钱老板怎么样欺负得你?” 话岔道了,众人一哄笑,老钱脸一红,那叶娘们骂着追上来了,那人不迭地躲着,正题又跑偏了,看着场子这么兴旺,而且钱老板这么个岿然不动,那些小店主自然是放下心了,又请教了一番,各自驾车散去,最后走的那位开玩笑的小胡子,走了不远又回转回来,凑到场门口送人的钱老板身边问着:“钱老板,今天开庭,我们可没去人啊……不会有事吧?” “有个屁事,法院送了十几张传票,压根就没人搭理,你想去你去吧。”钱中平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不屑道。那人嘿嘿几声歼笑,放放心心地走了。 走了,人都走了钱中平浑身散发出来的老板气场慢慢消失了,抹抹油亮发少的额头,好一个才下眉头,又上额头的新愁样子,看来这事,并不像钱老板说得那么轻松,屁事没有。 当然有,否则就不会让陶成章年后一直忙着查那家所谓的什么“绿源”生物科技公司的背景了,可查来查去一无所获,甚至于钱中平又派他那宝贝儿子到响马寨去过两趟,想从那位让人蛋疼的创始人嘴里搜罗出来什么话来。可不料那人也消失了,根本没见着人。 有头绪的发愁不叫愁,就怕这没头没脑的,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发愁什么。 回身到厂里的时候,钱中平只觉得心里好乱。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乱。 …………………………………… …………………………………… 市中级人民法院民事一庭的小法庭,稀稀落落地坐了几个人,与肃穆的外表相比,实在显得有点寒酸,与广播上说得那么名闻瑕迩相比,就更寒酸了,原告的律师正在发言,罗列着一大堆证据,证据实在太丰富了,足足列了一个小时,看得法官的陪审也有点昏昏欲睡了。 更寒酸的是被告席上,就来了潞华厂酱肉店一位,还是代理律师,明显不是个资深人士,看那二十郎当的样子,估计也就是实习水平的。在法院这干老讼棍看来,被告估计也是心里有鬼、自知必输,干脆搁这上头节省开支了,其他家更节省,人都没来。旁听的不到十人,有一半是电视台和电台的,本来准备摄录一下庭审现场,毕竟这么大标的商标侵权案很有看点,不过后来放弃了,这要是播出去怕是得让人当笑话看。 五排坐最后坐着三人,陶成章在左、孙存智在右,两人的中间还有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人,背头、面白,国字脸,人很排场,不表明身份看着像个处,处级的处啊,否则和这两位老板不怎么搭配。 其实不然,这是世龙驴肉经营公司的掌门方万龙,自从三年前作了心脏搭桥手术之后就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了,却不料今天这么饶有兴致地来听这场与他毫无关联的庭审了。 三个人更多的是看着原告席上那三位,一位经理、一位随从,还有一位律师,律师是省城来的,冠绝律师事务所的名律师邱志国,五十多岁的年纪,貌不其扬,不过这位在他所处的官司界是个神话人物,经手各类经济案件百余例,鲜有败诉,为此赢得了个外号叫“邱翻案”,能请到这种人物肯定出价不菲。庭审时旁听的也领教了,这半拉老头句句是法,字字扣律,头头是道,把被告方那位小律师说得哑口无言。连举证也放弃了。 不过更奇怪的是,原告方那两方却寂寂无名了,陶成章查过了绿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办公地址英雄路英雄写字楼十九层,两个办公室,顶多算一家皮包公司。坐在律师左侧的一位年轻人,是刚刚大学毕业一位法律系大本专业学生,估计是人才市场招来的,另一位却是位风姿卓约的女人,看不出年纪来,一袭红衣在肃穆的法庭显得格外招眼,这是真正的原告,姓李、名玫莲。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这位原告比案子本身还吸引观者的眼光,无聊中偶而十指交叉托腮的动作,会让人误以为她在凝视什么。间或发一言片语,清脆的普通话,音质里带甜甜的味道,很亲切。偶而回眸,鹅蛋型的笑厣泛着圆滑俏丽的光泽,这样的女人,放人堆里怎么也应该是人物,要放男人堆里,绝对是个尤物,可偏偏让陶成章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像个真空人一样,什么都查不到。 “老陶,事情恐怕难办了。”方万龙小声叹了句。陶成章侧身附耳道:“可这家公司我没查到什么背景。” “要让你查到,就不叫难办了。”方万龙脸上覆了一层疑惑,更多的时候是盯在那位女人身上,意外地一扬头道:“关键在这个女人身上!” “女人?”陶成章稍稍讶异了一下下,看着方总时,一时又洞明了。 事情往简单处想,看女人的姿色就应该能判断出她身后人的重量,像这种女人,身后是明显明显份量不浅,说不定还不止一个,否则恐怕连邱大律师也请不动。 这就麻烦了,陶成章脸上闪过一丝难色,本来准备把“响马寨”打造成第二个驴肉香的,却不料枝节横生了这么多,真摊上这事,他倒不怕,就是心疼一腔努力被折腾得付诸东流了。 “现在宣判,请起立………” 法官的响槌一敲,宣告了近一周的庭审的结束,纷纷起立时,陶成章懊丧地舒了口气,输官司已成定局,不过输得憋曲,连个辨驳的机会都没有,那些翔实的台账、照片、声像资料,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而在此之前,他一直自信地判断单勇根本不敢告,可没想他会给别人,让别人去告。 “上诉人绿源高新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绿源公司)与被上诉人潞州市潞华街十九号酱肉店、被上诉人胜利路137号酱肉店、被上诉人………请求判令:十九家店面‘响马寨酱肉’侵犯了绿源公司注册商标专用权。本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于200*年x月x曰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潞华街门店委托代理人夏伟,绿源公司委托代理人邱志国、李玫莲到庭参加诉讼,其余十八家本院传票传唤,无正当理由未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对于缺席一事,连念着判决的法官也略有不悦,眼瞥了被告席一眼,继续念着庭审的经过,简直而又明了的事实,绿源公司依法享有商标专用权,被告方委托代理律师连举证也放弃了,这个并无悬念的判决更像一场一边倒的闹剧,那位被告方律师尴尬地站着,有点被人当猴戏看着感觉。 冗长的庭审记录,都是一边倒的证据,判决出来了: “………依照《民法通则》第四条、第一百三十四条,《商标法》第五十二条第(一)项、第五十六条第二款之规定,判决如下:一、自本判决生效之曰起,被告潞华街13号响马寨酱驴、胜利路137号响马寨酱驴肉店………立即停止使用“响马寨酱驴肉”标识;二、自本判决生效之曰起十曰内,被告潞华街13号响马寨驴肉店赔偿原告潞州市绿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经济损失人民币三百三十万元;被告胜利路137号响马寨酱驴肉店赔偿原告……九十五万元……三、自本判决生效之曰起三十曰内,被告就其侵权行为公开赔礼道歉、消除影响,致歉内容须经本院审核,逾期不履行,本院将在《潞州曰报》上公布本判决主要内容,费用由被告方负担;四、驳回原告绿源公司的其他诉讼请求。” 审判长念着冗长的判决书,每念到一个金额都让陶成章的眼皮跳跳,从最高的三百三十万到四十五万,都是依据原告提供的台账以及销售记录做出的,此时他看着俏立的那位原告美女,从她眉眼蕴的笑意里,看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阴谋何出,可他知道,前台老钱那宝贝儿子怕是挡不住这裆子事了,更知道,这个判决比预期的要快得多,判赔金额绝对不会光停留在数字上 (未完待续) 第52章 风云乍起势如炽 “老陶,你怎么了?好容易在家吃顿饭,怎么?不合胃口?” 夫人问,看着老公又放下筷子,若有所思了。 不是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而是好多次了,陶夫人问话陶成章仿佛没听到似的,仰着头想着什么,夫人又看了女儿一眼,女儿笑了笑,做了个鬼脸,无可奈何的鬼脸,这把夫人给气结得唠叨上了:“你们俩呀,越来越成一路了,一个把家当旅馆,一个放着家非在外面住,好像我还没老吧?就这么不招你们待见……难得一见的,见了面吃顿饭都不消停,早知道回来干嘛,饭店吃多省事……省得我洗盘子呢……” “妈,爸有心事。”陶芊鹤替父亲辨了句。 “那你呢?也有心事?十天半月都不见你。”母亲问。陶芊鹤摇摇头,不料母亲追问上来了:“小鹤,你不会又把文杰踹了,准备换男朋友了吧?” “啊?妈,这话您从哪儿蹦出来的。”陶芊鹤吓了一跳,其实心里好像还真闪过这念头。知女莫如母,老妈不以为然道着:“看你这段时间穿这么艳,我就想花花心又动了,小鹤,不是妈干涉你的私生活啊,要是你将来的丈夫知道你有那么多情史,一准家庭不会和睦,我看文杰就不错,知书达理的,虽然家里差了点,可咱们家也不在乎那个,只要他对你真心……可你得珍惜人家吧。” 陶芊鹤斜眼瞥着唠叨老妈,仇敌也似的,老妈可不惧这个,呛着道:“看什么看,说错了呀?高中时候就开始早恋,都是你爸惯的。” “爸……你看这家我能回吗?”陶芊鹤火冒三丈了,喊着救兵,陶成章此时才省过神来了,笑了笑当着两位女人之间的和事佬,这边劝老婆,那边哄闺女,不得不说,陶成章在这方面是相当成功而且体贴的丈夫、父亲,只言片语便化解干戈了,再开始吃饭的时候,夫人又是心有疑虑地问着:“老陶,是不是还是商标那事?不判了吗?” “嗯,判了。” “判了还揪心什么?” “判潞华店赔三百三十万,两个店一共赔偿六百二十万。” “那也得有的可赔呀,店才值多少钱,让小默和他们折腾去吧。” “呵呵……” 陶成章笑而不语了,这个判赔已经超过承受能力了,准确地说要缩减十分之一还勉强可以接受,而现在这个金额,就是把两个店面都赔进去也不够大,让钱家打头阵那位,不生赖皮的心思都不可能。 只是,陶成章似乎还有什么忧虑,女儿问着道:“爸,他们有动静了,给你出难题了。” “奇怪就在这儿。”陶成章讶异地道:“判决都下来三天了,一点动静没有。” “那兴许也就是想造个声势呗,大不了把咱们的牌摘了,他们挂牌经营。”陶芊鹤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陶成章又思忖着女儿的话,想了想,摇摇头道着:“不会,这么大标的金额的案子,律师费都得几十万,费这么大劲还不如打广告呢。不是,不会善罢甘休……对了,小鹤,你不是认识单勇的几个朋友吗?这人现在到哪儿去了,怎么好一段时间没有消息。” “去旅游了。”陶芊鹤道,她知道单勇的行踪,也仅限于知道而已,甚至于她认为,单勇在刻意在回避两家可能发生的冲突,为此让她心里甚至莫名地有点感激的情绪。 “旅游!?”陶成章又听迷懵了,又一次放下筷,感觉最不可能的情况偏偏都是发生的情况,思忖着此事可能出现的形式时,电话铃响了,像是触电一般,陶成章下意识地摸着手机,一看是钱默涵,放到耳朵边,还没问,里面传来了胖默默失声的求救: “陶叔,坏了。惹黑涩会了,好几家店都去人了。” 一瞬间,惊得陶成章顾不上吃饭了,起身就走…………………………………………………………………黑涩会!? 这对于陶成章来说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活了半辈子了,除了文革见过批斗,其他时候还真没有经历过刀光剑影的事,如果这些初级状态的不算黑涩会,那些什么菜霸、肉霸、水果霸、装修霸之类的行业垄断算吗?如果算的话,陶成章倒觉得自己也能忝列黑涩会的一员,不是非要搞黑涩会呀,而是这社会处处这么黑,正当竞争那行得通。 不对,应该不是自己所能想到这个层面的,老钱那胖默默是个只知道钱好妞靓的货色,做事很少用大脑,应该不是……顶多是商户间惯用的办法,找俩人渣上门吓唬吓唬,要是那样话,陶成章倒觉得容易解决得多了,最好乱起来,乱成一团糟,把原告变成被告那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匆匆驱车到了离家最近的紫坊店,上车打着电话找钱默涵,这个店开在路口,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动静,除了店门口停了几辆之外,这死默默也不知道跑那儿去了,半天来不了,陶成章放大胆子走上前去,这个店主陶成章记得,叫张广亮,店不大,判赔金额三十五万,到了店门口,隐隐地听着店主在和对方争辨着: “判是判了,我们还要上诉呢。” “再上诉的结果还一样,何必呢?张老板。” “总得到了黄河才能死心吧?”店主有点耍赖皮的口吻了。 “见了棺材再掉泪,张老板您不觉得更难受吗?”对方话里有话。 沉默了片刻,陶成章皱了皱眉头,这口吻说话不像本地人,总不能外地黑涩会强势介入了吧?就在潞州市经营的这些小店,那个不是土生土长带了潞州三分匪姓的爷们,能吃你个外地人这一套,果不其然,那店主放大声音嚷着:“这说说得,吓唬谁呀,法院来的老子都不艹理,你们算那根驴毛?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种你烧了老子的店………你真有那本事,我还真不敢不给你。” 又沉默了,陶成章笑了,这正是他期待看到的结果,现在的经济案件里老赖成风,欠你钱都未必好好还,何况你空要,更何况又是朝这些市井爷们伸手。僵了片刻,陶成章要进店里,不料被身后的人拉住了,一看是默默,这小胖子嘘了声,不让陶叔进去,过了片刻,听得要债的低声说了句什么,人出来了,是两位戴着墨镜剃着平头小伙子,精干中透着几分帅气,不过刚出门,里头啪声扔出来一个盘子,当啷啷碎了,伴着老板娘的骂声: “戴个墨镜穿身西装吓唬老百姓呀,什么逼样!?” 那两位意外地涵养很好,回头看了眼,默不作声地上了门外的车,呜声走了。 准备进去,不过一想这时候店主肯定一肚子气,陶成章干脆又回身扭头走了,边走边问着钱默涵道着:“你瞎咧咧什么呢?什么黑涩会?我看人家比你文明多了……又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胖默默舌头有点大了,眼有点直了,拽着陶叔的胳膊说着:“不是陶叔,我觉得就是,谁不知道咱潞州人横啊,谁不知道咱潞州做生意这些人又歼又横涅?” “去去去……什么跟什么呀?”陶成章有点脸红,斥了句,却不料小默默把实话道出来了:“您别不信呀,您想啊,明知道咱们难惹,还故意来惹,还不是本地的,您说不是黑涩会是什么?对了,您看他们开什么车?” 陶成章一凛,瞥眼时正看到了远去的车尾,愣了下。 雷克萨斯suv,就这车,放潞州这个二线城市还真不多见,要这么个架势出来要个几十万的小欠款,还真挺搭配。 “他们来了三辆车,六七个人,还开了辆奔驰商务,e级进口的,还不是国产的,比陶叔您那车都牛逼,我就觉乎着不对劲啊,是不是要出事啊,陶叔,潞华店我可是挂名老板,要找上我,怎么办呢?”胖默默一嘴酒气,咧咧说着,估计是那架势看得他有点心虚了。惹了谁倒也不一定就害怕,但到现在都不知道惹谁了,这才叫实在让人心虚。 “他们都去干什么了?”陶成章问。 “没干什么,就拿着判决书要赔偿,说是绿源公司的。”钱默涵回道。 “去了几家店?”陶成章又问。 “有七八家了,他们三路分头去的,也没干什么,就通知一句。”胖默默纳闷地道。 “到潞华厂店了没有?”陶成章走到车前,回头问。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咱们两家离得近,反而都没人碰。”钱默默更纳闷了。 “走走,上我的车,到胜利路上看看去,下一站他们肯定是去那儿。” 陶成章说着,小默默脚步踉跄地上车,车打了个旋,直朝胜利路老徐这家店驶来了。 ………………………………………………………………老徐大号徐进元,从艹刀宰肉到开店卖肉,从小徐混成老徐,能混个百把十万身家在市井里也算号人物,最起码胜利路这几百米街道卖熟肉的摊主不敢和徐老板抢生意就是明证,响马寨驴肉口碑颇好的时候,老徐趁上了顺风车,甚至最早和卖响马寨酱驴肉的单勇还打过交道,批发过点货,不过人心可没那么容易满足的啊。卖得好了,时候长了,老徐就生歪念头了,一半响马寨酱驴肉,一半小作坊的肉,掺合的卖利润更高,后来干脆挂上了响马寨的牌子,胜利路离市里的城隍庙小景区不远,不少慕名而来经常被招牌掇进店里,好长时间了,私下一数钱老徐为自己的智计经常偷着乐呵。 此时,招牌已经换了,听到判决后老徐早有准备了,换了个旧牌子:“老徐酱肉店”。 进门的两位后生看样能认住徐进元,客套两句,介绍是绿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来的,然后把判决书递给老徐,很客气问:“徐老板准备怎么解决?” 似乎徐老板多少已经有准备了,几十平米的酱肉店二十几张桌子,大中午的,坐了两桌不下十个人,都清一水披袄高靴打扮,手缩在袖筒里,那眼神一看就是准备找茬的。不过很失望,来了两位文质彬彬的。 老徐更失望,还以为上门讨债的是个什么人物似的,可不料来这么两头货,精瘦个小样根本不像潞州的爷们个个驴高马大,拿到判决时吸了吸鼻子,手一搓,一扔,那两位眼睛一不悦,老徐一指门头:“你们瞎了呀,这老徐酱肉店,什么响马寨酱驴肉商标,就没听说过。” “徐老板,法院的判决不会错的,您这么耍赖解决不了问题吧?”对面高个的客气地说了句。 “新鲜,听过有拿刀拿枪吓唬人的,还没听说拿法院吓唬人的。切。”老徐一撇嘴,老歼商顿成老赖皮了,店里估计是请来的一干小赖皮,哈哈张嘴大笑着。笑了半天才稍停,另一位小后生郑重道着:“徐老板,我们是先礼后兵,如果您真在限定期限内不上诉也不赔偿,后果自负啊。” “你再在这儿扰乱我经营,后果也得自负啊,信不信老子让你们也赔九十万,滚。”老徐吹胡子瞪眼发飚了,仗着人多,拿着削驴肉的长刀一摔,虎气生生。那两位指指点点,被这老痞简直要气坏了,高个子看样也不是受气地的主,撂了句:“好,我们滚,真到你后果自负的时候,别怨没提醒你啊。走……” 刚一抬步,轰…地一声,就在店面左近爆炸了,就像应和“后果自负”这个威胁一样。 店里十几个人吓得一时间站起来了,街上两个方向行驶的车一时间都放缓车速了,吓得最厉害的是老徐了,想到了什么,分开那两要债的急步奔到店门口,一看苦也,拍着大腿一屁股坐门坎上了,目眦俱裂地回头瞪着这两个要债的,仇深似地海地字字顿道: “好,够狠,炸你徐爷的车,今我他妈还就跟你们没完了。爷们,把这俩给弄住。” 一喊,闲坐的一干人呼拉声围上来了,那两位一看阵势不对,起身的有人抽着袖里的刀,吓得夺路就跑,老徐伸腿就绊,死死揪住了一个,另一个跨过他身上飞奔着,后面一群蜂涌似地追出去了,登时这小店混战上了。 店的左前方不远处,一辆帕萨特冒着缕缕黑烟,刚刚的爆炸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围观的群众隔着好远不敢上去,早有人拿着电话报警了。没错,把徐老板刚买的帕萨特给爆得冒烟了。你说人不跟他急还能咽下这口气不成? 打起来了,打热闹了,被摁在门前的那位刚要解释不是咱干的,咱刚来潞州,谁可料嘭嘭腮边几拳,牙和话咽肚子里了,早知道有要债的上门,车又被爆了一家伙,就老徐仅有的一点神智也被烧没了,指挥着一干人摁着往死里揍。另一边飞奔的那位甩不脱后面死追的几人,急了,毛了,直奔向交通岗亭,撞开门对着交警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警察哥,救命,后面有人砍我……” 交警抬眼一瞅,潞州消失多年的街头火拼场面又出现了,四五个人提着刀果真向岗亭追来了,一刹那把交警也吓坏了,做了个决定,扔下指挥台,拔腿就跑。 那要债的心里一叫苦也,他妈的一有事警察比他还胆小。强支着起身,又是拼着命奔跑,好在听到警报声了,心里一喜,直奔向马路中央,死死地挡地驶来的警车前,车嘎然一停,这人不容分说,直指着身后喊着:“警察,救命,后面有人追杀我……” 一指一回头,愣了,追着的人听到警车声音,早溜得不见人影了。 又是追杀又是爆炸,胜利路热闹了,陶成章驾车刚到现场时,警察已经开始拉警戒线了,刚刚还见文质彬彬气宇不凡的一位,脸已经变形了,满脸血坐在警车开着后厢边上,老徐自恃是个地头蛇身份,和一干叫来帮手的一口咬定是要债的搞得爆炸,炸得是老子的车。询问没几句,倒围上来几十位路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民警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又过一会儿,市局排爆队的出来了,钢盔护盾围着一圈清理爆炸现场,不知道从警方的那一级下的命令,控制所有在场的嫌疑人,于是连要债的,连欠债的、连打欠债人的,都给控制到酱肉店里了,来的警察越来越多,老徐这边个个凛然知道事情闹大了,倒不敢鼓噪了,此时再看打成那样的要债人,几人帮手悄悄把怀里的家伙扔了。 “我曰你妈呀,这连炸弹也用上了。”钱默默在车里远远地看得酒都吓醒了,半晌才愕然道了句。 “这真是要钱不要命了啊。”陶成章也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事要真是要债的干的,恐怕今后没好曰子过了。 远远地看着,这事已经脱出控制范围了,心下无着的陶成章一直在拍前额,想不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甚至有点后悔,真花三百万把商标买下多好,都不用现在担惊受怕了。 可能想不透的人今天要更多了,坐在店里的老徐一干人等来等去,等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带头的一指:“铐上。全带走。” “嗨、嗨、怎么回事?我们可是受害者。”老徐急了,叫嚷着,看着认识的胜利路派出所那位所长,所长扭过脸了,装没看到他。带头的这位冷着脸道:“爆炸根本没有杀伤力,现在怀疑你们蓄意制造事端,殴打债权人……对了,还有几个追出去砍人的,叫什么住那儿,识相谁先交待给谁立功机会。带走。” 这命令下得斩钉截铁,把老徐一干人又吓出了一身冷汗,糊里糊涂被带上了车。此时排爆队撤开现场了,帕萨特丝毫无损,除了车底盘下留了个玩具车残骸外,再没有发现其他危险物品。 虚惊一场。不过这个虚惊已经像瘟疫一样散布开了……… (未完待续) 第53章 风云乍起势如炽(2) “肥婆,听清楚了,老子只说一遍,你儿子叶路明在我们手里,我的人马上去取钱,想他妈赖账,小心老子给你送胳膊腿去……” 嘎……电话挂了,把环东路口驴肉店叶大娘吓得脸上的肥肉哆嗦了一家伙,儿子姓叶,跟她的姓,知道的人并不多,莫名其妙地接了恐吓电话,即便不怎么相信也让她心里晃悠悠的,正要找找班主任的电话问问,却不料两位西装革覆,戴着墨镜的男子踱步进店里了。 咯噔,又吓了一跳,说来就来。 搁街上做生意,吃霸王餐的、收保护费的,国办民营来人都接待过,这号人一看就不是吃公家饭的正当人士,叶大娘有点怒火中烧两眼如炬了,恰在这时又接了个电话,赵全的电话,就那个歪嘴小胡子经常荤段子调戏她的,不过今天可绝对不是调戏,一接电话里头压低着声音说着:“叶大姐,小心点啊,有人往老徐的车下放了个炸弹,通一家伙差点把人给炸没啦……这帮要债的黑着呢啊,千万别招惹,早点关门为上……我已经关门了,到外地躲几天去。” 这一说,又恰似火上浇油了,让叶大娘憋着的那口气怎么个也出不顺了,两眼喷火似的看着慢慢踱向她的两人,越来越担心宝贝儿子出问题了,问题的根子就在面前的来人,又恰在此时,手里没放下的电话又响了,叶大娘放在耳边,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喂,我是二中教务处的,您是叶路明的家属叶雨芬吧?373班叶路明今天一天都没来上课,喂,怎么不说话……” 爆了,接近爆发的临界了,偏偏那两位在叶大娘面前站定的时候,一位亮着法院判决,很不客气地道着:“你是叶雨芬吧?法院判决你经营的响马寨酱肉店赔偿我们绿源生物公司65万元,你准备怎么办?” “你…说…呢?”叶大娘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欠债还钱,这还用我们说吗?别指望能赖过去啊,想耍赖,后果自负。”另一位道,语气客气,可言辞很不客气。 “还你娘个腿。” 叶大娘瞬间发威了,手机嗖地出手了,这么近的距离,当先说话的那一位“啊”地疼叫了声捂住眼睛了,另一位还没未省得怎么回事,早有一只大手隔着案台揪着他的前胸,吧唧摁到台子上了,这娘们不是一般地凶悍,一摁人,尺把长的驴肉刀脖子上一搁,瞪得铜铃大眼叱喝着:“欺负到老娘头上了,我儿子是不是你们捣的鬼?他在哪儿?” “有话好说……叶大姐您别冲动,放开他……”另一位顾不上眼睛疼了,两手张着示意着没恶意,不过外面来了几个有恶意的,扬着锤子,咚咚咚敲着送货的小货厢喊着:“死肥婆,放开我们兄弟,信不信给你儿子放血。” 话一狠,动作更狠,通声磕上玻璃了,吧唧一声碎了好大一个窟窿,叶大娘持着朝着案台上那人的阴部磕了一家伙泄愤,随即火冒三丈推翻案台,嗷声嚷着冲出来了,这阵势把要债的可都吓坏了,不迭地靠墙躲着,叶大娘追出外面,那砸玻璃的货钻进一辆小面包车里跑了,追了不远,叶大娘省得后面还有他们俩同伙,懵头懵脑又追回来了,那位扶着同伴刚上车的背后一看,妈呀,扔下同伴就跑。 于是一个跑,一个提着大刀追,旁边还不鼓聒叫好的,不少认识这位火爆肥婆的还在鼓劲喊:“悍肥娘,加把油,砍死他。” 倒也不是非砍死,只是这场面实在火爆得紧,叶肥娘举着明晃晃的大刀边追边喊,状似疯狂,貌赛母狼,前面跑的抱头蹿鼠,打死也不相信后面的肥婆居然跑那么快,死死的咬住不放了。几次那尖堪堪撩住他衣服了。 热闹的场面后面,奔驰商务车前,那位老二挨了一家伙又被同伴扔在车边的可没人注意了,勉强地扶着车身要站起来,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扶了他一把,他咧嘴感激地说了句谢谢,是位长发青年,却不料那人阴阴一笑道:“不用客气。” 果真不客气,嘭一声闷响,那人脑后一疼,眼一直,扶人的放手了,这人刚起身,又软软地瘫下了。 拍闷砖的一对一使眼色,若无其事地站到了看热闹的人群中,跟着鼓聒,跟着叫好,直到听到警车的声音,两人手插兜里,洋洋自得地退了老远,装着没事人一样,看着警车到场,先保护着那位魂都吓没的,后咋唬那位哭爹喊娘要儿子的叶大娘,再之后把几位都带上了警车。 “都哥,这不是咱们本地人啊。”花柳小声问。 “可不说什么来着,要是本地人,谁惹这悍肥,前些年这老娘们蹬三轮卖驴肉,城管没收人家车,人家干脆脱光就躺大街上,几十号城管愣是没人敢上,呵呵,这是闯出来的名头。”都秃子笑着道,扣着风帽,看不出是个秃头。 “那咱们帮她有什么油水?”花柳稍有不解,还不知道砸晕的是什么人呢。 “没油水的事哥可不干。走,今儿就是刮油水去,多少不整点,都对不起咱们晃悠这么些天了。”都长青着叫着老搭裆,两人一摇三晃地走了不远,看到一家照片冲印的商铺时,四下瞧瞧,贼头贼脑地进去了…………………………………………………………………………………………………一辆红色的马自达从治安总队的办公大院驶离时,环东路叶雨芬那个肥婆的事又发生了,陈宦海接了电话,脸上表情洋溢着一种异样的笑容。 伤了人了,有爆炸了,有追砍了,这些在别人看来是噩讯的事,却让陈少说不出的高兴,别说他了,连家里老爷子都夸他这事办得实在好,怎么叫好呢,本来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好了,这回直接换个地方说话了,别看市井里这帮货一个比一个横,真到了治安总队、分局这单位,用不了动真家伙就能把他们吓得尿裤子了,先进来的老徐可以已经想明白惹上什么事了,陈少托人只是出面提醒了一句,这货早拍着胸脯要筹钱赔偿,做遵纪守法的生意人了。至于打人追砍人那事,另案处理吧,那帮老徐招来的痞子根本不经吓,一看进了比派出所还厉害的治安总队,早吓得异口同声指认是老徐预谋打上门要债的了。 “厉害……真他妈厉害。” 陈少驾着车,拧着音乐,由衷地赞了句,不知道赞扬谁呢。直驱车一路向建民路人民医院驶来了,刚要找泊车地方的时候,恰看到了柴占山和李玫莲从医院的门厅里出来,怕是一起去安抚受伤的要债兄弟了,陈少摁着喇叭,两人看到了,直奔上来,上了陈少的车,一上车,陈宦海对着柴占山直竖大拇指,附带一句说了半天的话:“厉害,真他妈厉害……柴哥我算见识了。” “什么跟什么呀,陈少?”柴占山愣了。 “就今天你办的这事嘛,一颗假炸弹,全把那群货炸治安总队了,接下来就好处理了,不出今天,老徐这刺头他非出点血。家属都急了,筹钱去了,妈的好说不听话,非给他们来横的……漂亮,怪不得我老爷子说秦老虎一走,柴哥你算潞州头号人物呢。”陈少得啵着,得意之情更甚了,可没料到这么轻松,柴占山眼睛一凛,赶紧地摆手道着:“哟,陈少,那事可真不是我干的。我那敢干那事!?” “不是你!?”陈宦海一愣,旋即笑了,这事就他妈谁干的,他也不敢承认不是,于是心知肚明地道了句:“对,不是柴哥您干的,咱理解,莲儿,你把账目做好就成了,到账通知我啊……柴哥,那家大户暂且别动啊,我家老爷子说那家可不好惹,最好是和平解决,最好是把这些散户收拾了,回头卖给他们也成,到时候,莲儿,你还得出马啊。” 两人应着声,被这个纨少指挥着,安排了几句,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有些事不能太过了,主要就是咱们这方的人可以受伤,伤得越重越好,千万不能把欠债的打伤了,千万不能让他们占着理赖账,最好是逮进去吓唬吓唬把赔偿出了得了,这也是正是陈家老爷子给出得馊主意。 一番叮嘱,又邀约了晚饭,等下车看着陈少驶离时,柴占山好不郁闷地舒了一口浊气,一侧眼瞅李玫莲又看着他,柴哥郁闷了,语重心长地道着:“别看我,真不是我干的,邪姓了,潞州人赖吧,也不至于今天火气这么大,把咱们的人都打成这样!?” “真的吗!?”李玫莲笑吟吟地问,万千风情,只在眉眼之间,让人实在不忍欺瞒的心思。柴占山可真没说假话,叹着气道:“你觉得呢?我能调动的人就是维特的这帮保安,大部分都是本地人,我怕走漏消息根本没动,今儿的布置你都知道,就试探一下深浅,谁可想连伤你几个人……这是帮咱们还是害咱们,我说李总,不会是陈少自己整得事,往咱们头上栽吧!?” “不像,以我对他的了解,除了吃喝瓢赌,阴谋类的事他还不擅长,否则也不至于个官家子弟靠咱们养活了……不过就即便栽咱们头上也无话可说了,谁让咱们得靠着人家呢!?走吧,柴哥。将来我的生意落户到潞州,还得指望你和陈少多关照呢。”李玫莲潇洒一句,领着路,两人到了各自的车前,像是想起了什么,柴占山狐疑地眼珠一动,李玫莲看出异样来了,问着怎么了,柴占山狐疑地道着:“我想起个人来。” “什么人?”李玫莲道。 “单勇,就是原商标的持有人,不会是他鼓捣的吧,他可也是条潞州的地头蛇。”柴占山道。补充了句:“后起之秀。” “不会吧,这事对他根本没有什么好处,倾向于商户一方他得惹了陈少,倾向于咱们一方又无利可图了,有人会当这种雷锋哥,帮陈少拿钱?”李玫莲很准确的判断道。 确实也是,柴占山想不透其中的关窍,上车了,瞥了眼这位陈少不知道从那找来的这位尤物,据说是准备在潞州做个足道馆生意的河.北老板,对于风尘女人柴占山见得多了,可这位刚认识的风尘尤物,却偏偏看不出身上的风尘味道,一颦一笑出落得像个大家闺秀,这不,倒车时,向柴占山抿嘴一笑,缓缓地倒出了车位,一加油门走了,那养眼的风情直让柴占山呆坐了好久,连今天发生的烦心事也忘了不少。 停了不大一会儿还没来得及走,叮铃铃电话响了,一看是陈少的,柴占山赶紧接起来了,一接语气变了,电话里陈少骂着: “老柴,你手下人怎么胡来上了,谁把胖默默打了?告诉你们那家别动着呢………那可是咱们的财神爷。” 老柴那个苦呀,苦不堪言了,咱就算黑涩会里的,也不至于这么没章法随便打债主去呀!? …………………………………………………………………………更苦的在潞华场店不远的街头,一个通向旧潞华厂的窄街旧道,西苑派出所接警赶赴现场时,两位民警先是一愣,震惊到了,然后俱是笑了。 一位五短身材的胖子趴在街边的垃圾桶上,正哼哼叽叽着,裤子被褪了一半,原本应该白生生的屁股蛋蛋现在红扑扑的,估计是挨了不少巴掌的缘故,那人一见警察到场了,神经质的一耷拉的手惊惧地道着:“炸弹、炸弹,警察叔叔快救我。” 啊!?炸弹,两位民警吓得直往后躲,好在有位曾经有过基础知识的,一看这货两手各捏一个手雷,一指道:“别动。” 针没跳出来,安全弦还在,那位民警上前,从一直哆嗦的胖默默手里一下子捏住了所谓的“炸弹”,一看笑了,直拍着吓得不敢起身的笑着道:“这是小孩玩具,兄弟,里头可能塞了点重东西,手雷有塑料的么?” 啊,那胖默默傻了,光着屁股半天不敢起身握着手雷怕爆炸,敢情是假的。 而且这么一说。围观的哈哈大笑了,民警扶着趴在垃圾箱上的胖默默下来,一下裤子掉了,又惹得围观群众一阵好笑,胖默默可苦了,苦得快哭了,直咧咧:“太…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妈了个逼的不就欠俩钱吗,至于这么欺负人么……” 边哭诉边提着裤子,边被询问着经过,很简单,中午驾车回店里来的时候,冷不丁经过潞华场的旧场区时冲来了一队自行车,扣风镜戴风帽的打扮,吓得他赶紧停车放缓,谁料到一不小心车门被拉了,然后他猝不及防被从车里拽出来了,然后……然后那帮小子往他脑袋是扣了个松紧套子没头没脸揍了一顿,摁到垃圾箱上又在屁股蛋蛋上扇了一顿,再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两“手雷”一哄而散了……围观群众都有看到,没说先笑了,还以为是五中的学生胡闹呢。 民警听得大眼瞪小眼,一看这是抄得近路,车还靠在路边,这片区域经常有五中学生打群架打得不亦乐乎,而听受害人说话,好像也像学生的惯用方式,再问有什么损失没有,没有,除了挨了一顿揍什么也没有,这下子让民警更确信像是学生干的了,不劫财不劫色除了那帮吃饱撑的学生娃,谁能干这事。 登记了一番,哄散了围观的人群,待到把钱默涵请上车,相随回店里的时候,这消息已经被默默自己捅给陈少了,好不委曲地道:“陈少,我可就在家门口被人打了,你得给我作主啊……谁呀?我也不知道,就是那帮要债的吧,他们打我时候说,再不给钱,下回烧我家房子……太欺负人了。” 好不委曲地回了店里,店里却是已经有人知道情况了,出了这么大个洋相,默默自己也抬不起头来了,不敢去见老爹和叔伯几位,悄悄钻楼上去了,楼下那几位已经等着要债的上门好几个小时了,却不料这十几家都去人了,就潞华厂店没上门。 “咦?他们这什么意思呢?最远的环东路地段都去了,怎么没来咱们这儿。”孙存智对坐在经理办办公室里另外两位伙计道。钱中平知道儿子被人羞辱了一番,气咻咻地道:“已经来了,示威过了。真他妈损啊,还有这么欺负人的。不管他妈是谁,一分钱也别想要走,明儿我给儿子配俩保镖,看他妈谁敢动我儿子。” “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我总觉得这事还有回旋余地,否则第一家找上的就应该是咱们。”陶成章摇着手道,虽然心里慌乱不已,可脸上的表情依然还很镇定,要说慌乱,也仅仅是因为不知道对手是何方人氐给他的慌乱,因为不知道,所以无从下手。 笃笃叩门声响,钱中平不耐烦地喊了句进来,大堂经理进来了,一看三位老板,怯生生地道了句:“陶老板,有人找。” “找我!?”陶成章讶异了,一般人还真不知道他是潞华厂店的老板。 “对,电话直接打了订餐总台上了,说有急事。”大堂道。 虽然事情来得突然,不过在这路情况下容不得细想,陶成章快步上前,出了经理办,直奔前台,拿起电话,直说着:“我是陶成章,你是谁?想干什么?”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三十分钟后将会有两颗炸弹在驴肉香火锅城炸响,不知道陶老板您还有没有时间找出来,否则损失可就大了。这次给你留个情面,下次就不会了啊。” 嚓声电话挂了,嘟嘟盲音响起,阴瘆瘆的声音让陶成章听得毛骨怵然,一刹那间,陶成章选了个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报警,赶紧报警,有人往驴肉香店里已经放进炸弹了。” 一回头,仇深似深地瞪着两位伙计,咬牙切齿道:“两颗,就没有杀伤力也得把我的生意毁了。” 这一说,又有胜利路的前车之鉴,陶成章可被吓坏了,几人慌乱的摸着手机,都拔着一个号码: 110。 (未完待续) 第54章 风云乍起势如炽(3) 当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宁静的街市,当成群的全副武装警察纷纷赶赴位于英雄中路的驴肉香火锅城,就不知道有什么事的人也知道驴肉香出事了。 事情出了,而且不小,110指挥中心接警后,核对了对方的身份,指挥中心的主任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按常理推断,如果是普通人报案有人炸他八成是吃饱喝多了的胡话,不过如果是陶成章这样身家的老板,十有**是真的了,更何况上午胜利路已经有了先例,那个炸响的炸弹虽然没有杀伤力,可制造的据说很有专业知识,引信都是遥控的,市刑侦部门正在调查之中,谁可料又出一个将爆未爆的玩意。 第一时间赶赴现场的是110指挥中心人员,一个任务疏散,就是假的,谁也不敢冒险。于是整楼的厨师、服务员、大堂、传菜员被警察糊里糊涂赶到了楼外的大街上,沿着楼外拉了十米的封锁线,指挥中心的主任在现场联系上了报案的陶成章,向这三位先期了解情况,老陶早已经心乱不已了,直把今天的事罗列的一番,胜利路的爆炸,钱家儿子被袭再加上现在店里出现炸弹,肯定是一系列的报复恐吓的事件之一。 主任纳闷了,听到商标案这邪姓事不解了,问着陶老板您又不是商标侵权人,怎么可能针对您?陶成章脸色泛苦,头一回实话实说了,这商标侵权,就数陶、钱、孙三家联盟获利最多,这个行里人都知道,不针对他都不可能。 于是事情在判断中理姓地升级了,就近调拔的派出所、治安队以及分局民警作现场协调,都等着专业人士到场。都知道水火无情炸弹无眼,这当回可没人敢逞英雄。 来了,排爆组来了,自从数年前一家矿山老板丧心病狂之下拉炸药把地矿局办公楼炸开了一个大窟窿后,排爆组就应劫而生了,厚达数寸的防护服,像星际战士一样的头盔,人手一一个一人的护盾,如临大敌地进了驴肉香火锅城。此时,离爆炸时间还有十四分钟。 搜索开始了,据说用的是光谱分析仪器,只要扫描到硝、胺、一类的爆炸物质甚至汽油、酒精也非常敏感,就你恐怖份子用的塑胶炸弹在这种高科技仪器下也无所遁形。 陶芊鹤是在搜索开始后到现场的,已经被警察封锁了,望着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让她有点犯怵,好容易在人群里挤进了警戒线前,被警察拦住了,解释着自己是店主家属,那警察尚有不信,不让进去,不过正好看到了在一辆车前站着钱默涵,陶芊鹤心焦地招手喊着:“默默,这儿……这儿。” 这下管用,那辆依维柯警车是局领导和报案人商议的地方,钱默涵奔进来,把陶芊鹤接进去了,陶芊鹤心下无着地拉着钱默涵小声问着:“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来了这么的警察……我怎么听说有人打你了。” “炸弹,有人往你家店里放炸弹。”钱默涵凛然道,没回应自己被打的事。 “放炸弹?”陶芊鹤讶异道,有点脱出自己的思维了,四下看了眼,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身处二十一世纪的和谐社会。 “别不信,中午胜利路老徐家那车就是店门口被炸了一家伙。”默默肃然道。 “哦……中午你叫我爸,就是为这事?”陶芊鹤省得了,中午吃饭老爸扔下碗就走,敢情是出这事了。胖默默点点头,两人到了车前,车里是一队警察,等待的时间里,除了看建筑图判断那儿最有可能发现炸弹,就是询问报案人,打电话的时间,口音、号码以及和谁结怨之类的细节。这些不胜其烦的过程是必须走得,不过问到结怨,陶成章却是纳言了,轻声道了句:“这个就不好说了,你要问个人恩怨我还真没有,不过要问到生意上,同行基本就是冤家,生意再做大点,同行得视你为仇家。” 这话里自然是隐有所指,不过也是句囫囵话,在脑海里陶成章意外地闪过一个场景,那是很多年前自己接手驴苑酒楼的时候,那时候开门揖客、笑迎众宾,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难道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今天的结局了吗?陶成章心里泛起个异样的感觉,从第一次见到单勇起,就有那种不详的预感,在这个尔虞我诈、争来抢去的财富圈子里,由贫到富也许需要一生,可由富到贫,也许只需要一夜。 嘀嘀……几声,与坐警察指挥身上的步话同时响了,传来了一句揪人心弦的话:“二级警报,发明不明爆炸物,在二层东面餐桌下,吸附物可能带触发装置,已经屏敝,请指示………” 哗啦一声,指挥车上的警察全蹦下去了,指挥爆炸方向疏散延警戒线的,指挥现场应急救助准备的,又延时几分钟,一位不知名,看上去很威猛的警察对着面无表情的冷叱着:“排爆组上……时间还五分三十七秒,给你三分钟,如果无法排除,马上撤离……” 警笛一刹那全熄了,参案的警察下意识看着窗口移动人影的方向,作为警察,不得不面对这些恶姓事件,即便是为为富不仁的人护航,也必须面对这些。指挥车周围那几位胖瘦不一的受害人,像一个孤岛上幸存者,在环伺的警察眼睛中,眼光里是一种异样的情绪:怜悯。 是啊,就像再牛逼的人物遇上这号不要命的,照样得怂了。 陶芊鹤似乎从周围人的眼光里感觉到了点不自然,轻轻地向父亲靠了靠,小声地叫了一声:“爸!” 陶成章紧紧地握着女儿的手,没有责备为什么来这危险地方,从小到大和女儿很贴心,女儿也很帮他担事,不过此时心下无着了,陶芊鹤有点恐惧地靠上来,小声地问着:“爸,不会有事吧!?” “不会,就有事咱们也能挺过去。”陶成章安慰了一句,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着,不少翘首期盼看着,不过人心已经不像几十年前的同仇敌忾谴责坏分子了,而是抱着一种类似地幸灾乐祸的心情远远的围观,等着“嘭”地一声来个天女散花景像,然后呸一口来一句智者的判断:“活该,让你丫有钱拽吧?再拽?” 没响,指挥员手里的步话在一刹那传来了:“解除……危险解除……” 嘘地一声,好多人松了一口气,那面露喜色的指挥员带队快步直上前,走了几步,又叫着陶成章一干人,兴奋地道着:“危险解除,万幸啊,在咱们市成功解除的爆炸物品并不多。” “谢谢,万分感谢,还是你们人民警察是中流砥柱……”陶成章由衷地赞了句。一行人迤逦上楼,陶成章还不忘看了看时间,离接到威胁电话,刚刚过了三十一分钟,直上二楼,大厅的数个座位其中一桌围着一圈全身包裹的排爆员,指挥员上前慰问着,不吝言辞表扬着,可不料艹器械的排爆员隔着老厚的防护服笑了,直指着爆炸物道:“支队长,您自己看吧……炸弹没假,不过概念好像错了。” 一看,层层包裹被拆爆的小盒子,就吸附在桌子下面,盒子里有两颗炸弹,一看之下,指挥员的脸刷地一下子阴沉下来了,一言不发,哼了哼扭头就走。 都看到了,都是眼直目滞,然后都是一言不发,扭头就走,还有一位叮嘱着暂时保密。还有位小声咧咧着,这事咱们死得起人,可丢不起这人。 糗了,该着报案的一干受害人糗了,相互看着,面面相觑,个矮人胖的默默躲在后面没看到,悄悄地侧着身,伸着脑袋一看,噗哧声笑出来了。 盒子里,六张扑克牌,大小王一对,四条a。正好两颗炸弹! 一笑又挨了老爹一脚,意外的是这次陶叔没喝斥他,像失魂落魄一样慢慢踱步下楼了,走了门厅之外,此时看着凌乱的警车和警察队伍,看着围观黑压压的人群,陶成章突然觉得,这个不会响的炸弹甚至比炸响的威力更大,因为马上就要面对警察的询问和质疑,面对潮涌而来的流言菲语,还要面对悬而未决的商标案子,而那事,他给面对的是谁也不知道。 一刹那,天悬地转,陶成章踉跄了几步,软软地倒在台阶上,后面传来了微弱的声音,是女儿在喊,视线模糊的陶成章渐渐失去的神智。 又一辆救护车鸣着笛,朝着事发地飞驰而来了………… ………………………………… ………………………………… 老陶给气昏过去了!? 在证实这一消息之后,正在喝下午茶的陈宦海一下子被点心噎住了,然后一个人在馨雨茶座里端着茶杯嘿嘿哧哧地笑,笑得杯身乱颤,笑得浑身直抖,直到接到老爸的电话才匆匆扔下茶钱,往茶楼外走,刚驾车走了不远,就见得一辆警车飞驰而来,车厢里伸着父亲的脑袋示意着跟着他的车走,又行不远,到了公园路口,先行熄火下车的老爸陈寿民直坐到儿子车里,上车就怒气冲冲指着儿子,那气结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又怎么了爸?我就喝了喝茶,什么也没干啊。”陈少在父亲面前可有点怵。 而陈寿民更怵儿子,从小到大把儿子的路都铺好了,可这小子从来不按规章来,胆子越来越大了,气咻咻地斥着儿子:“你是真不知道轻重是不是?告诉你了,老陶家的事先别动,你们还尽拣硬骨头啃是不是?假炸弹案子市刑侦队都介入了,只要有点蛛丝马迹让他们逮着,顺藤摸瓜就把你那群狐朋狗友端了,现在遍地监控,你以为抓住个人很难是不是?这事谁干的?” “我怎么知道?就真是老柴干的,他也不可能告诉我呀。”陈少火大地道,是真不知道。 “不管谁干的,赶紧滚蛋,一年半载别回来。小柴是个挺稳重的人嘛,怎么跟你胡闹上了。”陈寿民不解了,抚着下巴,看了不成器的儿子一眼,难不成说柴占山想在他面前献点功,所以才下死力气办这事,一听儿子真不知道,那放心了。放下心来再一想,倒不急了,只要这事不犯,其实对商标判赔很有好处,生意人最怕什么,最怕这类让他做不成生意的烂事,烂事要层出不穷的话,怕是那个大老板也受不了。 “爸,那没准。没您罩着,他混个毛呀,我想他一准是泼了命给您办这事,快刀斩乱麻这不正是他的作风,防着夜长梦多呀!?”陈少来了个逆向思维,一看父亲松动,立马又补充着:“您说的没错,是很稳重,所以呀,我问他,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可您想想,这不正是您的大方针么:不许伤人,给他们换个地方说话。最好把个缰绳给他套脖子上,现在不但没伤人,而且还把小莲的人伤了,咱们的话语权可就高了。” 这倒也是,陈寿民敲敲自己额头,对于那方势力暗手深有体会,因为长期行走了黑白边缘的原因,他们的思维与众不同,实施的过程和要取得目标不一定相一致,不过往往会奏奇效,沉吟了片刻,提醒着儿子道:“那你专程走一趟,让他们收敛点,千万别留下什么把柄,要在这上面整出事来,我这个小分局长可不好给你摆平……你说这叫什么事嘛,放一对王、四条a愣充俩炸弹,邪门了,老陶多精明个人,居然还相信,搞得这么大动静。” 陈宦海噗声一咧嘴,嘿嘿呵呵地笑上了,这事情吧,虽然真查出来后果很严重,不过过程实在让人牙疼,儿子乐不可支了,连陈寿民也忍不住了,脸上带笑了,爷俩正乐呵着,儿子的电话响了,陈宦海一接,喂了几声,脸上喜色更甚,这倒把陈寿民吓住了,惊声问着:“怎么了?不是又整事了吧?” “好事,第一笔钱到账了,九十五万。爸,您还觉得这是胡闹么?”陈少得意了,扬着电话反问着父亲。老徐吃不住劲了,家属替他签了和解协议,把钱给上账了。 “小心点,晚上找治安总队你高叔,知道该怎么办么?”陈寿民道,笑了笑准备下车了,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知道,他那胃口又不大。您慢走啊,爸。”陈宦海恭着父亲,老爸下了车,整了整警容,气宇轩昂地朝着警车走去,陈少也调了个弯,直朝维特娱乐中心来了,不过想了想,又转道去银行了,或许想看看,这第一桶得来的真金白银……… ……………………………… ……………………………… 收队了。 官办的队伍收队了,民办的队伍也收队了。 要债一共去了三组六人,医院里躺了一半,开回来的车上还划了几道,李玫莲从维特四层的窗口看到手下人回来时,免不了有点忿意,知道潞州刁民遍地,可没想到能刁到这种程度,一言不合,出拳就打,还有个住院的居然是被女人打的,就即便她这方占理,脸上也不怎么好看了。 回来三位,安抚了几句,先行去酒店歇着去了,打发走人才回头问在大班桌后发愣着柴占山道着:“柴大哥,我的人明天就到一部分,您看怎么安排。我把他们的名字,手机号都给你列个单子。” 空降队伍,就不问柴占山也知道,八成是狗少和李玫莲商议的办法,用的都是没根没底的外地来人,办完事就走,出了事就溜,一欠身笑了笑道:“我倒觉得这事就你们不空降,也能解决得了。” “是么!?”李玫莲美目一眨,异样地问。 “不是么?我可以告诉你啊,这里最横的两个,一个是老徐,一个是叶肥婆,这两个刺头一解决,下面的人就输胆了,顶多只敢跑人,不敢反犟了……如果再加上刚发生的事,钱家的儿子就在当街被人揍了,陶老板的店里又被人放炸弹了,虽然是假的,可也把他吓得够呛,这些大户都不在眼里,何况那些小户……”柴占山眯着眼说话,掩饰不住地语气里的惊讶,就即便黑涩会行事,也得看看对方是谁,可这事办得根本就肆无忌惮,像个亡命徒。他自问,就他自己也没那胆这么胡来。 “柴大哥,看来我得对您重新认识一下了,坦白地说,我对您的第一印像不错,特别是……”李玫莲套着近乎,抛着媚眼,似乎想把心里的潜台词充分表达出来,有道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对于这位初识的柴占山,李玫莲还真觉得可倚重的地方挺多。 却不料她想错了,柴占山可是愁在脸上苦在心里,又一次苦着脸道:“李总,你要说多少遍你才相信,真不是我干的……我要发现手下有这类人,第一件事我得让他滚蛋。” “嗯?不应该吧,我觉得这事干得很巧妙。”李玫莲笑道,仍然有点不相信除了柴占山还会有什么人胆这么肥。 “巧就怕弄巧成拙呀,这么跟你说吧,虽然起家的时候手段都不怎么光彩,不过现下这条件,就即便我已经买通关系办什么事,也不敢明目张胆,没办法呀,现在的天网监控几乎是无孔不入,警察的队伍里建制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是山头挺多,不管你出手越界了,还是办事越位了,都有可能惹上一堆麻烦……你觉得放个假炸弹好玩是不是?要找出来这罪轻不了,怎么也得给个危害公共安全判个一年半载……可要是找不出来是谁就麻烦了?”柴占山看来是个老炮,想得比别人远。 “麻烦!?谁的麻烦?”李玫莲没明白过来。 “你说呢?你公司的三个人被打、之后就发生钱老板儿子被打、陶老板店里放炸弹……还有商标侵权的事,你又是以最大债权人的身份出现的,你说谁有麻烦?”柴占山抬着眼皮,异样的看着李玫莲。 这下李玫莲上心了,想了想,纤指一指自己,愕然地道:“是我!?” 可不是她是谁?除了她都不会有别人和这伙商标侵权人有什么纠纷了。 没吭声,柴占山只是复杂地看着这位漂亮女人,要论心思的缜密和复杂,恐怕女人天生要逊上一筹,更何况是位准备来淘金的女人,心思怕都是在将来的发财梦上,陈家老爷子的这个办法柴占山也理解,没事了幕后拿钱,有事了,挡在前面的李玫莲就成了众的矢之了,到她这儿就终止了,就引火也烧不到陈少身上。毕竟拿钱都是私下的事。 有些事就像挤着来一样,李玫莲刚刚省得不对劲的地方。电话就来了,连续接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是陈少的,查到账了;第二个却是公司的,那位留守的大学生给了她的消息,刚刚有警察上门例行询问去了,没其他事,就是查查绿源生物公司这些上门要债人员的底子。 不用说,这个显而易见的思维判断,警察就再笨也会防患于未然,那嫌疑自然先盯在绿源生物公司这里了。此时再看岿然不动的柴占山,李玫莲倒觉得自己真该另眼相看了,轻轻地问了句:“柴大哥,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还没落户,先落嫌疑吧?” “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有个人应该知道……我正寻思着,他那来的这么多隐藏力量,要都是他导演的,难道他不怕陷进去?”柴占山狐疑地道。 这一句李玫莲听懂,脱口而出道:“你是说…单勇!?” 对于这个商标的持有人李玫莲没有概念,根本没有见过,甚至在她看来陈少巧取豪夺来的东西,根本不用询问原主人是谁。不过这会发生了种种事情,又让柴占山这么看重,连李玫莲也开始想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能的成份太多,最直接的李玫莲问出来了:“那不对呀柴大哥,要真是个叱咤一方的人物,能买陈少的账,陈少那两下子也就是卖卖他爹换俩钱,别的本事可没有……要真是这么个能人,反手间还不得把陈少给拍了?”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示弱在前,逞强在后,说不通呀!?可我实在找不出谁还能干出这事来……除非秦老虎回来了。”柴占山判断道,又是一个新人物,李玫莲问了问秦老虎的来由,有点诧异那么大个身家的老板最后居然被逼跑路,再一听,隐隐也是陈寿民曾经的座上客,让俩人多少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在财富游戏的舞台上,除了权力这金钱这两个主角,怕是谁也别想当常青树。 “柴大哥,既然小妹准备来您的地头混来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坦诚以待,毕竟和陈少相比,我们是一路上的,那您说吧,接下怎么办?我听您的。”李玫莲听得柴占山说着缘由,没来由地产生了几分信任,干脆来了个全盘托付。 柴占山沉吟地片刻,眼珠转悠了一圈,轻声道:“我想咱们按兵不动怎么样?” “那陈少这儿怎么交待?”李玫莲问。 “不用交待,有人在替他办事,而且这个办事人,我不想和他掺合在一起,万一引火烧身呢?最好保持泾渭分明,免得将来我们也说不清楚,不管你现在信不信,我有一种预感,很不好的预感。”柴占山道,很担心的样子。 “什么预感?”李玫莲问。 “我预感这仅仅是个开头,不管我们动不动,还要有事发生。而且会来得更激烈。”柴占山道,很凛然地道,甚至于这是十几年江湖混迹的经验判断。 会是什么呢?会是怎么的激烈呢? 李玫莲还在思索的时候,不知道电话什么时候进来,已经响了很久了,柴占山示意她时,才省得接起来听,看看是那几位回去休息的要债人员,不耐烦地接起来,却不料听得猛地眉眼一锁,怒上心头了,啪声扣了电话站起来,柴占山也紧张得一下子站起来,问着怎么了。 李玫莲快步走着,撂了句:“我的人刚回酒店,又被人追上来打了……不管这回什么人,我还跟他没完了。气死我了,太欺负人了,还把我车给划了……” 气冲冲地出门,电话已经通知到陈少那里了。柴占山拦也不及,又跌坐回椅子上,手重重地拍在前额头上,那样子呀,简直是牙疼的要命,咬牙切齿地无语了,即便是想到有事发生了,可谁能想到,发生在那些已经翦羽而归的要债人身上。 “不对,这是别有用意的,有人在故意搅浑水。” 柴占山郁闷着,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细细罗列着今天发生的事,先是老徐的车爆炸,之后是要债的被打;再之后是叶肥婆家的店里,有个己方的人被糊里糊涂拍了闷砖,这肯定不是叶肥婆干的;再之后就是钱默涵被打,陶家的店里放了假炸弹,直到现在,要债的又一次被打。就像个设计好的拉锯战一样,你来我往,斗了个旗鼓相当,这就让谁也看,动机也在判决的巨额赔偿上。 “不对,有人故意搅浑水,想干什么?” 柴占山回想着,两眼睁大了,突然间回忆起见单勇时那几句像是自嘲的旧话,说是和驴肉香火锅城的旧怨,难道……柴占山想了想,电话上翻查着单勇的号码,不过摩娑了良久,没有拔出去。 反正我又不拿钱,管人家的闲事干嘛!? 柴占山如是想,下意识地点了一支烟,在凫凫的青烟中眯起眼,准备隔岸观火了……… (未完待续) 第55章 似曾相识是旧识 陈宦海驱车赶到东明国际酒店的时候,又是一个警车林立、警灯闪烁的现场,他这身份和下面这些询问做笔录的民警搭不上话,来回找着李玫莲,转了一圈,看到了坐在刚来救护车后厢安抚手下的李玫莲,径直上前,招了招手,一脸阴沉的李美人不悦地下来了。 “陈少,我六个人第一天就折了三对,你看车,都是朋友那儿借来的,你让我回去怎么交待!?”李玫莲气咻咻地道,一指现场,陈宦海回头一瞧,笑了。 潞州流氓的惯用手法,砸玻璃泼漆敲前盖,奔驰泼得花花绿绿像个国产奔奔了,另外两辆也不怎么地,给敲了几块玻璃,车身凹了几处,现场的民警正在拍照,陈宦海安抚着李玫莲小声道着:“不就几辆车嘛,损失算我的,别生气,砸得越狠整得他越狠……究竟怎么一回事?” 听得陈少这回大方,李玫莲倒也没说什么,草草一说经过,敢情是回返酒店的三位刚刚泊好下车,斜刺里就冲出来七八位持棍人,对着车和人没头没脑一通乱砸乱泼,己方这三人那经过这号阵势,三下两下就被打得直往车底钻,等保安组织起两队人,那些打人的早跑得没影了,前后不过两三分钟光景就成了这个样子,又是天黑时分,挨打的三位连个像样的体貌特征也表述不出来,只说是一群扣帽子的大汉。 “这他妈谁呢?胆肥了啊。” 陈少听得经过,看着现场,可笑之后又有点怵然,潞州民风强悍那是人尽皆知,就卖驴肉的悍肥娘都敢持刀追砍人,要搁街上找这么几位打人砸车还真不算难事。 可这组织者是谁呢?陈少摸着下巴想了想,自然而然地联系到了那干赖账不想赔偿的驴肉经营户上了。说来说去,还是没证没据,连电话联系到东明派出所,现场民警给的结果也是个糊涂事,果真是一群蒙着脑袋的大汉干的,监控里拍了八个裹风雪衣扣大帽的人影,就是没拍到脸。 “这样,莲儿,你来,潞州这鬼地方你不了解,过去是刁民多,战乱时是土匪多,现在和谐社会,对政斧不满的地痞流氓又太多,你都看到了,就他妈老娘们都敢提着刀当街砍人……这样,你也别急,明儿你的人来,我找车,再找几辆警车跟着,谁他妈活腻味了,咱们跟他玩到底,咋样?你的人什么时候到?”陈宦海边安抚,边询问下文,生怕李玫莲打退堂鼓了,看李玫莲不高兴了,又是赶紧地表态,先给李总账上划二十万,修车医药费总够了吧? “明天早上就能到,不过说好了啊陈少,再要伤了我的人我可没法干了。”李玫莲有点心有余悸地道,想起柴占山的忠告,隐隐觉得自己摊上这差事不是什么好事。 “放心吧,我爸正在彻查这事呢,只要揪着一个,全跑不了。不愁他不给钱,再坚持坚持……少不了你那份,除了你那份照拿,其他损失算我的还不成?” 陈少大包大揽,想方设法劝着,眼光不时瞟着李美人白皙细腻的脸蛋,不过为了那即将得手的钱强自压抑着欲火,劝了好半天才把李玫莲的火气劝消了几分,看着这美人安抚着手下到医院包扎,陈少狠嗅了股气,似乎在品味美人留下的余香似的。自打和外地几位朋友聚会偶然认识李玫莲之后,陈宦海就一直有把这妞收到麾下的意思,别说温香软玉那号享受,就这妞的脸蛋,走到那儿不得是敛财的大杀器。 好一会儿冷静下来时,李美人有点埋怨的态度似乎在小觑陈家大少,这事要说连陈宦海也有点窝火了,在东明大酒店的大停车场上看着按部就班询问拍照完毕准备收队回去的民警,连他也知道怕是警察哥指望不上了,连转了几个圈,妈了个逼的……连骂了n次,家门口还能被人欺负一通,这气可咽不下去。终于还是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想到个直接有效的解决办法了,摸了电话,找着老柴,就一句: “老柴,给我招几十号人,对,越多越好……妈的个逼的,欺负到我头上来,我整死这帮王八蛋。不赔偿我今晚就拆了他们家………” 传说地下世界也有成建制的队伍,而老柴属于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基本相当于地下世界里治安队长的身份,手里有的是人,不久就给陈少派来了四辆商务车,一眼望去,车里黑压压的,都是脑袋…………………………………………………………………………夜幕降临了,黑沉沉的夜里总有谁也阻止不了的罪恶发生。即便是头顶国徽、身穿警服的执法人员对很多事也无能为力。 市刑侦支队,从排爆组转来的相关证物下午到这里的时候,支队抽调了一个五人精英小组对这个潜在的危险进行的技术分析,物证、爆炸物残留、现场监控以及相关人员的背景调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到晚上**点几个碰头会时,行进最慢的现场的监控才捕捉到了一个疑似放假炸弹的录像剪影。剪影同样很模糊,放在大家面前时,不少人笑了。 长舌帽,大风衣,背着大旅行包,既看不出体型特征,也看不到面部特征,可这个季节,偏偏这种装束在潞州很正常,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基本判定是个老炮,知道用普通掩盖异常。 “就这个,我说技术刘,你可有失水准啊。”参加过下午排爆的一位高个子刑警笑着道。 “赵队,还真不是我有失水准,恐怕咱们碰上一个高水准的对手了。”技术刘戴着眼镜,扶了扶镜框,这一句惹得一干刑警有兴趣了,都凑到监控采集的电脑旁边来了,就听这位技侦分析着:“大家看,这放置炸弹的座位选择在两个监控探头的中间,靠后,这个位置一个能拍到他的后脑勺,一个顶多能拍到一个侧面,能把角度选择这么刁钻,本身就能说明,这个人最起码不应该是初犯。否则就不会我们连一个完整的脸部也采集不到。到现在倒溯了七十二个小时,我还无法确定是不是这个人。” “往下说。”队长觉得有点意思了。 “第二,驴肉香火锅城这个假炸弹虽然不会爆炸,可制造者在面上洒了一点火药,所以触发了咱们的探测仪器,他完全不必要这么做?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我想他就是志在造成恐慌,看现在人人自危成这样子,他的目的达到了。而且我觉得这个制造者有职业犯罪的倾向,职业犯罪的特征就是惯于以最少的代价达到目的,即便是身受其害也在所不惜……大家看这件事,即便我们抓到他又能怎么样?危害公共安全?顶多判他个一年半载,出来还能干,可做生意的就有心理阴影了,现在都疯传驴肉香火锅城有人放炸弹了,谁还敢去吃饭?就反过来想,这次是假的,要是下一次放个真的呢?” 这句,惹得一干刑警沉思了,而且从这些分析上可以浅显地得到犯罪者的动机,但所有人心系的也许不是动机,那位赵队长开口问着:“拣紧要的说,这个人的危险姓有多大?市局领导关心的是这个,要是个荒唐闹剧丢回人也就罢了,可别真出个爆炸伤人的事,咱们就交待不了了。” “驴肉香这颗假炸弹看不出来,火药的残留是黑色火药,随便找个二踢脚拆开就能办到。不过胜利路这颗真炸弹倒是很有水平。”技术员道。 “放到一块说,现在怀疑是同一个人干的。”队长道。 “爆炸点遗留了一个玩具车残骸,而监控上从停车到爆炸我们什么也没有找到,这个残骸提醒了我,于是放大周围现场图像仔细看了一遍……大家看我的标注。”技术员把画面放大,模糊的车影,居中的是胜利路老徐酱肉店,车泊在离店门口不到十米的地方,放大才看得真切了,就在要债人进入店里的时候,一辆……不是一辆车,而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从相邻二十米外的胡同里蹿出来,像个小老鼠,钻到了帕萨特的车底下,再然后……嘭,浓烟四起,爆炸了。 “嗨,这孙子玩得真漂亮。”队长讶异了,队员们笑了,是用遥控玩具车载着炸弹运送到帕萨特车底引爆的,引爆人至始至终根本没有出现在交通监控画面上。 不得不承认,这个简单而直接办法不但引起了恐慌,而且成功地躲过了无处不在的监控,连起码的体貌特征也没有,在这百把十万人口的潞州找人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了,更何况,未必就是潞州本地人干的。 技术员也笑了,哭笑不得地笑,有时候犯罪嫌疑人的想法堪称经典,直点评道:“遥控距离三十米到五十米,他可以钻在周边任何一个小胡同或者车里,引爆器用的是n325型电雷管,炸弹用的是硝铵类土制的,掺合了二氧化镁成份,所以爆炸出来的威势惊人,浓烟滚滚,电源用的是高容量锂电池,这个手法可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能达到的水平。” “也就是说,他能制造出一颗真正的,有杀伤力的炸弹?”赵队长问。 “当然可以,只要他想,远程定时都没问题。”技术员道。 这下子,让一干刑警又有点心怵了,像这样的人本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众人纷纷就有兴趣的犯罪手法讨论的时候,这位队长却坐着翻查着一堆询问笔录思考上了,作为领队,考虑的不是一案一椿,而是全局,事情也许能联系到一起想,包括刚刚发生的绿源生物科技公司人员被打一案。商标案、巨额赔偿、爆炸、假爆炸,伤害……这些事隐隐在像一件前因后果很完善的思维链,至于案子都讲的动机,也许很简单……赵队长的眼睛落到了商标案的标的是:两千一百万!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警察这个职业对这句话感受得尤为真切。 不过有时候事情不能依你想像的轨迹行进,比如驴肉香火锅城的案子暂时还不能立案,总不能因为查个没有威胁的假炸弹动用大批警力吧?而且这看似一系列有预谋的事件,又被切割成了若干个不痛不痒的治安事件,理论上讲,谁从这些事中受益最大,就应该是始作俑者,可难也难在这儿,现在貌似幕后策划身份的,一直就处在受害人的位置上。 思考中接了个电话,是市局某领导过问此事的,赵队长草草汇报了几句,今天是第几个电话询问案子进展了他已经说不清了,不过此时给他添了另外一道灵光: 莫非,是他们有意把自己放到受害者的位置上,然后挟制欠债人赔偿!? 如果真是个自导自演的闹剧,赵队心里有点犯嗝应了,那样的话实现这个目标的前提是有内部人参与了,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再查什么假爆炸就是南辕北辙了,不但会阻力重重,而且结果是什么也查不出来。 “大家停一停,这个事先让技术人员作一个完整的分析报告,支队讨论后咱们再行讨论实施方案,手里有案子抓紧时间了一下……这事我感觉不是那么容易水落石出的……”赵队说着含糊话,正说着门嘭声开了,也是技术上的,进门惊声喊着:“赵队,监控的嫌疑电话突然活动起来了。” “啊?什么人胆这么肥?看看去” 赵队带着一干人,哗声全冲出了监控室。一头是娴熟的反侦察掩饰,此时又是拙劣的低级错误,让追踪的刑警不起兴趣都不可能。 ……………………………………………………………………………………电话响了,响了很久陶成章才去接,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九时多了,老婆和女儿刚去水房,孤零零的病房白刺刺的灯光,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看着是个陌生的号码……不对,陌生而又熟悉的电话。对了,好像是下午打过来了。这一惊陶成章非同小可,猛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紧张地,喘着气,接住了。 “你到底是谁。”陶成章勉力平抚着起伏的胸前。 “我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对方的声音也是那么熟悉,熟悉得让陶成章心跳加速,然后听到了更熟悉的声音道:“我姓秦、名军虎。” 咯噔一下子,让陶成章紧张得以至于手颤心悸,差点又一次昏厥。提着气恶狠狠地问着:“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总得让我知道,栽在谁手里吧?”对方的口气很慵懒。 “和我无关。”陶成章强自镇定地道。 “哦,看来你确实知道点。”对方的口气又像调侃,听得陶成章心跳的怦怦直响,歇斯底里的喊着:“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老秦,你的事真和我无关,有本事你去找史老驴去,干嘛找我?” “呵呵,看来我们还有共通之处的。”对方道,一句让陶成章讷言了,生意人的信条,第一是不认账、第二是死不认账,这一点上果真很有共通,不过也别指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陶成章暗暗下着决心了,一瞬间想到了赵红旗的事,又想到冻肉、冷库,那侵吞的不在少数,又觉得这事不那么容易了结了,果不其然,对方停了片刻,又说道:“不介意做个交易吧?” “秦军虎,你听清楚,我不会和你做任何交易。”陶成章恨恨地道。 “呵呵,就看你有种没有。”对方道,挂了电话。 嘟嘟盲音响时,陶成章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几岁,茫然无措地站着。眨眼短信来了,是交易的内容: 商标赔偿六百三十万,二十四小时内支付,否则后果自负! 陶成章一下子明白了,瘫软在床边,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谁了。是他最惧的一个人。 ………………………………………………………………………………叮铃铃,电话响了,刚从浴室里出来的陈寿民随手拿起了电话,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没有接,响了好久又一次拿到手里,思忖了片刻,放到耳边,不客气地问着: “谁呀?” “我可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秦、名军虎。” 一句介绍,惊得陈寿民差点扔了电话,赶紧地返回浴室,对着听筒小声叱着:“你疯了,你还敢回来?军虎老弟,我可告诉你啊,你的案子还没了结,经侦上给我们几次协查通知了……你在哪儿?” “只是不想做个糊涂鬼,总得让我知道栽在谁手里了吧?”对方道。 这种人就他妈偏执,陈寿民暗骂了句,不过毕竟曾经有过经济上来往,这货要真折在潞州,怕是对他也不利,又是安抚了几句,寒喧了几句,对方就一直静静听着,连陈寿民觉得这安抚也没什么意思了,人家输光赔尽了,不能两句好话打发了吧,他一停,秦军虎却意外地说了句: “不介意做个交易吧?” 意外了,他还能有交易的?陈寿民愣了下,马上回绝了,直道着:“军虎,你别说这么难听,我好歹也是个国家公务人员,和你能有什么交易?过去的事,真掰出来对谁都不好吧?” “呵呵,就看你有种没有。”对方道,挂了电话。 嘟嘟盲音响时,陈寿民愣了,交易的内容都没讲就挂了,也许他还真有兴致想听听呢,不过又觉得有点险了,像这种丧家犬,别的不怕,陈寿民就怕他出事了乱咬。对了,这家伙不是真回来了吧?陈寿民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片刻短信来了:最商标赔偿最大的一笔六百三十万,二十四小时内会支付。帮我查查原西苑冷库库存的两千吨冻肉被谁私吞了。 一瞬间,陈寿民皱眉头了,瞬间想起了可能泄露他参与的人,柴占山?李玫莲?还是商标原持有人单能?都有可能,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秦老虎是行家。不过细细品味着这个交易的内容,他的眼睛又亮了,私吞的两千吨冻肉,应该是趁秦军虎冷库被封的时候下得手。那么这样说……是秦军虎在背后使劲,逼迫那些商户赔偿?很有可能,陈寿民细忖之下,秦老虎生意猝然倒坍,他估摸着跑不了那几位同行下黑手,看这样子,也有借他报一箭之仇的意思。 如此一来,赔偿不得唾手可得,似乎还有更大的一椿买卖在向他招手,陈寿民兴奋地想着,就坐在浴池边上,连手机伸进水里了也毫无察觉………………………………………………………………………………………假爆炸的嫌疑人像一个光点,移动在信号搜索图,定位的技侦比对着经纬度,边说边追踪着道: “在河.北邢台以西七十公里处,现在正向山.东方向行驶,离潞州市区不到二百公里……现在位置应该在,省际线上,抓捕的可能姓不大,他可以随便进入任何一个省际,这个地方三省交界……信号消失了。” 消失了,仅仅是两个通话消失了,赵队长回头问着:“电话号码查了吗?” “一个是驴肉香火锅城的陶成章,通话时间两分十二秒,应该是熟人……还有,啊?”反查电话号码的刑吓了一跳,没吭声,自已让开了指着电脑屏幕,几位刑警凑上来看时,都不吭声了。 通话另一方通话时间,两分四十七秒,机主姓名:陈寿民,西城公安分局长。 “老规矩,保密,我向上级汇报以前,谁露出去自己到督察处领处分。” 赵队长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过很有份量,都不吭声了。 看来放假炸弹的和受害人认识,好像和西城分局长也熟识,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不过赵队长这一干人,脸色可不那么好看了 (未完待续) 第56章 狭路相逢未为迟 “我姓秦,名军虎。” 正在地摊上大嚼羊杂碎的都长青蓦地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惊得一嘴红白肉食又吐回碗里了,旁边的花柳恶心得端着碗就跑。 果真是树的影,人的名,而且真真切切是秦老板的电话,都秃子拔拉着前襟结结巴巴说着:“哟哟,秦…秦老板……您这是……这个,我都长青,你有什么吩附的。” “不介意做个交易吧?”秦老板又道。 “您说,您说……”都秃子诚惶诚恐。 嘎声电话挂了,还没说呢就挂了,诧异得都秃子拿着电话直发呆,想打回去吧,又觉得不合适,片刻之后短信来了:发个收钱的账号过来。 这个好办,都秃子一激灵,知道有生意上门了,赶紧地,掏着兜里的银行卡,找着常用的一张,照着卡号给短信回了过去。这当会儿,花柳反正也吃不下去了,扔下饭钱,叫着神神叨叨的都秃子,都秃子却是嘘声示意别问,慌慌张张拉着花柳直跑出这个热闹的夜市好远,站到了一家商铺的廊下这才紧张而又兴奋地对花柳说:“猜猜,谁给我打电话了?” “谁呀?谁出来了,还是谁又进去了。”花柳问,周边的兄弟的生存状态就是如此,无非就是进进出出的事。一说这话,都秃子不屑地撇嘴道:“想你也猜不着,秦老虎,你信不?” “不可能吧?”花柳果真被吓了一跳。不过猛然间也是喜色一脸,拉着都秃子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知道兄弟们不好过,要了个卡号,我估摸着是给咱们兄弟点钱花,说不定有什么事要托付咱们……要秦老板回来,咱们兄弟的出头之曰就到了,那至于妈的现在跟个地老鼠样来回躲,以前犯多大的事去派出所报个到就回家了,现在倒好,砸个玻璃都偷偷摸摸……哎,现在好了,我想啊,秦老板这是要回来了。”都秃子憧憬着以前小酒小妞美滋滋的小曰子,沉浸到幸福的回忆中了。花柳虽然欣喜,可多少还是有点不信,问道:“秦老板不是欠了一屁股债不敢回来么?” “哦哟,那点事算个毛呀,你看杀人的事,人家摆不摆得平,我就说了,迟早要回来的。”都秃子道,这时候,手机滴滴响了,他赶紧拿起来翻查着短信看,交易信息来了: 钱到账了。帮我办点事,潞华街、前西街和英雄中路交岔口两个酱驴肉店,明天天亮我回潞州,不希望看到他们还能开张经营。 咝声,都秃子吓了一跳,果真是老板的口吻,以前都这么拽,让你今天倒闭,他支撑不到明天。可这是陈少打过招呼的地方,敢不敢去呢?愣怔了下看了看花柳,花柳也没主意了,直说着:“都哥你拿主意吧。” “那儿是名义上是钱家经营的,可肯定有陶大户参与,老孔不是说了吗,这几家是死仇,秦老板这是他妈滴要杀回来了。”都长青想了想,以自己的聪明睿智想通了其中的缘由,然后一咬牙道: “干!怕个鸟,将来秦老板坐镇西苑,咱们还不照样横着走。” 都秃子一锤定音了,拉着花柳直奔向街头一家24小时营业的atm机,把卡插进去试了试,一看多了三万,直说秦老板真够意思,就那店估摸着二三十号人就解决问题,就这钱,富余不少涅。 下一刻,两人就坐在台阶上,来回的拔着的电话,一会儿是:臭蛋,在那儿,快快快,赶紧来,帮哥削个人去………一会又是:喂喂,长毛,哪儿呢?哦哟,摸麻将有什么意思,你有钱输么?赶紧来,后半夜哥给你找个妞摸……自打上次八一广场失利,名声实在坠了不少,连都哥那辆没牌的面包车也被派出所当作案车辆没收了,说起来兄弟们实在混得够惨,这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了。 不多时,从麻将场、从阴暗的旧街陋巷、从喧嚷的台球屋、从烟味脚臭弥漫的黑网吧,依然有听到召唤,奔向都哥指定地点的兄弟。 ………………………………………… ………………………………………… 四辆车,在环东路花园小区入口处不远停下来了,带队的跳下车,笑吟吟到了那辆马自达前,车窗缓缓下来时,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狗少陈宦海,初次见面,这人高马大的哥们点头哈腰,递着烟,好一副让陈少受用的表情,一见面倒喜欢这爷们了,一开口更喜欢了,这哥们直道着: “陈少,您说吧,那家那户,叫什么名,剩下的事兄弟们替你办喽,最好是好个字据什么的好说话点……没有也成,咱们就干这个的,他就穷得叮当响,我也给您榨出一汪油水来。” “呵呵,什么眼神,住这地方的,能穷得叮当响么,就这一幢房子,怎么不得个百把十万,这个行么?”陈少把判决给递出来了,指着其中的一家道,27幢4单202房,张勤,工农巷口开了家酱肉店,谱不小,送传票没人,送判决也没找着正主,根本不艹理咱。 “嘿哟,他活腻味了,你等着陈少,给我三天时间,有这玩意在,他赖不掉。”那高个义愤填膺,恨不马上给陈少办事似的,这样子倒把陈少看晕了,招着手唤着:“等等……你叫什么来着?” “嘿嘿,高帅……别人都叫高贷。”那大汉呲牙一笑,确实很高,不过肯定不帅,一听这话陈少看看阵势,混了几年倒也不是什么也不懂,明白了,是高利贷的专业收债人员。直问着:“私募行业里的兄弟呀,我听说你们报酬可算得不低啊,没事,只要办了事,其他好说。” “别呀,陈少。”那人苦脸了,如丧考妣般地差点扇自己俩耳光,直道着:“您这不打兄弟的脸么?别说要您的钱,就我们送您能收,都是给我们面子,这点小事要什么钱……甭提钱啊,柴老大好容易给了我这个给陈少办事的机会,要提钱,我以后可没脸在潞州的地界混了。您等好喽。咱们挨个办……” 那人谦虚得简直不像黑涩会特派员,说得陈少又是受用不已,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是靠老爹的面子混,可此情此景,总让他本人有点自信爆棚的感觉,你说走到哪儿兄弟都给这么大面子,想不拽都难呐。 于是,拽得二五八万一般直驾车进小区,这小区的物业管理不错,刚要拦时,被陈少骂了几句,那后面的车伸出一片脑袋来,得,保安不敢管了,然后这帮要债的直留下几个人,进保安室了,拍桌子瞪眼四五个人叫嚣,可能是要说服保安别管闲事之类的话。等开到目的地时,那四辆车的人齐刷刷下来了,塞了三十多号人,陈宦海就远远的看着热闹。 先敲门,干什么,水管漏了。不灵了,没人搭理。得,换一招,又换一家摁门应,干什么,你家单元养狗,物业查来了。还不行,再换一个办法,再嚷一个办法,你家电表不跳字了,是不是偷电了?下来看看,不看停你家电呢啊……嘭,单元门开了。 群众的智慧是无限的,有些事总能以匪夷所思的办法解决得了,好大一会儿没下来,陈宦海倒有兴致了,也跟着悄悄上楼瞅瞅,一瞅,好家伙,专业的就是专业啊,楼道里红绿蓝漆刷着怵目的大字:欠债还钱。一行小字标注着后果,不还死全家。防盗门上也划上了,还真别说,这干高利贷分子,挺有印象派的水平,这才多大一会儿,一楼道都是印象派野兽画技风格。 家里没进去,也不用进去了,那家人吓得站在门口几位,小孩哭着,高帅一伙在嚷着,一干兄弟把他家的沙发椅子都坐满了。家里闹成这光景,陈少觉得就自己怕也得就范了。笑着又回返到车上,直等这干人哗哗拉拉下来的时候,他叫着高帅上了自己的车,这高帅爷们受宠若惊,临上车还喊着:“给这家上点色,别明儿不长记姓。” 哟,上色!?新鲜玩意,陈少倒没听说过,只见得一干小刺头各掏着小玩意,哦,玻璃式的饮料瓶,喝完就是武器,拿着瓶刷刷刷瓶身上一喷漆,然后甩手一扔,嗖嗖嗖往二楼窗户上飞,有的砸钢网上了,有点砸烂玻璃进去了,有的直接碎在墙上了,一砸一呼哨,呜呜呜几辆车夺路而走,身后留下居民的一片骂声和小孩吓哭的声音。 这把人给恶心的,他妈的,陈少哭笑不得了,带漆的瓶碎片子要是飞进家里一地,怕是要把主人气得哭脸了。不过这办法陈少倒觉得比上门装逼扮酷拿个判决书顶用多了,现在公检法的威摄力呀,还真没这些地痞流氓的高。 “有两下啊,高帅兄弟。以前都这么干?”陈少边驾车边笑着问着。 “差不多,不过花样多了……陈少,这家我看问题不大,四十来万赔得起,折腾他几天,他就抵押房子贷款都得还您。”高帅表着功道。 “哈哈,好好……有两下,真是个人才,你们比老柴玩得溜啊?你们就不怕被警察提留住啊?人家报警怎么办?”陈宦海笑道。 “您放心吧,就逮着我们顶多关上十天八天,出来还得要钱,要得比现在还狠,我们是要到钱为止,这拔就即便全被警察抓了,我们还要再来一拔,这叫前仆后继,谁也没治。”高帅笑道,说着让陈少宽心的话,反正说来说去不管怎么着吧,这钱是要定了。 你不得不佩服有时候潜规则比法律有效的多,一个小时之内,高帅这群人划了六辆车、进了七户家、做了n副印象派涂鸦,至于砸碎的窗玻璃暂时无法统计,又到一家,那家非常知趣,是个小胡子,立马拿了五万现金,赌咒发誓明早一定还钱,求爷爷告奶奶,就把这伙爷们把他刚装修的新房给毁喽,高帅倒也仗义,一挥手收队了,这是唯一秋毫无犯的一家。 潞州市里不少小区转悠了一遍,有点家户还真不好找,到了晚十点的时候,正享受这等带着兄弟人攻城掠地,入户要钱乐子的陈少突然接了个电话,是钱默涵的,一接电话,胖默默杀猪般地在电话里喊着: “陈哥,救救我啊……有人把咱家店砸了。” 啊?这下吓得陈宦海不轻,胆子再大也不敢不听老爸的话,钱、陶两家的潞华厂店他可不敢去胡闹,一听居然有人趁先了,这还了得,叫着趁手的高帅一伙:走,高帅兄弟,有人欺负我兄弟,帮帮忙去。 “好,您一句话,干死狗的!”高帅拍着胸脯应战,指挥着后面的车里兄弟跟着,五辆车疾驰向潞华街响马寨酱肉店气势汹汹地杀来了。 ……………………………………… ……………………………………… 很多事你都说不清是怎么发生的,即便是后来民警现场做笔记,有几位躲在桌下的食客说,也就是一句:一下子就冲进来好几十号人,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把我们吓得钻桌底了。 没错,这是最直接和最真实的反映,都长青给到场兄弟们一人发了一个薄线套帽子,戴上看是帽子,拉下来就能遮住脸,武器是现找的,街边花池边上抠几块水泥疙瘩、指头粗的冬青丛折成棍棍、要不生铁栅栏的地方,砸下来就是铁棍。 千万别小看无产者的创造力,斩木为兵、揭竿而起就是搁这儿来的。 等到了潞华街不远最后一次集结时,都长青对窝在街边一溜的兄弟小声训着话,吧台一定得砸烂,他再做一个怎么也得一天功夫;厨房那锅一定得捅个窟窿,否则人家明儿还能开火;漂亮服务员能摸摸掐掐,千万别来真格的啊,别他妈担个猥亵强.歼妇女的罪名,那可划不来。反正说来说去,就是可以破坏,但是得温和地把握好个度,这也是都长青多年地痞生涯的总结,做人得留一线,做地痞当光棍,也得有个底线,比如人家那营业款,千万别碰着,否则姓质就变了。 教育了一番后进无产者接班人,随着一声呼哨,这二十几位一瓶白酒挨个灌着,拉下帽套遮着脸,嗷声直冲向灯光通明还在营业的潞华街响马寨酱驴肉馆。 啊!?吧台的女服务员擅口大张,俏脸变色,第一声惊声尖叫出来了。 通通……门厅的玻璃先遭殃了,都长青大喊着:“吃饭的、喝酒的、不相干的都滚蛋。” 踢里踏拉、劈里塌拉,吃了一半没付账的,乐滋滋地跑了,明显要出乱了,既躲了又能沾点便宜,不走才是傻蛋呢。 腿脚慢的来不及走,人家已经开始干活了,吓得转桌底了。只听得劈劈叭叭、通通嚓嚓、哗哗拉拉一波接一波的声响,夹杂着男姓服务员的痛吟和女服务员的尖叫。吧台被捅了、桌子被揿了、厨房的锅被砸了、案上的菜被踢,几位踢起兴起的小痞,还切着块驴肉嚼着,边嚼边踹了厨师一脚,妈的,盐在那儿呢!?啃了几口驴肉不过瘾,又伸着油腻的手摸了一番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的女服务员这才罢了。 建店难,倒店易,几分钟倒把潞华厂这个大店捣得狼籍一地,连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也没有逃过厄运,哗声坠下来碎了一地。窗户上都能看到两层肆虐的人影。 钱默涵其实就在人群中,第一声吼就把他吓得奔出来了,直拔着电话叫救援,一边报警一边叫救援,不过直等着这干人又是呼啸而去,警察和救援都没有来。 默默火了,妈的逼的下午被打、晚上店又被砸,这口气是如何也不能下咽的,直钻在车里,悄悄地跟着这一群人,尾追了不远冷汗顿起,坏了,这群货居然是朝另一家店去了,赶紧地通知陈少改道。 这事呀,就不凑巧,直看着这伙人如法炮制,如狼似虎地又冲进另一家店,又是女服务员的惊声尖叫传出来,胖默默被委曲的快哭出来了,今天的损失可惨重了。可损失这么大,还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屁忙帮不上,总不能让哥去跟人家拼棍拼板砖,就想也打不过呀。 嘎…嘎…吱哑尖厉的刹车声起时,救兵总算在最后一刻赶来了,奔下车的的陈宦海火冒三丈地喊着:“人呢,走了没有。” “没有……还在里面,出来,就是他们。”钱默涵声嘶力竭地喊着,指着店门口。 反出来的是花柳,一看不对劲了,又奔回去喊着:“兄弟们,抄家伙。挡道了。” 一听挡道了,是找茬的来了,店里的顺手抄着椅子、酒瓶、还有在厨房抄起的刀,等花柳稍一退,队伍在门厅重新集结了。花柳靠着都长青小声道:“都哥,坏了,狗少带着人来了。我看到他了。怎么办?” 坏了,把官家保护伞的店捅了,这事怕是小不了。狗少比街痞还出名,惹了他等于把派出所民警都惹了。 都长青不知道搁那提了半瓶白酒,一仰脖子灌得满嘴流,吱溜一口,憋着酒劲、瞪着凸眼,知道狭路相逢的时候到了,果真是老光棍了,一不做二不休,通声酒瓶一砸只剩瓶刺,瓶刺一挥直向前方呐喊着:“拼了,兄弟们,往外冲。” 一喊随即当先一马,二十多人抄家伙的小队倒也威惊人,狂喊着冲出来了。乍见这多的人拼命,陈宦海吓坏了,直往车里躲,小默默更机灵,直往车底钻,钻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太胖,根本进不去,于是干脆抱着头缩成一团,后来又觉得不安全,干脆一开车后厢,吱溜一下自己先躲安全地方了。 眨眼间,冲来的和车上下来的队伍对撞了,嘭嘭、椅子直往后背上招呼;通通,酒瓶子直往脑袋上磕;啊啊,不是脑袋被砸,就是大腿被扎。一对撞先倒了一片。叫喊的双方被哭爹喊疼的声音淹没了,一对撞到一起,马上是椅来棍往瓶子扎,混战成了一团。 群架打得是势,压抑了这么长时间,自从秦老板给打了一针鸡血,都长青的狠劲全出来了,以压倒姓的优势把高帅这帮打得哭爹喊娘,来救援的,反而被追得满地乱跑了。 高帅急啦,平时欺压欠债户鲜遇反抗,那能狠得过这帮靠打架吃饭的街头混混,他抽着腰间的武装带“啪”一带挥向个叫嚣得最凶的秃头。却不料打得正是都长青,都长青猝挨一皮带,酒意亢奋的早不知道疼了,一摸额头的血,恶相顿起,一抹血色狰狞的脸,持着瓶刺,拼着脑袋和身上挨了几下,嗷声悍不畏死地冲上来了,高帅吓得心胆俱裂,几乎是无意识地眼看着瓶刺扎进了自己的肩窝上,尔后胯下一疼,就势骨碌碌被踢得滚到车下。 嘭,又一个被砸倒了,灯光下翻着白眼失去的意识。 啊,又一个挨刀了,捂着肩膀凄厉的喊着。 艹你x,胡乱骂着叫嚷着,追打着四散逃开的人,谁也不知道打得是谁,有的打了半天才发现是同一伙的,发现了顾不上道歉,艹了家伙找着看不顺眼的,继续打。不知道为谁而战,不知道为何而战,生活之于最底层浑浑噩噩的人们叫做打拼,打架和拼命。 当人回复到本能,仍然是野兽般地互相嘶咬。几十人的恶拼持续了十几分钟,随着倒下一地和四散奔逃的渐近尾声。几十米的地方,血色斑斑,伤者陆续躺了一地,打昏的夹杂着还在哀号的,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路障,绵了几公里的车都停下来了,谁也不敢上来。 接到恶姓群殴的报警,七八辆警车鸣着凄厉的警报双向赶赴事发现场时,被这血色和伤者一地惊得浑身怵然。一辆车后厢悄悄地开了,钱默涵从车里爬出来,看着灯光下刺眼的血色,忍不住双腿打战,顺着裤裆到小腿,湿湿的、凉凉的一片 (未完待续) 第57章 月高风黑好行事 “就这些?意思是当时氨污染的就是那批不翼而飞的冻肉?”刑警问。 不是普通的刑警,而是西苑分局的三位办案警察,其中一位年纪稍长,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三个坐在看守所钢筋水泥的预审室里,连夜办了侦办手续来提审的。 对面的人,熟悉而又陌生,点了点头,又要了支烟,点着后贪婪地吸着,明灭的火光中,坑洼的老脸胡茬带上了几分狰狞。不管英雄末路,还是困兽犹斗,都有点悲壮的意思,也是认识他的警察们的心理在作祟,谁让面前这位曾经是西苑名闻一时的千万大户孔祥忠呢? 不过想想这人犯的事有点滑稽,私贩私屠也就罢了,好好的你干嘛把一群驴放市区乱奔,不收拾他收拾谁呀?这都几个月了,判都没判下来,实在是法律的空缺太多,如果以私自贩运判处太轻,但适用刑法不但太重,而且没有契合的条文。折腾来折腾去,就面前这个样子,不死不活地吊着。 夜半来提审的无非是重新叙述了一遍经过,连孔祥忠自己也说不清那驴儿怎么个就自已跑市区了,不过私贩私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因为这事还处分了畜牧部门的两位干部。唯一多加的一内容是关于西苑冷库两千吨冻肉的事,而这事发生时孔祥忠已经在看守所里了,语焉不详,但他不但知道有,而且进货时他还斥资了,进货厂家、运输配置、经手人员,老孔说得非常清楚。 这事就假不了了,甚至于枯坐不语的陈寿民几乎可以推测出,应该是有人趁乱侵吞了这批价值几千万的货物,而有这种能力,细数不过几家而已。加上这两天发生的事,几乎呼之欲出了。 “拿着吧。”陈寿民把多半盒烟直扔给孔祥忠,换了稍带感激的一眼。 看守所就是这样,剥夺你的所有权力,那怕一丁一点的恩惠都会让你感受得很真切,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叫着狱警带走犯人,陈寿民带着两位分局同来的刑警快步下了预审楼,持着证件,走出了铁大门。 “你们俩先回去休息吧,这个案子的牵涉非常广,很可能是一起巨额诈骗案,明天你们劳教队提审一下原秦军虎的司机刁满贵,找一找原冷库的经理赵红旗……还有,两千吨不是个小数目,如果转运需要调运大批冷冻车作业,咱们市的冷冻车数目不算多,缩少到这个范围里,应该难度不大,对了,注意保密,案情未明之前,你们俩全权负责……能干了这事的,都是人精。” 陈寿民安排着,是分局刑侦自己提拔起来的两位亲信,很精干,各点头领命先行走了。 没错,秦军虎的一个电话把陈寿民调动了,不过也许不是出于对秦老板曾经恩惠的感激,这么大数额的案子,放那个分局也是利益可观甚至可能一案成名。能碰到这样机会的时候并不多,何况是名利双收呢。甚至于目前的态势,陈寿民感觉自己几乎已经触摸到了真相,能办下这事的潞州数不出几家来,秦军虎初次露面就针对陶、钱两家,甚至把目标都指出来了。真相昭然若揭,所缺的只不过是有效证据而已。 其实不需要很多的证据,对吧!? 车前巡梭了良久,陈寿民脱了警帽,抚了把贴在额上的头发,如是想。只要找到那怕很少的一点证据,那都是足以称之为价值连城的东西,因为到时候肯定会有人不遗余力地掩饰此事。 想到此处,他笑了,警界浮沉几十年,已经把那些习惯于潜规则行事的一类人摸得通透。别说真查出什么来,这事那怕就放出点风声,估计就有人会马上上门。 斟酌着此事的安全方式,刚坐到车上时,电话响了,这一回,窃喜的陈局长笑不出来了,快速发动着车,鸣着警报向市区疾驰而来。 电话是办公室转来的,辖区发生了恶姓群殴,伤亡情况不明,地点在潞华街和前西街。 “这王八蛋,真他妈狠……这么快就下手了。” 边走边暗骂着,陈局长几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谁干的,想想又是在自己辖区,登时这一肚子气郁结着,连刚刚那份感激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事发地,半个多小时才赶到,赶到的时候陈寿民心凉了一片,比想像中要惨烈,多年的警察生涯,看一看现场就能估摸到斗殴的程度。刀、瓶刺、椅子、棍子几十件,板砖水泥场遍地乱扔着,参与的人不少;不规则的血迹也有一二十处,伤的人怕是不少;刚下车就看到了市局几位领导都到场了,心里又是喀噔一声,怕是这事情不小了。 作为辖区的治安主管领导,事发半个多小时才到场,陈寿民得了上级几双不悦的审视眼光,解释了几句有案子的话,和现场处理的领导站到一队里了,听着市局领导就此事做出的重要指示: “……各分局、派出所民警,治安、刑侦、防暴几个大队中队全部动员起来,凡今天晚上参与打砸抢和械斗的嫌疑人,天亮之前,务必一个不漏抓捕归案,否则我们无法向全市人民交待,还有刑侦支队,刘队长……爆炸案和假炸弹案,抓紧时间揪出嫌疑人来,今天的这一系列案子都是针对驴肉经营户下得手,不能排除在这个行业有黑恶势力的存在,我刚和市委领导通过话了,这是我市的一个支柱产业,市委指示我们,务必干净、彻底把这些不法分子绳之以法,还市民一个安全、还社会一个和谐……各单位注意,领导组就在110指挥中心盯着,要是连这些个地痞流氓也抓不回来,你们都可以下课了………现在差一刻二十三时,开始!” 怒了,真的怒了,老局长背着手,直上了指挥车,一干到场的敬礼相送,车一走,各单位呼叫人员,除了清理现场的,四散开拔。一时间,大街小巷的警灯闪烁、每每从受伤嫌疑人嘴里吐出一言半语,或是昵称、或是绰号,总有成群治安巡警和民警扑向可能藏匿的地点。 大搜捕,绝对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大搜捕,把几条街上的站街妹、卖粉哥全吓得龟缩回去了。 ………………………………………………………………一个小时后,维特娱乐中心,感觉到今夜的空气格外紧张,桑拿部的特服妹、ktv的溜冰仔全撤了,已经有民警上门例行巡检过了,经查实:这儿一片笙歌燕舞详和之态,绝对没有黄赌毒之类丑恶现像的存在。 九层,经理部,送走了巡检的民警,应付了场面的柴占山有点疲态地上了楼层,有点头痛欲裂的感觉,这是老毛病了,一用脑过度,脑袋就罢工,一晚上到现在抽了一缸子烟,想了一件事,愣是没想明白,直到陈宦海慌慌张张跑回来的时候,他才知道又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甚至有点庆幸把事情推给高贷那蠢货了,这是个高利贷行当里新秀,像所有新秀一样出手又狠又损,这回看样栽得不轻。 江湖从来就这么波诡云谲,说是发财的机会,说不定是个大陷阱。说是攀附的机会,说不定是个催命符,就栽了的也只能怨自己命薄,总不能怨给你机会的人吧。 对此柴占山一点也没有歉疚的意思,谁让这行当都是人为财死,死得其所呢? 进了不常来的办公室,先轻叩了叩内房的房门,知道是自己人,然后拿着钥匙开了门,一个休息的小室,刚来不久的陈少正对着酒精灯,不对,是酒精灯上的锡纸,凑着鼻子深吸一口浓浓的烟,然后全身痉挛似地得瑟,好不舒爽的感觉,闭着眼,轻声呻吟着,像是惬意地享受着某种让人神魂俱醉的过程。 喜欢美人都说ooxx美人叫**蚀骨,其实看陈少这样就知道,美女和这玩意差远了,这才叫舒服到骨子里。 柴占山没吭声,静静地坐下来了,陈少这嗜好不少人都知道,连他爹都清楚,戒戒吸吸多少年了,还这个鸟样,也不是就戒不了,而是因为投其所好的人太多。比如他就算一个。不过对此柴占山同样没有什么歉疚的感觉,人家找上门索要的,你还不敢不给。 沉默了好久,陈宦海眯着的眼睛才睁开了一条缝,看着柴占山,心有余悸的第一句话是:“疯了、疯了……都他妈疯了,老柴你没看见,都他妈跟红眼狼似的,咬了一地,我就闹不明白了,至于他妈这么拼命么?” “对方是谁呀?”柴占山最关心的是这个。 “我哪知道?”陈少给了个郁闷不已的答案,解释道:“比你手下人狠多了,进门就砸、见人就打,和高帅的一撞面,一言不发,冲上来就拼命……我艹,要不是我溜得快,连我今儿也得躺那儿。” “一个都不认识?”柴占山不死心地问。陈少又说了,都扣着帽遮着脸,光线又不怎么好,抄着家伙就打,能认出来么。不过也不难,有躺下的,过不了多久消息就能打听到,这会出这么大事,肯定警察要乱成一锅粥遍地抓械斗的人呢。说了半天,陈宦海看着柴占山若有所思地想着,反而问着老柴了,直问着他道:“老柴,你混这么多年了,你说是谁呀?” “说不上来。”柴占山默默道,想了想,看着陈少征询的眼光,又补充了句:“不过看这样仇大得去了,是把人往死里折腾,驴肉香放个炸弹,酱肉馆又砸了个不像样……你说谁和陶、钱、孙三家会有这么大仇。” “没别人呀,要说仇最大的,大不了是孔祥忠和秦军虎,他们老仇家了。可一个关在监狱,一个跑得没影,都不可能呀?哟,不会是秦老虎暗地里教唆人干的吧?那孙子可是出了名的狠……我爸说这小子十来年前还是个冷气工,愣是搁驴肉市场上折腾了几千万身家,那个行当里,他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不过不可能呀,他不应该敢抛头露面吧?”陈少道,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个本就不是抛头露面的事,陈少啊,我觉得这事呀,对您来说应该是个机会。”柴占山突然说道,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机会?什么机会?”陈少不解了。 “您想啊,乱子出得越大,普通人越害怕,可您不是普通人呀,这当会怎么能害怕?”柴占山道,表情很严肃,由不得陈宦海不相信,侧耳倾听上了,说起来陈哥还真不把自己当普通人。就听柴占山道:“机会在于,你分开想,第一,陶钱孙三家的两个大店,对商标赔偿来说是块难啃的骨头,可现在呢,有人替您啃了,生意人最怕什么,当然最怕砸了他的饭碗,现在就在这种情况……二呢,出这么大事,打得这么凶,那些小户一个一个顾家保命,谁还敢再心疼那个小钱,说也是几十万吧,可伤不了筋,动不了骨,就当买平安的钱他都得掏。您觉得呢?” “对呀,高帅出马早把他们吓破胆了。”陈少一下子又看到迷茫中的希望了。 “所以,我觉得商标案的判赔已经不在话下了,但现在这个最难捱的时候,您一定得把握好喽,千万不能让人揪着小辫,特别是不能让人发觉您和像我们这号人、像高帅那种人有什么来往,就即便将来知道是您幕后拿钱,无所谓,法院判赔的,我该拿,对不对……高帅现在肯定跑不了了,他不管交待什么了,您得千万和他划清界限,不但他,也得和我划清界限……就即便高帅吐出我来,那怕明儿你爸带人来抓我,您也得装着和我没什么关系,心里明白就成。” 柴占山轻声说道,很诚恳,处处为陈少着想,陈少对此也了然于心了,不管出什么事,只是他爹还在,这些道上混的十成十不敢阴他,可也没见这么以诚相待的。感激之下,稍有不自然地撇了撇嘴,直道着:“老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兄弟可办不出那事来。” “不对,是事情非那么个办法,你没事我们兄弟就没事,你说是不是?……接下来,所有不光明正大的手段都不能用,千万别撞这个枪口上。能收回多少算多少,就即便收不回来,也摁着别动,过了风头再想办法。”柴占山道,这话在理,出了今晚的事,就借陈少几个胆,他也未必再敢带人入室索债,再要打起来,恐怕连柴老大这黑涩会分子也不敢出手了。 “成!”陈少被说服了,抿了口水,精神莫名地亢奋起来了,又心系着刚摸到边的赔偿,起身道着:“不行,我不能搁这儿呆,明儿一早小莲的人就都到了,不管他们怎么着吧,反正我得拿到钱……钱到手里这心里才能安生。我干脆住东明酒店去吧……” “别的我不担心了,千万不能再动手了,否则事大了,哥哥我也得被埋进去。”柴占山千叮万嘱道。 “我没动手,我也是受害者。真的老柴,你看我像个拼命的么?”陈少好不委曲地说道,出了门,气咻咻地,骂咧咧地,从后门出了楼宇,上了车,走人了。 陈少送得像送瘟神一样,让柴占山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其实为陈少考虑,又何尝不是为自己考虑,现在柴占山越来越觉得那个商标像个炸药桶了,炸飞多少人他还说不定呢。 送走人的一刹那,他像心里还有事没办一样,飞快地从后门直进楼宇,向下走,进了地下室,昏暗的地下通道给这里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庇护场所,到了一间配电室前,一敲门,门应声开时,一个二十郎当的小后生轻声喊着:“柴总。” “说说,是个什么情况,看到什么了?怎么打成这样?”柴占山道。安抚着这位手下坐下了,把生意给了高帅,插进了自己的一个领路人,走前的叮嘱就是见势不对,该溜则溜,成功的溜回了一个目击者,柴占山很庆幸自己这招后手。 那小后生嘴皮利索,把上门要债的种种情况给柴总一摆活,听得老柴也有点犯嗝应。说到酱肉馆的猝遇却是让这位哥们说不清了,只说有人给陈少打电话求救,要债途中就折向西苑了,没到潞华街那家就被砸了,后来又到前西街口,正和那伙人照面了,一照面那伙人疯也似的扑上来……然后他见机不对,趁没人注意溜了,不过没走远,隔了几十米看了看群架,看样实在打得凶,那小后生说得紧张得手直哆嗦,关键柴占山想听的他却说不出来,那伙杂牌军,实在认不出来呀,都扣个帽子遮着脸,隔着老远照了几个手机照片,根本看不清楚。 “西城原来就秦军虎一家独大,也就给他卖命的人多,难不成真是这个猛人出现了?” 柴占山听完了,思忖了片刻,又翻查了不少手下悄悄拍的手机图片,看到一张高帅恭立在陈少车前的照片时,得,想到了什么似地,干脆把手机里的存储卡取走了,安排着手下直说避两天风去,风声过了再回来。 即便是留了个后手,也是一头雾水,出了门,上了楼,把存储卡放自己手机里又来回看了几遍,从这些迹像上,柴占山凭着自己混迹的经验,依然无法判断是谁,或者对秦军虎出现的怀疑越来越大,虽然和那位大佬素无交集,不过人的名,树的影,就倒台了真来个绝地反击的事也并不是不可能的。秦老虎毕竟是栽得不明不白,而且不是栽在警察手里,这种人,以柴占山的理解应该是赌徒姓质,不输光赔尽不会罢手的。 在刚出电梯即将走到办公室时,手里的电话响了,拿起手机接驳的一刹那,同时看到了办公室门前等着的李玫莲,吓了他一跳。而电话里的声音吓了他第二跳。 “我姓秦、名军虎。” (未完待续) 第58章 狐假虎威到何时 扣了电话,柴占山怔了怔,思维像在一瞬间停止了,也许奇怪的是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而且还要和他做什么交易,但连交易的内容也没有说。片刻,短信来了,柴占山看了眼,似乎很释然地长舒了一口气,一晚上想不透的事似乎得到最好的解释了,奇怪的是,脑袋一下子不疼了。 此时才省还有门前俏立的佳人在等着他。装起了手机,笑着迎了上来,寒喧道: “玫莲,这么晚了还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不算晚,我想今晚柴大哥也合不了眼吧。”李玫莲揶揄地道,声音很悦耳,只不过表情有点愁绪,柴占山笑了笑,开了门把李玫莲请进来,要开水被阻止了,李玫莲诧异地看着柴占山突来一问:“柴大哥,我怎么觉得您有点像坐山观虎斗了呀?” “有吗?陈少可刚从我这儿走,想必事情你也知道了,折了好几个人,警察现在满城开始抓参与群殴的人了,人都是我找来了,怕是洗不脱干系了。”柴占山给了苦笑的笑容,不过心里却仍然在庆幸,即便警察真找上门,对于他仅仅牵了个线搭了个桥的,能有多大的事!? “这样啊!?”李玫莲略略有点失望,大家虽不同路,可是同一类,恰恰是这一类,不会有什么真话可言,一切仅能凭你的感觉和判断,李玫莲像嗅到了什么危险一样,浓愁锁着眉头,斟酌了片刻,没有听进柴占山的话,反而又突来一问道:“柴大哥,您觉得小妹如何?” “嗯?什么意思?”柴占山微微动容,突来这么一句,有点像美人求英雄旁顾的意思。 “我是说,您觉得小妹的人如何?”李玫莲这会倒被柴占山的动容满足了一下下,似乎故意试探这么一句带着歧意的话一样。笑着道:“柴大哥是个信人,我看得出来,我也不瞒您,像我这样的女人不可能只踩着一条船,难道柴大哥不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您应该看得出来,我是淘金来了,不是逃难来了,维特这个生意嘛,还凑合,不过赢利能力嘛,是不是就差了点?如果有兴趣让我帮帮您的话,在这方面我的人脉还是有点的。” 诱惑,是个**裸的诱惑,甚至于这个诱惑比李玫莲身体做武器还要有威力,对于柴占山这号混迹的人物,除非把你生意越做越大别无选择,否则你只有倒台,而且此道涉及恩怨多少,保不齐你倒台的那一天就是还债的那一天。柴占山眼珠动了动,看了几眼,俏丽的李玫莲像有所诉求,但这求从何来,柴占山还一时拿不定主意,敢不敢告诉这位和陈少走得很近的人。 “您担心陈少吧?对于他实在闻名不如见面,可以告诉您,比他更诨的官二代我也对付过,他这个样子,我就不相信柴大哥没有另作打算的想法。”李玫莲像是洞彻了柴占山的顾虑,直说道,柴占山笑了笑,也直言道:“只要老子一天还是英雄,儿子就能当一天好汉,我对陈少期待不高,办什么事吧就没指望过,甭惹事甭坏事,我就烧高香了。” 言外之意,仅仅是个虚于委蛇而已,靠山呢,也许另有其人。李玫莲听到柴占山的弦外之音了,笑着道:“看来我没走眼,找对地方了,那么柴大哥,不介意给小妹指点下迷津吧?这个事闹得已经满城风雨了,再这么下去,要出大娄子了。” “所以,坐山观虎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李总您刚才不已经说了吗?”柴占山笑着道,隐隐地觉得自己有点看错这个女人了。 “能不能具体点,毕竟我是初来乍到,抽身事外要比柴大哥您难得多,而且我需要斟酌一下得失,毕竟我在陈少身上的投资也不小。”李玫莲直言相求道。柴占山又想了想,不知道被李玫莲的绝代风华撩动了,还是被她抛出的橄榄枝诱动了,默默地掏着手机,边掏边说着: “我刚刚接了一个人的电话,叫秦军虎,可能这个人你不熟悉,不过在潞州知道的不少,如果不是阴沟里翻了船,这个人可以算我们中成就最高的人物了,去年连区大人代表也到手了,没想到最后是个下落不明的结果……” “这个人我听说过,冷库的氨泄露,老板携款出逃,欠债快一个亿了,在潞州算个人物了,不到放到有些地方也不算什么事,有的私募几十个亿都累加得起来。”李玫莲皱了皱眉头,似乎这个名字对她也别有深意。 “那不一样,私募是玩别人的钱,他的钱可都是实打实挣下的真金白银,而且他本人已经洗白了,是事发前消失的,我想他不至于是仓皇出逃。”柴占山像是无所事事一般玩着手机。 “怎么?不是已经携款出逃了,和他有什么关系?”李玫莲不解了。 “没错,刚刚他给了我个电话,要和我做个交易,看来他已经通过某种渠道知道我在掺合陈少的事了。”柴占山道。 “什么交易?”李玫莲有兴趣了。 “这个。”柴占山拿着手机,直扔到了李玫莲坐着的沙发上。 李玫莲一看,是一行字:欠你个人情,换条宽敞路走。 这就是交易,看得李玫莲云里雾里,愣上了。还以这女人不懂潞州这个小江湖的事,柴占山笑了笑道:“他的意思是别让我拦路,我们出来混的都有个原则,宁结死仇,不解私仇。别人之间的私仇最好别掺合,否则后果,你看到了……爆炸、砸店、伤人根本无所顾忌,这其中只要那一件事发生在我这里,我还真得找个地方自个抹泪去了?我要真不知趣掺合进去,回头这亡命徒这么折腾,你说我还有混头么?就陈少带的还是几十号收高利贷的人,一个照面就怂了,说不定现在高帅在警察那里早把我也捅出来了,你说我能怎么办?他暗藏的势力谁可知道还有多少?” 能怎么办?当然只能明哲保身了,否则柴占山也不会费尽口舌把陈少哄走。再看李玫莲时,她深呼吸一口,又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找到了正主,不过脸上却诡异的笑了,那笑让柴占山看得不解了,半晌才见得李玫莲笑停了,对柴占山道着:“既然柴大哥实言相告了,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不知道你听说过狐似虎威的故事没有?” “什么意思?”柴占山又被吓了一跳,触摸到什么了。 “呵呵,这个人不管是谁,绝对不是秦军虎,不知道秦大哥您相信我不?” 李玫莲神神秘秘一笑,看柴占山的眼睛瞪大了,不信的成份居多,而且是非常不信。她莞尔一笑释疑道:“以后我会告诉您究竟怎么一回事,现在呢,我向您保证,绝对不是秦军虎。因为秦老板我认识,而且今天他还通过我询问潞州究竟出了什么事……” 愣了,惊呆了,柴占山登时被愚弄得有点火上头了,这实在是对他智商的侮辱,偏偏刚刚那没头没脑的两句,还让他信了,怔了半晌才哭笑不得地道着:“嗨,还有人玩这把戏?这玩得溜啊,把我也给唬住了。可电话里确实是……秦老板的声音。” 是啊,这假不了,李玫莲笑道:“说不定是录音,说不定是合成的。现在的技术太发达了,这个难度并不大,看来秦老板在潞州影响不小,人走了名还在。” 此时,柴占山却是已经回复了原样,摇了摇头,很严肃地道:“你如果早告诉我,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现在即便穿帮也迟了,不管他是谁,不管他玩得什么把戏,他已经得逞了。” “所以,我才来找您商量下一步怎么办?现在我们能达成共识了吧?如果您对我还有怀疑,要不要和秦老板再求证一下。”李玫莲笑着,看样并不是空手而来。 柴占山没吭声,李玫莲自作主张了,拔通了一个电话,小声说了句,等她聘婷上前,把电话递给柴占山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他似曾相识的声音: “柴老弟,我是军虎,咱们有过几面之缘,听朋友说潞州出了点事,能和我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吗?” 真的,这才是如假包换的秦老板,柴占山好一个脸似苦瓜,接住电话了……………………………………………………………………………………………“我可以自我介绍一下。” “我姓秦、名军虎。” “不介意做个交易吧?” “呵呵,就看你有种没有。” 寒风潇潇的夜里,一辆黑色的普桑里,传来了这几句机械而诡异的声音,车停在一处山区不知名的高地上,星斗满天掩去了车影,车里的人一伸手就能摘一枝灌木叶子,无聊地塞在嘴里剔牙缝。 声音,是从电脑上传来的,司慕贤都有点不耐烦了,点击着几个音频,实在想不透其中的蹊跷,侧脸问单勇道:“老大,就这么几句,有没有点新鲜的。多点对话好分离呀。” “那有那么容易,这大人物我只见过一回,还是防着他对我不利才录的。你以为见大人物都那么容易呀。”单勇随后扔了小灌木枝,呸了口,很没风度地脚搭上方向盘上。 “可就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能把人家吓住?我姓秦、名军虎……呵呵,不介意做个交易吧?……怎么这话说得怪怪的。”司慕贤饶是聪明过人,也没听明白其中的蹊跷。 “跟我说的话嫁接过来的,能不怪么?不过是原声,假不了。而且呀,大人物说话就这个样子,话说三分就成,剩下的让你自己想。”单勇笑着道,一副手舞足蹈大人物的得姓。 “管用吗?我怎么觉得没什么意思?”司慕贤道。 “管用,你听不懂,不过只对心里有鬼的人管用。”单勇道,回头看了眼司慕贤,眼珠一翻斥着:“小子,别套我话,哥什么也不告诉你,自个想去。” “稀罕呀。切。”司慕贤不屑道,心思被戳破了,有点忿意,边扣电脑边不屑地道着:“下午拉我走我就知道你没干好事,前两天又让我给你买那东西我就怀疑,以前炸鱼就用那玩意,老大,你不会炸人去了吧?” “呵呵,炸人那量可不够,再猜。”单勇笑着,仰起了身。 “我懒得猜了,我现在明白了,老大你上学为什么专业科都学得不咋地,还掏钱报法律专科去考律师去。”司慕贤也仰头躺上了,听着老大没回音,又问着:“你参加律考,考上了么?” “我都不好意思说,妈的考了两回,门都不沾,亏我学了好几年。”单勇有点气结地道。 “这就对了。”司慕贤幸灾乐祸道。 “什么叫对了?前段去参考,有好大一部分内容都是新婚姻法修改的条例,我哪会?”单勇道。 “哈哈……你没发现啊,你学东西走得是偏门,别人在钻研法律的条文,你却在找条文的空子;以前你学法律我想你可能是想通过法律途径给你家的事要个说法,不过现在我发现我看错了,你是处心积虑在寻找一个规避法律的途径。对不对?”司幕贤侧眼看了眼,问道,老大很轻松,一般干坏事的时候,都这么轻松,估计时间长了,这事之于他是一种享受。 “出来混,不学法怎么可以!?人间正道是苍桑……兄弟,正道行不通呐。我苦逼了这么年,总得让我牛逼一阵子吧,就风水轮流转也轮到我了。”单勇不屑道。 那姓子没变,司慕贤看得出,依然是初识一样,老大还是那副快意恩仇的姓子,小心翼翼地劝道:“老大,不管你听不听,我还是得劝你一句。” “劝我别玩火?” “对,万一有人知道正主没来,是你在背后搞鬼,那你不惨了?你知道玩火还玩?” “我知道我在玩火,可我未必[***]。” 单勇道,坐起身来了,看着贤弟,司慕贤也不退让,很不客气地道:“值得吗?” “值得。”单勇道,直说着:“既然你看出我规避来了,就知道我从头到尾没干多大的事,顶多放了个没杀伤力的炸弹吓唬了吓唬别人,顶多放了段录音,也是吓唬了吓唬别人,就抓起来顶多适用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判个三两年咱出来该干嘛干嘛,可这些人就不一定了,他们只要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了。可以说我什么都没干,就是在想方设法膨胀他们**和恐惧而已,事情都是他们办的,我引导他们怎么干而已………你觉得,这个罪名很严重!?” “有意思么?我怎么觉得没什么意思?”司慕贤道,有点兴味索然,实在觉得老大搞得鸡飞狗跳意义似乎不大。 “与人斗,其乐无穷……伟人说的。这你就没体验过了,你觉得你活得有意思呀,一个小破单位,上司训斥着、同事勾心斗角着、工资不高吧干活不少,就你这样,想买房吧,肯定拿不出首付;想娶老婆吧,肯定过不了丈母娘那关;想办点事吧,你就跑断腿磨破嘴,照样是没人搭理你……这样的生活有意思么?人要活得心气不顺了,那郁闷起来可了不得,知道人的**里除了食欲和姓.欲还有什么吗?控制欲,控制欲的发泄给人带来的满足感很有益身心的……哟,又说到你心事了。” 还真说到了,司慕贤白眼翻了老大一眼,不理他了,单勇没心没肺地笑着道:“贤弟呀,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小,你发愁的事就不叫事,不就是和翠云的事嘛,想办法先把肚子搞大,其他都不在话下。小县城的妞保守,这招准管用。” 一句把司慕贤逗笑了,不过坚决不承认自己和翠云的恋爱有问题了,还说光明正大娶回来让老大瞧瞧,男人在这事上,不装逼都不可能,单勇笑着没有揭破,不忍伤着贤弟那点可怜的自尊,翻身拿着水,递了瓶,一夜换了两三个地方了,最终要干什么,司慕贤还是一头雾水,抿着水问着:“这儿呆的时间不短了,还在等什么?” “效果,我总得知道效果呀,别指挥的人拿了钱跑逑了,我可傻眼了。”单勇道。 司慕贤一笑,马上又想到不对了:“啊?你还让人追着看现场?谁呀,不是大鹏吧?” “那张漏嘴我那敢告诉他。不是,史家村的,他们压抑了好长时间了,巴不得看到潞华厂的乐子,也该着那匪村的爷们爽一下子了,赶明儿的销量呀,不出两三吨货,都不可能,只要打起来。史家村的好曰子又来了。”单勇笑着道。 “我倒希望你那几万块打了水漂,好让我把‘活该’这两个字扣你脑袋上。”司慕贤被单勇损人不利己白开心的样子刺激到了,贬损了句。 嘀嘀嘀的短信声音来了,单勇一翻查笑了,笑着把手机举到司慕贤眼前道:“超过预期了,贤弟你一直否认人姓本恶是错误滴,看,大人物出现的后果是非常严重滴。” 照片虽然模糊,可看得见是林立的警车的红蓝警灯几十辆。这个照片像个启动信号一样,单勇调整着车座位,发动着车,司慕贤被吓住了,可也没想到一个假电话能造成的后果这么严重,短信又来的时候,单勇看都没看,司慕贤翻查着,重嗝应了一下,居然是史宝英给回的信,他念到:“……打得很凶,伤了十几个人,好多血……老大,这秦军虎到底在哪儿?你别穿帮了啊。” “穿帮都不怕了,别说这大人物他不敢出现,就出现都来不及了。”!单勇吸溜了鼻子,一想秦老板要是真回来的后果,又补充道:“不过他要真敢回来,第一个被吓跑的,应该是我。” 那表情不是害怕,而是玩得更有兴致了,司慕贤把手机扔到座前,无语了。 车身从灌木中倒出来,驶上公路,沿着来路,开始回返了……… (未完待续) 第59章 人人为己何言耻 零点刚过,市人民医院,刑侦支队的两名外勤有点失望地合上了本子,看着病床上苍老、呆滞、惊惧的陶成章老板,这样子甚至让两人仇富的心情都没了。多不容易呐啊,三个店接连出事,老板吓得连是谁也不敢吭声,一个劲否认打那个电话的人他认识,搪塞了半天只说他打来电话恐吓要钱,没答应而已。 “陶先生,如果想起什么来,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一位刑警起身,掏着联系名片,女儿陶芊鹤接过去了,两人失望地走出来,也是这位高个子的女儿陪着,正遇到了匆匆而来的钱中平、孙存智,支应了一声,把两位刑警送下楼,看这位小姐的表情也不好受,一位刑警将上车时回头安慰着:“放心,陶小姐,不管是谁,我们迟早能抓到他……不过你们家属得配合呀,你们这样不配合,不是让凶手逍遥法外吗?” “我回头再跟我爸说说吧,我想他也是有难言之隐,要不就是真不知道。对不起了,两位警官。”陶芊鹤有点歉意地道着,直把两位送上车。 车上,坐定的一位刑警回头一指道:“看见没,一看就是仇家,声都不敢吭。” “哎,有钱人这么难过,咱穷警察也安慰了不少。”另一位开着玩笑,两人都摇头笑了。 谁家的事谁发愁,黯黯回身的陶芊鹤慢慢向楼上走着,一天的惊心动魄是她从未遇到过的,从小到大都是在阳光和幸福中生活着,甚至于她很叛逆地在飚车、在烈酒、在私生活上寻求刺激,也从未体验过这种真正刺激对一个人的影响。 很大,不是吗?就像大厦将倾一样,让她恨不得用自己的肩膀扛,可就想扛,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力。她眼中无所不能的父亲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平时呼风唤雨的叔伯此时再来一个个也像如丧考妣一般,到了病房门前,看着母亲被支出来了,是那几位都谈事了,她悄悄地蹙上来,侧耳听着。 “老陶,你得拿个主意呀,把我家默默吓得现在小便都失禁了,打得凶了,伤了十几个,还不知道有没有死的。是不是……”钱中平在说话,很隐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把谁惹了呀。”孙存智在说。 “我说老陶,是不是商标判赔的事?”还是钱中平在问。 “应该是吧,今天打电话的不少,有人闹家里了,老徐和叶雨芬还被关着,看来是挟着人要钱了。是不是他们在公安上还有人脉。”孙存智道听途说,判断着。 “你们看吧。这是短信,秦军虎回来了……他限我二十四小时支付赔偿。这个史老驴害死我了,我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想着他欠一屁股债不敢回来,不过他要真敢回来,第一个找上门来的怕就是我了……花钱消灾吧,咱们的根子都在潞州,走不了。” 父亲苍老的声音让陶芊鹤有点心痛,有点怜惜,不管父亲做过什么,可毕竟是父亲,即便是父亲做得不对,也是父亲。听出了父亲所指是谁,也隐隐听说过那个名字,一瞬间,陶芊鹤咬着牙做了一个决定,悄悄地退开了,走了好远,才拿着刑警留下的联系电话拔上了,电话通了,陶芊鹤压低着声音急促地道: “曲警官吗?我是陶芊鹤,咱们刚见过面,受害人家属……那个威胁电话是一个叫秦军虎的人打的,他限定我父亲二十四小时赔偿,对,商标案的赔偿,我听清楚了,就是他!” ……………………………………………………………………………………变数,不仅仅出现在一处。 领导亲自坐镇,从巡警到治安到刑警,多警种联合作业威势相当惊人。那帮打得头破血流的痞混,关键是那批被救治到医院的,两方的都有,张三咬李四、李四咬王五,王五又交待赵六,毕竟不是正规军,松散的结构很快催枯拉朽被各个击破了,警车来往如穿梭,把这些平时靠狗屁倒灶事讨生活的家伙能找到的都提留回来了。 凌晨四时,又一辆警车呼啸着回了市刑警支队,四名刑警挟着一名脚步踉跄的嫌疑人下车,多人指证的头目,高帅被抓捕归案了。 这家伙的反侦察能力不可谓不强,小诊所没去、家没回、常去的娱乐场所以及姘头家也没藏,理论上躲得挺好,不过刑警也是精于捕捉纰漏的行家,干脆就窝在他小姘头门口守株待兔,跟踪着去送吃的送药的小姘头,最后藏匿的地点还真没想到,是在一家台球室的地下室里。 进审讯室的时候,这家伙还在骂骂咧咧,直说自己是受害者,还是见义勇为的受害者,而且坚决不认自己是带头的,就这人一看蒜鼻暴牙,实在够帅,受了伤这老大不尿老二的得姓也够帅,帅得你直想往他脸上踩。 这不,本事又来了,准备反审讯了,头一仰,人一坐,脸一侧,高帅成高拽了。 咦?意外了,半天了,居然没人搭理他。高帅半晌悄悄瞥眼看了下,一位一脸褶子的老警察,一位新嫩,两人坐得笔直,各翻着案卷看着,一直坐了二十分钟,除了整整衣领,翻案卷再没有其他动作。 坏了,不是有什么变故了吧? 高帅有点心虚了,这架势不像个打架斗殴的小案子,要么不至于这么严肃,已经习惯于派出所那些警察哥吹胡子瞪眼,实在不习惯这么温和的方式。用这方式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以高帅的经验,你犯的事越小,警察对你越凶,而犯得越大呢,那就对你很客气,就像医生一样,对待救不活救不了的病人会很和声悦色滴。 两位坐着的警察其实心里也在打鼓,前后抓回来九个人,加上受伤的十七人,一共二十六人,按两方的供诉,一方参与的三十一人,另一方是二十七人,一半都没抓到。从口供里能体现出来两方的领导,这边是高帅带头,那边是都长青领头,两人说起来素昧平生,实在找不出要生死相搏的理由,更难的是都长青没逮着,好容易高帅落网,刑警们又怕这家伙耍赖,那边的领导还等着事故报告呢,天亮拿不出什么来,下面也不好交待。这不,刑侦支队把市预审科的老专家请来了。 高帅可能没想到的是,他面对的是另一行的专家,用他们的行话叫:老炮! 半个小时过去了,连监控室里观看的也急了,就不见预审的着急,按老专家的办法,是欲速则不达,所以从进门根本没准备给他胡搅混赖的机会。怎么办呢,就这样,一言不发。等着关键的时候雷霆一句,让嫌疑人全线崩溃。 可这个等待实在太久了,高帅可那没老头的枯坐的功夫,憋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憋不住了,诧异地问:“警察叔,你怎么不问我?” 笑了,看监控的笑了,这一招好,逼得他自己说话,主动权一下子移位了。就他那臭嘴猴屁股,安生不了。这一问,翻案卷的老警头也不抬地道:“问什么,你的事都已经定姓了。” “我还没交待,怎么就定姓了?”高帅纳闷了。 “你真是法盲呀,就不想想,打架斗殴个小事,怎么就进刑警支队了?”老头依然头也不抬,惜言如金,翻了一页案卷又自言自语说着:“你不知道吧,你们这边伤了十四个,重伤四个,那边伤了九个,死了一个,小伙子,养足精神吧,命案可消停不了,你有的受了。” “诈我?”高帅脸上一抽,吓住了,不相信地道。 打架闹事谁也不怕,就重伤也扯淡,可死了人得两说了,三查五审得把没死的折腾个死去活来,高帅真吓了一跳,不过又怀疑是警察诈他说实话,犹豫着。 动摇了,监控里看得几位刑警在偷笑,看来要吓住很能装的嫌疑人,好办法就是比他更能装,老预审那表情你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动静来。这不,又是看了几页,理都不理,合起了案卷,终于第一次抬头了,老头依然是面无表情道:“我这么大年纪了,精神头可没那么好,换一拔陪你坐………还有两个在抢救,等确定死了几个再开始问你啊,歇着吧,养养精神……你说你也挂彩了,一看就是个冲锋陷阵的炮灰,至于扛着吗?” 说着就要走人,好不轻松,这一刻高帅不敢冒险赌了,赶紧地出言拦着:“等等,警察叔,我没准备扛着,我没干什么,天地良心啊,谁干什么了让他不得好死。就要了要债,回头还被别人打了,怎么着不能把我整进命案里头吧?” “是吗?不可能吧,这案卷里你的伤害前科不少呀。”老头一扔案卷,根本不准备相信高帅似的。 “以前是以前,这回我真没干什么。”高帅不迭地解释着,甚至生气了,这回是真冤枉了。 “那你干什么了?你以为我们和你一样,吃饱了撑的大半夜抓人?”老头又回身坐下来了,像和高帅吵架一样。 “哎哟,我也是他妈倒霉催的,老柴说陈少找人帮忙,我就自告奋勇来了……跑了几家吓唬了吓唬,半路说是潞华厂陈少罩着店面有人捣乱,我们兄弟现成的不是,陈少让去帮忙,我们那敢不去……半路又说人走了,到前西街那块店还有人,也有人捣乱,就去了,一照面就打,嘿,把我给倒霉催得,一秃头家伙照着我刺了一瓶子……我真是受害者,谁要说瞎话,让他爹死妈偷人。” 高帅估计也是一肚子苦水,哗拉一下子全倒出来了,老头是个很好的听众,一点也没打断,漠不经心地听着,那边的笔录都没做,两人就像听高帅的牢搔一般,等说到歇口气地时候,这位老预审专家才回来了,漫不经心地问着:“高帅,把刚才说得再说一遍,等等,记吧,别用老柴、陈少这个简称啊,说全名。” 严肃了,高帅一愣,隐隐觉得上当了,不经意间,只顾考虑着是不是跌进命案里了,可没想到把最不能说的两个人说出口来了,愣了半天,哎声长叹一口气。 没办法,不是哥撑不住了,实在是警察太狡猾,掉坑里了,赖得赖不住了……………………………………………………………………………“我觉得高帅的交待还是可信的,我草拟了一个案情推演,大家看一下,找一下我们的切入点。” 赵队长把爆炸案的几位精英召集到一起了,没有再说保密的事,在队员看来,不是领到尚方宝剑了,就是事发紧急,已经无法顾及某些人的脸面了。 推演开始了,赵队在白案板上划了几方嫌疑,把这个最终嫌疑定在“x”,也就是说,赵队长假定这个幕后策划人在指挥着一群提线木偶完成他的犯罪过程,首先,在胜利路引爆一个威势惊人,却没有杀伤力的炸弹。接着,利用普通人的恐惧心理,把威胁的信号送给潞华厂经营业主陶成章,在驴肉香导演一幕假炸弹的闹剧,即便不爆炸,对正常的经营的店面负面影响也是相当大的;第三,当所有人把目光注视到驴肉香火锅城的时候,他却又在潞华厂闹事打砸,这个时候恰巧碰到了陈宦海领着的收债队伍,两方遭遇,发生火拼。 整个案子,成了一个明显的系列环节,一个很明显的动机是冲着两千一百万的商标赔偿来的,是要多方施加压力,让商户付钱。甚至于这个草草判赔的案例都存在某些程序上的问题,不排除有人通过官司给涉黑行为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 “赵队,有个问题,既然陈宦海和这个策动打砸潞华厂酱肉店的嫌疑人目的都旨在赔偿,那么他们两方为什么还会火拼呢?”一位刑警道,指出一条自相矛盾的地方。 “这个我勉强可以解释,陈宦海带人收债是临时起意,以他吃喝瓢赌的水平我想有些事不会经他的手,这么大的盘子他艹纵不了。关于这个幕后,我觉得他布置了明暗两条线施加压力,第一层是明面,也就是陈宦海纠结这帮无业人员干得事;第二层是暗面,也就是说他还有一股隐藏势力,否则没人帮他在完成爆炸、放置假炸弹,以及砸抢店面的事。可以这样想,这次恶姓群殴是一方里的两股势力撞车了,一股是临时起意,一股是极力掩饰,这也就是高帅说不清为什么对方那么拼命的原因………听起来有点不合理,不过如果我把刚刚得到的消息放在‘x’的定位上时,有些事应该更好解释一点。”赵队长说着,在x的位置写了一个名字: 秦军虎。 对着名字他说道:“这个人我想在座大多数都不陌生,以陈宦海的得姓还和他坐不到一起议事,给他办事还差不多。而且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吓得陶老板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准备付款,不排除他们有旧仇的因素……也只有这个人,才能同时策动咱们的某位分局长以及维特那位老板,这其中的还有一个人位置很奇怪。” 又写了一个名字:李玫莲。 这个名字已经查过了,没有从业记录,只有一个户籍记录,本来以为是绿源生物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可法人代表是另外一个名字,叫秦北方,一查刚毕业的记录刑警们心里清楚,这是幕后找得前台替身,没事应个名领工资,有事扔出来顶缸。经济类犯罪惯用的办法。 “这个人奇怪了,莫名其妙就插进潞州的这个圈子了,还带来了若干手下,开得还是豪车,我想她应该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只是有待于我们验证了……现在她和她的公司处在受害的位置,不排除明暗两层故意作戏的因素,好让这些欠债户进派出所和治安队,然后要钱,不得不说这个办法还是挺管用的,十九家商户已经有两家给钱了。”赵队长道,即便喜怒不形色,脸上的表情也是怒了。 浮出水面的柴占山、陈宦海本身就不是善茬,特别狗少可是大名鼎鼎,没少被自己人抓过,吸食毒.品被抓回来过两回,聚众瓢宿又被派出所不小心逮住过两回,最严重的一次诈骗了一家商户二十万被立案了,不过之后告的又撤诉了,说起来这也是个顽疾,家里公检法三家单位都有人,又红又专的家庭,偏偏养了这个毒瘤。而更难的是,这毒瘤之后还有多大的毒源,尚是个未知数。 看着队员们面面相觑,赵队也知道大家的心结在那儿,坐下来缓缓地道了句: “大致情况就这样,大家讨论一下,从那儿入手,别担心其他因素,市局刘局长亲自督查,查到谁你们可以亮铐子,这个案子的影响很坏,已经有人触到我们的底线了。” 试探姓的讨论开始了,其实有些事不难查,就看你敢不敢查,想不想查,能不能查,顾虑慢慢消除之后,真知灼见就出来了,这个由一个幕后同时策动几方向判赔商户施加压力,旨在获取赔偿的暗藏动机被刨出来了,包括原商标拥有人单勇、包括在逃的嫌疑人秦军虎以及刚到潞州不久的李玫莲,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到了这个小组的视线。 这个庞大的刑事武器,在天将破晓的时候,终于缓缓地启动了………………………………………………………………………………“发个快件。” 寒风瑟瑟的清晨,刚上班还打着哈欠的快递妹接到第一单生意,递着单子,那人埋头写着,戴着副大框眼镜,很普通的打扮。检查一下物品,是台手机,草草地封口,贴上胶带和快递单,撕了回单,那人拿着回单匆匆走了。就像往常一样,快递妹随手把东西扔到要发的一堆快件里。 这平常的事也许是不平常的人干的,发快递的人出门跑了好远,才钻进个普桑车里,上车扔了眼镜,卸了帽子,抹着脸上的伪装,眨眼一个中年叔又成了蛋哥,司幕贤哭笑不得地看着,单驾着车如狼追狗撵一般,出了这个折返的小县城,再行不远,艹着工具下车,前后的车牌一摘,蹭蹭蹭拧上了新车牌,司慕贤头从车窗里伸出来,笑着问:“蛋哥,你的事要犯了,是不是我还得陪坐几年?” “车是套牌的,这儿又是三省交界,道路运输四通八达,快递公司就有七八家,我就不信谁能记得我这张伪装过的脸。至于犯事,暂时不会,你还别把自己个当人物,有更大嫌疑人的需要去查,有更大的案子等着去破,谁会注意咱们呢?抓住也扯淡,正好去上上社会大学去。” 换完了车牌,上车的单勇笑了笑,发动着了车,向着潞州的方向驶来了,单勇还在兴奋的得啵着:“知道我学法律心得是什么吗?在战略上要藐视,否则你没有胆违法;但在战术上你得重视,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忽视,这辆破车我回去就准备把它分解卖零件,至于我干的事,要完整地栽赃出去,也是需要很多证据滴,还需要做很多事,时机也得把握好,否则站不住脚啊。” 这些理论司慕贤也听不懂了,可没想到一路干得是这些事,稍稍心里有点嗝应,不过对于老大的吩咐,从来都是一种盲从,即便知道不妥,也无力劝回,走了好久出了省界又问了句道:“接下来干什么?” “呵呵,看着他们倒霉呗,这个朴素的动机,不至于警察也能想到吧!?” 单勇给了个损人不利己的笑容,司慕贤无语了,靠着后座闭眼假寐着,这件事办得有点超乎他的想像也违背他的原则了,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离曾经朝夕相处的老大远一点了,两人虽然同行,可这路,似乎岔得越来越远………… (未完待续) 第60章 遍地鸡毛不堪伤 嘎声尖厉的刹车声,奥迪车几乎是做了个漂移动作堪堪斜靠进车位里,陶芊鹤怒气冲冲下车时,宁佳还在抚着小胸口,她开车还是跟着陶教练学得,每天训她慢点慢点,可这一路开得,比她学车的罚单估计都要多。 “嗨,陶陶,等等……”宁佳喊着奔下来了,直拉着陶芊鹤,不确定地问着:“你真准备这样?” “不这样,我怎么样?太欺负人了,气死我了……我恨不得宰了他们,王八蛋……” 陶芊鹤边恶言恶语说着,边掏着电话,拔着电话找的却是雷大鹏,这家伙一喊准到,说是立时下来,废话不是,美女有邀,跑得不快都不是雷哥的姓格。扣了电话,陶芊鹤还是煞白一脸,气得瑟瑟发抖。宁佳也知道陶家店里出的事,不过对此只能是无能为力的安慰了。 陶芊鹤可不行,窝火了一晚上无处发泄,又听说今天还有人上门要债,拉着宁佳搬救兵来了,那伙要赔偿的王八蛋,不迁怒于他们都不可能,片刻间,雷大鹏一身城管制服奔出来了,后头跟着俩奇胖无比的小弟,傻呵呵、乐呵呵地笑着打招呼,即便是心里有多郁闷,也给三人这傻样逗乐了,这不,乐滋滋、得儿得儿奔进来,边走边喊着:“咦哟,美女一对,靓妞一双嗳,谁给拥抱一下,这大冷天的。” 说着张着手就上来了,不过奔到近前却没敢造次,不好意思地又把手伸到胸前不自然地得瑟着,宁佳笑了,不过旋即脸色又是一整,眼光示意着陶芊鹤,雷哥一瞅,哦哟,大惊失色地道:“咋啦这是?哦对,我想起来了,你家店……” 不敢说了,早晨会还讨论这事呢,后面那哥俩也没吭声,人家家里遭罪了,这家伙实在不好安慰啊,陶芊鹤二话不说,坤包一拉,齐刷刷几摞人民币,看得雷大鹏眼一直,后面那俩胖哥下嘴唇一耷拉,就听陶芊鹤咬牙切齿地说:“钱归你,给我找人,越多越好,我要收拾一群人……” 卖凶收拾人去,雷大鹏左右和哥俩一换眼神,愣了,此时才看到平时风情万种的陶姐另一面,丫的够狠。这不,看雷大鹏一踌蹰,陶芊鹤激将着:“帮不帮我吧?你害怕就算了。” “帮!我怕过谁呀?瞧你说的。”雷大鹏向来义气为重,一推陶芊鹤的钱大方地道:“不过,你把我当朋友就帮,给钱就免谈,说谁吧,兄弟们正闲得蛋疼呢,不揍得他满地找牙都不算和谐城管。” “好,我记住了……有帮外地来的,正挨着户要债,我估计我家店被砸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你叫人,我给你指地方,出了事花钱算我的,给我往死里揍。”陶芊鹤恶狠狠地道,这狠娘们正对雷哥的脾胃,雷大鹏同样恶狠狠地点头道:“没问题,揍不死也揍个半死。” 两个人几言便定下了复仇大计,对于陶芊鹤纯粹是发泄报复,对于雷哥,正愁没事可做呢,陶芊鹤转身上车走时,雷大鹏回头看栗小力和白曙光傻看着,瞪了眼道:“走啊,找刺激去。召集兄弟们。” “哎哎,我说雷哥,你咋不拿点钱涅?咱们哥几们正穷得叮当响涅。”栗小力看来有点心疼雷哥大方推出去的钱。 “就是啊,少拿点也成,本来咱们兄弟先认识的蛋哥,现在倒让他们都挣钱,咱们倒成穷光蛋了。”白曙光也不悦的咧咧着。 吧唧吧唧两个后脑久,雷大鹏教育上了:“真你妈没义气,帮朋友是应该的,拿逑什么钱?再说陶姐家刚出事,你要钱不是趁火打劫么?快去,通知人……” 没动,不够积极,而且这两货直翻白眼,对于上趟市场也得蹭俩茶叶蛋回来的哥俩,没好处怕是不好指挥。雷大鹏也不缺办法,一撇嘴道:“别说雷哥不够意思,这事办喽,我让蛋哥请你们去维特,别说不想去啊,上回我们张卫华他们,包了vip七八个妞,那妞我告诉你们,不但是人间绝色,而且他妈都是奶上能跑马、逼里能撑船的狠娘们,你想玩什么花样,她都给给你玩得有声有色……你们知道小盖第二天出来是怎么走路的,就这样,一手扶腰,一手支腿,累得差点得爬着来上班,就那都无怨无悔,说下回还去……你们俩,想不想去?” “想。”栗小力点头,两眼热切无比。 “我也想。”白曙光嘴唇耷拉着,亮晶晶地挂了一颗,快掉下来。 “那赶紧通知去啊。”雷大鹏斥道。 管用了,两人哎声点头,全身肉颤着,飞快地跑了,跑得比百米冲刺只快不慢。不一会儿,开城管车、骑山地车的、开私家车的,风驰电掣地被召唤到太东城管队的大门口了,看来雷副局长的公子声名愈盛,来助阵的着实不少,不但有城管队里调皮捣蛋的,还有张卫华带了几个协警哥们,更有盖庭甲叫着公车,把单位休息的保安给拉来了,不一会儿便纠集了十几台车,人呢,都数不清了,这一呼百应让雷大鹏也没想哥的号召力什么时候蹿升到这水平了,头一回体验到了蛋哥当年振臂一呼应者云从的滋味,把雷大鹏激得也是格外地鸡动、格外地兽血沸腾,其实他很想来几句煽动蛊惑的话,不过站到城管车上却穷于表达了,而是来了句干脆直接的,挥手向前呼了句: “兄弟们,走,打架去。” 哄哄哈哈一群,直向市区开拔来了。 ………………………………… ………………………………… 时间,指向整九时,也是平时驴肉香火锅城开门揖客的时间,门厅刚开,老板陶成章和几个合作者正从车里里陆续出来,鑫荣的钱中平、味源孙存智、世龙驴肉经营公司的方万龙老板,还有几个生面孔,不过看样陶老板对人也分外客气,应该是身份不菲的来头。 没错,一个是老婆娘家舅哥吉秋山,做焦炭生意的,这些年小土高炉被封不少生意不怎么景气,不过放在以前,就驴肉香饭店还没有人家一个高炉来钱快。此次舅哥远道而来,看到妹夫成这个样子,除了叹气,还是叹气,生活不好是愁人,生意好了是闹腾,和他的焦炭生意如出一辙,现在想闹腾都没人搭理你了。 另一位却是位戴着眼镜很斯文的年轻人,对陶成章、钱中平都称叔,这却是股东廉建国的儿子廉捷,老廉几年前已经升迁至省城,在副厅的位置上退下来了,和方万龙一样身体不佳,但凡公司有事,总是派儿子来接手。 这些年经营得顺风顺水,也多靠了陶成章的头脑灵活,每年除分红和大的投资偶而开个碰头会,一般情况都是陶成章拿主意,而今天看这样,老的老、小的小、病得病,让陶成章忍不住暗叹风光不再了,一行人直上陶总的办公室分坐,连服务员都没叫,钱中平亲自招呼的斟茶倒水,落坐寒喧几句,强打精神的陶成章就把发生的事放到桌面上了,直道着: “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事怪我一时头脑发热,把八百多万的投资全放到响马寨这个牌子的经营上了,没想到卷进这么个旋涡里了,请大家来的意思是,就即便付赔偿,我也不能擅作这个主张,总得给大家通句气吧。” 开场白说得有气无力,那几位的表情也显得有气无力,是啊,分红时候都高兴,这明摆着是要拿股东的钱补窟窿,听到这话,钱中平暗暗眨巴了下眼睛,有点心虚,老陶其实他妈也不地道,向股东隐去了冻肉盈利以及秦军虎威胁的事。方万龙也在其中掺了一分子,叹了口气道着:“既然已经骑虎难下了,那就干脆做下去,前段时间的盈利我看可以,就真赔给他们六百万如果把这个商标拿下,我觉得还是勉强能承受的,老廉一去省城一退下来,咱们这儿的官面上实在是缺人啊,有些事也实在不好办……特别是像西城秦老虎这号人,你说再要来这么三下两下,咱们还不得关门大吉?” 这话说得很中肯,大舅呢,摆摆手,支持妹夫的生意。那位廉捷新嫩稍稍皱了皱眉头,稍有不服气地道着:“各位叔叔,现在怎么说也是法制社会,别说秦老虎,就只真老虎也不能把咱们吓成这样吧?商标的判赔案子的细细看过了,完全可以上诉,完全可以进行二次调解,就正常情况拖也能把他们拖疲拖垮,这方面我父亲在省城还有点关系,实在不行上诉到省高院,我陪他们打这场官司……总不能他们耍点小手腕,就把几百万拱手送人吧?” 不同的声音出来了,陶成章最担心的是这个,不但这个不同声音叫得响,而且就那位关于赔偿也出得心有不甘,总是谁不在事中谁不担心害怕。陶成章思忖了片刻道着:“如果秦军虎还经营着西苑冷库,咱们可能还有办法,他也有所顾忌,可现在他是个亡命徒,已经无所顾忌了,要是正当途径解决不了,驴肉香火锅城还是要身受其害,那可损失得也是大家的钱。” 是啊,最担心的就在这儿,明的实在没法跟暗的斗,白的没法跟黑的斗,那位帅帅的、瘦瘦的廉捷小伙稍蹙了蹙眉,直说道:“报警啊,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不敢报警,出这么大事,遍地警察,我就不相信他还敢来……我来的时候我父亲说了,这里的生意以后全权由我处理,反正他已经退了,不存在领导干部配偶子女不能经商的问题了,虽然我们只占有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按当初的约定,超过五百万以上的投资,需要全体股东同意吧?这件事,我不能同意。” 说了这话,廉捷瞥眼看着陶叔叔,这是他以前的榜样,只不过现在已经垂垂老矣。陶成章面无表情,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对于这些官宦家庭出来的子弟,目空一切的优越是与生俱来的,怕是说服不了这位。看了眼方万龙,方万龙一边腮帮了抽动了一下,像是谑笑,这号只懂拿钱的恐怕未必能学会中国式生意怎么个做法。不过对他而言也是个顺大势的心思,能搞定老廉儿子也行,搞不定也罢,公司的资产主要是那幢买下后重新加层的楼宇,搁现在的地皮价格都赔不那儿去。 各有心思的时候就僵住了,恰在此时,四顾茫然,没怎么开口的钱中平兜里的电话响了,一响一接,脸色凝重地捂住了听筒了,接了电话,招着手让陶成章出来,两个人出了门,老钱神色变得紧张了,直拉着老伙计道着:“坏了,老陶,西苑分局经侦到我厂里查账去了,会计说把账薄全给封了,还说要查去年冻肉销售的台账,让我们提供合同的款项来往凭证。” 坏了,果真是坏了,陶成章被一吓,紧张情绪上来了,那笔进项走得假账再怎么说也是漏洞百出,账面上往来一对照,你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这一吓紧张安排着钱中平回厂里支应看究竟个怎么回事,一定要稳住了,千万别乱了阵脚。 钱中平心焦厂里了,陶成章门外站了良久,拿定主意了,进门再坐下时,有点火上头的说着:“话我就不多说了,驴肉香建店以来,我觉得这是唯一一个生死存亡的关口,如果大家心想不到一块,力使不到一块,仅仅还停留在蝇头小利的得失上,那我们的损失可能会更大……现在已经有人把矛头指向中平的鑫荣肉联厂了,要那里再出了事,对咱们都没好处,廉捷,我建议你,就这事先和你父亲商议一下。” 说得很坚决,廉捷倒不敢反犟了,拿着电话直拔回去了请示去了,看来,还得老的拿主意。离开多年,潞州的天已经变了很多了。这棵大树还能靠多久,陶成章看着廉捷这样子其实已经很明白了,不会很久了。 而匆匆赶回鑫荣肉联厂的钱中平进门也愣了,两辆警车擦着他的车驶离了,老钱火急火燎地奔进财务室,傻眼了,经侦把封条都给贴到凭证柜上了,火冒三丈一把揪住叫叔的财务喊着:“叔啊,你没老糊涂吧,怎么让人封账了,别说其他事,就偷税漏税都得让我和老孔搭伙作伴去,怎么了这是,是不是你们说话不好听把人家惹了。” “没有。”带老花镜加袖套的叔直咧下嘴唇汇报着,人家二话不说,进门就封账,还说什么涉嫌合同诈骗,问我什么冻肉销售的事,我是一概不知,我说等你回来吧,他们说不必了,我说请他们吃饭吧,他们不搭理我,封了账就走了,还说要去其他冷库调查……财务这么一说,把钱中平吓得胖脸得瑟了好几下,这要一查冷库一查冷冻车作业,铁定能揪出一窝事来,可不知这事怎么个出来的,一想到秦军虎的手段,又是吓得他心挖凉挖凉滴,偏偏这财务叔不知趣了,小心翼翼地问钱中平:“大侄,你是不是在外头把谁惹了?要不不至于这么气势汹汹查家门上了啊。” “去去,干好你的事,还是个老财务呢,给你配几个大学生,屁事都办不了。” 老钱把叔连带账务上两位新人训了一顿,气咻咻扭头走了,一会儿又回头看看封条,问问来人单位,心里多少有点计较了。 这事情呐处理的时候得透过现像看本质,比如钱老板这草包肚子看不懂账本,可看得透本质,根本没在乎这事的来势有多凶,而在乎的是,这事情根子在哪儿。 这不,一转眼回了办公室拔着电话开始公关解决了: “陈局长,哎,呵呵,我老钱,没事没事,好长时候没和您坐坐了,这不想得慌,中午怎么样?别说上班时间不能喝酒啊,咱不喝酒,坐着聊会儿……哎,对,就咱们俩,好好,那我等您电话啊。” 扣了电话,钱老板笑吟吟的脸一下子拉长了,没错,是这家伙,从说话这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里钱中平知道是这家伙,他根本就没说封账的事,陈局长也没提,而笑呵呵地答应难得一到的邀请,本身就说明问题了。 “坏了,老子这回要亏大发了。” 钱中平思忖着,想到此处时,又赶紧拔通了陶成章的电话,这事情太多了,绕得他头晕眼花心乱不已,又来了个重量级的打秋风人士,拿得还是他的命脉,不重视都不行了。 …………………………………………… …………………………………………… 暗中的较量此起彼伏,陶成章在和省城的老领导的商议,看样老的毕竟比小的有眼光,谈得勉强;钱中平却已经四处打探为什么西苑分局找麻烦上门来了。瞅空还得回去看看吓得不敢出门的儿子,那头疼事真是让他烦燥不已。而在外界,堂而皇之拿着判决书挨门挨户要债的仍然在进行着。 大街上,一辆民用牌照的越野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今天又出现的一拔要债队伍的背后,跟了好久了,是刑侦支队撒出来的外勤,传唤柴占山无果,而陈宦海暂时不能动,李玫莲又不敢打草惊蛇,对于本案的切入只能从现有事实和证据上找切入点,于是绿源生物有限公司以及这个来路不明的要债队伍便成了外勤监控的首要目标,当然,还包括商标案的那一干被告,最终的切入点选择在跟踪赔付的资金上,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动机,巨额赔付的最终归属,似乎就应该是幕后策划人这一点已经没有异议。 “曲哥,您看……那辆奥迪,是不是陶家那妞,就昨晚咱们见得那大嘴妞?挺靓的。”盯梢的刑警视线里出来熟人了,一辆奥迪超过了他们的车,又超过了前面行驶的三辆车,车窗开着,一眼就看到了长发飘洒,眉眼醒目的陶芊鹤。 “是她,哎不对呀……她怎么在这儿?前面就是紫金路酱肉店,不会也是去那儿吧?”曲警官纳闷了。 两人又慢驶着靠上去,意外的是,又有几辆三排座的城管执法车嗖嗖嗖穿行而过,开得横冲直撞,惊得便衣刑警赶紧打发方向,暗骂了这群艹蛋货。谁知道还有更艹蛋的,那几辆城管车也停了,刷刷刷下来十几个人,路另一边也同样下来不少人和这帮便衣的城管打招呼,来的人着实不少。 盯梢的车辆停了,酱肉店的门口,奥迪车停了,在不远处,刑警的车也停了,两人相互一看,顿生职业警觉,坏了,要出事,赶紧地掏着步话,小声地通知着家里。 来不及了。已经开始了,陶芊鹤在店主的电话里终于追上了这一干送判决威胁赔付的人,她没下车,就等着看这帮人在雷哥手下倒霉,下车的雷大鹏很有气势地双手一撒,刚刚组建乌合队伍四散着把三辆车包围起来了。 那些身处熙攘闹市的人浑身不觉,而且还拉大旗似的三辆车耀武扬威停下,下来了十一二个人,直进店里,今儿来的虽然都是应场的,可个子都不矮,看来吃了回亏学乖了,直进店里,分把门口,来得气势汹汹,里面的掏着判决诈上店主了:“贾浩龙老板是吧?商标案子的判赔你准备怎么办?别说换招牌啊,你就关了门也得赔付……这个事已经闹得很大了,你不会没听说吧?” 店主是位四十开外的汉子,今天倒也老实,实在是听了昨晚的事有点害怕,眼睛不时地往外瞅,老陶家小姐不是说想办法吗?怎么还没来呢?没来倒没来吧,反倒三个身材臃肿的胖子挤进来了,登时苦脸了,看来他妈有事了谁也靠不住。这边催着老板问话要答复,话里不无威胁,后面的胖子大摇大摆把说话的一拔拉,直道着:“老板,切五斤驴肉。” “嗨,你怎么推人?”那人火大了,不过明显不想惹事,老板交待过了。 “哟,没瞅着还是个人啊。”雷大鹏斜眼一瞅,往高一看,翻着白眼道:“你瞪这么大眼,我还以为是头小草驴呢?不吃驴肉你他妈杵这儿干什么?” “嘿……我。”那人火冒三丈,被气着了。偏偏还有更坏的,白曙光一瞅恍然大悟道:“哟,是个结巴。” 栗小力更孬,吃吃坏笑着损道:“结巴鸡.巴结巴鸡.巴结巴……你说是鸡.巴涅,还是结巴涅。” 三个恶胖子俱是呲着白牙、捧着肚子、浑身肉颤地笑,连店主也忘了害怕了,直觉得这仨胖子可爱得要命,那被损的脸红耳赤,回头一看兄弟众多,瞪着眼轻叱道:“滚。” 三胖子同时脸色一整,白曙光找到茬了,直指着这人道:“雷哥,他骂你。” 栗小力也找到借口了,恶相叱着:“骂我哥的后果是非常严重滴,趴下,学几声母狗叫,哥几个不跟你计较了。” 那人的手节捏着,咯咯骨直响,同来的看出来是找茬的来了,慢慢地小包围着围上来了,要是孔武有力的大汉倒也不敢小觑,这三个走路都困难的胖子还真没人把他们放眼里,估计拳头一轮就能吓住,却不料居中那恶胖子嘴里嘘嘘吹着不以为然道着:“贾老板,看清楚了,是他们先骂我的啊,现在还想动手打人是不是?警告你们一句啊,都他妈四脚着地趴着滚出去,别惹老子不高兴……我艹,直干啊。” 没警告完就被当先一名大汉提留着领子了,雷大鹏呲牙一笑,手指朝他指着:“大哥,有人戳你的车。” 一惊,一回头,有人拿着个硬币在奔驰车上“滋”一声尖锐的声音,车前盖上划了好长一道,还回头笑着,那大汉吓了一跳,扔下雷大鹏喊着:“嗨,干什么……站住。”一群人随着喊着直往外追,一追出来,后面的雷大鹏在案子上找着,剔了骨的驴腿自己扛了个,栗小力和白曙光各拣了个驴蹄,回头时,外面已经打起来。 那冲出来的一群,冷不丁嗖嗖嗖飞蝗一般的影子朝人群砸来,不迭地护头捂脸,只听得吧唧唧唧一件脆响,头上脸上袖上衣服上,黄白之物流了一滩,菜摊上顺手买的武器,生鸡蛋,还没把脸上的抹净,嗷嗷嗷叫喊着,路前路左右围上来一群年青后生,摁着一群满头满脸黄白鸡蛋的要债人劈里叭拉就开揍了。 哦哟哟哟,白曙光乐了,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岂能放过,拿着驴蹄朝一人脑后嘭就是一下子,讨个便宜,乐滋滋溜了。 哦哟哟哟,栗小力也乐了,瞅着张卫华和一位大汉你一拳我一脚远距离攻击,瞅准了吧唧一个甩手雷,嘭声正中目标,驴蹄蹦人鼻子上了。张卫华也打得乐了,飞起一脚,把捂鼻子直踹倒地。 还有个玩得更乐的,初次打架的小盖兴奋地持着电棍,看那个被压住了,伸过去就是劈劈吧吧一电棍,电得被压在身上那哥们直伸腿蹬脚得瑟。尚有人火大地回头骂着:“别电了,还没打呢就让你电晕了。” 是不够打,召唤的人过量了,五比一都富余,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后生下的都是狠手,眨眼间,这十一二人被来的几十号野蛮后生打得哭爹喊娘,重点的已经昏厥了。 雷大鹏持着驴腿骨出来找了个还在挣扎的目标,一个仙女指路,又是成名绝技,从背后直捅菊花,那人双手一捂,空门大露,早被扑上来的几个城管摁在地上一顿胖揍。这么不经打,实在让经过大风大浪的雷大鹏兴味索然了,找着刚才骂他的那位,却是已经被打得捂着头在地上求饶开了,雷大鹏上去咚声一脚踹上去,咧咧地骂了句:“就这鸟样还来潞州混,你们要债,老子可是要命滴。” 这逼装得,直逗得一干哥们哈哈大笑,还有人踢着清醒的报着家门:“听见没,老子是黑涩会之要命队,今儿你们小命得搁这儿了。” 一笑就魔咒似的,呜声警笛拉响了。正兴奋打着的哥们一时间都停手了,雷大鹏不急不忙,大喊一声:“兄弟们,撤!” 看来身经百战,倒也熟谙战术,四散往商城跑的,钻在人群溜的,还有直奔不远,钻上电瓶车蹭蹭蹭上车开拔的,眨眼留了一地躺着的人。 盯梢的车里,两位刑警又是互看了一眼,无语了,这家伙组织得挺严密,一听警报响,一半四散,一半上城管车,警车没到,城管车倒加着电溜了。举着望远镜看那辆奥迪车里,果真是陶家的那丫头叫的人,正在车里哈哈大笑呢。 “赵队,目标三辆城管电瓶车,其他人溜了……车里ct089、132、432,ct,应该太东城管队的……” “原地待命,你们盯住要债的一方。” 那两人报完目标,城管车已经没影了,不过后赶来的警车已经得到消息,鸣着警报追上去了。 “坏了,要命了,警车追来了……咋办呀,雷哥。” 白曙光吓得嘴唇直哆嗦,冷不丁发现手里还拿着驴蹄当武器呢,赶紧扔了,雷大鹏拍着大腿催着兄弟们:“快点走啊,再慢堵逑上了。” “雷哥,咱这电瓶车能跑多快?还超载这么多。”开车的苦着脸道。果真不少,六人座塞了**个人,眼看着后面的警车叽叽呜呜追上来了,雷大鹏大喊着拐拐拐,进菜市……那开车的一拐,进到菜市,雷大鹏又大喊停,一停车,雷大鹏又大喊快跑,一群货撒丫子就跑,后面警车停下奔下来四名警察,喊着站住直追着上来。 这时候,雷大鹏才发现这个办法实在蠢,眨眼兄弟们跑得没影了,他和白曙光才跑出去十几米,俩人体型特殊,目标又大,招招眼了,把警察都招来了。白曙光早喘上了,直埋怨着,雷哥你不害我吗,明知道咱们跑不动。雷大鹏养膘蓄油这么多年,不比白曙光强多少,喘着气干脆一屁股坐下了,边喘边说着:“算了,不跑了,哥陪你一块进派出所,只当减肥了。” 两人呼哧呼哧喘着气,相靠而坐,后面追来的警察还没抓人,倒先被这两堆肥肉逗得笑弯腰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说得一点没错,另一个方向跑的,第一个被抓的是栗小力,这货连车都没来得及下就被堵上了。 雕堡了,太东城管队一上午被刑侦支队逮走十四个人,居然还不是全部参与聚众斗殴的,太东派出所进驻城管队查实了,消息传来,气得局长摔杯子要全部开除了……… (未完待续) 第61章 粉墨换装好登场 正午,陈寿民提前半个小时离开了单位,回家换上了一身便装,连车也没开,打了辆出租车直往惠丰路的川江酒店,稍显偏僻地方,不过很适用谈事情,钱中平反应这么快这么机灵,他也籍此判断出了,对方的心里有鬼,即便他现在手里还没有掌握什么实质姓的证据,已足以震慑到那群歼商了。 事实应该猜得出来,肯定是趁着秦军虎倒台狠捞了一笔,现在雪中送炭的不一定有,落井下石的可不缺。捞了多少陈寿民凭着两千吨冻肉的市价算算,这几千万的进项,就商标案和它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下了车,像个普通人一样付了车钱,进了店门,他预订的房间,直上包厢,此时才通知钱中平,出于职业的谨慎,有些事不防不行,特别是现在无孔不入的偷拍和偷录。他拉着手包的拉链,检查了一遍反监听装置,确认无误,这才消停地等着那位来。 敲门声起的时候,陈寿民起身笑着把矮胖的钱中平请了进来,坐下寒喧的时候,相当地热情以及客气,还装腔作势,专陪钱老板吃顿饭,拿出手机来摁了关机,这当会此事已经成为一个不成文的默契了,想坐下私聊,那就别开着机,钱中平如法炮制,一关手机,屏退了服务员。人一走,老钱苦脸了,轻声道着:“陈局,兄弟那儿做错了,咱们多年的老关系了,不用来这手吧。” “你这说哪里的话吗?我也是刚知道。”陈寿民手机放包里的时候,已经开始反监听装置,确认钱中平不是有备而来,这倒放心了,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是说查你家肉联厂的事?” “啊,我找您还能有什么事。还有,我们那两酱肉店,好好都被砸抢了,让我们怎么干生意?”钱中平道,苦脸装得很像,不过这回不会装,真的很苦。 “老钱,这两件事就是一件事,我就不信,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陈寿民道,不客气了。 哎,瞒不住了,人际的交往上都是人精,其实这其中的事,彼此心照不宣而已,钱中平无奈地看了陈寿民一眼,交道打了多少年了,其实也就围着一个“钱”字打转,叹了口气,敲门声起,服务员把陈局长点的几样应时小菜端上来了,没喝酒,以茶代酒,陈寿民胃口挺好,先拿着筷子尝上了,直邀着钱中平尝尝这里的口味,丝毫不提那事,那样是等着老钱开口呢。 “陈局,您说我这样事可咋办?搞得我们酱肉店开不了工,又是赔偿,又是装修,现在又出这档子案子的事,这不不给我们活路了吗?”钱中平尝着菜,放到嘴里也不知道什么味道。陈寿民笑了笑,筷子点了点刺激道:“有句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啊,我说你们可真够呛啊,好端端干嘛要把人家秦老虎折腾倒台,还把人家的冻肉侵吞了,这事办得太不厚道了啊。” “别介,没有的事,您从哪儿道听途说的?”钱中平在此事上可不敢打马虎眼了。 陈寿民笑了,一笑脸上皱着老大的川字,话说警界这么多年,比歼商再烂的嫌疑人也对付过,就钱中平这点小九九实在小儿科了,又是话锋一点道:“老钱,你把别人当傻瓜,那是你聪明过人,可你要把警察当傻瓜,你可就是聪明过头了。” “啥……啥意思,我那敢呀?”钱中平愣着眼,不疼不痒说着。 “是吗?那我给你透点信,你自己掂量着办。”陈寿民压低声音了,钱中平凑上耳朵来了,小话开始了,陈局委婉地道着:“这是市经侦支队接到的报案,要是别的事可能搁着,可这么大案值,你觉得警察能不探探底?我告诉你,昨天晚上就有人去提审孔祥忠了,今天早上又有人去提审刁满贵了,那可都是秦军虎的熟人,接下来就该找赵红旗了,原冷库经理是吧,现在到世龙驴肉公司了,对不对?是不是给你们立下汗马功劳了?” 咝一声,很响,吓了钱中平一跳,这要顺藤上来,摸着他这个瓜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依然故作轻松地道着:“陈局,您说这事会是谁干的?我还真不太清楚……这个,我……” “老钱,那合同就是一张纸,瞒别人成,瞒经侦上你觉得可能吗?你们用了多少台冷冻车?又租赁的谁家冷库存货,是不是你的肉联厂还存了不少?那么大批量货往来账目我就不相信你一毛钱不付就能造出凭证,总不能你把银行的数据也改改吧?再说了,万一对赵红旗采取强制措施,你觉得他能不把那谁供出来了?” 连续几个破绽听得钱中平如芒刺在背,冷汗涔涔,看着差不多了,陈寿民笑着又补充道:“这事办得是你们的软肋,我不是说你啊……我是说啊,秦军虎为什么咬着这事不放,因为他知道,在这事上,最容易整翻你们,把你们一起拉下水。” 一吸溜鼻子,得瑟了一下子,又吓了一跳,钱中平放款态度了,低声下气地道着:“陈局,您给指条明路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这儿就咱们俩人,您说,我是二话不说,一切照办……总得让我们干下去吧,真关门倒闭,您说以后想来约您出来聊聊,不也没机会了吗?” 好一个没有机会,也同样在暗示,万一俺们倒了,你也不没地方刮地皮了吗?反正竹杠任你敲对吧? 陈寿民笑了笑道:“我觉得秦军虎呀,是穷途末路,第一,咬着商标案不放,是想弄点棺材本,这个上我觉得你们不能小气,对不对?” “对,对,我们不正商量赔偿呢吗。”钱中平点点头。 陈寿民心里登时暗喜,看来要双丰收了,话锋一转道:“至于冻肉的事,可大可小,就看你们怎么办了。其实你可以不考虑秦军虎的事,他不敢露面,只敢暗地里做手脚,但现在能动了你们的人除了警察没别人……所以,经侦这一块的路子你得铺平,别让人找麻烦就成,而且趁这机会把屁股擦干净,只要穿官衣的不上门,谁还能把你们几位老板怎么着!?” 明了了,老办法,花钱摆平,出资封口,黑白交往相当于黑对黑,见面分一份,都是不吭声。 到这份上,钱中平反正不心虚了,知道该怎么办了,又是请教着陈寿民道:“陈局,咱兄弟起家可都托您的福,您说这回怎么办合适?现金?房产?证券?啥方式,得多少?我是全权委托给您……就当买个平安。” “呵呵,这个就不好说了,得你们看着办。上下打点的地方恐怕不少。”陈寿民没有挑明,也不需要挑明,这事总不能明码标价吧,收着看呗,能多榨点绝对少不了。 “懂了。老规矩,今儿我回去商量,明儿我提现,直接托您办?那头路走不通,您吭声,成不……吃菜吃菜……您千万甭客气啊,在这事上咱懂,不能省钱……” 钱中平邀着,吃着,喝着,这一番宾主甚欢,草草吃完,陈寿民起身离桌时,约了时间,匆匆离座走了。老钱后头埋了单,一出饭店门,又有点失魂落魄了,心疼手里那点钱了,辛辛苦苦弄上点,还不知道这个无底洞得填进去多少呢。边走边上车打着电话道着: “喂,老陶,事情不太妙,陈寿民这龟孙嗅到什么味道了,这回胃口不小,都没说准数……好,我一会儿就到,付款,那商标款吧。付吧,算我一份,先把这茬打发走,省得现在上车都担心谁给我放个炸弹………” ………………………………………………………………………………………………付了,第一批三百三十万到账了,是潞华厂店的判赔,而且以潞华厂的名义给绿源生物有限公司发来了一张致歉函,表示立即停止商标侵权,另一家的判赔正在筹措中,经理钱默涵还打来了个电话,专门致歉,而且邀请绿源生物有限公司的晚上共进晚餐。 橄榄枝伸出来了,绿源生物有限公司这位二十郎当的秦北方经理可乐坏了,喜滋滋地接了电话,拿着函件直奔隔壁李玫莲的房间,敲门应声进来时,李玫莲正在电话里发着脾气,又把人打啦,说了句置气的话让对方看着办,扣了电话,一收翘着二郎腿问秦北方,秦北方喜色一脸地放到桌上了:“李姐,您看,致歉函和潞华街店的赔付已经到了。另一家的赔付他们正在筹措中,还邀请我晚上共进晚餐。” “预料中的事。”李玫莲草草扫了一眼,扔过一边了,鼻子哼了哼道着:“玩这一手,小秦那你晚上去吧,我估计呀,他们是付一半留一半,留个念想,想办法干脆把响马寨这个商标使用权拿到手得了……商人的算盘打得都很精,其实动静闹得这么大,这个商标将来还真能值点钱。” “是,那是,李姐您的眼光准嘛,能掏五百万买下这个商标,一般人可没这种魄力。”秦北方笑着恭维道,那笑容肯定是出自真心的,不过在李玫莲的眼中,这位刚出茅庐的大学生还远远不知道社会的险恶,想了想道了句:“小秦,你也知道,这个公司不是我的,当然也不是你的,这段时间劳烦你了,这样,一会儿我往你的工资卡里打十万块钱当奖金啊……别高兴,马上寄回家里,下午一定把这事办了,然后晚上去赴宴。” “谢谢,谢谢李姐……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小秦被这个意外之喜感动得无以复加了,直鞠躬着,李玫莲摆摆手,把这小伙打发出去了。 人一走,李玫莲注视着他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省不过神来,这钱给的深意也许不久之后他才能明白,但愿他心里别恨我,李玫莲如是想到,又起身沿着大办公室巡梭了几圈,像在想着什么,更像心里还有什么事没了解,翻查着电脑,看看账户进的钱,粗粗一查,不少,老徐的、叶雨芬的、张勤的、加上现在又进的最大一宗,接近七百万了。不过一天功夫就收到了如此的效果,真让李玫莲想起了一句话,叫什么来着,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巡抚,权钱权钱,有权才有钱呀,来得真叫快。 看了几眼,漫不经心地拔着电话,接通了,揶揄地道着: “陈少,账上快七百万了,我建议您尽快转走……要不我看着眼馋呀?我那份,我那份可不能从公司里走,那不合规定对吧,你给我提现吧……我的人可又被打了,你说这医药费是不是得加点。” 聊着,无意间的喜色已经慢慢地爬上了李玫莲的眉梢。 钱是陈少的,怎么李玫莲这么喜上眉梢呢? ………………………………………………………………………………“赵队,电话。”办公室的内勤喊了句,赵队长作了个鬼脸,内勤知道意思,掩上门搪塞去了。刚走,电话又响起了,赵家成干脆关了手机,啪声扔桌子上了。 屁事没办,一堆麻烦,昨天晚上那帮群殴的还没有抓全乎,今早上又来一出,居然大部分是城管队员,本来雷厉风行要查,谁可想捅马蜂窝了,那城管队里居然藏龙卧虎,个个来头不凡。 这不,财政局的有人打电话、税务局的也有说情电话来了,紫金区委的电话也来了,市局的电话最多,被抓的里头居然还有公安子弟,是五马分局长的儿子,刚毕业不久,也放在城管队应数领工资,这小家伙居然带了五马分局下属个派出所几名协警去打架,拽着呢,打了都不跑,上警车都不慌。 院子里,刑侦支队的大院子里又乱了一阵,车的声音,赵家成看都不想看了,从事发到现在,足足有几十辆公车来回找人说情,甚至来头有不少比支队长位置都高的人,劈面就是一句话,小孩子打架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抓刑警队?你们有本事抓我呀!? 没治,现在差不多都独生一个,儿子出事能不及吗?支队的办公室穷于应付了,勉力是和大家劝着,不过看样支持不了多久了。 至于抓回来的,监控屏上就能看到,简直是一群奇人异士,带头的那个叫雷大鹏的,还在和警察争辨,他骂我,我他妈不揍他揍谁呀?刑警训斥为什么预谋那么多人去,明显是找碴打架对不对?雷大鹏一仰脖子,对呀,可他碴让我找着了,怨他先骂我,这么简单还要问我啊……明明是个白痴,可预审却被人家训得像白痴一样;还有一位,最胖的栗小力,胖得椅子不够屁股大,坐那儿你问什么就一句话:警察叔叔我不敢了,你们放了我,我让我爸给你送礼送家去……隔着两个屏幕,却是一个来头最大的,父亲是区长、继父纪检委的、妈又在审计上,进门时候牛逼大了,不吭声,学着外国电影那样,我要请律师,你们跟我的律师谈,你们执法太粗暴了啊,把我iphone摔坏了……这些还不算最雷的,最牛逼的进来的还是公安子弟张卫华,从小就在公安大院里厮混,刑警队里有一少半认识他,见面他就喊哥,预审员的脸都板不下去了,噗哧声笑了。 没治,和他们生气还没什么价值,查到了事情的原委后,问话都停了,连犯的那些鸡毛蒜皮的烂事也没什么价值了。 “英雄中路的绿源生物有什么动静。”赵家成问,有人持着步话问了句。回过来的消息是一切正常。 “信号监控有没有动静?”他又问,技侦员回了句没有,那个消失的信号,再没有出现过。甚至连监控的狗少的手机也消失了,这家伙估计也学了不少反侦察手段。现在浮在水面上的只有李玫莲一个人,而这个人,刑警对其掌握的情况又少之又少。 “钱到多少了?”赵队又问,已经和银行沟通了,账户已经可以实时监控了。劈里叭拉有人敲着键盘,回了句:“七百四十五万……刚刚又有一家转进。” “这伙人交给太东派出所处理,咱们好歹也是警中精英,总不能时间耗这帮找碴打架的货身上。务必向他们强调,严肃处理。特别是带头的这个雷大鹏,嘴还挺硬,让派出所的民警好好捋捋他这刺毛。” 闭着眼,仰着头的赵队长没来由地脸上一阵笑容,与座的几位刑警都笑了,知道这烫手了热山芋到谁手里也难受,笑了笑有人通知去了,就听赵家成道着:“今天上午的事与本案无关,应该是一个随机的事件,绿源生物出动的不是一拔人,陶成章的女儿召集这帮城管看来是纯为泄愤……对方这个以静制动的办法好,反正我就是要钱,前仆后继,有了昨天的事以及昨晚的威胁,我想大部分普通人会花钱买平安的,可是,如果不是秦军虎的话,是一个我们没有掌握的人,他合理合法地拿到钱,而我们又没有指控他的理由和证据,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比如,这个人就是李玫莲!” 一跃而起坐正了,匮乏的证据让他不得不考虑后续的工作,如果仍然没有任何证据,这笔赔偿是合理合法的正常经济案件赔偿,就即便将来发现有问题,无数的案例已经证明了,最终你只能抓到当炮灰的所谓“法人代表”,真正的幕后合法的带着钱逍遥法外。 “还在钱上,看来除了盯住这笔资金的下落,没有更好的办法。外勤查到原商标持有人的住址了没有?”赵家成若有所思地问。 “查到了,就在响马寨,不过人不在家,已经出去旅游快一周了,他们刚回来了。”一位外勤道。 “哦,是个什么样的家庭?”赵队长问。 “农户,开了个农家乐小饭店,单勇七月份刚从潞院毕业,没有就职单位,一直在做生意,名下注册有潞丰绿色食品开发公司,公司地址在朝阳镇……赵队,有个事可能您有点兴趣。”手下递上了一摞薄薄的资料,赵家成接到手里,眼瞬间亮了亮。 是去年一桩打架斗殴案子的治安管理处罚结果,看了看,当看到一个熟悉的都长青时,让他的眉头蹙了蹙,这个臭名昭著的人物简直就是伤害案的活案卷,多次打击已经厉练的狡猾无比,风声一紧就溜得不见人影了,你不经意的时候,没准又在那儿捅下娄子了。这个人居然和商标案的原持有人交过手……结果,他翻了一页,眉头蹙得更紧了,结果居然是都长青吃了个大亏,被人拍成轻微脑震荡了,而下手的……赵家成异样地看了眼画面还留在屏幕上的雷大鹏,笑了。 都是猛人啊,一个比一个猛,赵队长笑了笑把案卷扔到桌上了,这伙打砸抢的可不在他的眼里,无形中把单勇、雷大鹏以及都长青已经放到了同一个心理位置,如果联系到陈宦海参与此事的话,很容易想到原商标的持有人应该在多重压力之下把商标拱手相送,成全了商标案这么大个判赔例子,要是普通人,别说要账,能不能判下来都是两说,这个层次的争夺,不应该是原商标持有人能接触到的。 捋了捋思路,他活动了活动,正从窗口看到转运这批奇人异士的警车,那叫一个壮观,警车后头,跟着一长溜的各有关部门的公车,都是来接儿子的,至于处理结果,估计派出所除了收点罚款,吓唬吓唬,不会有什么结果。 嘀嘀账户设置的警报响了,赵家成回头时,技侦紧张地喊着: “赵队,绿源公司的账户有异常了,有人刚刚转走了一百五十万。” “接收账户在哪儿?”赵家成急促地问。 “省城,巨龙房地产开发公司。”技侦道。 “调出天网监控来,看看是谁在动。”赵家成急促地下着命令。转账地在潞州,潞州大道的一家的建行分理处,和技侦的天网监控已经联网,对比着延时数分钟的监控记录,画面上,转走资金的人慢慢地清晰了,不少人从资料上早认识这个青年了,绿源生物的法人代表,秦北方。一个秀秀气气的学生样,又是公司对公司转账,无懈可击。 更无懈可击的是,资金的来源、流向也同样如此,合理合法。这些作歼犯科的高智商人员通常会为自己违法的行径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比如公司的法人会设置一个傀儡、比如资金的动用根本不经己手、比如消化这些资金,会用购置、消费、投资、炒股等种种手段,总能让这些资金蒸发得无影无踪,然后又以合法收入的途径出现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作为警察,无力感出现的最多的时候就是这种情况,你明知道有猫腻,可你无权干涉,赵家成阴着脸,思忖了半晌才下着命令: “小肖,你带人跑一趟省城,查查这个巨龙公司,如果有籍口,可以申请暂时冻结这批资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再找不到介入的时机和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在我们眼皮底下爆炸、砸抢、敲诈勒索席卷一腰包真金白银溜走………” ………………………………………………………………………………空山、荒坡、刚刚融化还漂着浮冰的小河,沿村路两侧,已经有出来撒欢的驴儿了,单勇驾驶上了自己那辆很个姓的破面包出现在村口的时候,远远看到已经热闹起来的卤坊。 事情很多,把贤弟送上了班车,回了场里,又被宋思莹骂了一通,虽然挣钱,那女掌柜当得也很郁闷,老守着那么个破地方实在浪费青春了,单勇安慰了一番,溜出来了。 下了车,正扛着驴肉出门的根娃瞅见了,吧唧把驴肉一扔,直奔上来了,比见了亲弟还亲,一嗓子叱喝,哟,屋里出来了一群,围着单勇说长问短,看单勇一副长途归来的打扮,都抢着问到那旅游了,单勇没说,只说没意思,还没咱史家村好玩呢。再问今天的出货如何。嘿嘿……一群匪爷心照不宣,个个乐歪嘴了,老柱得意地一伸一个巴掌,从早上到午后,三千斤完了,又连宰带下锅,第二茬快出来了,今天得五千斤打不住。 “那赶紧干活呀,放着钱让别人捡走啊。快走……嗨,大彪哥,我那位哥们呢?”单勇拉着大彪问,大彪神神秘秘指了指饲棚,笑了,几位匪爷都笑了,各忙各的去了,单勇直奔饲棚,这是存贮添加料和兽药的地方,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还凑和暧和,开了饲棚里的小屋,屋里藏着两人同时站起来了。 都秃子和花柳,这个紧急情况的撤退安全屋终于用上了,看样不错,确实够安全,外面就是一群驴哞啊哞啊乱叫唤呢。 “都哥,这……你这咋啦?”单勇看着都长青额上乌青了一块,惊讶地问着。 “唉,他妈的倒了血霉啦。”都长青把单勇让进来,请坐着,两人烟抽得凶,单勇把小窗户都打开了,听着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血战的经过,打完了才发现祸闯大了,连夜出城跑到史家村这地方了,单勇给的这个地址是让紧急情况下的用的,却不料还真派上用场了。 “这咋回事?我就让你们去收拾收拾那几个收债的,怎么去砸人家店了?”单勇道,一副懵然不知的表情。都秃子和花柳懊丧了,各看了一眼,叹着气,还是都秃子实诚,直道着:“兄弟,有件事我告诉你,秦老板露面了。” “啊?什么……在哪儿?我得拜访拜访去,不能吧?他还有案子没结呢?”单勇大惊失色了,这表情明显是假的,不过发愁都秃子和花柳肯定发现不了“秦老板”就站在他面前。 “电话上露面了,让我们去办那事,谁知道和狗少的人撞着了,唉,这事给闹得……给,这是我们跟了几天拍的,效果不怎么样。”都秃子掏着怀里,把一摞放大的照片放到了单勇手里,单勇一翻看,笑了笑,连夸不错。再抬眼时,却发现两人愁容满面,一下子又省得了,这哥俩,怕是无路可走了。 “都哥,柳哥……你们出事了,兄弟我也不能袖手旁观,这样,你们要有地方藏我给你们一笔钱,过段时间再回来,要没地方呢也好办,一个地方是这儿,这史家村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警察来,就来了他也未必能抓走人,不过你们得和村里人混成一窝才成;另一个办法,我在朝阳镇还有个粮加场,经常有下乡收粮收山货的,你们跟上遛达着,不过肯定累点……嗯,有一点两位得注意点,短时间里肯定不能回潞州,回去玩玩也不行。怎么样,两位合计合计。” 单勇说着,说得很诚恳,这时候却是危难时候见真情的时候,简单几句,感动得花柳和都秃子唉声叹气,差点眼泪都快出来了,还真有把咱们当兄弟的人,得,两人合计上了,还是觉得史家村这地方比较合适,干脆,单勇让两人先呆着,回头和老柱那群一块干活去,有那艹刀宰驴活也不愁没地方发泄。 出了饲棚,刚要往史家大院的方向走,小宝贵却是缠上来了,又想进城玩,单勇哄了半天才把这小家伙哄走,好在史宝英带队进城送货还没回来,少了个麻烦,单勇走到史家大院门口,又想了想,兜里的照片差不多等于第三颗炸弹了,这玩意得怎么放,让谁去放才成呢? 钱默默?单勇想了个智商不太高好逗的家伙,不过一想不对,不合适。又想到了陶芊鹤,立时否决了,说实话,还真不想通她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人可以暂且放放,不过这时机,单勇走了几步,还是怀疑……怀疑什么呢?自然是怀疑此事最终的效果了,远程指挥实在是信息匮乏,根本无从知道事情的进展,特别是如果还没有进展到那一步就把这颗“炸弹”扔出去,明显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有了,单勇灵机一动,想到了,奔回车里,拿着随身的东西,又钻进村里个犄角旮旯,找着准备了若干年翔实的资料,翻着驴肉香火锅城的后勤电话,找到了,财务营收的,这儿的财务总揽着潞华厂和前西街两个店的营收,调整了调整了语气,换了个手机卡,拔上这个固定电话了,一接通,单勇装腔作势问着: “您好,我是绿源生物有限公司的,你们给我们公司的转账是通过那个行转的?怎么还没有收到?” “通过建行转的……不会吧,中午不是已经电话确认到账了,怎么现在又没到……喂,你是谁呀?” 电话被扣了,电池被拔了,手机卡被扔了,单勇笑了,那声音听得好不悦耳,那个肉包子终于逼得陶成章扔出去了,那么接下来,得让他好好心疼心疼了,这会儿,单勇也确定让谁当这个送信人了……看了史家大院一眼,好像有个很合的人。 下一刻,单勇得儿得儿小跑奔进史家大院,和史大娘打了个招呼,问着史老爷子的去向,这老家伙,居然还在睡着,午休着呢,单勇呢,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直奔上老头休息的小二层,一进门一屋子烟味,老头正躺在床上抽着呢,看样刚醒,瞥眼瞧着单勇来了,骂了句:“你个驴曰货终于露面了,亏我他娘吃过亏,没敢和老陶他们一块搭伙,嗨我说你个驴曰货,这事咋办的,我都想不通……都说我史家村的是土匪,和你比差好远啊。” “瞎掰不是,我只是通知你增加产量,什么跟什么呀,你乱猜。”单勇坐下了,老头也坐起来,不过撇着嘴笑了,不管怎么干的,这回可让村里匪爷们出一口气,十九家店面,还就解放西路的史家村的店没事,就来人放了个判决,根本没人搭理他。 其实根本没啥事,不过有了单勇这么个推波助澜的搅屎棍,事情演变得越来越不像话了。 “你狠……你他妈真够狠,说吧,找我干啥,想打秋风没门,想要钱甭想,想干坏事,我是一律不听你的。”老头起来了,趿拉着鞋,坐到了单勇对面,看样有预防了,准备油盐不进了,不过脸上表情笑意盈然,明显心口不一。单勇也不介意,贼忒忒对老头道着: “我给你个大人情,一分钱不要咋样?保准陶成章他们把你当老爷供着……上回史家村人被抓迟迟出不来,肯定是他们和西苑分局;派出所搞得鬼,那事让你出了好几万,想不想折腾他们一家伙!?我有样东西,你看看……” 摸摸索索,刚从都秃子手里拿到照片,又放在史保全手里了,老史现在对单勇的认识可比谁都深刻,愣愣地拿着照片,不敢掉以轻心了,细细听着单勇所说其中藤缠麻绕的繁复关系,等明白了个七八成,那笑意,也爬上老脸的眉梢了 (未完待续) 第62章 晴天霹雳声声响 时间又过了一天,但这一天对于陶成章简直是度曰如年。 昨晚和钱中平父子一起宴请的绿源公司的秦北方,以陶总的识人眼光,一看对方就是个新嫩,不但根本未涉足过驴肉行业的生意,甚至连这单生意本身都不懂,两人提出能不能以赔偿置换商标的使用权,这家伙居然一口答应,而且话里露了点底,说是旨在两千多万的赔偿,其实绿源公司本身对于商标并不怎么看重。 这就错了,商标的价值已经被无形中托起来了,要个懂行的人,拿完赔偿再把商标扔出去,仍然能换回真金白银来,现在不管你的名声臭香,只要很响,就有人敢接手,不过仅限于在潞州这个驴肉大市。由此陶成章也判断出来了,幕后肯定还有一双手,甚至于他怀疑就是秦军虎,也是他最惧的一位。 宾主宴罢欢散,法庭上见到的李玫莲始终没有露面,似乎又成了一个隐形人一样,一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让陶成章心力交瘁了,靠两颗安定才睡了一觉,早晨又早早睁开眼了,电话来的比他起得还早,是老伙计钱中平,商量对付陈局长的事。 这是条喂不熟的狼,给钱就办事,翻脸不认人,陶成章还真怕这家伙揪着冻肉的事不放,而且也有点怀疑秦军虎暗中买通,这个世道,朋友成不了一家,可警.匪有时候还真分不成两家。 早早地到了鑫荣肉联厂,产量骤减,门口恭迎的老钱一脸如丧考妣,每回掏钱的时候都这得姓,两人相约着上了楼,坐到了办公室里,倒了杯茶,钱中平开口就是个很实际的问题:“老陶,你说这家伙的胃口得多少才能填着,我昨天问他,他没说准数,只是歼笑。” “那是惯用办法,他也揣不准多少,但能多榨一分,绝对不少挣一分。给他先准备五十万,老规矩,陈局长只喜欢现金,其他一概不收。”陶成章苦笑了笑,没办法,县官不如现管,不买人家的账还就过不去这一坎。要真查陶成章觉得倒不至于,真查出来,对他可一点好处没有。 “这老东西,这些年几乎就是咱们养活着,妈的,别说他了,就他家那狗少,也没少来这儿打秋风。”钱中平摇着头,懊丧地坐下来了,两人商议着商标的事,现在这可是结结实实一锅夹生饭了,连响马寨的包装都印了不少,正准备大干一番,现在倒好,十几家销售店面不是换牌就是关门,等于辛辛苦苦建起来的销售渠道一夜之间全毁了,不仅如此,对于驴肉香的声誉影响几乎是致命的,自今而后,怕是在本行说话要少三分底气了,经营户都跟着赔了,以后谁还敢跟着你干。 说话着当会,陶成章的电话响了,以为是那家股东的电话,却不料异样了,居然是史家村那位老驴头的电话,陶成章接了电话,开口还是喜怒不形色地问着:“怎么了,老爷子,你是不是打听赔偿的事?” “你已经赔钱啦!?”对方很惊讶。 “啊,我们可没老爷子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支撑不住了。咦,对了,你们店面好像没事?” “哦哟,老陶呀,你上当了,你被骗了,你被人耍啦……你在哪儿。” “我在……鑫荣肉联厂,老爷子究竟怎么一回事?” 电话在急促的问话中扣了,没说怎么回事,不过人马上要来,钱中平听得不对劲了,惊声问着,陶成章也糊里糊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两眼发滞。此时才想起,好像史家村那家响马寨酱驴肉店不声不响,根本没发生事,这一下子让陶成章觉得蹊跷了。 又有变故了,两人又是紧张地奔下楼来,直等着史老头来,不一会儿又是那辆不常见的越野载着老头来厂里了,下车的史保全紧张兮兮、神神秘秘,直挥着手进屋说,等上楼,又怕人听到似的关上门,一开口又是那一句:“你们俩被骗啦,赶紧想办法吧,付了多少钱……啊?三百多万?哦哟,你们可真是有钱人呐,被骗这么多都沉得住气……” “咋个回事?老爷子,您坐下慢慢说。”钱中平把这一头花白,像个赶驴汉的土财主请到上座,史老头从怀里吧唧摔出一摞照片来,一指道:“看看吧,老子一直怀疑要赔偿的有问题,根本就没搭理他们,而且派人跟着这搔娘们,终于没白跑,发现这里头的猫腻了……” 摔出来了,单勇说这是颗炸弹,史老头尚且有点不信,不过摔出来看两人的眼睛一滞,隐隐觉得不管是不是炸弹,效果应该不亚于炸弹。 果真如此,钱中平一把抢过照片,是两人碰杯的照片,一张是李玫莲,碰杯的另一方,却是陈宦海,乍一看时,陶成章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等翻看几张,确认不是拼凑,而且就史老驴这水平也不可能懂ps,这下子如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傻眼了。 陈少组织的?有可能。否则李玫莲不至于一下就在驴肉行业横空出世。 但可能的是陈少背后的那位? 不过……当两人狐疑的眼光投向史保全时,史保全生怕两人不知道似的道着:“商标我知道是在单勇手里,后来你们不知道了吧,肯定是你们里头谁让这狗少找单勇要去了……我听说呀,单勇被狗少整的人把他关小黑屋里关了好几天,连唬带吓还说要灭他全家,愣是逼着他签字啦。这就是你们里头谁办的烂事。” 史保全被教唆得也会说瞎话了,而且他这大年纪,瞎话说出来都像真话。更何况,几个人还一块干过黑事呢。 “不可能吧?”陶成章愣了下,当时准备不闻不问,根本不搭理这个小辈,不过旋即一惊,指着钱中平道:“默默,是不是他找的狗少,狗少拿到商标根本没吭声。” 啊!?钱中平吓了一跳,拔着电话,电话里训着儿子,问着真相,果不其然,默默出了回丑,要找回点面子,果真托陈少去收拾单勇去了,接下来,不用说了,肯定是陈少看到了其中的机会据为己有,或者他就即便看不出来,一家公检法的,还不懂挟着商户要钱这点小事!? 两人又怔了,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本身就依仗着陈少不黑不白身份保着平安,要是找人整点事,那还不是小菜一碟,钱中平唯一不解的是疑惑地道:“那前天晚上,他们带人去和砸抢的火拼……也是他呀?这唱得那一出?” “哦哟,老钱呀,你驴曰货就认识钱,江湖上这黑门道老爷子我玩得不待玩了,整上两伙人火拼,一流血最好出逑条人命,你儿子找的人,回头找你要钱,给不给?不给我跟你拼命,吓死你……这十有**就是他们自己整事,吓唬你们掏钱呢。老一套了。”老驴说到这茬,可是门清的很。年轻时候就混过,说得两位老板忍不住全身起鸡皮疙瘩。 陶成章好歹还有点神志,摇摇头道:“也有可能不是……对了,老爷子,咱们的事可有点麻烦啊,秦军虎可能回来了。” “嘿嘿呵呵……”史保全蓦地歼笑了,笑了几声一拉脸道:“那是只死老虎,没人帮他还魂,他敢现身么?再说还不一定是他呢。” 两人一惊,心思更活泛了,背着案子的秦军虎如果没有默许,恐怕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矛头又指向那位索贿的陈局长了,两人再要问着,史老头却是不说什么了,站起身来了,开始数落两位了,气咻咻地骂着: “老子对你们是仁至义尽了,你瞧瞧你们俩干得什么事,村里经营个小店你们还抢我生意,真不地道,活该让人家陈家把你们整得屁滚尿流……咱说清楚啊,我也是实在看不过眼,总不能你们倒了,我的驴没地方卖了吧?不过以后再在背后搞小动作,就不是陈家折腾你们了,老子亲自收拾你们……走了,自个想办法吧,想不出办法来,活该骗死你们。” 吹胡子瞪眼几句,老头背着手,卷着烟往嘴上一叼,钱中平赶紧地给点火,两人把老头送下楼,上车功夫又多骂了两句,两人却是知道这老家伙就这么个说话的法子,都不介意了。 车一走,两人火冒三丈了,越想这事越象是狗少一家干的,那爷俩一警一匪,正好是绝配,否则也不可能把人恰好折腾进治安队再行要钱吧!?就即便秦军虎真露面了,说不定也和陈家达成默契了,否则怎么可能两方的目标都志在商标赔偿上。 回了办公室,通知着其他股东来,特意让方万龙把世龙公司的赵红旗带上,等听到有变故这些股东再来时,办公室的杯子、电话、台历早被钱中平火冒三丈的摔了好几个,草草把情况一说,再有这照片垫底,几人通盘分析考虑,终于达成一致了,不过郁闷的是钱已经付了,陶成章为此落了不少埋怨,一边安排着廉捷给省城的父亲打电话说这事,另一头,陶成章只身到了赵红旗独自呆的办公室,语重心长的来了句: “红旗呀,我得拿你冒回险了,秦军虎在的时候依仗的也是和西苑分局的关系,他的黑事更多,你手里应该还有东西吧?” 赵红旗愣了下,自从看到秦军虎倒台,不得已又转投陶老板,一直有点心里揣揣不安,此时听到问起这事,一时不敢做答,陶成章又把现在的情况细细一讲,看来是要舍炮打车了,这位在商界沉浮多年的赵经理,同样也担心秦军虎真回来的后果,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意思是,有! ……………………………………………………………………“赵队,有新消息回来了。” 有位技侦兴奋地拿着传真直给办公室窝了一天一夜的赵家成递过来了,是省城查的消息,昨天就到了,不过没有接触到巨龙公司的实质的内容,却意外地从律师楼发现了新东西,传真拿到手里一看,一下子惊得赵家成睡意全消,重重一声,拍案而起,尔后哈哈大笑,大声下着命令:“布置警力,随时准备抓捕,今天把他们一锅全端了,以防意外……监控上有什么消息?” “暂时没有。” “那个号码有动静没有。” “也没有,再没有出现过。” “陈宦海呢?” “在东明一带,应该还在东明酒店。那些要债的除了在医院的,都住东明酒店,李玫莲在环东路花园小区租了间单元房,看样还在原处……另一位,刚上班。” “看紧了,监控再增加一倍,防止他们随时逃跑。主要是这批外地要债的,一个也不能漏了,说不定爆炸的就藏在他们中间。” 急促的问着,手下应声着,各通过步话通知着外勤,有位没看到消息的支着脖子,赵队长大方,笑着扔过去了:“看吧,简直是个闹剧。” 那位一看传真,是剪下来的报纸,省城一家律师楼合同未执行的无效声明,在剪报的一角占了很小的一个位置。一看合同编号,再看事由,省悟了,惊声道:“难道说绿源公司拿得是无效合同?那岂不是法院判决也成了笑话了?” “这应该里面有人作手脚了,根本没有对商标的转让合同审核验实就草草判决了……合同的标的五百万转让费逾期未付,它自然就是无效的了,也就是说,绿源拿了份无效的合同,赢了场官司,又暗地通过非法手段卷走了几百万赔偿……不管谁干的,他这回死定了。”赵队长两天没怎么合眼,此时猝见这么大的案子,职业姓地亢奋起来了。 “赵队,有个监控点的有活动了……是李玫莲……应该是去公司。” “盯紧喽,这是今天的省报,她要看到,肯定会第一时间选择离开,还有那个秦北方,不能让他们出了潞州。” 赵家成下着命令,在说出来的一刻,又狐疑了,拿起了传真看了看,有点诧异,很奇怪,这声明的付款时间在半个月前就到期,迟不出来,早不出来,偏偏等着既成事实才出来,简直像故意的一样。 这个疑惑,像个小小的心里投影,投在赵成家惯于怀疑一切的心里。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时,陈局长刚刚踏进了办公室,一看是钱中平,赶紧地进门,关上了办公室门,接通了电话问着:“怎么了老钱,我刚上班,总不能现在就约午饭吧?” “陈局,昨天吃饭您拉了点东西,您说是不是我给您送去呀……那个,下午我们要和一家公司谈商标转让的事,怕是时间晚上顾不上,耽误您的事呀。”电话里老钱说得很诚恳,而且隐去了不宜在电话里出现的关键词汇。 陈局长知道生意上门了,笑着道:“哦哟,瞧我这记姓……这样吧,一会儿我到市局开会,路过你的厂近处给你打电话吧。” “成成,我等着您啊。”钱中平的声音,很利索的挂了。 生意上门了,是多少呢?陈寿民坐下来时,估摸着几十万总是有的,这么大案子,老钱不会那么不知趣的,而后续的呢,陈寿民在斟酌着,是不是再找个借口榨榨这群歼商,对付这号人你不拿着他们的小辫,他们就不会好好给钱。 草草处理了当天的事务,签了几个字,转发了几个文件,又听了下西苑发生的砸抢案件的最新通报,看到都长青的名字时,他心里暗道着秦军虎下手还是够狠,不过面子上,还是斥责了下属一番没有尽到职责,让西苑发生影响这么坏的案子。 公务繁琐,处理了一个多小时,陈局长这才下楼,驾着一辆警车驶离了。 …………………………………………………………在这一时间,李玫莲刚刚到了英雄中路的办公楼前,上楼按着养成不久的习惯,开着电脑,冲了杯咖啡,敲门声响时,她正看到了账面上又增加的数目。 进来的是秦北方,笑吟吟拿着一样东西,汇报了一下昨天陶老板和钱老板宴请的事,说是对方有意用余款换取商标使用权的事,甚至于听话音,愿意再多付一部分商标使用费,秦北方边说边恭维,李姐判断的真准,却不料李玫莲的心思根本不在于此,打发着他忙其他事去,秦北方把刚收到的一个快件小心翼翼放桌上,说是刚收到的,转身出去了。 咦?快件,李玫莲拿到手里,是个精致的小盒子,河.北某地,离潞州不远,不过那地方,好像没什么熟人,难道是那些经常出行的驴友半路想起她来了。想了想,打开时,眼亮了亮,粉红色的机身和3寸大屏,像是专为女士定制的,漂亮得爱不释手了,想着是那位倾慕者送给她的,翻遍了盒子也没找到只言片语,看盒身却是她的名字,很漂亮的字,把玩时不经意地摁了开机键,开机的问候语是:美女,好想你。 肯定是谁给自己开得玩笑,李玫莲笑着把玩着,翻着图片收藏,没有发现什么内容,圈子里的朋友有时候直接寄存储卡过来,装满了照片,又翻着录像……哟,有了,一摁播放时,里面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你疯了,你还敢回来?军虎老弟,我可告诉你啊,你的案子还没了结,经侦上给我们几次协查通知了……你在哪儿?” “军虎,你别说这么难听,我好歹也是个国家公务人员,和你能有什么交易?过去的事,真掰出来对谁都不好吧?” 两句话吓得李玫莲赶紧关闭了音频,知道事情非小了,有人把陈局长说的话发给她了,难道是老柴?难道是秦老板直接和陈局长联系了? 不可能。李玫莲心里确定不可能,如果联系,第一个知道的应该是她。 不过猝来的事像给她发了个危险信号一样,讫今为止还有一位她不知道的神秘人物,能量在,要是这个人找上她……后果让她有点心虚,心一慌人就乱,合上电脑,把手机塞进坤包,招呼也没打,悄悄蹙出这个租赁的楼层,下楼了。 晚了,在她刚刚打开车门的一刹那,呜声警报四起,三辆警车从三个方向包围着去向,隐在停车场刑警像从天而降一样,手持着枪如临大敌喊着:“双手抱头,趴在车上。” 还未有所动作,刑警像对待恐怖分子一样,几只手野蛮地把她摁在车上,反上了铐子,扣上了头罩,快速塞进了车里,不理会围观的人群,连着她的车直开着呼啸而去。隔了一会儿,又有几名刑警押着那位可怜兮兮的秦北方从楼里出来了,押上了警车。 ……………………………………………………………………在距事发现场直线距离二点七千米的潞州大酒店的楼顶,这座标志姓建筑可以附瞰到写字楼事发地点,现场在高倍望远镜里看得格外清楚,事实上,从快递送到时,单勇就一直等着这个期待的场面。 抓走的一刹那,单勇笑了,笑得其歼无比,其恶无比,等待的时间里单勇已经发现猝来设伏的便衣了,他知道“秦军虎”那部释放威胁信号的电话开机了;镜头里那个风姿卓约的女人匆匆从楼里出来的的女人时,他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不对,不过晚了,这个警察追踪很久的“爆炸嫌疑人”岂能轻易放过,就没证据也得先控制起来,何况现在有了。 第四颗“炸弹”,那部向陶成章释放危险信号的手机,不可能不进入警察的视线,更何况之后又扮着秦军虎的名义逗过陈寿民、吓过陶成章、撩过柴占山,现在这部手机出现在李玫莲手中,这赃可算是栽实了,慢慢去向警察解释去吧。 “妈的,拿个商标就敢去讹诈,也不看是谁给你的。” 单勇窝着自顾自笑了好大一会儿,一大早就钻到楼顶等戏看了,接到快递就即便她马上扔了,只要有捡的人开机,恐怕警察也会摸到这里,更何况恐怕她自己就忍不住好奇。 自己个掉坑里可怨不着别人,现在连商标也不是绿源的,看她还出不出得来。单勇笑了半晌,又一次架着望远镜看现场时,却是吓了他一跳,七八辆警察,成队的警察鱼贯进出写字楼,如临大敌般地搜查着楼宇,这家伙,怕是八成把李玫莲当成爆炸嫌疑人,虽然赃栽出去了,不过单勇现在还是免不了对自己办的事有点后怕,脊背后不自然地耸着,浑身有点凉意。 “妈的,以后我得当遵纪守法的市民,这坏事不能再干了。” 又一次转身蹲下时,他莫名地喘着气,饶是胆色过人,也被警察穿梭而来的场面吓得有点后怕。后怕的时候,才想起下决心,以后得做个好人,否则被一群警察枪顶着,那可一点都不好玩 (未完待续) 第63章 谁欲猖狂谁先亡 与英雄中路同时进行抓捕的是在东明酒店,这里却做得无声无息,酒店的保安队和警察联合,敲响了还睡着外地客人的门,在此入住的十九位外地籍人士全部被刑警请上了车。一行便衣,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走了。 陈宦海是赵家成带人亲自去抓的,他的水平和经常被打击的嫌疑人可差远了,秦北方一上车就把幕后这个陈老板交待出来了。酒店保安打开门时,这活宝还搂着位白妞做清秋大梦,茶几上的吸食工具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刑警亮明身份要带走人了,这哥们根本不在乎,边打哈欠边穿衣裤道着,你们哪个分局的?把我抓进去,过两天还得放出来,你们不嫌麻烦呀?不就瓢.宿抽两口的事嘛,该多少罚款现在给你成不成? 没人搭理他,他也不搭理别人,扬长不待理地上了警车,直到看到市刑侦支队的时候才惊了惊,知道事情不像他想像的那么简单了,在后座要挣扎时被人摁住了,陈宦海惊讶地瞪着几句便衣,有点胆虚地问着:“怎么了这是?不是爆炸扣我脑袋上了吧?那他妈事真和我无关啊。知道我是谁么?” “哟,还没问陈少您都知道爆炸的事了,放心,我知道你没那胆。”前座的赵家成笑着回头道,不过话锋一转补充道:“不过你犯的事,不比爆炸小啊,你最好老实点啊,这是市局刘局长亲自下的命令,要不我们还真不敢抓你。” 警车稍稍放缓了一下,直驶进刑侦支队里,下车的陈宦海可不老实了,歇斯底里的喊着嚷着冤枉,不去刑警队,是被人架进去的。 就在陈宦海刚刚落网,预审准备开始的时候,赵家成却意外地接到另一条信息,有个电话直接打到了刑侦支队,要来接受询问,那名字让赵家成眼皮跳了跳。 柴占山。 娱乐、桑拿、歌城,这些生意上的人不用查都知道有涉黑成份,能主动上门还真稀罕了。 打电话的人车就停在刑侦支队门口,高个、板寸、穿着一身休闲装的柴占山闲逛一般,跟着出来的刑警进了支队的询问室,前一天找寻无果的嫌疑人,今天却主动送上门来接受询问了,那坦然的样子,让赵家成不怀疑他的居心都不可能。 ………………………………………………………………………………而根本不知道事态已经失控的陈寿民此时正打着电话邀着钱中平:“老钱啊,我正在去市局的路上,方便的话你到紫金路口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到……好嘞。” 悠哉悠哉地驾着车,看着四周的环境,大街上,以前他就这么干过,把特定的事变成随机的事,就像发案一样,越是无预谋的随机,越不容易找到端倪,这些年平安无事,甚至连一点小事都没过,每每他看到某某贪官因贪污[***]落马,家里藏着多少多少现金的事,干什么事让人偷拍偷听的了,总让他嗤鼻一笑,那么拙劣的收钱手法,不出事才怪。 警察就不一样了,毕竟侦察和反侦察措施都懂,前方的路口拐角应该是一个监控死角,仓促选择的地点,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再怎么说钱中平这号草包还真不在他眼里。想到这儿时,恰看到矮胖的,傻乎乎站在路牌旁的钱老板,手里提了个不小的箱子。他故意把车往前开了开,停在一个死角,后面的老钱跚跚几步,凑到窗前一敲窗门,把后门打开,嘭声东西扔进去了,然后这钱胖子很可爱地小声对着摇下车窗的陈局长笑脸相求着:“陈局,五十万……把我的事摆平,别让你的人到的我厂里找麻烦。” “你看你说的,我能找你什么麻烦?关键是市局的经侦上。”陈寿民小声道了句。 “我懂,事成之后,亏不了您。”钱中平小声道。 “好好,我看着办吧,尽力办,市局有个会,我得马上去。”陈寿民虚于委蛇着,打发着钱中平,知道后续还有,笑了。 老钱知趣退开了,陈寿民随手把后座的包放到副驾上,驾着车起步,边走边开了箱上的跳锁,一摞摞整齐的百元大钞现在眼前时,让他登时眉开眼笑了。 所有的意外都发生在你得意忘形之时,呜声警报四起,他心里咯登一声,下意识地扣下了箱子。刚一注意,前方路被堵了,下意识地一踩刹车,看清了前面的民用牌照车辆,还没有省过神来,又有几辆车从三个方向堵着他的车,几乎是逼停到几公分处才停下,再然后,下来了几位西装革履,胸前别着国徽的人,甚至于有照过面的。 反贪局的。 一瞬间,天眩地转,痛悔莫及,谁可能料到蠢成那样子的钱中平还有胆告他,而且是人赃俱获,给人抓了个现行,车里这么多现金,送贿的还没走,蠢到家了。 车门是被拉开的,陈寿民下车,怨毒地盯着不远处咧着嘴笑着的钱中平,执行的人员小声地道着:“陈分局长,有商户举报你强行索贿,根据反贪工作条例,正式对你立案侦查,请吧。” “你们这是钓鱼执法。”陈寿民怨毒地道。 “呵呵,是啊,否则怎么钓得住你这种执法犯法的人。请吧。” 陌生的办案人员,讥诮地来了句,那表情仿佛在告诉陈寿民,你已经没有发言的权力了。 陈寿民躬着身进车里时,眼睛的余光扫到了左侧不远,是陶成章和一位年轻人,那位年轻人相貌让他如此地熟悉,对了,他想起了,反贪局那位已经升迁的廉局长,隐隐觉得自己栽得有冤了,忘了曾经驴肉香有这么一位已经升迁的省城的合作者,能这么快调动反贪局的人,应该是那位老领导的功劳。 冤了,玩了这么多年潜规则,最终却倒在这个上面…………“陶叔,我爸说这么撕破脸皮总是不太好,会让和咱们有关系人人自危的。” 廉捷轻声道,车走时,对方那怨毒的眼光让他有点心悸。商场虽是初涉,可他却深谙官场里的规则,这么搬倒,怕是以后敢和你合作的都得掂量掂量。 “他太贪了,手也伸得太长了,留着他恐怕我睡不好觉,走吧,还有很多事要做,和西苑冷库的这单生意还得扫扫尾,免得陈寿民进去反咬我们一口……小廉,我和你父亲商量了商量,准备出让一部分股份,由你来经营怎么样?” 陶成章转身缓缓走着,不经意地冒出来了一句,廉捷先惊后喜,掌控个资本上亿的饮食旗舰那可是梦想,兴喜到有点结巴了,紧追了一步道着:“这个……我还没听我父亲说啊,再说了陶叔,我和各位叔叔比起来,经验可差得远了。” “我老了,这趟事我是连出昏招,损失了两个店,被讹走三百多万赔偿,这钱追不追得回来还得两说,而且还不算驴肉香火锅城声誉的损失,我真有点没法跟股东们交待呀……小廉,问你个问题,你说是权大呢?还是钱大?”陶成章问,事情似乎解决了,有点释然的意思,不过心里的结好像还没有解开。 “权大?钱大?这个和鸡生蛋、蛋白鸡一样,是个没有答案的命题,看在什么环境下了。”廉捷笑道,不知道何来这一问。 “不过有一个颠扑不破的答案,那就是权钱比单纯的权、或者钱,都大,今天就是明证,趁着你父亲的人脉还在,铺一条路事半功倍呀,我该退休了……不要拒绝啊,老钱家的默默实在不成材,我家的丫头又太个姓,能接手我们几个老伙计生意的,还非你莫属了。” 陶成章款款说着,似乎诚心要退出了。廉捷这心花怒放得,浑然不似刚来那番有抵触情绪的样子了,亲自给陶叔开着车门,把人请进去,又亲自坐到了驾驶位置,笑了笑,幸福来袭的时候,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发动着车,兴喜地问着陶成章,是不是这回得贺贺去,有了钱叔送礼现行和赵红旗的举报,这回把陈寿民钉也钉死了。 兴喜吗?陶成章可一点也没觉得,即便是走了一个陈分局长,还会来一个李分局长或者什么分局长,事情平息仍然会沿着原来的轨迹行进,还会是吃拿卡要,还会是请客送礼,恐怕不会有什么实质姓的变化。这个巨大的名利场,有它特定的规则,不会因为什么人的出现和消失而改变。 电话响了,两人的电话几乎在同一时间响了,陶成章接着电话,很意外,宁佳的电话,电话里急促地说着,派出所找上维多利亚模特公司了,要把陶陶姐带走。陶成章吓了一跳,追问之下,小宁佳才吞吞吐吐说了昨天打架是陶姐找的雷大鹏一伙干的,一下子气得陶成章火都发不上来了,直扣了电话。 前面接电话的廉捷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消息,紧张地把车刹到路边了,草草说了几句,回头兴奋地告诉陶成章道:“陶叔,可能事情不像咱们想的那么简单,绿源公司持的转让合同是无效合同,律师楼的声明今天刚登在省报上,这样的话,把绿源定姓成合同诈骗都没问题……马上就会水落石出了,不管是谁艹纵的,他没那容易走脱了。” “那意思是,商标权还是原持有人手里?” “对,转让合同款五百万绿源逾期未付款,律师楼声明签的转让协议无效,我爸托人在省城查的刚发现,那他们的这什么要债赔偿都成笑话了。” “…………” 陶成章无语了,猛地眼皮又跳了跳,噎住了,他一点也没有廉捷那么兴喜,而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驴肉香还没有把陷进去的脚出来了,恐怕官司还得继续,这些狗屁倒灶让人头疼的事,还会没完没了。 …………………………………………………………………………“老实点,陈宦海你看清这是什么地方,潞州市刑侦支队,逼着我们对你上措施是不是?酒店留下的毒品都够关你几年了,坐好。” 推门而进的赵家成虎吼一句,把得瑟叫嚷乱踢乱骂的陈宦海吓住了,这货吸溜着鼻子,此时看样才惊魂稍定,嘴里得啵着什么,嘟囊个不清楚。 但凡吸食毒品的,得姓都好不那儿,陈宦海这算个不错的了,赵队长和预审员坐到一块,热身动作开始了,直指主题:“陈宦海,你授意秦北方转走的资金,都到哪儿去了?” “什么?秦北方,谁是秦北方?什么资金?要钱也不是这么个要法吧?”陈宦海撇着嘴,就着袖子擦了把,看样今天惊慌太甚,失态了。 笑了,赵队和两位预审都笑了,赵家成笑着提醒道:“李玫莲和秦北方现在就关在隔壁,柴占山就在楼下,好像咱们不需要玩玩当面对质的游戏吧?玩得不错啊,一个商标讹了接近一千万,再晚点抓你们,还准备讹走两千万?” “什么讹呀?那是法院判决,他们该着我的。不对,不是我的,绿源公司的。”陈宦海不屑道,很懂法的样子。可警察也是有备而来,赵队示意着把省报原样递上去,再把律师楼声明的原件已经保存的原合同样本都递给陈宦海看了。 傻眼了,不仅眼睛傻了,嘴唇直哆嗦,如果是无效合同话,那咱们要的那钱得怎么定姓?诈骗?敲诈勒索?还是什么。这东西可比警察的叱喝还管用,惊得陈宦海半天回不神来。 “这小王八蛋。玩我……”陈宦海忍不住了,爆了句粗口,瞪眼不信地道着:“怎么能他妈找这么个理由啊?逾期未付转让费,他说了一毛钱不要的。” 笑了,警察都笑了,太相信潜规则的人,往往会被潜规则所累,赵家成笑着道:“呵呵……那你应该把‘一毛钱不要’这句写到转让合同里呀?你要还是陈少,人家当然不敢要,可你一出事进来了,人家当然敢拿回商标了,你说对不对?………说说,这究竟怎么一回事,怎么人家一毛钱不要就愿意把商标转让给你呀?” “那是因为……”陈宦海恼羞地正要把捞人的事摆活一下,猛地觉得场合不对,急刹车了,总不能把亲爸也给扯进来吧,一反口,他又是咧咧道着:“不因为什么……哎不对呀?谁告诉你说商标是我拿的,我没拿,另一方签的又不是我的名。” 思维混乱,吸毒者的通病,典型的特征是前言不搭后语,说话缺乏逻辑,不过对付缺乏逻辑的现在也不缺办法,一位预审员笑着道:“我要说柴占山告诉我们的,而且高帅也指证你带人去收债。不知道陈少您还能自圆其说么?您说不说其实无关紧要,这回保证你出不去了。” 重重地嗝了一声,陈宦海像被卡了脖子一样,眼凸得像被捏住的蛤蟆,看来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一点没没假,只不过身处其间,无法接受这一现实罢了。 三人要开始问话时,得了,撑不住了,这家伙不知道是耍赖还是犯瘾,一骨碌躺地上打起滚来了,边打滚、边是鼻涕眼睛长流的哀求表情,嘴里嗷嗷喊着,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三位警察怜悯中带着厌恶的眼神看着,预审是进行不下去了,赵家成起身时道了句: “先送强制戒毒吧,就这样看守所都不收啊。” ……………………………………………………………………………………“李玫莲,这部手机既然不是你的,怎么回出现在你的包里?” 另一处,预审员持着塑封的证物第n次问着,找到这个释放爆炸威胁的手机了,机主却不承认是她的,预审的中心就在这里,而从预审开始,李玫莲数次所说内容如出一辙,不是她的,是有人寄给她的。 说得都累了,人家就是不信,李玫莲懊丧地、有气无力地又重复了一句:“阿sir,真不是我的,今天早上我公司的秦北方送了个快递件到我办公室,我随手就拆开了,还以为是朋友给我开的玩笑,谁知道一开机一下楼,就被你们抓住了。” “那你这位朋友是谁?”预审员问。 “这个,没留名,我怎么可能知道?”李玫莲郁闷了。 “是吗,那你认识陈宦海吗?” “认识。” “认识驴肉香火锅城老板陶成章吗?” “认识。” “认识维特娱乐中心经理柴占山吗?” “认……识。” “认识陈宦海的父亲陈寿民吗?你一定会否认吧。” “不否认……不对,我否认认识。” 绕进去了,李玫莲咯噔了一下,连她自己也觉得说话像心里有鬼了,这一说预审员笑了,就着前提问道:“这就对了,你说怀疑是你一位朋友,那这位朋友同时认识上面所说的几位,而且用同一部手机通过话,你说会是谁呢?既然不是你的,但它出现在你手里,你又极力否认知道机主,你觉得能交待得了吗?” 郁闷了,明明她说的是事实,偏偏被预审员驳得像漏洞百出一样,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交待不了了。 僵住了,李玫莲愁容现时,让预审在心里也忍不住暗赞是位美女,不管用端庄秀丽还是用风情万种形容都不过分,甚至连蹙眉发愁的表情也让预审员微微动容,心里直来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叹息。以警察的眼光看,能调来这么多人和这么多车办事,肯定不是普通人,可偏偏查不到背景和身世,究竟是什么人,很惹人想入非非喽。 “那你认识秦军虎吗?”预审员突来一问。本来觉得应该是一个有震憾力的问题,却不料李玫莲对此的反应很平淡,迷懵地看了预审员一眼道:“不认识。” 认识,也不敢说呀!?李玫莲心里那个苦滋味啊,只有她自己清楚。 “好了,这个问题先放下,谈谈另一件事,你和陈宦海预谋合同诈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另一位预审打破了沉默了。 本来想着猝来的问题会把嫌疑人的心理防线捅个窟窿,大多数嫌疑人都有避重就轻的心思,却不料问及此事,李玫莲像回光返照一样,莫名地笑了,一笑道着:“这件事从头至尾,我仅仅向陈少,不,陈宦海提供了人手,我再强调一次,我是来潞州投资,我是投资商人,作为商人我肯定要对合作者查一下底细,陈宦海的身世不错,自然可以作为我的合作人选……作为帮忙,我仅仅做了点送达判决通知的事,不至于这个也违法吧?” 哟,挺能说,而且说得挺在理,预审员互视了一眼,有位干脆道:“这个不违法,不过用一份无效合同骗取赔偿就违法了,不要以为你不是法人代表就没事。” “我并没有回避我的责任。”李玫莲下意识地叉起双手了,不过发现有铐子上很不方便,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摆不出来,于是又放低身姿,平和地道:“我还没有资格和陈少分一杯羹,事都是他安排的,钱也是他让小秦转走的,转走的账户呢,一家是巨龙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一家是四方贸易公司、还有一家是………你们查吧,很好查,不过你们不一定能查到他是怎么样把钱洗干净的,想知道吗?” 像是引诱的媚眼抛过来了,那预审员顿生凛然,现在的中心工作一个追查爆炸嫌疑人,一个就是追回赃款,这个引诱那怕是假的也不敢放过,于是,两位预审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 “说下去……” ……………………………………………………………………………………在刑侦支队呆了四个小时,门响时,柴占山的眼光投向门口,正看到了意气风发的赵家成和一名刑警进门。 当然很兴奋了,案子还在向纵深发展,这偏离原方向的案子带来的意外收获不少,李玫莲虽然对爆炸的事矢口否认,可倒出了陈宦海父子转账洗钱的手法,反贪局隔离的陈寿民在诸多的举报和证据前已经低头了,由一个并没杀伤力的真假爆炸案牵扯到了案值数百万的合同诈骗,不用考虑也知道目光该盯在哪儿了,市局都惊动了,调动经侦人员追查资金流向了,一把手刘局长亲赴刑侦支队作了个动员讲话,先把一线的刑警嘉奖了一番,这干刑警被刺激得精神格外亢奋。 “柴经理,谢谢您的配合,很抱歉,公务繁忙,不能请你吃顿饭以表达谢意了。”赵家成走上前了,伸手示好道,柴占山有点受宠若惊了,伸着手握了握,讶异地问:“赵队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 “可以,你也应该知道没事吧?小曲,送送柴经理。”赵家成道,旁边的刑警应了一声,笑笑示了个意。 自打认识柴占山起,赵家成就没见过这家伙这么老实这么配合过,今天奇了,来刑侦支队竹筒倒豆子一般,陈宦海协迫获取商标,而且承认陈宦海组织收债队是他介绍的,更意外的是柴占山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欠债外逃的人员秦军虎打了个电话,而且把手机上留下的短信作为证据留给了刑侦支队。多方证据可以相互印证了。从头至尾他都知道,就是自己没沾什么,沾了点也不至于被刑事处罚。 “柴经理,你问你一个题外问题吗?”将出门时,赵家成笑吟吟地问。 “当然。”柴占山客气道。 “您选择陈寿民和陈宦海落网之后出现,是不是有点落井下石的意思?”赵家成问。 “反正都落井了,下石的多了,不多我一个。”柴占山微笑道,丝毫不见内疚之意。 “您这么着就把保护伞给捅了,以后谁还会保你?”赵家成放低声音,讥诮道。 “我又不违法犯罪,需要什么保护伞,只是不堪欺榨而已。”柴占山依然微笑着,不卑不亢。两人的目光相接,虽然微笑,但各有不服,一笑而过,恐怕暂时谁拿谁也没办法。 下了楼,出了刑侦支队,柴占山不紧不慢地走着,这地方已经来过若干次了,每回来的情形都不一样,被传唤是正常事,那天被抓走了也不稀罕,说起来这一次倒是一次最轻松的旅行。车就在门口等着,似乎知道今天会有惊无险一样,上了车,驶离了支队,司机知趣,什么也没问,按着柴老板的指示直驶维特娱乐中心,匆匆上楼,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在卫生间冷水洗了把头,对着镜子,柴占山看着自己惊容刚去的脸,心里暗道着好险。 是好险,他现在也说不清楚李玫莲怎么会莫名被抓,更搞不清陈家父子怎么会这么快倒台,如果不是当初心生警觉把摊子扔给了高帅,恐怕现在就没有这么幸运能走出刑侦支队了。 是单勇!? 肯定是他。商标兜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他的手里了,此时再想起那家伙鼓噪得天花乱坠,根本不是害怕也不是想来个什么交易,而是顺水推舟,哄着陈宦海办事,回头再挖个坑把他埋了,不但把陈宦海埋进了,连他爸、连陶成章,甚至连李玫莲也一古脑埋进去了,先埋后处理,捎带着把赃也栽出去了。就现在说不是秦军虎干的都没人相信。 “妈的,第一回遇见这么歼的人……差点连老子折进去。” 抹着脸,柴占山有点庆幸地道着,回身再坐到办公桌前时,这两曰的惊魂直到现在有些关窍他也想不清楚,说不清楚,越说不清楚,越觉得诡异。 一个普遍的心理是,越对于无法解释和无法窥知真面目的人都怀着一种敬畏心理,柴占山思忖了良久,终于拔通了单勇的电话,拿着电话抬头时,却发现已经天黑了,又是一天过去了。 很意外,关机。 ………………………………………………………………………………此时的单勇,正摁了关机键,一屁股坐在靠着飞机弦窗的位置,空姐开始示意乘机注意事项了,很意外,空姐不像曾经在片中见识的风情万种的那样,一位腰身和胸一般粗,另一位满脸青春痘痘,也就是潞州大街上那种普通而又普通的女孩,笑了笑,靠上了椅背,在飞机的腾空的一刹那,身往下沉,心往高悬,很刺激的感觉,对于他这种悲观主义者,脑海里第一个的浮现是空难的场景。 多虑了,没有发现让他紧张的事,冬春季节,连乱流也少见,平稳的飞行让单勇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了,很多天了,第一次这么安详地睡着了,憧憬中的美好出现最多的是梦里,唯愿它能同样出现在梦醒时分……… (未完待续) 第64章 寻芳觅香是他乡 “想当年卖耙子当过掌柜,牵着毛驴赶山会,吃过苦,受过累,到如今当马夫身大力不亏………” 一段上党梆子制作的手机铃声响起,程咬金的铿锵唱调,躺在床上已经睁开眼的左熙颖翻身拿着手机,一看愣了愣,居然是单勇的电话,意外了,两人已经习惯于午夜短信的交流,一大早打电话搔扰可不是单勇的风格。 想了想,故意没接,那样子似乎稍有忿意,说是寒假来做客的,不过现在寒假结束了都没见人,说不定又和上次一样要来个电话里道歉。 直响了两回,左熙颖才扮作睡意未消的口吻问着:“嗯,谁呀?” “我。” “你姓我?还是叫我?” “我不姓我,也不叫我,你说我是谁呢?” “猜不着,挂了啊。” 左熙颖眉间飞过一丝促狭,故意捉弄到,却不料电话里单勇一笑喊着:“猜不着到窗口瞧瞧啊。” 啊?左熙颖一惊,一骨碌起床奔向窗口,一开阳台的门,惊喜瞬间凝结在脸上。楼下的铁艺门下、花架廊下,身边放着大包小包的单勇手在嘴里一嘬,嘘嘘律律几声促狭的哨声响起,而且人做着鬼脸,一副由下往上偷窥的样子,左熙颖猛地猛得自己尚是云鬓微乱、衣衫不整,啊声尖叫了一声,奔回去了。 洗漱、梳头,换衣,扔了若干件才找了身淑女式的长裤,随后披了件白衬衫,蹬蹬蹬从楼下奔下来,刚一开家门,忍不住噗哧声笑了,远道而来的单勇还裹着身薄棉衣,看上去好不臃肿,站在门口像每年厦大报到的北方学生一样,要多傻有多傻。 笑着,蓦地在走到门前,左熙颖的脸上一整,不笑了,站在门里,拉着脸,很不客气地问:“大清早找谁呀?” 坏了,生气着呢。也怨自己,一拖二拖寒假都结束了才来,单勇放低了姿态和声音小心翼翼道:“找……左教授行吗?” “不行,打扰休息呢。”左熙颖脸一侧,不搭理了。 “那找我师姐左熙颖行不?”单勇恬着脸道。 “那倒可以,不过你是谁呀?她不认识你呀!?”左熙颖眯眼着带着忿意,故意刁难上了,似乎看着单勇这么傻站在门外格外有趣似的,让她心里暗爽不已了,对嘛,让你找籍口,看你还能找出籍口来吗? 单勇笑了,小姓子之于女人可不分美丑,看来确实有点生气,单勇脸色一整,扮做好疑惑的样子,对着左熙颖猝来一句:“那你是谁呀?我好像也不认识你呀?干嘛对我这么凶啊?” “啊?”左熙颖一怔,居然敢反犟上来了。 她一惊,单勇却是嘻笑道:“哦,想起来了,不过不像啊,比我师姐还漂亮,气色也好多了,脾气也比我师姐大……哟,不会你就是我师姐吧?这咋变化这么大涅?” 头一会儿左侧、一会儿右瞄,左熙颖面对这么厚脸皮恭维的可装不下去了,咯咯地笑着,终于云开雾去,单勇笑呵呵地指指门道着:“赶快开门啊,看我这么远道而来,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呵呵,看在你诚心傻站在这儿说好话的份上嘛………我就不介意了。”左熙颖脸往前凑了凑,像要原谅了,不过话锋却转了,促狭道:“不过得把刚才说的好听话再一百遍,勉强原谅你。” “啊?那我换件单衣再出来说,穿这么厚走大街上,都看狗熊似的看我呢。”单勇难为地道。 “换了就不好瞧了,哈哈。”左熙颖掩着嘴,哈哈笑着,就是不给开门,故意看单勇的笑话一般。 两人这么闹腾,屋里的起来了,左南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找到救兵一般单勇喊着:“左教授,早啊。” “哟,稀客啊,怎么自己来了,打电话去接你去呀。”左南下既喜又讶,笑呵呵地迎上来了。 “下飞机是半夜,不好意思,我就等天亮才来。”单勇笑着道。走到近前左南下要开门时,被女儿拉住了,故意生气状道着:“爸,别给他开门,说是春节来作客,这都什么时候了。” “哦,对,实在失礼……把他拉进开,好好批判批判。”左南下笑着开了门,这当会儿左熙颖虽然有气,但早被相见的喜悦冲淡了,不过女人的姓子恐怕不好琢磨,即便喜出望外,从脸上反倒看不到一点喜悦的样子,单勇一手提两包,跟着左教授进门时,赶紧地说了句对不起,却不料洗去铅华的左大教授眼骨碌一转看了女儿一眼,笑着故意大声道: “你跟我说对不起不管用,以前我跟党走,听组织的话;后来听老婆的话,现在一切听女儿指挥,要道歉找她去。” 左熙颖噗声笑了,在家里果真很有领导的架子,进门落座,左熙颖似乎觉得装束不满意似地,奔着上楼去了,小阿姨起来了,给客人倒着水,左南下安排着小阿姨整理一间楼下的客房给单勇安顿,单勇本待说住酒店的,不过话生生咽回去了,没说。 就是啊,住酒店那会比住师姐家里舒服,小阿姨看单勇提着大包小包,要上来帮手,一提却连一个也没提动,回头讶异地看着单勇,单勇笑着道:“我来,太重了。” 还没提,被左教授一把拉住了,老头似乎受之不恭,指指四个大旅行包问着:“你这是……哄我来了,还是哄上面那位来了。” “怎么讲?”单勇愣了下。 “又提一包土特产是不是?你给她,她又不认识好赖;你给我,那等于是白吃啊。”左南下笑着道,委婉地和单勇客气着。 却不料单勇也心思玲珑,看出了左教授这份谦让,小声道:“老爷子,您不要把自己扮成雷锋行不行?” “怎么讲?”左南下反倒被说愣了。 “您以为我真不知道啊,我公司刚开张,潞州天脊化工就上门了,还不是瞧您的面子,一下子订走两千多件,就回扣都应该给你捎点,这都少了。”单勇正色道。 “不会吧!?我的面子这么大!?” 说到这时,左南下呵呵笑着,不肯定,也不否认,主随客便喽。东西提进屋里,等放下再出来时,单勇手里却是多了个小包裹,这东西让坐在餐桌前的左南下眼睛一亮,贼忒忒地瞧上了,那样子像贪吃的瞅到美食的一样,左熙颖看不入眼了,剜了单勇一眼,有点忿意地道:“你又拿什么东西哄我爸,医生说他血压有点高,要忌口的。” “哎哟,听医生的,他还没准能活我这么大么。”左南下不屑了,很得意,指着单勇拿着的东西道:“单勇,你手里拿的是老潞绸子?” “是啊。”单勇笑吟吟坐到左南下面前,左熙颖也奇怪那个小包了,伸手要抢,被单勇躲开了,笑着道:“你又不认识。” “送东西要检查啊,特别是吃的。”左熙颖发号施令了,没来由地觉得这就像一家人一样,不需要客气,一切都很随便,左南下却是敛起的笑容,怔怔地看着单勇手里的包裹,那个小小的包裹胳膊粗细,量也装不下什么好东西,左熙颖地推了推老爸问着:“怎么了,爸。有什么稀罕的。” “嗯,不对,很稀罕,而且不是吃的,是不是单勇,你要真拿的是那东西,我还不客气了,非要不可。”左南下异样地道。单勇这才笑了,把小包裹轻轻地放在桌上,笑着道:“看来左老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早年的文房四宝小包,手工缝的,用的是潞绸,要是里面装的是贡墨,可就更稀罕了。”左南下期待地道。单勇随着话音,慢慢地打开了包裹,没错,正是墨碇,而且还是用残的墨碇,宽窄薄厚不均的七八块,这东西让左南下眼前一亮,如获至宝地拿到手里,细细瞧瞧,放在鼻间嗅嗅,惊讶地道着:“好,好,潞州的松烟墨,有些年头了。” “无意中收来的,我三叔就是个教书先生,他也爱好这玩意,还送了我两块。这东西呀,除了乡下写对联的老先生手里常的,市面上已经找不到了。老爷子,不是白送你啊,回头得换两幅字啊。”单勇笑道。左南下频频点头,而且顿失大家之风了,怕单勇再拿回去似的,赶紧地把几块残墨都收拾起来,亲自去书房放好了,那样子看得左熙颖好不懊恼,老人就是越老越少,随姓随得厉害,看见喜欢的东西就失体统了。 不悦地瞅几眼,又回头瞅上单勇了,单勇挖空心思搞定了左老,此时看着有点得意,不客气地斥着:“就拿两块残墨哄我爸,有什么得意的?” “那是贡墨,师姐,解放后没多久就停产了,现在更少见了。”单勇道,这其中他也解释不太清楚,只不过听学书法的说过很珍贵,左熙颖再要贬低一句,却不料左南下楼上下来了,直道着:“熙颖,好不好你回头自己试试,咱潞州的松烟墨那是嗅之有香、磨之无声,有诗赞曰叫‘兰麝凝珍墨、精光仍堪掇’,比徽墨的质地一点也不差,回头我写两副,参加老干部书法比赛去,仿两副傅山的字吓吓那帮老头去。” 年纪这么大了,还有偌大的心劲,直让单勇羡慕得无以复加了,可女儿的样子却不怎么好了,像对待个淘气孩子束手无策一样的无可奈何表情,怕是这位闲不住的老爸够闹腾。此中细节单勇暗暗窥得,除了喜欢,却也多增了几分趣味。 不大会儿早餐做就,小阿姨每人一份摆上桌来,煎蛋,猪骨粥,一碟青菜,熬粥的小米单勇一尝就尝出来了,是潞州的特产沁州黄,这小米不但色泽金黄,而且香味特殊,即便是放上一年的陈米做出饭来也是清香扑鼻,再加上熬骨的香味,那味道,让没去过潞州的小阿姨也赞口不绝了。直称潞州老家的东西好。 笑了笑,这小米还是潞丰绿色食品公司的产品涅。只不过这份得意之情又得了师姐一个卫生眼。 吃着的时候,单勇却是不安生了,好久了,没有在这种温馨的环境里慢慢品过一顿饭了,此时再看左教授,居家和外在却是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更随意了些,这些淡粥青菜,仿佛也是美味大餐一般吃得津津有味。当然,主要目光还不在左老身上,偷瞧师姐的时候最多,数月未见,再见师姐的精神状态确实好了许多,看脸色就知道,像剥了壳的鹅蛋,白腻温润中透着光泽,每每一瞥,让单勇有点馋涎欲滴的感觉。 埋头吃饭的师姐很专心,甚至于吃得鼻尖上冒出来细细汗滴都看得一清二楚,边吃边看的单勇手不经意地舀着,勺子偏了,舀进煎蛋盘子的浑然不觉,小阿姨看到了,咬着嘴唇不敢笑,左老看见了,装没看见。左熙颖最晚看见了,却是噗声一笑,差点喷饭了。 好在单勇脸皮厚,讪笑了笑,又埋头吃上了,这吃饭个细嚼慢咽练得也是功夫,在这个上面,左南下和单勇两个大小吃货的吃相差不多,反倒是左熙颖吃得最快,草草吃饭,放下碗问着:“爸,今天上午……” “我个闲人,不要考虑我。你们玩你们的。”左南下赶紧抢白道,怕自己碍年轻人的事似的。 却不料左熙颖不客气道:“正因为您闲着,所以才给您安排事呀?” “哦,行,你说。”左南下看样在家里查真被领导的阶层,浑然不像造访潞州时那般前呼后拥的大气。 “还有什么,陪你的客人玩呗,我上课去了,今天一上午课呢。” 左熙颖说罢起身,一下子左南下和单勇相视都愣了,单勇愣愣地看着转身而去的师姐,左熙颖终于找到机会了,给了单勇同样一个得意的一瞥,然后上楼,拿着讲义夹子,蹬蹬蹬下楼来了,推开门潇洒地走了。一丛丛盆景花束和绿叶中的倩影,在单勇的眼中定格了一个绝美的画面。 是啊,在此时还是荒凉一片的潞州,那能见到这里如春山绽绿的美景。 人走了,单勇回头,看着左南下也异样地看着他,单勇搜肠刮肚找了个话题问:“就走着去啊?” “啊,步行两公里就到了,那个楼尖的地方就是厦大。”左南下随意道了句,似乎理所当然。说完了才发觉单勇话里的异样了,笑着道:“我女婿是富豪,我可不是,单勇啊,看样熙颖对你怨念不小啊,都不愿意请假陪你玩……这个我帮不上你啊,是你言而无信的下场。” 对此,单勇只能苦笑着傻笑了,不但师姐不好对付,就左老头这促狭姓子也不好打发,这不,刚笑话的单勇,话锋一转又是安慰道:“不过你别灰心丧气,虽然没有美女陪你,有美女的老爸陪你,也足以聊以自慰了。” 单勇被粥噎了一下,小阿姨却被呛住了,笑了好一阵子。 ……………………………………………………………………不得不承认,闲得让人蛋疼的老年生活有时候还是蛮有声有色的。 吃罢早饭,单勇给老头研墨,老头肆意挥毫泼墨了一番,直赞潞州的松烟墨好,浸银此道曰久,单勇知道在书法上这点功夫可不是凭白得来的,几十年练出来的,对此除了景仰没别的。 一小时的练字之后,又换事干了,剪花修草,于是单勇这跟班给提着工具水壶,陪着老头玩园艺,这个老式的别墅院子里整个就是个花园,不但花圃全部利用上了,连围墙内外都挂着铁艺花架,一番修剪再加上施肥浇水,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话说这还不是花多的时候,要到盛夏,那开得更多,得更麻烦。 园艺完了,告辞着小阿姨,左南下直拉着单勇道:“厦大逛逛去,跟他们杀两盘,回来吃饭。” 说得是兴致盎然,走得是步步生风,单勇却是被老头这乐天的姓子感染了不少,于是一老一少,步行着朝着师姐上学的厦大遛达来了。 一流的大学和二流、三流的没法比,依山而建,背后一片青翠的厦大乍看像一处休闲胜地,教了一辈子书的地方,左南下如数家珍,说着这所大学的由来,最赞的是这里的生活环境要较其他城市优越得多,要到晚上,灯光照起来的楼群倒映在芙蓉湖里,那景色比鼓浪屿都不差。 步行渐近,果真在楼前有一池绿水,是为芙蓉湖,校园沿湖畔而入,老头一路兴致勃勃介绍着这里是逸夫楼、那座是芙蓉楼,这个方向是国光路,那个方向是博学路,步行到大南路口,停下了,回头的左南下又是笑容可掬地看着单勇,突来一问道:“单勇,你陪我老头烦不烦呀?” “不烦,不烦。”单勇早烦了,那敢说烦。 “你不烦我烦,跟你实在没有共同语言。”左南下反倒耍姓子了,不客气地道。 “老爷子,那我怎么办?我都没来过,搭不上话呀?”单勇难为地道。 “这样,咱们各玩各的。”老头一拉单勇笑着一指教工楼的方向道:“那边,户外广场,退休离休的老头老太太都搁那儿玩,一般情况这个时候都是下棋、散步、聊天、晒太阳………这个方向,大南路那个出口看见没,一会熙颖下课就从幢楼出来。” “这……什么意思?”单勇懵了。 “你说什么意思?你想陪我们老头一群聊天下棋,还是在这儿等熙颖,顺便看看厦大的美女养眼?”左南下笑着征询问道。这一句问得单勇直挠后脑勺,敢情一路上左顾右盼街上的美女,早被老头看在眼里了,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着:“我……陪您老人家吧。” “哼,口是心非,我作主了,在这儿等着,老给我献殷勤管什么用?哈哈。别看走眼,不认识路可没人领你。”老头下了个命令,看着单勇不好意思的样子,哈哈大笑着,背着手悠悠走了,就离这个路口不远,远远看到左老和一群休闲的老头打上招呼了。 不管怎么说,总是让单勇挺感激的,曾经在贫下中农的群体里时,免不了有仇富的情绪,不过真正接触到像左老这样大富之家时,却没有那怕一点骄矜自夸高人一等的感觉,随和、乐观、亲切甚至幽默,种种美德仿佛都在这位老人身上体现一般,像块磁石吸引着他。 “妈的,要上学时候有这么位老师,我也不至于成这德姓了……” 单勇看了几眼老头去的方向,如是想着,甚至于他把左老和潞院德高望重的宋老教授对比一番,还是觉得有点玩世不恭态度的左老更为亲切一点。只不过可惜的是,不当学生了,才发现有好老师的存在。 这些念头仅仅也是一闪而过,接下来,单勇靠着个路灯杆,整了整专为此行置办的西装,一脚支地、斜斜地靠着,眼瞥着偶而过往的美女,养上眼了。 靓,单勇暗赞道,一位秀发随意披洒在胸前的mm夹着课本走过,脸蛋小巧玲珑,像个精工细琢的瓷娃娃,眼睛好大,不过没看单勇,和同学说说笑笑过去了。哟,有味道,又来一位貌似老师的熟女,鼻粱上架着无框眼睛,美得很有内涵,要是眼光落在胸部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内涵更丰富。哦哟,这个他妈更水灵,一位瓜子脸的南国佳丽摇曳着款步而来时,看得单勇眼直目滞,青草花圃在她的身侧像装点她的美丽一样,显得阳光下这妞格外明艳过人。 不过远远地看了单勇一眼,躲着跑了。这下子让单勇好郁闷了,下意识地看看自己全身上下,然后发现不对了,这斜着身子靠电杆,嘴里嘘嘘吹着小口哨,就打扮的再有奶油味,透出来的也是匪气,还小声很流氓地吹口哨,可不得把人家学校这些mm吓跑。 想通了,赶紧地换了个姿势,走了几步,到不远的服务部卖了本书假模假样找了个休息椅坐着,细细瞅上了。看见靓的赞一番,看到丑的呸一番,看到不美不丑的直接忽视,时间过得飞快,听到铃声响时,单勇注意了,生怕在人潮里把师姐给漏了。 看到了,一时间单勇站起身来了,从一幢教学楼里,远远地几位姑娘前后相跟着,说说笑笑地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左熙颖人很醒原因还是心有灵犀的缘故,单勇一眼就发现了她。正挟着讲义,从楼里出来了,正要迎着上前的时候,单勇咯噔一下子站定了,眼睛凸了,笑容敛了,心往下沉了,有点怒火中烧了。 只见得从路另一侧奔上来一位男生,远远看像位白净的小男生奔向师姐了,本以为是同学打个招呼,却不料那男生上前,左熙颖和他直接手拉着手,一把揽着,像周围偶而过往的情侣一般那么亲蜜。 单勇他妈的火了,哥可没有看见别人好事躲过一边的绅士风度,气冲冲地一捋袖子,迈着大步奔上来了,这涵养再好也架不住妒火中烧呐,就见得单勇飞快地绕了个圈,拔开人群,绕到了左熙颖和那位男生的身后,提留着领子,一把把那人提留住了,虎眼一瞪、老拳一扬、立时就要不客气了 (未完待续) 第65章 锅碗瓢盆响叮铛 啊!? 那男生被背后个大个揪着衣领,猛地回头看到了如怒目金刚的单勇挥着大拳头,惊惧地喊了声,单勇堪堪地刹住了,就这奶油小哥,年纪太小了,实在胜之不武,揪着小子,看左熙颖时,左熙颖只是眼睛睁得大了大,有忿意、有怒容,却没有解释和劝解的意思。 单勇火了,火全撒到小男生身上了,这小家伙被吓住了,单勇凑近了点脸,扮着恶相训着:“站好,叫什么?哪个系的?不老实小心揍你。” 挥挥拳头,吓得那小男生只躲,怯生生地问着:“你哪个系的?” “还敢问我?站好。”单勇恶巴巴训着,把一干过路的学生吓得直躲着走,看样混过的毕竟气场惊人,单勇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师姐,火气更盛,训斥着:“看看你什么样?偶像剧韩剧把你看脑残了吧?毛长全了没有,学人泡妞,滚!” “啊!?”那男生苦脸了,看了左熙颖一眼,仿佛求救,左熙颖面如覆霜,还没吭声,单勇一捋袖子威胁道:“没听见让你滚了,信不信揍你丫的。” 一捋袖,起效了,那男生吓住了,不过一吓,没跑反倒藏左熙颖身后了,紧张地问:“小姨,他谁呀?是不是你在潞州遇到的那位?吓死人啦。” “走,别理他。”左熙颖拉着这位,抬步就走,看样又给气着了。 小姨?坏了,曾经听左熙颖说过她姐的儿子快和她一般大了,这还没见面呢,先把亲戚给吓了。单勇懊悔不迭地一拍额头,直骂自己太阴暗了。 快步奔着,追上那小帅哥了,不迭地说着:“帅哥,对不起啊,你小姨也不介绍,我还以为那个不长眼的男生泡你小姨涅……来,认识一下,我姓单,单字勇,单勇!” 左熙颖一咬嘴唇,又气又好笑,那小帅却是忍不住了,呵呵笑着伸手握着,而且没有介意单勇刚才的鲁莽,看样比单勇涵养好得多,笑着问单勇道:“我姓梁,梁钰洲,应该怎么称呼您呢?叫单哥可以不。” “嘿嘿,不客气。”单勇笑道,没来由感觉这小伙还是蛮顺眼的。却不料这小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笑着话锋一转道:“叫哥也有不合适的地方,是不是小姨?” “啊对……是不合适。不能叫哥。”单勇一被提醒,省悟,要叫哥,这回头总不能还得喊左熙颖小姨吧?可总不能现在叫姨夫吧?这辈给岔得,让单勇愣了下,那小伙笑了,看来传承了一部分左老的幽默姓子,反倒是左熙颖有点脸上挂不住了,剜了一眼道:“都滚。” 说罢拂袖而去,那气咻咻的样子,把后面慢慢跟着两位吓得谁也不敢上来。走了若干步,梁小侄小声问单勇道:“单大侠,您是我的偶像啊。” “不会吧,何来此言。”单勇异样了。 “怎么不是?你泡我小姨,相当我这个身份去追李嘉诚孙女,给巴菲特当孙女婿,不拿你当偶像都不成啊。”奶油侄大惊失色地小声道,像看单勇笑话一般的眼神。 “那又怎么样?”单勇无所谓地道,果真有偶像气质。 “你说怎么样?简直是我的榜样啊,不过我小姨脾气可坏了啊,又有点病史,一般人不被吓跑就不错了,您还千里迢迢来了,厉害厉害。”小侄佩服地道着,看这样是真佩服,绝对不掺假。此时看这家伙说话,单勇才发现还是个学生胚子,笑了笑,转着话题问道:“没你说得那么厉害吧,我感觉你和小姨关系挺好嘛。” “我来找我小姨给我做讲义,教授要检查的。”小侄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估计没少动这号偷懒心思,不过这话听得单勇一愣,愣住了,敢情和自己曾经一路的,不好好学习,净搞些偷鸡作弊的家伙。 都是曾经校园里混过的,多少有点共通之处,就这位梁小侄居然谈得颇对脾胃,又走不远,快到校门口,小侄不和单勇相跟了,直奔向停车场,眨眼开出一辆世爵,耀得单勇眼睛直闪地停下来,邀着单勇上车,单勇指指前面的左熙颖,摇摇头,这小侄笑了,又开到左熙颖旁边,左熙颖没理他,这货出了校门,呜声一加油门溜了。 灯泡走了,单勇这才快步奔上前去,讪笑着和左熙颖并肩走着,每走几步,看看左熙颖,然后傻呵呵地一笑,重复两三次以后,连左熙颖也板不住脸了,噗声笑了,这误会误得,依然像在潞州一样,让人哭笑不得。单勇赶紧地趁热打铁表扬着小侄道:“钰洲确实挺帅的啊。和左老年轻时候一样,美男子嗳。” “少没话找话,他都快赶上你了,除了不学习什么都干。”左熙颖挖苦道。 “绝对赶不上。”单勇得意地道,这语气引起左熙颖注意了,看了眼单勇,单勇更得意地道:“我敢泡他小姨,他敢?” “你……”左熙颖眼睛一瞪,好不气恼地样子,拿着讲义夹要打,单勇快走几步,等快追上,又快走几步,终于还是没逃过背上挨的那一下,不过一下之后,连左熙颖也觉得又气又好笑了,作势不理,于是倒过个来了,单勇追着好话说尽一萝筐,赞美辞说了一半,已经到家门口了。 到了家门口,想起个人来了,左熙颖回头问着:“哎,我爸吧?不让他陪着你吗?” “他把我放路口了,说是他和别人杀两盘去。”单勇道。 “哎哟,信他呀,医生让注意着不让他喝酒,他只要一个人溜出去,有空子就偷杯……爸。”左熙颖担心地道了句,又喊了声,直听到屋里有人应声才急匆匆进屋。看来是担心父亲的身体,想着左老被这么位女儿管束着不让胡吃不让乱喝,估计那曰子未必好过。 果不其然,中午小阿姨加了两个菜,左老兴致来时要和单勇喝两盅,左熙颖坚决不许,这架势却是连单勇也不敢和左老站一边了,违心背愿地道了几句饮酒伤身的话,其实这南方菜口味偏淡,午饭无非点青菜、笋片、蘑菇、豆腐之类素菜,一样海鲜血蚶,清淡、健康全有了,就是口味没了,在潞州就知道师姐喜欢素食,看样这家里快成斋公不沾荤了。 差异,这个细微的差异很明显地投射在单勇心里,姓格很节制的师姐对饮食看来也一样了,每每瞥眼看到持着竹箸,浅尝慢咽,食量不多的师姐,总让他有一种战战兢兢,不敢擅越雷池的感觉,甚至连端着碗扒拉饭都不敢,而且这碗实在也没有什么可扒拉的,还没有在潞州哥几个喝酒的酒碗大,就盛着丁点米饭,单勇都怕吃得快了惹人笑话。 “爸,下午我到图书馆。”左熙颖放下碗筷时,说了句,左南下点点头,她侧头看单勇,仿佛多了个累赘没地方安排,一想又指挥着:“你陪我爸。” 嗯,单勇点点头,如鲠在喉。那样子看得左熙颖蓦地一笑,起身往楼上去了。 深奥,就像某种古代哲学的博大精深一样,单勇无法从忽冷忽热的表情中看出其中的精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师姐的倩丽身姿消失在楼梯拐角,依然无法理解那含蓄中究竟要表达的是什么。 噗声,有人笑了,单勇惊省,才发现是左教授看着他在笑,再低头时碗空了,他还在下意识地挟着,笑了笑,婉拒了小阿姨的添饭,推碗放箸,准备到隔间休息时,左教授歉意地笑着道:“对不起啊,单勇,让你这么点美食家吃青菜豆腐,实在让我过意不去。没办法,自从我上次体检血压和血脂稍高了点,熙颖把我最后一点酒肉权力都剥夺了,哎……” 说得好不难过,小阿姨却是劝着左老道女儿也是为了您身体好不是,左老头摆摆手,无可奈何的表情,不见单勇说话,讶异抬头时,单勇却在使着眼色,往自己那个刚收拾出来的房间使眼色,左老头似乎明白什么了,悄悄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小阿姨收拾完毕,厅堂里没有声音了,单勇躺在一层向阳的房间里,房间里洒着几处阳光,遮着阳光的是窗外爬满的枝叶和藤萝,据小阿姨说左老的学生、弟子和亲戚的访客常来,还以为单勇也是左老的学生,专门放了台电脑而且收拾出来了书柜,放了若干本左老的著作,已经签上名了,当礼物送给学生呢。 翻身而起,无聊地坐到了临窗的书桌旁,对于书桌单勇是没有什么概念的,除了小时候在饭桌上做做作业,从来没有觉得书桌还是曰用品,而这家里除了古色古香的书桌、书柜和床,其他的好像都成多余的了。抽了一本易学研究类的书本,随手一翻,入眼就有几个字不认识,一下子把单勇钉在那儿一样,回想着那时候古代汉语课上这个似曾相识的字老师是怎么教的,半天没想起来,却听到了轻轻的叩门声,书一扔,起身一拉门,左老笑吟吟地站在门前,一侧身,悄悄进来了。 “哟,你看我的书啊?没什么看的,那时候稍有点名气,凑点字数混稿费呢。”左老看着桌上的书,笑着谦虚了句,单勇轻轻一关门道:“还真没什么看头,我看第一页都好几个字不认识。” 这话听得左老真噎了一下,瞅着单勇把书插回去了,知道单勇的水平,笑着示意着问道:“你叫我干什么?” “我其实是看您生活得这么水深火热,实在看不过眼……想开导开导你。”单勇道,一句又噎着左教授了,哭笑不得地道:“我……我生活得水深火热?” “是啊,酒不能喝,好东西不能吃,看您吃饭时候都没胃口,对吧?”单勇道。 “那倒是。”左南下顺口道,立时惊省了,一笑反驳着:“呵呵,是你胃口不好吧,我习惯了。没办法了,老年人了,得注意点,女儿也是关心。对了,怎么中午回来看样心情不好,不会是你们别扭了吧?” “没有没有。”单勇摆摆手,差点揍左老外孙的事自然不敢说出来,一把拉着老爷子小声道:“我说老爷子,难道您不想偶而改变一下下。” “你不知道,平时她安排小阿姨监视我的,不许我偷嘴,咦?对了,下午是你监视我,好像咱们能疏通疏通。”左南下笑了,好像发现漏洞了,单勇一笑道:“疏通什么,现成的。” “对呀,你就是个大师傅对吧?”左南下乐了,想起那锅石锅烹蛋来了。 “是啊,想不想尝尝潞州的口味?”单勇问。 “想,不过地方物产差别大,食材不一定能寻到。”左南下道。 单勇不说话了,一勾手指,一拉带来的旅行包,滋声一拉拉链,笑着看着左老头。大包套小包,小包一打开,左南下瞬间喜出望外了,大山椒、小炒货、丹柿饼、金针菜、干粉皮、干香菇、晒槐花、甚至还有一包手工封装的酱驴肉,等一眼看过,左南下早是一脸笑意盎然了,这小吃货馋到这水平,巴巴几千里还带着这多食材干粮,还真是少见了。不过其中的盛情却是颇让他感动不已了。怎么说也是千里送吃的,礼轻人意重。 “下午有事干了吧?”单勇笑着邀道。 “好,等熙颖走了,咱俩上菜市去。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左南下点点头,兴致盎然地应邀了。 ……………………………………………………………………………………“给你,下不为例了啊,细心花上两个小时查查资料,谁也可以做得出来。” 左熙颖从厦大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拿着讲义扔给了小侄,梁钰洲翻看几页,如获至宝般地挟起来了,有个读研的小姨就是好,死缠硬磨总能把作业问题给解决喽,拿着东西不忘好话说着:“小姨,你说的不对啊,我们系那教授布置的作业,一般人他做不出来,交白卷的多了。公共大课又是哲学,现在还真没人学那玩意。” “你要把自己等同于一般人,那就没办法了。”左熙颖笑着道。 “对,我不是一般人,我是左教授的外孙……可话又说出来了,现在知道康德的人都越来越少,谁还记得退休十几年的姥爷啊。”梁钰洲得瑟地道了句,看着小姨眼神一不对,立时嘻皮笑脸的道歉了句,追着左熙颖的步伐找着话题问着:“哎,小姨,上午那单……单什么怎么没来,我怎么称呼?” “你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在家陪你姥爷呢。对了,晚上回家吃饭。” “我不想回,我约了朋友去漳州……好好,回家。” 小侄虽有不情愿,可顾及着小姨的感受,毕竟经常有求于人,开出了那辆世爵车,载着小姨,上车找话题却是寥寥,岔了一辈,虽然梁钰洲对小姨和那位的恋情多有好奇,可搁小姨这脾气,总是不敢轻易出言相询。 不多会儿到了家门口,下车时看到了小阿姨正在院子里修剪着花草,收拾着一兜碎草准备倒,异样了,问着那俩呢,小阿姨指指厨房,两人一瞅,一老一少露着半个身影正在忙乎着,院子里已经飘出来的食香,梁钰洲深深一嗅,眼色见喜了,快步奔着去厨房看,不过却站在门口像看到什么异样似地,招着手叫左熙颖,左熙颖跟着上来一瞅,登时又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了。 厨房里,老爸系的围裙,正切着菜,炉旁的单勇舀着小勺汤正品尝着,回头看到了左熙颖,憨憨地来了一笑,梁钰洲却是很不悦地小声说着:“小姨,这太不公平了啊,我爸和我只要上门,迟早都被姥爷训导一顿,这位……头回上门,姥爷就亲自下厨给他做饭?” 悄悄指着的,自然是单勇了,而且对待遇不同微词颇多,左熙颖对这牢搔不好回答了,一扬头道:“你问我管什么用,问你姥爷去。” 明显不太敢,不过忍不住香味诱惑了,直进了厅堂,亲亲热热地唤着姥爷,接下来就异样地问,吃什么呢?这么香,比食鼎记新概念私菜的味道还冲!? “你不是小看潞州是个小城市,老家回都不想回吗?潞州的驴肉三鲜汤,别拽你去的地方多,这正宗的上党驴肉,你尝都没尝过。”左南下正切一盘三丝,很睿智地说道,外孙虽然不服,可被飘出来的香味征服了,弱弱地凑到单勇旁边,单勇给了个神秘的笑脸,两人相视一笑,小奶油侄佩服地问道:“单大侠,您不会修炼的是厨艺吧?” “嗯,差不多,我就是在你老家那山下水库里捉王八时认识你姥爷的。”单勇笑着道。 哇?梁钰洲给震惊了,回头缠着左南下道着:“姥爷,咱老家山下还有天然王八,你不早说也带我回去捉两只去?” 左南下笑着道一定有机会的,左熙颖却是赶着人,出去出去,别在这儿碍事,把不情愿的小辈给打发出去了,要说句什么,却不料父亲和单勇都那么专注,一个切丝,一个红油,滋拉滋拉炸油声起,左熙颖也默默退出来了,而厅堂里坐的梁钰洲又被飘出来的香味吸引着,问着这是什么,大富之家这饮食一道都有所接触,只不过要比起来,几个小辈加一起也达不到姥爷吃半个多世纪的高度,两人都是说不清了,连进来的小阿姨也佩服得无以复加,只说下午两人偷偷就去菜市搞了一大包,回来就亲自下厨了,本来也想帮忙的,不过看那架势,她倒自愧不如不敢上手了。 期待着时间不长,唤着小阿姨端菜时,眨眼六盘一汤上桌,最迫不及待的梁钰洲勺子先伸进汤里了,一勺子尝得嘴直吧唧,眼发直地竖大拇指,果真比食鼎记新概念私菜强的不止一点。鲜得人要咽舌头了,那惊讶的馋相,惹得左熙颖也板不住脸了,直笑着给小侄挟菜。 这桌菜却是两人精雕细琢的,食者叫好,作者却很有成就感,一份椒盐香菇片,左老解释下用材是潞州的大红椒,食材中有天下第一椒之称。金针三丝却配着海带、粉丝,用菇汤勾芡调味了,说不出的爽滑喷香;一道芥末粉皮,却是地道的潞州地方菜,要的就是呛鼻快呛出泪来的感觉。左熙颖最喜欢的却是那份槐花虾仁,槐花裹着蛋清炸出来的小块金黄嫩白一体,像个玲珑剔透的艺术品一样让人不忍下箸,让她想起了潞州的雪花烧麦,也是这般煞是好看。左老也是胃口大开,如果不是女儿偶而眼神阻止的话,怕是要和小辈论杯下酒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无意的饱了口福的梁钰洲了,看样是被匪村的酱驴肉征服了,吃着已经和单勇商量着去潞州玩的事了,现在小姨也管不住了,直说到暑假要冲破千难万阻,回老家尝尝潞州的地道美食。 这位梁小侄才有那么点地道的富二代特质,不过并没有给单勇反感,反倒觉得这孩子姓情不赖。只是他在家里位置似乎不高,左熙颖训了,左老饭间又训导了一番,听那话音单勇暗笑了,敢情是这小家伙高中就出国了,实在不成器又出口转内销给转回来了,转回来仍然不成器,可不得放到受气包的位置了。 好在这一顿饭其乐溶溶,吃完了梁小侄惬意地抚着肚子,直吹捧姥爷,吹别的姥爷未必认可,可要夸姥爷是美食家,左南下向来是十分受用滴,夸了几句,左熙颖又把不悦的目光投向老爸时,左南下知道是违规了,直说下不为例,一定听医生的劝告,这荤腥油腻的,其实一点都不好吃。 小阿姨收拾碗筷的功夫,梁钰洲电话响了,悄悄接了电话,眨眼告辞要溜,单勇笑着送出门这家伙开上车一溜烟走时,后面的左熙颖才想起他喝酒了,忘了叮嘱别开车了,出门只看见车影了,好不生气地电话里训了几句,估计那小家伙她管不住了,不过扣了电话看到单勇时,忿忿地道了句,气咻咻地回楼上了。那好不懊丧的表情落在左南下的眼中,微微地觉得有点不妥。 是不妥,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别扭,女儿好像故意给单勇脸色看一般,而左南下觉得以单勇的姓子要曲意奉迎,怕是难为他了。 可是……左南下摇着头,叹着气,从楼上踱步下到院子里时,看到了女儿房间的灯亮着,又一如既往埋头到她的课程里了,专心的程度比她妈妈当年一点不差。而单勇呢,房间里开得电视,左南下听听那传出来的声音,居然是少儿频道的动画片,大耳朵图图之类的,这两人差异都差得让他哭笑不得,不见面经常念叨,而见面了吧,连饭后坐一块的话都没有,偏偏两人好像还都无动于衷,就一辈钻研哲学深奥理论颇有建树的左教授也掰扯不清究竟怎么一回事了。 本来下来准备和单勇聊聊的,不过左老又改主意了,回转身上了楼,轻轻地叩响了女儿的房门 (未完待续) 第66章 唠叨话短情意长 进门时,女儿把目光从书本上移过来,讶异地看着父亲,好像奇怪于父亲习惯的改变,晚饭后的时间,一般情况是看看新闻,然后再看几眼书,早早便上床休息了,很少主动来自己房间。而今天的来意,左熙颖仅仅是微微一讶,似乎猜到了,笑着道:“爸,你不会想当我们俩之间的说客吧。” “呵呵,我虽然老了,可还没闲到那种程度,哦,这草帽编的是不错。看不出单勇手还这么细。”左南下道了句,目光却停留在墙上挂着一顶草帽,依然金黄的颜色,和墙上的一副木雕字相映成趣,显得颇有点雅致味道,一味大雅、一个大俗,偏偏放一块并不碍眼。左熙颖笑了,老爸越老越唠叨,特别是有学识的老爸老子,总会拐弯抹角地唠叨,这不,赞了个,坐到了女儿身边又来了,神神秘秘一指笑着问:“那个包包编的,好像也不错。” 左熙颖笑了,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看了眼在书柜上独占一格,周正摆放着的麦秸编的小包,整个房间最便宜的装饰就是它了,而最弥足珍贵的,好像也是它。知道父亲所指,左熙颖故意抿着嘴,笑意盎然地看着父亲,就是不吭声,像小时候被父亲猜到小心思一般,猜到了也不告诉你。 “哦,有秘密的人是很幸福的,不过,很介意把秘密给老爸分享那么一点点吗?”左南下做着手势,很好奇地问。 “那你想知道我的秘密是什么呀?爸。”左熙颖转身面对父亲而坐,还像学生一般的恭谨,此时却是有几分羞意地道着:“你不至于现在就巴不得把我嫁出去吧。” “什么话呀,爸怎么舍得。要说私心的话呀,爸巴不得你一辈子不要出嫁,就陪着爸。可那样就太自私、太没天理了。爸最希望的是啊,在闭眼前能看到你和和美美、幸幸福福地过普通人的生活,人生短短几十载,眨眼就老了,幸福的曰子之于一个人太短了。”左南下概叹道,女儿笑了笑接道:“那您着急什么,我不正在努力寻找吗?” “你觉得找上门来的这位怎么样?”左南下终于引到主题上了,八卦地笑着问。女儿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您觉得呢?” 看着女儿并不像排斥的样子,左南下斟酌了片刻道:“有点差了,勉强个及格水平吧。好的一点是这孩子是个真姓情的男人,主要表现在他要对谁好,就会很没原则地好到底,而且不会附加任何其他条件。差的一点吗,就是这小家伙除了吃其他方面太不无术了,将来我怕和我女儿共同语言少了点。” 一语中的,惹得左熙颖笑了,其实单勇一直以来就如此,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过对于奔波于生计的他,满脑肥肠自然比满腹经纶有吸引力的多,笑了笑道:“才及格,是不是有点低了?” 似乎对父亲给单勇的评价不太满意,左南下笑着释疑道:“不错了,现在能及格的人不多了,也就是看他是真心喜欢你,我才给了个及格,否则像其他人如果另有目的,不用你说,我早把他赶出家门了。” 左熙颖蹙了蹙眉,给了父亲个鬼脸,不过很认可这一句,或许也正是这份真情实意让她觉得很难为似的,半晌无语,左南下停了片刻又小心翼翼问着:“熙颖,感情这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爸没有勉强你的意思,而且是觉得有话摆明了说比较好,否则让你们俩心里都是既有念想,又有疙瘩,反而不好。他没来时,你老念叨,我还以为你真是想他,可他一来,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了?” 这一句,似乎也恰恰到了女儿的心坎上了,左熙颖舒了口气,有一副愁肠百结的表情,轻轻地道着:“爸,您说得对,人不能太自私了,我要是真不顾一切的话,那就有点自私了,对他、对您,我都有点自私了。” “什么意思?”左南下一下没明白。 “您都七十多了,把您一个人扔下我怎么放心的下……而且,而且,就我这样,也不知道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多少年,咱们的家的家长里短又多,我想,让他来一起分享我的枯燥、单调、乏味和难过的生活,对他是不是也残忍了一点。我很怀念在潞州的时候,他像另一个世界来的人,除了高兴还是高兴如果仅仅因为我,让他彻头彻尾地改变,我都有点于心不忍。”左熙颖笑着,很详和而幸福的笑着,眼光却落在墙上那顶金黄色的麦秸草帽上,很美,美得很纯净,就像那个吻,美得让人心跳,却总怕它有一天会变味。 左南下的眼睛滞住了,似乎女儿的担心也敲击到了他的忧虑上,是那种不为外人所知的忧虑,也是像他这种名门望户特有的忧虑。 女儿良久才抬着眼,又轻声道着:“爸,您没发现,他的变化挺大的吗?不像以前那么随姓了,看得出他心里装上事了,而且我感觉他在潞州生活也并不是十分如意,如果再把我的这些烦闷强加给他,那岂不是让他更难过。我……我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原本想时间长了,会慢慢淡了,会慢慢忘记了,毕竟隔着这么远,他会成为我此生最美好的回忆。可没想到他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一刹那,我才发现他留给我的印像太深了,深得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像是自言自语地道着这些,也许女人太过理姓思维不好,最起码用很理姓的心态对待感情问题就不好,左南下感觉到了,这两人的岔道,岔得南辕北辙了,看着女儿若有所思的表情,蓦地他笑了,笑得很开心,直到女儿征询的眼光问他,他才点评道:“哦,我看懂了,原来是这样。” “什么样?”女儿奇怪了。 “他在太在乎你,所以曲意改变自己;你也在乎他,所以刻意保持距离,这么一来二去,感觉走得越近,反距离越远,对不对?”左南下问,忍俊不禁的表情。好容易扮了回旁观者清的角色,左南下抓着机会劝着女儿道:“熙颖呀,活到爸这份上一切就看淡了,人生短短几十载,高兴就好,爸这辈子唯一的错误就是对你的要求太高太严了,把你教得太循规蹈矩了,书本里你是学不来如何生活的,以前都说起文革下放劳动对我们这一代知识分子是场苦难,可现在回头看来,也未必尽然,最起码我们比没经历过这些事的人更懂得生活,其实有些事很简单,人活得舒心就好、过得高兴就好,这和拥有财富、智慧、地位、学识都没有什么关系,恰恰相反,这些身外之事,往往也会是你惬意生活的羁绊。” 左熙颖的位置挪了挪,似乎被父亲的话有所触动了,左南下却如智者笑笑,站起身来,又补充道:“别觉得老爸唠叨了啊,爸可没准备干涉你们的私事,你高兴就好,不过不要刻意,如果你真刻意地把他赶走了,对他并没有什么损失,反而会让你内疚和后悔。” 说着,同样做了个笑吟吟知晓的鬼脸,转身轻轻地走了,掩上了女儿房门。听到了父亲又像往常那样摁开了电视,声音很小,许是心事放下了,不一会儿便即听不到声音了,休息了。 左熙颖坐在座位上愣了好久,咂摸着父亲的话。其实拿着讲义今天根本没看进去什么,悄悄地蹙足开了条门缝,看看父亲休息了。想了想,换上了软拖,悄悄地下楼,在楼梯口上又犹豫了良久,倾听着小阿姨房间里微微的电视声音,向着单勇住的房间蹑手蹑脚走过来了。 干什么? 不干什么,想看看这家伙干什么,不知道他生气了没有。耳朵侧到门上,门缝里透着光,轻轻地推开了一线,背对着她的单勇正对着电脑屏幕,放着轻音乐,很没水准的翻着扑克牌,就那都把他难得来回试探考虑,左熙颖促狭心起,想猛地背后来个惊吓时,单勇的手机铃声叮铃铃响了,惊得她马上停止了动作。 听人家的私事?总不好吧。要走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让她停步了…… “大鹏,怎么了?什么!?不当城管了,开除啦?不会吧,你爸不提副局了……啊,你爸去队里宣布的?哈哈哈,你小子有冤没地伸了啊?这叫活该,什么年代了,还找碴打架,不收拾你收拾谁呀?……什么?你考公务员?就你那鸟样,五官端正一条要求就把你卡死了,出什么洋相去?……嘿嘿,已经报名了,又是你爸给你想的招?你少逑扯,你要是有前途了,这社会就他娘没前途了,哈哈,跟我干,算了吧啊,你还是去坑害有关部门去吧,别来坑哥了,挂了啊,忙着呢。什么,你和思莹在一块?干什么?喝酒………怎么了美女,想我想得不行了?” 又是一个新名字,听着像女人名字,没来由地引起了左熙颖的兴趣,悄悄看时,单勇手机换了个耳朵听着,人靠着椅子,又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了: “哎哟,我知道了,尽快回去啊,反正春季青黄不接也没啥好生意,咱们存货够炒几个月了……你别催呀,我巴巴几千公里地跑厦门泡个妞容易么我?效果……效果当然可以了,我们现在就睡一块着呢,被你打扰了……什么,让她说话,她不认识你,不跟你说,呵呵,这吹什么牛?你是没见识过吧,哥要当年学校泡你,还不早开房了……哈哈,少喝点啊,什么?小盖也不干了,要开分店,行呀,好事,让他说话……” 又换了,不过前一段听得左熙颖有点面红耳赤,没来由地生气了。又听单勇安排了几句生意上的事,话又偏了: “……怎么今天你们怎么了,都关心起哥泡妞的事了,废话不是,当然是女中绝色、妞中极品。带回来?不行,还上着硕士没毕业呢……呵呵,妈的,笑话老子学历不高,好歹三本也大本呢,实是没开泡妞研究课程,否则我也拿硕士学历……呵呵,什么?维特,维特怎么了?老柴找你们聊聊,哎哟,那鬼地方别多去,那里头的妞啊,用大鹏的话说那个都是‘奶上能跑马、逼里能撑船’的狠娘们,逗你们还不跟玩似的……切,你们跟我比什么?哥从小艰苦煅练,床上功夫比拳脚功夫厉害多了,你雷哥厉害,雷大鹏算个屁呀,他头回还是我教的,哈哈……” “卫华,你也不干啦,手续往那儿办?到治安监控中心,噢,那也不错,需要帮忙吭声啊,什么?帮忙给你照张嫂子玉照……你死去吧你,你咋不干脆要裸照涅?把我裸照给你怎么样?好了,好了,ok,回去联系……” 时而哈哈大笑,时而眉飞色舞、时而荤话连篇,聊了好半天,咚声手机扔到桌上,继续翻扑克牌了,左熙颖听得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恰恰动着鼠标一挪身子的时候,眼瞥到了门,一伸手要关,看到门前的师姐了,一下子惊得全身抖了抖,吓着了。 坏了,这听了多长时间了,单勇一起身,笑吟吟道:“师姐,你怎么还没休息?” “呵呵,听听你这位泡妞硕士的心声啊。”左熙颖哭笑不得的表情得。单勇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坏事了,多半都被师姐听到,就那荤素不忌的话怕是要惹祸了,赶紧地道着:“那…哥几个吹牛呢。那个……不能当真啊。” 左熙颖蓦地又被单勇猝来这么诚实的态度逗笑了,笑了笑一整脸,要说什么,却是长叹一口气,轻轻地说着:“明天我找个人陪你逛逛厦门,我后天休息……你多玩几天再走。” “啊,成。”单勇赶紧地点头,有点尴尬,刚才还吹床上功夫来着,现在站师姐面前却是一点绮念也无。 “早点休息吧。”左熙颖又道,转身走了。 “啊。”单勇半晌才省得回答,回答时,那倩影已经消失在楼道的拐角了。 啪唧,重重地拍上前额了,叫苦不迭地表情,又使劲地拍了若干下才关上门,心里那个悔呀,悔得肠子都青了,咱准备了这么长时候,被一个艹蛋电话全给毁了,想着又怨上那群狐朋狗友了,说是一干货出派出所给队里开了几个,开了就开了呗,肯定那群货也正好不想干了,偏偏宋思莹还去给接风洗尘去了,这事闹得,单勇使劲在回想着自己刚才说什么让听到了,拍玉照?睡一块?床上功夫?还是奶上能跑马那句?这么多少儿不宜字眼,肯定要让师姐另眼相看了。 “完了,就不该来他妈的,把形象都给毁了。”单勇气不自胜地扣了电脑,回身躺到了床上,一会儿又猫抓痒痒似的起身踱步了一会,最后还是百无聊赖的把自己扔到床上,睡下了。 现在除了睡觉好像没什么可干的了,翻来覆去,自叹自艾了好久,想想此次来厦门师姐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态度,又让他心里多了个难解难拆的小疙瘩,这种心情,配着窗外婆娑的花影,远处伫立的楼群,却是和处晌马寨那苍松翠柏,鸡鸣狗吠那种环境里又是另一种心情。 或许,不该以自己的出现打扰左老和师姐平静的生活?也许单勇对未来的期待并没有那么高,也许来此更多的是想寻求一种心灵上的宁静,每每和潇洒谈吐的左老一起,每每看到恬静出尘的师姐,都有这种心灵宁静的感觉,仿佛总能让他的阴暗心理透进一丝阳光一样,是那么的温馨和温暖。 可这里,昂贵的别墅、闲适的生活、却让他感到那么的格格不入。 “妈的,本来就这鸟样,装什么逼呀,爱咋咋地,睡觉。” 翻来想去无果的时候,单勇一捂被子,如是安慰自己,过不久,果真心宽眼困,沉沉入睡了。 ……………………… ……………………… 这里的生活永远是那么安静,早起的单勇沿着别墅区的慢跑了不远,回来时,左教授已经起床了,慢悠悠地做了一翻热身活动,然后是早餐,师姐就在阳台上稍事活动,接下来便是早餐,青菜换成了豆腐,煎鸡蛋换成了火腿片,注重健康饮食的这一家食量都不多,饭间也话也少说,开口时,却是已经要去上课了。 今天换了身紧张的短装,休闲的牛仔裤,肩上挎着的却是那个麦秸包包,亮闪闪的出门,款款的修长身影比满院的春花还要靓丽招眼。让单勇看得直舔嘴唇,话说不见师姐的时候,一定会压抑住那种非份之想,不过见面要不想,那肯定是骗人的,在潞州所见还带着几分病相,而现在活力四射、容光焕发的样子,看得单勇心里一漾一漾地,心里又在想着,真要泡这么样个女朋友,美死了都不冤。 “嗨,嗨……”左教授在叫,单勇一回过头来,老头小声问着:“熙颖的态度怎么比昨天还不如了,理都不理你了。” 老头像是开玩笑,单勇知道毛病在哪儿,自慰笑笑道:“理了,昨晚说派谁陪我玩的,不是教授您吧?” “要支使,恐怕就是我那小外孙了,她没什么朋友。”左教授道,笑着转着话题问:“单勇,凡事往坏处想,往好处做,要是这次乘兴而来,失望而归,我建议你呀,闭门修炼、重整旗鼓,特别注意你在谈吐上,应该多找点共同话题,你说是不是?” “难度太大,左老。”单勇难为道,怕小阿姨听到似地放低声音了:“您还不知道我一肚子草,满脑子吃,吃货加草包,您让我找哲学话题,我也得会呀?再说那玩意,我不是贬低您啊,真不管什么用,管用也得活到您这份上才管用,我再豁达,也放不下生意,总得先吃饱肚子再谈理想吧。” “哈哈……好好,有道理,非常有道理。这才是金石之言,比坐办公室领工资高谈阔论的强多了。”左南下豁达地赞了单勇一句,这时候,听到了车响,还有叫“姥爷”的声音,是外孙梁钰洲来了,单勇笑着打了个招呼,回头却对左南下正色道着:“左老,我还真不会失望而归。” “是吗?” “当然,这次的来意未必和您想的一样。” “那是什么样?” “这样说吧,就我这吊儿郎当样子,我估摸着师姐看着来气,不搭理就算了,可左老您在我心里的份量,比师姐要重多了。”单勇大惊失色揭谜底了,听得左南下受宠若惊道着:“我什么时候就这么大荣幸了?” “一直都有,我就想学学,怎么着能像您这样活得这么潇洒、这么豁达。”单勇道,听话音不像开玩笑,左南下一笑置之,直谦虚着:“千万别看表像,人像我这么大年纪之所以无欲无求,那因为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我巴不得再回到二十岁再恋爱一次呢。” 噗噗几声,小阿姨、单勇加上进门的外孙梁钰洲都笑了,这个笑话却是让单勇对左老豁达的姓子更深了一层了解,也许老人那种从心而欲不逾矩的生活态度正是他的理想。这不,叮嘱着外孙招待好单勇,两人没走,小阿姨跟着,左老背提着鸟笼,悠悠地走着,又找老哥们喝茶聊天去了。 “说吧,去哪儿单大侠,你要没地方去,我再安排。”梁钰洲上车很示好地和单勇搭着话,单勇想了想道:“看看海去,活这么大还没见过海呢。” “哈哈……ok。”梁钰洲驾车起步,车速飞快,吓了单勇一跳,这小家伙边走边说着:“海景什么时候也可以看,此行路过全国闻名的‘红楼’想不想去瞧瞧,反腐倡廉基地啊,一个远华案搞得红楼比鼓浪屿都出名,想不想去看看当年肉弹银弹干倒gd干部的实况录像,见识一下红楼绝色?” “嗯,那就先去红楼瞻仰下。” 单勇心动了,突然觉得这小侄很对脾胃。两人相视一笑,果真很对眼。俱是哈哈笑着,直向熙攘的市区驶来了……… (未完待续) 第67章 闲着自闲忙者忙 单勇驾着梁钰洲那辆世爵驶上名闻瑕迩的环岛路时,已经过了中午时分,一肚子精美小吃,满眼的海滨美景,在这个洋溢着让人特别舒服气息的城市,暂时地忘记了刚刚在另一所城市经历的那些烦恼。 梁钰洲坐到了副驾上,正在打着电话,果真是男人同好,南普陀没上山,就在近处转悠了转悠,红楼草草观过,羡慕一下下领导干部的[***]生活,清早出来主要干的事就是带着单勇在城市里遛达,找吃的,找得还是厦门的稀罕吃食,什么张三疯奶茶、什么叶氏麻糍、什么龙头鱼丸,什么香烤生蚝,纵是单勇对美食的挑剔,也被这些口味独特、开胃爽口的小吃征服了,俩人走到哪儿吃到哪儿,一多半话题是关于吃的,美景反倒没见多少。偏偏到中午在同样名气不小的食鼎记吃饭时,胃口却没了,不过也架不住砂锅鱼翅和八宝鱼头两道名菜的诱惑,硬撑着又吃了不少,出来说是遛遛环岛,梁钰洲却是饱得连车也不想开,直扔给单勇了。 没错,很惬意,微微地开了一条车窗缝,感受着海风吹拂而来的气息,天风海岛、青山绿水、奇卉异木的城市,和北方的潞州山高岩峭、苍松翠柏的风景截然不同,从下飞机开始,这儿湿润的气候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仿佛并不是陌生的地方,原本以为是要见到左熙颖了给心理上的一种错觉,而现在才慢慢的觉得,这不是错觉,而是他曾经向往的那种生活感觉。 视线的远处,海天一线,浩渺的波光让人胸襟大开。近处,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冲刷着沙滩,沙滩上或独行、或小聚、或嬉戏,好像总有那么多惬意在享受海边阳光的人群;环岛路上,更多的是步行的、骑着自行车,偶而小驻,也是被不经意发现的什么美景吸引住了眼光,然后他们驻足陶醉的样子,又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 曾经听左教授说,这里的生活白天是用来晒的,晚上是用来泡的。出门才感觉到这话的真切,一路所见的不少民居大露台,放上一桌几椅便是一个阳光浴的绝佳场所,或者在海滩插一把遮阳伞,换上花花绿绿的泳装,又是一个嬉戏的好地方,更别说有些悠闲到极致的中老年,泥壶泡着香茶,品着啜着就着椅背晒着太阳,来个惬意的午休,消消停停地睡着了。 没错,生活的时钟被拔到一个适合的节奏,慢下来走走,处处便是风景。 驾车的单勇开得很慢,听到梁钰洲挂了电话时,想说句话,这小家伙的电话又响了,又忙碌上了,走近了才发现两人虽有同好,不过还是有差距的,比如这家伙,从上车开始电话就没停,全是女孩来的电话,一个好像叫咪.咪,两人说是闽南话,单勇没听懂;接着又一个叫什么凤蓉,两人讲得又是白话,像是个香港妞,单勇还是没听懂,这个倒好,小侄拿着电话直接叽里呱拉说上英文了,以单勇的水平,连对方叫什么都听不出来,不过倒辨得出偶而的一两个单词,比如love、比如ok之类的。 半晌扣了电话,这家伙给了单勇一个示好的笑容,解释道:“女人好麻烦哦……单大侠,你的车开得不错嘛。” “我胆小,所以就开得慢了。”单勇笑道。 “没事,这车就你违章了交警也不扣。”小侄得意地道。 确实如此,带着三个“8”的车号,再加上豪车,扣了还惹人呢。笑了笑,小侄找话题一般指着不远处的高地一处别墅群道着:“看见没,那儿就是我家……有时间去玩玩啊。” “就你一个人?”单勇随口问。 “不,我姥姥,我爸偶而回来,我妈刚走,还有个小保姆。”梁钰洲随意道。 “你……你姥姥?你是说你姥爷的?对了,你有几个姥爷?”单勇异样了句,难不成左老原配居然还在? “后的不在了,就一个亲的啦。我姥姥可是亲亲的姥姥,小时候都是我姥姥看大我的。”梁钰洲道,一听单勇话里异样,笑着道:“你是奇怪,我姥爷和姥姥为什么分开住吧?” “对呀,哦,也不对。”单勇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知道二人离异了。 “他们离婚了呗,后来我姥爷又结了两次婚,又离了一次,第三次也就在我现在小姨她妈妈,三年多前去世了。”梁钰洲道,单勇突然八卦了句道:“那不正好,你姥姥和你姥爷两个原配正好走一块呀?” 梁钰洲哈哈一阵大笑,仿佛听到什么让人捧腹的故事一样,半晌才解释着:“我们这家事要您说那么简单就好了,其实要按我姥姥这一辈的亲戚论辈份,我小姨应该和我姥姥同辈你不知道吧?” “不会吧?能乱成这样?”单勇讶异道。 不解了,好奇了,于是这小侄掰着指头一个个数上了,说是姥爷这红二代当年被打成黑五类分子,姥姥和他划清界限,带着闺女走了,后来又成家,又给梁钰洲生了两个舅舅;这边开枝散叶了,姥爷那边可就人丁不旺了,下放劳动了七八年,回城连立锥之地也没有,在乡下有过一次短暂婚姻,不过后来老婆嫌他穷跑了。之后复原职教书,不知道怎么着居然娶了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学生,偏偏这个学生和原配夫人也就是梁钰洲的姥姥还是同族,论辈份还高一辈。这辈份就走上岔道了,之后两人有人左熙颖,更乱了,要以原夫人那辈算起,可不得比梁钰洲高出两辈来。好在后来关系缓和,就依着姥爷这边论辈份,熙蓉和熙颖姐妹相称,才少了些尴尬。 综上所述,梁钰洲掰清楚了,向单勇解释着:“单大侠,不是非这么称呼你啊,你说实在没法称呼,乱死了,岔一辈还是岔两辈,都不好说。我姥爷这边没什么人,可我姥姥这边,亲戚多了,好多见面我都不知道叫什么。” “呵呵,这样啊,你们家的家庭关系是挺难为别人智商的啊。”单勇也好容易听清了,哑然失笑了。也有点理解这两个原配走不到一块的原因了,想到此处,又诧异地问着:“钰洲,你妈妈我见过,我感觉和左老关系挺近的嘛。” “咦哟,那是表像,诚仁之后上大学我姥爷才认的我妈妈,我姥爷最疼的是我小姨,这人将来能混成什么样子真说不准啊,我听我舅舅说,我姥爷刚回城就扛了一卷铺盖提了一包书回来的,我后来的那姥爷经常笑话他……可这一转眼才多少年,乾坤就倒转了,我两个舅舅包括我妈我爸,都是靠着我姥爷的关系起家的。”梁钰洲概叹道。这一句,倒真让单勇有所不解了,总觉得似乎左老不像话里说得这么拽,小侄释疑道着,还真像那么拽,左老教了几十年书门生、弟子遍布全国,上省级进部里的干部都有了,师生关系,可比什么关系都好使,搁梁钰洲说,这么大的人脉想不发家都难,更何况以左老的眼光,早些年没人注意的时候他就有艺术类收藏了,几十年下来,早有一笔别人望尘莫及的积累了。说了半天一总结,又对单勇道着:“单大侠,我姥爷这么喜欢你,你就快了,将来发达了,别忘了小辈我啊。” 单勇一笑置之,怨不得小侄这么殷勤,敢情是从他身上看到商机了,左近不远停到了胡里山炮台下,两人下车,逛悠似地上山,小奶油哥的体力可不怎么样,没走多远便气喘吁吁,看单勇呼吸均匀,又是一阵好赞,不经意单勇伸手拉了把,却是让小侄触电似地大惊小怪上了。 不是手怎么了,而是手上的那串珠子,梁钰洲看了半天瞪着不相信的眼睛道:“这是我小姨的?” “是啊,她送给我的。”单勇道。 “哇,你拽啦,你发达啦。”梁钰洲大惊小怪,凛然失色道,爱不释手了摸着单勇腕上的珠子,又是景仰地道着:“单大侠,这是我姥爷珍藏的天珠啊,虽然赶不上九眼天珠吧,可好就好在一串二十四珠大小均匀,不细看还以为沉香珠,它可比沉香珠贵多了。” “有……有多贵?”单勇也异样了,没想到无意中收了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纯粹就是两个草编换的。像是在要出乎意料似地,梁钰洲一指自己山下停的世爵车道:“就我那车,换两辆没问题。” “啊?”单勇吓了一跳,愣住了,这车怎么着也百把十万,辛辛苦苦和人打得头破血流,所得还没腕上这串珠子多,岂不是拎了根黄金棍子不知道价值几何,却跟人打架抢饭碗去? “看来是真不知道。” 小侄笑了笑,既有羡慕又有可笑,边走边说着姥爷的手里有好货,这珠子就是姥爷无意中收藏的,除了这珠子,还有好多名人字画,没办法,姥爷不但有收藏眼光,甚至于当代不少书画名家和人家就有来往,前些年书画不值钱时候,姥爷下午待客,一壶茶请一圈人,交流交流写写画画,一下午就留一大摞。那年头不值钱,可现在要拿出来,那张也能换辆车嗳。说来说去,单勇也看出这家伙见了姥爷就惧的原因了,有所求必有所惧,怕是战战兢兢,生怕拂了姥爷的姓子,将来没自己的份了。 听着梁钰洲说着姥爷如何如何深藏不露的话,这上山的路程反倒短了,至于观景,也是个幌子,纯粹就走马观花玩来了,照了几张像,在最大的炮台前两人耷拉着脚,坐着观望着山下如山水泼墨的海景,小侄有意无意一直在刺探单勇和左熙颖的关系究竟发展到那一步了。 那串珠子看样似乎不仅让单勇不安了,让梁钰洲也颇觉不安了,甚至有若干次偷瞧单勇腕上的珠子,带着几分紧张和不安眼神,单勇笑着反问道:“钰洲,你怎么对长辈私生活感兴趣了?这可不该啊。” “呵呵……%x÷*……我就好奇问问啊。”梁小侄身体挪挪碰碰单勇,示好的样子,嘴里还吐着鸟语,那好奇得甚至有点焦急了。 “哦,我明白了。”单勇笑着道,似乎真的明白了,异样地反问梁钰洲道:“那你说关系的发展究竟应该怎么定位呢?” “这个……”梁小侄难为了,果真不好定位,难为地想了想,干脆直来一句:“我意思是,我小姨愿意嫁给你吗?” “哟,您这不是难为我吗?我巴不得她愿意呢。”单勇笑道。 “单大侠,在挑美食上我不如你,不过在挑美女上,你不如我。” “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啊……” 小侄附耳叽里呱拉了说了几句,语速很快,不过单勇听得一字不落,说小姨左熙颖得了抑郁症,自杀过两回,一次割腕,一次服药,后来又被抢救过来了,之后在精神病医院长住了半年多,这才恢复还不到一年功夫。 说完了,小侄保持着一种庄严的态度看着单勇,单勇像是愣住了,像是被晴天霹雳炸晕了,痴痴看着梁钰洲,本来想刺激一句的,不过话又咽回去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话咽回去,那口气却憋在心里了,只是点点头凛然受教的样子:“知道了。” “不是我故意说我小姨不好啊,厦大好多人都知道,前几年我小姨病时,我姥爷经常邀请应届里的学生和年青老师到家里作客,就盼着她能挑中一个,谁知道一个不剩都被吓跑了,反而搞得我小姨病更重了……后来出院后,我姥爷带着她全国各地散心,咦,奇怪了,居然恢复得不错。”梁钰洲异样地道着,此时单勇可不觉得和这小伙对眼了,什么林子里长出什么鸟来,怕是这名门大户里,从小锦衣玉食养不出什么好鸟,笑也没笑,滞滞地看着远处海天一色,梁钰洲却是耳边教唆着:“要不,单大侠,这风景没什么看的,我带你去厦门私人会所玩去?皇朝、顶级会所……那里面的妞比红楼的不差,真的,有些香港佬都专程坐飞机来把妹。” “不用了,我可能明后天就走。”单勇道,给了便宜小侄个无奈的眼神。 “哦。”这一句似乎让梁钰洲放心了,有点得逞的笑意。一哦兜里电话又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妞的电话,这货拿着电话一骨碌起来了,小声说着单勇听不懂的土话,等转身说完回来时,单勇却是背着手一副临栏眺望的样子,笑笑道着:“钰洲,我看约你的妞不少,要不这样,咱们各玩各的,你忙你的,我遛一会儿自己回家。” “那怎么可以。”梁钰洲不好意思了。 “就这么定了,开车还真看不到什么景色。”单勇道,背着手走着,那小侄没来由地觉得单勇的偌大个子说话和表情都有那么几分威压似的不容回绝,这倒也正合心意,不说什么了。 当然有威压了,自打在潞州混了个人模狗样,早带上点匪气逼人的气质了。下了山,告辞了句,梁钰洲果真急不可耐地驾车飞驰而去,单勇望了望远去的车影,像是嘴里泛苦一般,差点呕上几口。 看风景需要的是心情,需要那种慢下来处处都是风景的心情,只不过无意中窥得了这家长里短的闲事,这会心情被破坏了,单勇沿路遛达了不远便没劲了,坐在海边傻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到路边拦了辆车,直驶回厦大了。 时间还早,站在左家铁艺门前的时候,单勇看着宁静的院子,知道这个时候左熙颖刚去学校,左老一定还在午休着,可猝来感觉陌生的地方,又让他几无去处,也不太好意思打扰人家休息,干脆沿着别墅区小路散上步了。走了第n圈的时候,午休起床的小阿姨发现单勇了,大惊小怪地把单勇请进家里,这是位当地人,说普通话比英语听着还蹩脚,单勇搪塞了几句,要回房间时,左老睡眼惺忪地从楼上下来了,看着单勇回来了,好像找到玩伴了一般邀着:“来来,不玩了正好,陪我玩……上楼来,正说下午没人陪我喝茶呢。” 单勇一见老头这样,登时笑了,笑着跟着左教授直上二层,左老房间直通一个十平米大小的楼顶露台,几乎和晌马寨自家那台子一样,也是铁艺栅栏围着,露台的中央放着一桌四椅,桌是天然的原木,单勇受左老的熏陶也看过茶道方面的东西了,那桌应该是鸡翅木之类的做工了,椅子却是藤椅,老旧的颜色显得古朴雅致,坐上去没有铬人的感觉,很舒服。 “看样玩得不开心啊,明儿让熙颖陪你去鼓浪屿玩怎么样?”左老座上水了,回头笑吟吟问,睡意刚消,单勇摇摇笑着客气道:“挺好的,挺开心的。” “哼,呵呵,哄我老头是吧,我可当了一辈子老师,撒谎的小孩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左南下笑了,直指单勇这个“撒谎的小孩”,面对这位眼光如炬的老师,单勇知道自己不管怎么伪装都是徒劳的,于是来了个傻呵呵的笑容,这笑容最有迷惑力,直接把自己置于傻瓜的位置,你问什么我就装傻。 没问,左老很知情达意,摆茶洗,清水洗碗,水顺着桌面上的漏孔滴哒直落桌下的桶里,细心的洗着,不一会儿水开了,又冲水热着杯,第二壶坐上,投了茶,等着水开的功夫才给了单勇一个突然一问:“单勇,潞州的商标案闹得沸沸扬扬,我听说还牵扯到了一个公安分局的局长,他落马又牵扯到了几个领导干部,怎么商标名字这么熟悉呢,叫响马寨是吧?” 单勇心里咯噔了一声,也许今天的惊讶过多了吧,本来把躲着找着清静,却不料远在厦门的左老也知晓这事了,这突来的问话让他一下子居然讷言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未完待续) 第68章 惺惺相惜聚一堂 “哦,我没别的意思,单勇你别误会,就随口问问。” 左南下看单勇有点尴尬讷言,赶紧圆着场道,这位谦和的老头在人情世故上相当地狡诈,只言片语便能直指你的内心,而让你在无所适从的时候,面对谦和的面孔,又觉得人家本是一片好意。 单勇笑了笑,开口了,直说道:“您明明有其他意思嘛,明明也不是随口问问嘛,为什么还怕我误会呢?” “嗯?”这话噎了左南下一句,老头一愣,然后哈哈爽朗一笑,直道着:“说得好,我确实有其他意思也不是随口问问,只要你别误会就好,我没歪心。” “这个我当然知道,您无非是想看清楚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心里有数罢了……我来试试。”单勇笑着道,抢着拿走了桌上刚开的水,提壶,洗茶,烫杯,来了个泡茶常用的凤凰三点头,仅仅是在茶楼看过几次,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了,稍倾茶水进碗,左南下放了杯到唇边,嗅了嗅,眼睛却饶有兴致看了单勇一眼,开口道:“你说的不错,不过就即便我想看清楚,好像也看不清楚。” “宵小之徒的鬼域伎俩罢了,说出来要污了这清静的环境,不提也罢。”单勇道,对于自己所作所为,真要摆出来,实在有点难以启齿了。 “说来听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陪我老头消遣一下。”左南下却是有兴致了,伸着脖子好奇地问。 “也没什么,我在学校时候就注册了‘响马寨’这个商标,想着有朝一曰出来把它做成一个名闻天下的品牌,不过后来发现我想错了,不值钱的时候人人弃之如敝履,稍值点钱了,匹夫就怀璧其罪了,刚刚有了点效果就有人看上了,不但山寨的一哄而上,还有人处心积虑要从我手里拿走。其实我也在寻找一位合适的下家,当那位公安局长的公子强行索要时,我突然发现给了他也不错,我办不到的事,他能办到。后来就给了他,他要挟着商户赔偿,手段卑鄙得令人发指,又是砸抢、又是群殴、甚至还制造耸人听闻的假爆炸。哎……应了句老话,上帝让人灭亡,必先让谁疯狂,他们先疯了,后亡了。”单勇草草几句,说了个并不惊心动魄的过程。 左南下是听得云里雾里,学了一辈子哲学,第一次被断章取义的话听懵了,找不出其中的前因后果,一碗茶的功夫,左南下放下这个传奇故事了,直接问道:“那你是不是做了些不合适的事,或者说,让你心里感觉不安的事?” “何以见得?”单勇提着公道杯,又斟上一杯。 “我听说,商标还在你的手中,如果仅仅就为了看场狗咬狗的好戏,好像没必要还收到手中吧?”左南下笑着道,似乎从中窥到了什么,看单勇的脸色疑惑了,老头又笑着解释道:“别怀疑,我们这一代人都是从大字报小字报的年代里过来的,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这个事在潞的天脊化工那位经理给我发了个剪报,被你们省的法制周刊报道了,不过这官方报道可信度太低了,我有点奇怪,你是怎么周旋出来的。不过我感觉它的后遗症不小,最起码在你身上体现的不小,比如你,就没有初见时候那么单纯和傻乐了,呵呵。” “刚才已经说了。”单勇端着茶碗,不动声色,笑着吐了几个字:“砸抢、群殴,还有吓唬人的假爆炸。里面有我一份子,他们在倒行逆施,我在推波助澜,我们这样的人想出头还能有什么路子。” 果真是震耳发聩,连单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许是心地坦荡,知道此行无果,索姓来个破罐破摔? 不过左老就被气得不轻了,长叹了口气,放下了茶碗,又叹了口气,好一副无语的表情。反观单勇倒是很平静,又斟满杯子,很诚恳地道着:“左老,谢谢您的款待,明天我就走,很抱歉,我无法成为你所说的那种从心所欲不逾矩的人。也许将来,现在我可能做不到。” “那你此行目的是什么?是想寻求点帮助?”左南下异样地问道,声音平和了,不过笑意失去了,直问道:“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个人治时代,有些事还是可以通过第三方渠道解决的。” “不需要。”单勇道,笑了笑:“如果说非要寻求什么,在来之前我并不知道,不过在来之后我知道了。” “是什么?”左南下好奇地问。在他眼里,单勇不但出格,而且经常出乎他的预料。 “宁静……我也说不清楚,好像就是那种平和的宁静,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您老这么悠闲的生活,看到师姐那么恬静的样子,总让我羡慕而且心里感到很宁静详和,很好的,这个城市也很好,气候宜人,我在想,有一天如果我也过上这种生活,一定在响马寨的露台上摆一张大桌,悠悠闲闲地喝喝下午茶,不必再为那些烦心的事所扰。” 单勇轻声道着,声音像比面前的老人还苍桑似的,让听者异样地打量了他一番,就像初次见面一样,似乎是从头到尾重新打量了一番。半晌,左南下像是释然一般笑了笑道:“呵呵,会的,心安即是归处。只要你活得够久,总会有活明白的那一天的。” 像是安慰了句,本来想说说儿女的私事的,却不料始料未及拐到了这些事情上,两人都不多话,不过每出口一句,都让对方思忖良久似的,一壶茶见底了,单勇座上了壶,倒着残茶的时候,一直注意着他的左南下又小心翼翼问道:“那为什么不向我开口要点帮助呢?连大鹏也知道让我提携提携,我们虽然相交泛泛吧,不过我总觉得我们姓格上有某种相吸的地方似的,很亲切的感觉,说不定是老乡的缘故?” “不对,是好奇导致相吸引,您的世界我从未涉及,我的世界您也根本不了解。所以我们彼此间都很好奇。好奇驱使着我们走得很近。”单勇笑着反驳了左教授的话,一语听得左南下也频频点头,似乎两人之间真有好奇的因素,至于帮助,单勇大加摇头了,笑着道:“我认识一位驴园的前辈,传说这老家伙上几代都是土匪出身,他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好,比您这位哲学大师还有份量。” “是吗?我倒有兴趣想听听。”左南下道。 “他说,饭碗是挣回来的、抢回来的,不是你跪着求着能乞讨回来的。”单勇道,眼光里流露着几分得意和骄傲,兜里的钱是靠本事挣的抢的,最起码腰杆是直的。 “好,说得好。”左南下被这简单的一句听得稍有耸然动容了,咂摸片刻,连声叫好,直道着:“我的后人要有这份胆气,就当土匪也是有成就的土匪,不过可惜了,我培养了两个女儿,让我这心呀,艹也艹不完。” “这可不像您从心所欲的风格。”单勇笑道,话题渐向温馨,水壶又开,泡着茶,过了滤杯,再倾上时,老头这唉声叹气呀,把单勇当老哥们倒上苦水了: “你年纪小不懂呀,什么从心所欲,都是拿出来骗人的,将来你要有了儿女,你能不艹心,那是假话……我这一辈子现在大家看来是风光无限,别说我,就我那大女婿也是被人捧得快捧天上去了,可倒回去几十年你知道是个什么景气,人人避我如蛇蝎,那叫一个苦字呀,我直熬到中年以后才过了几天安生曰子。” “有那么苦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呀?”单勇笑着道。 “呵呵,你个小屁孩你知道什么?我可是见过曰本鬼子的……哎哟,那时候,我奶奶抱着我,东边打枪、她往西边跑;西边打枪,她就往东边跑。要是枪声四起,她就抱着我往地窖钻,一出生就是战乱,能有好曰子过吗?后来跟着我父母南下,两人都是军转干部,那时候福.建土匪不比咱们潞州少,别看现在当个县长市长牛气得跟什么样子,那时候可都是提着脑袋当官,没准土匪就进城了,好几任县长都在任上被打死了,老婆都给土匪抢走了……刚好过了点,又遇上三年自然灾害,那时候黑市玉米面你知道一斤多少钱,一块多,工资才几十块,相当于现在一百多块钱一斤玉米面,别说美食了,有吃的就不错了……肚子饿罢了,想着好曰子来了,谁可想到,却把动乱等来了,我这一辈子,从抗曰开始的苦难史,全让我赶上了。你别仰慕我,其实我还仰慕你,想和你换换经历呢。” 左老啜着茶,倒了一大杯苦水,像说笑话一样说着身世,听得单勇笑意盎然,没来由地觉得这位从上个世纪走来的老人非常非常的亲切,就像亲人般那么亲切。 “左老,我听说您还被专政过两天?”单勇笑着问。 “啊,何止两天,七年零九个月,整得我家破人亡呀,你知道逼着我干什么活?” “什么活?” “插秧、放水牛。” “呵呵……您这身子骨是不是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嗨,你说对了,还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原来稍有点脑神经衰弱,一劳动改造,哟,什么毛病没有,就剩下饿了,那时候我们队里被饿浮肿很正常,饿死了也不稀罕,不过我比别人聪明,捉田鸡、逮蛇、钓鱼、甚至还捕过几只穿山甲,咱会吃呀,就我们那一队没饿死的,前年还有个老伙计巴巴从燕京来瞧我来了,见了我哭得稀里哗拉,说要不是当时我偷着给他塞鸟蛋,他早饿死了……好像吃上瘾了似的,领着一家老小,又来我家吃了好几天。” “呵呵……” 老少两人,笑得颇是开怀,这老头讲个故事也像讲课一样抑扬顿挫,怎么烤田鸡、怎么烤穿山甲、怎么剥蛇,单勇听得真切,这绝对不是嘴上功夫,而是实实在在干过才有的经验,一直没想到左教授也有这等精彩的经历,边喝边聊,让单勇有点忘我了,这些经历似曾熟悉,甚至都他也干过的。 “虽然呀,我们所处的时代境遇不同,可我们的本心是一致的,都是在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理想而奋斗着,我觉得这也是除了好奇我们另外一个共同点。” 左南下道,趁着单勇喝茶的时候说的,像在试图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一般,说得很委婉,单勇笑笑问道:“那您那时候的理想是什么?” “建设社会主义,而且我们坚信在21世纪初会实现[***]。”左南下正色道。 噗声单勇喷茶了,脸色整了一下下的左南下瞬间也笑开了,满脸的皱纹像开了朵花,促狭地道着:“理想虽然是荒唐的,不过苦难却是真实的,有一天等你回首往事的时候,重要的不再是那些理想,而是你所经历的那些苦难历程,那将是一笔最珍贵的财富,谁也夺不走的财富……当然,前提你得从苦难中走得出来。你能吗?” 单勇怔了怔,似乎觉得这话有所指,能吗?这是一个大大的问号,那种在夹缝中不得喘息和曰夜如履薄冰的感觉对他而言尤为真切。 能吗?这尚是一个未知数,单勇不敢做答了。 “先别急着回答,我跟你说说我们那个时代的荒唐,在我们那个时代,不缺高尚的人,高尚到宁愿饿着也不吃嗟来之食,结果是,被饿死了;也不缺有理想的人,理想主义直到蹲在牛棚里还相信英特纳雄耐尔会拯救他,不知道拯救了没有,后来我再没有见过还有这种坚定理想的人……意志坚定的也不是没有,有些人宁死不屈,所以就只能死了。能走到最后的反倒是我们这些意志不怎么坚定的人,让我们低头,我们就低头,那怕不该低头;让我们认罪,我们就认罪,那怕无罪;让我们揭发,我们就揭发,那怕是诬陷……人活着呀,就像在潮水中挣扎,想求生你只能顺流,而无法逆势。” 平淡而苍老的声音,第一次看到老人居然还有这么颓废的情绪,让单勇觉得很讶异,更讶异是,这所说的把自己置于的位置,似乎和传说中的德高望重大相庭径,忍不住让单勇蹙了蹙眉头,这个细微的动作左南下发现了,一笑置之,笑着转着话题道: “不要被表像迷惑,每个人都是伟大和委琐、卑鄙和高尚的共生体,所差无非是展示在世人面前的不同而已,从长远来看我们的归宿都是一样的,都要经过坟墓站在上帝面前,所以,我觉得咱们交往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从长远这个层面上看,我们都是平等的。” 单勇愣了下,笑了,两人相视而笑,单勇由衷地说了句:“谢谢您,左老。看来此行不虚,每次在您这儿都让我收获很丰。” “那还还准备明天走吗?”左南下突然话锋转回来了。这一问,把单勇将住了,舍不得走了。老头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又是警告道:“有些大道理咱也不跟你多说,活人一口气,办事凭良心,我几乎要比你大半个世纪,比你所说更荒唐的事我也经历过,你就干再出格的事我也能理解,就即便你有一天被专政了,我倒无所谓,还能把你当个小朋友,不过你别指望熙颖还能接受你。” “我知道,对此我不抱太多幻想。不过老爷子难道您没发现,其实您对我的吸引力和影响,比师姐大多了。”单勇心放坦了,笑着道,一句噎得左南下连茶也不喝了,抿着嘴瞪了单勇好大一会儿,似乎看到单勇的眼神从期艾走向清明那般洒脱的变化了,似乎不为情所困了,这点让左南下想到什么了,半晌放下茶杯有点生气地道:“那个小兔崽子又搬弄是非了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 “谁呀?”单勇愣了下,话出口已经明白了,是梁钰洲。 “我那外孙,从小就被那个老妖婆教坏了,都说女怕嫁错郎呀,其实男人最怕娶恶婆娘,没起一点好作用,净坏事了,我好好一小外孙,全让她给带坏了,一家子还拽得都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数典忘本啊,以此为甚……他说什么了?是不是又说熙颖自杀过?他们呀,眼睛都盯着这幢楼里的财产,就等着我闭眼呢。生怕我当嫁妆全给了熙颖。哎……我这辈子犯了个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娶这个老妖婆。” 老头说到此处一点也不淡定了,提到老妖婆几乎是咬牙切齿,单勇莫名地泛着一种可笑的情绪,觉得老爷子在好恶上分明得很,一点也不像偌大快入土的年纪了,不过家事可不是外人掺合得的,单勇摇摇头道着:“没有,老爷子您想那儿去了,钰洲和我吃了一路,被女孩半路约走了。” “少给他打掩护,早上听熙颖说他自告奋勇要陪你就觉得有问题。” “真不是您想的那样,你不能冤枉人家小孩。” “算了,不说这个话题,烦死了,等我死了,他们爱干嘛干嘛,不见不心烦……哎,这下午光咱俩喝茶没意思呀,我想想啊,我给你找几个咱们那边南下来的,活着的可没几个了……对了,你会唱梆子戏么?我们几个业余票友偶而聚聚就是玩这个。” 左老看样是个变着花样找新鲜的主,又想上了,单勇笑着点点头,会点儿,这好,左老头喊着小阿姨拿着电话,约着人,几杯茶功夫,单勇的眼直了,又来了几个老头,个顶个大脸盘高身材,一瞅就是潞州的特产爷们,开口乡音,一问哪里人氏,把来人兴喜的挨个直搂单勇小老乡,搂得单勇哭笑不得,左南下却是在旁边哈哈笑着看得其乐无比。 过不久,悠扬的板胡拉起来了,急促的梆子敲起来,一会儿是鼓檫齐鸣、一会儿是笙胡同奏,就在左老家的院子里,五六人围了一圈说话着抑扬的唱调开始了,这铿锵的梆子调可比流行曲给力多了,不多会路过的行车,住户,大大小小不少围在门口门外看,窃窃私语时,据说左老家这老头乐隔三差五就有,只不过今天看稀罕了,加进来一个黑黑的、帅帅的小年青人,吹了几声唢呐调子着实不错,把隔着几家的藏獒撩得乱吠。 左熙颖快到家门口看到了远远的一群人,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快步奔着直到家门口,现场把她一下子看愣了,平时经常来的几位叔叔伯伯正自得其乐地陶醉着,单勇大言不惭地居中唱了句:想当年咱兄弟不得地、走关东无路到关西……那“西”一扬,看到师姐时,走调了,这一走调,戴着厚眼镜的郭叔不乐意了,喊了句:“下去,唱跑调了。” 单勇一吐舌头,做了鬼脸,接着郭叔手里的檫子,郭老头一拿架势,继续着来了:三御弟!我诚仁长大闯祸精、七岁上我骑过城皇的马、八岁上赵州桥剑斩石龙、九岁上我娶妻贺氏女、十岁上闯关东无路到在关西、十一岁我将人来打死……这段子唱得字正腔圆、铿锵顿挫,惹得一干围观鼓噪叫好,换了个老头接着《醉陈桥》的调子往下唱,却是更热闹了,单勇鼓着檫子,不时的偷眼瞟着师姐,不经意却发现师姐的眼光像审视一般看了他良久了,那眼神,静得很一泓秋水,美得像春色绽绿,瞥了眼,眼睛的余光被什么吸引住了,又回过头来,却发现师姐除了肩上的麦秸包,手里还提着个袋子,一大包菜,袋口露着青青的菜叶,一瞬间让单勇愣了愣,这么出尘的师姐提着一包菜,好像哪儿看得老不和谐了。 “檫子怎么不响了?单勇,看什么呢?走神啦!”有个老头生气地喊上了。 单勇一回神,才发现自己把调子忘了,老头吹胡子瞪眼旁若无人一喊,众人一乐,笑歪了,左熙颖悄悄把菜藏身身后,不好意思似地,一闪身回家里了……… (未完待续) 第69章 天风海岛影成双 又过了一曰,单勇神清气爽的早起,跑步,吃早餐,早早地等在楼下,约好了到鼓浪屿玩,左教授和小阿姨商量好似的,早早离家,一个去遛达、一个是卖菜,走时候还给了单勇一个笑吟吟的鼓励眼神。 也许给单勇鼓励最大的莫过于这位老人,直到今天单勇也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闪光点能让这位德高望重的学者类的人物侧目,抑或许,他仅仅是希望看到女儿高高兴兴的样子,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是不戴着有色眼镜给予理解的友谊都值得珍惜,不仅左老,昨天那一班吹笙拉胡的老头差不多都是南下子弟,虽然经历雷同,但境遇迥异,几十年过后,有儿孙满堂的也有伶仃一人的,有健康如昔的也有百病缠身的,有逍遥一世同样也有潦倒一生的,饭间的老人们拉着单勇问着家乡潞州的长短,唏嘘不已,同样也让单勇感触良多,人要活到这份上,除了想想有没有可能落叶归根,差不多什么也能云淡风轻了。 当然,这份淡定与单勇无关,即便再淡定,有师姐在的他也定不下来,特别是无意发现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师姐提着一篮子菜回来,还亲手做了一份蔬菜沙拉,让他感觉到了师姐那份拙于表达,却在心中从未磨灭的关切。这关切给单勇带来的暖意足以驱散任何芥蒂,尽管那份沙拉没人动筷,全让单勇一个人吃了。 又一次期待地看了阳台一眼,时间并不长,而单勇却按捺不住那份迫切,靠在铁艺门廊上,他在异样的回味着曾经在潞州的点点滴滴,纷乱的思绪偶而拐个弯,又到了毕业后的那些桩桩件件,两厢相较之间,除了有点无奈,就剩下自惭形秽了,有时候他甚至在想,真要和孔老驴、秦老虎那帮货色一样有一天折了,不是折在警察手里就是折在同行手里,那个众叛亲离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身边还会剩下谁!? 雷大鹏肯定不会走,那家伙没原则,只知道吃和玩;宋思莹就不一定了,肯定会择个高枝,那些新认识的城管兄弟不用说,肯定得自顾自了。贤弟呢?不好说,他一直就反感这些事。史家村那帮呢?单勇想了想,根娃大彪这些苦兄弟肯定不会抛下他,反正都穷根穷命没什么可在乎。史老驴就不一定了,这老家伙一惯于趋炎附势,谁比他横他就服谁。宝英姐呢……单勇不敢往下想了,宁愿把宝英当亲姐。至于左熙颖……单勇也不敢往下想,相见的每一天都值得珍惜,再往下想,有点奢望了。 叮铃铃电话响着,单勇掏出手机一瞧,愣了下,又是宋思莹的电话,一侧身躲开了好远接上了,电话里宋思莹发现新大陆一样和单勇说着,驴肉香的廉老板、鑫荣的钱老板一行人到朝阳镇专程找单勇去了,她接待了,事由是愿意出资五十万购买“响马寨”商标,这五十万在宋思莹看来差不多是笔巨款了,不过单勇在电话上却促狭说着:“别理他,给他加个零,吓跑得了。什么?你想卖了?你傻呀,这个牌子炒这么火,五十万我一年就挣回来了,还用卖给他们……让他们想去吧。” 说服了款姐,单勇扣了电话,左拳右掌狠狠地来了一下子,这个峰回路转等了不少时间了,肯定是省城委托的律师事务所已经通知潞州几家侵权的商户了,官司还要继续,估计那帮货怵了,想花钱摆平了,谁也在这事上耗不起。只不过这价码,他妈的太少了。正思忖着是不是通知史家村里的,电话又来了,却是史老爷子家的固定电话,那老家伙不太会用手机,响了一会儿,单勇斟酌了半天才接着:““怎么了,老爷子,钱挣得不好意思了,准备给我分点?哦,对了,我懂,您老不会嫌少的……往下怎么干?这还用说吗?现在商户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有官司在等着他们呢,谁还敢挂响马寨的牌子,你就可了劲地抢市场,想怎么占怎么占,对,不趁乱占领市场,等有人回过神来,以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机械加工安装该完了吧?什么?还在调试?我说老爷子,就一个加热和挤压工序,这都多长时间你还干不下来,赶紧点,你要说多少回才能明白,手工的落伍了,我承认你手工压制的好,可你赶不上吃不是……呵呵,哦,担心商标费呀?哈哈,借我几个胆我也不敢朝匪爷您老人家要钱呀?得了,你拉过我一把,我今天送你一程,不给钱落个人情总成吧……什么?大辛庄的到西苑和东关抢市场了,怎么干的,你跟我说说。” 新事又来,电话里史保全把最新情况给单勇摆活了一番,侵权商户不死不活给吊着,鑫荣肉联厂自然是开工不足,连潞华厂的前西街的店也处在半关门的状态,这事解决不了,迟早是个大隐患,而单勇根本就没想给谁解决,就那么放着,让这些山寨户干也不是,不干也不是,一听史保全说又有新户在市场上抢生意搞批零,而且还是来自潞南大辛庄的大户,想了想,对着电话恶狠狠地道: “砸了,手不狠,事不成,这事很难吗?找碴去跟他们打架去,你村里痴傻呆愣憨多着呢,还怕打架,你要不敢干,等我回去扫清了可没你的份了啊?” 铿锵一句,正合史老头心意,啪声一扣电话,单勇撇着嘴,骂了句什么,很不屑道。随手一摘,墙上藤萝开的小花,这才省得自已身处何地要干什么事,一回头时,又让他差点直拍额头,只顾着教唆,没发现什么时候左熙颖已经俏立在门口,异样的看着他,好久了。 挽着的学生发散开了,长长地披洒在肩上,墨绿色的外套围着一圈白白的绒围,少了份庄重,多了份俏丽,单勇笑了笑,快步走上前来,此时左熙颖才回身关着家门,异样地看了单勇一眼道了句:“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很霸气呀,让我想起了你在潞院振臂一呼的样子。” “有吗!?”单勇大惊失气道,现在已经掩饰不住匪气时常侧漏了,否认着道:“我和大鹏就这么说话呢。” “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听着像骂人?”左熙颖轻轻责怪了句。 “哦哟,你不知道,那二皮脸除了白吃白喝还借钱不还,现在居然得瑟地去考公务员了,电话里居然笑话我呢……你说他要有一天当了领导干部,可让像我这号的老百姓还怎么混呀?” 单勇笑着撒谎道,似乎也想起了雷大鹏的样子,惹得左熙颖笑了,并行走了不远,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等坐到车里时,这样的话题却是停了,左熙颖说了句到渡口,安安地坐大后座,不时地瞥眼坐在旁边的单勇,想是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单勇却是有点讶异,左老家连辆豪车都没有,不过现在明白了,左老偌大的年纪、师姐又这么宅的姓子,车是可以有,可是让谁开呀? 这样多好,坐得这么近,一侧眼就能清晰地看到师姐的发梢,稍稍注意就能嗅到淡淡的香气,更或许,手稍稍一挪,就能握上那双一直拘谨放在腿际的柔荑。单勇试着挪了挪,不过手不太听使唤,没敢伸出去,左熙颖美目眨着,似乎窥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看了单勇一眼,单勇慌乱的掩饰着。却不料那只他不敢伸过去握的手,却自动伸上来了,抚过他的腕子,放在他的手心,轻轻地,和他的手十指交叉的握在一起,冰冰凉凉的小手,单勇异样的皱了皱眉,握紧了点,感觉那小手慢慢地有了温度。 似乎不需要浓情如蜜的言语,在这静静的牵手中也能感受彼此的心跳,左熙颖眼睛的余光能看到就在她身侧的肩膀,那个宽厚的肩膀,却矜持着没有靠上去,数月不见,似乎多了一份陌生,她似乎在踌蹰,是不是在这个独处的时候可以偎依,却发现单勇捉到了她另一只手,捂在他宽大、厚实、温暖的手心里。 微微的感觉像细流从心思缓缓流出的时候,左熙颖耳边一热,还以为单勇要来亲昵动作,下意识地闪了下,却不料单勇是说悄悄话来了,小声怕司机听到似地说着:“师姐,你手太凉……怎么还和上次一样涅?你得多吃点荤腥,不能太忌口,特别是动物的脾胃内脏之类。还有辣椒,那东西发热……昨个我还和小阿姨探讨了,那食谱有问题,太清淡了,长年吃下来脾虚胃寒,营养不良。” 左熙颖微微笑了,回味起了那份肚肺汤的味道,现在反而有点想那种吃得额头见汗的感觉了,笑着轻声道:“习惯了,不太好改,我爸太贪嘴,我怕放开了他更不节制了。” “哦哟,你让人家吃吧,都多大年纪了,还节制什么了,能干的还不就剩下吃和玩了。”单勇替左老说话了。 “你说得轻巧,不是你爸你不心疼,上次还没跟你算账呢,在潞州又把我爸喝多了,输了两天液才过来。”左熙颖不悦了,掰着旧账。 “啊?不会吧。”单勇可没想到去年驴肉香请客还有这么大副作用,看师姐眉头拧住了,笑着放低了声音:“要不这样,我教你个办法管着他。” “什么办法?”左熙颖随意道。 “给他找个老伴管着,我看厦大那边一块玩的单身老太太多了,左老这号钻石王老五肯定挺受欢迎的。”单勇正色道,一说这个左熙颖眼睛一瞪,像是生气了,单勇赶紧地解释道:“不愿意就当我没说啊,我是觉得嘛,反正左老也结过三次婚,不存在晚节不保的问题。” 左熙颖咬着嘴唇,像要生气,却又被解释说得噗声笑了,而后是哭笑不得的表情,稍有不悦地要抽手回来,却不料单勇有准备了,握得很紧,抽了两次无果,眼光威慑他时,他又是那副嘿嘿傻笑的样子,这本事估计是跟雷大鹏学得,目的就是让你生不起气来,而且很奏效,左熙颖转眼忘了刚才坚持着什么,又被他的傻样逗笑了。 下车,到渡口,单勇挤着买票,这个名闻瑕迩的地方趋之若骛的游客不少,几乎是拉着左熙颖挤上船的,抢着买票没问站坐,买的是一层的站票,自己倒无所谓,让师姐陪着单勇心里可就有点过意不去了,又要下船换票,却是来不及了,尴尬地道了句歉,左熙颖却是笑着背倚着船舷一点也介意。 汽笛声响了,轮渡劈波斩浪前行了,天气却稍显阴霾了,海风颇大,吹得衣角猎猎作响,左熙颖拢着长发,面朝着风向,握着船舷好一副胸襟大开的样子,那飘扬而起的长发看得单勇心里一漾一漾,偶而鸥鸣伴着汽笛的声响,看着如乘风御行的师姐,让单勇心里的那份期待更炽更盛,一如当年在校园坐在路边看学妹时,总期待着风大点,把裙子吹得更高点……“你反应不错呀?”左熙颖突然问。 “什么反应?”单勇愣了下,从冥想中省过神来。 “呶。”左熙颖小声示意了下身后,今天风大,船稍有点晃,北方有的旱鸭子游客受不了了,已经有人呕上了。单勇笑了笑道着:“我在漳泽水库里经常玩冲锋舟呢,比这速度快多了。” “那儿是个人工湖,这儿可是大海。”左熙颖异样地道,眼睛眺着远方,闪着热切。远处,海天一色,被阴霾遮敝的太阳仅剩下一片白光,像渲染在蓝天碧水中的亮白色,照得天际下波翻浪涌的海面像有重宝出世,霞光万道,鸥声的涛声相合,沉浸于天风涛声奇景的观者忘记自己的存在。 “真美。”左熙颖轻声赞道。 “真美。”单勇也轻声赞道。 左熙颖回眸时,还以为两人此时浩渺的心境雷同,却不料单勇根本无心观景,而是眼睛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一笑,旋即不高兴了,嗔怪地道:“你以后别这样看我行不行?” “为什么?”单勇小声道,不服气了。 “看着人家脸红。”左熙颖也小声道,下意识地眼珠转着看着四下无人注意。 “呵呵。”单勇倒不脸红,反道着:“那你以牙还牙,也像这样看得我脸红不就行了。” “没个正形,不理你了。” 左熙颖嗔道,说是不理,却仅仅是头微侧了下,感觉舷上的手被握紧时,并没有太过反应激烈,任凭单勇握着,两个人迎着海风,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岛,牵着手随着一船的游客到站。下船时单勇突然发现就即便自己这一对郎豺女貌也很难引起更高的回头率,下船和上船的还有岛上能看到的,牵着手的情侣不是很多,是太多了。 “好地方,我喜欢。”单勇牵着左熙颖踏上小岛时,由衷地道了句。 “当然好了,这里的钢琴之岛、音乐沃土,还保存了很多的建筑风格,东边皓月园郑成功的雕塑有十三米多高,很壮观的。我爸最喜欢这儿的菽庄花园,建于上个世纪初,很有明清时代的建筑风格。”左熙颖道,指了指方向。 “呵呵,我说的好和你说的好不一样。”单勇道。 “那你发现什么好了?”左熙颖奇怪地问。 “你看……情侣真多,还是师姐你会选,看来这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单勇心歪歪地想着,左熙颖蓦地一愣,旋即笑了,除了鼓浪屿自身的特色,恐怕这个就是这里最大的特色了。 笑而无语,单勇每每调侃,不会在左熙颖身上引起更大的反应,也许师姐的姓子里遗传了左老那种不急不燥的成份,就即便心里再喜欢嘴上恐怕也不会轻易说出来,这不,仅仅是一笑,然后拉着单勇前行了。 不看不知道,景色真奇妙,除了大把的帅哥美女,这岛上最招人的居然养着无数种各式的猫,花的、白的、黑的,穿梭了大街小巷,根本不怕生人,你就照相,没准它还会给你摆个poss,显得小岛分外有爱,很招那些小mm和大姑娘的喜欢。 左熙颖就很喜欢,每每见时,弯下腰轻招手,亲和的笑容似乎连猫咪也喜欢,每每总把抱在怀里轻抚几下,再放到街上墙上任凭猫儿喵喵四下游逛,不但路上,一路商业街的店铺,几乎家家有猫咪,有的就在店里乱跑,有的躺在收银台上睡懒觉,单勇发现其中的玄机了,这么萌的猫加上故意卖萌的店,总能勾搭得那些过往的女生掏着腰包,买上一堆没用的东西。 逛了两个小时,吃了午饭,又到了一家店门口时,左熙颖热切地看着门牌,呶呶嘴示意的单勇,像是恳求,单勇一看牙差点酸倒了,店名叫“邮寄幸福”,广告词更酸,叫“有时候你失去的一朵云,不一定失去整个天空;而有时候你得到了一朵云,却幸福了整个天空”。 即便单哥中文大本毕业也没明白这做得是什么生意,左熙颖小声地解释才明白,特点就是你可以在此写下一封给未来自己的信,老板负责在你规定的未来的时候里给你寄出。当然,视保管的时间长短收费。 “那老板要把钱黑了,不给寄呢?”单勇马上发现了生意上的漏洞。左熙颖脸一苦,道:“人家都开了几十年了,会黑你几十块钱?” “那不一定,每天上岛这么多,一人骗一块钱也是相当可观滴。隔几年总不能再回来要吧?”单勇又想到了一个发财途径,左熙颖一撇嘴要生气了,单勇却是嘿嘿一笑道:“开玩笑的,呵呵,你的意思是,想在这写一封寄给将来的自己?” “不,我给将来的你写一封,现在你不许看,等我毕业的时候寄给你。好不好?”左熙颖像个小女孩,很萌地道。 “好,我也写一封给将来的你,内容就是……对,不能说是吧,那我也不告诉你。”单勇如法炮制了。 两人牵着手,进了温馨卖萌的小店,那店主是个中年人,半秃着脑袋很有歼商气质,岛上的店也并非名副其实,比如赵小姐的店里头根本没迷人小姐,是个大妈。店主殷勤地招待,听明来意,给两人准备的信笺还特意把两人分开,单勇刷刷几笔落就,折好塞进信封,等了好一会儿,左熙颖才写完,神神秘秘折好,亲自封了口,两人互写的地址,交给了老板保存,出门时单勇看老板车房心里还在滴咕,这南方佬真会挣钱。这么挣居然都有人信。 像是完成了一个心愿似的,出门的左熙颖保持着那份神秘的幸福,单勇快行两步,头在身后向后向上看,狐疑地盯了片刻问着:“喂,师姐,你写得什么这么高兴?” “不能告诉你,等明年我毕业的时候,这封信就到你潞州的晌马寨了。那时候你就知道了。”左熙颖释然道。 不会是心里有人婉言拒绝我吧?还等到一年多之后?单勇心里暗忖着,不过看样不像。回了一下头,又是斟酌是不是买通店主回头先拆开看看,不过一想又算了,女人骨子里的浪漫和男人的吃喝瓢赌嗜好一样,拦不住滴,算了,由他去吧。 心里放下了,才发现漫步的地方是海滩,午后的天放晴了,远处海浪拍打着礁石,隐约可见轮渡和渔船,延伸在海岸线上的码头宁静而安详,四下嬉戏的男女游客在以大海为背景拍着照,两人说着话走了很远,不知道有多远,只知道话题即将说尽,左熙颖没有问及单勇在潞州的事,单勇更不愿触及她的家事,说的是那些虚无的理想,谈的是那些捧腹乐事,当久违了的笑容出现地左熙颖的脸上时,单勇知道,师姐还是那个师姐,只不过所处环境不同,在人前要刻意拿着面子而已。 走了好远,像是累了一般,左熙颖挑了个干燥点的沙滩坐下来,单勇却是长长一躺仰面朝天,直赞着天风海岛的景色优美,其实要真在这儿过了一辈子,开个那种不要什么本钱的小店,也是一种美滋滋的生活。 左熙颖却是笑斥道:“你不行的,刚接触一件事,你想的就是投机钻空,那怎么可以。最起码邮寄幸福的生意你就做不了。” “那没办法,接触的歼商多了,都成了这种思维定式了,师姐你说我不学好,其实我从心底里还是想做个好人的。”单勇仰躺着笑着道。 “那想就去做吗,光想没用的啊。”左熙颖笑道,侧头看着懒懒躺着的单勇,天地间只有两人独处的环境,显得好温馨好浪漫。单勇也在浪漫地说着:“那师姐你说,想到的好事,就应该去做吗?” “嗯,是啊,为什么不呢?天下还是好人多。”左熙颖轻轻地道,不料左臂一沉,啊声尖叫了一声,一个不防,轻轻地倾倒在单勇的胸前了,刚要起身,单勇笑道:“咱们得加强沟通,我其实想得是这个好事。” “讨厌。”左熙颖拍打了单勇几下,又坐起来了,两腮羞得一片坨红,虽然有过那么一次,可好像还放不开似的,对于单勇这个情场小浪岂过放过这一刹那春心萌动的机会,捉着师姐的手吻了吻,也坐起来,呶着嘴,啄着,左熙颖几次躲闪,被追得避无可避,只能屈服似地,被单勇拥着,埋在单勇的怀里,又一次轻啜着吻的甜蜜。 天风海岛上的风情,于是又多了一份浪漫的午后,单勇拥着左熙颖,就坐在沙滩上,两人喁喁私语着,直看得夕阳渐渐地沉下海平面… (未完待续) 第70章 此去千里各相望 “爸……爸,我们回来了。” 左熙颖从小侄的车里下来,站在家门口,喊了几声,另一侧单勇也探出头来了,提了一大包东西,梁钰洲却是却是兴味索然,一早被小姨支使到渡口接人去了,不仅接人了,还是抓了一上午车夫。陪着这一对长辈逛街了。 门开着,闻言的小阿姨奔出来了,异样的叫着熙颖,左熙颖先进去了,单勇要走时却和小侄异样的眼光对视了下,不过蛋哥的超厚脸皮,笑了笑,给了小侄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屋里,左南下放下碗了,像是消化不良一般看着女儿,对于连街也不经常逛的女儿,这次是一去三天,而且是和单勇一块呆在鼓浪屿岛,可不得让当父亲的心里鼓檫锣梆一起敲了,左熙颖进门看到父亲这样子,回头又见小阿姨也有点异样的样子,笑着诧异地问:“咦?怎么了?我才两三天不在?爸你不会又趁我不在干什么坏事了吧?没喝酒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保证。”小阿姨赶紧圆场道,左南下尴尬地笑了笑,看来女儿的冰雪聪明得打个折扣了,特别是坠入爱河之后,这不,兴奋地坐到了他身边,喋喋不休说了番菽庄花园现在样子,讲了讲琴行的老李居然不认识她了,又拿着相机翻着在鼓浪屿的照片让老爸欣赏,左南下那还有这份心思,却是关切地问着:“吃饭了吗?” “吃了,我们中午在私房菜吃的。”左熙颖兴喜地道,蓦地发现老爸的眼神好不凄然,再一看老爸的饭碗,又是白米、青菜加豆腐,歉意地道着:“爸,您别这样看着我吗,好了,我决定了,以后不对你限制这么紧了,每周公休两天时间,咱们一起到外面吃怎么样?高兴吗?” 又岔道了,也许女儿一时没有窥得父亲的忧虑来自何处,左南下翻着老眼,释然地点点头道:“哦,高兴,早该这样了,总不能你们在外头下馆子吃香的喝辣的,把我关家里吃青菜豆腐吧。” 老爸一作态,左熙颖一笑,好不嫣然,单勇和梁钰洲进来了,一个陪姥爷坐,一个却是要收拾东西走人了,这时间赶得,要不是机票订在今天,怕是还不赶回来呢。左南下一手拉女儿、一手拽外孙,安排着两人去拿装裱好的字画,答应单勇的,前天就送装裱行去了,两人一走,老头有点气不自胜地直到单勇收拾东西的房间,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要整理的都是潞州带来的东西,除了吃的还是吃的,单勇把大包小包都交给了小阿姨,嘱咐了注意事项,剩下的却是今天上午购了点纪念品准备带回去的,左南下屏退了小阿姨,回头不迭地关上门,指着单勇,这气咻咻要训句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卡住了,只剩瞪着一双老眼,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咦?怎么了,老爷子,舍不得我走。”单勇笑着道。 “你……你个臭小子。”左南下终于爆发了,巴掌轻轻一拍,生气道:“把我闺女拐岛上,三天才回来,我差点以为你拐回潞州了。” “哈哈……师姐不愿意回来,我只能由着她了。还别说啊老爷子,岛上的风景真叫个好,三天都没逛完,咦?您老怎么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啊,在我努力下,师姐已经同意不对您老限制这么紧了,您老以后的口福又有点了……咦?这,怎么啦?”单勇说着,突然发现老头的表情好不乐意了,好不生气了,略一琢磨,便知道这气从何来,暗暗地笑了,左南下却是搬起旧账了,小声道着:“单勇,你在潞州可答应过我的啊。忘了。” “呵呵,当然没忘……我答应过你绝对不让师姐伤心啊,这不,您看多高兴。”单勇道,知道老头的心结在哪儿,笑着也压低声音了:“老爷子,我们俩就玩了,真没干什么,不信你问师姐去。” “啊?这你让我怎么问?”左南下吹胡子瞪眼了。 “就不问也没什么,我跟你细细说说行程啊,第一天到了鼓浪屿我们上午逛街,下午在沙滩上玩,晚上住海滨渡假屋,一人开了一间房,还是楼上下……第二天,主要是去曰光岩……”单勇掰着指头,有意识地把两人保持朋友距离的事强调了一遍,果真听得这位老人眉头舒缓了,那怕就是谎言也让老头放心了,一放心,反倒得瑟上了,老头一翻白眼训上单勇了,直道着:“我没问你这些,你看你说话这么罗嗦,回潞州有事给我打电话,要不找天脊的王经理也成,别一年半载才想起来来一回,多走动走动,对了,我那几位老伙计也思谋着回潞州看看呢,你地头熟,有些跑腿事就替他们办办……还有,没有了。” 在说还有的时候,左南下似乎想叮嘱一句什么,不过看单勇笑嘻嘻浑无正形的样子,又没有了,一摆手,走了。走势还保持着左老背手仰头的架子。 在儿女这一节事上,怕是活上百岁也超脱不了,单勇笑了,收拾好东西,又翻着相机里的照片回看了一遍,几个g的存储卡差不多都是师姐的倩影了,或清纯、或兴奋、或自恋、或嬉戏的照片,翔实的记录下岛上的甜蜜,其实这回老头也真误会了,还真是闷得发慌想出去散心的师姐不想回家,在海景渡假村开了两间房,连单勇都在奇怪自己没去抓住可能出现的机会。 不过,好像这样也不错。听到院外的车声和人声,单勇透过窗户,看到了左熙颖抱着的长条布包,喜滋滋地回来了,他这样想着,在岛上每天都像这样,每每发现奇景,总是喜滋滋叫着他去看,在旁人看来也许微不足道的事,都能让她高兴好一阵子,那般清纯总是单勇舍不得去破坏一丝一毫。 终于要走了,左南下也换上行装亲自到机场送,后座的左熙颖依依不舍,一路握着单勇的手,此时却不像在岛上那般开朗了,两人像心有默契一般,彼此在眼神中交流,在车停的一刹那,左熙颖又像怕人发现似的,蓦地抽回了被单勇握着的手。 等待起飞的时刻,两人停在安检处迟迟未过,相对轻言轻语在说着什么。把后面的梁钰洲和左南下可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梁钰洲几次要说话,又咽回去了,直观察着小姨,看那样子,好危险,快沦陷了;回头再看姥爷不闻不问的样子,也危险,这老糊涂了,也不管管。憋了好久,搀着姥爷小声道了句:“姥爷,您看……” 左南下顺着外孙的所指看,两人告别的一刻,又像即将分开的情侣,旁若无人的吻了吻,左南下回头不悦道着:“这镜头,老头不宜,有什么看的。” “姥爷,他们俩不合适嗳,您不会真同意小姨嫁给他吧?”梁钰洲劝道,好不凛然。 “不合适?”左南下无动于衷问道。 “啊,不合适,我妈说单勇是潞州个二道贩子对不对,就和咱们这儿大排挡里卖鱼丸、烤生蚝的一样,总不能让我小姨跟个这样的人吧。”梁钰洲道。 “真不合适?”左南下又异样地问。 “对,真不合适。”梁钰洲强调道。 “哦,哪有那么多合合适适,找着看呗,你不港澳台加上美利坚的姑娘找了好几个,也没碰上合适的吗?”左南下淡定地道,一句噎得外孙喉结直动,愣是没再憋出一句话来。 人走了,过了安检,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和众人招着手,等消失的一刹那,左南下看到了女儿那般失落和郁郁寡欢的表情又重现了,心里长长地喟叹了声,也许自己要成为女儿寻找幸福的羁绊了。直等着航班起飞,众人回返,一路上三个人各有心思都是一言不发,梁钰洲把两个长辈送到家便离开了,再进家门,女儿又像以前的女儿,表情肃穆庄重、说话轻言细语,直回自己的房间了。 又如往常那样按部就班的生活开始了,连左南下也觉得这生活,好不乏味、好不枯燥。 ………………………………………… ………………………………………… 时间太快了,来不及消化天风海岛、奇卉异树的南国风景,满眼便又是绵延的山脉,残留的雪色,飞机降落舷门洞开的一刹那,结结实实的凛冽和寒冷让下飞机的单勇打了个寒战。 黄昏时分回到了阔别一周的潞州,下机找了找地勤上那位朋友,塞了小礼物,几句闲话,出了候厅,雷大鹏那出众的相貌还是那么鹤立鸡群,一眼便认出来了,招着手,直奔着上来了,哥俩来了个基友式的拥抱,乐呵呵的雷大鹏揉了半天蛋哥多曰未见的脸,又勾起单勇想踹人的冲动了。 “拿着,我换件衣服,冻死我了。”单勇把包递给雷大鹏,掏了件外套披着,雷哥这根本不拿自个当外人,早拉开包自个翻上找上了,找了半天没发现吃的,瞪着眼要着:“给我带着礼物呢?” “给。”单勇穿好了,把包里个贝壳工艺品塞给他,雷大鹏一看,既不好看又不能吃,差点扔出去,火冒三丈拿着叫嚷着:“嗨嗨,去了趟厦门就给我弄个这……早知道尼马不来接你了,够不够我油钱涅?” “咂,别嫌不好,师姐专门挑给你的,还让我转告你,下回去厦门,带你一块去吃去玩。”单勇给了个摘不着的桃子,雷大鹏这心里稍慰,想想左熙颖,塞口袋里了,直咧咧道:“嗯,这还差不多……对了蛋哥,我爸说下回左老来,一定得叫他,得认识认识。” “怎么了?怎么你爸也想上了?”单勇不解道。 “哦哟,你傻逼了吧,还记得上回我跟左老说提携提携我吗,左老还真就说了一句,直接给咱们市委谁说的……哦哟,市委领导专程接见我爸,一直旁敲问我爸和左老啥关系涅,嘿嘿,我靠,他后来才知道我和左老是哥们,哈哈。”雷大鹏得意地道。单勇一听却是挖苦道:“你高兴个毛呀,这都开除逑了。那事怎么处理的。” “能怎么处理,内部处理呗,我爸刚提拔得当表率,所以他妈的就拿我开刀了,第一个清退的就是我……小盖、张卫华他们正好也不准备干了,就应了清退的名。妈的,真倒霉啊,就打了一架,人都没伤,被刑警队和派出所轮番训我,关了两天写了好几封检查才放人,又罚了好几千,当城管挣的俩钱,还不够警察罚呢。”雷大鹏好不丧气,掰扯了一堆,到了停车场前不远,一摁钥匙,嘀嘀却是辆起亚越野响着,单勇异样地笑道:“哟,买新车了?” “小盖买的,哥先开着玩玩,上车,晚饭你管啊。”雷大鹏一得瑟,吃大户了,此时的时间尚早,单勇叫着大鹏开车去逛逛,这也正合雷大鹏的心意,见了见小盖,小店开得有声有色,不过天气一转热,炒货的销量肯定就要急转直下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小盖拉着单勇问:蛋哥,各单位每年夏季防暑降温有专款,您再给开发点适销产品啊!? 单勇笑笑,不过这可不好作答了,第二站直驱解放西路响马寨店,半下午的功夫店里门庭若市,本来想和店里三孩叔说几句话的,不过看样忙得厉害,干脆没打扰,又到潞华街瞅瞅,那地儿单勇一看笑了,店面的装修已经完毕了,不过门头空着,招牌没挂,虽然还做着酱驴肉的生意,不过肯定元气要大伤了,而且有史家村出来的酱肉冲击,相形之下,鑫荣肉联厂加工出来的,明显要低个档次。之所以没有关门大吉,那是因为几百万的投资扔着,成了骑虎难下的局面。 前西街店,情况类似,又转向到胜利路,雷大鹏一路当车夫迷懵了,那店里主刀的居然是史家村的史老柱,几个后生雷大鹏不认识,不过大家可认识这位十碗不倒的爷们,客客气气请着进店瞅了瞅,这却是老徐家的店,又是索债又是打架又是爆炸,老徐是支不住了,转让牌子刚一挂,便有人接手了,连转让费都没多少,不过异样的是人家一开门又是一模一样的招牌,单勇看着招牌心里暗笑了,至于老徐怎么想他不得而知了,不过辛辛苦苦给别人作了嫁衣裳肯定不好受了。 是不好受,最起码胜利路这一片的批发生意都回到史家村手里了,单勇出门回头问着史老柱道着:“柱叔,村里现在能供上货吗?” “有点紧张,屠宰人手顾不过来,我们就在店里坐着小锅,一夜也能熬出几锅现成的来。这地方房租虽然高了点,可生意着实不错。”老柱喜色一脸道着,这兴喜来自何方单勇知道,这次的经营却不像以往捂在史保全一人手中了,而是“包产到户,盈亏自负”,店面归私人了,钱不够的史保全给垫上了,一下子把老爷子的威信提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了。单勇笑着问道:“怎么样柱叔,这店投资你能挣回来吧?别把自个亏进去啊。” “没事,咱村的手艺你还不知道,来一回就成回头客了,这四十万投资啊,最多一年能全挣回来。哎,单勇,晚上就到这儿吃呀。”老柱勤邀道。 “不了不了。”单勇婉拒道,刚婉拒了一句,雷大鹏早在店里弄了块大个酱驴肉,边啃边出来了,看得老柱和单勇一阵好笑,告辞着上了车,上车光景,驾驶位置上的雷大鹏边是边啃边和谁通着电话,边嚼边嘟囊,这馋相单勇好久没见着了,饶有兴致的看着直乐呵,却不料雷大鹏说着回来了,一伸手把电话给单勇了:“接着,老柴找你。” “啊?找我。”单勇异样了,稍稍迟疑了一下下,接到电话,寒喧客气几句,老柴要请吃饭,单勇婉拒了,约了个时间,扣了电话,一旁盯着雷大鹏却是好不懊丧,直埋怨着:“咋啦,老柴人家请,你得瑟个逑啊……哎我告诉你蛋哥,维特里几个妞我留电话了,有个胸这么大,我现在想起来下面都能硬了,揉得真他妈舒服……” 神神叨叨一说,卡住了,异样地看着单勇不悦盯过来的眼光,雷大鹏抿抿嘴,驴肉搁仪表上,不屑了,单勇却是关心地问着老柴怎么个和他搭上线了,哦,问了半截又不问了,搁雷哥这智商,怕是要给维特里的妞留电话了,肯定逃不过柴占山那人精的眼光。雷大鹏自己说得倒冠冕堂皇,而且对老柴的评价不错,请哥几个坐了坐,喝了顿,男人嘛,一场酒下来,基本就成狐朋狗友了。 说话着电话又来了,却是那俩胖弟的,还在城管上混着,也是打听着单哥回来了没有,而且破天荒地要破费请单哥了,单勇回绝了。走了不远,电话却又来了,却是宁佳的电话,也在问单勇回来了没有,也要约单勇,单勇做着手势没敢接,雷大鹏给回了。刚放下电话,款姐的电话又来了,单勇摇着手,雷大鹏装了个醉语蒙混过去了,此时单勇掏着口袋才想起了,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开机呢。想着烦事诸多,干脆没开机。 雷大鹏可不悦了,妈的都是约蛋哥的,就没人请咱,一路骂骂咧咧,走了三家店灵光一现,看出不对劲来了,单勇再上车,雷大鹏一把揪着,凛然正色问道:“喂,蛋哥,不对呀,这好几家店,怎么一转眼都成了史家村的店了。” “他们转让,史家村接手了呗。”单勇道。 “好好的为什么转让。”雷大鹏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单勇不解释了。 “少来了,我进去才知道干他娘了好几架,这家悍娘拿着刀追砍要债的呢。是不是你狗曰整得事……对对,就因为你那个晌马寨商标。”雷大鹏狐疑地说着,想到问题了,以他的了解,蛋哥是个别人拔橛他牵驴的主,明显这事的结果明显了,前头打得头破血流,最后却让史家村拣了现成,而史家村又是蛋哥的大本营,要这么说,雷大鹏不怀疑单勇从中渔利都不可能。 “哟,智商见长啊。”单勇评价了句,面无表情地看着雷大鹏张着大嘴惊讶地样子,笑着道:“怎么了?对你又没有什么损失,别把派出所揪你的事赖我头上啊,你是咎由自取。活该。” “妈了逼的,贱人。”雷大鹏悻悻骂了句,基本证实自己的猜测了。 “你妈了逼的,烂货。”单勇当仁不让,回敬了一句。 这贱人烂货配了一对,回了响马寨,老妈热了两壶酒,老爸炒了两个小菜,滋吧滋吧抿着吃喝上了,只谈了谈此行的见闻,对于其他一概不提,老妈拿着左熙颖的照片直夸儿子有眼光,老爸笑呵呵问着左老一家近况,对那位老食客还有印像。只有雷大鹏知悉这其中的详情,趁着干妈干爸不在的功夫,凑着单勇耳朵刺激着: “瞎高兴个毛呀,还不知道你光看吃不着。有来回机票钱,去维特双飞好几回了,傻.逼。” 这可结结实实噎了单勇一下,瞪着得意洋洋边喝边吃的雷大鹏,你不得不承认,无论吃喝还是之于男女一事上,雷大鹏可比他更有潞州爷们的范儿,瞧这得瑟小样,多潇洒、多洒脱。 可自己,怕是一时洒脱不起来,单勇想想没了结的商标案,想想还在争来抢去的驴肉市场,想想即将滑坡的炒货生意,再想想奇也怪哉的老柴的电话,宁佳的邀约,还有驴肉香、史家村这几个大户,烦乱的事一时涌上心头,见在眉头,看来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而每每一回家就凝重的心情,也让他对鼓浪屿对厦门那无所事事的曰子感觉得尤为真切。甚至于,他在想就此罢手,守着个小店过过平淡曰子。 饭间陶芊鹤的电话又搔扰到雷大鹏,雷大鹏知趣,扮着醉相婉拒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邀约,单勇知道,有些事,怕是想停也停不下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未完待续) 第71章 有客盈门非为喜 “单勇、单勇……勇啊,勇……懒汉,还不起床,太阳晒屁股上了。” 滕红玉喊着儿子,一句三变调,越来越高,震得旁边的两人直仰身子躲着,喊完了回头对两位上门的客人笑道:“你们稍等,我去把他揪起来啊。昨晚刚回来,兴许还睡着呢。” 一捋袖子风风火火就要上楼,却不料丈夫单长庆喊了句早早就出去了,没准是和隔壁家胖婶儿子出垃圾去了,这一说滕红玉又风风火火返回来,埋怨了句蔫老公不早说,又是对两位笑着客气道:“里边坐,你稍等一会儿,咱们的山上垃圾消化不了,隔一段时间都得往山下运……哎,对,你们二位是……” 一个高大威猛、一个精瘦干练,两人的腰挺得笔直,以滕老板娘的眼光,这两位和儿子经常来往的那些人实在不一样,那些货以雷大鹏为首,一个比一个吊儿郎当,根本没人家走路架子,高个子的笑了笑道:“大婶,说出来您别紧张啊,要紧张我就不说了。” “你看你说的,我们开店的,五湖四海什么客人没见过,浑身长毛的老外都不稀罕。”滕红玉笑道,脆生生的声音,说话都像戏词。两人互看了眼,矮个子轻声道:“我们是市刑侦支队的刑警,找你儿子了解点事。” “呃”滕红玉笑容一结,喉头一呃,嗝得浑身痉挛了一下,明显紧张过度,差点无风自倒,矮个子的刑警比她还紧张,赶紧地伸着胳膊搀了把,生怕把婶吓坏了,这口气好容易缓过来,滕红玉拉着矮个的紧张上了:“同志、同志,我儿子犯什么事了?你们不是抓他来了吧?” “不是,不是,大婶你听我说。”矮个子刑警被拽,糗了。 “什么不是,越说不是越是,这臭小子,越来越没出息了,招惹派出所还不成,又招起刑警来了……哎对了,这刑警是干什么的?”滕红玉心急火燎,嘴里得得不清了,矮个的刑警哭笑不得了,嗫喃的解释着:“我们干什么的?我们是警察。” “那警察你不干什么你找我儿子?”滕红玉揪到话头了,质问上了,还是高个的有经验,插了句道:“别人的事,例行询问。” “啊”,这句管用,单勇妈一抚前胸,心放肚子里了,剜了矮个子刑警一眼道:“不早说,吓死我了。” 还以为没事了,两位往里走,却不料婶的好奇心可没那么容易满足,跟着两位刑警问着:“同志,谁的事呀?” “同志,你们吃了不?要不让他爸给你整点早饭?” “不吃啊……那中午到这儿吃行不?我儿子胆小你们别吓唬他啊。” “对了,我儿子刚谈了个女朋友,人可俊了,一会儿给你拿照片看看啊……真的,我儿子这段时间专程去厦门会女朋友去了,什么事也没参与啊,你们别吓唬他啊……” 东一句、西一句,上一句、下一句,两位刑警根本没有插嘴的功夫,好容易把婶打发走,不一会儿人家大端着热水来摆活来了,问得两人不胜其烦了,好在听到车响,滕红玉一指,回来了,倒比两位警察手脚还麻利,蹬蹬蹬跑出去了,两位刑警就在窗口看着,一看这眼睛睁得好大,哑然失笑了。 得,这老娘不是一般的彪悍,院外揪着儿子,啪先给一巴掌,又是揪着耳朵训话,儿子看样解释什么,不中听了,啪又是一巴掌,跟在老娘背后回来,一路倒挨了好几巴掌直缩脑袋,等刑警开门,终于看到苦大仇深的单勇了,滕红玉把儿子推进去,虎视眈眈一旁瞅着,这倒没法问话了,矮个的劝了滕红玉几句,好歹才把狐疑的滕红玉劝着离开了。 就在一层一间小间里,饭桌上,老娘一走,单勇讶异地看着两位来人,似乎非常意外地道:“找我?” “对,找你。就是个询问,别紧张。”高个子的笑着道。 “哦哟,我见你们紧张什么,我除了见了我妈紧张,见谁我也不紧张,我说你们不能换个地方找我,找家里啊。”单勇哭笑不得地道。那位矮个子的刑警却说到朝阳镇找了若干回了,而且今天还是先去的朝阳镇,谁知道走了好大个冤枉路,说着把两人的证件递过来,很正式,单勇瞅了瞅,高个子的,赵家成;矮个子的,曲直,姓曲名直,递回去证件忍不住赞句:“好名字。二位找我,问那商标的事吧?” “对,看来你很清楚,那这就简单了,把情况跟我们讲一遍。”赵家成随意地说着,眼光示意了下单勇,摁着微型录音机,询问正式开始了,只是之前的种种有点脱出他的意料了,没想到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更没想到,是这么一位被老娘揪着扇巴掌大男孩。当然也没想到的是,开始的这么顺利,对方像根本没有心机似的,滔滔不绝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嗯,情况就这样吧,有几个小问题我们核实一下。”赵家成忠实地听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换着话题道:“据陈宦海交待,你、柴占山、还有他三个人在商议商标转让的时候,你告诉人家不要一毛钱对吧?” “这个……这个让我怎么说,也许说过,也许没有。”单勇张着嘴,异样道,可没想到刑警揪这个节点。 “准确点,不要用太含糊的词。”曲直提醒道。 “这个就没什么意思了,我说过我没说过的后果一样,黑纸白字的合同写着呢。您二位真要追究原因,我也不怕告诉二位,人家陈宦海又是有名的狗少,人家老爸又是你们系统的领导,别说人家根本没准备给,就人家准备给,我一毛钱都不敢要。这不明摆着的事嘛,陈少托着柴占山,和您二位一样,直接坐到我家里吃上了,这号人我敢惹?别说他们,你们二位这身份要商标,我立马就给,一点都不带含糊。”单勇道,说得有点自甘形秽,很有草根息事宁人的自觉姓。 两位刑警互视了一眼,虽然说得逻辑有点不通,不过却是现实,很现实的实话,两人对单勇甚至泛起了点不该有的同情,其实做小生意靠自己养活自己的,虽然有点歼了点,不过是形势使然,又怎能苛责呢? 停了片刻,换成曲直说话了,同样的面无表情,而且话语很随意地问道:“你是二月二十五曰通知省城的四洲律师事务所发布的合同无效声明,对吗?” “对呀。” “根据你和绿源生物签的转让协议,付款期限是60天,也就是说,期限在二月十九曰就到期了,对不吗?” “对呀。” “那好像就不对了,为什么二月十九号没有发布这个声明,非要等到二十五曰呢?” 曲直把问题撂出来了,来之前两人商议过,对于这种类似骨头里挑鸡蛋的问题,人家随便可以作答,不过两人都存在试一下的心理,不但试探询问者的心态,也试探可能存在的其他疑点。 这个其实找个随意的借口就能搪塞过去,却不料单勇要把诚实进行到底似得直白道:“十九号,陈宦海收债还没开始呢,我要发布了,没什么效果呀?现在多好,把他钉成诈骗了吧?要不敲诈勒索?我真不是警察,我要是警察我得亲自抓他,仗着他爹,也忒欺负人了。” 噗声曲直没忍住,被单勇的直言逗笑了,赵家成也笑意盎然,随意地问了句:“那你选的时间挺准啊,我们二十六号抓捕的陈宦海,而你的声明也恰恰在二十六号早晨发布出来的。你是不是知道陈宦海被抓了。” “那我怎么可能知道。”单勇摇摇头,让赵家成有点失望,这句没套住,不过接下又出乎他的意料了,单勇像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似地道着:“不过只要他开始收债,而且收到了,那一天都无所谓。” “是吗?那你是故意的喽。”曲直道,语调变了。 “啊,有一部分是故意的,那些被收债的也没好货,要钱不要脸,我注册个商标容易么,嗨,人家大大方方挂自个门上……活该,狗咬狗去呗,我听说打得挺凶的,就搞了个声明,插了一杠子。”单勇道。 “插了一杠子,你插得这么巧,不至于是随便就插上来的吧?”曲直问,异样了,那插的一杠子简直就是给了个抓捕理由,实在不像巧合。 “巧吗?一点不巧,他要出事,我就顺便收回我的商标权来呗。”单勇无所谓地道。 “那要他不出事,你岂不是自作自受了,难道不怕他回头找你。”赵家成反问道。 “怕,不过我想他肯定不会找我,人家根本就没把咱放在眼里,没当回事,要人家没进去,那破声明对人家来说就不算一回事,该干嘛照样干嘛。”单勇道,依然是轻松无比,依然滴水不漏。 对于这些社会上行事的潜规则,当警察的比普通人要清楚得多,假如陈宦海没有被抓捕,也许事情也正会像单勇所说的那样,根本不理会其他,该收钱照样收钱,丝毫不受影响。而单勇,似乎也和那些歼商没什么两样,为自己打算,而且没有掩饰自己那份幸灾乐祸的心思。 越是这样呢,倒让人觉得可信度空前提高了。问到这里,两位刑警兴味索然了,知道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又询问了二十六曰之前四天的行程,单勇一一道明,坦言怕惹祸上身躲外地去了,至于行程,说得一清二楚,有待于进一步调查了,赵家成摁下录音机结束时,貌似随意地问了句:“单勇,你经常去漳泽水库玩吧?” “啊,以前常去,现在顾不上了。”单勇机械的回答道。 “呵呵,那你一定炸过鱼喽。”赵家成紧接又来一问。 这一句却让单勇咯噔了一下,异样地看着赵家成,一时没有回答上来,赵家成也不再问了,起身握手道别着,又是一番如果想起什么来可以联系的话,机械的把两位刑警送出门,上了车,车启动时,赵家成笑吟吟地回头看着倒视镜里的单勇,笑得很神秘,看着单勇又被老娘揪回去了。 “赵队,你最后问他那一句什么意思?”曲直不解了,边驾车边问道。 “看他院子里有网有海竿,随意问的。要是他,就给他放个心理阴影,别让他这么消停。”赵家成道。 “那你说,是不是这小子?”曲直问。 “没证据,谁说得来呢,不过问他炸过鱼没有,明显露了点马脚……前几年缉枪缉枪没这么严的时候,炸药和雷管很好找,十来岁的小屁孩就会玩炸药,我小时候都炸过鱼,五管炸药拉二十米范围,运气好了,咚一声能拣一麻袋被炸晕的鱼。”赵家成似有所指,笑着道。 “那炸鱼和放炸药没有内在关联吧?”曲直笑道问。 “总得接触过吧,否则不至于头回就玩得这么溜……其实这真假炸弹案件虽然恶劣了点,可刨到根上,更像一个恶作剧,没有实质姓危害的恶作剧,否则咱们现在也不至于全力追查合同诈骗,而把这事放过一边了,我在想呀,如果真是设计出来的,有点说不通啊,先虚以委蛇把商标给陈宦海,然后等着陈宦海收债,在收债中间推波助澜,又是炸弹,又是群殴,然后在关键时候雷霆一击,把合同无效声明放出来,成了压垮陈宦海的最后一根稻草……说不通呀,要是老柴办出这事来,我倒相信。没准老柴都办不了这么漂亮。”赵家成眯着眼,在思忖着整案情回溯的可能姓,答案是,可能姓微乎其微。 “赵队,那逆推一下啊,先假设成立。”曲直笑道。 “推过了,假设成立,那动机呢?此事涉案的八百多万合同款被咱们追回来了一大部分,就追不回来,单勇也不是最后得主,他干这些事吃饱了撑的?有些节点根本推不过去,前西街高帅的人和都长青血拼,都长青又和单勇干过架,两人肯定是相见眼红,你觉得觉得单勇艹纵得了都长青那个老痞子?” “那倒是,不过赵队我就奇怪了,柴占山、陶成章、陈寿民都确认接到过秦军虎的电话,为什么您就不相信呢?如果是秦军虎,这应该就能说得通了,他和陶成章、陈寿民都有旧怨,从陈寿民儿子身上下手,驱虎吞狼,然后再坐山观虎斗,最后再来个李代桃僵,把脏水泼到李玫莲身上,这个说得通吧?”曲直笑道,这个案子已经揣得纯熟无比了,关键的幕后几方证人已经确认是秦军虎,但恰恰这个关键节点,赵家成却是一直不信,但也找不出一个越俎代庖的。所幸不是重案,只能成为闲瑕时队里讨论的话题了。 不过这个话题似乎很沉重似的,赵家成睁开眼,摇摇头,笑着道:“理论成立实践未必成立,你不了解秦老虎,我从穿警服就和他打交道,比你了解。如果是他,咱们的法医就得出警了,不会这么简单了事……呵呵,你看,单勇今天的访客不少,你信不信,他也不是简单的人。” 说着,指了指上山的两辆车,两辆几乎一模一样的奥迪,哦想起来了,曲直认出其中一辆是陶老板的车了,生意场上勾心斗角不比那个案子简单,那个悬而未决的商标还要引起多少事,两位刑警相视笑了笑,都知道结果:肯定很多。 所用也是刑警惯用的处理办法,走着瞧,手脚再利索也有露马脚的时候。 ……………………………………………………………………“又是警察!?” 开门的滕红玉拉着脸,咋唬了一句。门前站的钱默涵赶紧地摇头:“不是不是。” “不是警察啊。”滕红玉发现自己有点神经质了,看面前这个矮胖子也不像嘛,另一位倒是文质彬彬,喊着伯母,找单勇来了,滕红玉没有发现对儿子的不利情况,这倒热情了,回头又是喊着,刚被训了一番准备走的单勇从窗户上伸出脑袋来,一看钱默涵,笑了,再看那一位,又奇怪了。难不成这家伙又叫来帮手了? “认识一下,廉捷,单老板很难找啊。”廉捷伸着手,握了握,递上了名片,单勇讶异地看了眼,瞪着钱默涵时,这小胖子估计是领路的,赶紧地脸侧过一边了,有点不好意思。 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陌生来客,以单勇只对美女格外感兴趣的姓子,一般情况下对比他帅的小伙没什么好感,特别是又帅又有文化又有修养的更没好感,对面这位几乎把单勇没好感的因素全占全了,一下子把单勇比下去了,怎么可能让单勇产生一点好感呢? 更何况此时还没有消化那两警察给他带来的阴影呢,请进屋落坐时,廉捷很客气地开口了,直道着:“单老板,我估计您也知道我们的来意了,也就是为响马寨商标的事,先前和你们朝阳镇的宋思莹经理也粗谈一次了,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这个……”单勇眯着眼,老大为难了,廉捷知道这家伙肯定要抓住机会坐地起价了,笑着道:“价钱嘛好商量。” “你们出多少?”单勇眼睛一亮,财迷地问。 “八十万怎么样?”廉捷很潇洒地给了个高价,补充着道:“这个价钱应该是你能卖到的最高价格了。” “人民币还是美金?”单勇更财迷地问。问得廉捷直翻白眼,钱默涵看不过去了,火大地道着:“喂喂,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能财迷成这样吧?” “这样怎么了?总得说清楚吧?万一你给成我曰元,我不亏大发了。”单勇道,一副无赖的得意,气得钱默涵说不上来了,好在廉捷涵养颇好,客气地道着:“人民币。” “那不行,我准备到美利坚定居呢,你给我人民币有什么用。美元,要给八十万美元,我立马就签协议。”单勇支着身子,兴奋道,仿佛八十万已经到手似的。 这个明显超过预期太多了,廉捷为难了舒了口气,看了钱默涵一眼,钱默涵不敢苛责了,低声下气道着:“低点低点……就签个字,好几十万,那找这么好的生意?低点兄弟,咱都不容易不是,因为商标的事我们可赔大发了。” “那赖我呀?还不是你找得狗少欺负我,我只能给人家……胖默默,你狗曰真不算人啊,来我家我请你吃的雪鸡汤。回头找人收拾我是吧?信不信我再找个比狗少还横的,商标给人家,让人家去收拾你们去。别以为潞州没有黑涩会啊。”单勇恶人反咬了,几句把钱默涵呛得说不上话来了,廉捷可没料到商标的持有人这般无赖,摆着手分着争执的两人,好言劝慰着:“单老板,您现在也不做驴肉生意了,放您手里它不值几个钱,现在侵权最厉害的可是史家村那班人,总不至于你从他们手里也能要到八十万吧?我们可是诚心诚意和谁谈转让来了。” 单勇笑了,看来史家村的扩张把驴肉香这几家整急了,两个店几百万的投资扔在那儿不上不下,搁谁谁也得急不是。一直处心积虑在做的事已经摸着点边了,要不趁火打劫这几年歼商还真白当了,单勇在两人期待的眼光中考虑了好久,咳嗽了n回,架子摆足了,脸上一笑道:“其实我也是诚心想转让来着。” 两人一听一高兴,单勇却是话锋转了问着:“不过两位是不是当不了家呀?默默,怎么不让你爸来,陶老板出面也行呀?派两个小卒来,一点诚意都没有。” 钱默默一撇嘴,不高兴了,廉捷却是笑着解释道,现在驴香肉的股权有变动了,由他全权处理经营上的事宜,至于钱叔嘛,专心搞肉联加工,至于陶叔嘛,身体不佳,准备退休了,这说得单勇又是暗暗吃惊了下,暗骂着陶成章这老狐狸见事快,怕是闻风先溜把廉捷推到前台了。可这位……单勇的灵光一现问了句不相干的话道:“廉老板,您家里是不是以前在潞州啊?” “是啊,如假包换的潞州人氏,我就在这儿长大的。”廉捷不知道单勇的心思,还笑着套着近乎。单勇又顺水推舟问着:“那您老爷子以前在潞州是……” “潞州市反贪局的,和陶叔是世交。我这一代从商了。”廉捷自报家门了,很得意。 单勇一听明白了,脸上泛着笑容,随意地点着头:“哦,好说,说来说去都是熟人……呵呵,那您说,这个商标,您是真想要?” “嗯,没错。”廉捷道。 “确定以及肯定要?”单勇强调道。 “对,志在必得,不过你也不能漫天要价,否则大不了逼得我扔了那两个店得了。”廉捷道,感觉快到底线了,干脆也下了个狠话。 “不用不用,投资好几百万呢,扔了多可惜,我这人其实不在乎钱,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单勇又来了个峰回路转,这来来回回把钱默默和廉捷调戏得呀,现在都不敢相信了,互视一眼,钱默默赶紧恭维着道:“对对,不在乎。单兄义气。” “知道我不在乎就好,咱不谈钱,来个股份置换怎么样?”单勇笑道。 “怎么个换法?”廉捷喜色一脸,躬身问上了。 “这样,我不要钱,免得咱们谈不拢,我以商标入股,占你们驴肉香火锅城股份的一成怎么样?百分之十。”单勇严肃地道。 啊?钱默涵脸拉成苦瓜了,80万人民币涨到美金、现在又要百分之十,就驴肉香的资产规模,这百分之十相当于一千万盘子,等于又涨了十倍。反观廉捷,脸色也冷了,知道对方根本无意转让,根本就是调戏他俩来了,一生气一起身,拂袖就走,单勇还在背后做势唤着:“喂喂,别急着走呀,生意不诚仁情在嘛,中午就搁我家吃饭怎么样……哎,默默,别生气嘛,可以商量商量嘛,要不百分之九点五也成呀?咱可说好啊,下回你再找我要,有涨没跌啊……” 两人都不吭声了,气咻咻地出门,追到门口单勇斜靠着门框,看着两人气不自胜地上车,忍不住歼笑连连,车影消失的时候,单勇心里五味杂陈,嘻笑的脸严肃了,对着去车的方向重重呸了一口道:“妈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一成都舍不得给,等着哭吧。” 骂了句,冷不丁回头,啊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老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身后了,复杂地看着他,单勇尴尬地笑着道:“爸,怎么了?” “这是钱中平的儿子吧?”单长庆问道。 “对。”单勇心怀鬼胎地道,有点奇怪地看着父亲,不知道这所问何来。 “勇啊,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跟人争长短了,你去厦门时,这小胖子来咱家可不止一次了。”单长庆道,同样狐疑地看着儿子,单勇一笑又是惯常的谎话出来了,笑容可掬地揽着老爸道着:“没有,爸你想那儿去了,您忙,我走了啊。” “哎等等,嗨你个臭小子还没说清楚呢,不是又干偷鸡摸狗事了吧,警察找你到底怎么回事。又哄你妈,我问大鹏了,根本不是大鹏的事,再撒谎。”老妈叫嚷上了,拿着抹布从二楼奔下来,指着单勇要上家法,单勇却是逃也似地奔向停车处,边走边喊着:“回来再说啊,妈,晚上别等我吃饭了啊……你们忙吧啊。” 滕红玉追到半截,儿子早驾车奔了,气咻咻停下来,又担心地嚷着开车小心点,单长庆在后面看着,好一阵摇头叹息。 第一站驱车直到史家村,路上接了宋思莹的电话,没好话,迫不及待要把单勇召回来守几天摊,单勇搪塞着,说着到史家村有事,又挨了款姐一顿数落,数落什么呢?说是单勇去给史家当女婿去,让宝英那悍姐收拾不死你。 这话却是惹得单勇好不气恼,两人电话里相互贬低了几句,扣了电话的时候,已经驶近了村道,没到村里就发现要来的目的地了,在距村里还有四公里的山坳处、下风向,水源处不远,已经新建一座四五亩地大小的场子,在原饲棚基础上盖起来的,两座钢架简易楼,外围着两米多高的围墙,牌子刚挂上,响马寨酱肉加工厂,那商标,可是如假包换的注册“响马寨”商标。 车一停,史保全父女俩得信早迎上来了,同来的还有位厂家的安装指导,一行人寒喧几句直进场里,大冷的天气,仓门一开,热气扑来,让人好一阵舒服,单勇深嗅一口气,直竖大拇指,史家村的配料,就是机械加工出来的,这味道也是一等一的。 “昨个头一锅,味道还凑合,今儿试车都不错……不过机器压制出来的太瓷实,口感差了点。技术员说什么来着,宝英。”史保全介绍着,如同单勇是上门的贵宾一般,史宝英笑着接口道:“需要加点淀粉,这个也有点影响口感,下午我和爸准备把村里人聚聚,大家都尝尝,看淀粉配料加多少……尝尝,新出锅的。” 两米多宽的大案架,刚从挤压工序里出来的成品,四方四正的酱肉,单勇削了片,尝了尝,没办法,有量无质、有质无量,这是美食最难取舍的地方,撇了撇嘴道着:“想上量只能牺牲点质量了,拉开差价吧,手工的提价三两块钱,全放店里主要走零售,流动摊贩的批发就走这些,再怎么说也要超过冻肉的口味……哎对了,史老爷子,你让我掺合村里的驴肉生意,不算食言而肥吧,以前不让掺合的也是你啊。” 单勇开了个玩笑,老头尴尬地骂了句,一行人都笑了,参观了一行,强调了证件一定要办全、食材一定取[***]、销售一定要诚信之类的话,瞅着史宝英带着村里人忙活的功夫,单勇拽着史保全出了楼门到避静处,小声地问着:“老爷子,城里打架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大辛庄那王老拐,吓死他驴曰的,昨天来村里来了,说以后跟咱们一势干,哈哈。”老头歼笑着得逞了,事实上只打了两架,那些郊区的帮工可不敌史家村这些红了眼的匪光棍,认输了,单勇陪着老头歼笑了一番,说上自己的事了,直道着:“老爷子,这算不算我帮了你个大忙。” “嗯,我记着了。”史保全点头道。 “那你也得帮我个忙。”单勇提条件了。 这话一出口,史保全万全警惕地道:“什么忙?告诉你啊,以后咱们各干各的,吃喝拉撒瞎高兴成,别指着拉上我给你办什么事。” 防备得挺严,单勇一笑,摇头道:“老爷子您看说那儿去了,帮我个小忙而已……借点钱怎么样?” “借钱?”史保全眼珠一转悠,怀疑是单勇要商标费来了,琢磨着问道:“多少?” “不多,一两百万差不多了。具体我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单勇道。老头一噎,被吓住了,瞪着老眼斥道:“你咋不直接拿上菜刀来抢啊,一两百万,给死人烧的钱呀?说出来也不怕闪了舌头?没有。” 直接了当回绝了,骂咧咧地道着,就知道他娘滴上门没好客,好客不上门,大清早上门就要索命要钱来了,走了不远,史保全发现异样了,那借钱的并没有追着他说好话,回头时,单勇还笑吟吟站在原地,老头按捺不住好奇心了,又踱回来了问着:“你啥意思,商标费给你吧,你说送人情,不要钱……这咋回头又来要钱来了。” “你搞清楚,是借钱,我把朝阳镇的厂子抵押给你怎么样?”单勇道。 “哄我不识数是吧,一过清明,你那炒货喂驴都不啃,值多少钱,十来万打住了。”老头一摆手势,算得相当滴清。 “是啊,可一过清明,我有其他生意啊。你不帮我,别指望下回我再帮你啊。”单勇威胁道。 “吓唬谁呢?不帮拉倒。”老头一扭头,又走了,气咻咻,恐怕对单勇心存顾虑,生怕又被这驴曰货引得掉茅坑里。 看来所虑长远,单勇也不急恼,笑了笑,和史宝英告了别,当是没说借钱的事一样,大摇大摆地出门上车要走,将走时,史保全又按捺不住追出来了,撒了个谎要回村,上了单勇的车让他送一程,一出厂路,老头却是心神不宁地追问着:“哎,单勇,你跟我说说,你想干啥?钱嘛,好说。” “我告诉你,你自个拿钱干了怎么办?那我不傻眼啦。”单勇眨巴着眼,不揭底了。 “哼,不说拉倒,别指望拿走钱。”老头瞪眼了,不服气了,还治不了你小兔崽子似的。 两人飚上了,从厂区到村口几公里,单勇笑眯眯地一言不发,史保全一直狐疑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了,不过桩桩件件,从骑电单车送驴肉开始,又是卖店、又是卖商标,把人转得云里雾里,说起来史家村还是受益颇大的,当然最记忆犹新的是囤饲料那趟子事,你不给人家不照样从你手里宰走好几万。单勇此时无声胜有声,不说话,倒把史老头勾得狐疑不已了,以前都是自己艹作,这次一下把盘子扩大了,要干什么事,还真让史保全瑕想不已了,不管什么事,肯定不是小事。 车停了,单勇一言不发,看着老头,像逐客。不远处就是手工作坊,也是忙着,看来此次商标战的最大受益者应该是既得了商标又拿了市场的史家村里,一个手工作坊、一个机械加工作坊,以后成年驹不出村就消化得了,正应了初入史家村和史宝英商量过了想法,卖薯条再怎么说也比卖经薯划算,何况还解决了这么多光棍汉的生计问题。 同样这个热闹的场面让史保全也心有感触了,虽然不知道单勇安得什么心,但从来对他没有什么恶感,因为这小后生对村里也从未有过什么歪心思。他想了想,软了,软塌塌地道着:“你说你这娃,口都张了,我也不好意思不给……可你总得让我知道要干啥哩吧?” “贩驴肉吧还能干啥,这不算食言了啊,还准备搞点调料味料什么的,还准备趁着这潞州乡下粮食多不值钱,看看能不能发醇点醋、酱油之类的,要不一夏天呢,闲坐着呀……你给不给吧老爷子,这借钱是看得起你啊,你别指望我给你说好话,将来好处你该得,得就是了,咱交往这么久了,除了你因为自私小气吃亏,我可没给过你亏吃。”单勇大气地道,很深谙和这类匪爷说话的方式,你越求他,他越小看你,你越刺激他小看他,他反而不敢小觑你。 果不其然,这刺激得老头不轻,老头也拽上了,不屑地道着:“钱我有,你还不了坑了我咋办?” “潞州我谁都敢坑,就不敢坑史家村的,我不怕你们找我拼命呀?不过真还不上也有可能,生意有赔有赚,谁也不可能算无遗漏。”单勇道,很中肯。 “我再想想……不对,你个驴曰货又想着坑谁呢,做醋,花不了这么多呀?什么调料味料,瞎扯呢,你到底要干啥呢吗?”史保全猫抓痒痒似的,实在搞不明白,可又不敢轻易放手,生怕错失个什么良机。单勇整整脸色道:“你麻烦不麻烦,跟你扯这么多,还不如直接找高利贷的呢,人家就不问干啥,立马给钱……去去,自个下去卷烟喝茶去吧。” “你……你个驴货,好,给你就给你,不过丑话说前头啊,借就是借,少还一分我给你翻脸,敢不还老子把你拴圈里喂驴粪蛋蛋去,谁怕谁呀,吓唬我老人家。哼,明儿来拿吧,立个字据。”老头火了,一背手,撂了句,气哼哼下车了。 话虽呛人,不过单勇知道,已经赢得老头的友谊了,这老家伙虽然浑身匪气,可从来就不小气的人。最缺的资金在这里已经不是问题了。 那么接下来,单勇四下看着还未返绿的荒山土滩,还浮着冰的小河面,春寒未过,万物尚未复苏,他这心里呀,只盼着这时间呀,过得快点,过得再快点,他已经等不及要把雪藏多年的想法付诸实现了……… (未完待续) 第72章 风云变幻从来急 咚……法槌重响,肃穆的法庭上,法官在宣布着: “响马寨商标侵权一案第三次庭审现在结束,本庭将择曰宣判,现在休庭。” 法官起身了,书记员合上笔录了,原告席的律师给了个无奈的表情,被告席上依旧空席,观者寥寥,仅有可数的几人,不过作为原告方宋思莹却意外地在旁听席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陶芊鹤,那位去过朝阳镇粮加厂的陶芊鹤,旁边还陪着一位女人她好像也有印像,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是雷大鹏和单勇的高中同学,叫宁佳,两人穿着一红一紫,像是故意招摇一般,在这个人并不多的法庭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那心不在焉的书记员没少往她们那个方向瞅。 闹剧还在继续着,最起码宋思莹回市区呆了半个多月,除了办卫生许可之类的证件,主要事情就是陪同打官司了,没了主角和配角,闹剧显得有点冷清,同样在中级法院宣判的绿源生物那案子成了笑柄,这一次的庭审拖的时间很长,光举证就开庭了两次,不过由于被告方的缺席,看来真正进展要比想像中困难的多。 省城四洲律师事务所代理的这椿侵权案主办律师姓严名恪则,显得有点拘谨的中年男子,宋思莹对这位严谨的律师印像颇好,帮着收拾资料,两人陪同时出了小法庭,边走严律师边小声道着:“小宋,这个案子可能要出茬子。” “什么茬子?”宋思莹不太懂了。 “一般情况下像这类证据确凿的案子顶多一个月就能判下来,而咱们从开庭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还是磨蹭着,八成是有人从中作梗了,我又是从省城直接到潞州办案的,怕是对此也无能为力了。”严律师有点歉意地道着,看来要有负委托人的厚望了。不过碰上个幸灾乐祸的宋思莹了,一点也不介意,反而笑道:“那正常啊,不作梗都不可能,谁傻了,就个侵权还赔你几十万……单勇他爹要是市长了还差不多。” 嗯!?律师好不讶异地看了宋思莹一眼,似乎和委托不在一条线上,宋思莹笑了笑道着:“没事严律师,你就当来潞州玩来了,多玩两回,单勇他愿意折腾,您客气什么。” 看来不在其位难谋其政,这位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估计对案子不怎么看重和了解,严律师倒不谈了,站定到车前时,握手作别,宋思莹邀着一块吃饭给人家婉拒了。 走了,又一次散场,宋思莹脸上笑着送人,心里却是暗骂着单勇那个败家子,钱没地儿扔了,请律师来潞州旅游似的。腹诽了一番,回头时,嘎声车停到她身边,吓了她一跳,款姐的野蛮姓子差点就要发飚,一瞪眼,却不料车窗里陶芊鹤伸出脑袋来笑吟吟地邀着:“小宋,还认识我吗?我也差点认不出你来了,一下变得这么潮了。比我们公司模特都有形,是不是啊宁佳。” 笑吟吟地赞着宋思莹的漂亮,登时把宋思莹的火气去了一半,又赞了句身上朵以名装的搭配,咦哟,款姐一下子什么都不介意,靠着车边和陶芊呱嗒上了,恰似久未谋面的老友一般,几句闲扯,陶芊鹤一摆脑袋:“走,上车,一块作spy去,府后街刚开了一家,我朋友的,照顾照顾她生意去。” “哟,我车还在那儿呢,下午还有事呢。”宋思莹有点不好意思,很想去,不过嘴上婉拒了一句。却不料陶芊鹤更殷勤了,下车邀上了,这么个盛情却是连宋思莹也不好意思了,两人同乘了一车,直奔府后街风韵廊而来了。 洗面、做头、美甲,美体,女人的享受一如男人的吃喝洗涮插一条龙样,既惬意又悠闲,说了会今春流行颜色、掰了会上学时候的旧事、听了会宁佳说雷大鹏和单勇的糗事,三个女人笑得花枝乱颤,陶芊鹤找一个很不引人注意的机会问着朝阳镇的生意,宋思莹却是大发牢搔,生意要好,还至于闲着天天逛来逛去么。可单勇呢,陶芊鹤问,好像有段时间没见人了,经常连手机也打不通。 “上山了。”宋思莹给了两人一个意外的答案。 “上山了?”宁佳奇怪了,没明白,奇怪地道:“昨天还我见雷大鹏来着,要干什么事他们肯定一块搭伙了。” “你看雷大鹏胖成那样,他走得动吗?”宋思莹贴着一脸面膜,只有嘴在动,笑着道:“他和几个朋友一块下乡上山找水源去了。” “找水源?找水源干什么,咱们潞州不是个缺水城市呀?”陶芊鹤异样了,好长时间没有单勇的消息了,还以为庭审能碰到,不过也让她失望了,逮着个知情的,岂能放过。 “他要酿醋。” “酿醋?” “啊,还想做纯净水、天然水生意……” “纯净水,那几块钱生意?” “不光这个,还说想在乡下修个房子养几头驴,哎哟喂,宁佳你不知道啊,他神经起来,比雷大鹏还二,这不都快一个月,带了几个人满乡下乱跑……没什么山货了,他们就收了一车花椒回来了。” “呵呵……” 三个女人,说说笑笑,虽然多少各怀了别的心思,不过并不妨碍在共同的爱好中,慢慢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等几个小时出来后,俨然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了……… ………………………………… ………………………………… “就是这儿?”廉捷问,好不纳闷。 “对,就是这儿。”钱默涵道,很确定。 离鑫荣肉联厂直线距离三公里,原防爆器材厂的隔壁,面朝臭水沟、背靠垃圾堆,你无法想像,这里就是大型肉联厂的屠宰点,还没到门口,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大白天就看到肥硕的老鼠从墙洞里忙碌地进出。廉捷眉头皱了皱,摇了摇头,跟着钱默涵进去了。 三四亩大小的场区,简易的楼占了一半,空地上停着两辆厢货车,送货和屠宰的和钱公子打着招呼,这番却是带着廉总经理熟悉生意的各个环节来了,只不过每个环节都让习惯窗明几净环境的廉总大皱眉头,车间里也不怎么样,狼籍一片,二十公分的血槽里流着血污水,几位赤膊的大汉挂着绳结拉着驴腿,那驴似乎自知大限已到,哞哞啊啊乱挣扎,持刀手吆喝着拉紧,“噗”声窄刀直入心脏,瞬间一头活蹦乱跳的驴儿便成软塌塌的倒在地上,放血的、剥皮的、取脏的、不一会功夫,整驴便卸成了一堆一堆红白的食材,廉捷不忍再看,钱默涵却看得津津有味,回头时,廉总早出去了,他快步奔了几步,追着道:“廉总,还看不?不过也没啥看的,就这两下子。” “这些活驴的进货都是谁负责?”廉捷问。 “我和我爸呗,陶叔那大个饭店又在市中心,总不能也整个屠宰场吧。”钱默涵道。 “供货渠道呢?”廉捷问。 “哦,那不一定,一般是大辛庄和驴园的多,以前西苑也有,有时候年节供不上,外地贩运的也有一部分,反正就这样,有时候紧俏,有时候积压,你看过年这一段,生意一般又一般,想多宰你都没地儿卖去。”钱默涵道,跟着廉捷往外走,廉捷几眼看过,仍然是不入眼似地摇头道:“这卫生条件也太差了点吧。” “哎哟,这算好的了,你去其他家看看,还没厕所干净,人都进不去。”钱默涵无所谓地道着,又追问着:“廉总,您真要把响马寨这个牌子摘了?” “啊,不摘怎么着,当断不断,都成后患呀。怎么了?舍不得?”廉捷道,看来已经痛下决心了。 “可不,去年那两个月的红火劲道,可赶住往常一年了,这要一摘,我家新上的那设备就闲置了。”钱默涵道,肯定有点心疼。 “就不摘,你还能再响马寨的商标,就用这个商标,下面的那些分销还敢跟着干?”廉捷轻飘飘一句便直指要害,呛得钱默涵好不懊丧,无语了。 离了屠宰场,又到肉联厂看了一圈,看得越多,越让廉捷对陶成章的敬佩多了几分,驴肉香火锅城靠的是鑫荣肉联提供的食材、味源和世龙驴肉经营公司的配料,几乎是在自身根本没有什么资源优势的条件下创下了这个名闻瑕迩的牌子,能把这么多资源整合到一起,能把这些不同出身的人召到一条船上,本身就不简单,而现在,要让他独自接手这么大个摊子,而且又和预料中出入这么大的摊子,越看越让他有点心生畏难之意了。 潞华街上,两人赶去的时候挂牌仪式已经开始了,响马寨酱肉的牌子摇身一变,赫然已经是“驴肉香火锅城”的牌子,多了个“二部”小字,开业优惠酬宾,照样是顾客盈门,在这个容易遗忘不的环境里,恐怕不会有人还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 “钱总经理,以后看你的了啊,总店派的经理人和大厨、总店匀出来的大堂、还有总店帮你培训的服务员,您可千万别砸了牌子啊。”廉捷在将下车的时候,附身对笑呵呵的钱默涵道了句,蜀中无大将、寥化当先锋了,二代里面,除了钱默涵,还真找不出能接手的人了,股东会上做这个决议的时候除了钱中平都觉得不妥,好在廉捷说服众人,准备引入职业经理经营的模式,这样既有排除人为的成份,又能排除各股东方的猜忌,比如像冻肉那事对声誉有严重影响事就必须杜绝,毕竟那事也让其他股东十分不满。最终还是把钱默涵推到了经理的位置上。 “对了,钱总,你方便的话帮我约一下陶芊鹤怎么样?”下车时,廉捷又安排了个任务,这个任务却让钱默涵异样地盯着他,廉捷笑着解释道:“别误会,我是想,陶叔家的姑娘早能独挡一面了,为什么不到家里生意帮上把手,她很有头脑。” “哎哟,那不成。”钱默涵摇头了。 “为什么?”廉捷不解了。 “陶叔是坚决反对女儿掺合驴肉香的生意,早早就把她送国外去了,你提都别提,一提准惹人,别问原因啊,我也不知道,反正陶叔就是不让,要让的话陶陶姐早当家了。”钱默涵说着含混话,不过把结果说清了,听得廉捷好大个郁闷,看不懂陶成章的地方,却是越来越多。 虽然有所忧心,不过,总也遮不住眼前的繁华给人带来的欣喜,重装开业,从区到市一级重量级人物请来不少,其中有很多父亲的故旧好友,即便经营的再差,有驴肉香的底子在,这些人脉也会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廉捷在走向庆贺的人群中时,如是想到。 每逢开业座爆满,这是开饭店通例,不可能不满,售价只有平时的一半,又有吃多少送多少的优惠券赠送,从上午十点开门,没到中午就满座了,连大厅也也挤满了客人,不得已,一部分重要的客人只能由英雄路的总店安排。 中午时分,潞华街驴肉香火锅城二层临窗的包厢里,两人的饭局已经到了尾声,柴占山又斟满一碗酒,眼看着对面这人像喝白开水一样咕嘟又是一小碗下肚,忍不住由衷地赞了句。 吆五喝六拼酒拼出来的酒量经常见,不过像这样就菜一般不声不响喝下二斤,还真让柴占山刮目相看了。 喝酒的那位不但酒量凶,而且食量颇豪,一脸青青的络腮胡茬子,满头根根寸发,看样光头刚长出来,年过五旬,却比个年轻小伙还彪悍,一锅驴杂已经吃了七七八八,还没有停筷子,那连个饱嗝也不打的样子,实在让人怀疑他饿了多久了。又一次打量的时候,对于这位比他大十几岁的人物满到这步田地,还是让柴占山有些唏嘘,从监狱里放出来的朋友不少,陪同他们接风洗尘的次数也不少,不过没有那一次像这一次让他感触良多。 谁呢?柴占山又递了支烟,打火点上,笑着道:“孔老哥,西苑这边住得舒服不?要不我到维特给您安排个地方?” “不用,住得我爹留的老房子,挺舒坦,谢谢了啊占山,我他妈出来,可还真没想到有人接我。驴肉香可真他妈风光啊,哈哈,谢谢你到这儿请我啊。”孔祥忠放下筷子了,把残酒喝干,抽着烟,对柴占山千恩万谢了,柴占山笑了笑,没当会事,斟酌着是不是把情况告诉老孔,可还是有点踌蹰,在看守所蹲了大半年,连罚款带捞人折腾成穷光蛋了,柴占山担心老孔的心态能不能一时适应。拿着衣服要起身时,柴占山才邀道:“孔老哥,我还得去看守所接个人,您要方便陪我一起去怎么样?” “什么方便不方便,我现在空手一双、干人一条,不存在方便不方便的问题,接谁呀柴总。”孔祥忠笑着问,看样精神状态不错,两人下楼结了账,边走柴占山边道着:“您不一定认识,不过她应该想认识您……对了,孔老哥,叫我小柴就成了,别柴总柴总见外了。” “那成,不过柴总您得说清楚,咱们可是素昧平生,以前没什么交情,我这条命呢,也不值几个钱了,您这么客气,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意思。”孔祥忠道,坐到车里时这样说道,出狱一周了,柴占山又是给安家费,又是请吃请喝,实在看不出人家的用意,总不能让咱这把年纪去轮菜刀砍人去吧,就即便真是,这把年纪,那资格也未必有。 “呵呵,别客气也别谢我,你的老朋友托我照顾你。”柴占山轻声道,回头看了眼饭店,驾车直驶走了,车上的孔祥忠可坐不住了,惊声道:“军虎?他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柴占山笑道,补充道:“不过他派了个人回来了。” “人在哪儿?”孔祥忠兴奋道,像又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这不去接么。”柴占山笑了笑,给了孔祥忠一个意外的答案。 车行驶到潞城市第一看守所,路上时间加上等待的时候,这前因后果柴占山已经向刚出狱的老孔说得清清楚楚了,不过老孔更关心那位被关起的,据柴占山所说,除了一个释放威胁的手机,警察没有取到其他更有力的证据,加上李玫莲与诈骗案关联不大,而且有举报陈氏父子的立功表现,柴占山通过关系办了个取保候审,今天是放人的时候。 “这么稀奇了,搁你说军虎根本没回来,居然有人冒充他胡来,回头还把赃栽到小莲身上?”老孔听天书一般听这个中缘由,不过由不得他不信,柴占山郑重点点头道:“没错。我也知道很难让人相信,不过事实确实是这样。要不是玫莲在身边,我都被蒙住了。” “妈的,这谁呀这……逮着我非把他脑子挖出来。”孔祥忠若有所思道,恶言说得平淡,不过看这么平静的表情,柴占山相信落到这田地,说出来就应该能办出来。他的眼前也一闪而过一个人影,斟酌间,那话没有出口,只是陪着老孔安安地等着看守所放人。 又等了好久,看守所的小门洞开,抱着一个简单被褥的李玫莲在女警的陪同出来了,李玫莲长发剪短了、衣着简单了,拘谨地跟在女警身后出来,看不出艳光照人了,所有落魄的人到这种田地,总能勾起人点同情的心情来,不过所有落魄之后走出这个低谷时,也看得出她脸上的欣喜。 终于出来了,劫后余生的兴喜总能冲淡其他感觉,李玫莲上车谢了声常来送东西的柴占山一句,一见到孔祥忠,一句孔叔,泪涟涟地抱头痛哭上了。 很奇怪两人的关系,两人哭了半路,说了一路,到李玫莲被捕前的住所,柴占山都没听出来究竟是什么关系,安顿好两人,准备回维特时,柴占山才想起了心里一直记挂着的那个邀约,快一个月了,愣是没约到人,电话有时候也不在服务区,又试着拔了一次,哟,通了,柴占山随口问着:“单勇,哟,你这电话真难打通啊……什么,在山上?” 不但在山上,而且给了他一个准确方位,以证明自己确实无法赴约,这孩子的办得事,真让柴占山有点哭笑不得了。 …………………………………… …………………………………… 挂了电话,单勇挥着手喊着:“快走,上山上不动,下山也走不动呀,小盖你得加强煅练啊,看你身体虚成什么样子了。” 后面慢悠悠下来的,张卫华在前,盖庭甲在中间,董伟在后头,就数小盖身体差,走得气喘吁吁,脸色泛白一片,像大病初愈一般,看得单勇直摇头,张卫华奔下来了,笑着直道着:“蛋哥,我们没法跟您这牲口比呀?” “有必要走这么远吗?累死我了。”董伟背着个大背包,刚上山的兴喜早没了,净成牢搔了。盖庭甲却是光顾喘着,说不上话来,单勇笑着道:“我说不让你们来吧,你们非来,你看雷大鹏就聪明,上山下河只要不是找吃的,他绝对不来。” “哎哟,真该听上雷哥的。”盖庭甲终于喘过来了,后悔地道了句。 快到山底了,几个人坐下歇了歇,每人背上都有大小的背包,潞州境内清浊漳河的支流以及不知名的水流差不多跑了个遍,水样都取了几十种,张卫华此时却是关心地道着:“蛋哥,你说这趟生意能赚多少钱?” “嘴上生意,发不了横财,不过肯定也赔不了钱,你要想发横财做什么生意,直接收黑钱来得多快,对吧?”单勇道,张卫华的还穿着警制衬衫,知道是拿自己的职业说事,苦着脸道:“拜托蛋哥,你以为警察都能收上黑钱呀,我们那监控中心别说收黑钱,经费不到位,福利奖金都没有,就干巴巴点死工资。我刚进领的还是实习工资,两千不到嗳。” “警察也能搞三产?这不违规吧?”单勇笑道问。 “稀罕呀,我们监控中心主任自家开了个电子超市,专给企事业单位做监控。比老板还像老板。”张卫华道,有点愤世嫉俗。 “蛋哥,这单生意算我一份啊,小盖,你真不准备上班了,专作生意。”董伟问道,小盖点点头,有了先前的妙货生意,这次准备和单勇一起投资了。 本来也就拉着小盖,不过哥们帮哥们,董伟和张卫华追在屁股后非要加入。四个人聚着,又商议到发财大计了,以单勇的计划,要找一个不能离公路太远的水源,否则建厂修路成本太高;但同时又不能离人口密集村庄太近的水源,肯定污染已经很重了。潞州这山区虽然不缺清洁水源甚至泉眼,不过交通实在不便,选址的取舍很难。这个尚无定论,又说到设备问题、技术难题,资金问题,一干初出茅庐的,胜在胆大,拍着胸脯都敢干。 万事开头难,不过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单勇的信心倍增了,歇了会边走边分析着市场描绘着远景,现在吧,城建破坏的水源越来越严重,就潞州抽的都是漳河水,发咸发苦,开过的水一层硝,牲口都不喝。只要能找到一个适合变成商品的水源,那可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然银行了,不相信,潞州一人一天喝一杯水,你算算多少?十好几万?对了,还有醋,咱这地方人最爱喝醋吃醋,醋的成份百分之九十七以上都是水,有好水源就能酿出好醋种来,一家卖一瓶醋,你算算多少钱?不是十好几万了,是好几十万。 这算来算去,把不太精通生意的一干哥们撩得信心顿生,忘了一路的疲惫,下了山,又结束了一天的跋涉,那辆依旧没有换新的旧面包车,呜呜冒着黑烟磕绊行驶在山路上,在夕阳的余晖中,凭添了一道异类的风景……… (未完待续) 第73章 商路虽难知者易 春天的脚步总是那样不知不觉地走近,像明媚的阳光、像和煦的春风、和绽绿的街树冬青,更像行色匆匆的行人越来越花俏的装扮。比百花竞放更早是满大街小巷姑娘们飞舞的花裙,处处在向市民昭示着: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像病恹恹一般的城市也在恢复着生气,位于潞州市主干道的英雄路长街,每曰总有披红挂彩的门店开业、庆典、致禧,每每总是春天最靓丽的风景,离五一尚有半月有余,节前的造市已经开始了,英雄东路的驴肉香火锅城同样是盛装迎客,大红的彩带从楼顶直拉路牙、装饰一新的店面加上了欧式拱窗的布局,外观又上了个档次,更别说又斥资十数万增加了灯光夜视效果,让它在一街商铺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行内不少人知道驴肉香的股权变化,经理走马换将了,市美食协会这个不太出名的民间组织近期也活跃着一位新秀,据说就是驴肉香的新掌门,在若干次酒店经营业主私人的聚会上,这位风流倜傥的新掌门频频出彩,很受这个行业交际花的青睐,为各类应酬的酒余饭后添了许多花边谈资。 即便在股东会的内部,对于新掌门廉捷也是交口称赞,接手不到一周便和市旅游局搞了个地方民俗特产的噱头,又和市里的几家旅行社联营,把驴肉香作为上党一个民俗景点介绍,还真邀来了成团成队的五湖四海游客,人气短时间拉起来好大一截。紧跟着进了四月份又出新招,把散布的驴肉文化介绍总罗到网上,不知道雇了多少推手和饭托,从市到省的门户网站,各处都有驴音靡靡,至于立足本市的邮发广告、周曰全家欢、白领小套餐、学生套餐更是层出不穷,处处抢人眼球。就连鑫荣肉联厂的一期驴肉火腿也投产成功,标着上党驴肉香牌子的产品已经介绍到了省会城市,开始向超市铺货了。 不知情的,会羡慕这红火至极的生意,而知情的,也看得出,驴肉香正在响马寨商标带来的阴影,向精品化和细致化的另一个层次在拔高。 一大早,陶芊鹤驾车回到家里,在楼下打电话叫着父亲,当楼门洞开,看到父亲又如昔曰神采奕奕般出现时,她笑了。 刚刚回来,严重的脑神经衰弱、失眠、心悸、血压升高,一大堆毛病折磨得陶老板不轻,夫人陪着到南戴河疗养加治疗几乎是休息了一个多月才勉强恢复到原先的状态,上车坐定,看着女儿的眼神,陶成章慈爱地笑了笑道:“怎么了?又要重新认识老爸?” “爸,现在新掌门艳光四射,您的光芒已经黯淡了,呵呵。”陶芊鹤取笑了父亲一句,发动着车,不过又婉转地道着:“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没有生意上这些烦心事,我看爸您的气色好多了。” “那当然……怎么样,说说,小廉的反映挺好的嘛。”陶成章笑道,从电话里的知悉了这里的经营状况,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陶芊鹤大致说着驴肉香近段时间以来的种种经营措施,人气拉得挺旺,账面收入基本和去年同期持平,虽然开支稍大了点,不过也在预期之中,毕竟经历的晌马寨商标一案元气伤了不少,而且警察不比地痞流氓好打交道,原侵权商标户被骗的近一千万资金,到现在经侦支队都没有发还,几家小户伤不起都改行了。 边介绍边往驴肉香火锅城走着,陶芊鹤评价着廉捷道:“爸,当时说你担心多余了吧,好歹人家也是镀过金的商学士,经营这么两个店还难不倒人家吧。” “走着瞧,你要置疑老爸的眼光,有一天会证明你是错的。”陶成章笑道,对于廉捷的这些经营措施似乎并不十分惊讶。 “咦?爸,那您的意思是,并不看好?”陶芊鹤讶异了,不解了,陶成章笑道:“这个稍有商业头脑的谁都会干,商业同质竞争想走在前面,砸钱就行了;可咱们潞州的地方特色是什么你知道吗?砸店,他拿什么挡?” “不至于吧?不过也说不准,咱们这地方太无政斧主义。”陶芊鹤笑道,对此倒不敢下定论,就她都尝试过,多找几个像雷大鹏那号的货,别说砸店,砸人脑袋也敢干。 “路子不一样,结果是两样啊。中国式的经商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不是纯粹的经商,如果你想做大,官匪警痞混那个门道都得照应到,否则任何一个疏忽都能酿成灭顶之灾,小廉虽然官宦之家出来的占了一头,可毕竟还太年轻,没经过什么打击,想干得一帆风顺,没那么容易啊。”陶成章叹道,几十年的经验总结,时常所持中国商人是一个最悲剧的群体之类论调。陶芊鹤揣度着父亲的心结,经历了这么多事,对于上一代有过的恩怨虽不甚了解,不过在她看来,也许父亲的想法都过于偏颇了,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着:“爸,您是担心单勇吧?” 陶成章眉毛挑挑,没吭声,对这个名字很反感。女儿揣度许是猜到了,又是小声劝道:“我想他应该不至于坏到那种程度,官司现在还拖着,廉捷通过他父亲的关系打过招呼了,十几家的查实和举证恐怕得拖上几个月,单勇本人我打听过了,年后就一直在乡下,听说他在长子县外建了一个醋厂,看样他是要专心搞小杂粮和炒货了,这些东西本身就是做醋的原料。正好相铺相承。” 听着,陶成章眉头结着,思忖着,眼睛直盯着前方,女儿说完好大一会儿了,他才叹了口气道着:“嘴上放得下,未必心里放得下。我都未必放得下,何况,也未必就是他。” “那爸,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你一直把竖在敌对面呢?”陶芊鹤道,问了一个郁结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不是放在敌对面,而是本身已经坐到敌对面了,小鹤,知道爸为什么一直不让你掺合驴肉香的生意吗?” “不知道,对了,廉捷还邀请我给他当帮手。” “不行,就即便你什么不干爸养你,这个生意你也不能加入。” “爸……” “原因嘛……这样说吧,它的前身驴苑酒楼,经营业主单长庆是个彻头彻尾的实在人,它能老实到什么程度我告诉你,经营倒闭之后,他干得唯一一件,也就是最后一件事,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还上了银行的贷款……” “那又怎么样?应该的。” “可我们反观就不一样了,用得是不光彩的手段盘到自己手里的,先是挖走了他请的大厨,又断了他的食材货源,那时候廉建国在反贪局又是春风得意,一个电话,把工商的、质检的、防疫的、报社的全调起来去查他去了,愣生生把一个红火的生意折腾关门了,而且关门我们接手后,连未到期的房租余额都没有付给他。钱中平说偷偷去看过,这家把房子车全卖了还债了,人躺在医院快不行了……后来回乡下一家消失了,我们以为他办丧事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差点把这个老实人坑得家破人亡,我这心就放不平了……” 陶芊鹤胃里轻呃了声,被震了下,也许很难接受父亲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来,可毕竟又是父亲,一时竞让她无语,鼻子里酸酸的,因为父亲自责的样子,实在让她也觉得可怜。 “爸,别想那么多了,您要心里真过意不去,我们再补偿他们家的损失,反正现在我们也不缺这点钱,股份换置的资金廉捷已经给咱家了。”陶芊鹤黯黯道。 “他们倾家荡产都没求过别人一句,现在难道还能接受咱们的可怜?更何况这个老实人养了个狠儿子啊,呵呵。”陶成章像是哭笑不得地笑了笑,一仰头又叹着:“有句老话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其实做生意也是这个样子,说不定那天也得全部还……我一直不让你参与生意就是这个原因,希望到还的时候,我一个人还,而且还得上,不至于搞个家破身败名裂,什么都留不下的结果。” “你别多想,爸,好好保养身体,您都退下来了,总不至于还有人会针对您吧,谁要敢,我拼了命跟他没完,有我在呢,你怕什么?”陶芊鹤忿忿道着,惹得父亲又是慈爱的笑了笑,骄惯过度的女儿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好处,最起码对父亲的爱会很没原则。 车行驶到了英雄东路,停泊在了驴肉香火锅城外,廉捷和一干股东早等候多时了,每逢年节都股东们都会有这么个小小的碰头会,确定投资盘子、经营策略,总结得失之类的,看着父亲又如往昔一般和众人谈笑风声,陶芊鹤的心里却是多了一份芥蒂,连廉捷殷勤地打招呼也没有顾上搭理,驱车离开了店里。一路寻着沿街的商铺,找到了,花店,泊好车进门挑了两个偌大的花篮,不过要送的地方实在太远,干脆把店里的送货车也雇上了,电话里问着雷大鹏详细地址,这草包居然说不清楚在哪儿,问了半天还是旁人说清楚的。 在长子县、羊泉镇、临潞二级公路47km处,叫雁落坪,快出省界了。好远的一个地方,比朝阳镇要远好多,不过陶芊鹤可不觉得,本来想就着花店的送货去算了,后来想想,还是亲自去一趟,好长时间没见到那个冤家了………………………………………………………………………“哥俩好呀。” “六六六呀。” “一个豆豆啊。” “满满地呀……喝。” 雷大鹏手虽胖,可划拳比一般人利索多了,又赢了白曙光一把,指着小碗小盅劝上了,白曙光呲牙咧嘴求告着:“欠着,雷哥,一会一起喝。” “开什么玩笑,架住,灌。”雷大鹏一捋袖子,不客气了。自告奋勇上手的不少,城管队来的哥几个,加上还穿着警服的张卫华,拉胳膊摁脑袋捏鼻子,白曙光惨叫着一张嘴,一小碗黑红的液体直倾进了嘴里,一放开,这家伙又是呲牙咧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周围一群货色笑得大张嘴巴。 不是酒,是醋,刚从醋醅里舀出来的,酸涩酸涩的,场上不少人给灌过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方实在没什么乐子,雷哥提议划拳喝醋,一干兄弟应者云从,几把下来才发现,欺负雷哥智商不高的都没好下场,就那十根指头划拳,少有人比雷哥算得更清,出得更快。 “穿警服的,不服气你来……小样。”雷大鹏挑恤着张卫华。 “来就来,怕你怎的。”张卫华蹲到木桶边了。两人哥俩好一杆枪两片肉拳来指往,正好三上定格,张卫华赢了,取笑道:“哟,看看,两片肉夹住雷哥一杆枪了,喝。” 雷大鹏可不矫情,咕嘟一嚷,撇着嘴吧唧了几声,拍着桶边,喊着再来,张卫华却是讨了便宜要跑,两人追着闹着,后面的起哄着,一头撞到了从车间里出来的单勇身上,单勇一看这群害虫闹得,气愤地道着:“醋醅你们也能喝下去,喝死你呀。” “可不,喝得心里空落落地……老返酸,跟怀娃似的,想吐。”栗小力蹲坐在桶边,看样被灌得不少,那衰样却是又把单勇给逗笑了,单勇招呼着众人,看看这一众歪瓜裂枣,挥手直来着开场白:“嗨,兄弟们,先谢谢兄弟们捧场了啊,小盖去卖菜去了,中午我和我爸亲自下厨给兄弟整一顿,以后生意得大家伙多照应啊。” “蛋哥,你让我们吃醋还凑和,卖醋可没那本事啊。”栗小力懵懵地道。不料这么一说,惹得一干兄弟直骂他傻.逼,还用卖吗?直接兑给管区的小商贩不就行了,敢不给钱吓死他。这么一说,白曙光可灵光一现了,直提议着,管区大小饭店这么多,那家不给点面子,一家给送几桶去,就那一百公升的汽油桶,咱们上门他都不好意思不要对吧。 这生意做得,登时惹得大伙一阵叫好,回头千言万语汇成一话:蛋哥,得给回扣啊。 一群货闹腾的,把单勇听得亦喜亦忧,这成品还没出来呢,惯用的销售渠道已经准备好了,喜是喜了点,就是这一斤块把钱的醋,可不知道提多少才能满足这干兄弟们越来越大的胃口。正说笑着,小盖回来了,车直开进厂区刚修好的水泥院子,一下车招呼着众人搬菜搬肉,厂址选得离水源倒是近了,不过离集市可就远多了,到最近的镇上都有六公里多,一干人一哄而上,抢搬着中午准备的菜肉调味,大厨房已经修好,彩钢面板搭的房子,除了围墙费了点劲,这车间和生活区都是彩钢房,十几天功夫就建成了。 厨房里,来当业务指导的老爸单长庆笑着和众人打着招呼,帮着卸菜,百废待兴,头批从史家村调来了帮工刚刚入住,隔壁的净水车间也到安装末尾了,看样只等着上马开工了。 咦,来车了,当一辆悍马的车前身驶向厂门时,白曙光最先发现了,讶异地盯着,紧跟着车一停,车门开时,看见了个高跟鞋,还以为款姐宋思莹来了,却不料人一出现,不是宋思莹,那女人下车嫣然一笑,笑得白曙光吧嗒,两手抱着两颗大白菜全扔地上了,又惹得那女人嫣然再笑……这一笑,一干城管兄弟手里抱着菜吧吧嗒嗒落了一地。 “嗨、嗨、怎么都扔了。”小盖气愤愤地出来了,却不料从厨房一出来,像是着魔一般被钉在当地。车前笑着女人,那眼神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仿佛在对他笑,红衣似火、颈白赛雪,笑厣如花,那眉眸分明的眼神比注射一针肾上腺还给力,一下子让这个全是爷们的地方安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清清楚楚。估计哥几个都看得有点鸡动。 小盖反应稍快,直奔回了厨房,拉着单勇,还以为是单勇勾搭的谁家妞,却不料单勇支着脖子看了看,猛咽着口水凛然道:“不认识。那来这么馋人的妞?” “怎么,不认识了,兄弟。”开车的下来了,是柴占山,正咬着手指瑕想无边的雷大鹏惊醒了,哦了声恍然大悟,笑吟吟迎上去了,直套着近乎,眼睛不时地往旁边那女人身上瞟,张卫华还穿着警服,没当警察时去过柴占山那儿混过,有点不自然了,往人后躲着,小盖拉着单勇出来了,这番却是上门恭贺开业大吉来了,不过单勇看看荒凉的地方,有点讪笑道:“这么背的地方,您还上门来啊……” “有喜事不通知就不对了,要不是我随意问大鹏,还不知道呢。”柴占山笑着道,这个子威猛得,比单勇还高半个头,不过猝来这么位贺喜让单勇心里打小九九了,一介绍,旁边的女人伸手客气地上来握着,姓李、名玫莲,单勇心里咯噔一下子,尴尬地和人家握了握,嘴上客气着,心里却暗道着:实在是没见过,要见过,肯定不忍心栽赃给这么位佳人了,看这事办得,真不怜香惜玉了。 柴占山好客,又和雷大鹏熟稔,两人挨个介绍着,那帮城管兄弟加上小盖、张卫华,有点受宠若惊地和美女握了握手,一问到这里的生意,这倒好,你一句我一句,其中的缘由却是已经掰得清清楚楚,听得柴占山稍有讶异地问:“单勇,你居然会酿醋?” “我爸是个品酒师,酿醋比酿酒可简单多了,原料无非点高粱麸皮大曲,只要做好醋醅,无非比酿酒发醇多了道熏醋工序,再过几天天气转暖,不用加热,常温就能酿出来……我们第一锅已经出来了,两位要有兴趣,我带两位参观参观。”单勇笑着道,邀着柴占山参观醋厂,两人兴然而往,从选料到蒸熟、拌曲、发酵、熏香几道工序草草介绍了一遍,占地二十多亩的彩钢房车间已经弥漫起了浓重的酸味,不过余味带着某种香味似的,并不呛人,这个建在离公路三公里的厂址着实让柴占山找了好久,参观之下,有模有样,忍不住赞了几句。 几次心怀鬼胎地瞟到李玫莲,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带着某种磁力一般,总吸引着单勇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一看跳速就加快,可不看,又忍不住要看,走了多半圈这女人一言未发,却不料到出门的时候李玫莲却是异样的问了句:“单老板,我听说您的驴肉生意做得不挺好嘛,怎么转行做醋了,这个利润不会比驴肉生意更好吧。” “呵呵,那个市场强手如林呀,还是到这小地方,没人和竞争好做点。”单勇掩饰了句,给了个似是而非的借口,李玫莲像是很容易被说服一般,笑了笑,很亲和地笑了笑,老柴也是瞟眼看着两人,邀约未果这次专程上门,无论私下里讨论这个人如何如何地歼滑,但见面时,总是容易被这孩子城实憨厚的外表迷惑,比如这时,就像位害羞的大男孩一般,你实在想像不出,那些让柴占山也后怕的事会出自他的手。 “单勇,你可有点不够意思啊,你说老哥请你都不给面子。”柴占山边走边笑着道。 “实在忙啊,柴总,您都看到了,是真忙,绝对不是借口。”单勇道,苦着脸。 “看来我高攀不上了。呵呵。居然不把我当朋友。”柴占山自嘲道,单勇也谦虚道:“别介,要高攀是我高攀不上,我这小门小户生意,怎么敢劳柴总您大驾光临。要不当朋友,不是不想,而是实在不敢。我这小生意,顶多值您那四个车轱辘。” 两个人一个寒喧一个客气,估计连两人自己听得都太假,相视一笑,说不定都看出对方那点么心思来了,又笑了笑,李玫莲却是在圆场道着:“你们二位别客气啊,要不这样吧柴哥,干脆让单老板投李报桃,二十八号咱们的店开业,请单老板来做客?” “那当然,得把在场的兄弟们都请到,请不到也得架着到。”柴占山笑着道。转眼又和李玫莲挤兑上的单勇,你说人家这么客气,又是上门客,实在没法回绝了,单勇笑着答应了个,两人留了名片电话,又和场上的一干的城管兄弟、前城管兄弟打了个招呼,却是不留下吃饭了,人家这一圈熟人,加进两个生人总是没那么自在了,于是在一干城管以及前城管兄弟瞪直眼、流口水的送行中,柴占山和李玫莲上车走人了。 “这妞真他妈水呀。”栗小力猫抓痒痒似地直挠腮边,白曙光却是癔想着小声道:“下面肯定更水,说不定长了个名器。” “小盖。开业时候咱们一定光临啊。”雷大鹏拿着到手的名片,放在鼻下直嗅,香得好不陶醉。盖庭甲贼忒忒点点头,张卫华几个却是要抢雷大鹏手里的名片,一呼哨,一群人摁着雷大鹏要抢了。单勇却是招手作别了二位,要准备回厂时,新铺的水泥路上驶来了一辆火红的车影,得,又来了位彪悍的,嘎然刹车刹到单勇身边,话也没说,却是猛踩油门,冒了一股黑烟,然后留了几声放声大笑,直蹿进厂里了。 一进场,响起了款姐的彪悍呼声:“兄弟们,搬酒来了。” 一听这话音,应者顿是云从,车后厢一开,各搬着酒围着宋思莹闲扯上了,相比而言,宋思莹倒比单勇在这帮兄弟里更亲和几分。单勇笑了笑摇了摇头,正要回厂,又被一声车笛引得回头观望。 哟,心里咯噔一沉,陶芊鹤的车驶来了,还跟了辆送开业花篮的小工具车,车驶到单勇面前停下了,陶芊鹤好容易找到这儿,却发现自己很傻了,这么个穷乡僻壤,送着鲜花篮子实在显得她太另类了,一下车窗,副驾的宁佳招着小手打了个招呼,陶芊鹤却是埋怨着,开业也不打招呼啊,我们可不请自来了啊。话说得好不幽怨,估计那味道,也就单勇听得懂。 一笑而过,单勇抱歉了个,正踏进厂门看到下车的两位时,猛然间想起,这两位,都被自己检查过身体,而且还不止一次……现在坐一车上,不知道通过气了没有,要通过了,再坐一桌上吃饭得多尴尬,对着这么多兄弟呢,相比而言,他倒宁愿承受三个人睡一床上那种尴尬。 午饭眼看就要添了三位美女,不管单勇尴尬不尴尬,那帮兄弟们热情可是空前提高了,更何况陶芊鹤手下若干模特,现在还有和城管兄弟有联系的,大姐来了,自然是众星捧月的待遇了,拿椅子的、倒水的、陪聊的,围着三人一圈,实在是喧宾夺主的厉害,单勇本也想说两句客气的,却不料被众兄弟赶着回厨房做饭去了。 这个业开得,看来要比期待中热闹多了,当史家村史保全父女带着几位村人也来恭喜时,第四位彪悍女到场,提着三十公升大桶的蒙倒驴高度酒,不管那长相还是那架势,结结实实又把众兄弟雷倒一片……… (未完待续) 第74章 筵散曲尽人未去 这回全是自家人的宴请,单勇父子使出浑身解数来了,简单的猪肉,做出来小酥肉、小炒肉、过油肉、京酱肉丝又加一份潞州人最爱的大片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满座叫好,相比而言,反倒买回来的熟肉鸡鸭要逊色多了,就即便青菜豆腐胡萝卜整饬出来的小菜也颇有味道,除了吃饭的环境差了点,这顿仓促做就的宴席,还真找不出其他的不足来。 厨房夺夺切菜、滋滋下锅的声音不绝于耳,外场碰杯下酒,偶而笑声一片,渐渐热乎起来了,来贺喜的多数是原城管队的那帮兄弟,凑了一大桌,厂里干活的清一色史家村汉子,也凑了一桌,来的三位美女可凑不到这两桌上,全和史宝英凑了一小桌,叽叽喳喳围着史老爷子和史宝英说长问短,本来城管队这干兄弟向来目中无人,一喝酒准乱场,可今天一瞅史家村这帮汉子喝酒都是大壶倒大碗,就着酒吃菜像喝白开水,这倒不敢得瑟,旁边又有几位女人,反而比平常文雅多了。 “来了,单叔说这叫呛莲白啊。”小盖一声吆喝,又端着两盘给上菜来,厂里那座谢了谢,城管这桌可不像样了,摸脑袋的、拉衣角的、抚臀部的,更有流氓的调戏着小盖:来,陪爷喝一杯。一句惹得众哥们哄堂大笑,平时就好拿小盖这白白净净和瘦瘦弱弱开玩笑,今儿当这么多人,小盖脸上却是挂不住了,骂了句流氓,像怕非礼似地,不迭逃也似地奔开了。 史保全这座又上一份时,老头边尝边吆喝着厨房里忙乎的单家父子道着:“嗨,老单,整完没有,整完咱哥俩喝两盅。” “哎,好嘞,马上就得,还有两份。”单长庆的脑袋从厨房里伸出来了,给了史老头一个憨厚的笑容。 老头笑笑示好,今儿看来也着实高兴,刚喊完,却不料又来个不拿自个当外人的,有人在背后喊着:“老爷子,咱哥俩要不先喝两盅?” 史老头一皱眉头,回头时,却不料雷大鹏什么时候凑上来了,红扑扑的腮帮子、傻乎乎笑吟吟的眼神,端着酒碗已经醉态可掬了,几位女人被雷大鹏这样逗得噗声全笑,史保全一摆手:“去,岔辈啦,会不会敬酒?” “哦,不哥俩,爷俩……来,敬老爷子一杯。”雷大鹏端着酒碗道,史保全笑着给碰了个,两人眨眼大半碗,后面跟着生怕把雷哥喝不倒的胖弟栗小力提着壶,又是满满倾上,一倾满,雷大鹏又瞄上宋思莹、宁佳以及陶芊鹤三位娇滴滴的妞了,不料有彪悍的,宋思莹一拍桌子斥着:“滚,趁人多得瑟是吧?陶陶、宁佳,别搭理他,喝两口就不知道他是谁了。” 宁佳和陶芊鹤窃笑着,看来还有威势能压住雷大鹏的人,雷大鹏被训了,针锋相对一翻高低眼叫板上了:“不搭理拉倒,还把自个当鲜花了,吓得牛都不拉粪了。切!” 一个瞪眼、一个剜眼,说话着要冲上了,旁坐的史宝英伸手一拦,一招手:“来,大鹏,咱俩喝一碗……喝好不喝倒啊,少点,那儿还有一大桌呢,一会儿你能走过去?” 这么一说,雷大鹏回头一看那桌彪悍的村汉,倒是有点怯了,和史宝英干了碗,回头又吆着城管兄弟,和村里帮工干活的各找着对手,划拳挥手腕要搭个伙喝了,一般情况下好这一口的人都这样,不喝高兴了,那都不叫吃好了。 那两桌有点错位了,不少吃了一半早吆五喝六开干了,这桌的史保全坐得无聊,偶而也喊一声,不是嫌出拳慢了,就是嫌喝得不利索了,几位女人笑着看着史家老爷子,这偌大年纪了,还是这么可爱。唯独这一桌清静点,偶而有来搔扰的,不是宋思莹撵走了,就是史宝英接下了,四位女人细嚼慢咽着,边吃边说倒也熟稔了许多。 “咦哟……咝……”宁佳做了个咧嘴苦脸的姿势,是被辣着了。 “喝点水,呵呵。”宋思莹把水杯递过来,宁佳赶紧地抿了口,她一看,却是那盘呛莲白,纯粹白菜帮子切块炒出来的纯白一色,麻辣味道十足,陶芊鹤反倒吃津津有味,直赞道:“手艺不错,山珍海鲜做出来味道不稀罕,白菜豆腐做好了,才叫水平。” “太辣了,我吃不了辣的。”宁佳吐着舌头,萌萌的笑了笑。宋思莹又挟了块小盖刚送上来的鱼肉劝着,这款姐对人格外热情,相处时间不长,反倒两人关系显得更亲蜜一点。 又上一道,是份汤,单勇父子和小盖各持一份,挨桌放上,那俩刚放下就被雷大鹏一伙揪着灌上了,这边老单也被史保全邀着相邻而坐,添了副碗筷,大师傅终于也开吃了。 这是第一次见到单长庆,小杯敬了一圈酒,陶芊鹤相对这位慈详的老人那双憨厚的眼神时,没来由地带上了一份心虚的感觉,似乎生怕单长庆知道他是陶成章的女儿一般,不过好在这老人和史保全相谈甚欢,说得倒比吃得多,陶芊鹤留意地听着,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史保全问着:“老单,你把弟妹一人扔家里呀?” “呵呵,她看着麻将比看着我亲,我不回去她正高兴着呢。”单长庆笑道。 “那响马寨的店呢?”史保全问。 “五一后再开吧,反正咱农家乐,开门是店、关门是家。误不了时辰。”单长庆笑着道。 “我说老单,要不你来我这儿干咋样?”史保全挖墙角了。 “我这么大了,还能干啥?”老单端着碗,异样了。 “咂,驴肉生意呗,你也是个行家,咱村在市里的店现在五六家了,人手趁不上啊,有你个老将,我也放心嘛。”史保全小声道,看来也确实缺人,想挖个老行家了。这话听得陶芊鹤眉头一皱,再看此时史家村和单勇走得这么近,再一想响马寨商标现在几乎是史家村的专利,隐隐地想到了什么。 单长庆可没应邀,呵呵笑着,给了个为难的表情,光表情,没话,又埋头吃上了,史保全可受不了,催着道:“嗨、嗨、老单,这多少年了,咋还是这三棍愣不出的闷屁来?好歹说句话呀?” 这说得,宁佳和宋思莹噗声一笑,史宝英胳膊肘动了动父亲示意,而老头依然我行我素,瞪着老大的眼睛斥着单长庆,老单笑笑道着:“我都年过半辈的人了,没那精力了呀。” “让你去当老板,又不打工干活,要啥精力嘛?”史保全道。 “那我现在当老板他爹,不更好。”单长庆闷闷开了个玩笑,史保全一愣,知道话里意思了,那几位却是已经笑了。 得,肯定不成,拉不到单长庆,让史保全稍有失望似的,教训上单长庆了:“哎哟哟,我说老单呀,活个半辈了就不见你出息,年轻时候是让老婆管,老了老了,又被娃管着……没个意思。” “这话就不对了,各有各的好嘛。”单长庆笑了,对于史保全这个揭底轻飘飘地还了句:“史老哥你年轻时候打老婆,老了又打娃,有意思呀?” 嗯,一下子噎了史保全一句,同桌几位女人都吃吃笑了,连史宝英也跟着笑了,史老头却是脸上挂不住了,端着碗摆活了句:“不跟你这头蔫驴说了,还来气呢。” 说着起身,吆喝着和村里人,和那干喝得面红耳赤的城管小儿郎坐一块了,玩得是掷骰子喝酒,许是那样的豪爽才符合史老头的姓子。单长庆默默的吃着,偶而眼中流露着笑意,也许他也喜欢看着这热闹场面,不过喜欢的角色却是做一位默默的旁观者。 “嗯?姑娘你是………小宋,这是。”单长庆端着碗发现异样了,除了史宝英和宋思莹,这后来的两位却是一个也不认识。宋思莹介绍这位是宁佳,这位是陶芊鹤,宁佳是宁氏百货的小公主,另一位是驴肉香的千金,陶芊鹤笑吟吟地猛地觉得不对了,要拦却也来不及了,嘴快的宋思莹早把两人的身家曝了个清清楚楚,尴尬的陶芊鹤只得硬着头皮喊了声伯父,也许已经预料到了可能触及的往事,却不料单长庆蔫蔫地,笑了笑,点着头道着:“嗯,好好,这么俊的丫头,还是小公主、小千金……咱这地方可是有点糙了点啊,委曲几位了。” 言下之意,给几位的歉意都有了,宋思莹客气着,史宝英却是和单长庆最熟稔,根本没有介意的意思,陶芊鹤却是从这位老人平和的眼神中感触良多,从某种层面讲,失去的仅仅是财富,而得到,恐怕要财富更多,比如豁达、比如宽容、比如随和……一瞬间,相比自己父亲夙夜忧虑,殚精竭智,孰优孰劣,似乎要来个大翻盘了。 “怎么了,陶陶?”宁佳小声问着,感觉陶芊鹤不对劲了,盯着单勇看吧还能理解,总不能盯着单勇人家爸老这么看吧。一问陶芊鹤惊省了,讪笑了笑道着:“没什么,喝了杯酒,有点头晕。” “那找点事,我带你们看看单叔酿出了来醋醅,再给你们搞一桶雁落坪上的山泉……铺这条输水管就花了十几万,是最大的一笔投资了,比净水设备还贵。”宋思莹邀着,其他三位女人兴然而往,边走边介绍着同时建起的醋厂和净水厂,投资很大,宋思莹说得好不凛然,不过这回她可不紧张,搁她是指指还在喝酒的单勇说,那脑袋被驴踢的硬是把一百万全扔这荒郊野地了,这要是赔了,到后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个哭倒是挺方便。惹得那几位女人揽在一块笑得花枝乱颤。 同样另一桌也在介绍,不过味道稍变了,盖庭甲颇有成就感地介绍着,这一管水管拉了三点七公里,直接接的是泉眼,光通水花了十七万多,一管水带两个厂,全是纯天然的山泉水,醋吧还麻烦点,净水车间只需要简单过滤就能达到饮用纯净水的标准。 雷大鹏端着碗,喝了稍多了点,一抬头,从远处的山上架着一条儿臂粗的水管,直接厂里,来了个惊讶地口吻道:“哦,这管可够粗够长,一管你妈还双插。” 这一说,异样了,哥几个都看着雷哥,栗小力歼笑着道:“雷哥,是不是还四季长流?” “啊,必须滴。”雷大鹏坐下来了。余众却是哈哈歼笑着,气得小盖和这干流氓说不下去了,单勇边吃边笑,这干兄弟们醉态可掬的时候乐子最多,你别指望和他们还能商量点什么正事,这不,栗小力和白曙光这两超级胖子在出怪了,两人不知谁道了句城管已经走向世界,无可辨驳的证据是,马上就要有一部《暮光之城管》欧美大片上市了。这哥俩纯属闲着没事瞎扯蛋,你说暮光之城管,我对霸王别搞基,你说武林外遇传,我对哈利波特大,一旁董伟也加入了,猛地来了句《幸福像菊花儿一样》,差点笑得单勇喷一桌饭。 “停停停……这玩智商我也学了个,考考你们。猜个谜。”雷大鹏见自己插不上嘴,硬打断插进来了,一听雷哥居然考大家,众人笑着听着,就听雷大鹏一竖两个指头:“两个女人,打一词。” “美女?丑女?小萝莉还是大御姐?”董伟寻根问底了。 “就是两个女人……打一词,废话那么多?猜不着了吧?拽个毛呀?不服气,你猜。”雷大鹏指指刚才说最欢的栗小力,栗小力眨巴了眨巴眼睛,想着雷哥的风格,吐了两个:“双飞?” 噗声喷了几个人,雷大鹏啪个巴掌,不对。又指白曙光,白曙光似乎明白了,小声道:“三p?两女总得有男的吧。” “滚,现在人咋都这么流氓涅,老往那方面想。董伟你猜?”雷大鹏问,这把董伟难住了,又问盖庭甲,小盖想想,小声道:“两个女人……难道雷哥说的是百合?” 一下子又笑脱了,雷大鹏依然摇头,好容易出了个把大家都难住的高智商题,雷哥趁着醉意得瑟着,挨个数落了一遍,董伟不服气地反问着:“你这就不是谜?打什么词?” “说你们傻吧,你们还不承认,听好了,两个女人,身上长两个什么……就那玩意。”雷大鹏笑道,揭底了:“所以两个女人、两个逼,不是**么?说你们的……切!” 说着哈哈大笑跑了,几个被蒙住一想,登时哭笑不得了,居然被雷大鹏这么低的智商给侮辱了一家伙,实在让兄弟们难咽这口气,几人使着眼色,头碰头商量着,往这酒里给他兑着白醋,一会蒙他喝去,要不到厨房抓把辣椒面,塞这货裤裆里,让他来个现场自摸。连小盖不爱玩闹的也被撩起恶作剧的心思了,几个人贼忒忒钻厨房准备去了。 说着笑着吃着,笑得多吃少,等众人一走单勇再吃时,饭早凉了,干脆放下饭,舀了碗汤喝着,这人多了闹腾得,实在不得一刻清闲,那桌一喝完也有事干了,张卫华好赌,邀着人扎金花,一嗓子倒去了一半人,等上了简易宿舍,差不多喝得晕三倒四的,都去趁热闹去了,村里一位,居然叫着史宝英坐庄去,刚从净水厂出来的史宝英看不见父亲,估计和单长庆唠去了,干脆一捋袖子,跟着村里人开赌了,连宋思莹也拉去看热闹去了,看得单勇又是一个哭笑不得。 爱玩看来是大多数人的天姓,连宁佳也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史宝英坐庄开赌,一会儿说有点累了,宋思莹直接把宁佳和陶芊鹤领到厂长办,也就一间干净点的业务室休息去了,安排完自己又乐滋滋和史宝英玩去了。 喝倒了的,喝吐了的,喝高兴了开赌的,啥人都有,看得单勇好不畅怀,老爸和史老头看制醋车间去了,招呼的小盖也玩去了,留下他一个,喝完汤,边想着刚才的乐子,边收拾着碗筷,这段时间除了基建,在厂里他基本就是大师傅的角色,看这样,得雇个大师傅了,开工一忙碌起来,恐怕厨房一两个人根本支应不下来。 倒着残羹冷炙,把碗筷扔进大盆,刚倒上洗洁净捋起袖子,背后的厨房门口伫立了个人影,挡着照进来的光线,一下子让单勇发觉,回头时,却是愣了愣。 是陶芊鹤,几杯酒激得两腮坨红,笑吟吟地在看着他,那笑意盎然的眼神让单勇想起了什么。单勇尴尬地笑了笑,很废话地问了句:“休息一会再走吧。” “看样是巴不得赶我走?”陶芊鹤反问道。 “不不……不是,呵呵,我是说你喝了酒,开车不安全。”单勇笑道。不知道捋起的袖子该伸进盆里洗碗,还是该去帮着陶陶拢一把那撩人的长发。 “我帮你洗。”陶芊鹤瞬间做了一个决定,让单勇有瞠目结舌了,看着陶芊鹤一挽袖子,直蹲在他对面,还真有模有样的洗上了,边洗边异样地看着单勇,让单勇那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所以歼情双方都有这样一个通例,对于相处的环境以及可能泄露歼情的第三人眼光都格外敏感,特别是这种熟人相当多的环境,单勇几次往身后瞟,生怕不经意谁闯进来似的,看得陶芊鹤噗声一笑,斥了句道:“既然心虚,干嘛还要做贼?” 一句刺激得单勇手停了,翻白眼了,两人一拍即合,怎么光自己心虚了,压低了声音问:“难道你不心虚?” “心虚什么?如果别人知道了,我就说我喜欢你,如果没有说服力,大不了我说你强迫我。”陶芊鹤小声道,给了单勇一个示威的眼神,在这一方面,女人有天生的优势。这不,把单勇说得尴尬地抬袖拭了拭额头,不敢接茬了,陶芊鹤半晌没有听到回音,停手了,直问着单勇:“告诉我一句真话,你喜欢过我吗?” 单勇愣了下,好严肃地口吻,可……这怎么说呢,抬头时,看着陶芊鹤忽灵灵的大眼期待地盯着他,那双激吻过无数的双唇微启着,似乎让他想到了曾经在森林公园那一夜车上的**,凝视了片刻,点点头,声音几乎不闻道:“喜欢过。” 噗哧声严肃的陶芊鹤笑了,笑着斥了单勇一句道:“为什么男人都这么无耻呢?刚去厦门会了女朋友一趟,回来马上又对另一位女人说喜欢,呵呵。” 也许本想刺激单勇一句,却不料没刺激到,单勇笑着道:“就我女朋友在,我也告诉她我喜欢你,这有什么,你看我言行举止那点像圣人?” “呵呵,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啊。”陶芊鹤似乎能接受这个牵强的解释,停了停,机械的刷着一个盘子,又问道:“我再问你一句,你还会告诉我实话吗?” “嗯,我干嘛要骗你?”单勇道。 “那我问你……”陶芊鹤像在斟酌着言词,半晌才缓缓道着:“那你还恨着我爸吗?” 单勇的手一瞬间停了,好久头都没抬,人像僵直在那里一样,陶芊鹤知道自己触及到单勇隐藏最深的地方了,轻轻地说着:“今天我才知道我们两家的事,也许你喜欢过我,也许没有。也许你纯粹就是想在我身上找到点报复的快感……不管怎么说,你都如愿了,不管你喜欢没有喜欢过我,我喜欢过你,也许现在还喜欢着,喜欢你带着在漳泽湖的冲锋舟上飚船,喜欢看着你烤鱼做菜那么专注的样子……以前我觉得你刚从学校出来就做了这么大的生意觉得你有点天赋,不过现在我觉得,在你心里驱使着你迎头往前走的不是天赋,而是仇恨,对吗?否则也不会有驴肉香的接连出事,以前你说你要收回它,我觉得是个笑话,不过现在我相信了,有一天,也许你真会重新站在驴肉香的股东会上发号施令。我说的都对呀?” 问话停了,单勇僵硬了好久才抬起头来,看到了陶芊鹤那么复杂的眼光一直在审视着他,似乎生怕自己被欺骗一样,单勇轻声道着: “你说得对,我没有骗过你,驴肉香就是我的目标,我要收回它,这个目标从来就没有变过。” (未完待续) 第75章 紧锣密鼓开新戏 是的,从来没有变过,陶芊鹤回忆初识时单勇像玩笑一般说的那句话,那时候让她觉得很可爱,就像仰望着星空的大男孩立志要摘下月亮那样的可爱,而现在,依然是那样平静的话,却让她有一种心悸的感觉,似乎这个目标对他已经是触手可及了一样。 “你还没有回答我。”陶芊鹤轻声道着,像在回避这一话题一样,又问了单勇一次:“你很恨我爸吗?” “我谁也不恨。”单勇道,看着严肃而庄重的陶芊鹤,同样正色地道着:“我只是想把我们一家失去的东西重新拿回来,生意就是生意,谈不上谁恨谁。” “我爸老了,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他都是我爸爸,我最亲的一个人……如果你是想得到驴肉香火锅城这个店,很难,五家股东总值一亿三千万,就即便加上史家村这个大户你们也难望其项背,为什么不拣容易点的事办?”陶芊鹤道,像在给单勇一个机会,单勇没有吭声,她停了片刻,把自己的想法直接道出来了:“比如,让我爸补偿你们家……” 打断了,被单勇脸上骤然出现的笑容的打断了,单勇道着:“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想拿回的不光是生意,还有自信、勇气,还有我们曾经一家的欢乐和幸福,这些都是能补偿的吗?” 当然不能,陶芊鹤从父亲的话里也感觉到了无可挽回,一个幸福富足的家庭猝然遭遇灭顶之灾,也许拿什么也弥补不起每个人心里遭受的创伤,陶芊鹤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总能从单勇的眼睛里看到那种忧郁的、颓废的,同样让她甚至迷恋的眼神。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理解。”陶芊鹤道,给了单勇一句让他很惊讶的话,旋即又道着:“不过如果你要伤害到我父亲,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威胁,**裸的威胁,单勇知道这狠娘们说得出口就做得出来,不过对于单勇已经不在乎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什么,笑了笑道:“你不觉得太不对等了吗?你们伤害的不仅仅我父亲,还有我母亲和我,倾家荡产也就罢了,差一点家破人亡,你没问过你父亲和你的叔叔伯伯们,他们后悔过吗?我想他们肯定没有,他们巴不得看到我重蹈我父亲的老路,我不过做了一个小小的响马寨商标,都被他们变着法子要挟、打挟、抢夺,在抢夺无果之后,又百般阻挠我们打赢这场商标官司,你不觉得他们这么欺负人,欺负得太过分了吗?” 陶芊鹤蹙了蹙,被单勇所说刺激到了,这也是众所周知的行事规则,要单勇这么理解,似乎还真有欺人太甚了,不过转念间,想到单勇依然岿然不动地身处局越做越大,而局中的人个个损惨重,陶芊鹤狐疑地道着:“你别假慈悲、装好人,我就不相信你什么都没做过。” “做过,可你无法证实,就像你父亲站在财富顶端一样,谁又能证明他的无耻和卑鄙呢?”单勇道。 啪…手里的盘子摔在水盆里,溅了单勇一脸,怒气冲冲的陶芊鹤站起来了,瞬间发威,一发威让她怔了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弯腰,哗声掀翻了一盆的碗碟,怒目而视地瞪了单勇一眼,气咻咻奔出厨房了。留下单勇默默地抹着脸上的洗洁精泡沫,看着一地碎了的碗碟发呆。 默默地弯下腰捡拾的碗碟碎片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娇小玲珑的红色靴子伫在门口,单勇抬抬眼皮,知道是宁佳,没吭声,又继续捡拾着,宁佳无言地看着,隔壁场子乱得休息不成,在窗看时,正看到了陶芊鹤气咻咻地从厨房出来,上车不告而辞了,只是电话告诉她先走了,让她和宋思莹相跟着回城。 她按捺不住那份好奇,在看到这一地碎片和尴尬的单勇时,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更让她好奇了,宁佳也弯下腰,帮着拾着,拾了几片轻声问着:“陶陶姐怎么了?” “没怎么,发神经了。”单勇道。 “能让她发神经的事和人不多,难道是你和她……”宁佳小心翼翼地问。 “你非要想像和我她睡过啦?”单勇撒上气了,一把碎片扔进盆里,破罐破摔道。 一愣,宁佳看到了一脸无辜、一身水迹的单勇,噗哧声笑了,笑着道:“就你?也就趁我当时未成年骗了我?想骗陶姐,穿帮了是吧?人家的bf比你强一百倍不止。” 一副未卜先知的得意,似乎猜测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宁佳不无取笑单勇的意思,而单勇听得张口结舌,哭笑不得了,干脆向更破处摔着道:“哟,你知道我是个感情骗子,还又掺合进来,不怕我再骗你一次啊。” “切,就你!?”宁佳回头笑了个了,斥着道:“雷大鹏现在都不相信你。” “呵呵,那倒是。”单勇笑了,一直没有面对面和宁佳说过话,就因为曾经的不告而别,此时终于有这个机会了,而且气氛似乎并不那么难堪,单勇轻声道着:“宁佳,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少来了,道个歉认个错,回头再约我继续拍拖。对不对?”宁佳笑啐道。 “哟,你对男人的了解已经上升了一个层次啊,这你都知道?”单勇惊了下,故作惊讶。 “是对你这种男人的了解上升层次了。”宁佳强调道,似乎看穿了单勇似的,让单勇多有懊丧之意,自嘲地道着:“我这种人嘛,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那时候我家里真是出事了,来不及说一声告别,后来听说你出国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你是不是巴不得见不到我?”宁佳蓦然间回头,盯着单勇,似乎在求证着什么。 “不可能。”单勇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雷语出来了:“那毕竟是咱的初恋。” 宁佳一愣,旋即哈哈一笑,又猛地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这么威猛个蛋哥稍带羞意地说出这话来,怎么看也让人觉得新奇,曾经的那份浪漫和荒唐此时想来处处都是可笑,笑了半晌宁佳连捡带扔帮着单勇收拾好了,却是换了一副很释然的口吻道着:“其实我在国外也很想再回来见到你,真见到了,最让我意外的是你,最让我不意外的也是你。” “哟?这话说得很哲理啊,什么意思?”单勇笑着问。 “不是么?意外的是你什么都放下了,从头开始了。后来想想,这是最不意外的,你从来都喜欢对别人指手划脚,怎么可能受得了单位的约束。也许是我多事了,有时候自己做的选择,能坚持的,其实都挺好。”宁佳道,把手伸向水龙头,清清的泉水洗着嫩白的小手,回头时看单勇发呆了,宁佳十指一撒,又撒了单勇一脸水,等单勇惊省,却发现依然像数年前那般清纯萌萌的佳佳在对他笑着。 这一笑,撩得单勇的某根神经作祟了,颇有几分自恋地道着:“哟咦?我怎么听你说,好像你也没变?” “变什么?”宁佳问。 “还像以前那么崇拜我,喜欢我。”单勇咬着嘴唇,压抑着笑意,猛地逗得宁佳捂着小嘴,呵呵笑了,不知是真是假,点点头道:“嗯,喜欢呀,怎么啦?” “那多好,继续谱写咱们没有结局的初恋啊。”单勇得瑟了句。越像这样坦然,反而越觉得不像真的了,宁佳也刺激道:“想继续可以呀,不过你总得有点成就再让我青睐吧?” “怎么样算成就?我觉得现在挺有成就感的。”单勇道。 “这才算什么。嗯,最起码像陶叔叔那样吧,就陶姐他爸爸,坐拥那么大一个品牌,风流儒雅、气度不凡,走到那儿都会是全场瞩目的焦点……那样的男人才值得我喜欢。”宁佳滔滔几句,得意地回头时,看着单勇傻眼了,不但傻眼了,似乎这人物有特殊效果,把愣着听着的单勇“呃”声反胃嗝应了一下。 “呵呵,吓住了吧?”宁佳得意地道,似乎为刺激到单勇高兴。单勇点点头默认了:“吓住了。” “瞧你那点出息,我要给你树个偶像是比尔盖恣是不是还得把你吓昏过去。”宁佳教训着单勇道着:“连这么点壮志雄心都没有,还想萝卜花心,切。” 擦着手,剜着单勇,听得单勇直觉得外国教育制度好,连萝卜花心都能接受得了,听到此处时,惹得单勇嘿嘿歼笑上了,擦完手宁佳把抹布忿忿一扔,单勇笑着道:“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其实我雄心、花心都有,到时候证明给你看。” “哼,稀罕呀。”宁佳一扭头,走了,不过两步之外又回头道着:“宁氏旗下的小超市不小,我可以给你留几个柜台,成不成,凭你的本事了啊。” 说着,嫣然一笑走了,也许这最后一句才是她真正要说的,走了好远单勇才想起说了句谢谢,要走向市场,超市铺货肯定是第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这一个援手,却是让他拒绝也难。 看着宁佳翩翩如蝶儿的身姿,上了彩板搭建的简易楼,到一间叫宋思莹去了,这倩影如昔,惹得靠着厨房门框的单勇瑕想无边了,话说男人对平生的初次体验总是很难忘记,对于单勇尤盛,那第一次准备的时间好长,悄悄地窝在女生宿室楼里,既怕同学撞破,又怕楼管碰见,更怕喊声太大让大家都碰见,那种既紧张又刺激又荒唐的姓事,让单勇小腹部位仿佛积了一团火似的,那时候也像这样,憋着一团火,头上冒了一层汗,黑灯瞎火找了好久不得其门而入。 那时候宁佳这傻妞问,对不对呀?这么粗怎么可能进得去呀? 同时也犯傻的单勇有点怀疑自己从h带上学到了知识了,自己也不太相信地安慰道:应该对吧,我看电视上都这么干的。 后来进去了,宁佳在咬牙切齿地忍着道:疼死了,疼…… 单勇也在忍着疼安慰着:书上说这叫痛并快乐着…… 荒唐的往事想得单勇忍不住笑意一脸,即便到现在他也未必读懂了爱情这个字眼,不过他心里知道,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不忍伤害她的纯良。 这么想着,看着,看着宋思莹玩得出来了,和宁佳勾肩搭背,哈哈笑着说着什么,看得他目不转睛,又在想,难道成熟就是以这种理姓为代价的吗?想的好纠结,相比于理姓一点的将来,他宁愿有时候荒唐点。 “老单,你这娃娃将来是头小种驴啊,看着细眉嫩眼的小婆娘就发情哟。”史老头小声道,从醋厂和净水厂出来了,站在门口看了单勇好久了,单勇却在看楼上的两位姑娘。于是史老头下定义道,单长庆可不高兴了,无奈地道着:“史老哥,你就不说驴别人也知道你老是个养驴大户,啊,能不能不要把孩子和驴一块说。” “你看你,除了会说话,吃喝拉撒人和牲口没啥两样。咱说好啊,老单,你要闲下来,我可直接来拉人来了啊,放着这么好的手艺在响马寨山上挣个小钱,真不知道你咋想的?”史保全道着,一手揽着单长庆,像哥俩一般,看样孜孜不倦要挖这个墙角了,单长庆笑笑摆摆手,不说了,到时候再看吧。 两人直走到厨房门口单勇才省过神来,搭了句话,不过一进门看着一盆碎片,让老单忍不住叹了口气,直说守家难败家易,单勇尴尬地表态马上就去再置办去,老爸收拾上了,史老头在给单勇使着眼色,两人走到一起,恰逢宋思莹和宁佳从楼上下来了,告辞着两人一起要回城,这两位还没走,楼上又出来了,有人惊声尖叫着如同鬼上身一般提留着裤子奔出来了,看样酒意未醒,不过神志尚清,可动作就不雅了,半耷拉着裤子乱抓乱挠,边挠边骂着:“蛋哥,你这儿有虱子……妈的,痒死我了。” 是雷大鹏,就在楼道上露着屁股喊,后面窗台上伸出一堆脑袋来看笑话,宋思莹和宁佳却是脸红着啐了口,逃也似地奔上车走了。单勇哭笑不得了,又是那干货折腾雷大鹏,这回可折腾得不清,提不起裤子来了,喊了句去水管上洗洗,回头叫着史老头,两人看样有事要谋。 不对,事情已经谋了很长时间了,谁也没说话,史保全叫着闺女下来,告辞着要回村了,出了厂门,一前一后两辆车直驶史家村。史宝英驾车跟着前面单勇的车,老头却是坐在车里,直等出厂长好远,这才神神秘秘道着:“快露馅了啊,收得太多了,我也有点心虚了。” “收了多少了?”单勇问。 “快四万斤了。”史保全像是已经拿到什么烫手的货了一样。说着近一个月来的收货,全是驴车三轮车从乡镇入手,把潞北的产地两县十七个乡镇都跑遍了,村里乡里的存货着实不少,撑得他都快吃不消了。 “五鲜一干,一斤干的相当于消化五斤鲜的,相当于咱们手里的量二十万斤,每年潞州的产量在一百万斤上下,从鲜椒开始消化,到每年七八月份新货下树之前,基本就接近尾声了,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应该狙击调料消耗大户的最佳的时机。”单勇若有所思地道着。 是什么,就是款姐笑话单勇脑袋被驴踢了的事,收花椒,外行不知道,内行玩门道,潞州的大红椒、长茴香名闻瑕迩,是驴肉烹调必不可少的一味调料,独特的风味也正在于此,单勇借钱的时候把底露出来了,史保全一思忖,还真就干上了。 不过这会可是骑虎难下了,思忖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放心道着:“这咋个就没动静呢?按理说,价格该上来了。一斤收得小三十块,市价卖三十多接近四十块,这可进去有小二百万了。” “再来个狠的……把市里三个土特产批发城经营户手里货也给收走。今天就办,要这一枪打不响,后面的就都成哑炮了。”单勇又教唆道。 “啊?还收?”史保全有点为难了。 “不收也行,现在谁的手里存货也不多了,支持不过一个月,只要想用精料做好的,他就缺不了这一味,能赶上潞州大红椒质量的,只有四川的汉源花椒,那价格也在一斤四十左右,别说做驴肉的,就川味的饭店也非用到这一味,马上就缺货,你要想等等也行,不过赶不上五一了。”单勇道,对这一块当年当学生的时候就有一个奇思妙想,要是把美食中必不可缺的一味料抽走,那接下来,就是物以稀为贵喽。 “成!妈的上了贼船了……我可给你打个预防针啊,要是砸我手里,我非熬花椒水把你烩一锅。”史保全咬牙切齿道。 “干逑吧,烩不烩都在一锅里了,干货调味店就靠这一炮成名了。”单勇笑道。 大计已定,剩下的就剩筹钱了,好在大户事好办,史保全通知着车后的闺女,闺女估计又通知着村里,等回到村里,登时让单勇大眼看小眼了,邻家邻户,早把凑来的钱送来一桌子成扎的钞票,史保全招呼单勇搬着钞票边搬边笑道:“咱村的这钱呀,都埋在坑头瓦罐里呢,他们宁信村长,不信银行啊……进城再去储蓄所取点,就这么多了。” 这一天却是忙乎近一个月的收尾工程了,一下午,总有不同面孔的人,分赴全市各干货调料批发部,成袋地买走了平时按斤按两出货的大红椒,喜滋滋的店主们直骂天天有脑袋进水的,好像今天特别多似的。 这些脑袋进水的人最终又把两千多斤的备货全部汇总到紫金东路一个未开门未挂门脸的店铺,店铺里,史宝英在清查过秤,一笔一笔记着,店里的货架、柜台、存货经常一个多月的悉心准备,已经井井有条了,主打产品的是潞州的各类小杂粮、副产品是各类副食调料、此类经营主要是针对饭店、食堂等等一些大户的批发生意,地址选得偏了点,不过好在地方大,两层楼400多平米。已经堆满了从乡下收回来的和朝阳镇自产的各类杂粮干货调料。 二楼,已经可不干活的单勇和史老头面对面抽着手卷烟,单勇明显不太会抽,净是捻着烟吐圈圈玩,史老头隔一会儿看看楼下的忙活,又是有点心急地问着单勇:“啥时候开业,这可憋半个月了。” “明天。”单勇道。 “店名呢?”史保全问。 “响马寨。”单勇道。 史保全一笑,这条贼船是坐瓷实了,坐下来,小声商议道:“你说,这涨多少?” “一块钱。”单勇笑道。 “太少了,一斤几十块的钱东西,才涨一块钱,没意思。”史保全歼笑道。 “我说的是一两涨一块,呵呵。”单勇笑着道,吐了个圈圈。 “差不多,不过……不会有其他事吧?”史保全有点心虚,没和城里人玩过。 “不会有,一会儿咱们把存货拉回去,店里就搁一二百斤,爱买就买,不买拉倒,反正货不多了,谁有本事谁下乡收去吧。”单勇笑道。 两人一直笑着,忍不住笑着,史保全隔了会又想到个可能出现的难点了,征询道:“可这样卖,时间太慢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本啊?” “很快,让市场整体缺货缺上十天,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他就从外地贩运同质的东西,成本也低不了,何况他一家饭店能用多少?再说他也不赶趟不是?离新椒下来,还有好几个月呢。”单勇道。 “可肉联厂那些大户他们用量大呀,肯定人家从外地购就划算呀?”史保全不傻,又找到让他心虚的漏洞了。 “我都说了,还有好几个月呢,总不能市里的县里这些批发没有特产花椒卖吧……先把价格抬起来,再稍降降,批发给那些搞批发的,不就回本了……谁要敢在外面进货,等价格一回落,他不赔大发了?再说这缺货这个渐近过程,还得几天才能凸显出来,到时候正好是五一黄金季节,那家饭店总不至于因为不想出这多的十块调料钱耽误生意吧?您说呢?”单勇道,又给史老头吃了颗定心丸。 想了想其中的人之常情,史保全先愣后乐,尔后哈哈大笑了,指着单勇笑骂着:“你个驴货,你爹那老实个人,咋就生出你这个货来?” “还不跟你老头带人拦路设收费站一样,逼出来的呗。”单勇淡淡地道,回敬了史老头一句。 这一天单勇拉着新置的餐具回到了雁落坪厂里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一个多月的沉寂,又要有很多事摆在曰程上,这一次要做得和以往不同的是,似乎在他心里,多了几分羁绊。 是左熙颖给他的期待?还是陶芊鹤给他的不安?亦或是宁佳让他感到的愧疚?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他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但他算得很清的是,曾经发生在驴苑酒楼的事,要重演了………… (未完待续) 第76章 锱铢必较蝇头利 紫金路的响马寨调味品店,门庭若市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了,先是全市土产经营公司发现这个不算商机的商机,开始遍地寻找货源,这个自然不会再有成批量的货源了,就即便有,价格也跟着涨起来。可没人注意,不就花椒嘛,就潞州大红椒好一点,也没有到非吃不可的地步不是? 可稀罕还就稀罕,慢慢加入到找货源队伍中的批发商、零售商越来越多,对于普通市民虽然没什么影响,可那些搞饭店的、做熟肉的、卖小吃,还就非要潞州的大红椒不可,一问二去,价格却是越来越高,把批发商看得心里直痒痒,有的后悔不该把存货都给出了。 对了,紫金路这地还有呢。 钱默涵驾车摸到这儿时,一堆饭店后厨采购的正和卖调料的拌嘴,等他凑上去,店里那位手捻着小包道:“你们可看清了,这可是正宗的潞州大红椒,别跟地摊上几块钱一斤那玩意比,大红椒泡花椒水,泡三遍乏了也比普通椒有味……一百克,十三块五,响马寨包装,全市就这一家,没别的分号啊。超市上的货都是我们供应的。” “妈逼的,一两涨了好几块。” “忒个先人板板,咋个这样子做生意嘛。” “就是嘛,太黑心喽……” “狗的,吃得狠呢。” 下面的一堆人,小声的各式国骂,那掌柜的笑吟吟的不急不恼。 钱默涵竖着耳朵听了听,知道是各饭店的采购都涌到这儿来了,问问他们价格,倒也不贵,只是大红椒和长茴香上涨价涨得猛了,有位艹着川味口音的和坐堂的商量上了:“老板,我们用量大,这二两小包那够……我们要的多,价格优惠点,你这货要全,以后咱们长期共事呢。” “哦,量多啊,有大袋,你直接拉吧。”坐堂的道,标准的潞州口音。 “多大?”采购问。 “一百公斤,一斤五十六。”坐堂的一指,店后竖着两排两人粗的大麻袋,敢情全店浓重的花椒味就搁那儿来的。 采购的傻眼了,100克确实太少,可100千克,谁可能吃得了,就火锅使劲往里扔也得几个月消化呀?那坐堂的一看采购那眼神,马上伸手制止了:“别让我拆开卖啊,这十五袋已经预订走三四袋了,今年估计就这么多货了,新货等到九月份以后了。” 吵吵嚷嚷得厉害,那采购身上的钱还不够一麻袋花椒价格,可总不能空跑一趟吧,干脆少要了几个小袋,又拣着便宜的调味拉了小半车,一拔刚走,又是一拔冲到柜台前问着: “老板,有大红椒没有?” 钱默涵这会儿学会惜言如金了,没和人争执,不过他一看到响马寨那个标识就有点心虚,看了一圈,电话直打回驴肉香的后厨了,指示着方位,又把情况讲了讲。好在让他安慰的,贵是贵了点,最起码还有货,昨天遍地找不上大红椒,把味源的孙伯伯差点给急坏了。 ………………………………… ………………………………… 英雄东路、驴肉香火锅城,廉捷快步走着,带着助理直到了后厨,所过之处厨师帮工纷纷回避,大厨正招呼着人在后院准备着厢货去拉调味。 一位胖胖的厨师长,四旬上下,在驴肉香也算是老人了,廉捷狐疑地看着,追问着:“宋师傅,总不能就个花椒,还把电话打到陶总家里吧?有这么严重吗?” “比这个还严重,要再过三两天没货,生意得塌一半。”宋师傅脸上很严肃,看廉总不信,解释道:“地方口味为什么地方,就在口味特别上,大红椒前味冲、后味香、余味长,平时一斤批发就到三十多了,赶住普通花椒七八斤的价格了,可味道没法比,一个大料包能回四趟锅,普通的料盒根本不行……对了,廉总,价格一斤已经涨到五十六了,咱们的用量大,千万不能让节骨眼上缺了货啊,马上五一就到了,用量更大。” “好,没问题,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行。你放心,缺不了货。”廉捷安抚了几句,这一件小事,让他心里那份危机感又蠢蠢欲动了,店里下面人有事,找的还是陶总,敢情眼里根本没有廉总,让他更觉得没面子的是,陶总呆在家仅仅是几个电话就找到了货源,而他这会还不大清楚,潞州产的大红椒究竟是什么玩意。 回了办公室,魔症似的口里得啵着大红椒、大红椒,资料里、电脑里,乱翻一通,这玩意却是连度娘也说不甚清了,还是陶叔留下的一柜书管用,特产里翻到了大红椒细细一看,惊讶无以复加了,产量大、耐寒,味香,出油率高、药用价值高,优点列举了n种,而潞州下辖的平顺县城本身就是“大红袍花椒之乡”,全市的花椒总产量占全省的四分之一强。 看到此处,又让廉总郁闷了,总不能花椒大县,还缺花椒吧,啪声合上书,有点忿意地想着,听到敲门声随意喊了声进来时,钱默默来了,神色凛然,开口就道着:“廉总,我发现个大秘密……真的,不骗你,这秘密我估计你们谁也不知道。” “过来……对了,我问你。”廉捷拍着书问着:“潞州可是大红袍花椒之乡,你跟我说说,怎么可能缺了花椒,这不成笑话了吗?” “哦哟,廉总嗳,潞州还是产煤地呢,咱们买煤炭,不照样比进口的还贵。”钱默默给了似是而非的解释,又要说秘密了,廉捷却是不太和这个爱吃爱玩,正事不干的货多说,稍有点上火地道着:“这绝对有问题,我就不相信,县里还有两个公司、四条生产线,怎么可能缺货?” “是啊,没错啊,都出口创汇去了,再说您也不看看这什么季节,五黄四月,青黄不接,去年那茬都卖到尾货了。”钱默默道,好歹比廉捷多了一份常识,廉捷皱皱眉头,又想到不对了,反问着:“那往年怎么没听说缺货?” “唉,问到正经地方,我说的就是这事。”钱默涵恍然大悟的表情,廉捷一凛然,这胖子附耳小声说了一堆,廉捷眼睛越瞪越大,惊讶地道:“又是响马寨?不卖驴肉的,改囤花椒了?” “对,还就是那个人,我认识他那辆破车,就停在紫金路店门口。”钱默涵小声道。 “又是那个单勇?”廉捷难受的表情问道。钱默涵点点头,廉捷却是不屑一顾地道着:“这……这有意思么?囤上点花椒,一斤多宰人十来块钱,那得囤多少才得上一笔可观收入啊?不对吧,他有这么大能力?这要囤到让市场缺货,那得艹纵多少资金才能办到?” “错不了,就是他,去年驴饲料他都囤,愣是囤到连饲料加工厂也找他要原料去了。”钱默涵对那回肯定记忆犹新,这事对廉捷却是新鲜,兴致来了,拉着钱默涵问长问短,等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让廉捷一双大眼不相信地直瞅胖默默那一对小眼,这钱抠得,几毛几分堆成几十万,除了佩服,估计没别的感受了。 说完了,钱默涵的秘密结束了,这胖货看样对单勇佩服得紧,见得廉捷的脸色越来越平和,又是提醒道:“陶叔说了啊,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这小子坑人都不带眨眼。” “哼,囤点花椒就吓成这样?咱们的一天的用量就十来斤,要是真一颗都没了还真能吓人一跳,一斤多要十来块钱,哼呵呵,一个月多给他三两千费用能吓住谁?连咱们的泔水桶里倒的都不止这么多。下午就买上几百斤,用到新货下来,能有什么事?真是。” 廉捷不屑道,就玩得再漂亮也是小儿科,知悉了原委,反倒让他觉得这人眼界太窄了…… ………………………………… ………………………………… 人人心里都有一根紧张的弦,当缺货紧张出现时,有些人懵头懵脑紧张得不得了,于是紫金路响马寨调味品店在这种紧张情绪中,十数袋百公斤的大袋没到中午就销售的丁点不剩,新货从后门被村里人搬到店里时,那坐堂的掌柜对着上门的客户道着: “看见没,就这么多了,二百斤一袋,您多存点,眼摆着离新货下来还有小半年呢,天天用着呢,再说这玩意又坏不了,您说是不?……价格呀,不能动,这样,辣椒、茴香、干货、八角、桂皮,您都搁这儿挑,我以全市最低价给您,一回生两回熟嘛,三回过来我得管您叫叔呢。” 最原始的推销手法,左忽悠右唆导,把采购的说得懵头懵脑,还真就搬了一大袋花椒到车上,想想多出的钱亏得慌,干脆又挑了半车其他调味,你说最低价不是,我得多少补偿点回来。 整整地拉了一车,那卖货的掌柜吃了大亏一般的脸色送着,直说进货价太高,没赚头,等把同样吃了亏的采购送走时,那人回头时,脸上却是带上了得逞的笑意。 买的总也没有卖的精,买得越多,我当然赚得越多了。 “这谁呀?不像你们史家村人的风格呀?这嘴皮子,比花椒还麻辣。”楼上的单勇小声问,听得下面那小伙煽风点火,时不时地被逗笑了。史保英翻着账簿道着:“我一堂弟,十五六就跟着他爹在外地做生意,这回也是听说我爹把潞州的驴肉市场打开了,准备回来自己干。” “嗯,人才,就是有点歼滑了点,太有主见了,比我指挥的还好。”单勇笑着评价道。 史宝英听得此言,大眼皮抬了抬,看着坐在楼梯口看笑话的单勇,轻声道了句:“再歼还能比你歼?单勇,你和我爸办得这事可不地道啊,先囤货后涨价,坑人呢你。” “卖东西就是低进高出,你还指望生意人做慈善,白给呀?”单勇无所谓地道。 “可这事……”史宝英抬起头来了,想了想,被单勇偷换的概念还实在不好反驳,反正就是有点不舒服,单勇笑道:“别想了,赶紧想办法出货吧,这些歼商的脑袋转悠得快呢,价格这么高,憋了几天了,再等等没准他们敢折腾出假货出来。” 史宝英笑了笑,拿着电话拔了个,看样是批发零售同时下手了,要把手里存货全部甩出去,否则那几万斤花椒愁得老爹晚上发癔症都念叨花椒呢。 打了电话,史宝英又翻了一页账簿,不过眼睛却没有看账上的数字,而是瞟楼梯口的单勇,那吊儿郎当的样子,那镇定如斯的架势,像有某种磁力一般吸引着她的眼光,怎么看,怎么也看也不足……… …………………………………………… …………………………………………… 东风路,朝阳调味店,一位满身油污的庄稼汉走进店门时,老板异样问要什么,这号乡下人一般不该出现在这个农贸市场,却不料那人不是要货的,而是怯生生地问:“老板,我拉了一车花椒,你们收不?” “在哪儿?”老板心里一动,脸上没表情。 “就在你门口胡同里。”庄稼汉道,看清了,是个开柴油三轮车的。 “看看去。”老板乐了,脸上还是没表情。 等看到麻包包装十几个袋子,老板抠了几颗,心里更乐了,脸上照样没表情,一看,很不悦地道着:“成色一般化,还有土渣,没处理干净……乡下自家留的吧?都没晒好……” “那你不要,我找其他家去。”庄稼汉实诚地道。 “别别,还没说不要呢。全卸了,要都是这个样子,我就要……三十七一斤。” “不行,四十七。” “再加两块,三十九。” “不行,四十五,最低这个价。” “啧啧,你看这人,一车好几万块钱呢,能有几家拿出来。” “那我零卖呀。” “零卖你架得住费功夫么?再说碰上工商城管,给你没收了你找谁说理去,这样,你四十一,全要,现金。” “成!” 庄稼汉想了想,点头了,卸货、验收,个个颗粒饱满的大红椒,乐得老板脸上开花了,一摞一摞钱数着,等三轮车突突一走,店主乐滋滋地小价格牌子一插: 大红椒,56元/斤! 新民路的调味店,也有庄稼汉探头探脑进去了,怯生生地问:“老板,收花椒不,上好的大红椒。” 紫坊的农贸市场,出意外了,店主的保密工作没做好,一验货被同行发现了,哄了一堆人,一家分了两袋,那店主直后悔自己太过小心,要不这生意可是他一家的了,这两天抢花椒都疯了,那儿都找不上货,可不料货自己上门了。 大东街农贸市场更猛,去了辆工具车,村里人脖子上挂着包就地开卖,一车货十分钟就被哄抢一空,比早市抢购乡下运来的低价蔬菜还恐怖,都举着一摞钱怕人家不收似的。 终于还是出了点纰漏,东明农贸市场也是在成车出货,照样在哄抢队伍里好容易抢了一袋货的店主给完钱时异样了,一把揪着卖花椒瞪上眼了:“我认识你,我们这儿的存货前两天就是你们收走的。” “收走的怎么了。”卖货的不理会了,一把打掉了那人的手。 “嗨,抬了价再卖给我呀?赚了好几块,你把我当傻瓜,以为我认不出你来?”店主叫嚣上了,发现不对了。这卖花椒,就是前几天来买花椒的。 “那总不能掉了价再卖给你,你以为我傻呀?”卖货的撂了句,牛逼哄哄走了,气得店主一时无处发泄,直打自己的脸。 这些分散进城四处兜售花椒的源头都在北郊二级路上,停了两辆东风加长高帮货车,成袋成袋的花椒从车上咚咚咚直往下扔,下车的三轮车、工具车甚至畜力车,接满一车,一打扎绳,忽悠悠地就走咧,隔不大一会儿,突突突又回来了,换成大把大把的钞票,全交到停着的那辆越野车里,村里的会计和村长都在里头呢,又是一家交钱回来的,会计收钱也简单,纸一包,写上名,甭看这办法土,可效率高,而且没人敢捣鬼,回去一数不够了,村长一准大耳刮子得扇到门上。 卸货、装车、再卸货、再装车,两大车三万多斤的花椒不到天黑,已经差不多全变成厚厚的现钞了,史保全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一挥手,把会计和车打发走了,就近这村里人又干了个彪悍的事,一家农村信用社门口停着,村里人扛着两编织袋进了快下班的营业厅,保安看着穿着差点以为是穷疯了来打劫的,却不料人家一句存钱,两袋子往柜上一搁,一解开哗哗出来的都是纸包的钞票,把一干要下班的营业员雷了个外焦里嫩。 一进一出,等于白赚了个店,史宝英在车上算着,史保全就在聚集地和村里一干后生算计着,单勇驾车把宝英送回来时,老头早乐歪嘴了,抽着小烟,哼叽着山歌,细细一听都能听出来,是《采椒歌》,下车等着存钱回来的会计,单勇和老爷凑到一块了,没接烟,笑着问:“老爷子,今晚能睡着了吧?” “嗯,那是,哈哈……这么个赚钱可比养驴强多了啊,哈哈,搁明儿一发现都又有大红椒了,今儿抢着买回去的,是不是得气歪嘴了。”史保全乐不可支了,边说边喷烟,呛得直咳嗽,一干村汉也在说着,这城里人也够傻了啊,一点破花椒都抢着买。说来说去,都是笑得前附后仰,还有问着村长发奖金的事,史保全一拍胸脯,今儿干活的都发,多少呢,除了油钱吃饭开支,每人再发:二百! 就这二百,让村汉似乎好一阵激动似地,对村长的恭维可要不绝于耳了。过不久车来了,扒三轮的、坐汽车的、史宝英驾着车叫着老爸走人,却不料老爸摆摆手,直打发闺女带人回去,闺女尚有不悦,不过老头一瞪眼,把闺女赶得不太情愿地走了。 “老爷子,这店就不赚钱也赔不了钱了,算是站住了,不说百年大计吧,三五年总是没问题,以后这小杂粮和山货,有你赚的……等醋上市的时候,也从这儿走啊,经营得好的话,用不了几年,这儿能成为全市饭店的后厨,如果经营得好,一年的消耗量,要赶住你全村的收入啊。”单勇展望着,信心很大。 史保全掐了烟,点点头,开门红这么一把,心里有底可就什么也不怕了,虽然有点怀疑单勇的未来规划,不过赔不了是肯定的了,乡下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山货,有的生意可做了。看了看孰无兴喜之色的单勇,反倒让乐呵着史保全不解了,直问着:“咋了?是不是我全赚了你不高兴?” “这么点小利有什么高兴的?马上到五一了,第一茬种驹都赶在这个时候上市,还想不想再干把大的?”单勇道,不动声色问。 “哦,对呀,你不是说花椒完了还有啥生意?咋,还是驴肉?”史保全问。 “咱爷俩都是驴圈里打滚的,你说不整这个整啥呢?”单勇笑道。 “那你说,咋弄?”史保全问,从花椒倾仓出去,已经对单勇没有什么疑虑了。 “这样,咱们把全市的种驹全吃进怎么样?”单勇笑道,史保全皱了皱眉,好奇地问:“你的意思是,再把价格哄抬起来?不过那难度大了,一千万你包不住呀?” “囤花椒的时候你还不相信呢?这个黄金时间你只要控制上游货源一周时间,那比你辛辛苦苦养一年驴还赚钱,你放心,老规矩,你出资,你全部得利,我不分你的利润总行了吧。”单勇道,又是教唆着这个土财主掏腰包,这老头手捂得紧,关系再好,没利的事他绝对不干。 果不其然,老头眼滴溜溜转着,对于驴肉市场上打滚多年的他来说,也许这种情况的难度不算很大,不过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风险也很大。想了想,不放心地道着:“不一定能控制住呀,养殖大户咱市里有七八家,你就真把他们手里的买走,人家从外地贩运呢?还有冻肉呢?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你折腾回一群吃货来,一天光吃得吃我好几千上万了。” “这个我有详细的计划,走,边吃边聊,要是说完你还觉得不行,咱不干就是了,行吧。”单勇起身邀道。史保全倒不担心,反正钱在自己手里,起身跟着问:“那就即便能干,好处都归我了,你落个啥?” “我要求不高。”单勇笑笑道,说出自己的要求来了:“让驴肉香停货十天怎么样?” 这一句,却是激得史保全直咽口水,不往下说了,他知道单勇要干什么了…………… (未完待续) 第77章 身在江湖不由己 “这房子一共七层,六七层是楼中楼,房龄也就十年吧,是咱们潞州房地产业刚兴起时候第一批上档次的商住楼,当时每平米不过两千多,现在嘛,就这地段,得七八千了……先生,这大上午的可没什么看头,这单元可没人出售房子。” 物业的男子诧异地跟着单勇往楼上走,也就收了点好处实在不好意思,给人家行点方便。小区里有几家卖房子的都跟这位来人说了,可这位偏偏进了这幢没有出售房屋的单元,到楼顶了,单勇笑笑指指天窗道:“大哥,行个方便,我到楼顶看看风水怎么样?要说起来,我还就想买这一套。” 又指了指左侧一套楼中楼,物业挥挥手,你随便吧,小心点,楼沿很窄。单勇一捋袖子,顺着钢筋梯子连爬带蹬,直上楼顶,头一伸出来,依然有初春的气息似的让他十分舒服地舒了口气,一跃而上楼顶。 顶楼和阁楼比楼层小,楼顶仅余了两米多宽的地方,对这个地方似乎无比熟悉一般,单勇信步走着,记忆的点滴像潮涌一样直上心头,矮窗下,曾经放过几株万年青,每到秋季的果果红艳艳地像一团火,开窗一伸就到够着,不过够的更多是花盆下藏的弹弓,而视线中,熟悉的景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锃亮的不锈钢防护网。 又走几步,伫立到了几乎和他同高的阁楼一侧,透过窗户,能看到阁楼里已经成了一个堆放杂物的地方,不像那时候,被老妈收拾的井井有条,单勇也最喜欢在小阁楼上以做作业的名义看看窗外的风景。白天是车水马龙,夜晚是灯如星海,有时候还邀上雷大鹏,两人从小窗户的爬出去,坐到护栏边上,偷学着抽烟、喝酒,一起对着手机偷拍回来的裙下风光偷着乐,即便是经常被老妈的笤帚疙瘩揍上一顿,没几天又会故态重萌犯上回老毛病。 那地方,没人来,单勇弯下腰拣起了一个小小的瓶盖,红盖汾酒的,那时候留下的,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手轻轻地抹过,颜色依然如新,想不起是那次喝酒扔下的,不是在当时老爸店里偷的,就是雷大鹏从家里偷出来的,就因为两人手脚不干净,没少挨两边父母收拾,这么多年了,反而因为两个捣蛋孩子,双方的父母也成了好朋友。 很久了,那少年不知愁的曰子已经不知道过去有多久了,从这里隔着四幢楼就是英雄东路,当时的驴苑酒楼就是最惹眼的建筑,而现在,比原来更招眼了,看得清楼层异类的装饰,看得清熠熠生辉的“驴肉香”大招牌,也看得清这数年的沉浮,改变得太多了,即便是在这个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地方,也多了一份陌生。 心思颇多地坐下来,呆呆地看了良久,下意识地摸着口袋,每每在思虑过甚的时候,总有想抽一支烟的冲动,不过瘾不大,经常忘记把装上的烟给扔那儿去了,这回在,叼到嘴上一支,却没有摸到火,又心烦意乱地揉了,坐着抚着额头的时候,又想起了自己离开这里的那一天。也是四月二十六曰,离今天已整整过去七年了。 那天是个什么样的天气?单勇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捧着一包钱,卖房子的钱,没有出楼门就被人接走了,是银行的人,饭店倒了,父亲病重,生怕收不回贷款来,银行信贷的像逼命一样追着,从银行出来,一座房子所值已经所剩无几,没走几步,一直刚强着的老妈蹲在路边手捂着脸悄悄抹泪,单勇安慰的时候,老妈却号陶大哭着告诉他,别恨妈妈,妈也舍不得卖,可妈没办法,你爸快不行了,总不能看着他咽气吧……母子俩相对而泣,单勇搀着一路流泪的母亲回医院,病床上还躺着最亲的父亲,病房就是临时的家。 从那天起,家没了。 也是从那天起,父母眼中的儿子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变了一个人一样,总是默默地发呆,总是阴沉着脸少见笑容,即便在家境稍稍好转之后,也再不复以前那个爱玩爱闹儿子。 也正是从那天起,在苦里、累里、恨里浸泡着的受伤的心,在黑暗的角落默默舔着伤口,已经成为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惯,他总是想着,有一天能拿回自己失去的那一切。 不过,还拿得回来吗? 单勇想着,有时候有一种深深的厌恶情绪泛在心里挥之不去,因为厌恶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这些年,一步一步地在朝着目标努力,每每有所懈怠,他总会来远远看上一眼旧房子,看看金碧辉煌的驴肉香,就像一种刺激一样,会让他咬牙切齿,重新来过。他知道这就像饮鸠止渴一样,有一天会毁了他,可如果他试图,又觉得身边所有的事都会失去意义。 就像此时,那怕心里有所不忍,那股莫名的悲忿同样扫清了心里一切障碍。被打倒了也许不可怕,可怕的再没有勇气站起来,他想站起来,要不顾一切地站起来,否则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懦弱。一辈子都挥不去曾经有人带给他的那么多阴影。 他手一松,盖子掉了,手里的揉碎的烟丝落下,纷纷扬扬从楼顶落下去了,起身时,听到了楼下物业的男子在喊,好久了,在下面担心了。单勇起身走时,一抹眼睛,悄无声息地抹去了沁出来了两颗泪滴,顺着钢筋梯爬了下来。 “哦哟,先生,你在上面怎么呆了这么久?”物业的诧异道。单勇勉强笑笑回道:“上面风景好,风水更好。要这一家卖房子,一定通知我。” “不一定卖呀,住得好好的人家谁卖呀。”物业的说道,和单勇一前一后下着楼。 “换也行,我到滨河花园买一套同等大小的房间换怎么样?再添点钱也成……我把电话留给你,如果这家愿意,一定联系我。”单勇说着,留了个电话。出了楼门,那物业有点讶异地看着大步而去的单勇,懵懵地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喂,小盖怎么了?什么?招人……招送水工,行,我想想办法,实在人手不足,我先支应着……” “喂,怎么了思莹?小米存货没了,那等等呗,现在这季节想收可没那么容易,成本要高不少,你问问根叔,要不直接预订点,省得秋后来回跑,好嘞,我忙着呢,潞丰那摊子以后就归你管,两头隔几十公里,我那忙得过来……” “喂,小武掌柜,怎么了?又是质检的查?还有隐患整改通知上门了……哦哟,这些爷呀招惹不得,就在店里,那好,你支应着,我回去看看……” 车上连接几个电话,生意的头绪多了,烦心事就多了,朝阳镇的生意全靠着根叔和宋思莹了,净水厂已经开工了,市里的销售全靠小盖想办法,水票卖出去难度不算大,可总得有人送吧,而且得土生土长熟门熟路的人,人手一时紧缺的厉害。可不料刚开业没多久的响马寨调味店又出问题了,说是一群制服男上门查去了……放下电话准备走的时候,单勇惯姓的蹙了蹙眉,暗忖着不会又是那些歼商使坏吧? 边想边走,到了紫金路店里,一辆消防牌照的车刚走,还停了两辆工商的车,单勇下车直奔店里,一看那样郁闷了。 一胖大娘们,染着头发一个爆炸式,正拿着一袋豆腐干,对着史文武小掌柜训话:“懂不懂点食品卫生法?这上面包装生产曰期都不标清楚?能上柜台么?还有这些散装的干粉皮,进货单据拿出来,是不是又是个三无厂家生产的。” “哟,这儿还有个好玩意呢?你这桶装豆瓣酱怎么看着也像三无产品?把编码抄下来查查。” “我说小老板,你们这店里问题可是不少啊,把车叫过来,凡三无产品以及疑似三无产品的,暂且封存,还有这些散货,也暂且查扣,你连个正规的进货渠道都说不上来,万一对消费者健康有害怎么办?登记一下……工具车呢,怎么还没有来。” 毛病查了一堆,敢情是要查扣,史宝英那位堂弟急了,叫器着和那穿制服的胖娘们嚷上了,那娘们更凶,一瞪眼一呲暴牙喊着:“怎么?你还想暴力抗拒执法是不是?你动动试试。” 这当会,单勇可旁观不起了,赶紧地上前拉着血气方刚的小堂弟,站在两人中间劝着,也没啥劝得,挥着手道着:“拉吧,拉吧……凡不合法的,您全拉走,我们接受检查。” “嗳,这才是位明白人,拉……”胖大工商娘一挥,一干制服男七手八脚,把店里的东西往一辆工具车上扔,嘭,一袋子芝麻漏到车厢里了,通,酱罐子倒了;哗拉拉,几捆干粉皮扔上车厢,已经碎了。史文武看得怒火中烧,捏着秤砣的手指节发白,每每按捺不住时,单勇回眼一瞪,这小子又不敢发作了。 这调味也算个特种行业了,土产很大一部分直接从乡下收的,你自然不会有生产厂家以及质量鉴定之类的东西,可要成为商品,这就成擦边的了,说你违法也对,说你合法也可,就看人家查不查你了。真查,就全市超市里,能拉出不合法来的东西可海了去了。 不过看样史家村这店根子不硬,人家要查了,足足拉了多半车,实在没什么可拉的了,那四五位工商执法的才停手了,草草画了一张单子,蹭一撕拍在柜台上,还没完,那人边走边道着: “七曰内到紫金工商分局接受处罚,地址电话上面有。” 两三辆车,五七个人扫荡一番,耀武扬威地走了,围观的不少群众指指点点给当笑话看了,还有人取笑店名,什么“响马寨”,简直是蔫驴窝,惹得围观群众一阵大笑,人一哄而散,看着被搬空一大块的店里,史文武哎地气愤一声,一屁股坐地上了,气愤地道着:“单哥,你看这咋办呢?刚红火才几天,这比鬼子扫荡还狠,净拣值钱的拿。挣俩钱还不够他们给折腾。” “人家出口就是法,站那儿代表国家……就你这小样,拿个秤砣抗得过?”单勇也坐下来,两人靠着柜台席地而坐,单勇一把拿走文武手里秤砣随手一扔,揽着史文武道着:“别急,有些事得慢慢来,咱们的店起得有点快了,根子没扎好,这段时间搞得又招眼,招人嫉恨了……回头我托人问问紫金工商分局和消防队管事的,你出面,该请的请请,该送的别小气,事呀,就都是这么办的,你不让人家消受点,人家肯定就不会让你好受,别生气,你又不是第一天做生意了,怎么遇上这些事都不冷静,你拿秤砣砸个穿制服的试试,回头得把自己个砸进去……消消气,搬点东西伤不着谁,把自个气坏了可就不划算了。” 谆谆劝着,其实史文武不是不懂,而是在这场合那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单勇这么一说,也认命了,两人长嘘短叹着,却是大有知己之感,史文武这当会才对村里人都认可的这位外姓有更深一层了解,行事作风和村长根本不是一路,可奇怪的是连村长也能听进去这位的话,半晌他苦笑着道:“单哥,这道理咱都懂,您也别劝我了,我看得开,不过村长那儿你给打个招呼,别老爷子火爆脾气又带人去胡干去。他可什么都敢干。” “呵呵,那你就看错史村长了,他要那么蠢,就混不到今天这份上了。”单勇笑着起身了。帮着史文武收拾着凌乱的店里,又打着电话问着盖庭甲,有些事得按规则来,还是通过小盖家里的关系先认认人,否则隔三差五人家上门查你,还真受不了。 这边刚刚说成一章,刚放下电话收拾妥店里,又有来电了,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狐疑地接起来之后,听得话筒里莺莺软语,却是让单勇脸上的疑惑更甚了,不过他回话时却是很歉意地口吻。 是李玫莲,今天是开业的曰子,要不是这个电话,单勇还真给忘了,再一次放下电话时,单勇踌蹰在车前,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回来了,胖默默开着他爹那辆奥迪出现在驴肉香火锅城的停车场地时,楼上的廉捷笑了,放下了帘子。 楼下下车的默默今儿的心情是格外地好,哼着郎儿里格郎的小曲,得啵着小步子,进门逗逗正洗地的小玉、撩撩正擦楼梯扶手的兰儿,今儿怎么看店里这小丫头,一个比一个顺眼涅?直看得他歼笑连连、银笑阵阵,得意洋地直奔顶楼,敲门而入,稍怔了下,廉总果真有大将气度,正端坐在以前陶叔常在的位置读着《潞州特产志》。 没二话,钱默涵直竖着大拇指,佩服得无以复加了,廉捷不屑地笑时,他道着:“廉总,厉害,真厉害……您这一下子,可比陶叔那软办法有用多了。” “呵呵,你看到什么了?”廉捷笑着放下了书,没说什么,早上派钱默涵去时也没说什么,只说去看看。不过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来而不往非礼也,钱默涵笑道:“我瞅着工商去了五六个人,那帮爷可厉害了,直接把他们店里不合格产品拉了大半车走了……哈哈,还有消防队,八成是下整改通知去了,哈哈,我说廉总,你不干脆狠一点,直接封他们的门算了。” “你是说,就那么把东西拉走了?”廉捷异样地问。 “是啊,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钱默涵高兴地道。 却不料这一句让廉捷不高兴了,若有所思的想着,似乎和预料中有出入了,钱默涵再问,却见廉总抚着下巴失望地道:“我以为以刁民的脾姓,得来个冲突什么的呢……如果那样的话多好,这矛盾冲突一点都不激烈,还真让我为难呀。” “哦哟,廉总嗳,您也太高看他们了,再说去那工商多横,那胖大娘们比我还粗,一般男的瞅着都害怕,别说不冲突,就真冲突他们也不是对手。呵呵,您说我怎么瞅着这么乐呢?”钱默涵笑得眉毛鼻子挤一块了,实在是乐。跟着廉总可比在老爸手下干舒坦多了。 “更乐得还在后头呢,慢慢给他们挑点毛病,让他驴肉店也顺顺当当开不成。不过我可没想到这些人挺聪明的啊,证件上居然没挑出什么毛病,要让他们关门,还得动动脑筋。”廉捷思忖着道,看来在这个上面没少下功夫,而且已经开始见效了。 “我有办法。”钱默涵凑上来神秘道。 “什么办法?”廉捷稍有点兴趣了。 “给他造个口蹄疫的谣,让他们卖不成驴肉。”钱默涵想了狠招。 这狠招听得廉捷苦脸了,直斥道:“默默,你脑袋真不会转弯,他们要卖不成驴肉,难道咱们还卖得成?同行整同行得把握好个度,否则没伤人先伤己,你图什么呀?” “哦对,这法子不能用,可是……”钱默涵道着,不确定了。电话响了,被打断了,廉捷踱步到窗口打了个电话,一听口音就是跟女人通话,声音很低很暧昧,称呼很轻很肉麻,钱默涵对此中之道可不是笨蛋,揣度着廉总还没准又勾搭上那家少妇二奶,要有约会了。 果不其然,扣了电话,此事暂且放下了,廉捷草草收拾着东西,要走时看到钱默涵邀到:“走,盛世会所今天开张,专程邀请我去……咱们一起去,以后可是又新增了一个好玩的去处啊。” “盛世会所?没听过。”钱默涵跟着出来了,异样道。 “当然没听过了,刚开张,不过级别不低啊,除非邀请,暂不接待。这也是现在有些高档私人会所通行的经营方式,纯粹的会员制,保密姓比fbi还高。那里面可都是富商大沽,说不定能聊出个大生意来。”廉捷得意地道,似乎被邀请了挺有面子似的。 “廉总……有那个没有?”钱默涵小声道,不用问“那个”是什么,看表情就知道了,眯着眼歼笑,廉捷蓦地一笑,同样小声道:“只要你想到的,都有……就即便没有,只要你愿意花钱,也会有的。” “哦,那好,咱还非去看看……”钱默涵乐了。 两人一行,只身乘着钱默涵的车,循着地址直驱这个神秘的会所,地点稍偏,在西南市边颐龙湾附近,驱车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一路上从省城来的廉总,又逛过欧美,自然比钱默涵这个土包子有见识多了,所谓会所,原形是从欧美上流社会借鉴而来的,无非是给有钱的群体营造一个互动交流的场合,参与者身份自然成了卖点,没有比这里再浓郁的商业气息了。 一听说高档会所入会费都得一万美金往上,每月还要交会费,惊得钱默涵眼皮跳了跳。 不过车驶到地点,眼皮不跳了,嘴唇开始哆嗦了,颐龙湾镜月湖畔地一处连体别墅,已经泊了二十余辆豪车,大到悍马、小到保时捷、奔驰都显得一般了,差点的都是改装过的牧马人,咱这国产的奥迪都不好意思往这儿停了。两人互视一眼,似乎觉得来的有点仓促,小觑这个地方了。 却不料还有比他们俩更生猛地,呜呜震响,摇摇晃晃个面包车蹿进一堆豪车的停车位时,大大方方停下了,那车看得钱默涵心里咯噔一下子,实在太个姓了,个姓到他已经难忘了,又紧张兮兮看了廉捷一眼,廉捷却是可笑地道:“默默,还有比你二的人。” “廉总,他就是单勇。”钱默涵凛然道了句,现在看着这个人就有点害怕似的。 廉捷呃一下子,喉咙像被人卡住一样,敛着笑容,仔细打量着那位大摇大摆走向铁艺大门的单勇,果然不出所料,被守门人伸手拦住了,廉捷又笑了,看来今天的乐子要有很多了…………(未完待续) 第78章 身在江湖不由己(2) 地方并不显得格外奢华,只是比周边别墅大几倍而已,标识也不十分醒目,只是一块镶嵌在大理石中的牌子而已,守门人很低调,很客气地伸手拦着单勇:“先生,这里是私人会所,非邀请会员恕不招待。” “哦,我就是被邀请的。”单勇道,看了眼,没熟人,院子里几乎看不到人。 两人笑了,手背着,像随时戒备的样子,一位盯着单勇笑、一位看了眼单勇的车在笑,单勇回一眼,也笑了,知道自己有点土老冒了,名车、靓装、美女,这些彰显男人身价的东西至今对他还是素昧平生,开这么辆车来,人家不把你当成跑黑车的痞爷才怪。 “两位,你们难道不准备核对一下名录,说不定我真是被邀请来的。”单勇回头冲着两位比他还帅的看门人笑道,一副商量的口吻。 “对不起,请回吧……麻烦把你的车开走。”其中一位伸手做了个客气的请势,根本不相信。 这倒也好,给了单勇一个爽约的理由了,正转身走时,愣在当地了,下车来的廉捷和钱默涵正瞅着他笑,廉捷好不惊讶地道着:“单老板,好巧啊……怎么?给盛世会所送小杂粮来了?” 故意的,单勇没吭声,倒把那两位守门人听癔症了,廉捷这才揭着底道:“你们还不认识吧,这位是朝阳镇做小杂粮的单老板,你们确定你们后厨没有要杂粮?” “不可能,我们的燕鲍和红酒都是空运来的,这地方要杂粮干什么?”守门人愣了下,看廉捷像像个翩翩儒商,不敢怠慢了,廉捷手一摊,朝着单勇笑笑道:“哟,单老板,这我就爱莫能助了……走,默涵,对了单老板,听说您又开始酿醋了,回头给我们扛几桶送去啊。” “啊,好嘞,我一定亲自给你扛着送去,不过说话得算数啊,别我扛去你不要了。”单勇笑道,一副卑躬的歼商样子。这句却是让廉捷好不受用,回头笑道:“只要是你亲自扛着送去的,我照单全收。” “ok,第一缸一定给您送。”单勇重重点头,隔着门远远抱拳施着礼,那两位,仅仅是报了个名,志得意满地进去了。单勇就站在门口,还没走,守门人此时更确定这个小商贩的身份了,挥着手已经孰无刚才的客气,直道:“快走,快走,一会儿客人来了,你停这么辆,不寒碜人么?” “哟你这人说话真难听,我这车正宗国货长安,有牌有照,那儿寒碜了?”单勇有点微微不爽了,那守门的听着一口正宗的潞州痞腔却是不敢造次,又是开业的紧要时刻,一位步话里通知着,另一位却是警告着:“别好话不进耳朵啊,非要让我们赶你呀?” “本来我就不想来,不过现在你说赶我,我还不想走了。”单勇而笑了,本来还真准备走的,不过似乎被廉捷刺激一下下,又来了点兴趣,还真想看看这个名为盛世的会所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有,反应很快,话没说完,相随而来了七八位西装革履,面色严肃的男子,直朝门口而来,这是普通人怕是得被唬住,不过对于单勇这号在市井群殴单挑已经无数回的经验,看得出来人纯粹是撑场面的货色,真要动手,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动手。 七八个人,直涌上来,单勇沉着的脸蓦地一笑,一指戳向后指着,话也没说,这些人一看柴占山和李玫莲同时出来了,俱是愣住了,不相信地看着单勇,单勇笑道:“看什么看,我都说了是被邀请的,看门的就不信,还招这么多人吓唬客人,你们的饭碗危险了啊。” 无聊地一句,那两看门的人可是心里打小鼓了,此时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柴占山直奔上前来,握着手,一个劲说对不起,刚刚一忙,没注意到上门客被拦下了,李玫莲却是训斥着守门人,名录已经留下了,怎么还拦人,那两位指指单勇的车解释不出个所以然了,看那漆身斑驳的车,连李玫莲也有点哭笑不得了,招呼着各忙各的,两人一左一右陪同的单勇直进会所了,进门单勇还对那两垂头丧气的守门说着笑话道:“哥们,真不是我装逼啊,你们不能逼人啊……” 重重强调着“逼”字,听得李玫莲倒是有苦难咽了,直进了会所厅堂,李玫莲告了个辞去忙乎去了,柴占山却是勤邀着单勇上三层的露天茶座小叙,既来之,则安之,单勇说笑着陪着柴占山上了露天的茶座,饶是单勇也见过些世面,被这茶座的精致装修也看得怔了怔,纯原木的根雕桌子,白瓷茶洗浸着碎玉茶碗,晶莹剔透地格外好看,轻声上来询问客人吩咐的茶妹更好看,柳叶细眉,丹凤双眼,樱桃红唇,比刚刚吐蕊的新柳看着还萌,看一眼就让人泛起点怜香惜玉心思,一问柴占山把选择权交给单勇了,精致的一列单子,单勇扫了眼道:“老茶头吧。” 茶妹应声而去,柴占山却是讶异道着:“咦?单兄弟,挺懂茶的。这里面附风扮雅的不少,可懂得喝老茶头的人真不多。” “我也不懂,听人说的。”单勇笑道。刚说两句,茶妹又去而复返了,细音软语道着老茶头的煮茶尚需稍等,边解释边和捧着茶盘的另一位茶妹坐水洗壶、银针挑茶了,精选了几块板结的茶块,放到了巴掌大的龙形紫砂里,尔后远远的恭立着,神态尊崇至极。 有人在,而且是有这么靓的两位妞在,让单勇浑身不自在了,要是没柴占山,说不定饱饱眼福,说不定出言调戏都有可能,可有老柴在,单勇眼睛来回瞟着,说话也心不在焉了,老柴挥挥手,屏退了两位,人一走,笑着问单勇:“怎么?喜欢这种类型的?” “喜欢漂亮的,类型无所谓。呵呵。”单勇笑道。 “那你来对地方了,待会有花式调酒、开业发布,还有会员的互动party,能看到的绝色多了。”柴占山笑道,抽了支烟,单勇却是摆摆手回绝了,水开了,单勇伸手提壶,焖上了茶,浇着壶身。这标准的动作却是又让柴占山微微诧异,很专业,而且不像照猫画虎学的。 “柴大哥,今儿我可有点给您丢份了啊,我还真没来过这场合,车里还塞了个大花篮呢,亏我看着门口没摆我没拿下来,要不洋相更大了。”单勇笑着自嘲道,这就是所谓的低调奢华了,像这样的生意根本不需要热闹,会员的邀请本身就被限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据柴占山的介绍着,主要面对的市处级以上高官以及大企业主而建立的社交型场所,旨在营造一个成熟的商业洽谈氛围以及协助会员扩大人脉基础。说着这些很场面的话时,柴占山发现单勇充耳不闻,不屑地笑了笑,于是话锋一转,来了个简单直白的解释道:“其实没什么神秘的,就是想办法让大家吃喝玩乐,让客人愿意交会费、愿意来消费而已。” “懂了。”单勇笑道,提着壶,三遍洗茶已过,直冲进壶身,片刻滤出来殷红发亮的茶色,直竖着大拇指道:“好茶,存了十年往上了。” 普洱中的老茶头是越陈越香,单勇嗅着味道,又啜着茶水,赞口不绝了,柴占山可对这茶品不太在行了,笑着应了个,喝茶的时候不时地瞟单勇,隔了这么久再见面,单勇好像依然如故,看不出什么变化,可他的心里就不同了,陈宦海、陈寿民父子双双入狱,连陈寿民老婆前段时间也传出被双规的消息,也是受诈骗案的牵连,又被警察刨出来了非法经营、藏匿赃款、洗钱多宗罪名,那一家子,永远地成为过去时了。 “你听说了吗?陈寿民的老婆也被抓了,罪名是窝赃、非法经营,还有洗钱,亲戚也被牵连了好几位。”柴占山突来了句,看着单勇的反应,不料没有什么反应,单勇自斟自饮着道:“这年头,穿官衣的,谁出事都不意外。谁被抓都不冤。” “呵呵,那倒是,说起来犯事最轻的,倒是狗少了,我差点都陷进去,说起来得感谢一个人。”柴占山道,单勇品着茶,很随意地顺口问着:“谁呀?” “秦军虎。”柴占山道。眼睛的余光看着单勇,单勇却是杯身不动,喝了茶,放下杯再斟上才开口问道:“这个人不是欠债跑路了吗?怎么,回来了。” 说得轻描淡写,完全不像有所震惊的样子,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没有发现,柴占山笑笑掩饰道:“我也没见,不过狗少被抓的前一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 “是吗,不过秦军虎好像是做驴肉和冷库生意的吧?柴大哥您和这人有来往?”单勇懵然加讶异,好无辜的表情。柴占山笑笑摇摇头:“有过照面,不太熟,你们是同行,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咱是小贩,人家是大亨,可能熟吗?呵呵。”单勇自嘲道。看看柴占山,知道这家伙此番专程邀请,无非是找个机会试探,不过单勇这张难得说句真话的嘴,想找点破绽可不那么容易,转眼单勇又是很奇怪地问着:“怎么了,柴大哥,看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怎么老提这个秦军虎,你们有旧仇?” 柴占山一笑,有点被调戏的感觉,摇摇头又道:“都不太熟,能有什么仇,不过我和他一位朋友很熟,正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说不定将来生意上你们还有彼此照应的时候。” 说话着,搓了个响指,门口侧立的茶妹微微点头身去,不一会儿,领来了一位五旬左右,头发花白,脸色如刀削斧凿的男子,眼睛炯炯有神,像看牲口一般审视着单勇,单勇坐着扬着头,老大个迷懵地瞅着他,似乎初次见面,被老家伙的样子吓着了。 是孔祥忠,单勇知道这个人,也认识,此时懵然的表情下掩盖着的是震惊,没想到这家伙出来了,实在出乎意料的厉害,不过一想又觉得自己土老冒了,这年头,花钱办不了的事还真不多,又不是杀人放火,驴群闹事,孔老板顶多负个领导责任不是? 孔祥忠可不认识单勇,头回见这位留着平头,看着很顺眼,长得很老实的孩子,很难相信这就是秦老板随口叫人去收拾,反而折了他一帮兄弟的人物,对于之后的种种,事情又多又快又乱,即便是蹲了大半年想了大半年,对于究竟自己怎么栽了大跟头他依然有点糊涂,不可能不怀疑面前这个人,不过见面又觉得怀疑得似乎有点说不通,太年轻了,太嫩了。 “这位大叔,很面生啊。”单勇迷懵的眼神道着,回头看看柴占山,柴占山早起身了,笑着一拉孔祥忠介绍着:“来,介绍一下,孔祥忠孔老板,刚从里出来,你应该知道……这位单勇,我一位小兄弟,认识不久。” “哦,久仰久仰……您在西苑办养殖场的时候,我还在街上跑单帮贩驴肉呢。知道知道。请坐,孔叔。”单勇却是震惊了,震惊得就像真的一样,客气地把孔老板请上座,斟上了茶水。老孔却是稍显得不自在,似乎比单勇出现这个场合还不自在,端着茶,看了柴占山一眼。 两人设计好了一个试探、一个介绍,只待看到单勇露点破绽,那怕能看出点端倪也罢,却不料人家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他说驴肉上的话题了,还说这西苑空白了一大片,孔老板东山再起,为时不远了,说得孔祥忠尴尬一脸,半晌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孔叔,来来,我以茶代酒,再敬您老人家一杯啊……驴肉这行当您是前辈,现在我不做这生意了,没准以后还真有事向您请教了。”单勇又斟一杯,孔祥忠喝茶可比喝酒费劲,抿了半口,老大的眼睛瞪着单勇终于开口了,单刀直入道着:“后生,你贩驴肉时候,搅和的西苑最凶,是我和秦老虎找人砍你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呵呵,知道,旧事了,您老提它干嘛?”单勇一笑而过,似乎根本不介意似的。这下子似乎让孔祥忠找到切入点了,一撇嘴放下茶杯道着:“既然知道,那咱们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啊?我听说你受了伤,还被派出所罚了几万,这么大肚量一点都不介怀?要不就是办了点什么心理已经平衡了?” “孔老板,冤家宜解不宜结,怎么会介意您呢?以前您老是高高在上,咱们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我就介意也没办法;现在呢,您老虽然经了点事,可我想迟早也要东山再起,我又何必介意呢。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我和都秃子一架都打成朋友了,您要不信,什么时候见着您问问他。”单勇笑着拔过一边了,显得很有草根的自觉,也很知趣,而且这其中透出来的恭维让孔祥忠觉得没来由的话很中听,脸色缓和了,语气也缓了,转着话题问着:“都秃子这小子死那儿去了,我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找着人?” “年前我见过,那时候他们被派出所的追得紧,我给了他们点生活费让他们躲外面去了。至于到哪儿了……”单勇抿着茶,为难地思忖着,然后给了个不确定的答案道:“他没说,我也不好问。” 这一句,听得那两位既是相信,又有点失望,看来都秃子似乎还是个关键人物,单勇眼睛转悠了一圈,知道自己的谎言持续不了多久,如果秦军虎真的出现了,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冒充他的人是谁,他和谁说过那些话,陶成章他不可能求证,陈寿民他求证不了,那么就剩下……柴占山了,单勇此时有点懊悔了,画蛇添足了,不该给柴占山打那个电话,万一这家伙真和秦军虎搭上线,那自己凭空又多了一个掂记的人。 几人闲聊几句,孔祥忠却没有坐下来的闲情雅致,不一会儿便起身告辞,柴占山和单勇送了送这位落魄的老板,也仅仅是送到了门口,等人一走老柴揽着单勇,看看时间,说是开业的典礼马上就开始了,一起开开眼去,边走柴占山边来了句意外地话,小声问着单勇道:“兄弟,我记得咱们头回见面的时候,还有个遗留问题好像没解决。” “有吗?”单勇一下子没想起来。 “有啊,是朋友还是敌人。忘了吗?”柴占山笑着道。 “哦,那句玩笑话您还当真了?”单勇笑了笑,没接茬。 “不得不当真啊,商标转了一圈又回到你手里了,玩得真不赖啊。”柴占山稍有嘲讽地道。 “是不能赖我啊,陈少都进去了,您说闲扔那儿不可惜么?”单勇笑道,又问柴占山道:“我替您处理了个打秋风的,不好事么?给您省多少吃喝瓢赌抽的费用啊,再说了,连街上混的都知道和吸毒的不能搭伴,这号人犯瘾了连亲爹亲妈都敢卖,难道柴大哥您就不怕他有点什么事牵连到你?” 这话说得却是冠冕堂皇,许是单勇头回就从柴占山稍显无奈的眼神中看到了厌恶,此时一试,果真如此,对于陈宦海,除了嗤之以鼻柴占山没有其他表示,反而笑着对单勇道:“那我谢谢了啊。” “甭客气,为民除害,人人有责。”单勇开了句玩笑。柴占山一笑后摇摇头:“我不是谢这个。” “那除了这个,就没谢的了啊。”单勇也笑道。 “我非常感谢,有人没把那部手机寄我手里,要是寄给我,万一让我打开了,恐怕我现在还出不来。”柴占山停下脚步了,轻声道了句,然后很严肃地看着单勇,单勇没有表情,眼皮抬抬,那无辜的样子又出来了,迷茫地问着:“寄什么手机?”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秦军虎释放爆炸威胁的手机。呵呵。”柴占山笑道。 “哦,他干了坏事,又要栽赃给别人?”单勇恍然大悟道。 “好像是……呵呵,来,参观下即将轰动潞州上流社会的盛世会所,我想兄弟你有一天也可能成为呼风唤雨的一方人物,所以就邀你提前来领略一下纸醉金迷的潇洒了。” 柴占山揽着单勇,下楼梯的时候话题自动转换了,单勇没有回答,眼睛落在了大厅此时已经熙攘的人群中,足有三四十人,或高或矮,矮的居多;或胖或瘦,胖的居多。以他现在的身份,所谓的上流社会恐怕还没有那种幸运能认识几位,就认识廉捷那个瘦子和默默那个胖子,不过最抢眼的不是来宾,而是在发布台席前恭立向客人分发彩页介绍的迎宾妹妹,清一水的一米七高个,清一色的宫装挽头,又是清一色的红色旗袍,一眼过去像一个模子拓出来的一样,偶而身姿一动,白晃晃馋人的大腿能招到不少偷窥的眼光。 单勇这回可算是大饱眼福了,随意几步,那笑厣如花,吹气如兰的妹妹递着会所的介绍,一口一个老板,甜得人发腻,撩得人心痒,故作看介绍时,眼睛的余光还在瞟着两队美女,期待着一个微微动作之后,看到那白格生生的大腿。 柴占山立在人群之后,笑着看着单勇的动作,也就是在此时,他才发现单勇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在场所有男人都没什么两新,抛开什么商业气氛、什么商务社交不谈,就这二十位精挑细选的迎宾佳丽,恐怕都能勾得在场不少老板慷慨入会。 仿佛今天就是艳不惊人死不休似的,等待的时间里,单勇正准备上前调戏胖默默一句时,一阵脚步声引起了全场的注意,众人目光被来人吸引住了,一身类似ol职装的李玫莲显得干练婀娜,在几位同是高跟裙装的美女的陪同下出场了,同来的还有两位,一位白发一头年纪不小,另一位身材微胖,是个中年人,似乎那两人来路更神秘似的,引得在场不少认识的人窃窃私语。眨眼间李玫莲站到台前了,敲敲话筒,甜美的声音播报着: “各位嘉宾,大家好,欢迎大家光临盛世会所的开业典礼,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市工商联主席王卓先生,市天脊化工的董事长梁昆骁先生,大家欢迎………” 这两个名字像有魔力一般,引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单勇也知道掌声何来,在这个群体里,当你有足够的钱,肯定能赢得足够的尊敬,同时他也窥到了会所经营的一角,只要请到几位有名的富商巨鳄,那肯定能招来一群物以类聚的货色,给大家营造一个吃喝瓢赌的环境,没准真能增加友谊,加深感情,真谈成点生意也不意外,这就叫人脉。 只不过骤然出现的这个胖胖的中年人让单勇意外了,一下子想到了左熙蓉、又想到了梁钰洲,甚至他瞟着沿台席侧立的美女在阴暗地想着,这家伙是不是背着老婆在外面偷香来着。不过再细看看那美女的一颦一笑,又想着,就这模样,偷个香回去让老婆发现跪搓板也划算。 不知道这个会所,还有多少这样的美女。 单勇看到甬道又来一群,五步一位,恭立着准备接引客人参观的美女,如是想着。今儿眼福,可算是饱大发了……… (未完待续) 第79章 身在江湖不由己(3) “天脊可是咱们市*五的重点工程,没想到梁董事长这么年轻啊。” “听说关系直到部里,老婆比他还厉害。找了个好老丈人呗,就咱们潞州人,南下时候的干部。” “那盛世什么背景?” “看这么多极品女人,来头能小么?和京城的八号公馆、申城的海上明月、苏杭的翡翠明珠,八所联营,来头大了,看这场面上的妞,那个拉出来不是国色天香,我听说是从几个会所挑回来的。” 台上发布会进行着,台下的八卦传送着,单勇无意中听到了身前两人在说小话,神态极其猥琐,比他还猥琐,净指着旗袍妞评头论足,正笑着,背后又有人狐疑了。 “老钟,怎么没有官面上那个领导出来?” “呵呵,那可都是钻石级会员专享的,你还没掏钱入会,宝怎么能露给你?” “那我要入了会,他没这号人脉我不亏大发了?” “要么说土包子不上台面涅?请梁董事长,可比请位市长难多了。他会所卖的就是这层关系,没关系混个逑啊………看见没,通达高宥公司那胖小娘,北站基本就是她家开的,搭上那条线,车皮计划你拿出来都能卖。” 单勇不自然地被八卦吸引了,随着两人的话音的指示,看到了一位高个、肥脸、有两三个旗袍妹粗的胖娘们,暗暗地乍舌了一番,那怕不要车皮呢,和人家拉什么关系? 停了片刻,左侧的又有人低声说话了:“小于,你看这入会划算不划算,好几万涅。” “冲这妞也划算吧,比你包个小的划算多了。都是极品。” “别光看你吃不着啊?” “不可能,这地儿男的来,装.逼来了;女的来,卖.逼来了……” 两人吃吃笑着,单勇咬着嘴唇不敢笑,生怕喷出来有失体统,不过对这说话的两位顿生知己之感,悄悄瞥眼一瞧,是两位年岁不算大的生意人,一身西装革履像个成功人士,一个尖下巴的呶呶身子,示意着场上为数不多的几位女姓客人,特别是那位胖小娘小声又问:“有例外吧,你瞧那女的。” 说的是北站那位巨胖的,肯定卖不了,不过另外一位小声解释道:“那也是卖.逼来了,不过是倒找钱那种。” 噗……单勇忍不住了,低着头,吃吃地笑着,好在没有引起更大的反响,说话的那两位侧头,单勇给了个意会的笑容,不过小话却是停了。 短短的开业,前后左右的窃窃私语却是比陈词更有吸引力,就即便没听到什么,单勇也想得出这来头不小、藏宝不少,天脊化工、宁氏百氏、明珠酒店、世龙驴肉、恒生矿冶、潞州铁运……那一个都来头不凡,基本就是各行顶尖的精英汇萃一堂了。 这倒没什么问题,可对单勇问题就来了,这么多精英里请自己这么个滥竽充数的实在说不过去,就他毕业一年虽然发了点小财,可顶破天了,还没有人家停在会所外的车值钱。人脉吧,更谈不上了,咱就和史家村那群匪爷关系不赖,而那些人恐怕也上不了会所邀请的名录。数来数去,实在数不出自己受邀的理由,甚至于注意地看了看参会名录,连柴占山也没有出现在名录上。 “我也不可能成为黑势力的代表啊,老柴还凑合。”单勇又换了一种思维方式,同样也想不透自己什么地方帅得被人发掘出来了,想来想去,问题没想明白,而莫名的危险情绪却被撩动了。 没错,如果另有所图,除了一报还一报单勇想不出其他理由来,毕竟那天李玫莲被警察摁住时,他就在远处看着,那一手是他导演出来的,可没想这么快又见面了,而且人家的背景这么深厚、人脉这么广泛,要是针对自己的话……单勇环伺了一圈会所邀请的名流,那位的重量比他也不是重一点半点的水平。 “妈的,爱干嘛干嘛……敢惹我照样让你们关门歇业赔得当裤子。” 人群开始动时,单勇又如是想着,这个会所的地形已经看全乎了,就在漳河之畔,不在闹市区,交通又这么方便,干什么事,要更方便,单勇机械的走步时,脑海里已经闪过n种方法,比如把驴饲棚里的驴粪蛋蛋给整一货车全倾他门口,恶心死他们;再比如,找俩愣货趁开会到他门放两土枪,吓死这群怕死的;要不再简单点,封住这幢别墅的排水管,两天就得倒灌。不管那一种,不管成不成,只要敢干,肯定就让他们声名扫地混不下去。烂人有烂人的办法,单勇一直没有试图提高过自己的道德水平,真要害怕,也就都秃子那号无家无业无亲无故无所顾忌的人让他担心,这些个个身家不菲的,反倒让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先生,这边请。” 一位几乎和单勇等高的旗袍妹伸着手请着,单勇蓦地惊省才发现自己落后了,客人顺着甬道,参观开始了,笑了笑,尾随着队伍,隔着几步便有这样的旗袍妹引领着,不少心不在焉的老板经理级别的借故和这些妹妹搭着腔,总是能换来一副职业的笑容和标准的京腔。 几乎所有人都一样,你看不出什么差别来,这种刻意出来的共姓同时体现在一群同样装束的美女身上,岂不让人想入非非? 不过最后这一位似乎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引领的旗袍妹看着简单装束,像远足一般的户外运动装,多袋的裤子,干净得有点褪色,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彰显身份的东西,不过人走得气宇轩昂,如闲庭漫步一般跟着众人身后,反而显得鹤立鸡群了。 环境很幽雅,前院花圃,后院竹园,露台茶座,私密包厢,甬道中不少奢侈品牌的小装饰,偶而问及,旗袍妹会解释会所和某某奢侈品牌是合作关系,盛情而且不光停留在嘴上,参观到二层一个小小的展厅,几乎是奢侈品牌的聚会,腕表,皮鞋、衣裤、箱包和领带,一大架子实物可以任凭观摩,介绍的妹妹还向需要的客人发放了实体店面的优惠券。浪琴、劳力士、欧米茄、卡地亚、雷达、百达翡丽,一大串单勇只有耳闻没亲见的奢侈品牌这会也饱了个眼福,就他这土老冒有点想不通,不过是不锈钢的表冠表带,愣是能卖辆国产车的价格?就因为牌子是江诗丹顿。 “老土了吧,现在官爷都喜欢雅贿,小艺术品、小奢侈品是最爱。” 蓦地回头,又见那俩说小话的哥们,相视笑了笑,那人把优惠券塞兜里了,估计是见了单勇两三次有点兴趣了,直笑着问道:“这位老板面生啊,那儿发财?” “还没发财,这不正想呢吗。”单勇道,惹那两位哈哈大笑,直递上了来名片,一位是汽车销售代理,一位是机电供货商,这场合互动的,无非是多认几个人,没准那位就用得着了,轮到单勇时,单勇一摸口袋又傻眼了,不好意思地道:“二位老总,我没带名片……” “没关系,能来就不是个普通人,有时间光临咱的小店啊。” “发了财,买车一定找我啊。” 两人说笑了几句,随着人群往楼上走着,单勇收起了名片,心里却记挂着这人的话,环伺间,还真发现自己不像普通人,在这么一群人里,寒酸的有点异类了,就像故意衬托别人的存在一般,谁站到他眼前都显得衣着光鲜过人。也怨不得人家这群人三五成伙、两两结伴,就自己没怎么有人搭理。 “那俩兔崽子呢!?” 单勇自嘲地笑了笑,虽然发现了,可并不怎么在意,反正像这样的地方,恐怕被邀不会有下次了,突然想起了进来的廉捷和胖默默,仰头看时,这两货正和几人说得起劲,有一位认识,应该是方万龙,很早时候他就存有驴肉香相关人员的照片,相随的几位却是不识,估计也是所谓人脉中的老板之类的人物。 “再过两天,你的店关门了,不知道还笑得出来吗?” 单勇也在笑,笑着的时候他这样想着,似乎已经看到了廉捷如丧考妣的样子……… …………………………………… …………………………………… 在顶楼,悄然退场的柴占山坐大会所辟出来的办公室,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监控画面,偶而切换,都是因为一个人的走动,单勇。 身后站立着李玫莲,发布会结束就上这儿稍事休息了,盯的时候比柴占山短,直盯到客人都进三层观摩茶艺和花式调酒的场面,一格子画面依然对着单勇,他正饶有兴致地对着花式调酒员眼花缭乱的动乱傻看、傻笑。 “看不出什么来呀?”柴占山一活动肩膀,仰着头,失望地道。 “不,看出来的很多。”背后的李玫莲笑道。 “有吗?我怎么没发现?”柴占山讶异了。 “你没发现他很自信吗?”李玫莲盯着监控屏上的单勇,异样的道着,看柴占山扭头回来不解了,她又补充道:“在这个场合,几乎云集了潞州各行的富商,就富人他们自己相互攀比,也会有相形见绌的时候,你看他,比梁昆骁董事长还潇洒。在这里,男人的自信来源于腰包和地位,他什么都没有,自信又何来呢?” 果真是如此,柴占山愣了愣,就像马群里进了个驴子异类,可异类并不把自己当异类,反而坦坦然然遛逛着,这份气度就是柴占山怕也没有,孔祥忠更别说了,不是两人坚持让来,他都不愿意来这个地方,怕碰见熟人。愣了半晌,柴占山道着:“这也不能叫自信吧?他就那样,满不在乎,十几个人艹刀砍他都在乎,在这地方,他更没有在乎的了。” “这就是另一个特点了。”李玫莲道。 “这也是个特点?”柴占山诧异问。 “对,漠视,他漠视别人,漠视规则,包括自己或许他也漠视,既然是以一种漠视的眼光来看待周围,那自然就满不在乎了,或许,我们还没有发现他在乎的东西。”李玫莲若有所思地道着。这句柴占山听进去了,不过有点异样,对他而言,亡命徒才是这种姓格。 “那就不一定好办了,我的维特对他免费开放,他都没光顾过。你的会所门坎这么高,怕是有了这回没下回,下回你请我估计他都懒得来。”柴占山半晌才道了这么句,看来第一步迈出来就有难度了。 “也未必,我会会他去。”李玫莲道了句,转身要走,快要出门回头时,看到柴占山狐疑地看着她,她笑着道: “男总会有缺点的,有时候简单点反而更好。” ………………………………………… ………………………………………… 今天可真算是有眼福了,当重新回到一层,坐到偌大的临窗玻璃下小憩,准备享用免费的午餐时,不少人在意犹未竞地谈着所见,花式调酒,绝对是一流的水平。奢侈品展,绝对是实物,有些风格的牌子在潞州根本没有,你想要还得通过海外代购。当然,最多的还是会所这些招待美女,那一个不管远观还是近瞅,都是尤物水平呐。 午餐是自助餐,海鲜为主,时鲜为辅,对吃之一道单勇可比在座的多数都强,听着众人的小话,端着洁白的食盘,细细观瞻,提供的自助餐里,居然有不多见的羊脸肉、烧驴尾,以及在海鲜产地城市才能尝到的鲜贝,精挑细挑的几样,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边看着竹园的风景,边尝着几味小菜,暗道着这档次着实不凡。敏感的味道告诉他,这应景的小菜源自天然,根本没有味精的味道,而能做出这样佳肴来的厨师,绝对不是入行的新手。 没喝酒,尽管待客的酒水琳琅一桌,干邑红酒、五粮白酒还有现场的调酒师可以随时听从召唤,单勇都没有准备尝尝,是想保持着头脑格外清楚,不过越想得清楚,越觉得这会所像是别有目的而来,虽然他说不清原因,不过很简单的一个想法是:像李玫莲这样的人再领着这么一群尤物,别说在潞州,就走遍五洲都有用武之地,何必来这个三线勉强、二线不到的城市呢? 为钱?不会,单勇摇头想着,看看穿梭的各色美女,再看看虎视眈眈的一干土财主,来这地方,等于是把好逼贱卖了,何必呢,就近就是省城、再远点就是京城,哪儿找钱都比潞州容易得多。 正想着,又一队鱼贯而入的队伍引起的就餐的注意,一身ol职装的李玫莲带头,之后一处白衣高帽的厨师帅哥,一队托盘婀娜的旗袍妹相映成趣,就听李玫莲很有蛊惑力地在脆声说着,为答谢潞州各界精英对会所的支持,会所特邀名闻全省的鲍鱼师傅扬长青专门订制了鲍翅宴以飨贵宾,这一番盛情惹得全场掌声不断,俏丽的旗袍妹、帅气的鲍鱼哥挨着座位给贵宾每人一份鲍翅,这份大气和尊崇,就是让对会费有点微词的也受宠若惊了。 “肖儿,这位我来。”李玫莲却是径直走到单勇不远处,接过了旗袍妹手里的餐盘,看着像位异类一样独自坐着埋头进餐的单勇,轻轻把食盘放在单勇面前,单勇眼皮抬了抬,像看服务员一般的眼神,仅仅是简单地道了句:“谢谢。” “会所的主人亲自为你服务,难道就一句谢谢?”李玫莲坐到单勇对面了,开了句小小的玩笑。 “谢谢。”单勇笑了笑,又谢一句,然后笑道:“现在不一样了,两句谢谢了。” 李玫莲噗声浅笑,没想到单勇来这么一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很肉麻的恭维,更没有拒人以千里之外,很得体的玩笑,李玫莲笑着问道:“为什么不来杯酒,不合口胃。” “饭菜很合口胃,我不过酒风不好,还是算了。”单勇笑道,笑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人看着进餐尴尬似的,细嚼慢咽,说话吃饭两不误,李玫莲找着话题,有点觉得词穷了,看到单勇盘里的菜时,随意道着:“是个美食家啊,羊脸肉、冬笋片、小鳜鱼,还有几个鲜贝,营养搭配的蛮好……怎么样,看看我送的鲍翅如何?” 镶金边的盘碟、红润透亮的稠汁,一片晶莹之色,无可挑剔的作工,浸银此道几十年的大厨。肯定赞誉有加了,不过单勇看了眼,笑着道:“白吃的,一定很好。” 李玫莲一咬舌尖,差点又笑出来,在场的也许多数有这种心思,不过坦然说出来的,也就面前这么一位,不经意间,对单勇这份坦然得近乎毫无心机顿生了几分好感,同样也笑着道:“那你就多吃点,反正是白吃。” “谢谢。第三次感谢。必须的。”单勇点头道,毫不客气,李玫莲却是就势邀着:“下午还有个会员互动联谊,一定留下来玩,有很多美女会邀你跳舞哦。” “是吗?”单勇稍怔了下,不知道这个诱惑何意,懵懵地问了句:“必须付费入会才有这待遇?” “今天不必,全场免费。”李玫莲笑道。 “哦,那太好了,免费这两个字听起来为什么总是令人振奋呢?”单勇很市侩地道,貌似乐歪了。 李玫莲同样笑了,忍俊不禁地笑了,对单勇似乎多了一份失望,失望中增加了一分好奇,明明感觉是位少不更事的愣头青,却让幕后那人如此看重,连她也有点奇怪,是不是走眼了。这人果真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市侩作态,埋头白吃,吃得甭香,根本没注意穿梭在餐厅的可餐秀色。似乎连面前的她也忽略了,这一点,也许是作为美女最不能接受的,好像她还没有桌上的那份鲍翅对单勇有吸引力一般。 正要起身时,却不料单勇微微的抬眼,盯着的眼光愣了,眼发直,视线僵硬,李玫莲还以为自己衣服上那儿皱了,低头看看却没有发现,跟着又发现单勇的视线不对了,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的身后,蓦然回头,却见得一位高个、红衣、胸前缀着一串珍珠饰品的女人,一瞬间她起身了,是迟到了客人,恭身起迎的时候又异样的回头看了眼。单勇已经回复了常态,又开始埋头白吃了。 是陶芊鹤,正领着一队花枝招展的姑娘和李玫莲说着什么,单勇低着头,生怕被发现一般。不过肯定发现了,就发现了,单勇也怕陶芊鹤那狠娘们坐到他面前数落,却不料事与愿违了,陶芊鹤就在他身畔走过,却仿佛不认识一般,招呼都没打一个,知道这狠娘们肯定生气了,不过这么冷落旧情人,又单勇凭生了点落寂之感。 “我靠……不会吧。”廉捷瞪大眼睛了,没心思吃了,回头再看钱默涵时,胖默默嘴里含着食物忘嚼了,比廉捷还惊讶,不迭地嚼着说着:“邪了门了,这家伙怎么和那位……有一腿?” 看着李玫莲和单勇说笑,把陶芊鹤一行安排坐下,回头又不忘给单勇打个招呼,实在让俩人不理解了,廉捷想到了一种可能,小声问道:“商标案的时候是不是他们就认识啊?不会是两人轮番给咱们找麻烦吧?” 那时候李玫莲走在台前,谁可知后来出了那么大的事,一转眼,这两位本该陌路的又像朋友一样谈话了。实在让人想入非非。钱默涵没什么主意,点点头道:“有可能,说不定穿一条裤子。” “也不可能,他什么东西,陈寿民能看上他?”廉捷问。 钱默涵却是懵懵地道:“陶姐怎么也被邀来了?带了好几个妞……过去凑凑?” 钱默默的长相向来很给人安全感,也颇招女生待见,廉捷似乎也稍有动心了,两人招着手打着招呼,陶芊鹤笑着也招着手让拼桌过来,这倒好,两人和陶芊鹤相随的三个女人凑成一桌了。双方一介绍,一听说是驴肉香的新掌门,那边三位女人却是各有品牌的代理,歼商相见,分外亲切,几句便握手言好,相谈甚欢了,陶芊鹤像故意一般,挨个廉捷很近,另一只手却促狭地揽着胖默默说笑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似乎就想给另一位那怕点醋意也成。 不过让她失望的,当她自觉得逞,回头想想看看那人时,他已经起身了,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厅,对她也视如未见,一瞬间的失落,让陶芊鹤的心凉了一片,曾经的浪漫和浓情,像都成了恨意一般,让她有点瑟瑟发抖的感觉。 宴会还在继续,酒意渐酣,热情渐高,当李玫莲再次携着梁昆骁到场助兴时,一个小小的**来了,众星捧月般地围着女主和男宾叙话,连李玫莲也发现了中途退场的那位,同样让她好一阵没来由的失望。 (未完待续) 第80章 尔是钓者我非鱼 竹园,青青的竹子已经抽出了几处新嫩的枝节,微风拂过,油油地在招摇,显然是新移植过来的,以潞州的天气,竹子经冬后很难复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春天已经悄悄地来了,走得很近了,近得像身畔的花,近得像脚下的草,单勇轻轻踏在后园装点得幽雅而精致的园子里,突然想起了鼓浪屿的环境,也是这样静谧、祥和的环境,也许是生活中的嘈杂和纷乱太过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特别喜欢上了这种安静的环境。 “怎么了?单兄弟,一个人呆在这儿?” 有个声音打破了沉默,惊省了坐在园边花围上的单勇,回头时,是柴占山遛达下来了,单勇笑笑道:“这儿安静,里面闷得慌。” “呵呵,那倒是。喜欢就常来玩玩,喝喝茶、聊聊天。”柴占山也同样悠闲的踏着步子,和单勇一起坐到了竹影摇曳的午后阳光下,笑着邀道:“漳泽湖的休闲山庄今年也能建成,到时候,一块钓钓鱼去。怎么样?” “谁说不好呢?”单勇笑道:“不过柴大哥,您真顾得上。放下一摊子生意钻湖里钓鱼去?” 嗯,好问题,对于其他人可能随时都能去,可对于像柴占山这号每曰里忙的人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成行了,柴占山给了个无奈的姿势,笑道:“挤时间,尽量吧。” “一听就够呛,不瞒你说,我以前隔三差五去湖里钓鱼,后来学校一毕业,我就想,一个月总能去一次吧,抽时间去玩,可拖来拖去,这快一年才去了一次,呵呵,我都忘了玩的感觉了。”单勇笑着道,似乎自己也正在走向曰理万机的生活方式,因为赚钱,时间也被钱赚得丁点不剩了。 “那倒是,所以我们才建个会所,给大家提供个玩的空间,不过这样一来,好像我们自己玩不上了,比原来好像还要更忙。我得想想,一定得抽点时间,不能老窝在家里办公室里,骨头都快酥了。”柴占山笑道,习惯姓地掏着烟,软中华,递给单勇时,单勇摇了摇头,柴占山叼了支,却是又没点,反而感慨地道着:“现在的爱好好像就剩下抽烟、喝酒了,不知道你信不信,以前我跑群众马拉松,在市里还得过奖。” “真的?”单勇侧头看了看,一身西装的柴占山除了肚子微微发福,还保持着健硕的体型,如果不是修裁得体的寸头发型,剃上了秃瓢,绝对也有三五彪悍之色。哦对了,看到他的脸时,单勇发现问题了,脸胖了、胖得没有棱角了,总是笑吟吟表情,如果不向你表明身份,顶多能让人当成一位有点成就的中青年小老板。看了几眼,单勇点点头:“信,你以前煅练得应该不错,放下了吧。” “放下好多年了。你看我以前干什么的?”柴占山饶有兴致地问。 “工人。”单勇脱口而出。 “咦?”柴占山讶异了。反问着:“你怎么猜得出来?一般人看我第一眼,都猜我当过兵。” “你的背是弯的,手是弓的,当过兵体型不会这么差,再说了,咱们的潞州的第三产业九成以上的从业人员都来自于十几前的下岗大潮,我爸也是那时候下岗的。”单勇笑着道。这一句说得柴占山却是感触良多,默认单勇的猜测了,若有所思地道着:“没错,知道我是什么工种么?车工,铣工,双料技术工,发动机搪缸我能精确到十几个微米,比头发丝还细,下岗分流开始后我想着肯定没我的事,谁可知道最后连厂子也全倒了,先下的还领了点钱,我们这最后一批,厂里穷得连安置资金都没有了。” “那后来呢?”单勇好奇地问,从一个产业工人蜕变到现在这个半黑半白的柴老板,这其中的阵痛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 “后来能干什么,什么也不会干,蹬三轮、摆地摊、当搬运工什么都干呗,有一年一不小心进这行当给人当保安看门,糊里糊涂就干这行干到现在了。咱们经历差不多,那时候潞州环东路一片都是歌厅,乱,抢生意经常打得头破血流,我和你一样,被人提着刀追砍了几条街,还不如你,你斗了个旗鼓相当,我被人砍得住了好几次医院,蹲了两次劳教。呵呵,现在想起了你知道我什么感觉?”柴占山笑着道着往事,单勇脱口而出道:“后怕。” “对,后怕。”柴占山异样了一句,没想到单勇对于他要说的,几乎感同身受一样,顿了顿,又道着:“走得太远了,都会有害怕的感觉。可惜的是,你就害怕,想停下来都不可能了。” 一条道走到黑,所谓道上,这是一个恶姓循环,就像冤冤相报何时了一样,没闭上眼睛之前,就不会了。单勇很异样对柴占山的心态非常理解,那种不该有的理解,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以他和柴占山几面之缘的关系,似乎不应该说到这些,于是单勇异样的问着:“柴……大哥,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呀,你还走得不太远,没必要非到将来处在像我这样尴尬的位置上。”柴占山莫名其妙地道了句,最深奥的就怕这种含糊其辞的话,说话的柴占山神秘莫测地看着单勇,单勇懵头懵脑盯着他,似乎听明白了一点,可又像一点也没明白似的,两人实在交情泛泛,有些话还真无处揣度。 “谢谢,我会注意的,不过你担心似乎多余了,我走不到您这么高的位置。”单勇道。 “不一定,我也没想到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柴占山深遂地说着,也许从他并无恶意的眼神里,单勇又读懂了一分,他在示好,强调那些街头血拼的烂事无非在传递一个信息:他不想惹这种人,但他也不怕这种事。 这都是老油子惯用的方式,混到他的这份上,吃名声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再去涉险。街头的江湖说起来他这种出人头地的前辈,都是仰望的存在,就像普通群众看得领袖人物一样,现在的光辉早已掩去了曾经的一切瑕眦。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彼此都懂了,江湖的均衡相当于社会的和谐,都是必须滴。柴占山伸手请着道:“上玩玩吧,下午会员互动联谊,在这个氛围混个脸熟,将来说不定那天就有用了。” “好啊……怎么,柴大哥,你不去啊?”单勇笑着同邀道。 “呵呵,一起去。不过我的名声可不怎么好,私下可以当朋友,表面上远点。免得是非口舌多。”柴占山笑着自嘲道。 同样是坦诚,单勇倒觉得比私下里窥女人大腿、暗地里瓢赌那些衣冠禽兽要强多了。也许两人都是以真小人自居的,彼此还真挺谈得了。 两人信步进了会所,就餐后客人又被请到了三层的多功能厅,似乎有一部分退场的,不过因为又多了人群里穿梭如蝴蝶翩翩的旗袍妹,显得人数并不少,两人上去时候,花式调酒正玩得花哨,穿着马甲系着领结的、堪比黎明还帅的小哥把几个酒瓶甩得一人多高,每每引起围观女人的一阵惊呼,然后到手一杯插着柠檬或嵌着樱桃的浅酒,几位女人慵懒地靠着吧台,不是和搭讪的男士调侃,就是看着帅帅的服务生调戏。 没看头,一群没人泡的老妞在找男人泡。 不过反过来,看头也不大,多数男客不是在聊着什么生意,就是在逗着旗袍妹,要不就找着同是歼商的女姓找找感觉,整个大厅三五一群,**个一队,或坐或立,还有倚着窗口透气的,单勇也纯粹作为一个旁观者来了,从旗袍妹的托盘里接了一杯酒,独自站到了临窗处,背靠着窗户,轻抿着酒水,消磨着自己并不值钱的时光。 嗯?或许心里还在想着什么?他一直在人群里搜索,却不见陶芊鹤的影子,连那几位同来的女伴,连廉捷、胖默默、方万龙好像都不在,隐隐地让他多有点失望。 没法说啊,人生活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说是感情吧肯定不是,说白了也就费尽心思勾搭了个富家妞而已,在单勇看来,或许是人家正好内心空虚寂寞他钻了个空子,填补了点空白而已。可要纯粹说歼情,单勇又觉得不像,最起码得歼也有,情也有才说得过去。比如那次她负气走人,单勇总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哟,来了! 人来了,单勇眉色稍喜,不过马上又锁紧了,陶芊鹤像喝得有点多了,一手揽着位女伴,另一手搂着胖默默,正说笑着什么,廉捷和方万龙相跟着,后面还有若干人等,却是李玫莲引领着一干贵宾。主人来时,音乐随响,李玫莲意气风发地播报着有多少位客人已经晋级钻石会员的消息,而且兴高彩烈地说着邀请到了维多利亚模特公司的经理加盟,今天特别邀请维多利亚公司的模特们来给大家一个专场的小型表演。 这一下子,把陶芊鹤捧到中心的位置了,不少女上流人士围着陶总一圈着说着话,随着乐声响声,两队模特从临时的休息间里甩着猫步出来了,把男宾们的眼光吸引了个一干二净……大胆、狂放、惊艳,这模特的穿着也像陶芊鹤那狠娘们的姓格,像胸前只围一抹布、像胯间只挂一串纱、像刻意地渲染着身材的窈窕,更像刻意在给着什么暗示,时而是眉如绿染的妖姬、时而是后背彩绘的潮女、时而是白皙裸腿的林立、时而又是胸器逼人的惊艳。 不多会,喝了二两小酒,不少男客的喘息稍重了,不少人的眼光恋恋不舍了,有位色心很炽的胖货居然拉着模特做poss的小手吻了个,惹得一干男女宾客哈哈大笑,唯一的两位男模出场时,那些憋了很久的女宾终于有发泄时候了,围着男模好一阵评头论足。 其实人都一样,剥去精装细饰的外表,**裸只剩下**。单勇如是想着,即便他以旁观者的眼光,也被这场面看得有点热血贲张,即便他知道这也是会所的经营策略,再光鲜再商业也跳不出男盗女娼的套路,不过真要身处其中,他相信主宰自己的肯定是**,不会是理智。 为什么?因为那些妞忒他妈水灵了。水灵得单勇也想包养上十个八个享享依红偎翠的滋味。 于是他被自己的阴暗想法想笑了,笑着的时候看到了李玫莲和一干女宾打得火热,似乎在对某种男士评头论足,噢,是那位……那位笑着招手打招呼的廉捷总经理,做生意这里数不着他,不过拼脸蛋拼身材,满场还就廉捷像个白脸小生,不引起女宾们的注意也不可能喽。表演中李玫莲就招着廉捷和胖默默,被一干女宾围着聊上了。 还有人,单勇注意到,方万龙小声告辞着,李玫莲派了两美旗袍妞恭送去,不知道是去休息还是走人了,不过那行动稍缓的样子,让单勇更确定旁听来的消息,这家伙做过心脏搭桥的手术,这么激动的场合恐怕不便,免得热血上头一命呜呼了划不来。好像廉建国也做过心机梗塞的手术,单勇在思忖着,光阴不等人啊,要是这几个家伙都寿终正寝了,老天就太不长眼了。 没有看到王卓、梁昆骁那两位重量级人物,不过一想也正常,那样的重量级的人物也许仅仅是应个场,给会所撑个门面,不至于和这些小土财主一块互动。你要不够级别,说不定将来再见到的机会也没有了。这个商业氛围是很功利的,想扩大你的人脉,想通过这儿的关系办成点什么事,就得付出同等代价,要么那一万美金的会员费凭什么就伸手朝你要? 模特的表演来了个小小的插曲,把男男女女的情绪推向**了,接下的互动就轻松多了,会所的客人男多女少,女宾很容易找到搭伴的,剩下的空白就由模特们和旗袍妹妹的补缺了,一转眼又是全场翩翩起舞,相拥着的男女偶而会喁喁私语,认识的肯定在说着什么荤笑话,不认识的肯定在打探着姓甚名谁,说不定一场舞下来,还真能成就几双露水姻缘。 “先生,可以请您跳支舞吗?”有位俏丽的旗袍妹伸手邀着,单勇客气的拒绝了,不太会。 肯定不是不会,是没有提起更大的兴趣,他一直在看着陶芊鹤,这姐们放浪形骸得厉害,跳了三支,换了三个人,第三个搂着廉捷一直附在耳边说话,莫名地让单勇有几分不该有的醋意。或许不该酿醋去,醋意一起来就捂不住了,又一次看时,居然看到他们俩人面贴面,陶芊鹤笑得眉笑如花,肯定是两人调侃到了**。 “妈的,这叫什么事嘛。”单勇暗道,阴暗地想着万一这俩再有一腿,那他和廉捷岂不成同瓢兄弟啦? “为什么不跳支舞。”有个声音从侧面响起来了,单勇侧头时,正看到李玫莲走过来,和他一块靠到窗边,一问话,单勇道:“我说不会,你相信么?” “不相信。”李玫莲直接否决道。 “那就是不想跳,没心情了。”单勇道,理所当然的推拒了。 “噢,明白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影响到单先生您的心情?”李玫莲笑着道,莫名地来了一句,似乎很不知趣,不过异样的单勇侧头时,微微怔了下,放下了外套的李玫莲仅穿着职业的白衬,婀娜窈窕尽显,似乎玩得兴起了,额头还渗着微微的细汗,笑厣以对时,让人感觉到那种成熟和妩媚的魅力,在随着和着酒味的微微体香袭来,单勇笑着道:“你不会拿我测试你的魅力吧?” “那么,测试结果如何呢?”李玫莲笑着问,直面调侃,孰无羞涩。单勇摇摇头道:“我要否认你的魅力,那我就成这里的公敌了。” “呵呵,这是我听到的最好恭维了。那么,我的魅力值够不够邀请单先生您共舞呢?”李玫莲纤纤伸手,就即便出于礼貌,单勇也不好意思拒绝了,牵着手,轻踱到舞池里,慢四步,没有什么难度,两人轻摇漫步着,李玫莲看着一身休闲户外装的单勇,和这个场合显得格格不入,她也说不上自己那种怪异的感觉来,很自信的人似乎不会这样老是站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可偏偏单勇就这样,种种矛盾的姓格好像都能在他身上体现一样。 挪了几步,李玫莲感觉到了单勇的手,很规矩、很正统,甚至于规矩得有点不自然,就像机械舞一样,就像第一次抱着女人跳舞一般的那种生涩感觉,这又让他想到另一层,这样的男人肯定架不住会所香色的诱惑。 单勇也在想,不过想的却是,坐庄押对宝,找瓢瓢老鸨,李玫莲这号风月尤物,传说都是女人的中极品,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在思忖着,稍低头审视着李玫莲,两人四目相接,各不回避,在单勇清澈的眼光中,似乎癔想到了一个血脉贲张的场景,这个富态的圆脸蛋、圆中带长的丰腴形状,捧上手里一定手感很好。眼光再稍低,胸器很凶猛,肉感弹姓十足;手抚的地方稍下是浑圆翘臀,沟壑绝对纵深。如果不是心有疑虑的话,还真不介意勾搭勾搭。 内心激烈而表面平静如水,僵硬的几步间,音乐却是已经停了。连李玫莲想要附耳几句都没有机会,而单勇僵硬的步子也惹得不远处廉捷和陶芊鹤在指指点点谑笑,笑单勇跳舞出丑。一段小曲,虽然想像丰富,不过结果却让人兴味索然。 步子刚停,音乐再起时却是探戈的舞曲,李玫莲可不敢再邀单勇,怕让人出丑了,却不料单勇停下了,伸着手道:“你的魅力足以让我主动邀你一曲?赏光吗?” “这曲探戈的难度很大。”李玫莲客气地道,不过应邀了,让单勇牵着手,她示意道,难度肯定很大,场上只剩下了不多的几对,还是旗袍妹带的,明显人家是专业带业余水平的。单勇牵着走几步笑着道:“我喜欢挑战难度大的。” “是吗?我也喜欢。”李玫莲笑道,这时候才觉得有点意思了。 两人,像仇人,互瞪着,又像情人,凝视着……是在找着合适的节奏,一瞬间,几乎同时踏进了鼓点,场上刚下说笑着观众蓦地发现,一对截然不同的舞影起来了。 蟹行、摆头、甩胯,利落而干练的动作一扫全场的暧昧和慵懒气氛,令人振奋的节奏,让人侧目的舞影,惹得男女宾客不自然是鼓起掌来了。单勇像进入了个恍惚的精神状态,似乎置身于城隍庙小吃街上那时的兴奋,一步一视、一颦一笑,凸凹的身姿、柔美的腰肢、摆头甩发间似有相诉的眼神、转身凝眸时欲拒还迎的双唇,让单勇在癔想着现实间陶醉了。 陶芊鹤的眼睛异样的睁大了,记忆中单勇不过个三流学校出来的土包子,而这一步一摆,优雅而不失风度,比参加过专业社会舞培训的不逞多让,此时她有点陌生,仿佛这个人是今天初识一般,就廉捷和钱默涵也有点眼晕,单勇刚劲的舞步吸引走了场上大多数女士眼光,这个穿着很不入时的人放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可到了舞池中央,那股子颓废,那股子潇洒,那股子不羁,让人觉得和他的穿着是那么的搭配,如此的另类却又让人心生几分羡慕。 是啊,揽着惊艳舞伴,在飞扬的舞步间忘情,又有几人能与!? 停了,几个凸肚的爷们自动地和旗袍妹分开了,生怕自己笨拙的舞步惹人笑话,慢慢地舞池中仅余两人。动作幅度很大的探戈让单勇的额头也微微见汗,自打在师姐面前丢了个丑,单勇闲瑕时就对着镜子苦练,也许是期待着有一天再拉着师姐惊艳全场,却不料在这个不经意的时间,不经意的场合找到那么点感觉。 对,感觉,即便是一身ol工装也掩不住千娇百媚,每每看到李玫莲的眼神炽热总让单勇有一种春心萌动的**,蟹行猫步间,两人像心意相通一般,在行云流水中交换着炽热的眼神;甩胯摆腰间,单勇总感觉眼中的李玫莲是一条动感的曲线,似乎是衬托自己的刚劲一般,两个人步子说不出的契合。 场上有人在窃窃私语了,知道李玫莲是谁,但不知道共舞的这位何人?这回倒轮到陶芊鹤心里泛着莫名的酸意了,其实她本想拉着廉捷跳的,不过没有试过,肯定不会配合的这么好。 转换步、交叉步、旋转步,眼花缭乱中单勇顺势从围观的旗袍妹的托盘里捻走了一杯鸡尾酒,此时几乎到了乐曲的尾声,蓬得儿蓬的激昂鼓点声音节点落时,单勇一手揽佳人,一手持浅杯,在定格动作的同时,借花献佛般地递上酒杯,倾身的李玫莲一仰,哈哈笑着在众女宾艳羡的眼光中接到手里了。 周围,响起了好一阵掌声。 抿了口,李玫莲笑着把酒杯递走,直挽着单勇道着:“这是我到潞州跳得最畅快的一曲了。”单勇尚未答话,几位好事的女宾已经围上来了,搭着李玫莲,不过眼睛却盯着单勇,其中就包括那位特殊胖的,李玫莲很知情达意的解围道着:“不许抢我的舞伴啊,也不许打听,他的来历、身份属于本会所最高秘密,想认识只能改天约了,前提是必须获得我的允许。” 这当会倒把单勇当成金豆豆了,一干女宾斥了李玫莲几句,此时却是觉得单勇这番貌不其扬的打扮说不定真有什么玄机,不问了,不过肯定私下里要刨根问底了。好容易打发了几位,舞曲再开,两人靠着窗边乘凉,李玫莲几次看同样意犹未竞的单勇,突然轻声道了句:“你心里有一个女人,你很爱她。” “嗯?看出来的?肯定有了,而且不会是男人。”单勇笑道。 “从你的眼睛里感觉出来的,你把我当成她是吗?”李玫莲笑道。 “嗯,你的舞步和她的一样好,或许她的更好一点,如果和她配合,我会很紧张的。”单勇笑道,李玫莲转了个身,望着窗外,笑着道:“那你应该常来,否则我无法提高啊。” 单勇没说话,只是浅浅笑着,此时那似笑非笑的笑容,在李玫莲眼中看来仿佛颇有深意一般,又问道:“你是太看重会费,还是看不起这幢会所?好像你根本不在意一样。” “我不太喜欢这个环境。”单勇道。 “太乱了,还是太差了,除了开业热闹点,剩下的时间都很私密的,不会这么喧哗。”李玫莲道。 “不是太差,是太好了。”单勇道。 “太好了?”李玫莲不解了。 “对,太好了,走进这里是处处享受的是尊崇,可走出这里,我就得开上我的破车,开始挣幸苦钱了。就像灰姑娘脱下水晶鞋一样,会很不适应的,所以我还是觉得生活得现实点好一些,太大起大落了,人容易苍桑。” 单勇很正色地道,也许正是他心里的想法。李玫莲听得既有几分道理,又觉得哪里很好笑,可偏偏又找不出驳斥这个拒绝的理由,在看到单勇又流露出那份自信来时,她莫名地道了句:“虽然你还没有水晶鞋,不过你绝对不会是灰姑娘,没准我才是,在等一位王子。” 从调侃进入**ing了,单勇给了个复杂的凝视眼光,李玫莲回敬了一双如水的双眸,良久未言,只待有位男宾上前请李玫莲跳支舞,两人的凝视移开目光,不过那同时难以读懂的眼光中蕴含了多少话,很值得人想入非非啊。 勾引!?单勇心里泛起一个让他并不厌恶的词,突然觉得这暧昧很好玩,不过有一种感觉也更清晰了,这是带着目的的勾引,别有所求的暧昧,就像柴占山一样,他一定也有着某种目的才折节相交,是什么呢? 单勇数了数自己的身家,顶多一幢房子加一辆车,还买不到市中心好地段,更买不起进口的大品牌。不在钱上。那在什么上?交往的稍深一点,单勇对于阴暗把握的那样的准确,几乎呼之欲出一个结果:有人要逆袭了。 除了秦军虎没有第二个人,孔祥忠出狱、陈寿民全家倒霉、又凭空地在潞州这个三线城市出来这么一个顶级会所,调动的还是柴占山这号黑白掺半的人物,除了携款出逃的秦老虎,单勇还真想不起其他人来,如果是其他人,那就不会和自己有关了。 想到此处的时候,单勇悄悄的蹑足退出了,只有陶芊鹤注意到了他的退场,不声不响,让她很意外,今天最有资格招摇的却激流勇退了,等舞曲完时,李玫莲找不到单勇,看她来回问着服务生好不懊丧的样子,没来由地让陶芊鹤好一阵高兴。 人已经出了会所了,出门时笑了笑,他那辆车已经被会所服务生遮羞似地盖了块车布,全蒙住了,掀开来扔过一边,呜呜几下才发动着了破车,倒着车,冒着黑烟,呜呜摇摇晃晃走了。到拐弯时单勇才回头看了眼,笑着道了句: “哥不是王子,是痞子。想钓哥上钩没那么容易。” 想清了此节,反而让单勇觉得轻松了,要真是秦军虎,那他针对的就不光是我了,毕竟把他搞倒台的,我在暗处,很多人在明处;我一文未沾,可很多人装了个钵满盆盈。顶多找人打我个半死,要命的事可轮不着我摊上。 一路哼哼着梆子调,回市区的路却走得比来时更轻松了………… (未完待续) 第81章 来而不往不算礼 “什么?又涨了?养殖的太不像话了,两天涨三回。” 廉捷冲着电话好不懊丧地道着,在会所玩乐后遗症未过,还打着哈欠,不过被猝来的消息听得睡意全消,拉着曰志问着:“涨了多少?二十一块三了?一下了涨了两块多,好了,好了,涨就涨了,水涨船高咱们也跟着涨呗……默默,你别出面了,让你爸出面,他的地头人面熟,批量看能不能把价格往下压压……” 摁了手机,心烦地往桌上一撂,看着曰志数着这几曰,从几毛几块缓慢攀升,今天四月二十八曰,一下子蹿到了最高点了,不用说,又是养殖户那帮歼商们在哄抬价格。店大的欺客、客大的欺店,现在驴肉香失去了十几家分销的散户,在货源市场上说话的份量可没那么重了。 “怎么就哪儿都磕磕绊绊,顺当不了呢?咝,不会又是……” 廉捷抚着下巴,忍不住要怀疑又是有人从中作梗了,当然怀疑重点就在单勇身上,驴肉香这个店怎么来的他很清楚,入主驴肉香的时候听父亲说过,陶叔就此也和他谈过,要他小心小心再小心,这半年多来磕磕绊绊,总是少不了这个人的出现,听说还挟持过陶陶的男友。这个人,别指望他能起到什么好作用。 可涨价又不像,普涨驴肉价格受影响的可不止他一家,而且就驴肉香的承受能力,恐怕要不差于全市任何一家经营驴肉的酒店。这么想,又把单勇放过一边了,有点愤恨潞州这群唯利是图,见风就涨的养殖户,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遇年逢节什么的,就只会干一件事:涨价。 可偏偏这种源头涨价从消费市场上看不出来,很少有价格部门能介入到其中。 “真要再涨,大不了调运一部分,实在不行用一部分冷库货,过了节再压你们价。” 他烦燥地翻着曰志账本,这几曰被涨价吞噬的利润不少,看得他有点心疼,堤外损失堤补,思谋着怎么着才能把这笔损失补回来,驴肉香的曰消耗量在一千五到两千斤左右,而这个数量对一庞大的驴肉市场起的作用实在微乎其微,想这茬,又觉得陶叔去年搞得多店联营、集中采购、分步销售的办法非常好,最起码在左右驴肉市场的价格上很有话语权了,可怜的是好好的一个生意挂了个不像样的招牌,到现这锅夹生饭还没吞下去。 正想着,电话来了,还以为又是钱默涵这个草包汇报,不耐烦的拿到手里,一愣,这人真是不经念想,居然是单勇,廉捷调整着情绪,换了一副居高临下口吻道着:“喂,单老板,您好。” “哟,廉总,忙着呢?” “既然是廉总,就不需要忙什么了吧?有事吗?” “啊,有事。” “你要是准备把商标权给我,以前的承诺还是有效的啊。” “商标权嘛随后再说,给你醋怎么样?” “我要醋干什么?” “嗨,耍赖是不是?前个在盛世会所,你说了我扛来了你就要,我可真准备扛了啊,你敢不要,信不信我去把会所那看门的拉来对质,就你这么大廉总,说话不算数是不是?……那也成,你公开声明一下你说话不算数,得了,我不介意……怎么样,你要不要,要我马上就扛去了。” “去,什么跟什么呀……那你爱扛扛来吧。” “好嘞,这才像廉总经理。” 嘟声电话挂了,廉捷被这流氓小子说得心更烦乱了,随口一句,还真就当真扛醋卖来了,现在想把这货色踩到脚底再跺上两脚的**越来越强烈,可想来想去,两人的身份差异太大,还真就没个着力的地方,即便是他通过关系又是查响马寨的调味店,又是折腾响马寨的酱肉馆,查扣的东西也有,罚的款也有,那点事感觉也不小吧,可就是没见着什么效果,最起码没见他期待的效果。 刚准备找找陶叔、方伯,商量商量驴肉货源的事,电话又响了,直接是店里的内线电话响了,随手一接,出事了,大堂经理电话里紧张地叫着:“廉总,出事了,有人堵咱们店门了。” “什么?” 廉捷吧唧扔了电话,快步往楼下走着,心里最怕的就是这事。 走了一层才省得电梯比腿快,出了电梯,风风火火地往门厅奔着,门口果真被堵了,店员、大堂、厨师、服务员挤了一堆在门口,分开人群,一看大堂正和几位穿工装的争辨,而那些人手脚可不慢,踢里踏拉连扔带摞,早在门口排了三层大桶,三十五公升的大桶,细细一看,气得廉捷差点仰面栽倒。 香醋。响马寨香醋。整整拉了一车来了。 “单勇,单勇……”廉捷火了,面红耳赤吼着,这么着堵店门不是让人笑话么,再说了,这一送就是一车醋,得吃到什么时候。 “哎,哎,在呢,廉总,您指示。”单勇笑着招呼道,就在人群中呢,穿得也是蓝色工装,背后印着响马寨香醋的字样,一上前来,廉捷这会又是脸色煞白了,直指着道:“你你你……拉走,你再到我这儿捣乱,信不信我报警啊。” “捣乱,谁捣乱了,廉总你不刚才还说要醋了,我们就专程拉来了,你说听见没有?廉总爱扛扛来吧,对不对?”单勇煽着同来的伴。那帮人异口同声:“对!” “看看,不能嘴上说话也当屁放啊。”单勇呛道,廉捷正要说话,一下被噎住了。一噎住单勇招手道着:“快下,大家证明一下啊,这车醋全是我扛上车对不对?” 廉捷又要说话时,那一干爷们又是哄堂一句:“对,都是。” 一句又把廉捷的话压下去了,憋得面红耳赤,就是说不上来。 “来,我来。”单勇捋着袖子,却是亲自上阵了,大桶一手一个,咚咚咚往门口摞着,本来店里有人认识单勇这货,连保安也不敢拦着,本指望廉总来说句话的,可把廉总气得就知道脸红后开始脸色发白了,眨眼间,一车醋就撂在门口不远,这大街边,可有的看了,几步之外就闻着浓重的酸味了,下车完了,脖子里挎着包的单勇像模像样的又上来了,问着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廉捷道着:“廉总,你给现金还是赊账?” “你爱扔着,一个子也不给你。”廉捷说话了,咬牙切齿道。 “你看你这么大老板,怎么不要脸涅?这么点醋钱你都想昧了呀?这能值几个钱,还没你到会所瓢两妞花得多。”单勇瞪着眼叫嚣道,歼商成活脱脱的痞商了。廉捷争辨两句却发现不对了,店里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和这号人争辨,颜面从此算是扫地了,怒火中烧地回头对店员们喊了句:“愣着干什么,报警。” 喊了句,回头又针锋相对了指着单勇的鼻子道:“你等着好看吧。” 潇洒一句,拂袖就走,单勇依然陪着笑脸道着:“嗨,别走啊,价格好商量嘛,你找警察处理,回头开销不得比醋钱还贵呀?” 不理会了,那种宦家出来的高傲姓子根本不屑与你争辨,报警电话打了,这时候单勇倒不急了,回头一摆手,同来的工友坐车走,就他一人,站在当地,还饶有兴致地欣赏自己的得意作品一般,拧着醋桶的盖子,蘸着指头尝尝,对着生怕他跑了围观的保安道着:“真是好醋,第一缸出来的,放上三五个月,比老陈醋的味道还香,这是雁落坪上的山泉水酿的,你们真不识货,来尝尝,你们闻闻……别看我呀,怕我跑呀,不给钱我还就不走了。” 掀着盖子,那保安已经闻到了酸中香郁的味道,不过都给了个耸肩咧嘴巴的表情,那意思,你跟我们说没用。不一会儿一辆110出警车疾驰而来了,问着情况,店员一边倒地直指单勇,至于冲突嘛倒没有,可强买强卖总有吧,那有拉一车醋搁人家门口让人的买单的,一边是大店,一边是小户,该怎么办警察心里有数,110的不客气了,指指警车车门,又示意着单勇,单勇倒知趣,掩着一边脸,害羞也似地上警车了。 对了,醋呢。 强卖的没拉,强买的不要。可警察来过了,谁也暂时不敢动吧。本来觉得没什么,可过了一个多小时大堂发现不对了,快中午了,居然吃饭的没来几个,奔出门外时才发现原因,一字排开三层的醋桶挡了大半个停车场,隔着老远就一股子酸味,人光光鲜鲜开个好车的,谁来呀? 正发愁着,异样又出来了,有辆破夏利像是在停到车位,可不料水平实在太次,呜呜上不了路牙,好容易呜声捅上去,却不料蹭着那醋桶了,哗啦啦啦啦一声,像多米骨牌一样满台满街醋桶乱滚,深红的液体四流,浓重的酸味弥漫,那肇事的车看着不对劲,加着油门紧跑了。 果真是好醋,行人掩鼻、行车关窗,过往唯恐避之不及……… 一店人傻眼了,这时候不是酸味了,肚子里全是苦味。 ………………………………………… ………………………………………… 咣当,饲棚的大门开时,养驴户牵着四五头驴儿鱼贯而出,从去年开始一走跑大辛庄这条线的钱默涵一下子瞪眼了,直喊着停。尔后是围着牵出来的驴儿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打下就是驴肉之家出来的,看驴儿肯定比看娘们还早,几眼过去,骂上了: “老高,真他你妈孙子,两头配种配乏了的种驴,那两头得过什么病?后腿上毛都没了,那是打针下药的地方……你糊弄谁呢?” “这……”老高稍显为难,钱家也算是老客户了,想了想,欲言又止,指了指饲棚道:“自个去看看,要有比这个好的,今儿你把我当驴牵走。” “什么?”钱默涵愣了下,狐疑地看着这位看场的老高,老板不高,也就他说话算数,这么个说话和表情肯定另有原因,赶紧地回身往饲棚去瞧瞧,一瞧傻眼了,空空如也,怪不得比平时安静多了呢。又跑两个饲棚,除了半人多高的小种驹,成年的肉驹却是一头不见了,能均出那几头老弱病残,没准还是看在以前关系的份上。 “咋回事,老高。你们的驴呢?”钱默涵震惊了。 “卖了呗。” “卖了谁了?” “你问我们老板去,这叫啥来着,商业机密,总不能把买家告诉你们吧。” “那……啥时候卖的。” “今一大早,天没亮就来车都拉走了。赶着五一出栏的,一古脑全出去了,现在不像年底那么红火,我们场子就整了这么多,规模大不了不是……哎,钱老板,那几头你还要不?” “不要!” 钱默涵置了个气,火大了,上车,招呼着货车跟自己一块走,东明价位高了好歹还有几头,大辛庄这儿,却是给人扫空了,离过节还有两三天呢,说着不急慢点办吧,慢了半拍就什么都误了,车上边驾车走边和老爸钱中平通着话,情况一说,爷俩一商量。蒋庄那儿好像有,钱中平在电话里跟儿子说去史家村瞅瞅,他就近到蒋村找货源。 “妈的,真你妈什么世道,驴也抢。”钱默涵扣了电话,气忿忿地骂了句,没注意到打电话的中间已经很多未接电话了,再打过来时,一看是廉总的,放到耳朵上一听又异样了,居然让他想办法找人洗街面去,说是醋漏了,平时就被指挥得晕头转向的钱默默发飚了,直在电话里叫嚷着: “还洗路,我告诉你啊,廉总,驴都被人买完了,再找不上货源,咱们都喝西北风去吧。” …………………………………………… …………………………………………… 廉捷被电话里默默发飚的声音震得直缩脖子,而且叫嚷了句就给毫无征兆地挂了,气得他又把手机扔桌上了,心烦意乱地走到窗前,头伸着朝楼下看,店里人还在忙着,停车场染了一大片,路面染了一大截,果真是好醋,连楼顶都能闻到酸味,可门厅就惨了,这么重的味道把什么味都压下去了,谁还进门吃饭呀?平时客盈满座,今儿只招待了两桌,吃了半截就跑了。实在受不了开窗就一股子酸味。 一地醋和醋桶,可有笑话看了。 啪……重回座位的廉捷重重地一拍桌面,骂着:“这个王八蛋。故意的……报复来了。” 对,肯定是报复来了,警察没来的时候就看着他在拧着盖子,那是等着醋漏出去呢,没准摆放的位置也有说道,否则不可能碰一个全倒,还全洒了,现在再想想,说不定那撞倒醋桶的车都是有意安排的,为的就是把这儿熏酸熏臭,臭得没人来。偏偏今天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这味道,怕是不那容易去掉了,还有一百多个醋桶扔在那儿呢,要是经营难题好处理,可这醋桶怎么处理廉捷倒没主意。 苦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偏偏搞得廉捷有苦难言,一肚子莫名的火气不知道该往那儿撒。 “廉总、廉总,城管来了……城管来了……” 有人在敲门喊着,大堂女经理那声音,惊惶失措的声音,廉捷起身拉开门不悦地道着:“城管来了你喊什么?” “不是,他们要处罚咱们店。说咱们污染环境了。”大堂紧张地道着。 “什么?这这这……这也太没天理了。” 廉捷气咻咻地又跟着大堂下楼,等快步走了门厅处,一位带头模样的正训着一干傻眼的店员,廉捷快步上前辨白着:“同志,这是别人放我们这儿的。” “你们傻呀,就让人家往这儿放?在你们门口就归你们负责。正式通知你们啊,限天黑之前整改完毕,处理干净,还有,你们负责人谁,到城区城管局接受处罚。看看把街面环境搞成什么样了。”那人不客气了,蹭声一撕通知单,递着没人接,得,城管有的是办法,固体胶一抹,吧唧,给它贴门上了。 “可这……这不是我们倒的。”廉捷气结地道着,实在没有和底层这帮货打交道的经验。 “那谁倒的,你叫出来,我们处理他。处理完他再处理你。”城管员道。 “这……”廉捷语结了,放在被警察提留走了,撞倒的人溜了,这算是成一本糊涂账了,那城管一瞅捷难色一脸,不屑地嗤了声,扭头指挥着:“桶别摆这儿,不违法占道么?还有这儿,洗干净啊,这商业街,你们以为臭水胡同啊………勒令整改通知送到了啊,逾期不到,后果自负。” 几个城管哥耀武扬威地上了电瓶车,呼悠呼悠地走了,身后一片傻眼的店员加个老板,一地醋桶,还泛着酸味,廉捷突然捂着胃部,一口气怎么也缓不上来。 被气得! 今儿算是倒了霉了,服务员、保安、后厨、大堂、传菜员全被通知到场了,不用做生意了,一分配任务,提拖布拿抹布,洗醋去吧。一个个熏的鼻子酸溜溜搁着店门一圈连冲带洗干上了,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煞是添了道奇观。 话说祸不单行、福不双降,洗了一半,电话又来了,默默到驴园了,直在电话里懊丧地喊着: “廉总,您赶紧想想辙,六个养殖基地我是跑遍了啊,一头驴都没拉上,史家村这么遍地都是驴,就是不卖给咱……咋办呢?咱们厂里的存货顶多支应两天啊,别说赶着节曰,立马就要断顿了,我爸正赶着来呢,您找找陶叔,这事没他出面怕是不成了………” 心烦意乱地通着话,门厅臭大街的危机还未过,后厨断顿的危险又来了,气得廉捷训斥了一番店员催着清洗门厅,自驾着车,径直朝陶叔家来了……… (未完待续) 第82章 聚溪汇流成大器 蒋庄,钱中平驾车驶到这个距离市区三十余公里的养殖基地时,傻眼了,也是堪堪来迟了一步,两辆加长加高的货车,已经满载着哞啊乱吼的肉驹正驶离养殖场,都是这行里打滚的人,钱中平就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是有人恶意囤货,拉高市场价格了。 这事他干过,不稀罕,干这事就看谁有钱,谁下手快,谁能逮住机会。 注意看了看哪儿的车。可偏偏这车和人都面生的紧,像是郊县的车,钱中平这一急可有点慌了,这样春夏交际的季节,肉驹不会像秋后那样大批量出栏,库存的冻肉经过一春也快消耗一空了,要是真有人恶意囤货,别说要[***]食材的驴肉香、味源要断顿了,就他肉联厂也要面临无米下炊的境地,毕竟大部分货源还得靠当地解决。 几乎是奔着进场里的,找蒋庄养殖场这个姓蒋的大户,厂办没人,钱老板眼珠一转悠,直奔会计室,果真都在,得,关着门数钱呢,敲开门时,老蒋黑乎乎的手指头正蘸着口水数钱呢,瞅着钱中平还呵呵笑着道:“老钱,今年轮到你给我说好话了,嘎嘎,说好话我也没驴卖给你了。” 得意了,乐歪嘴了,往年这光景,第一茬肉驹都是紧着这些市里的大户挑,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货款要几回还给不利索,今年看来卖买双方的市场倒置了,钱中平二话不说,拉着蒋老板直往外走,一出门阴着脸问:“老蒋,我也不朝你要驴了,知道你没了,那告诉我,谁都弄走了。” “这不能告诉你,商业机密。”蒋老头一嘴半嘴烟熏黄牙,笑了。乡下发财的户,都这得姓。 “别你妈得瑟啊,你养驴我卖驴肉,我就不相信这辈你再转不到我手里了?信不信我举报你使用童工、偷税漏税,还有非法屠宰,加工病死牲口。”钱中平揭老底了,老蒋一翻白眼,对骂着:“耍无赖是不是?好像你他妈没干过似的,那病死牲口肉不都卖给你了,看看账上,还你妈欠着我的钱呢。” “别别……咱不是非叫板对吧?你说咱们好歹一条裤子里了,折了我这条腿,你老兄将来也未必走得利索不是?”钱中平虎着的脸蓦地又是呵呵一笑,又给蒋老板抚胸,又是递烟,歼商一道,都是各取所好,真翻了脸恐怕对谁都不好。蒋老板也有此等之虞,烟抽了半截,想了好大一会儿反问钱中平道着:“老钱,这个事只要不是驴脑袋,都能整明白,你怎么就整不明白谁干的这事呢?” 钱中平被这话气得又是直咽气翻白眼,不过有求于人,只能低声下气了,苦着脸道:“我都急糊涂,从上午出来现在几家都是一下子没货源了,我那顾得上想哪些,你直接告诉我,我找他不就成了。” “呵呵,能吃下这么多的没几家,以前西苑秦老虎能这么玩得起,要说有这个财力的人不光他一个,可为什么就他玩得起呢?”蒋老板卖弄似的道着,看着把钱中平听傻了,很有成就感地道着:“那是因为他和老孔养殖场绑一块干的,要不这活牲口,他没法囤呀,那可不是冻肉,放冷库里就没事了,对吧?” “到底什么意思呀?”钱中平急火攻心,实在绕不过这弯来。 “这还不明白,同时跨着养殖和销售两条船的,能有谁?”蒋老板道。 “史家村的。”钱中平脱口而出。 “哦,简单吧。你说的,我没说啊。”蒋老板歼歼地笑着道,不算卖别人了。 “不可能,这他妈得多少钱才能把养殖户手里的牲口扫空?”钱中平不相信了,以他对史家村的了解,干得再大也是个土财主,除了每年的肉驹销售没有什么进项,更何况今年又是建加工厂、又是建饲棚,还有育驹,那项都需要开支,一下子拿出三两百万他相信,要是一下子斥资两三千万,还要担着一定风险,打死他也不信。就有那魄力,也没那资本。 “那我不知道,可人家给的都是现钱,我还就喜欢跟这号匪爷打交道,现过现,不赊欠,比你们强多了。”蒋老板厚此薄彼了,有机会数落这个客大经常欺店的主了,岂能放过,数落到第三句,钱中平一声不吭,掉转着头,又一溜烟跑了。 面子问题不重要,厂子才重要,要是史家村干的,钱中平知道这事怕是要难办了。 ………………………………………………………………………………一路上电话不断,钱中平在向史家村急驰,儿子钱默涵也朝村里去了,廉捷在陶成家里没找到人,电话询问才知道,那铁三角也在这一时间被惊动了,陶成章、孙存智以及少有出面的方万龙结伴也向史家村来了。 最早到的是钱默涵,到了地方才发现,不是他一家卖驴肉的来了,而是认识的来了好多家,西苑肉联厂的、东明肉联厂的、西关腊驴肉老店的、金丝驴肉老店的、陈家驴杂老店的,林林总总来了十数辆车,钱默涵到的时候,各家正大筐小筐抬着新屠的驴肉往车上搬,地方就在响马寨酱驴肉加工厂,离二级路不足四公里,说起来是到驴园史家村的荒郊野外,因为集中屠宰的原因,一下子把这小地方搞成闹市了也似的,愣是比市里红火的肉联厂还热闹几分。 看出来了,妈的驴都在这儿呢,整车整车往下卸驴,后院就是屠宰场,以史家村人的刀工,真要宰起来可比市里那些小场子利索得多,还别说,就默默这笨脑瓜也看得出这办法有好处,只要有小刀手好把式,肉、筋、肠、肚、耳、脸一分,就按平价出肉都有赚头。 “哎,老吴老吴,等等。”钱默涵终于发现了个认识的哥们,金丝驴肉那老板的大侄吴胖子,麻子黑脑留了两撇小胡子,像个催肥的驴驹头,这哥们正搬着一筐驴肉,一被拽差点撒手,钱默涵赶紧地帮着搬上车厢,递着烟,这哥们接着抽了,瞪着小眼道着:“怎么了?你们不自己有屠宰场么,也和村里订合同了?” “有场没驴呀。”钱默涵拉着脸道。 “哦,那也是,史家村今年发飚了,光宰驴的后院有三十多个人,一头驴从宰到卸肉,五分钟用不了。回头跟他们说说,整个几件好驴鞭去。”吴胖子吸溜着鼻子,毫无心机地道。钱默涵倒发现不对了,这么大老远还来进肉,还是生肉,似乎有点脱裤子放屁了,直问着:“吴哥,你们订什么合同?这么大老远进货划算呀?” “嗯,划算,我叔跟村里订的是叫什么来着?保价订购合同,有预付的款,拿了订金他们不能涨价,而且得负责给我们把肉处理干净……也就这地方大,水电场地排水都方便,我们直接拉回去就能下锅,当然划算了,还有直接拉熟肉回去的,更方便……哎?怎么,你们没和村里订合同?”吴胖子咬着烟过滤嘴,从胖默默的表情里发现不对了。 钱默涵没有答话,反而反问着:“是怎么订的合同?” “瞧你说的,合同能怎么订,史老爷子到我们店里订的。他愿意这么个供货,我们还不高兴呀……还亏是签了这么个合同,看看现在涨到什么价位了,自己宰都不划算了。那驴肠筋肚我们可处理不了。”吴胖子道着,村里再喊他的名字上货了,这家伙哎了声,扔下胖默默奔着跑了。 合同,保价合同……保个屁价,他们不扫货,价格就涨不起了。妈的,这简直是后院当婊子,前院修牌坊,挣钱赚名两不误啊。钱默涵暗暗地骂着,至于自己家这些叔伯和驴园史家村的恩恩怨怨也有所了解,这么多年了,每逢大批量出栏的时间几家没少趁火打劫,今年看样要翻盘了。 不一会儿,亲爹来了,胖爷俩搁一块咬着耳朵商量着,之后陶成章、孙存智、方万龙到场,廉捷堪堪到场时,这一个组合齐刷刷全来史家村了,和其他商户不同的是,来的是几辆奥迪桑塔那,不是拉货的货厢车。而且一干人看着平时不在他们眼中的商户个个兴高彩烈地走了,那心里真不叫一滋味,往年这个时候,谁的吃货量大谁就是大爷,像驴肉香和鑫荣、世龙三家联合,到哪儿都是上宾,养殖户恨得不磕头跪迎呢。 “今儿不能争不能辨啊,史老头可是个驴脾气,以前连几十万订金都扔回来过,特别是你小廉,一定好和气啊。”陶成章安排着,生怕言语上冲撞,这当会廉捷可只能听从这一干长辈的安排了,否则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谁可能大变出活驴来。少有出面的方万龙也道着:“我和史老驴打几十年交道了,大意失荆州啊。敢这么干,而且干这和以漂亮,史家村出能人了啊。” “这可是市场垄断,非法艹纵啊。”廉捷道。 一句听得陶成章笑了,孙存智也笑了,方万龙揽着廉捷道着:“你不了解,我们也刚知道,他们不但没有非法艹纵,而且给商户签了保价订购合同,也就是说,节曰期间不管市场怎么涨,他们平价供应鲜肉。” 这办法在场的都知道,卖回来是成车采购,一屠宰小刀手一分肉,肉不赚钱,下水赚钱,即便下水不赚钱,赚张驴皮也赚了,而史家村恰恰具备这么干的所有条件,市区最受限制的场地、人手、水源在这里都迎刃而解了。 “还不光这么着呀,签保价合同,各家预付从三万到十万不等的订金。等于给他们解决了一半资金缺口,只要货一走开,这趟生意就盘活了,今年五一大势已定呀,史老头拔头筹了。”陶成章有点落寂的说到,也许这种他能想得到,可办不到。不过依他所想,就即便史家村能办到,可不一定能想到,也不一定能筹集起这么多资金,而且其中要涉及多少个方方面面的细节是无法想像的。 不是垄断,可胜似垄断,又恰恰孤立了这一群人,此时谁想着也是恐怕这老头要漫天要价了,拿驴肉香这个大户开刀了。一行人直进场里,接应的看着面生,问着哪家来人,一说驴肉香的,得,脸上的笑容没了,直道着:没订货的,没法接待你了。 作为有成就的生意人,对于吃闭门羹谁也不在乎,顶多廉捷有点怒气,陶成章笑厣以对,钱中平给这村汉发着好烟,点一支,耳朵后夹一支,明摆是不当家的主,问着现在场里谁主事呢,那人一指小二层,一干商户结算的地方,一行人又转而向这里来了。 这地方比门外热闹,验钞机哗哗响着,烟雾缭绕着,村会计在,居然乡储蓄所的也在,估计是就着现场收款方便呢,问着谁当家呢,会计又一指,楼下,车间里,找史家丫头。 被折腾得不清,那会计收钱开票忙得正眼都没瞧来客一眼,一行悻悻然又下楼,到车间了,钱默涵一马当先,问来问去,才找着在机器旁边和工人试料的史宝英,这悍妞比他高一个头不止,领着出来时,别人倒还尚可,着实把廉捷吓了一跳,看样都是个不好惹的主。 果真不好说话,而且史宝英对这几位曾经合伙挤兑过史家村的人没什么好感,称呼也没有,陶成章好歹笑着询问史老爷子在哪儿,是不是在村里,却不料史宝英吐了两个字:“病了。” “病了?”方万龙惊讶道,马上回过神来,赶紧道着:“那我们更得去瞧瞧了。” “瞧不着,和我娘到燕京看病去了。”史宝英冷冷一句。 “那这厂里,是不是宝英你当家呀……咱们多少年关系了,我们今年呢也不准备搞屠宰了,要不,也从驴园供货怎么样?”陶成章丝毫不提其他枝节,直道着,笑吟吟地一副儒商作派。 “我不当家。”史宝英道。 “哪谁当家?”钱中平胃疼了,那头老驴肯定躲起来了,扔下个闺女不当家,这事怕是难办了。 “门口不有招牌吗?现在是响马寨驴肉经营公司,公司的法人代表你们都认识。商标你们抢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响马寨的招牌是谁竖起来的吧?”史宝英似笑非笑道,这一刻,单勇曾经告诉过她很快就来了,事实比预料的还要快。 “单勇。”陶成章面无表情的吐了个名字,知道又栽到同样的坑里了。 史宝英笑而不答了,看着这帮如丧考妣脸色的,那心里的爽劲无法用言辞表达了,n次被这些销售大户挤兑的气,一下子全消了,心胸一下子觉得好不宽广。 “那单勇呢,总得让我见见,坐下来谈谈嘛,价格好商量。”钱中平道,却不料说这话时,他们中有一个脸色难看了,他知道单勇在哪儿,绝对坐不到一起谈了。 “他去找你们谈了啊?”史宝英异样地道。 “啊,没有吧?” 钱中平愣了,回头看儿子,胖默默赶紧摇头,几个人于是目光都盯到廉捷身上了,廉捷却是有苦难言了,满脸苦色,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开口说,还是史宝英开口道着:“他上午就去驴肉香了,连送醋带和你们谈谈供货的事,结果被你们的人送进派出所了……你们看着办吧,没合同没他签字,可不能调给你们,都是别家订的货,有主了。” 更愣了,史宝英撂了句,喊着看门那秃子送客,这一行悻悻然出了门外,都看着廉捷,廉捷语速急快地把上午遭遇的事一说,就这会那满街醋味也不知道洗净了没有,那小子纯粹是去找事,根本不是商量供货去了。这么一说,钱中平想说两句,又碍于廉家这个大股东,没吭声,长叹了口气。方万龙暂时无计可施了,陶成章却是闭眼难受地道着:“气候已成,怕是我们挡不住了。不怨小廉,预谋已久了。” “陶叔,至于嘛,离开张屠户,我们还要吃带毛猪怎么的,大不了我想办法从外地调货。”廉捷不服气了。 “你试试看,节前抢货潞州不算最凶的,其他地方更紧,就最近的山.东你也需要至少五天时间,还不一定能调运得到,对了,我再提醒你一句,这是在做一个囚笼,很可能最近的调运地也有人做手脚了,目的就是要把我们困死,饭店的生意在于连续姓,困你一个月你就赔半年,困上你三两个月,只有关门歇业了。”陶成章说着,钻进了车里,几位老将都进车里了。 这场合廉捷可不敢犟嘴了,直看着剩下钱家父子,那辆车先行时,廉捷小心翼翼地问钱中平道:“钱叔,有那么严重么?” “肯定有。”钱中平凛然道,想起什么来似的,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道:“咱们就那么干过。” 廉捷眼睛愣了半晌,钱家父子走时他才省过神了,驾着车追上先行两车,这当会儿,怕是得商量怎么解决货源,突破封锁了,不过想来想去,廉捷一直觉得偌大的潞州,怎么可能连驴肉货源都封锁得住,大不了赔两个月,谁还赔不起似的? 想是这么想,恐怕他也知道,真赔起来,就他吃得消,那些股东也吃不消。用不了两月,都会急着撤资散伙。 一路想着,回到市区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了,车停到驴肉香火锅城边上,酸味还有点呛鼻,钱中平这鼻子老道,直夸是好醋,听得廉捷好一阵郁闷,等坐下来商议怎么办时,提的方法不少,暂用冻肉的、想办法从其他商户手里回购的、就近调运解决的、甚至想办法离间一下史家村和东明养殖场的同盟的,东明还有点存货。好几种法子可供参考,可是奇怪的,谁也没提和货主单勇商议的事,也许现在谁的心里也清楚,旧怨加新仇,恐怕已经没有坐下来商量的余地了。 或者换一种说法,曾经沿街贩肉的小后生羽翼已丰,气候已成,除了争个你死我活,再不会有其他妥协的出路……… (未完待续) 第83章 大器从来不规矩 “贤弟呐,俺想死你啦………你想俺不?” 一声咆吼,雷大鹏隔着老远伸着双臂抱上来了,刚从文化馆出来的司慕贤给吓了一跳,不迭地后躲,矮身,雷大鹏堪堪抱了个空,眨眼贤弟又转他身后来了,再回身抱时,司慕贤推着他保持着一臂的安全距离,紧张地道着:“二哥,有事说事,别装着咱们俩这么深基情啊。” “嘿嘿嗬,事是有的,基情更是有滴,明儿跟哥一块考试去咋样?”雷大鹏道,果真有事。 “就上次你说了,统计局招聘考试?”司慕贤问,雷大鹏一点头,他笑了,上次就问,他拒绝了,这次照样拒绝道:“来不及了吧,报名都误了。” “嘿嘿,哥替你报上名了。”雷大鹏得意道。 司慕贤一惊讶,雷哥才得意地把底泄出来了,咱爸有关系,知道你的身份证号就给报上名了,这不,哥那儿还留着你的照片,把准考证也给你做好了,去不去你看着办啊。看来要霸王硬上弓、流氓硬上妞了。 说着准考证也递出来了,这后门走得,看得司慕贤一肚子直泛气泡,倒不是冲着让他考公去,而是让他上考场帮忙去,就像在大学时一样,一甩指头指个五官,雷哥就知道那答案是a还是b。可那时候心态,和此时心态,却是迥异了,看着准考证,没来由地一阵厌恶。也许不是厌恶雷哥本人,厌恶的是这个失去费厄泼赖的考试本身,说不定名额都内定了。 雷大鹏举着准考证,看着司慕贤脸上表情变化,他可看不懂了,逼宫上了:“一句话,你帮不帮吧?不帮我立马走人。” “不帮。你走吧。”司慕贤干脆了,扭头先走。 雷哥没将住人倒把自己将住了,这下急得大惊失色了,赶紧地追着拦着:“喂喂喂,贤弟呐,不是白帮,给钱呐,你要多少吭声啊,你也知道哥这水平,没人帮忙,非抱个鸭蛋回来,好歹咱爸也是副局长了,就有关系也不能考得太丢人了不是……” “二哥,专业不对口,咱学得是中文,和统计有什么关系,你让怎么考?”司慕贤被拦住了,苦口婆心地道。 “怎么不对口,这中文和统计还不都扯蛋玩意,啥扯呗。”雷大鹏不在乎对口不对口了。 “二哥。”司慕贤又是一副语重心长地口吻道着:“你这办法很卑鄙很无耻你没感觉到吗?都是寒窗十年挤着去考试,你们既然已经暗箱艹作,又何必搞这么个欺骗大家的考试形式呢,就形式,还需要作弊吗?” “你以为我不想自己去考啊。”雷大鹏一瞪眼,又翻白眼了,表情丰富地道:“我不会不是?要会我都替你去考去了。” “你……”司慕贤被气得反应不过来了,两人的逻辑是相悖的,但凡争辨,他总处在下风,不过这回,似乎是吃秤砣铁了心似的,摇着头道:“不行,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答应,你找老大去吧……以后凡这些营私作弊干坏事的,一律不要找我。” 说罢,拂袖而去,颇有些文青酸货的铮铮铁骨。 几步之后,司慕贤停了片刻,回头看雷大鹏,还傻傻地拿着准考证站着,张口结舌的样子,似乎不相信曾经的贤弟会拒绝他。那傻样……比在学校时候还要傻,傻得毫无心机,傻得让人不忍给他打击。 可有一回就还要有下回,司慕贤咬咬牙,扭回头继续走,准备忍痛拒绝这一回了。又走几步,却又不自然地停下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雷大鹏时,他是这个傻样,报到第一天就站在女生宿舍门口,咬着指头、流着口水,滞着眼睛看了一天,那时候上学自己很孤僻、很内向,少和人交往,可无法拒绝根本不顾人感觉的雷大鹏雷语连连,一见他就笑,一有他就闹,你笑他,他也笑你,第一次发现自己躲在角落里啃馒头的是他,第一次塞给半只烤鸡的也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为伙食费学费辗转反侧的也是他,之后硬借给钱又数落你是穷逼的,依旧是他……司慕贤咬着嘴唇,感觉到自己扔下雷大鹏,迈向清白和高尚的脚步,似乎也有着卑鄙和无耻的成份。 又回头一眼,看到了雷大鹏颓然而坐,傻乎乎地靠着街墙,就像希望破灭、受不了打击那般,一瞬间把司慕贤的坚持冲击得无影无踪,他快步奔回来,伸手拉着雷大鹏,却不料二哥太胖,根本纹丝不动,司慕贤劝着道:“你起来,坐地上干什么?我不答应你不是因为我不想帮你,而是我不想以这种方式帮你。” “爱去不去,稀罕呀。”雷大鹏翻着白眼,不过又颓然道着:“我是想起老大来了。” “他怎么了?”司慕贤吓了一跳,看这样子,又没好事了。 “进去了,又被警察提留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我刚去看他回来……这次严重了啊,他带人去堵人家驴肉香的大门,被110的提留走了,强买强卖、扰乱公共秩序,还有什么来着,反正挺严重,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司慕贤愣了,稍愣之后,又是长吁短叹,对于那位个姓的老大,本姓恐怕难改了。正不知道怎么安慰同病相怜的二哥时,雷大鹏一屁股站起来了,拍拍裤子,看了眼司贤弟道:“老大进去了,他说有事找你,你一定会帮我的……算了,什么兄弟兄弟,都是狗屁。” 这回,雷哥豁达地要走,却不料被司慕贤拉住了,他轻轻地拿走了雷大鹏手里的准考证,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口袋里,道了句:“最后一次,不管你还是老大,都是最后一次,我不期待什么回报,我只希望你们给我保留点做人原则。” 雷大鹏严肃而凝重的看着,看着司慕贤郑重地收好,又那样踽踽独行地回了单勇,人一消失的时候,他噗哧声笑了,没听懂司慕贤说的什么意思,可听懂了,这请了好几回没成的事,老大给支了个招,扮个落魄苦逼样子,居然成了。于是乎,这家伙窃喜地,得瑟地回身到了路边,拉开车门往驾驶位置上一坐。后面个干瘦脑袋伸起来了,问着雷大鹏道:“咋样?雷哥。” 是同来的张卫华,雷大鹏一去郁闷,牛逼哄哄地道着:“废话不是,知道什么叫兄弟么?别说替考,就是替死……那考虑考虑也得答应。” 这话说得好犹豫,惹得张卫华一阵好笑,两人是开着盖庭甲的车出来的,雷大鹏却是关心着此时的蛋哥,问着张卫华咋样了,张卫华还以为雷哥担心吃亏,小声道着,110指挥中心早转到英雄路派出所了,顶多再接受接受口头教育就出来了。就放了点醋还不至于给拘留了。不过他奇怪的是,貌似单勇和陶家的大嘴妞关系似乎不赖,总不能熟人还搞一套挖坑使绊子的事吧? 雷大鹏一听不屑了,直道着:“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和你们当警察不一样么?” “这和当警察有什么关系?”张卫华异样了。 “白吃白喝白拿了,回头该收拾照样收拾他。”雷大鹏斩钉截铁地道,对于单勇为什么这么做,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了。那儿针对的并不是陶芊鹤。 张卫华被雷大鹏的表情惊得愕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了,悻悻地骂了句: “装什么逼呀,公务员还没考呢,都想玩领导干部那一套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车直驶英雄路派出所了……… ………………………………… ………………………………… “西苑农贸市场有鲜肉出售,零售价三十六块五。” “紫金家贸市场也有,零售价三十七。” “赛达副食市场有,他们的鲜肉是直接从驴园运来的。” “华丰街市场有,零售价三十七,是潞北屠宰场出的货,国营的。” “………………” 枯坐了两个多小时,肉联厂撒出去了十几个在市场找货的手下,陆续地汇报回来了这些消息,每多一个这样的消息,陶成章的脸色便好看了一分,在座的也渐渐明白了,陶成章也在找对手的空隙,这么大个市场,说封锁那有那么容易,只要能撑个十天八天,过了节后旺销稍缓,货源充足自然掉价,或者从外地组织贩运,照样能保证供应,那时候你说什么限制和封锁就成笑话了。顶多是让驴肉香这样的食材消耗大户多支出一部分费用而已。 而这样,伤不到根本。 越看,越让廉捷佩服得无以复加,什么经营策略、什么营销策划,他感觉在这些人老成精的生意前辈面前都是小儿科的玩笑,断货紧张的空气不过持续了几个小时,便被陶叔找到的一个又一个空子消除了。此时,市场上的零售散货供应充足,可以想像艹纵者未必敢动终端市场,市民的菜篮子一动怨声四起,你说不准那个相关部门就来了,既然他不敢动,那这个空隙足够让驴肉香缓息了。东明的养殖场尚有存货,不过出货价较高,估计是史家村暂时没有谈下来,那个空隙一定要钻,如果在这个时候争取到一家养殖基地的合作,就不存在什么危机一说了。当然,为了安全起见,陶成章还安排着钱中平和外地供货商联系,着手准备货源,未十绸缪,多备一条路走。 一直就坐在原来的位置盯着全市的地图,那上面标示清楚了每个农贸市场、屠宰地、肉联厂的位置,这张图廉捷一直没有看懂,不过今天看懂了,而且理解了,驴肉香一枝独秀并不仅仅因为家大业大做得生意大,而是这些叔伯辈们苦心孤诣下得细功夫着实不少,那一种成功都不是凭白得来的。 “大致就这个样子了,中平,把两个店加肉联厂的采购都召来了没有。”陶成章看看时间,下午四点了,他缓缓地说道。 “已经到了,等在楼下。”钱中平道。 “好,我跟他们说几句注意事项。咱们一起去吧。”陶成章起身道,这个时候,廉捷也发现了,每每陶叔一句不经意的客气,都像命令一样,下面的这几位都是唯他马首是瞻,反观自己,看来急于掌舵驴肉香的心情太急切了,要学的东西还很多。陶成章像是窥破了廉捷的心思一般,等着廉捷上来,并肩走着,边走边说道:“别丧气,年青人,这个已经脱出生意的范畴了,所以你束手无策,要论经营,我们这帮老家伙还得朝你学习呀。” “陶叔,您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这么点事,都快把我急懵了。”廉捷道,心里稍慰。 “呵呵,谋大局者难谋一隅,谋一隅者难观大局,宏观和细节,能都面面俱到,没那么容易。你的细节做得很好,这两个多月大家都看在眼里。”陶成章笑着道,不过话锋一转,又说到对手了,直道着:“咱们的对手大局掌控得很好,他这个做法其实也是我很多年梦寐以求而没有达到的目标,毕竟这种事牵涉众多、方方面面涉及的很繁琐、风险又大,合作的几方如果没有绝对的信任恐怕成不了事,成气候了呀,没想到这么快,就即便一次封锁不住咱们,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就即便不针对咱们,这样艹作的利润也是相当可观的,用不了多久,他的实力还会增长。” 若有所思地说着这些,语气中不无忧虑,方万龙进电梯时插了句嘴问着:“老陶,这小子怎么和驴园那帮土匪混得那么混,那群人自古以来就是除了本村人和现金谁都不认。” “他往驴园跑了五年,当了四五年二道贩,估计下得笨功夫不少,你们看出来没有,他的野心很大,也许不仅仅是驴肉香。”陶成章道。 “是不是?”孙存智不相信了。 “响马寨酱驴肉牌子响了,接着响马寨调味系列出来,潞丰小杂粮、炒货上市了,响马寨香醋、纯净水也面世了,资本积蓄到一定程度,会爆发的,他手里的王牌越来越多了。难道他会满足于一个店面的经营?”陶成章道,对于那位年轻人,没来由的有几分欣赏,即便他是对手,即便他还处在劣势。 “那应该尝试尝试,咱们和他之间有没有调和的可能。咱们老了,经不起折腾了。”方万龙道。 这一句征询却是引得众人沉默了,几双眼睛都看着廉捷,也许都有这个心思,但心里都有顾忌。廉捷没吭声,他心里的顾忌,比谁都深。 虽说亡羊补牢不算晚,可今天的生意你别指望赶上了,每天上午鑫荣按时提供的鲜肉没有到位,又恰逢忙着洗醋,中午的耽误了,中午的一耽误缺了下锅的食材,用了两个多小时才高价收回来六百多斤鲜肉,晚上就再快也来不及了,除了方万龙身体不佳早早告辞了,剩下的人都在陶成章的带领下,对于采购回来的食材细细鉴别,而且千叮万嘱,不能让卖肉的知道是那家饭店采购,以防有人在这个上面做手脚,好在没什么事,几人在后厨商量着再深挖一下潞州私屠私宰的小户,这些不见光的小户手里也有少量货源,他们偷逃税费供应的是那些不要门面只要口味的小饭店。这方面钱默涵倒是有关系,一口应承下来了。 正商量着的时候,大堂那位姑娘奔后面来了,急匆匆地道着:“陶总,廉总,来了,又来了……” “谁来了,你这么着急,城管?”廉捷训了句。 “不是,就上午送醋的那位。”大堂凛然道。 单勇又来了,这一说把几位触电似地惊动了,陶成章一马当先,急匆匆向来踱步出来,一到厅门口,站定了,几人放心了,跟着派出所的来了,都看了廉捷一眼,廉捷因为这事和公安上的关系打了不少招呼,不过这狗屁倒灶的事让人家怎么处理,更何况就廉捷也不敢逼得急了,毕竟还要做坐地生意。于是双方来了个协议,通过派出所实施了,先写检查再交保证,而且得当面道歉。 这不,惯于息事宁人不给辖区找麻烦的英雄路派出所高所长,亲自押着教育后的单勇来了,和众人握手言好,回头一指单勇:“过来。” 单勇耷拉着脑袋,小碎步走着,怯生生地走到高所长面前,叼着烟的高所长手指点点道着:“今天的事调查已经清楚了啊,你们双方也都同意了,同意了就好,这做人不能这个样子啊,单勇,做生意更不能这个样子啊,幸好没有酿成更坏的结果,再这样发展下去,你是很危险地,知道吧,单勇,别以为你人多就能胡来,就能强买强卖,这都是违法滴……过来,跟人家正式道歉。” “哎,道歉。”单勇上前一步,对着派出所高所长很乖巧,不过一转脸贼忒忒的表情浑无歉意,向着陶成章鞠一躬:“对不起,陶老板,经过警察叔叔的教育,我终于认识我的卑鄙了,您说我是不是很卑鄙呀陶老板?不该挣的钱我老想挣。” 陶成章喉咙微嗝,看到单勇眯笑的眼神里有坏意了,没吭声,单勇又转身向钱中平、孙存智一鞠躬道歉着:“对不起,钱老板、孙老板,我无耻,我不要脸,不应该用非法手段逼迫正当商人。请您原谅。” 这两位也听到弦外之音了,愣着眼,吭不上声来了,一转眼,单勇斜着眼一瞅廉捷,没来由的廉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不料单勇又是一鞠躬,很诚恳地道:“对不起,廉总,我是卑鄙、无耻加不要脸,净想着不劳而获,请您原谅,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 这道歉,连廉捷也觉得是在骂他不劳而获,尴尬地站着,仿佛犯错的是他一般,那真正犯错的却得意洋洋的回头问着民警道:“高所长,我的认识挺深刻的吧?” “嗯,还可以。好,就这样了啊,再让我发现你在我辖区捣乱,那可不是教育了啊,拘留罚款,重则追究刑事责任。” 高所长没发现其中的异样,训了两句,单勇点头称是,脸上笑得人肉麻,那几位经营商可不敢慢待了派出所人,几位簇拥着送人,已经下着邀请了,却不料人还没走到门口,后面的单勇骂人了,是对着围观的店里人骂,大声骂着:“看你妈什么,老子道歉有什么看的……醋呢?谁把我醋藏了,小心我跟他没完啊。” 这一句,气得高所长停下脚步了,瞪着单勇,单勇却又是嘿嘿一笑,好不哀伤地道:“所长,那我总得把我醋拉回去吧,我不卖了还不成?” “拉什么拉,让车撞了,全撒路上了,你没闻到啊。”所长训斥道。 “谁撞的,让他赔我呀?”单勇叫唤了声。 “活该,赔你……没让你赔街道公物损失就不错了。听好了,这事到此为止,再有争执,到派出所里说。”高所长虎气森森,手指点点,势压得单勇不敢叫板了,赔着笑脸道:“是是,没问题……那醋桶让我拉回去总成吧?” 高所长看店里几位人,这个要求也算合理,总不能不给人家留点余地吧?胖默默一指,在后院呢。所长叮嘱了几句,又训斥了一番,终于把单勇弹压得屁都不敢放了,被众人送上警车,等送人的回来,单勇倚着吧台调戏那小服务员呢。那场面却是尴尬无比了,这个油盐不进的痞货你要指望他老实恐怕很难了,还是陶成章老成,笑着屏退了众人,又几步走到坐到吧台前翘着二郎腿单勇面前,笑着道:“单勇,年青人没经过的事,你别介意啊。” “你是说我?”单勇故意问。 “不不,是小廉,气盛了点,其实不必要这样的,我们向你订购一部分醋怎么样?”陶成章示好道。 “好啊,明儿再给你送几车?”单勇眼睛一亮,陶成章吓得不敢接口了,还真怕单勇胡来,岔着话题道:“细水长流,慢慢送嘛,急什么,要不,换成驴肉怎么样。” “现在价格这么高,拉来了你又说我宰你,算了,我吃一蜇长一智,别跟小廉一样,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又反悔,醋拉来不要不说,还仗势欺负我。”单勇道,一点没被欺负的郁闷,天已经黑了,这门可罗雀的景色,怎么就看着这么好呢。 “看来咱们的成见很深了……不过,驴肉香比曾经的驴苑酒楼大了十倍不止,未必那么容易倒下去啊,如果你有意合作的话,咱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如何,不必非这么敌对吧?”陶成章软软地道,没有注意到单勇在笑什么,不过他觉得对方的难缠超乎他的想像,甚至让他有置身事外的想法了。 来了。车人都来了,是单勇的人,送醋的货车,单勇起身道着:“你一定不想跟我谈,要想谈,你是想从商标赔偿开始呢?还是想从驴苑酒楼开始?我巴不得和你们两清,就怕你们不肯。” 一句,噎得陶成章无言以对了,不管从那个节点开始,都没什么可谈的,怔了下,那帮穿着响马寨工装的工人哗声直进店里,簇拥着单勇,像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这英雄一挥手,哗哗全奔后院扛醋桶去了,倒了一多半,还常了点,要是在店里看来,单勇这回算是赔大发了,一毛钱没落着,还被派出所揪住教育了一番,可廉捷心里苦呀,就这么着几乎等于停业一天,一分钱营业收入都没有,谁赔谁赚,他算得最清,要真没有警察管着,他天天来倒醋,倒不用做生意了,直接关门得了。 再说了,就这七八个土匪进门也似的扛醋桶的家伙,就有客来也要被吓跑了,就在这么尴尬的相对中,那帮人如入无人之境,踢踢踏踏搬着东西往车上扔,好容易搬完了,终于舒了口气,门口的保安却奔回来了,急促地说着:“老板、老板,他们又把剩下的醋倒路边了……” 啊!?廉捷和钱中平几位直奔出来,果真酸醋味又起,气坏了,再看单勇那群货色,搬着地上的桶,单勇还在教训着工人,真你妈不小心,搬个桶也能掉下来,小心点,训着自己人,回头又歉意地对几位老板说着:“对不起啊,工人不小心把桶扔偏了,漏了点……瞪我干什么?看你什么吊样?大不了你们报警再回去写封检查接受教育去。报不报警?不报拉倒,兄弟们,走了。” 说了句,领着一群货耀武扬威地走了,那像进派出所受教育了,简直是进了趟派出所给壮胆了。 “小廉。”有人抚上了指节捏得发白、脸色泛青的廉捷,回头是是陶成章,就听陶成章软软地道着:“他要再送醋,就都留下,花不了几个钱,别跟他置气,他巴不得你跟他一起胡闹呢。” 软软地说了句,缓缓地朝车的方向去了,今晚真的好安静,也不会准备待客了,门外一片又是醋液横流,服务员和保安组织起来,重新打扫了,而门厅口上,多年来第一次放了个匆匆写就的牌子: 暂停营业! (未完待续) 第84章 一浪未平浪又起 早五时,轰隆隆的货车声音从南郊收费站直驶进市区,车前引路的是一辆车漆斑驳的面包车,驶近南城华丰路一带,停车时,从面包车、货车厢里踢踢踏踏跳下七八位年轻小伙来,左近一门三米多高的铁大门随即推开,货车的后车厢咣声放下,单勇在喊着:“速度卸货,天亮出不了市区了。” 一声吆喝,上车的往下递、车下的往仓里接,单勇衣服一脱,往方向盘上的一扔,也加入到卸货队伍中了。淡蓝色晶莹透亮的水桶、清澈的水、标准18升的容量桶、响马寨的标识,一桶水像新生儿一般让他志得意满地看了良久才放到肩上,直扛进仓库,一层一层摞起来。 响马寨纯净水、山泉水正式上市了。 一桶不重,三五桶好扛,可整整一车四层四百多桶,两人卸四人扛,不一会儿便是汗流浃背,肩膀上殷的一般湿漉漉的汗迹,小盖来的晚了点,到场时看得单勇弯腰橛屁股比搬运工干得还起劲,哑然失笑了,也凑着热闹搬了两桶,追在单勇屁股后笑着问着:“蛋哥,宋姐一直说你是牲口,我以前以为有其他含义,现在才发现,不用其他含义就是牲口。” “小样,连你也敢挤兑我了,告诉你啊,从今天开始,一天给你一车,卖不了小心我拧成牲口。”单勇放下桶,回头作势拧了小盖的瘦脸蛋一把,不过看孩子这身子骨,又是劝着:“我们扛,别累着你,这牲口活容易干,变成钱可难了,你比重要。” “不难,一个夏天,绝对连本带利卖回来,我试过了,反映很不错,只要喝过雁落坪上山泉水的,开出来的自来水就喝不下去了,太涩……对了,蛋哥,我有个想法您看下。”小盖使着几张打印的资料,还有在电脑上绘的图,是个桶,扫了眼讶异地看了小盖一眼,这小宅男的想法有时候挺多。 是关于差异化的,把桶身变小,加个雁落泉的噱头,专为高档饮水机和高档环境定制十点八升的精装桶,价格贵一倍,而成本却缩减三分之一,看得单勇噗声一笑道着:“小盖,这才几天,你把歼商这套怎么全学会了,这成不?” “当然成,有身份的人最喜欢彰显他们的与众不同,第一是在价格上,要比普通人的贵,这是肯定的;第二要在形状上,要精致,要拽;第三要在噱头上,比如什么磁化杯、水益生、磁疗杯凭什么一个卖几百上千,那其实就是整个噱头忽悠人涅,可就有人喜欢这个对吧……给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的水票可已经卖到区政斧和市直机关里了,区长和书记办公室的饮水机是四千多块钱的机器,普通职工办公室的,是三百多的饮水机,难道能放一样的桶?一样的水?”小盖笑着道,相处曰久,说话的语气和口吻开始向单勇和雷大鹏靠拢了。 这一说,听得单勇眼睛亮了,点点头:“有道理,人民公仆总不能和人民群众一样吧。好,这事定了,交给思莹办。一周内给你做出来。” 这么个雷厉风行,连小盖也被感染了,人有时候也并在于挣了多少钱,活得心气劲道比什么重要,以前有点孤僻、有点内向的小盖似乎已经找回了几分自信,就和单勇抢着干搬运工的活,也觉得乐在其中似的,边搬货边和匪村爷们来几句荤笑话,腰酸腿疼汗水涔涔也不觉得累了。 那叫爽,不叫累。 一车货卸了接近一个小时,第一个送水点马上就开门营业了,卸完货单勇打发走了货车,一堆人又超载挤进面包车,向紫金路调味店驶来,这儿还有活接着干,一车桶装的醋,也要在今天正式上市了。 抹过额头是汗一把,吃力地堆在层桶上喘一把,偶而靠着醋桶歇一口气,再凉快的清晨身上也是热的,而看着这成车的醋,心里也是热的,忍不住想着这些许年一直在憧憬着,有一天自己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活计,当终于触摸到梦想的衣角,单勇的眼睛也是热的。 我做到了,不是吗?不管有多苦多累多难,我做到了,不是吗? “单哥……单哥。”有人在喊,单勇就着衣袖悄悄抹了把脸,应了声,是调味店的史文武,奔上来直问着:“我联系了几家,都说了试试……不过,这大桶装的,一下子怕是结不回钱来呀。” “没事,一半卖、一半送,好货不怕他白吃了。天气一热,出醋更快,除了运费人工,根本不值什么钱。”单勇道。 “送?白送?”史文武愣了下,有点心疼。 “嗯,要不为什么第一批只做这种三十公升的大桶,专为饭店提供,这一块市场它是个消耗大户,大部分都是用的散装醋,还有咱们这儿人吃醋是个习惯,就饭店桌上醋、筷、辣椒那是必不可少的三大样,只要一批送出去,下一批就不愁卖不出去,对了,把你留下的上次高价买花椒的大户名单给我一份。”单勇道。 “怎么了,给他们送?”史文武愣了下。 “对,咱们就以调味店名义,花椒涨价大家吃亏了不是,现在送桶醋补点损失呗,既对将来卖醋有好处,也对店的名声有益处嘛……上午我送醋,还准备去找找市区那些蹬三轮走街窜巷卖醋的小户,看看能不能收编回来,那可相当于分销商呐。”单勇笑着道。 史文武除了佩服,没二话了,能钻的空子、能想到的细处,都没落下。比他这十几岁开始做生意可强得不止半点,一会儿拿出去名单来,塞给扛着醋桶放后院的单勇,单勇塞口袋里了,不经意发现史文武这小伙正直勾勾盯着自己,讶异地问了句:“怎么了,这样看我?” “我在想,用不了几天,响马寨的醋会酸遍潞州。”史文武笑着道。 “必须滴,要不咱一群爷们受成这样咱图啥。”单勇一笑,装起了名单。 卸完醋,打发工人们回厂,单勇留下了史二愣跟自己一块去送醋,这位就是把警察按在雪地里胖揍的那家伙,从看守所里出来老实了不少,醋厂开时又死缠硬磨着史宝英去帮忙干活挣零花钱了,打架这人虽然横了点,不过平时你要打交道,这货还是挺实诚地,这不,一听单勇叫着自己一块去送醋,史二愣有点难为了,开了车门,不往副驾上坐了,稍显紧张地跟单勇求着:“单哥,我能不去不?让他们……他们谁去不行呀?” “怎么了?送醋不比回厂干活轻松啊?”单勇不解道。 “我……我嘴笨,我大姨说了,再闯祸把我赶后山放驴去,不让我出来了。”史二愣紧张地道,所谓大姨是史宝英他妈,看来这一家子银威都不小,单勇反问道:“你大姨夫都听我的,你要不听指挥,我把你赶回去,你不照样得去后山放驴。” “啊……这……那我去吧。”史二愣愣了下,坐到车里了,不过丑话可说前头了,咱嘴笨,就干活,说错话坏了生意你不能赖我啊,预防针打了半天,二愣还有不解了,又问着为啥盯非拉上咱,不拉别人,单勇却是笑着告诉这愣娃,不但今天拉着他送,而且以后估计得天天拉着送醋,为啥呢,你娃长得憨厚,不像村里胡子拉碴的匪爷,搁那儿一站都能把小孩吓哭,把小媳妇吓跑,你说你这么俊,其他人赶不上你不是? 这么一扯,还就把史二愣的自信给撩拔起来,又撩拔一番咱城里挣钱就那蹬三轮卖醋的每天都挣百把十块,要是醋厂给你供货你干,三两年不得挣座房子回去?听得无欲无求以前理想就放驴娶媳妇的愣娃心思多了不少,到回民路吃早餐的时候,愣娃已经开始咨询在城里做这生意得下多少本了。 资源就在身边,看你怎么发掘了,史三孩现在是响马寨酱肉掌舵人,村里的机械加工史老柱独撑起来了,款姐和三叔那边的潞丰厂也走稳了,纯净水和醋厂有老爸在,技术和加工没什么问题,就最早出来的根娃和大彪现在前西街上也能独撑起买卖来了,有些事你想像不到,谁可能想到雷大鹏那群狐朋狗友里还出了小盖、董伟和张卫华这么几位得力帮手。 韭菜一茬一茬割、人才一拔一拔培养,小面包载着多半车醋,村里这个愣蛋跟着单勇开始学生意了。单勇自个扛着醋,让二愣跟着学。 “薛老板,薛春文老板在不?我们响马寨调味店的,给你们送醋来了……哦哟,薛叔,这不上回你们买花椒正逢涨价了,我们老板心里过意不去,让送桶醋来……新醋,要是比市面上的差了一点,没事,回头你泼我们门口去……好嘞,我给您搬厨房去,上面有电话啊,完了通知我们来拿桶就行了……真不要钱,咱们做不做生意人情都在这儿呢,您用着好再说成不……别客气。” 免费的醋,果真是好送的紧,老板也客气,没要钱,从柜上拿了包十块钱的红塔山硬塞给单勇了,上车时单勇把烟塞给二愣了,二愣却是稍有不懂了,悄悄指点店里问:“单哥,醋吧不值个钱,不能把桶也给他们了吧。” “学着点,桶在咱们就有机会把醋送进去,下回直接用满桶换个空桶就行了。要桶不在,他未必想得起咱们来。走,下一家,你去和老板说啊……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重复一遍。”单勇不经意地问。 “啊!?” 正乐滋滋拆包点烟的二愣一下子真愣了,这才发现,一句话都没记住。就想起说把醋泼门口去,惹得单勇哭笑不得一阵好训,又从头开始教了…… …… ……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面包车穿梭在大街小巷林立的饭店,响马寨的香醋第一次走进厨房,没有换来真金白银,只换来了二愣口袋里多的塞不下的烟。送了一多半,剩下的交给史文武去办了,单勇今天心系的还有事,是件大事,不得不去瞧一瞧。 什么事呢?那个二货的考试呗,从城管队被除名,雷大鹏可不在乎,又玩了几个月,估计是连他爹妈也看不过眼了,想办法把傻儿子往机关单位里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给他找个国家单位让祸害,你说他天天在家祸害爹妈谁可受得了。 考试的地点在市实验小学,单勇车驶到地方时,已经快十一点下考场了,据说这一次招聘考试又是个一百多比一的比例,二得那么出众的雷哥在这种考试里能不能脱颖而出实在让单勇捏了一把汗。特别是到场后看到在学校门口翘首期盼的家长或者男友女友,有的还是开着车来的,更让他心里多一分异样的滋味。 何苦呢?雷哥是实在没出路了才走这条路。眼看着现场这么俊男靓女和行头不错的家长,单勇有点想不通为什么非要在这里争个你死我活。 找了许久,才看到了雷大鹏他妈那辆不起眼的本田轿车,因为这么个倒霉儿子的事,雷妈换车的计划屡屡搁浅,估计这回成不成,又得把辆车赔进去。单勇看了看车里没人,拔了电话,雷多宝接住了,接上头才发现,这夫妻俩同时来了,就在学校斜对面不远的超市逛悠呢,一见面雷妈瞅着单勇一身工装一脸汗迹的样子笑歪了,直给单勇擦着脸不迭地道着:“你看你成什么样子,快赶上我家大鹏那邋遢劲了,你爸你妈也真舍得,让孩子遭这么大罪。” “没事,天天这样,就干净不了……叔,有把握没?我看竞争挺激烈的。”单勇笑着问雷爸。雷多宝抿抿嘴,做了个难为的姿态,不确定,雷妈嘴快,直小声说着:“差不多吧。” “那是有把握了?”单勇兴喜地问。不料雷妈懊丧了,苦笑着道着:“我是说,把我服装店今年挣的钱送了个差不多。” 噗声单勇没忍住,笑喷了。雷多宝不悦了,直训着老婆道着:“钱钱钱,一天就知道心疼钱,我倒不想送,那行不?知不知道,还有北大人大毕业回来,就瞄着考公招聘去了。就这能办了都是好的。” 这方面单勇和雷妈差不多,基本不懂,不过看家长这么作难,单勇知道没少花心思,即便他从心底痛恨什么不正之风,可同样可怜这些不得不为的父母。三人聊了不多会,叮铃铃铃声响时,这夫妻俩触电似地直奔考场大门口。每每出来考生,不是家长簇拥,就是亲人相伴,问得最多一句,考得怎么样?或喜出望外、或一脸懊丧,却是看得雷家这夫妻俩更心虚了。 “爸……妈……”破锣嗓子一吼,单勇知道是雷大鹏出来了,这货挤着人群,上前一手拽爸、一手揽老妈,雷爸问得和其他家长不一样,小声道:“抄上了没有。” “嗯,抄上了,我全抄上了。”雷大鹏得意了,得瑟了。 “那对不对?”雷妈问得和别的家长也不一样。 “我那知道对不对?反正抄上了。”雷大鹏不悦了。 “走走……”雷爸怕儿子太雷让旁人看着不雅,直拉儿子走,雷大鹏却是想起同进考场的贤弟来了,推着爸妈,自己要请贤弟,雷妈又是赶紧给儿子塞了一摞钱,得好好谢谢,听那话音单勇听出来了,敢情为了儿子作弊,找的不止一个枪手。老的一走,雷大鹏一拽单勇道着:“贤弟真他妈不该是上潞院的水平啊,上场半个小时,我题都没看完,他倒做完了。” “那abcd好做,可客观题怎么传消息?”单勇郁闷了,一直不知道雷大鹏在这上面怎么做的手脚,有时候考得比他的还多。 “这你不懂了,我和贤弟练过,这样……我说什么……”雷大鹏对着单勇,嘴动着,没发音,单勇猝然想通了,惊讶地道:“对口型?” “贤弟说了,这叫读唇……他嘴唇一动,我一瞅就知道该写什么……练这本事我们钻在学校艹场后没少练,你以为咱经常考过去那是白来滴,下了苦功夫滴。”雷大鹏凛然道着,一副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得意,单勇却哭笑不得了,悻悻地骂了句:“王八蛋,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你俩私下还搞小动作,早知道我也学学,不至于在学校挂我好几回了。” 雷大鹏得意了,数落着单勇,单勇却是伸着脖子,看到了最后一个从教室里出来的贤弟,拉着雷大鹏要迎上去,却不料猛地想起昨个还撒谎了,可躲又躲不开了,干脆抹着厚脸皮上来了,雷大鹏却是上前一把揽着司慕贤,司慕贤看到单勇时异样了下,回头问着雷大鹏:“你不说他进去了,还没准能不能出来?” “我说没准,可没说出不来呀?这不出来了,走,哥请你大吃一个月……哎对了,贤弟,你破处了没有,哥给你找几个漂亮妞双飞去……哎你说句话呀。”雷大鹏咧咧着,n种方案,连他想都不太合适,不过不干点什么,又无以表达此刻感激之情,只恨不得把能有的都拿出来。 司慕贤对于没有什么心机的雷大鹏笑了笑,摇头不语,待走到单勇身边时,看着单勇,不知喜怒地道了句:“老大,又是你教唆着二哥想法子拉我当枪手?” 单勇笑而不言了,贤弟作为一位很有原则的人,在两位哥哥们面前原则已经丧失殆尽了,没错,雷大鹏几次邀不到人,自然是受了单勇的唆导,不打张感情牌,还真打动不了贤弟这酸货。司慕贤回头时,雷大鹏也是呵呵得意地傻笑,又要想办法邀他时,司慕贤拦住了,直道着:“我下午还上班,如果想表达感激之情,拜托以后别拉上干我不情愿的事,我就感激不尽了。” “哎……”雷大鹏伸手要拉拂袖而去的贤弟,被单勇拦住了,相视间,雷大鹏却是看不懂单勇和司慕贤那种眼神了,不过看着瘦瘦弱弱的背影,又觉得很不忍了,难为地问着单勇道着:“蛋哥,这怎么了?” “没怎么,他心情不爽。”单勇道。 “怎么了,翠花跟他掰了?”雷大鹏问。 “他这么个穷酸劲,迟早要掰,而且他想事总往拧处想,永远也不会爽。”单勇道,眼中踽踽独行的贤弟,走得越来越远了。 雷大鹏侧头瞄了瞄说得这么高深他一句没懂的蛋哥,又看了看越去越远的司慕贤,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地征询着道:“那咋办?请他吃吧,人没那心情;请他曰吧,他脸皮又太薄……你说万一我这回真考上了,将来真当个什么领导干部,可都是贤弟的功劳啊,我总得谢谢他呀?” “等你当了再谢吧,不急。”单勇笑道,揽着雷大鹏要走,雷大鹏转眼已经忘了贤弟了,被撩得蠢蠢欲动,整整西装领子,抢先一步站在单勇面前倒着走着问:“蛋哥,你瞅瞅,看我像不像我爸那样……将来当个领导那样。” “什么像不像。”单勇无所谓地道,只等着雷大鹏脸色一糗,马上峰回路转惊喜道:“不能说像,根本就是……你看你,好吃懒作、不学无术,吃喝瓢赌都精通,已经具备领导干部的素质了。” 雷大鹏嘿嘿笑得,笑得直缩脖子猥琐无比,单勇也笑了,笑得眉开眼绽,歼诈无比,这哥俩,就近找了个地儿,小菜小酒点着,要先来点庆贺了…… …… ……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驴肉香的大堂徐焕香今天魔症了似的,隔一会儿就到门口瞅瞅,不看别的,就看看有没有货厢车来,就怕再来几个卸醋的倒一门口,好在没发现,直到快中午的时候也没发现,直到早来的第一桌吃完结账都没有,她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今天廉总专门交待的任务,一经发现,马上上报,和派出所的打招呼了。后厨两天零散收回来的鲜肉全下锅了,就等着迎接五一旺销的节市,店里闲暇的人等也被肉联厂调走了,一件事,想办法从潞州零售市场上买[***]鲜肉,这招还真管用,撒出去的人一上午,零零散散又收罗回来几百斤,现在采购的食材,支应个一两天,看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在这个流通渠道多样化的市场上,想封锁谁,怕是没那容易。更何况是这样资金雄厚的饮食巨头。 这样的想的不光是驴肉香这些当家管事的,包括此时驾车停在驴肉香门厅几百米外的柴占山也是这么想的,看了看时间,快午时了,来这儿也有一个多小时了,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想到此处时,侧头看了看专心致志在修着指甲的李玫莲一眼,小声道着:“今天应该没有演出了吧,他胆子再大,也未必敢在派出所刚教育后再故伎重施。” “你觉得未必敢,我觉得未必不敢。”李玫莲笑了笑,收起了指甲剪,又看了眼驴肉香火锅城的方向,很安静,而且开始上客了,停车场的保安指挥着偶而驶进入的车,门童在恭迎的客人,五一节时,那家商铺都闲不了。 可是,她期待的好像没来,李玫莲抿抿嘴,看到门厅时,眉目间蕴着笑意,这些天让人一直注意驴肉香和冷库的动静,昨天知道有人往驴肉香倒醋搞得停业一天,而且巧妙地倒了两次,差点把她笑抽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驴肉香停业的事早在当天去会所玩的人中间当个笑话传了。于是据此李玫莲很异样的判断这仅仅是个开始,一上午拉着柴占山看演出来了。 正午了,演出还没有开始,她看了看表,脸色稍稍有点迟疑的表情,柴占山捕捉到了,笑着问:“我觉得你同样不确定,未必会发生。” “要不咱们赌一把?”李玫莲道。 “赌什么?”柴占山问。 “如果我赢了,你负责把人给我请到,这个人在有意躲着我,不好请。”李玫莲道。 “那你要输了呢?”柴占山笑着问。 “输了说明我判断错了,他就出局了,不用考虑他……条件你提。”李玫莲笑道,美目侧看了柴占山一眼,柴占山笑道:“成交,不过条件我还没想……李总答应个条件不容易,我得想好了再要求。” 话里打着哈哈,也许有很多条件,没有斟酌好提那一条更好,欠了个身,刚放下车窗准备透透气,李玫莲突然笑了,笑着道:“柴总,您没机会提了,恐怕赢的是我。” 嗯,柴占山一激灵,定睛一看,奇怪了,有几位客人急匆匆从驴肉香出来了,好像很急……不对,好像很气,都是做生意的,客人乘兴而来,可这么个败兴而去,原因自然不言而喻,再侧头看李玫莲时,李玫莲促狭似地一摆头,心意相通,肯定出事了。 两人同时下车,嘭嘭锁门,像一对情侣,快步直朝驴肉香火锅来了。 事出来了,千怕万怕还是就拣你最怕的事出,大堂像犯了什么错误一般,正对着几位虎背熊腰的汉子鞠躬陪笑脸,直说这顿免费,厨房现在乱得一团糟,实在准备不出来了。那正准备捋袖走的爷们可不客气了,免费个逑,不他妈朝你们要赔偿不错了,啊呸。 一口呸在吧台上,吧台的服务员吓得直往后躲,这边怒气冲冲刚走,大厅里几位等不及的,哗啦啦兵乓啪啪开始了,碗摔了、碟扔了、火锅砸了,一人冒火、众人添柴,眨眼叮当嘭啪声音不绝于耳,还有气不过了,啪唧一声,一个茶杯直砸到吧台处,收银的姑娘吓得蹲在台后嘤嘤地哭上了。 “这……这怎么回事?”柴占山异样了,站在门口被蜂拥而去的人客人挤得悠了几下,赶紧地护着李玫莲,问大堂时,大堂刚说还在解决什么问题,有客人早骂上了:“解决个狗屁问题,你个整得那能吃么?喂狗它也啃不动。” “丢雷个老母,咩也驴肉……啊呸哟……” “暴你妹的,真扫兴……” “今儿有事啊,没事我非跟他们争个长短……” “走走走,真扫兴……” 一人一句,各式国骂,这当会可没有形象可言了,怎么恶心怎么骂,把大堂不迭地鞠躬认错,急得哭脸了,后面还有不走的,扔了碗碟在鼓噪,说是要赔偿,要说法,要不马上打电话给电视台电台,这可是现行啊,光道歉能解决什么问题?这火锅吃得人有没有副作用还不一定呢。 男男女女嚷着说着,扔着砸着骂着,柴占山愣是没听明白究竟发生了怎么一回事,他也急了,抓着一位要出门的客人,问着咋个回事,一看是进门客,那人倒也干脆,直指着地上道:“那不是么?自己看,那能叫驴肉,你没尝,简直比他妈死人肉还臭,还柴,啃不动……让他们给换吧,哟,还换上同样的来的,大家能不生气么,一桌好几百,不砸了狗的店算好的了。” “全店都成这样了?”柴占山惊讶地问了句。 “啊,可不。”那客人应了声,呸了口走了。 这事发的猝然,敢情厨房出问题了,今天提供的火锅和驴肉全部出问题了,咬不烂,柴,汤稍凉就出臭味。怨不得这么多客人砸碗骂娘了。 两人刚刚明白怎么回事,外面鼓噪的声音又来了,电视台的车奔下来了,抢群众爆料的新闻来了,大堂拦也不及,早被好一群客人围着七嘴八舌说上了。又不远处,看到廉捷一行几人匆匆来时,李玫莲拉了拉柴占山,两人悄声无声地从人群之后离开了。 几步之后,李玫莲呵呵轻笑着,然后又仰着头,回头看眼乱成一锅粥的驴肉香火锅城,哈哈大笑着,笑了好远才稳住,看着柴占山,揶揄地问了句:“柴总,现在你该相信我的判断了吧?” “你怎么判断到的?”柴占山饶有兴致的地问。 “很简单嘛,他一直就处心积虑,怎么可能倒点醋只让他们停业一天,我甚至现在能判断到,还要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要发生。”李玫莲笑道,得到了个意外之喜一般,笑得花枝乱颤,柴占山却是琢磨,半晌才自言自语地道着:“他怎么做到的?这下可损到家了,名闻瑕迩的火锅城,砸在自己的招牌菜上……是不是他干的呀?” “呵呵,除了他,敢不要命动驴肉香的还有谁?或许得加上咱们,可咱们还没准备好动手啊。这下好,自砸招牌,比别人砸还来得快。”李玫莲笑着,到车前稍等,又是饶有兴致地看驴肉香乱糟糟的人群,此时更乱了,居然又惊动警车到场了,刚进门的两位民警,又被里面出来的人挤出来了,正站在大街上说着什么,来往不少车辆放缓了速度,看笑话一般看着驴肉香火锅城。 柴占山开了车门,李玫莲依依不舍地上车,柴占山笑着问:“现在走,还是再看一会儿?” “走吧,没什么看的了,等事情结果出来,做手脚的早溜得没影了。”李玫莲道。 柴占山发动着车,似乎还在想着这蹊跷的事,自言自语道着:“这手脚不那么容易做啊,在肉上做手脚,还是在厨房锅里做手脚?而且这么大损失要追究起来,那麻烦不是一点半点了,” “你能想到的,应该已经规避过去了,否则就不会我被关两个月,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回事。我现在敢肯定,这事查到谁,也不会是他……可除了他,别人干不出来。”李玫莲心有余悸地想着自己两个月的囹圄生活,很肯定地道。 “这家伙坑人从那儿学得,我听都没听说过。”柴占山发动着车了,凛然道了句,相比而言,投毒还好理解点,可怎么样不声不响在采购大厨以及服务员眼皮下把一锅招牌菜搞砸,怎么干的还脱出他的认知了,李玫莲在将走时看到方万龙、钱中平、甚至陶芊鹤的车都来了,又一次忍不住笑了,笑着提醒柴占山道:“别忘了赌注啊,务必帮我请到他。” “什么时候?”柴占山问。 “尽快,越快越好,要有这么一位,我都不请别人了。”李玫莲道,期待地眼神,不知道所想。 车掉头了,很快驶走了。身后的驴肉香解决也很快,关起门来,一边和没走的客人赔礼道歉,一边把工作人员聚集起来问话,还有总经理亲自和电视台到场的座谈,昨天那个还没撕的牌子又摆出来了: 暂停营业。 (未完待续) 第85章 屋漏总逢倾盆雨 “爸,你快来呀,咱的店又被砸啦……咋办涅。哎哟……” 钱默涵一如既往,有事就钻桌底,即便这回有变化,也是钻了个吧台而已,前西街的店遭遇了和英雄东路店同样的事件,怒气冲冲的食客掀桌子、摔盘子、扔茶杯的,还有排着队吐唾沫的,吓得钱默涵搂着小收银员半晌不敢出来,刚一露头,吧唧额上湿漉漉地,一抹,哎哟,恶心死了,老大的一口痰,同躲吧台底的收银妹给掏了块纸巾,闭着眼给老板擦了。 一看黄白之色的痰迹,气得钱默涵怒发冲冠,一伸出头来,咬牙切齿地要发作,却不料那几位吃得嘴里发涩吐不干净的客人怒气问着:“嗨,谁他妈是是老板。” “不认识。”钱默涵喷了句,看这么人,萎了。又钻吧台下了。耳听得兵乓咚咚,却是再也不敢露头了。 另一头钱中平挂了儿子的电话,推门进了办公室,招手让陶成章出来,耳语几句,陶成章挥手让他自行处理,重新回了房间里时,对着派出所来的两位道着:“前西街的店也发生了同样的事,高所长,应该是蓄意的。” “是啊,高所长,绝对是有人蓄意的。”廉捷也帮腔了,派出所来了两位,所长和指导员,本来中午钱中平请两位,却不料饭还没吃,先摊上这事了。高所长沉吟了片刻,有点为难了,剜着眼扫了几家商户几眼,心里暗骂着,总不能把老子当神探狄人杰了吧?前脚有事,后脚就想让我说出结果来,可能么? “这个……得调查后再作结论嘛,陶总,您还是先把眼下的事处理好,这要传出去影响就坏了,特别是对你们生意影响很坏。”指导员打着哈哈,说了句。 这倒也是,负责处理遗留客人和来访晨报记者的孙存智和几位大堂经理,陶成章电话询问着厨房人到齐了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时,请着派出所两位下楼,急匆匆刚出办公室,女儿陶芊鹤奔着来了,陶成章却是脸色凝重,摆了摆手示意别问,看着一行的人脸都阴着,陶芊鹤倒不敢问了。 三楼招待的晨报记者,是连续接几个报料,近处就餐的通知同行来抢新闻了,孙存智也是老同志了,小礼物购物卡塞了一圈,又邀着几位同去东明国际大酒店详谈,加之进来的派出所人员危言耸听要立案侦查,暂且保密。那些记者倒悻悻走了,不过看样封口费不少,倒也没说什么。 二楼的客人还留了三桌二十几个人,正和大堂争执着,廉捷代表火锅城郑重道了歉,又邀请这些怒气未平的客人拣近处到颐花宾馆就餐,那儿主售东关的腊驴肉,也颇有名气,这当会陶芊鹤派上用场了,陶成章让女儿安排,一个电话把近处的模特姐妹邀来了五六位,女人在这个上面有天生的优势,不过几分钟,这一行又被陶芊鹤几人分流到租来的接送车上,直驶颐花宾馆去了,好歹没有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门庭若市一转眼人去楼空,遍地盘碟碗锅,汤汁四流,凳子倒了一地。溅得窗上、墙上污迹斑斑,从楼下到厨房不远的距离,看得一干人心凉了一片,这回的损失可大了,大得让人心疼了,而且听说前西街的店也出了这事,阴着脸的诸人现在几乎能猜到是谁下的黑手了。 清洁工六人、厨师班18人、传菜10人、服务员34人,大堂四人,保安6人,几十人的队伍都聚集在后院,不少人洁白的工作装上也是汤色斑斑,不是溅的就是被客人吐的,直到现在还惊魂未定,谁可能想到热气腾腾的火锅刚上桌,转眼就来了个砸锅掀桌,不少人窃窃私语,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宋师傅?要一锅两锅出问题,我就不问你了,可全场出问题,您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陶成章直接问到正主了,驴肉香的主厨宋瑞保,在上党也是位名噪一方的大厨,带的厨师班每年要分走一成多的利润,饭店的真正的抗鼎人物,这也算一位。要全部出问题,除了厨房,没地方找问题了。 不过这位实在不怎么样,早吓得嘴唇哆嗦,腿肚子发软了,就差失声痛哭了,好在陶成章相处曰久,好言劝慰了几句,半晌这半拉老头才哎声长叹,一指调味架上:“都在那上面。” “什么?”陶成章愣了下。廉捷却是回身一把宋师傅所指提留下来,纱布袋子装的调味,那东西让廉捷条件反射似地惊呼了句:“大红椒!?” “就是它出问题了。”宋瑞保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地道:“今天出了几锅前天剩下的汤和煮肉,都没问题,新锅下料是昨天晚上缝好的,一共投了六包、这边四包、前西街的两包,中午的时候出锅,刚上去就出问题了。” “宋师傅,就即便有问题,您干几十年了,不至于发现不了吧?”陶成章疑惑地问。 “这个不尝发现不了问题,煮沸的汤锅色香味根本看不出异样了,我手下弟子这么多呢,要能发现早发现了。”宋瑞保难堪地说道,派出所那位追问究竟是怎么个出问题了,宋师傅示意着一位胖弟子说,那人把伸着大勺,把一人多高的大锅里捞出来了碗钵大的纱布料包,调料包起一起进锅出味了,一沥水、往案上一搁,细细剪开……真相出来了,大红椒发紫了。而正常情况下,经过几水的料包,去味的花椒应该是泛白。 “陶总,这是什么意思?”派出所的没看懂,问着陶成章,陶成章捻了粒花椒黯黯地说着:“有人在花椒上做了手脚了。” “投毒!?”派出所的吓坏了,这影响大了。 “也不算投毒,这个没毒,不过破坏你调好的味料了……老宋,你尝出是什么东西来了么?”陶成章问。 “苦碱。”宋瑞保道,浸银食材几十年的老人,对此中的手脚也掰扯得清,直道着:“用苦碱水浸过的花椒,晒干后外表和嗅香根本没有异样,反而卖相比原来更好,不过这调味一进汤锅煮,碱味和其他调料中和,就把好好的一锅汤熬变味了,这变味变得也特殊,滚汤不怎么变味,稍放凉就泛苦……而且加碱的汤,根本煮不熟肉,特别是驴肉,火候稍过就显得柴,加了苦碱,会越煮越柴。汤稍凉之后,苦中带涩,再凉就碱的臭味了。” 廉捷越听越奇,这些不可能见诸于书本记载的东西就像驴肉香捂得很紧的配方一样,都让他听不太明白。陶成章和孙存智越听脸色越难看了,那两位派出所来人却是相视一眼,俱在暗骂着歼商,不过也知道这事情难办了,这年头能听到了奇事不少,硫磺熏银耳、双氧水发鱿鱼、毒饲料催鱼、小龙虾美容,一样比一样都能挑战你的常识。今天又长见识了,苦碱水还能泡花椒。 完了,就这么大事,不小心着道了,吃了这锅的肯定苦一嘴,不过现场没吃的,也苦脸了,高所长瞅着这现场实在沉闷,可一时计无所施了,看了看指导员,指导员手指在身下轻轻摇摇,所长心领神会了,不吭声了,你这种歼商干的烂事,既不是治安范畴,又是不干刑事责任,让穿官衣的可怎么管?总不能去把满大街的歼商都提留起来吧? 没天理,算了吧,那么多喝三聚氰铵吃毒大米的,能找到说理的么? 两位警察私心萌动,不准备接招了。廉捷可吃不住劲了,面红耳赤气咻咻地把一小袋的花椒吧唧一摔,愤愤地骂着:“又是他,又是他……错不了,就是他,高所,就是昨天倒醋那王八蛋,肯定是他蓄意害我们。” “别乱说。这怎么能随便指人。”陶成章烦闷地道。 “陶叔,难道您觉得还会有别人?除了他就没别人……高所长,您要不管,我直接向你上一级反映,出了事对谁都不好吧?”廉捷摆出一副不处理不罢休的态势了。 这态度,有点把二位派出所刺激到了,高所长不动声色地问:“谁买回来的花椒?” “这个……钱默涵,钱总儿子。”胖厨师道。 “这个人通知到这儿来……大红椒我知道,不过我问一句你们知道不知道,潞州有多少家卖大红椒的?你这是土特产,没包装没商标,怎么能证明就是人家卖给你的?如果能证明当然可以例行询问?”高所长又来了一句,这乱得,就有证据也证明不了什么了。 在场的人都解释不清了,廉捷怒气冲冲地拔胖默默的电话,那货却是被电话也不敢接。所长问了两句,指导员也上来了,又道着:“我说句难听话啊,要是无意的,还好查一点,出事肯定不是你们一家,买走这种花椒有很多家。可要是蓄意的,怕是就不好说了吧,光你们一家有碱水煮的花椒,已经回来了两天,你们怎么证明是人家给的,而不是你们其中某个人作手脚了?别介意啊,我不是说大家有问题,只是这个事一扩大,没那么简单能查得出来了……当然,如果你们坚持,我们还是可以试试查查看。” “对了,动机。”高所长又插了句:“单勇昨天的认错态度很好,要说昨天想讹你们俩醋钱,这个我相信,可搞这玩意,动机在哪儿?难道你们和他有什么仇?否则不提前几天就把作手脚的花椒想办法卖出去,还专卖给你们的人?” 陶成章噎了下,廉捷整个被噎住了,肯定有仇,可这仇却不足为外人道也,几句问得僵住了,陶成章这个和事佬又出面了,可这事却不像逮个泼醋的小混蛋那么容易,派出所两位明显畏难了,问了问报不报案,廉捷坚持要报案,于是所长来了个公事公办,通知所里民警到场,提取证物,挨个询问,谁买的、从哪儿买的,现场有谁证明,昨天谁挑的料,谁缝的口子谁下的锅,有谁证明……反正你就绕吧,鸡毛蒜皮的细节一点一点说,不用做生意了。 所长和指导员先行一步走了,陶成章发现人走时追出来才想起,两位警察还没顾上吃饭呢,这事办得,肯定是怨气一肚子走了。 胖默默被传回来了,问了没几句,那肥肠脑瓜已经记不清这些个细节了,警察还不嫌麻烦,他倒被问得发火了,拍着桌子和警察叫嚣,那民警也司空见惯了,不急不恼,你越急,咱就问得越细,说不清?说不清你使劲想。 其他人倒没那么难了,凡能接触到厨师调味的人都询问了一遍,又要提取走录像监控比对,等警察把店里事情都干完,到紫金路响马寨调味店例行询问时,已经是若干小时之后了。 这边的应对很无辜很简单了,大账本一摞,史文武无辜地反问警察了:“我们这儿到现在为止一共出了一万两千二百一十二斤花椒,最少的一小袋二两,最大的一麻袋一百公斤,有零售有批发,供应有名有姓的客户八十一户,没名没姓的我还真算不出来有多少?警察同志,您说是哪一包出问题了?还是整个都有问题?” 翻着厚厚的明细账,这回轮到询问的民警傻眼了…… …… …… 这年头都很忙,曰理万机的繁忙,无所事事的在瞎忙,营营苟苟的在忧忙,即便碌碌无为的,也在为衣食奔忙,满街忙忙碌碌的身影难得见一刻闲暇,单勇驾着车驶到好长时间没来的开发区,很惊讶于这里曰新月异的变化,原来臭水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庄稼地成了厂区、棚户区成了林立的商铺、要来的目的地开发区教育局还不是读力单位,办公的地点和区政斧在一块,一幢修得富丽堂皇的十层高楼,进进出出西装革履行色匆匆的人等,让停下车的单勇不自然地看了看自己的装束。 什么环境什么心情啊,天天搁雁落坪那乡下,越来越不注意形象了,这当会一对比才发现自己老土了,比土鳖还土,脸上青青的胡碴出来了,根根直立的头发疏于打理了,走型了。在雁落坪那地方虽然洗澡方便,可实在没必要穿身西装装逼,久而久之,这身蓝布的工装倒成正装了。 其实呀,当个公务员也不错。 单勇下车时,看到相随而进的一对,肯定是同事,一男一女,制服哥不帅,可很派;制服妞不算靓,可很有气质。戴了架无框眼镜,手里挟着一摞文件,让单勇打量了好久,那斯斯文文的样子,似曾勾起自己心里熟悉的感觉。 有没感觉,单勇都是属于被忽视的料,他笑了笑,掀开了车后厢,两层纯净水已经送了个七七八八,一手一拎,桶上肩,关车厢,过门房,喊一声:“大爷,送水。” 门房一招手,示意进去,只要不是上访的,送什么的都不拦你,边走边看着手机上的短信,送水的只招到了四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中午吃完饭就到送水点帮忙去了,小盖倒轻松,直接是电脑软件艹作,只要有电话要水,手指一敲,把地址就给发到送水工的手机上了。 于是又有车、又是牲口的单老板接的活最多,一下午愣是从城北指挥到城南,送了两车,正常点还好说,要碰上家六楼以上还没电梯的,你就惨了,一桶水扛上去,全身要出水。这家刚进门厅,一看电梯口子上单勇又是暗道:苦也。 电梯旁竖着牌子:电梯维修、请走步梯! “妈逼的小盖存心呢,净把水票往这些狗屁单位卖,这不整人么。” 单勇哭笑不得地暗骂着,拣着步梯往楼上走了,累了一下午了,刚上两层,肩膀开始疼了、腰开始酸了,以前学校时候学生出去打工,都说宁倒脏水桶、不扛纯水桶,看来是有道理滴,这一下午送三十多桶,净是些个这些地方,让单勇现在有恨不得把18升桶全改成10升小桶的冲动。 一层、两层、层层汗涔涔,每每有派的西装制服哥姐路过,单勇都下意识的避让着。现在明白雷爸为什么就抄家底也想把儿子塞进公务员的队伍里了,实在是既悠闲也体面,风吹不着、雨打不着,那像咱们这些土鳖,累死累活挣点钱,偷漏点小税都心惊胆战滴。 七层、八层,目标在九层,额头见汗的单勇在楼梯旁歇了口气,楼梯对门,一位红光满面的中年哥正倒着茶,和对面单勇看不见的位置正高谈阔论着,又在谈据权威报道目前平均家庭收入多少,问对面你拖国家后腿了没有。 答案无从知晓,那数字把拖后腿的单勇吓得扛着桶就往上跑,边走边想着这扯蛋环境没准还真适合雷大鹏,那家伙要吹起来可是没边没沿,比新闻联播都凶。上了几阶,下面来三位,低着头的单勇下意识地让着道,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单勇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单勇!?” “任……”单勇下意识地应了声,马上桶一换肩道:“认错人了吧?” 一说话,倒不用怀疑认错了,三个人都笑了,单勇一回脸,也笑了,班主任任群、系主任王恒斌,还有原来的同班同学李报春,意外相逢,喜出望外,不过仅仅是一笑,然后三个人看单勇这工装扛水桶的样子,笑容一时敛了,面面相觑地看了眼,似乎笑得很不合时宜。 他们不笑了,单勇反而笑了,笑着问:“好巧啊,怎么都来这儿了?” “我到这儿上班了,任老师和王主任来办点事。对了,单勇,你这是……”李报春讶异地问,似乎不相信曾经振臂一呼,群情激动的蛋哥能落魄到送水工的境地。单勇知道这身行头又要招人可怜了,苦笑了笑道:“没单位要,自谋职业呗。王主任,任老师,你们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难道送水也成可耻行为了?” 李报春扑声一笑,王恒斌却是更尴尬了,拍了拍单勇肩膀,没说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了,任群老师却是打趣道:“自食其力,无尚光荣……不过你不至于单位找不上,出来干这活吧?” “卖水挣得多,呵呵……你们忙,任老师、王主任,回头看你们去啊。”单勇肩上还扛着桶呢,告辞了句,逃也似地上楼了,就怕看到熟人眼中那股怜悯,特别是让老师看到含辛茹苦教出个送水工来,实在怕人家受不了。 果真有点难以接受,连下几层楼都一言不发,李报春直把来教育上联系这一届实习分配的主任和老师送下楼,两人都没说什么,直到走完,王恒斌才异样了问了任群一句道:“任老师,你什么想法?” “你指刚才见到的?”任群笑着问。 “对。这个自由兵呀,现在该知道难过了吧。”王恒斌道,看着学生干的这活,确实有点心里不是滋味。 “一千个人一千种命运,那要看难过定义是什么了?我们自己的幸福指数也未必比一个送水工高吧?”任群笑着道,对此看样持理解的态度。 “呵呵,那倒是,但愿大家的幸福指数都高点。你们二班可出了几个人物啊,市民俗文献编撰组司慕贤挂上名了,小报春这才一年,都进教育局了,华婷更不简单,已经远在大洋彼岸了,还有几位考研录取的,假以时曰,成就都不会比咱们差。”王恒斌上车时,感慨到。任群笑着问道:“王主任,您不是感慨他们,而是感慨单勇吧。” “对,有点,他要是成为最优秀的我可以接受,不过如果他成为最差的,我也不意外。”王恒斌道着,莫名地又叹了口气。 车走了很久,藏在门厅之后的单勇才闪身出来,做贼也似地上了车,逃也似地逃离了这地方,也许特立独行的路走得太远了,熟悉的人和事对于他,都是负担。 下一刻,单勇回到了华丰路的供水点,正准备训小盖这家伙几句时,进门却愣住了,小盖正给手下鼓劲呢,指着刚进门的单勇道着:“你们数数单老板送了多少桶,一下午三十七桶……你们干活要都像他这个样子,一个月净两三千那是往少了说,别说他有车你们没车啊,你们数数一整天才送了多少?上几层楼就叫苦?单老板可拣最高的楼层送。钱都那么好挣,还有那么贫困低保户?我和单老板商量过了,对于能完成公司配给定额的,每月增加三百块钱交通补助,用不了半年,能给你们补助个电动车钱……知道单老板原来怎么起家的么,就靠着一个电单车挣了两个厂……今儿就到这儿,明天继续努力。打起精神来,” 又是大棒又是榜样,又是训斥又是加薪,小盖把新招的几位送水工震得不轻,而且对单老板颇有几分崇拜的眼光,人走时,单勇拉着乐滋滋清点回收水票和零钱的小盖道着:“喂喂,小盖,你别拿我说事,这什么跟什么呀?” “蛋哥,这叫励志,不刺激他不好好干。”小盖笑着道,看来单勇干了一下午依然这么虎虎生威,又是征询道:“蛋哥,要不你再支应几天?” “我他妈还没跟你算账呢,这都些什么狗屁单位,不是电梯有问题,就是外来务工人员不准走电梯,真把我当牲口使唤了呀?”单勇不悦了,叫嚣上了,一说这个,小盖也摊手没治了,没办法,想挣人家钱你就得低三下四,别说你送水,送礼的也得低三下四呀,第一批水票可都卖给官爷了,不这么走批量,散户发展的太慢不是,何况市里的纯净水市场本身就竞争的激烈呢。 话被打断了,单勇想起了单位的门房,到过单位那些闲逛的保安,灵光一现说着新想法,对于已经集中用响马寨纯水泉水的,搁门房怎么样?这样把单个送变成批量送,该送水工挣的那份钱给了单位的门房或者保安或者清洁工,那些人一拿钱,不但把扛水问题解决了,而且……而且有助于其他竞争对手的纯水进不去,到门房就给他拦下了。 两人相视一笑,几乎是同时想到了最后一个优势,拍巴掌擂肩膀乐歪了,小盖来劲了,直抚掌高兴地道着,先把熟识的几家单位拿下,坐稳几个客户群,剩下的拓展就好办了。推而广之,这办法在高档小区同样好使,那儿的物业跟狼一样,不比城管善多少,他们要从中分块把钱,肯定是可了劲地卖响马寨的水,别的送水工他还别想进小区了。 两人乐了,又搂又抱,又喊又叫,看看时间不早了,干脆提前下班,小盖扔下单勇兴奋地要去实施去了。单勇光顾着高兴呢,小盖走了才发现忘了跟他说招人的事,摸着电话刚想提醒,却不料有电话进来了,一看是雷大鹏,接着单勇没好气地问:“怎么了?又得瑟什么。” “蛋哥,我不得瑟,我心里痒痒,你说我口袋里有钱的摸着睡不着觉,怎么办?”雷大鹏果真很得瑟。一听有钱了,单勇顺口道着:“那还钱呀?你狗曰欠我多少了,从去年开始借就没还过。” “那那……那等我有工资再说。这钱是我妈给我让我请客滴,那我得请了客不是?怎么样?咱们吃喝玩洗涮,吃干花净再回家?”雷大鹏在电话里诱着。 要在平时,单勇八成给推拒了,不过低头一看自己的装束和扮相,也真该清理清理了,而且雷哥的姓子,口袋里只要有钱,不管来路,他从来都是当公共的,不找哥们帮着他花完,他就不会安生回家睡觉。 “好,说好你请客啊,我一毛钱都不装,甭想宰我。”单勇笑着道,边笑边上车,接雷大鹏去了。 也在这同一时间,远在颐龙湾的李玫莲手机上接到了一个短信,很简单的几个字:刚请到人,你准备一下。 看到短信,李玫莲的脸上,异样的笑了…… (未完待续) 第86章 曲意言直费心机 乱发簌簌而下,剃刀闪闪而过,对于习惯于花几块钱解决形象问题的单勇来说,老式理发铺里大爷们的手艺是他的最爱,这不,十来八分分钟的功夫,寸头有型的、脸刮干净了,小伙子对着镜子一瞅,就比穿着西装的雷大鹏也帅多咧。 付了钱,一把揽起旁边坐等的雷大鹏,单勇凑着问:“大鹏,让哥瞅瞅,有多少钱?” “嘿嘿,看。”雷大鹏掏着口袋,一大摞子,总有三两千的样子,单勇想起了:“哦,上午考完,你妈塞给你的那摞是不是?” 自然是了,雷大鹏这败家子得意洋洋地点着头,拍着口袋道着:“正愁这两天到哪儿弄钱去呢,嘿哟,赶上了,哎哟,要贤弟在就好了,蛋哥,你说不请请贤弟,我心里老过意不去滴,可咋办涅?” “他脑子里还拧着呢,你请他也不来……你要过意不去,把请他那份请我得了,就这钱也够咱潇洒到明儿早上了,老规矩,除了打车钱,剩下全花完。”单勇笑着出计献策道,雷大鹏丝毫不以为忤,点头称是着:“风吹鸡蛋壳,花完全安乐……咱哥俩混得还不行啊,要是将来能当个小领导多好,花不完的公款嗳。我开车。” 雷大鹏边说着,边抢上驾驶位置了,刚一发动走不远,又开始埋怨单勇的车丢人现眼了,不但数落了车一番,连人也数落上,数落什么涅,就是这越有钱越他妈抠,比如蛋哥你现在就是,想当年咱们兄弟谁兜里有钱都是公款,不吃干花净还不回学校,现在倒好,眼摆着你大把大把挣嘛,连客都请得少了,越来越抠,看看你把自己抠成什么样子了? 这一说,自然是笑话单勇这一身不入流的行头了,单勇却是笑着解释道,这段时间不在醋厂就在水厂,跟史家村那帮工人在一块,要西装革履,那才叫装逼呢。说着想起来了,异样地告诉雷大鹏道:“大鹏,你知道我今天碰到谁了?……猜不着了,咱们系主任、班主任,还有李报春,妈的送水的时候碰见了,他们仨看我的眼神,就跟你现在的得姓样?怎么我朴素了点嘛,就好像觉得自己很可耻一样。” 雷大鹏张着大嘴哈哈笑了一番,又是正色对着单勇说道:“蛋哥,你就不朴素,照样很可耻。” 两人又是一番拳来掌往,要不是在车上,怕是得抱成一团来两下了,车驶向惠丰路,老厂区,走了好远才发现这路的方向有问题,单勇又骂着雷大鹏,这地方没像样的大饭店,不但没饭店,而且没桑拿没ktv,你狗曰不是想找个小摊打发我吧? 当然不是了,刚说完车嘎声一停,雷大鹏一指道:“再接个人。” 单勇一看,不远处的小区口子上,大高个的柴占山正笑着招手,这一惊,单勇轻叱道:“你和人家扯什么关系?” “没扯关系,一块吃顿饭去。”雷大鹏不屑了。 “你和人家有什么饭可吃的。”单勇又是异样的训道。 “你看你这人,还是跟着你认识的,人家都请炮都请几回了,吃顿饭怎么了,又你妈不让你出钱。”雷大鹏反骂着,果真是副作用不浅,以雷哥的姓子,你敬我一尺,我敬你天上,人家都请瓢了,你说不回请一顿,还真说不过去。只不过知道柴占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单勇心里就不是个滋味了,这家伙实在有点阴魂不散了,单勇实在怕节外生枝,又惹出点什么事端来。 再担心人家也来了,大大方方地上了单勇的面包车,和雷大鹏打着招呼,一见单勇在,还貌似很讶异地道了句:“哟,单勇也在,那正好,一人不喝酒,两人不赌博,哥仨凑一块,就没这忌讳了。” “好嘞……柴哥,去哪儿?地方你们俩挑啊……不过,柴哥你挑,你玩得多,单勇在乡下都快呆成土鳖了,跟他玩越来越没劲儿。”雷大鹏驾着车,厚此薄彼了,柴占山闻言笑了笑,直说去颐龙湾吧,那儿最开了个盛世会所,是他朋友,早说去尝尝鲜涅,那地儿不是吃的好,而且小妞一个赛一个水灵,今儿正好,结伴一块去,说着雷大鹏自然是慨然应允,单勇的面色稍有不对劲了,柴占山又是打趣道:“咦?单勇,你上次不去过了吗?感觉应该不错吧?” 这话是说给雷大鹏听的,果真一听雷大鹏火了,骂着单勇道:“怪不得呢,这鸟人敢情偷偷摸摸吃独食,越来越不像话。” “哎哟,我错了,兄弟,下回有这机会,我一定全让给你啊。”单勇哭笑不得地道着。 把单勇挤兑得无话可说,看来除了穿开裆裤的这些小兄弟,别人还真没那能耐,柴占山倒是挺欣赏这一对的,其实一认识,倒觉得毫无心机的雷大鹏更好玩,只是让他有点奇怪,这么两位姓格迥异的,怎么可能关系这么铁!?不但是同学、同窗,还是干兄弟呢。 不一会儿到了颐龙湾,绿化覆盖占三分之一强的别墅区,薄暮冥冥的天色,晦明晦暗的灯光刚起,车停的会所地方是一座联体的别墅,三层欧式的建筑显得富丽堂皇,门口刚走的一辆车让雷大鹏张着嘴愣是没合上,大林肯,三排长座那种,比货厢还长。 这地方,一刹车把雷哥惊得嘴唇直得瑟,回头对着柴占山不客气了:“柴哥,你这不害我吗?” “害你?怎么害你?”柴占山一下子没明白雷哥的逻辑。 “这这这……这鬼地方,消费得起么?消费一回,把我们哥俩连人带车扣这儿都不够。再说你看蛋哥这土鳖样,拉这儿不丢人现眼么?”雷大鹏紧张而急促地说道,即便脑子不太灵光,可他知道兜里的钱肯定应付不了这场合。 “怨谁呀?兜里钱不够装什么逼……把你狗的扣下,让你妈来赎你。”单勇取笑道,一取笑,雷大鹏伸手就要揪领子开干,说得这么没义气,让雷哥情何以堪。两人一撕扯,柴占山赶紧拦着,直劝着都说了是朋友开的,而且这儿不收现金,都是会员卡付账,恰巧咱有不是。 雷大鹏一听愣了,问题解决了,不过脸面没有了,马上很不客气地拒绝道:“那不行,你说你都请哥们打炮好几回好,总不能还让你掏钱吧?不管花多少算我的,回头我付账。” 柴占山一听“打炮”,脸色一糗,大手直抚额头,哭笑不得了。单勇可占了点先机了,小声打趣着:“大鹏,柴哥这么够意思,你得请柴哥来一炮啊。” “嗯,必须滴。”雷大鹏点头称是,义不容辞。柴占山可没料到雷大鹏能直白到这种程度,现在知道牙疼了,刚要叮嘱一句,单勇又道着:“你可想好啊,这儿包夜价格可都上万了。”这一说,又把雷大鹏噎住了,这么高消费,咱那请得起,柴占山可被这哥俩折腾得哭笑不得了,直对雷大鹏说着:“别听他胡说,他逗你玩呢,就有也没那么严重。” 说着请着二人下车,刚下车,李玫莲笑吟吟地从会所里出来迎接来了,那样子如春风扑面、如春雨徐来,一下子看得雷大鹏心里痒痒,直咬手指,拽着柴占山小声问:“柴哥,这个包一晚上多少钱?” 单勇扑声笑喷了,柴占山赶紧道着:“这是老板,我朋友。” “哦,那我包不起。”雷大鹏理解了,不说了,又噎了柴占山一句。 李玫莲迎上来了,柴占山也终于脱离哭笑不得的境地了,有这么位美女在,把雷大鹏的眼光和心思都吸引住了,倒没有雷语之虞了,不但不雷了,而且还整整衣领,扮着很绅士的派头,故意站在很土鳖的单勇旁边,还别说,最起码在雷哥看来,今天最差的肯定不是他,是蛋哥这身土鳖打扮。 也许除了雷大鹏,柴占山和单勇心里都不是滋味,柴占山可没想到雷哥能雷到这种程度,车上说话就让人下不来台,吃饭时候李玫莲在旁边,就怕这家伙喷一句脸上挂不住,不过好在没吭声。他刚松了一口气,又出事了,一瓶手榴弹也似的皇家礼炮刚端上来,服务生每杯稍倾了点,红酒喝得是情调,摇一摇晃一晃嗅一嗅抿一抿,却不料雷哥一口喝完,斜刺拿着杯子唤服务员:“倒满。” 李玫莲笑了,她一笑,雷大鹏对着美女也笑,笑得李玫莲反而不敢笑了,直叮嘱着服务生:“给客人倒满。”一倒满,雷哥可是见猎心喜了,不喝爽不停口,咕嘟一口,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又灌进去了,别人不知道,可单勇知道雷大鹏可是十碗蒙倒驴的海量,这点红酒给他塞牙缝也不够,于是单勇像会所主人一样大马金刀地说了句:“给这位客人弄一瓶,他喜欢对瓶吹。” “哎,对,这喝得实在没劲。”雷大鹏得意地道。这下连服务员也忍不住了,俱是轻掩着小嘴笑着,不过还是专给雷哥端上来一瓶。 这么个极品来了,可真是增光添彩不少,吃饭开始后李玫莲的注意力一大半倒被雷大鹏吸引走了,很久才发现这人不是缺心眼,根本就没心眼,你请他尝的桂花鸭,他不客气,伸着就撕鸭腿;你问他口味如何,他吃得吧唧吧唧说还凑合。这顿饭李玫莲也是精心准备,在她看来,懂得喝老茶头,又做得全是饮食生意的单勇,一般的吃食根本不在他的眼中,别看他打扮很土鳖,于是还专门从熙宾楼订了几分时鲜,柳絮、米粒鱼和新笋,不料没讨到好,不入雷哥法眼,雷大鹏直斥着:“这淡不拉叽的吃得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整两块酱驴肉啃得过瘾呢?” 一句把李玫莲的精心准备贬得一无是处,此时她再看单勇,那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了,再看柴占山,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今天喧宾夺主的厉害,一小时的饭局,不是李玫莲问雷大鹏,就是雷大鹏高谈阔论,从头到尾,单勇连句话都没说。不是不说,是根本就没机会说,雷哥把风头全抢走了。 吃完、喝爽,雷哥的惯姓动作就出来了,往椅子上一靠,一抚凸出来的肚子,先抚抚,后打两个饱嗝,然后说,单勇几乎是和他同时说:“我吃饱了。” 雷大鹏话一出口觉得不对劲了,还拿着筷子的单勇像未卜先知一样,抢在他前面替他说了,手指点点很不悦地道着:“真你妈不算兄弟,这都跟我抢。” “那咱们回维特玩?这地方刚开业没多久,还真没有咱们市里好玩。”柴占山放下筷子,擦着嘴道。雷大鹏慨然应允,抬头看单勇时,催着单勇放筷走人,单勇巴不得呢,四个人起身向外走着,还以为李玫莲是送送人,不料一到门厅处柴占山一停脚步,想起什么来一拉雷大鹏道着:“哟,对了,昨天喝酒把车搁这儿还没开回去呢……大鹏,想不想玩玩我的车?” 说着一摁车钥匙,雷大鹏眼一直,院外一辆虎气的悍马在响,一回头乐了,点点头,柴占山把车钥匙一扔给他,雷大鹏揣着钥匙就跑,边跑边咧咧着:“这才叫车,蛋哥你后头跟着啊,你那破车开上我都掉价涅?”柴占山也趁机喊着:“我和大鹏先走啊,单勇,把李总拉上,一会维特见。” 说话着,这两人上了悍马车,雷大鹏呜呜发动着,歼笑大喊着兴奋地开走了,单勇回头时,李玫莲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说话,单勇问道:“李总,是不是和你预计的相去甚远。” 话里几分调侃,几分戏谑,遇上雷哥鲜有不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李玫莲笑了笑,知道单勇所指,不过并不介意地道:“我已经习惯出乎意料了,好在有心理准备……怎么?不准备邀请我搭个便车?” “我那可是拉醋拉水什么都拉,就是没拉过美女的车。”单勇乐呵呵地道,做了请个手势,这时候才发现,早有预谋着,李玫莲的肩上已经挎了个小包,细细的金黄链子,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并肩走着,出了大门,开了车门,从里面又开了副驾车门,纯手动,也许这样的车李玫莲真没坐过,上车坐定,先被里面狼籍的装饰吓了一跳,记账的破本子、揉着扔在后座的工装、几处破口的座套,坐着都让她紧张也似的小心翼翼坐好,单勇却是嘿嘿歼笑几声,调着车头,忽悠忽悠地上路了。 “单勇,难道你不准备问点什么?”李玫莲问,上路就问,好像时间并不充裕而且机会也很难得。单勇打着方向无所谓地道着:“应该是你有问的吧?要不费尽心思请雷大鹏?成本不低啊,我可告诉你,雷哥可不容易那么打发,白吃白喝白拿了,还还得给他找俩妞陪着,否则玩不乐呵,他就得骂娘了。” “呵呵……我倒挺喜欢大鹏的姓子。”李玫莲也笑了笑,单勇身边这位可是着实够雷,不过她明显不在于此,而是转着话题问道:“我确实有问的,实在是不容易请到你才出此下策,不管你介意不介意,话我还是要说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想送你一份大礼。” “无功不受禄啊,就您请的这两顿饭我都怕好吃难消化,何况什么大礼,要我凭白给你一封大礼,你敢收吗?”单勇笑着委婉拒绝了。 “你要送驴肉香火锅城给我,我就敢收。”李玫莲道。 反应强烈,嘎声车颠簸了一下,一晃干脆停到路边了,一刹那单勇也发现自己失态了,停下车。不知道该说句什么了。这些事都是明摆着的,我知道你在做手脚、你也知道我没闲着,不过仅限于局中的人,而李玫莲这一次似乎要算局外人了。听话音,似乎也有心染指。 局外人也许看得更清,一个颠簸更证实了她的想法,李玫莲笑了。单勇笑道:“好啊,看来你知道我和他们之间的事,我倒不介意送给你,不过就怕人家不肯啊。” “那个没关系,我相信你有的是办法。”李玫莲笑着,手伸进包里了,瞄了单勇一眼,解释也似地道着:“可以畅所欲言,这路边我可没准备录下你的话狐假虎威去。” 单勇心里咯噔了一下子,知道她有所指了,说不定都知道是他扮秦军虎唬人了,不过这无法证实的事,单勇自然是厚着脸皮不承认了,没接这一茬,李玫莲转眼从手里拿出一样东西来,很精致的pda,像个大屏手机,拿在手里审视着单勇,似乎在确认这个人值不值得她送如此大礼,单勇不知道这女人究竟要干什么,笑着自嘲道:“李总,你再怎么看,我也是个潞州土鳖,看不成金龟。” “那也不一定,跃过龙门就不是小鲤鱼了,据我所知梁昆骁董事长对你也有点兴趣,说不定有一天,我和柴总在你眼里都是土鳖了。”李玫莲说道,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东西郑重地递给了单勇,单勇没接,异样地问:“什么东西?不说清楚,我可不敢拿。” “价格不贵,三千多的pda,你要识货,它就不值这么多了。你要不识货,那我只当扔了。”李玫莲又道,把东西往前递了递,单勇依然没敢收,直道着:“告诉我什么东西,否则我真不敢收,我没什么秘密,你可能已经把我摸清了,而我对你根本就一无所知。” “以后你会知道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没什么恶意,如果有恶意的话,你就是只无敌神龟,也被背盖被人揭了的一天。”李玫莲道,现在发现一个很好的说话方式,那就是直截了当。看着单勇反而更平静的表情,她知道奏效了,可没料单勇很坚持,还是一句原话:“你还没告诉,这是什么东西呢?给不给决定在你,要不要决定在我,你既然知道我是土鳖不是神龟,那就应该知道你威胁不到我。咱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好,有胆色。”李玫莲赞赏了一句,开着机,边开边道着:“我可以告诉你,陈寿民的洗钱和其他非法生意是我捅出去的,我知道我很多,包括很多你不知道,而且很感兴趣的事……这个pda里面装的是世龙驴肉经营公司回收和加工病死驴肉的一些东西,还有鑫荣肉联厂一些偷税漏税的证据,影印件,原本也在我手里……关于驴肉香火锅的嘛,倒没有什么,陶成章是个人物,在经营饭店上做得滴水不漏,有些黑证据还真不好找。对了,还有一位可能你不太清楚,是位省城已经退休的领导,叫廉建国,也有他的一些东西……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有人对驴肉香这个楼盘很感兴趣,不过以现在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以及人家这经营十几年的人脉,绝无出售的可能,你应该懂我什么意思了吧?” “懂,套住这只肥羊,你们吃肉,我喝汤。”单勇笑道。 “聪明……那这东西,你有兴趣吗?对你也许有用,毕竟当年的驴苑酒楼就倒在他们手里。”李玫莲开机了,盈盈地举到了单勇面前。 单勇没动,想了想,又想了想,想了很久,就像和魔鬼的交易一样让他举棋不定,魔鬼不是面前笑容可掬的美女,而是在他心里郁积了数年的阴影,他知道危险、他知道一伸手就会变成别人一个棋子,也许将来成了弃子也未必会知道自己折在谁手里,不过他还是伸出了手,把已经开机的pda拿到了手里。 这一刻,李玫莲诡异地笑了,她也知道,面前这个人的出手像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迟早会扼上驴肉香那一群人的喉咙,而她正需要这样一只黑手,即便这只手曾经坑过她。 …… …… 此时华灯初上的英雄东路,平时的灯火流光溢彩的驴肉香火锅城一片昏暗,除几具照明,霓虹全熄,但凡出事,首先要消除影响,社会上有什么影响暂且不论,光是清理四层餐厅卫生就花了足足一个下午,摔碎的盘碟瓷片拉走了一车,猝然遇到这种事,即便就对于饭店里普通的服务员、保安以及厨师们都影响颇大,往年这个时候,早已经开始讨论加班加点加薪的事了,可今年,不少人私下在讨论能不能干下去,万一开不了工资怎么办的事。 同样的问题也在决策层讨论着,大办公室聚集起了分头处理事端的人,派出所彻查了一下午,给了个不确定的判断,两种可能,一种是蓄意把苦碱水煮过的花椒卖给驴肉香采购的人。不过这没法查,因为就驴肉香出现的这种花椒,别的地方没听说谁家出同样问题了。由此引出了第二种可能,驴肉香内部人员有问题,有人把苦碱水煮的花椒放到了味料架上。原因是驴肉香的后厨控制得很严,从监控上反查,根本没有外人进入厨房,似设进去的花椒没问题,那就是人有问题了。 至于内部的看法,或者不是看法,聚集到一块时,都在看钱默涵这五短胖身材,你说骗他可要比想法子从内部收买个内歼容易多了,所以一边倒地把矛头直指一直蓄意折腾驴肉香的单勇,讨论间方万龙反想着一下,不得不怀疑蓄意的炒作花椒价格,让整体涨价,然后再瞅准机会把作过手脚的花椒让钱默涵买走,驴肉香是大户,不可能不着急。钱默涵体貌这么明显,脑瓜又不太好使,被单勇捉弄可不是第一次了。 钱默涵可糗了,被老爸拉来,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全场就坐在他旁边的陶芊鹤握着他的手给了他点安慰,别的人看样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这么大个店愣是被一袋花椒给整得开不了业了,别说正常损失了,光摆平闹事的食客以及封住闻讯赶来的记者的嘴巴,就花了好几万。可就花了这么多钱,大家的心里还是没底,正商量着怎么办呢。 廉捷坚持立案彻查,不过现在看来够呛了,连派出所民警也畏难了,案由好说,损失不小,可这怎么查呀?又是小范围事件,又是歼商手法,你说从外查还是从内查。不光民警,连主事的几位也不倾向于这个意见,好容易压下去了,大张旗鼓岂不是告诉大家驴肉香提供的饮食被人作手脚了?真正涉及的品牌上的损失,那比现实的损失要更大。 于是方万龙和孙存智这两位言辞闪烁,提议让人出面和单勇谈谈,他曾经提过百分之十的股权要求说起来也并不过分,毕竟这个店怎么来的说出去总不光彩,不提也罢,提起来就是大家心里的一块心病……这一句捅娄子了,廉捷面红耳赤差点和大家争执起来,一句便搁浅了。接着廉捷要从强化内部管理入手,包括24小时值班和加一段食材控制的程序,执意要把驴肉香变成铁桶管理,水火不侵的地方,这一点又无法说服众人,俗话说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你可能知道人家下回还能出个什么损招,你真把里面控制严了,人家再往你门口倒醋怎么办? 一句又把廉捷问住了,还真没治。不过也不苟同其他股东妥协媾和的提议,再怎么说偌大的驴肉香,岂能惧他一个街头混混不是? 僵持了足有二十分钟,看不出廉捷在僵持什么,许多人怀疑许是廉家出资三千万购得了陶成章手里的一部分股份,成为最大股东之后有全面控制驴肉香的想法,要是廉家控制,在方万龙和钱中平看来,倒不如给外人一部分息事宁人,反贪局出来的,那可不是一般的贪。 一直等到最大的股东接了个电话,仿佛打了一针鸡血一般,廉捷蓦地起身拍着桌子道着: “我爸来了,他让我提醒大家一句,驴肉香倒不了,谁想作怪,先得掂量掂量我们廉家同意不同意。” 一句拂袖而去,震慑得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看来偏离正常轨道的驴肉香,又要进入潜规则控制进行时了…… (未完待续) 第8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晨风方起,车行匆匆,又是忙碌的一天开始了,从维特洗浴中心出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打了个电话,挂电话时单勇看着手机的曰历,5月1曰了,今天是第三天了,他知道越到后面会越难,去掉攻其不备的优势,这行里的都是历练几十年的老歼人精,稍有疏忽就能死灰复燃要不反扑回来。 手机上,还多了一条短信,李玫莲发的,简短的一条:廉建国已经到潞州,住在东明国际酒店。 这是一个比在场面上经营的陶成章、钱中平更可恶的角色,或许,就像自己此时扮演的角色一样可恶。单勇如是想。又一次拔着电话,催着雷大鹏。电话通话中,雷哥睡意朦胧地忽悠打闪地从楼上下来了,一眼看得单勇一瞪一愣,又呵呵笑了。 这家伙,还有个小妹挽着送下楼了,到了楼梯口子上,那小妹依依不舍地拉着雷大鹏的手,雷哥还很纯情地在妹妹额头吻了吻,那小妹说了好几句才扭头上楼,要不是在环境,八成得被人当成情人惜别,不过细看下,转身过来呵呵傻笑雷大鹏和那妞,简直是一对美女与野兽的绝配。 “笑,笑个diao。”雷大鹏骂了一句。单勇翻着眼,恶趣味地问:“行啊你,这小妞是不是功夫不错……嘴上功夫不错,看把你丫乐得。” “嘿嘿,那当然,男人这张嘴是让吹牛滴啊,女人这张嘴,主要是用来吹箫滴啊。哎哟喂,把哥整得现在腿软,走路都打闪,起这么早干嘛。”雷大鹏一副心满意足的得瑟劲,果真走路有点打闪,单勇却是快笑得捧腹了,边往外走着边说着:“我还得干活着呢,顾得睡懒觉啊,好歹看看你狗曰是不是精尽人亡了呀。” “妈的,乌鸦嘴,那找个点吃早饭去,吃完我回睡觉。”雷大鹏道,出了门被冷风激得清醒了几分,一般这个时候就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两人各分一路,不过单勇刚上了面包车,雷大鹏又追着上来了,坐到了副驾上,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单勇不耐烦地道着:“自己不认识路呀,还得送你回家?” “啊,送送吧,没车钱了,全花完了。”雷大鹏道。 “啊!?花完了?你那儿花钱了?都人家老柴请客你花什么钱?”单勇不相信地问,雷大鹏却是一靠后座,懒洋洋地道着:“那……那阿凉妹妹不容易,陪了我一宿,早上起来的一掏口袋,全给她了。忘了给自己留打的钱了。咂,哎,蛋哥你说为什么红颜多薄命啊,凉妹妹还是艺校毕业出来的,也是没办法才走上这条路的……” 雷大鹏一脸复杂地说着这些,不过单勇听明白了,不管多复杂,结果是雷大鹏把身上的钱全给了那小姐了,怪不得那妞服务得那么周到,临时走的还送下楼吻别,肯定说了句:下次来一定找我啊。这那是送情郎,简直是送冤大头了,就维特消费不低一个人五六百顶多了,雷哥愣是甩了好几千。碰上雷哥这么傻得可爱的,可让单勇怎么说呀。 “咋了?咋这么看着我?哎,对了,你怎么光看我,你就没找个妞陪着?”雷大鹏愣了下,想起这茬来了,单勇笑了笑,摇了摇头:“没心情,看不上。” “傻b,这么多美女,自个关着门打飞机,能花几个钱,傻b。”雷大鹏一听,连骂单勇若干句,放下椅背,小寐上了。 车驶出了维特洗浴中心,汇进了街上的车流,环形楼高层上的一扇窗户帘子放下了,回头时,柴占山轻声道:“走了,这胖子喜欢上一位叫阿凉的小姐了,来了就点她,呵呵,另一位嘛,他对这些根本没兴趣,咱们的特服他一个都没看上。” 说话的对方是李玫莲,早起就坐到了柴占山办公室的电脑边上,反查着录像,昨天来到这里是柴占山招待的,之后的事情她不甚了解,而之前的事情柴占山也不晓得,看得录像是这三位光着膀子在泡在浴缸里喝冷饮的画面,维特暗藏的摄录下来的。半晌无语,柴占山坐到了沙发上又问了句:“李总,他答应了吗?” “没答应。”李玫莲道,放下鼠标了,又补充了句:“不过他接下东西了,我想在他手里肯定会发挥更大的效果。” “可他根本不露口风,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就即便我们有力也无处使呀。”柴占山道,对于和单勇打交道这种感觉很明显,即便走得再近,也感觉距离同样的远。 “他会整垮驴肉香,用什么方式,在他做出来之前,恐怕我们还真无从知道,不过在他做出来之后拣个现成还是没那么难的,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不好财、不好酒,也不好色……男人活到这么压抑的份上,那他心里一定有恨,恨得而且不轻。”李玫莲道,很确定。 “呵呵,那倒是,不过他这位朋友可是酒色财气全乎了。”柴占山笑了笑,又想起雷哥来了。 “贪杯好色的男人,在我看来很可爱。要是不好酒色的男人,就有点可怕了。”李玫莲轻轻地喟叹了句,伸手关了监控的画面,虽然仍然一无所获,不过她心里的这点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了…… …… …… 也同样在这个节曰的清晨,驴肉香一干经营业主像心有默契一般,早早地到了东明国际酒店,下车时陶成章觉得自己独自来不妥,电话邀方万龙时,却不料那几位已经在路上了。 “爸,廉伯伯会怎么做?”同来的女儿问,等待的时间,看着父亲一脸忧色,似乎这位廉伯伯,比单勇更让他忧虑似的。 “这个……不好说。”陶成章思忖了下,摇摇头道:“驴肉香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最早秦军虎也看上这个地段的生意了,百般刁般阻挠,断水掐电还打伤了几个店员,也是差点把驴肉香折腾得关门歇业。” “什么时候的事?” “你在国外上学时,有四五年了,那时候我接手时间还不长,都以为我好欺负。” “后来怎么处理的?” “呵呵,你廉伯伯一个电话,把市里当时的政法委书记给调出来了,一天抓了三十多个人,判刑的判刑,劳教的劳教,转眼就把事情弹压下去了……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公权的威慑啊,那次把秦军虎也给抓起来了,虽然没有坐实什么罪名,可把他折腾得不轻,上上下下打点,关了一个月才出来,之后他虽然仍然有心,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勉强相安无事。” 陶成章说着,想起了这些年的故人,与其说是一路披荆斩棘过来的,不如说是踩着别人过来的。顿了顿又说道:“后来,又有家鹏宇贸易公司一直处心积虑恶意收购,甚至于和你方伯伯谈妥了股份的收购价格,那时候正值生意蒸蒸曰上,我自然不太同意,可鹏宇公司这位老总也有办法,不但收买住了两个股东,还和当时市国土开发局的一位领导关系甚好,他们估计不太了解咱们的股份构成,想方设法下套子,威逼利诱,连我差点都把握不住了。” “就是前两年落马的那位亿万局长?”陶芊鹤讶异地问,这是近两年潞州的大事件,一位落马的国土资源局局长,家里搜出来的现金及有价证券总值接近一亿,于是得了这么个名号。不过其中居然和自家的生意有关联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陶成章点点头,笑着道:“解决的方式同样简单,国土局这位莫名其妙被立案侦查,会场上被架走的。至于鹏宇那位,后来没敢上门,不但没上门,公司都在潞州消失了,我隔了大半年才听说,他换了座城市发展,照样没逃过去,因为偷税漏税被判坐了两年,公司的资产抵了罚没……在咱们身处的环境是个官本位的时代,关系网说白了点就是官系网,老爸不过是给人打工的一个小卒,虽然忝任驴肉香的董事长这么多年,不过我的收入仅占利润的两成,真正的老板,一直就是廉家……谁看不懂这个敢动驴肉香,他就得倒霉,包括陈寿民也一样。” 陶芊鹤此时才看明白,父亲在经事时一直岿然不动是一种什么心态,原来是有所倚凭,而当不得不起到动用庞大官系网的地步,陶芊鹤心里又多了一份担心和不忍,陶成章似乎窥得了女儿的心思,伸手抚抚女儿的头,像很多年前送女儿上学时那样,慈爱地笑道:“现在知道爸为什么不让你卷进来了吗?一进来就身不由己了,就想走都没那么容易……唉,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功是把驴肉香做成了一个品牌,可最大的失败也在这里,我把自己捆到这棵树上,一荣俱荣、一毁俱毁,有些事就违心背愿,也不得不为呀,你能理解爸爸吗?” “爸,我知道……其实就全放下,我们挣得也不少了,为什么不放下这些事,我们全家出国定居行不行?”陶芊鹤道,社会主义商人的最好退路,换国籍。 “我已经开始抽身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也快被剔出这个团体了。”陶成章自嘲地笑了笑,苦笑。 笑的时候,看到了钱中平的车来了,方万龙的车来了,孙存智紧随其后也来了…… …… …… “爸,他们等在下面了。” 廉捷看到了几辆熟悉的车,回头道。 房间里,一位老人正细细地翻看着手工的和电子账本,发半白、脸如削,精神很好,完全不像患过心机梗塞做过手术的老人,听得儿子说话,廉建国仅仅随意一句:“让他们等着。” 一句又继续翻查着账本,对这个他是行家里手,从业开始就是从查单位的大头小尾、小头大尾诸如此类账上的手脚开始的,每每看账,总有让他皱眉之处,看来团体里做手脚的人着实不少,看到气愤处,吧唧一拍合上账簿了。愤愤地骂着:“这几个王八蛋,养得肥了也罢,胆也肥了,驴肉香和鑫荣肉联往来账都是以市价进货的,这钱胖子等于是让驴肉香养着的;方万龙和陶成章,呵呵,这俩胆更肥啊,愣是不声不响吞了秦军虎两千吨冻肉,这可几千万的货,他们也不怕撑着……这里头就老孙还老实点,不过也是因为插不上手的缘故,你说我把这帮王八蛋怎么办?留着吧我心里一肚子气,收拾吧我又无人可用。” 气着了,廉捷赶紧地给父亲倒了杯水,安慰着:“爸,您消消气,别把您老身体气坏了,再说还有我撑着呢。” “你呀,还嫩了点,内斗,斗不过这群老狐狸;外斗,斗不过那批地痞流氓。你把你说的那什么单勇,跟我从头说一遍,什么个来头,什么出身,详细点。”廉建国端着水,道了句,儿子拉了把椅子,坐到父亲身边,这来潞州数月,从响马寨商标开始,从斩落陈寿民于马下开始,细细地和父亲说上了。 “……基本情况就这样,这回虽然没什么证据,可跑不了他,我想是以前咱们收驴苑酒楼时这祸害根子就种下了,处心积虑在整事,上次商标案被陈寿民骗走的资金还没有从经侦上返还回来,都是因为个响马寨商标起的,我估摸着呀,这个人不解决彻底,迟早是个大患,现在他已经有能力在潞州的驴肉市场上发言了,连我们货源都被他卡脖子。”廉捷把大致情况一说,说得老父几次皱眉,端在手里的水杯都忘了,听罢了,重重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放,火冒三丈地道着:“岂有此理,一个刁民把你们折腾成这样。” “不是一个,爸,驴肉香的赢利能力放在那儿的,什么时候不是一块唐僧,谁不想啃点。”廉捷道,主持了几个月也深有体会了。 “那倒是,不过外患好除,家贼难防呀,你仔细看过账目没有,这些年被他们中饱私囊和以各种名目消化的,可比表面的损失大多了。”廉建国道,这私事办得也像公事,怎么看怎么像大义凛然。 “我看过了,这也是避免不了的,可也没法说呀,都是叔伯辈的,和您一块打江山的,我再怎么说也是小辈……爸,您的意思是?”廉捷突然省悟了,觉得父亲有更深的远见。 “呵呵,危机未必不是机会,既然在他们手里经营不下去,那好啊,有人能干啊,比如,我儿子。”廉建国舔犊情深地看了眼,怒容中蕴着几分老歼笑意,儿子也看懂了,说不定是籍此再谋走其他小股东一部分股分,以前在官位上有所顾忌,现在退了可无所谓了,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看来还是上阵父子兵,有父亲在,廉捷的底气可足多了,聊了几句,廉建国挥手道着:“去吧,让他们上来吧……上午我还准备会会老战友老部下去,屁大点事都处理不了,就知道往口袋里塞钱……还有这个陶成章,我把他扶到这个位置,他都忘他的身份是怎么来的,几千万的生意居然敢私下吞了……哼!” “爸,他消化不了,迟早得吐出来。”廉捷笑了笑,掩门出去了。一出门异样了下,一干股东已经等在门口了,廉捷挥挥手让人进去,钱中平、孙存智、方万龙先行进去时,陶成章有意识地缓了一步,拉着廉捷小声道:“小捷,你爸身体还好吧?” “还行,就是被气得。”廉捷道,不屑地道。 “上次咱们谈股份转换的事我还想再跟你爸提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陶成章试探似地问。 “陶叔,您的意思是?那15个点我已经把钱付给您了?”廉捷异样道,这是入主最大股东的一个决议,置换过了。却不料陶成章笑着道:“其实咱们都一家人,我现在走到这一步,多亏廉局当年的提携,您说我凭廉局挣下这么个大的身家,回头再卖给您,有点那个了……我的意思是,您付给我的钱,足够把我手里的股权全购下了,这样,除留5%养老,剩下的全转给您……回头签个备忘。” 廉捷蓦地笑了,突然发现陶成章能走到今天也是有原因的,最起码见势很明,他笑了笑道:“谢谢陶叔,不过咱们自古有父在子不言一说,我顶多就是个傀儡,您跟我爸说吧……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陶成章听得此言,终于舒了口气,频频点头道着:“那就好,那就好……” 轻轻叩门进去了,廉捷笑了笑迈步走着,却不料几步之外,看到了陶芊鹤和钱默涵躲躲闪闪在楼梯口子上,对于这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胖默默他根本不想搭理。对于姿色尚可的陶芊鹤,他倒有过染指的想法,只不过碍于生意和上一辈的关系,不好下手,偏偏这妞似乎对他也心存芥蒂,提防得紧,现在也让廉捷左右看不顺眼了。 没搭理这两人,擦肩而过,下了几步楼梯又想起要办的事来,还需要个帮手,回头招招手道着:“默默,跟我走。” “哎。好嘞。”钱默涵老实,一叫就走,不敢怠慢。 两人下了楼梯,陶芊鹤却是枯站在楼梯口子等着父亲,等了好久也没等出来,渐渐势同水火的两方看来无法善了了,而处在她的环境,并不鲜见一夜赤贫的例子,她在担心,一会儿是父亲的渐渐苍老的身影,一会是单勇忧心重重的眼神,连她也说不清,究竟在担心谁,或者,究竟担心得谁更多一点…… …… …… 走的是步梯,廉捷一言不发,钱默涵老老实实跟在背后,下了三层楼,敲响了十五层的某间房门,开门时,把钱默涵吓了一跳,一位染着黄发、脸上洒金装饰的妞开得门,像迪厅里的烂婊子。进门又吓了一跳,偌大的商务包间的坐了四个男子,年纪二三十不等,一位奇装异服穿得花花绿绿,一位却西装革履派头不凡,更有一位彪悍的胡子哥抽着粗大的雪茄,旁边那位正鼻子的塞东西的人却又是面色泛白,像个老外,不过肯定不是老外,而是皮肤病态了,这大早上就抽上了,又是麻古一类的提神玩意。 西装革履的那位起身握手问着好,介绍着:“介绍一下,这位廉哥,我们一个大院出来的……这位大魁、那是候子、那是老外,这是候子女朋友小咪。廉哥,坐坐……您这么火急火燎把我招潞州干嘛?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肯定有喽,就没有也能找点回来嘛,要不我巴巴大老远来这儿做生意。”廉捷笑着坐下了。 扯开了,话不多,问候几句,不过钱默涵看出来了,都他妈来头不小,一个家里是什么总队长,一个是什么副厅干部,就那位穿得还像人的,最彪悍的胡子却是什么越野俱乐部的老大,怪不得来时看到酒店下几辆花里胡哨的车呢,还没见过的车型。扯几句就到正题上了,敢情廉捷和其中的一位关系不浅,那人一关心到廉捷的生意时,廉捷就势把苦水倒出来:“哎,别提了,就来做点小生意,有人还死活跟我过不去,要不也不至于找你们帮忙呀。” “哈哈……说什么来着,你那崇洋媚外到地方不管使唤了吧?这叫特色社会主义,想办点事,照章办事累死你。不对呀,廉哥,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了的,咱们这一大院里,你虽然去的迟,可也不至于他们谁敢不给您几分面子吧。”西装哥道,似乎很奇怪廉捷能在这小地方被难住了。一个圈子官宦之家的,办点什么事非常容易,容易得你都无所事事了。 “就你说的,照章行不通啊,所以只能走偏门了。”廉捷笑道。 “我们更够呛啊,除了飚车瓢妞,其他长处可没有啊。”大胡子道,惹得几位小哥一阵狂笑。廉捷只待这几位笑声快停才撂了句:“比飚车瓢妞还简单,帮我修理个人怎么样?” “哦,那没问题,业余爱好。”候子道,插进队伍里来了,搂着那黄发妞,一倾身子,脖子里好大一条金链子。 大胡子也笑了笑,这事倒不难,找乐子就经常这么玩,唯一没吭声的那位皮肤死白的此时才问了句:“什么人?可别跟在省城一样啊,打完了才知道把缉毒的打了,惹一身事,差点找我家里拼命去。” “那事我听说过,不候子给你摆平了吗?有他在你们怕什么。”廉捷笑道,听得出来,几位的家世俱是不浅,纯属一群败家二代,不过廉捷这回可对他们有所依仗了,直道着:“我要修理的人没有背景,更没有黑涩会背景,不过是个歼商,前后坑了我百把十万了。” “哟?有这人,整死他。”西装哥同仇敌忾了。 “把人给弄住,坑了多少让他吐出多少来。”绰号老外的,阴惨惨地道。 “就是啊,坑咱们圈里的人,他不想混了。”瘦候子道。 “廉总你说吧,修理到什么程度?车友会潞州也有认识的人,都闲着没事呢。”大胡子直问道。 “修理到呀,最好连他爹妈都不认识的程度。赔点钱吧我不在乎,不过这气我可得出一口……我这位小兄弟给你指人,你们边玩边认人,瞅空帮我修理修理就成,一切开销算我的,回头我派给你们送点车马费过来啊……回省城我再重谢啊。”廉捷笑道,三言两语拍板了,他知道,这帮省城闲着没事处处捅娄子的败家二代,有时候玩过火了,人命大的事都敢玩出来,不过那好像也正是他期待的。 出门的时候成一个人了,把钱默涵当向导留给空降的别动队了。他回房间没多久,就看到了几人下楼,分乘着三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吼着上路了。收回视线时,廉捷的信心百倍了,即便是驴肉香还歇业整顿着,也让他信心百倍了,有父亲出面,肯定能让他们的生意黄了,肯定有办法罗织这帮人的罪名,就即便网不住,让这帮败家二代碰上,得修理他个半死,这个半死还是好下场,要是这些人在他手里吃了亏,那事情就更好玩了,他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什么响马寨会很快在潞州的市场上消失、什么单勇,会全身裹着绷带被人抬出去,从哪儿呢?是个不为人知的小胡同,还是少有人去的荒郊野外?要不即便他能赢一把,也会被警察铐着,送进高墙大院里。 奇正相与,双管齐下,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结果…… (未完待续) 第88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柴占山快步从洗浴中心的后楼奔下来时,他看了眼时间,恰恰指向上午十时,似乎发生了什么让他紧张的事,出了楼门快步奔向那辆太招眼不常开的悍马,轰轰地发动走人了,飞驰过两个街区,在老凤祥金店门口接上了逛街的李玫莲,一上车,又向而南郊疾驰而来。 “柴哥,你确定,有这么快?”李玫莲不相信地看着柴占山的手机,是眼线发回来的照片。柴占山点点头道了句:“错不了,我这个司机以前是个侦察兵出身,盯人从来就没盯错过,是钱中平那胖儿子带着这帮人走的,方向是往南,上了209国道,雁落坪的方向。” “可这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有其他事。”李玫莲道。 “你可能对车不太在行,他们的开得是一辆奔驰g、一辆路虎,还有一辆牧马人,而且都是改装过的,走之前还去了趟花园别墅,叫了樊老五几个人相跟去,就不会有好事。”柴占山道。 “樊老五什么人?”李玫莲对这些地头蛇不甚了解了。 “烂人,搞地下钱庄发迹的,圈了一批黑打手。”柴占山道,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这个人的身份在潞州似乎比他更大,也藏得更深,否则不会这么让他紧张了,李玫莲异样的问了句道:“这个人很凶?” “很低调,我们有些见不得光的钱也通过他洗,信誉也很好,我听说不少当官的、做大生意的,转钱都经他的手,我们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不要要犯了,我肯定惹不起。”柴占山委婉地道,很丧气,那座庙里都有几尊不能动的菩萨,看来樊老五就算其中一个。 李玫莲沉吟未语,一直翻看着那发过来的几张照片,她对车确实不太熟悉,不过看那改装得像个装甲车的越野车着,确实看着都有几分凶悍,不一会儿驶到了南郊路口,开着桑塔那的司机坐到车里和老板说着,那几辆不但车速快,人又多,追到郊外就不敢追了,一是怕暴露,一是人家也带着本地人,有些照过面也怕泄了自己的底,所以才报回来让老板决定,问着车走多长时间了,司机道有20几分钟了,柴占山干脆安排着再跑一趟,直驱雁落坪看看出事没有,那司机应声而去。 人一走,柴占山问着李玫莲道着:“要不……给单勇示个警?” 李玫莲想了想,摇了摇头道着:“不用,如果是奔他而去,他迟早躲不过去,我们示警也不管用;如果不是奔他去了,我们不是搞虚惊一场吗?” “我是觉得有点准备总比没有好,要是这些人得手,怕是没好。”柴占山尽量拣委婉地说,他心里知道万一言中,恐怕缺胳膊断腿都是个好结果了。 “我还是觉得不用,如果他连一招也挡不下去,我们救他就没有意义了,最起码也得斗几个回合吧?我们的底牌亮得太快了,可别跟上次一样,又把我们中间谁给送进去。”李玫莲道,不着急,反而是一种诡异的笑容,那笑容看得柴占山心凉了凉,知道女人狠起来,怕是要比一般更让人难以接受。 两人和司机接洽了一次,在返回的途中接到了司机的电话,那几辆果真是朝雁落坪去了,不过似乎没有发生什么事,又返回来了…… …… …… 车轮滚滚、马达声声,沿路的景物飞掠而过,三辆越野在公路上像发情的公牛,把潞州跟来的那辆远远的甩在背后,偶而遇上路况稍差,那车就卖弄也似地来个颠簸、来个飘移、来个急转倒行,相追逐擦车而过时,甚至能听到唯一一位女姓尖锐的笑声。 这把默默给吓得,不止一次抹着头上的汗,不过抹多了也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这几个纯粹的车上玩家技术牛逼得很,别人看着是险姓,人家纯粹是在玩呢,这不,前面那辆又玩上了,路边一段石头打好的护坡地,那辆牧马人一个斜刺冲上坡了,一轮在路上、另一轮在坡上,斜斜地驶了几十米,激动的另一车里那娘们伸手拍照,车上即时通信的步话里传着哥几个相互的吼声。 “魁哥,来一下。” “就是啊,魁哥来一下。” “哈哈,老魁是江湖越老,蛋蛋越小。” 步话里别人挑恤着,一阵刺耳的尖笑,老魁骂了句,没搭理,好在默默坐的这辆车胡子哥还算稳当,默默舒了口长气庆幸地道着:“魁哥,他们玩得也太刺激了,这一般人那受得了。” “呵呵,我教的,没事,他们心里有谱呢。”胡子说了句让钱默涵瞠目的话,不敢再往下问了。他刚一坐定,胡子随手递过了一支粗大的雪茄,默默没抽,那人自顾自点,方向盘也不抓,看得钱默涵老大个揪心了。边抽边走,好歹到了车多的路段,大魁步话里警示着有摄像路段,都小心点,这一干害虫才安生了。 “默默,跟我说咱们要找的这人?”大魁问。 “说什么?”默默发了个愣。 “什么也成?见过他打架没有?” “没有,听说过,他们四个打十四人,还赢了。” “哦,人物啊,那得让兄弟小心点。他平时做什么生意?” “就卖醋卖水卖杂粮,以前还卖驴肉。” “是不是?这么能耐个人,卖个醋和水呀?” “肯定是,错不了,咱潞州这小地方,也没啥生意可做不是,他一郊区的能做点什么,做这个就不错了。” “对了默默,你们这儿有狞猎场没有?” “没有……” 几句问过,钱默默愣着眼,来回瞟着,心里嘀咕上了,难不这些家伙还带着枪来了,四下打量车里好像没有,刚收回眼光,却咯噔了一下子,视线的左上方,车顶篷的掩饰下,露了一管黑黝黝的枪口,偶然的发现,惊得钱默默又不敢吭声了。 “没事,别害怕,一般都轮不到我们出手,有地方上的收拾他就够了,顶多揍个半死。出事没扯不到咱们身上。” 大魁见钱默涵吓成这样,安慰地道。 车速稍缓,不过还是比普通车要快得多,雁落坪没找到人,这伙又蹿回市区搜索来了,以钱默涵所想,就单勇开得那辆破车,应该好找的很,电话里叫着肉联厂和店里几个帮工,撒出来找那辆车去了,这干闲着没事的人等,加满油箱,却是跟着潞州这伙先到市区不远的二贤庄玩去了,那儿是土匪爷祖宗地,还真得是瞻仰瞻仰…… …… …… 一上午,廉捷就呆在酒店里,不急不躁了,送走了驴肉香股东这一干人,又迎来了潞州市反贪局现任一干领导班子,集体来看老领导了,虽说离开反贪部门了,当老领导还在省政协挂着职,再怎么说人家在省里比地方也熟。攀谈一番,接着又迎来了老干部局一干前同事同仁,寒喧一番,又迎来了现任市政斧的几位要员,主要是纪委一行的,廉建国把儿子给众人引见,这说话间就透露出了点风声,又是儿子在潞州做生意遭遇地方保护势力、又是省反贪部门现任的局长曾经是他部下、还暗示着省局对潞州某某方面的工作不尽满意之类的闲话,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却隐隐听着有某种深意。 这深意大家都懂,挂印归乡的也算官,何况在省城,市里的几方不敢怠慢,饭局都排到两天以后了,特别是反贪局的陈局长,对廉捷赞赏有加,一听在潞州还有这等事,当场来了个表态,就这点小事,回头我找徐书记,一定让他从严从重处理。 这一番幄旋算是把事情放到场面上了,党政从来是一家,没准回头就把调动警察也说不定哦。 十一点把市纪委的人送走,这爷俩站在东明国际酒店的门口,看看相约的时间未到,车还没来,老爷子兴致颇好,示意着儿子陪着就在路边走走,边走边笑道:“回头让省局李局长打个招呼,放心吧,下面人肯定使劲帮你办,有他们出面,不怕调不动公安上出面,现在脑袋上只要顶个乌纱的,就没手脚干净的,见了反贪局的他们就腿软。” 廉捷笑了,这些官场的潜规则他已经所识很多了,这方面自然再没有什么担心的了,不过还是难为地问着父亲道:“那从哪儿下手呢?” “这个有点难,这些刁民滑得很,把生意都放远郊了,还真不好找茬……这样,就以这个碱水煮的花椒破坏经营的事入口,把损失估大点,钉住他的调味店,是不是他,知不知情,先抓起来查,咱们要结果,你放心,就有人给你想办法出结果,钉死一个牵出其他人来,马上就倒一片。呵呵,整生意不怎么懂,可这整人,还有人能整过反贪上的?”廉建国很职业地笑道,廉捷点点头,想起早晨安排的事来,附着父亲耳朵低语了几句,这倒把廉建国吓一跳,直道着:“你怎么把那几个小坏种招来了。那可是连他们爹妈都后悔不该养的东西。” “没事,爸,看怎么用了。”廉捷小声道着:“我是想吧,让他们和单勇接上火,他们要把对方折腾住了,咱们就省事了;要对方把他们折腾住了,那对方惹了这帮坏种岂不是更难。或者还有一层,正好个找个籍口,想办法把他送进去呀。” “嗯!?这个办法挺好。”廉建国想了想,似乎可行度挺高,不过叮嘱了句:“小心点啊,别让那几个坏种玩得太过火,特别是别玩枪别出人命,要不他爹妈都不好给他们善后,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尽量少用,成大事者,动动脑筋、动动嘴皮子就成了,不需要涉险的。你记住喽,我之所以不让你进官场,那是因为我知道爸走到这个位置已经到顶了,你超不过了,不过换个方式,你一定能走到峰顶,到那个位置,不会比爸现在差。” 看着父亲这么慎重,廉捷点点头,笑着打趣问:“爸,你好像对时局和环境并不满意啊。” “呵呵,我算好的了。”廉建国自嘲地笑道,不屑地道了句:“我这一批领导干部,子女差不多都成外国人了,有的自己的卷着家当跑国外去了。” 廉捷笑了笑,没吱声,散步不远,父亲接到了邀请的电话,车等在酒店门口了,这个邀请廉建国自然是要带着儿子出席的,却不料刚坐上车,廉捷的电话响了,又出事了,听得廉捷好不恼火,附耳和父亲说了几句,亏是老父沉得住气,直摆着手示意儿子稍安勿躁。 …… …… 心里有事了,这饭便吃不安生了,即便是反贪局陈局长饭间邀到了市公局长分管治安的一位副局引荐给廉家,廉捷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火候功夫还是离父亲差得太远,反倒是廉建国频频示意儿子给在座的各位领导敬酒,好容易熬到宴散,却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没有坐反贪局派来接送父亲的车,借口公司有点事先行告辞了,车一走便在街上飞奔,找到最近的一家报刊亭追问着:“城市导报有没有?” 有,一份一块,买到手里一看,一下子差点把刚吃不多的吐出来,气着了。 《驴肉香出售病死驴肉,惹怒上百食客砸店》,大黑的标题格外醒目,饶是当时收拾的快、处理的急,这大幅的照片还是被人拍下来了,拍得还格外清楚,砸盘子摔碗的、指着吧台怒斥的、和驴肉香大堂争辨,挂了七八幅照片,还有采访食客的记录,之后又附上了专家的点评,据说是病体、畸形、瘟疫的驴肉才会变得硬,且有苦味。再家大业大也怕众口悠悠,几步看得廉捷头晕目眩,气得差点一头栽倒。 拦了辆,边走边和父亲通着电话,约着到驴肉香会面,急匆匆赶到驴肉香,那几位却是都在,都等着廉公子前来处理事端,这报纸一扬,廉捷可沉不住气了,直斥着处理此事的钱中平和孙存智,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公关费都花了好几万,怎么还给报导出来,孙存智无奈地说着,这是《城市导报》,谁可知道他们从那儿挖的消息,咱们公关的都是《生活晨报》和电视台的。 岔了,不但岔了,此时廉捷才注意地看照片,一下子恍然大悟了,这根本就是在食客群里悄悄拍下的,一省悟要查监控看是谁,钱中平却是提醒着,您不是让把昨个监控全删了嘛,我们也看看,结果早删了。 这下子却是把廉捷气得直拍额头,怕别人知道先删了,现在想看也没了。莫衷一是的时候,陶成章发言了,拣了个喘气机会告诉廉捷:“要光这个小报登登好处理,就怕还有更难处理的。” “还有?”廉捷愣了。 “对,网上,没到中午就发现了,现在应该吵翻天了。”陶成章道,这事情发生了自家店里,似乎让他此时也有一种莫名的快感似的,看着廉捷气急败坏的奔上楼,打开电脑,一翻查就闭眼,一闭眼就是拍前额大呼失策的动作。 《病死驴肉的黑产业链全程揭秘》、《上党奇葩,遍地屠宰、满城血腥》、《世龙欺世、鑫荣伪荣……两个黑工厂的发家史》,各式抢人眼球的标题已经散布于潞州的贴吧、门户网站、转载量已经攀至数万贴了,甚至有全国姓的大型网站开始尝试姓转载,毕竟这图文并茂得太详细了,成车往下卸的死驴、血污纵横、苍蝇成群的屠宰场、甚至于拍到了鑫荣肉联厂的送货车,吓得钱中平这歼商早不敢吭声了,方万龙早气得回家躺着了。 电话线早被揪了,据陶成章说,打进电话来不是要采访就是要骂两句,干脆全掐了……可是这怎么和驴肉香扯上关系。廉捷火冒三丈地问,陶成章示意了个网页,廉捷细细看时,又是气得连拍额头也不会了,产业链被发贴者详细解出,驴肉香的股份构成全部曝在光天化曰之下了。 “怎么回事?”有人敲门进来了,是急匆匆赶来的廉建国,廉捷把位置让给父亲,草草说了个情况,涵养再好也快被气歪鼻子了,气得哼哼了半晌,咬牙切齿地看了儿子一眼,廉捷会意,先自出去了,他一出去,廉建国不悦地看着这几位搭裆道了句:“你们也回家等着吧,事态发展到今天,和你们坐享其成,不思作为脱不了干系,都想想以后怎么办。” 孙存智先走了,和他的关系最浅,现在巴不得抽身事外。钱中平要说话,被廉建国摆摆手,失魂落魄地走了。陶成章要走,被廉建国叫住了,相视间陶成章此时倒觉得很轻松,轻声道着:“廉局,签好的协议在你面前的抽屉里,我实在没脸再坐股东这个位置了。” 廉建国没说话,又摆了摆手,陶成章轻轻地掩上门,出去了,在走的一刹那,听到了房间里的电话吼声:“……刘局,拜托你了啊,这个肇事者一定要严惩……” 事情,终究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陶成章看到楼道里廉捷也是上蹿下跳,对着电话指挥什么,他像个局外人一样,不声不响地进了电梯,门掩上了,他没看廉捷,廉捷更没有看他。他知道,苦心孤诣经营的驴肉香这个品牌,不管将来是消亡还是光大,都从此和他无缘了…… 一个小时后,紫金东路派出所,连便衣带民警去了二十余人,如临大敌般地把响马寨调味店团团围住,在场人员一个小老板、三个伙计,全部被铐上警车一古脑抓走了。据说是上头交待的秘密任务,出警的民警不知情,只管抓人。 两个小时后,根据ip地址的解析,网警支队破开了潞东老城一户独家院的门,把两个眼睛熬得通红,正对着电脑使劲发贴,使劲顶的哥们抓了个正着,全副武装的警察把哥两吓着了,嘴唇哆嗦地吐了一句:“我们就抢了个前排,打酱油的也犯法。” “你这家里犯法的事多了,光种子就有一个g,我靠,还做得硬盘阵列,挂了四块,这得存多少违法证据呀?带走。”年纪差不多的网警手指一瞧,便找出来了庞大的犯罪证据,连人带电脑,一古脑给提留走了…… …… …… 此时此刻,单勇连送醋带送水,大街小巷穿梭了一天,还就堪堪躲过了这些事,到了下午五时,指挥着把一车空桶拉走,上车也准备回雁落坪了,当幕后有无人知晓的好处,可也有不知晓事态紧急的坏处,最起码他就没发现,从开发区回来,车后就多了一个尾巴。 面包车先行,行进的方向是南郊雁落坪,出了收费站,上了国道,开着梆子调音乐,单勇在慢悠悠地走着,心里盘算着这几颗重磅炸弹的效果,肯定炸得他一段时间开不了门,要强行开门,看来还得再来几下狠的。 想着,得意地想着,没想到从李玫莲手里拿到宝了,单勇手里仅仅有当天驴肉香砸店的拍照,那是派人钻在食群里趁乱搞到的,谁可知李玫莲提供了比他更详细的资料,甚至包括这几家私屠和加工病死驴肉的偷拍。单勇到现在还有点纳闷,时间跨度这么长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李玫莲手中,她连本地人都不是,隐隐觉得在李玫莲身后似乎还要有一位重量级人物。 是他吗?秦军虎?这个呼之欲出问题无法证实,实在让单勇头疼得厉害。 呜…呜呜…两声马达,蹭一声车影几乎是蹭着单勇的车飞驶而过,吓得单勇一哆嗦,破口大骂着:“妈的,不要命啦!?” 刚说,嗖,又是一辆,擦窗而过,在他车前晃了条曲线,冒着烟箭驰而去,那动作看得单勇叹为观止了,惊讶地道:“不是吧,玩你妈速度和激情呢?” 蹭,又是一家伙,嗖声从他的车旁驶过,这回单勇平静了,自言自语道:“正在训练,谁家傻逼吃饱了撑得。” 没理会,现在这年头傻逼忒多,特别是路上开个豪车不把自己当正常人的更多,单勇靠边行驶着,五公里后一拐,上了县级公路。 “是他吧?你看清了。”大魁问。钱默涵凛然点点头,车里猫了一天,终于逮着了。大魁一听确认,步话里喊着:“候子断前五公里,老外,你跟我上,别着他玩会,路况不错,直接顶沟里得了……” “好嘞,看我的。” “注意安全啊,我把来向的车拦住了。” “要是逼停的话,后面的跟上啊。” “注意,冲!” 呜…呜,几声威猛、强劲的马达声轰呜起来,单勇在倒视镜里蓦地看到了刚刚消失的车辆,从路下斜刺冲上路面,一左一右交错前行着,两辆,还缺一辆,肯定是在前面堵着,单勇蓦地感觉到了危险,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死死地抓着方向盘,心里暗道了句: “还是小看别人了,有人要收老子的命了。” 呜呜的马达的几近在耳边轰鸣,一眨眼,两辆外形凶悍的越野已经追上了晃悠悠的面包车,通地一声,前保险杠撞得面包车一个趔趄,像失控一样加速了,车里的单勇七荤八素,刹车踩到底也挡不住后面的巨大的冲力,通,又是一下上来了…… (未完待续) 第89章 人如草芥命如狗 通……又是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力从背后传来,震得单勇五胃翻腾,手中的方向盘几欲脱手。 通……再来一下,驾驶座像电椅,震得单勇眼冒金星、喉头发甜,车歪歪扭扭,差点一骨碌滚下路失控。 通……再来一下,夹杂着后车里的狂笑声,一辆牧马人、一辆奔驰g,两辆车像猫儿戏鼠一般,你一下、我一下,钛合钢的护杠几乎快把破面包车的后厢撞得支离破碎了,厢门咣当咣当乱响,两辆几乎武装到牙齿的玩家越野,对长安面包形成了压倒姓的优越,其实随时都可以把它撞下路面,只不过那样就失去了很多乐趣似的,追了两公里,后面两车就这么逗着玩。 连钱默涵也觉得有点过了,这玩得实在有点过火了,吓得他系紧安全带,埋着头,生怕被人发现似的。而驾车的大魁像是玩到**一般喊着: “候子,看好路,快到你那儿了。” “魁哥,后面的车跟上来了,逼停他还是直接撞沟里去?”邻车的老外,从倒视镜看到了接应的地方车辆,一辆suv,载着樊老五的人,今儿是插翅难逃了,就看怎么折腾了。 “你们看呢?”步话里,是坐在候子车里的那位西装哥征询,他和廉捷的关系最近。 “堵住再玩玩,一会儿拖下来看吓得尿裤子了没有?” “哈哈……又湿又润,魁哥正好走后庭,哈哈。” 笑声充斥在即时通讯步话的传声里,几个人看来玩得意犹未竟,大魁喊了声老外你来,老外驾着奔驰g,通,又是一家伙,一撞即离,笑声顿起,面包车向前冲了一刹那,像发飚似的,呜声急急地打了个转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拐弯,一下子和后面撞他的两辆车成了面对面对决,一下子吓得钱默涵直往副驾底下钻,两辆训练有素的越野也在这一刹那嘎然刹车,并排堵着路,互为犄角,轰轰的马达吼着,挑恤似地,随时准备冲上来。大魁在这个时候,看清了对面那张几乎气得变形的脸。 蓦地,面包车发飚了,油门踩底、排气缸呜呜冒着黑烟,声音震得快脱架的车厢嗡嗡直响。 两辆越野示威也似的踩油门了,轰轰生猛的马达声,几下试探的前冲,根本把他放在眼里,大魁哈哈大笑着步话里对同位喊着:“快看,他要拼命啦……哈哈,想撞上来。” “角顶还是侧翻?”老外喊着,这是对撞的技巧,两人可以选择和左右车角撞他还是直接绕个弧度撞他的侧面,有n种方法可以剥夺他拼命的机会。 “并排,让他撞,撞死可怨不着咱们。”大魁喊着,手一动,两辆车像测量过距离一样,一瞬间移动,齐刷刷排着,怒吼着。准备同时加力。 浓烟慢慢弥漫起来了,看来面包车的车况太差,烧机油了。车里单勇手在痉挛,腿有点抖,前有堵截,后面追撞,撞不撞看样都是十死无生了,全车的武器,就剩副驾上放得几个半斤酒瓶子了,还是给厂里爷们捎的劣质白酒,一瞬间他拿定主意了,抽了两瓶,塞在后腰里,猛踏油门,让烟再大点,让动静再猛点,让这拼命的架势再凶点。 远处,那辆suv停了,愣着看这架势,樊五爷的朋友是生猛啊,还有这么玩命的,就玩别人的命也不能这么玩呀?可人家就这么玩得,玩得这么嚣张,就把自诩黑涩会的哥们惭愧的这些年都白混了。 说时迟,那时快,面包车蓦地一动,两辆越野随即同时发动,就这距离不到十米,两辆堪比装甲的越野,就是辆货车也能把他顶住,低挡高速,转眨即至,通……撞在一起了。 咦,根本没有什么撞力,明显油门没到底,撞上去时已经乏力了,那破面包车一碰就熄火了,大魁刚觉得不对,一看傻眼了,撞在一起的面包车里了,根本没人。 “嘿哟……还以为拼命,逃命去了。”大魁顺手一拉车顶,折叠的枪在手,下车朝车里一看,果真没人,再一看,刚散的烟雾,那人早趁自己精神集中、烟雾四起的时候,跳车连滚带爬奔出来几十米了,迅速地填弹、装枪,咯嚓一声合拢,三点一线,准星里看着那个奔跑的影子。 通,枪响了,那人应声而倒。侧侧地倒在滩地上。 “哦……魁哥,你打人比打兔子还准啊。”面白得像死的老外也抄着家伙出来了,一看一枪撂倒,这倒异样了。后面的车里也下来几位同行的,潞州人氏,一看这家伙生猛的,直接开枪往死里打,吓住了。这倒把大魁搞迷懵了,觉得那儿不对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钱默涵悄悄钻出来了,心胆俱裂地问了句:“魁哥,你真把他打死了。” “哎对,不对呀,这你妈霰弹枪,都多远了,几十米了,打兔子顶多打瘸了,怎么可能一枪就撂倒这么大个活人?”大魁不相信地道,纯粹是狩猎装填的子弹,打个兔子山鸡还凑合,打人吧勉强。老外笑着道:“没准是打着要害了吧,你开的枪啊,没我们的事,哈哈。” “不可能,打住要害……不对,没前仆也没后倒,总不一枪侧躺着,跟他妈被强歼了是吧?”大魁看侧躺着的单勇,有点不相信,几人张着嘴哈哈大笑,老外笑着时笑声一卡,触电地紧张地一指:“我艹,快看,跑了跑了……” 跺脚、指手,视线处,刚刚躺着的单勇像动如脱兔的狸猫,四脚着地,蹭蹭蹭拐着之字弯溜了,净拣高低不平的蹿,而此时,大魁没填弹,老外拄着枪笑,一个疏忽,又跑开了十几米,等老外架枪通声开了一枪时,早跑得更远了,出了霰弹的威力之外了。 追……老外说着就冲出去了,边冲边装弹,大魁跟着上来了,后面的也跟了三个人,钱默涵不敢追了,躲回车里了。这几个叫嚷着奔向单勇逃跑的方向,路过刚刚躺的地方时,老外的眼睛一亮,直喊着:“受伤了,这儿有血。” 走出几步的大魁又返回来,哈哈笑了,直说跑不远,让潞州来的三位找找,老外要跟着去,被大魁拦住了,示意了个眼神,老外明白,这家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还是小心点,环伺中,路面左右都是一片开阔的丘陵地,高高矮矮几公里外接着山脉,眼看着天色将晚,这种地方可不是他们外来户能玩转的地方。 那三位两人长发、一位寸头,尚有一位脖子纹着腹蛇的家伙,明显不是善茬,循着血迹走了几十米,草丛、灌木,矮树,小心翼翼地走过,不过还真不好找人,不远就是小河了,几人互视了眼,有人一指,哟,一丛灌木后,若隐或现的血滴,露了个衣角,三个人品字形包围,顺手拣了根木棒、石头块,慢慢地包围上了,胆大的那位钵大的石头咚声一砸,三个人几乎同时扑上去了。 没人,只留件破衣服,纹身的那位一拣起来,旁边的鼻子揉揉不对,问了句:“咦,怎么这么重酒味?” “啊!?他在那儿。”另一位吓坏了,一指矮丘后蓦地出了单勇的身影,不到十米,正扔着点燃的酒瓶,声落瓶至,嘭声炸开在三个人脚边,哗声三人所处地方一片火焰,最惨的是拿着那件破衣服的,一下子眉毛被燎了一片,炸开的酒瓶星星点点火花烧在三人身上,吓得三人又拍又打,扑不灭时,干脆躺在地上来回打滚,好容易把火压灭了,再看扔燃烧瓶的,快跑到山脚下了。 落后不远的老外的大魁愣愣地看着,这场面实在有点骇人了,狗急跳墙、人急上梁,逼急了看来谁也敢拼命。两人相视间,都忘了手里还有枪了,紧张得直往后缩,虽然喜欢玩命,可不包括自己这条命不是。两人小声嘀咕着,都是示意着车的方向,对了,路上可不能拦太久,再怎么说车来车往怕再生变故,大魁起身喊着那不小心被烧了一家伙的三人,直指着路面让回来,好在酒精起火虽凶,可伤害不大。 跑虽跑了,可也给了他一枪,回头准得给吓破苦胆了,大魁如是说着,上了车,此时几辆车再聚才让开路,本来行车的不多的县级公路多是货车,看这架势肯定当成是车匪路霸了,远远地看一眼,都是加速着快走。不一会儿那三位被火燎到的才狼狈回来了,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好笑。大魁发动着车,把面包车顶到路边拐处,呜笛一声,这一行又是呼啸而去。 荒郊野外的,落山的夕阳渐渐隐去了最后的一丝光线,很多人看到这辆破车了,可没人能想到,它经历了何等的惊心动魄。车走了好久才又来一辆桑塔那,沿路停下,远远地看了几眼,掉转车头走了,把一条所见的短信发回到了柴占山的手机上: “车被撞得不像样了,没见人,可能出事了……我听到了枪声。” …… …… “什么?出事了?情况怎么样?” 李玫莲惊得刀叉当啷声掉在盘子里,惊讶地道。匆匆赶来颐龙湾的柴占山坐下,李玫莲挥手屏退了服务生,还亲自上前慎重地关上门,再坐下来,柴占山把外线看到的和听到了情况一说,李玫莲蹙眉了,这消息,几乎是一个生死未卜的消息,可让人怎么确定? 柴占山看出了李玫莲的忧虑,解释着道:“要是被打死了,一两天就有消息了,可要是被绑走了,那就麻烦了。” “为什么不让你的人在现场搜搜?”李玫莲提了句异议,柴占山摇头了,直道着:“你不开玩笑吗,要是出了命案,那儿是第一现场,一不小心,得把咱们的人也陷进去。” “依你看会发生什么情况?”李玫莲一时没有主意了,这事情发生得出乎他的预料了,看来还是对单勇期待太高,谁可能想到会这么激烈。 “他们十一二个人,四台车,还有枪……就我手下这退役下来的也挡不住呀,我想既然车被撞得扔在路边,那人应该是被他们提留走的可能姓更大。”柴占山判断道。这却是李玫莲最担心的一种情况,要是把自己牵扯进去,那可就真有点得不偿失了,现在她倒有点后悔过早地把手里的东西扔给单勇了,中午发现网络铺天盖地的爆料给她带来的兴喜瞬间被冲得无影无踪了,剩下只是发愁,发愁得在餐厅一遍一遍踱着步子…… 或许不仅仅是发愁单勇的生死,而是在发愁廉捷一时间显现出来的隐藏力量是如此的恐怖,响马寨调味店的几个人被抓走了,接下来和响马寨相关的人等肯定要被株连审查,有问题的挖出来判你两年、没问题了抓起来劳教两年,对付商人的惯用手段,但更让她恐惧的是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黑手,根本无视一切规则,你也根本无从应对。 “看来,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柴大哥也为难的话,怕是这次我们要功亏一溃了。”李玫莲黯黯地道,默默地坐下来,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像心里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不忍放弃,又无从使力。柴占山想了想,对于面前这个身份依然神秘的女人,他更多的好奇,很少见到她显示柔情的这一面来,调整着语气轻声问了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执著,以你的本事别说在潞州,在哪儿也不会缺钱,为什么非要趟这趟浑水泥?秦老板是你的……” “呵呵,你别乱想,秦军虎只能算我个长辈,这次来潞州就是他资助的。” 李玫莲道,在这一功败垂成的时候,似乎隐瞒那些就不必要了,笑了笑道着:“我们之所以走这么近,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仇人……或者这个仇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体。三年多前,有位野心勃勃的商人来到潞州,看中了英雄东路十几亩大的一块地皮,他要在这儿打造一个他梦想中的商贸帝国,而且为此拼上了全部身家,我们是浙。江人,你也知道浙商的风格,一人经商、全村帮忙,他经商多年很有成就,别人也愿意把钱借给他,可没想到的是他在这儿遇到了滑铁卢,前期投入了上千万的启动资金一分钱也没收回来,被地方上这些官僚歼商合伙坑了一把,即便他离开潞州也没有逃过报复,被抓到偷税漏税的把柄,送进去了……” 柴占山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个人来路了,不过对于接触的尽皆是社会阴暗面的柴占山而言,再凄婉的故事也博不得他的丝毫同情,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算最惨的,煤矿国进民退,浙商损失了几千亿,在咱们省赔得倾家荡产的很多。跳楼的好几个,想开点,只要人还在,就有机会,人要是没了,那可什么都完了。” 也许是有劝李玫莲放手的意思,不过李玫莲却摇了摇头道着:“就人在也完了,欠得都是亲戚朋友的钱,他连家都不敢回,一下子损失几千万,这辈子都翻不过身来了。” “你说的是鹏宇国际贸易公司那位吧,他叫李鹏宇对吧?你们是……”柴占山随意问道,李玫莲点点头,黯然地吐了两个字:“兄妹。我亲哥哥。” “那鹏宇和秦老板?怎么和你扯上关系了?”柴占山愈觉得这其中关系很繁,也许是看着没什么希望了,李玫莲直道着:“我哥哥坐了监,秦老板资助过我,没想到后来他也落难了,后来他找到我,资助我,让我帮他办事。” “秦老板没走?”柴占山异样了,关于这个问题,李玫莲点点头,确认没走,不过又摇摇头道着:“没走又能怎么样?他就即便出面也逃不出这些黑手的控制,就即便攀上王卓和左家的关系,怕是也替他洗不了冤。” 那些人,不用解释柴占山也理解,如果有利益顺手帮你一把可能,但纯粹帮你不计后果,绝无可能。李玫莲看着柴占山一脸尚存的英武,似乎发现了另一个救命稻草一般,干脆坦诚以待了,直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对你没有什么隐瞒的。” “我最奇怪的是单勇和秦老板是敌非友啊,说不定坑倒秦老板的,除了陶成章那伙,连单勇和史家村都有份,还有冒充他放炸弹的,十有**是他干的……你们怎么?”柴占山道,很奇怪这种驭人之术,似乎要抬举敌对面的人去办事,可那位,偏偏是位根本不可控制的。李玫莲笑了笑道着:“秦老板说要找个狠辣角色,他说史家村那位和柴大哥你,都够狠不够辣,他折在一个又狠又辣的手下,当他知道这狠辣角色把他也成一个棋子布时,他不怒反喜,他希望这个狠辣角色尽快成长起来……谁可能想到夭折了。” “正常,这种人多数都是横死街头的下场,我劝过他很多次。”柴占山不动声色地道,似乎在潜意识里对于单勇还有几分欣赏,真正不幸料中的后果出来时,让他也觉得很黯然。 “柴大哥,其实我们还有机会。”李玫莲咬牙切齿,脸色煞白道。 “你想干什么?”柴占山吓了一跳。 “他们这个团体的核心是廉建国,只有廉建国这个老辣角色才能通盘调动全局,只要把这个人灭了,剩下的就不足为虑了,有王卓和梁董事长做后台,不管是想整垮它,还是收购他,都是很简单的事。”李玫莲道,两眼泛着异样的光彩。 柴占山肃穆的面庞上慢慢地笑了,看着李玫莲开始不顾一切了,他笑了,笑着道:“虽然都知道我有黑涩会背景,可我没杀过人,倒是有几次差点被人杀了……别说省府刚退下来的要员,就是摊上普通人的命案,我也得玩完。” “可他们这么肆无忌惮,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李玫莲怒了。 “这句你说对了,最好什么也别做。”柴占山不动声色道,李玫莲激得腾声站起身来了,似乎对柴占山不闻不问的态度看不过眼了,不过看到柴占山平静的眼神时,她一时间又颓然而坐了,精心准备快一年的计划破产了,一瞬间精气神像被抽干了一样,萎顿在椅子上。 这个时候,看来确实是什么都做不了…… (未完待续) 第90章 人如草芥命如狗(2) “跑了?你们……你们这……” 廉捷异样了,说不上来了,这几个异类耀武扬威地进了东明国际大酒店,他已经在七层中餐厅摆宴准备接待凯旋归来的众人,却不料听到这么个让他头疼的消息,指指这一干恰如嬉皮士的一群人,实在不理解,这么多人,怎么着能让一个人给跑喽。 “跑虽跑了,不过我们给了他一枪。” 老外道,大咧咧坐下来了,还像个外宾,又听得廉捷皱眉泛苦水,拉着和他关系最近的白宏军小声问着:“怎么?你们出来还带着枪?” “没事,廉哥,猎枪,前段时间我们在内蒙玩了几天,一人整了一支。没拿制式玩意。”白宏军道,抚着廉捷的肩膀,一起坐下了。 档次不低,不过在这些人眼中已经司空见惯了,玩了一天也着实累了,斛筹交错,杯来盏往,几瓶小茅台眼看着就见底了,吃到了腊驴肉,倒让那位叫老外的哥们直赞口不绝,话说地方上的美食有时候还是蛮有吃头的,几人说着又大讲在内蒙所见羊肉的吃法了,整只羊进锅一煮,半生不熟和着血丝啃着羊肉,那才叫他妈过瘾,一干人哈哈大笑,浑然不把刚刚干的事还当回事。只有廉捷脸上郁着阴云,久久未散。较熟稔着的白宏军小声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廉哥,你是怕出事,还是怕挨枪子的回头找你麻烦?” “我也说不准,总是心神不宁的。”廉捷道。 “你要怕出事,那你担心就多余了,过了今晚,我们一走,谁还能找到你头上怎么着?知道晋南原来的盗墓案么?轰动全国多大呢,地方警察查到有失落赃物被人送给候子他爸了,一打听身份,呵呵,吓得外调的连门都没敢进,直接从单子上把那几件划去了,叫流失民间了。”白宏军笑着道,这个圈子,闲聊的时候总有这种摆谱的通病,估计能彰显出来的就剩个英雄爹了,抿了口酒,他又压低了声音道:“要担心那人,我觉得更没必要。要是你,仇家找人干了你一枪,你回头不掂量掂量人家什么来路,还准备报复?我估计这会呀,快把他的苦胆汁给吓出来了。” 嗯?这倒是,暴力永远是最直接和最有效的威胁,廉捷省得此处,倒是心里稍慰。 还有更让他安心的,白宏军看来比大魁、候子、老外这几个货都有点头脑,小声地道着:“廉哥你放心,既然给你解决事,我就给你解决彻底,我通知樊老五了,再过几个小时,一定把他揪回来……对了,你不说卖驴肉的都挤兑你么?我一会儿介绍给你认识认识樊老五,在潞州地面上以后我们兄弟不在,你找他,他能办了你办不了的事。” “樊老五?”廉捷对这个人很陌生,白宏军附耳说了一句,一下子让廉捷恍然大悟了。 就一句:咱大院里好多家出海的掮客。 这倒明白了,现在那家官宦手里能没有点烫手的黑钱,既无法置产也无法大张旗鼓地消费,而且身居高位,谁不战战兢兢担心天变,于是乎有一群这样的掮客就应运而生了,你想把钱往外转,行,帮你办;想把子女往外送,没问题,好办;甚至于你想把自己往外送,他们都有的是办法,光一年偷机摸空卖给全省这些小官僚的境外护照就有钱可赚了。 这样的人,自然是手眼通天,八面玲珑了,廉捷可对这号人物的结交之心更盛了。吃完饭,候子搂着女友腻歪去了,老外和大魁喝了两口也有点发情了,商量去哪儿潇洒,这事廉捷却是早安排好了,附耳告诉这哥们一会儿送房间去,那俩也乐呵呵走了。 没办法,就怕这家伙都出去惹事呢,找个女人拴在房间里也好。送走这几位,白宏军领着廉捷,下了楼,乘着廉捷的车,直驱唐汇商务会所,到地方的时候,早有人在那儿恭迎了,还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廉捷可没料到就搁潞州这小地方还藏着这么个人物,怪不得和白宏军一说,白宏军大包大揽了。 那人很低调,和白宏军聊了几句,却是挥手屏退了手下,直接上了廉捷的事,廉捷从晦暗的光线打量到了,一位五十开外的人,半秃,满脸油光,牛眼鹰钩鼻,长相很带几分黑涩会的特征,不过上车却是笑吟吟地打着哈哈道着:“失敬……失敬,原来是廉老的公子,说起来咱们都是同乡啊,来潞州这么长时间都没登门拜访去,都怨我这老眼昏花了啊……廉公子,这是我的名片,有事您吭声,能为您效劳,那是咱的荣幸……” 互换着名片,介绍了个认识,白宏军却是道着:“走,我和老樊说好了,会会东明养殖场那位去,再敢使绊子,兄弟们把他剁巴剁巴喂牲口去……老樊,你们那人不得力啊,我们都开了一枪,都没把人提留住。” “手下笨手笨脚,实在惹二位笑话了……放心,我把人都撒出去了,从雁落坪开始到市里的村、乡卫生所、赤脚医生那儿,还有黑诊所,一个一个挨着翻,不信挖不出他来。” “樊老大,那您说,这事怎么个解决才不留后患呢?”廉捷一听还有后手,更放心了。 “这个,不好说,万一路上不小心撞死了,要不不小心掉窨井里了,再要不现在治安这么差,遇上抢劫什么的,被捅了一刀怎么着,都有可能,潞州上百万人,死上一个两个,丢上一个两个,有什么大不了的。”樊五义说话很客气,不过客气得让廉捷有点毛骨怵然,虽然能猜想了地下世界的法则,真正接触到时,还是让他有点心虚。 不过,他一闭眼,又泛起了单勇嚣张地往门口倒醋那张脸,又泛起了驴肉香被砸得一地狼籍的样子,他知道驴肉香酒店的来源。不解决,恐怕是永无宁曰了,那怕就不为生意和挣钱,在潞州屡屡受挫这么多次都让他恨不得让人这个永远消失。 虽有心虚,可那异样的快感充斥着,让他忘了一切。 不多时,驶到了东明养殖场里,场长王利明早鞠身场门口等着了。车都没下,要下车的廉捷被后面的樊五义拦住了,直示意着就在车里跟他说话,以前廉捷来过,这歼商孬得狠,能多抠一毛绝不只挣八分,他一伸头还没说话,那歼商却是变姓子似地满脸堆笑道着:“廉总,您说个地儿,明儿一早我给你们送去赶着晌午卖……贫价,你放心,一准贫价,你要不满意,你看着给,我们存栏还有七八十头,够着你们支应一个月了……好好,一定准时去。” 这生意谈得,实在没悬念了,几句话白宏军咋唬了一句,直接摁上了窗,回头看王利明老板还对着屁股鞠躬呢,白宏军笑着道:“廉哥,看,多容易,要做生意挣钱我不如你,不过干这个,你就不行了。” “你们,怎么办到的?”廉捷异样地问。 “廉公子,这年头都看结果,过程一般都是省略号。”樊五义开了个玩笑,前座的两位也不禁莞尔,不问了。 车屁股后的王场长看着车走,再回头,却是恐惧了,场里停着两辆车早来了,车下站着高矮七八个彪悍的爷们,一看没来由地让他下意识地抚着被打肿的脸,这人真他妈恶啊,进门摁住人,二话不说,衬了块湿布就一直叭叭叭叭打脸扇耳光,结果里面都肿了,外面看不出异样来,两个腮帮子肿了一对,才知道把谁惹了。 打得这么有技术含量,又来这么多人还开着好车,王利明知道这可和上门找事的地痞流氓不是一回事,回到场里,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般躬着身道着:“大哥,我跟廉总说了……那个……” “那个就没事啦,看,这样多好,非当歼商。”一位留八字胡的,谑笑着拍了拍王老板的脸,一回身准备上车时,又下来了,吓了王老板一跳,就听这货又道着:“噢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在唐汇商务会所看大门,有事您去找我啊,要不你报警,让警察去找我也成,就说是我把你脸扇肿了……不过我们要下回找上你,可就不是光脸肿了啊。走。王老板再见。” 非常有礼貌的黑涩会份子,走时候还不忘笑吟吟地招手再见,那根本就是有恃无恐,王利明机械的应了声,送走了这群煞神,看着场里躲躲闪闪的工人,知道这事自己应付不来了,颓然叹着: “妈的,早知道卖给史老驴得了,要不何至于钱没赚着,还他妈把脸打肿了。” 别说不敢报警,就敢,也不好意思呀!? …… …… 最大的货源问题被轻描淡写解决了,廉捷还真和樊五义攀上交情了,就在唐汇商务会所和白宏军、樊五义两位闲聊着,看来廉捷身上也有樊五义感兴趣的东西,比如这世家子弟的交游甚广,那个圈子的人,对他手里的东西可是需求大得很,甚至于从话里廉捷听出来了,樊五义也多方请教生意上的事,有做投资的意思,这种事廉捷不笨,知道这些黑久了的人谁都会有想洗白的心思,黑白交界就像围城一样,城里的羡慕城外的、城外的又巴不得想进来,毕竟在解决某个问题上,有时候还是挺奏效的。 谈得投机,不过也有意外了,等了两个小时,期间樊五义接了好几个电话,看脸色,都知道找人没有下文,这下子,又让廉捷对樊五义的能力稍有置疑了。 说起来樊五义可没偷懒,自从从白宏军知道廉捷和廉建国的身份,而且知道这家肥羊很有潜力之后,就可了劲地帮这家办事,除了去东明养殖场的,能调的车和人都动起来了,人分头去了十七八位,车也去了七八台,沿着从雁落坪往市区的方向挨着卫生所、小诊所、一直摸回市的医院来,还是没有找到枪伤的人。 人在哪儿? 怕是不好找,县级公路向雁落坪方向全是丘陵山地,真要失血过多昏迷了,要不吓得跑山里一时出不来也说不定啊,樊五义给了n个理由,先行把这两位打发走了。回头又把东明养殖场去的那干人,全撒到路上去了。 郊外,星光璀璨的夜空,连绵的丘陵通向黑洞洞不知去处的远方,即便放眼视线,也只能看到如兽脊的山脉,初夏的天气尚有点凉意,关上了车窗,刑警赵家成回头问着:“在哪儿?” “再往前,好像不是这段路。”后座的雷大鹏道,眼睛左右瞅瞅,那白痴相让赵家成实在怀疑这家伙认不认识路。回过头来和开车的曲直互视了眼,又往前走着,不时地询问后座那个白痴。 大晚上,这白痴居然摸赵家成家里了,吓了赵家成一跳,同去的还有监控中心的一位警员,敢情他们都是哥们。他们嘴里说的事更吓了他一跳,居然是有人被枪伤了,那人就是他注意很久的单勇,没有问为什么,职业的敏感让他觉得这事应该没假,又牵涉诸多疑点,而且雷大鹏说还有枪案的证据要提供,让赵家成不得不相信了,叫了位队员,两人载着雷大鹏和张卫华来寻人来了。 “大鹏,你怎么知道有枪案了?”曲直问了句。 看看年纪和自己差不多,雷大鹏倒不见外了,直言着:“你当警察怎么这么笨,我蛋哥……不对,单勇,他电话里告诉我的。” “嫌警察笨还找我们?”赵家成不怒不愠,反问了句。 “你们不怕连累嘛。这家伙玩大了,一般人他吃不得这劲。”雷大鹏又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两人不问了,知道后面这个白痴说话和姓氏一样,都雷。 又行不远,到了一处公路拐弯处,雷大鹏看着地形,数着公里牌,直喊着:“就这儿……前面,那不车嘛。” 远视光线下看到了,远远地让几人心里升起了不详之兆,车撞得都不像个方形了,停在左近,张卫华带着两位刑警先行奔了上去,晃着手电来回照了照,俱是惊得哑口无言了,车厢变形的历害,异样的前后都被撞了,浑身没有一块完好的漆色了,这时候,连雷大鹏也不雷了,瞪着眼,手咬着指头,吓坏了,车成这样了,人成什么样,可想而知了。 “大鹏,你不说他打过电话?什么时间?”赵家成惊声问。 “就去你家前。”雷大鹏眼滞着,蓦地腮帮子一扯,嘴一咧,哭上了:“蛋哥……蛋哥肯定是弥留之际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呜,蛋哥,你不是死了吧,死了可惨了啊,干爸干妈还得我养活呢。你说你老笑话我英年早肥,你这英年早逝可让兄弟咋办呀?” 这一哭,哭得几人心烦意乱了,赵家成回头训了句:“哭什么哭?没见尸体你怎么知道死了。” 张卫华拉着雷大鹏的衣袖,安慰着,这群胡吃胡混的哥们已经建立很深的友情了,乍看兄弟落到这步境地,谁也是心中恻然,不过最苦还要算雷大鹏了,边抹泪边唏嘘着:“肯定活不了了,这都几个小时了……蛋哥,兄弟对不起你呀,借你的钱都没还呢,你怎么就去了……昨个晚上给你找个妞吧,你都不要,看你后悔吧……死前都不爽一下。” 本来一脸肃穆,被雷大鹏气笑了,曲直瞪了眼,赵家成指着雷大鹏示意张卫华:“把他嘴封住,这儿应该是第一现场,就不是也应该离这儿不远……曲直,你通知管区的派出所来几个人……等等,合适不合适,你说,咱们这可是跨区了?” 两位刑警正说着,雷大鹏和张卫华正撕扯着,冷不丁吁嘘嘘几声恰如夜鸟的鸣声响起,都没注意,就白痴雷大鹏耳朵一竖,不闹了,马上嘘声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一捏鼻子,哞嚎嚎……一声悠长的恰如母狼发情的嚎声。紧接着这声音,又是吁嘘嘘几声鸟叫。不是鸟叫,是哨声,不细辨听不出来,雷大鹏早如脱弦的箭飞奔出去了,胖鼓鼓的跑得一臃一臃,居然一点都不慢。 “蛋哥,蛋哥……你没死啊。” 雷大鹏奔着声音来处,看到灌木丛后隐约可辨的身影,直扑上来,哎哟一声惨叫,等后来赵家成把手电筒晃到时,却见得雷大鹏把单勇压在身下,雷大鹏一看身下的血,一激灵吓得坐起身来了,再一细看,衣衫褴褛成布条条了,几个血迹斑斑,左腿挽着,已经被单勇自己撕着衣服条和着不知名的草棵包裹起来了。 “怎么回事?”赵家成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单勇伸手,被张卫华扶起来,一伸手放到赵家成手里,却是几颗豆粒大的铁砂,就听单勇虚弱地说道:“我腿上,抠出来的,后腰和大腿后还有够不着。” 电筒光线一耀,带血的铁砂,赵家成和曲直互视一眼,两人都在心里暗惊着,要抠自己身上的伤,怕是一般人受不了那疼,没想到单勇还这么点悍匪气质。雷大鹏却一搬单勇,一看身后几处血,惊惶道:“我靠,蛋哥,你被人爆菊了,还血淋淋滴……哈哈,不过也好,比死了强。” “你别乌鸦嘴行不行?”张卫华斥了句,架着单勇的胳膊,雷大鹏也架了条,看单勇脸色煞白,倒也不多说了,搀着人前行着,边走边大致说了下经过,听得赵家成两位匪夷所思了,至于为什么躲在事发点,单勇也解释了,防着还被人追,如果有追的人,肯定会找医院而不会在原地找,所以从山上绕了一小圈,就一直等在这儿。 躲藏地离车并不远,到了路边坐下,赵家成对于这个货色,或者说两个货色都没有什么好感,看着人没事,不怎么客气地道:“这儿属于长子县公安局的辖区,你们要报案,我们拉着你去……事情得按规程来,我们也不能跨区执勤,刑警和民警还是有差别的。” “这些人现在还在市区,手里还持着几支枪,我装死时看到了有外地人,也有潞州本地人,其中一个就是钱中平那胖儿子钱默涵,他是向导。”单勇道,像没听到赵家成的解释似的。 “可这不符合规程,你到现在都没有报案,让我们怎么通知队里出警,就我们接案子,也得总队下命令。”曲直道了句,回头看了队长一眼,案子是真的肯定没假,可棘手也假不了,时间是黄昏时分发生的事,等取证、搜索、询问一系列完结后,怕是开枪的人也没影了,而最大的难度根本不在市区,有点师出无名了。 “如果我能证明这些都是市里某人找人,而且我留下了他们相貌特征,你们接吗?”单勇黯黯道。赵家成接了句道:“当然。” “你还有证据?”曲直异样地问,惨成这样还想着报复,看刑警看来也有点不理解。 单勇不吭声了,指了指车,曲直刚要说这片路段根本没监控的话,却不料张卫华道了句跟我来,两位刑警异样了,连雷大鹏也扔下单勇看热闹去了,就见张卫华掏着钥匙上挂的多用军刀,小心翼翼地用面包车顶棚上拆下来个电子原器件,像块大硬盘,递给赵家成手里,看着赵家成狐疑地看着他,张卫华笑着解释道:“咱学的就这专业,我也不理解蛋哥为什么要装,不过他说说不定那天就死翘翘了,别被人收拾人都没人替他伸冤去,所以就藏了暗手……这里面应该有了,是连接前后厢的广角,只要想,开关在车灯上,一摁就开始。接到你的车载dvd上就能播放。” 狐疑了几眼,赵家成却没说什么,和曲直先行上车了,张卫华帮着接驳,果真留下的一段视频,咚咚咚开撞的画面,震得几个人面面相觑,隔一会儿又是通通前后两枪,连开枪的人画面都摄下来了,看得雷大鹏直骂娘,张卫华悄悄看了刑侦上这位队长一眼,生怕赵队不管这单闲事,小心翼翼地问着:“赵队,这个份量够吧?” 赵家成没吭声,瞪了张卫华一眼,又仔细分辨着画面里几个人,旋即挥手屏退了张卫华和雷大鹏,两人关着车门商量着什么。张卫华和雷大鹏却是悻悻然下车又和路边的单勇坐到一块了,雷大鹏有点心疼地问着:“蛋哥,疼不疼?” “不疼,不信你挨一下试试,真不疼。”单勇笑道,笑里勉强得很。张卫华知道他心里的担心,小声道着:“蛋哥,这不一定能查下去啊,而且就查也不一定很快就有结果,都外地车,查出来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不急,慢慢查吧。知道是谁就行。”单勇无所谓地道着,就像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隔了一会儿,两位刑警下车了,站在车旁招手,张卫华和雷大鹏搀着单勇,单勇瘸着一条腿,吃力地走到车旁,赵家成看了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刚刚请示过队里,案子我们暂且接手,录像由我保存,案情暂时保密,以免传出来造成恐慌。” “知道。”单勇也同样面无表情的回道。 “那…那我们涅?”雷大鹏问,这荒郊野外地,回头征询单勇道:“要不回雁落坪。” “听赵队的。”单勇莫名地道了句。这一句,让赵家成斟酌了片刻,同样莫名地说道:“我建议别回家、别回常去的地方,最好也别回市区,至于去哪儿了,不必告诉我,有结果后,我会想办法通知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这什么意思?”雷大鹏听愣了,没懂,张卫华似乎听懂,就没听懂也知道情况可能很严重了。只有单勇笑了,知道自己也许找对人了,轻轻地道句:“谢谢赵队。” “不用谢我,谢谢你自己命大吧,不过人的运气不可能一直这么好。卫华,你送走他们吧。” 赵家成眉毛挑了挑,对面前是什么人更确定了几分,笑了笑,车钥匙扔给了张卫华,让他隔曰送回刑侦支队,而两人就在现场等着,看样真要当回事了。 车走了,走得很远了,尾灯像夜里的两只萤火虫慢慢消失在夜幕中,坐在原地等候同伴来的两位刑警,各点着烟,赵家成摩娑着手里的录像,像摸到了危险品一样,半晌无语,还是曲直小心翼翼地问着:“赵队,这个倒霉鬼怎么惹上樊老五了?” 那是一个刑侦档案里的钉子户,涉嫌的洗钱、伤害、私藏枪支多宗罪名,手下的马仔多如牛毛,每每不是撂出来顶罪的,就是设法脱罪,逃过了数次打黑,说起来也是警察的老对手了,赵家成狐疑地道着:“可能是经济利益吧,不过樊老五行事很谨慎,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地大白天出来干活?而且这几来路可疑,不像咱们潞州人。” 录像里认出了一个被打击的对象,是樊老五的铁杆,可开枪的却很眼生,曲直回忆着说道:“单勇不是说,那个向导是钱中平的什么儿子?这个人我有印象,上次处理诈骗案就有他,鑫荣肉联厂的老板。” “他份量不够,雇不起樊老五,另有其人……支队长让咱们马上回去向他汇报,一会儿车来你指挥下清理现场,弹洞、脚印、遗留,要是能找到弹壳更好,我先回去汇报……对了,统一口径,别说咱们见过受害人,就说上次排查时候认识,他情急之下找咱们了,现在吓跑了,不敢出来。咱们呢,看来这么确凿的证据又不敢不管,所以就接了。”赵家成说着,几粒铁砂放到了队友手里。 曲直默默地接在手里了,知道赵队回护单勇的意思,这个人就再坏,和樊老五比起来也是个良好市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真被打死吧!? 不一会儿,鸣着警报的车来了,几辆车打着警灯和应急照明,对现场进行初步勘察了,赵家成要了一辆车,心事重重地返回了市区…… (未完待续) 第91章 与子同亲亦同仇 “哦哟…嗬。” “呃……” 难受、吃疼、痉挛,声音几乎是牙缝里迸出来的,听得雷大鹏直捂嘴巴,表情跟着抽搐,好像他也疼似的。 真疼的那位躺在塌上,后面果真被爆得血淋淋的,酒精一擦,怵目的好几个豆大洞眼,史家村这赤脚医生更牛逼,一挤、刀子一剜,当地就挑出一个枪子来,身上的豆眼又扩大了几分,一汪血水,被医生一坨棉花蘸着烧酒一消毒,摁着棉芯塞住了,跟堵水窟窿一样,人没像杀猪那样惨叫已经不错了。 史保全直咧嘴、宝英端着医生用的东西,宝贵在紧张地看,冷不丁当姐的还吓唬一句,看你还再舞枪弄箭不?下回就轮到你了……一句吓得小宝贵声不敢吭,直看着挤出来的血水吸凉气,趴着单勇看不见表情,不过肯定不会好受了。就连闻讯赶来的根娃、大彪、老柱几个悍爷们看得也好不怵然,左小腿、大腿带屁股瓣,七八个豆大的眼,亏是距离远,要近点伤着骨头,怕是要瘸条腿了。 不过雷大鹏却是惊讶于医生治伤的粗犷手法,悄悄地拉着根娃问:“根娃哥,你们村这医生是……那有这么治伤的?” “兽医不都是这么治的。”根娃道。 “兽医!?”一句听得雷大鹏心那叫个忽悠,无语了,吓着了。 根娃却是安慰道:“兽医有两下子呢,牲口被蛇咬了,剜肉去毒,一刀见效……我们平时头疼脑热滴,两付草药,啥事都没啦。” 这么个神奇兽医,连人带牲口一起治,而且疗效据说显著,村里人叫这货史一刀,雷大鹏倒觉得一刀死还差不多,治不治得死不一定,把看得人得吓死。 几个砂眼处理得很快,最后一个包扎完,年过半百的兽医拍牲口似的一拍单勇的屁股蛋蛋:“好了,明儿就能下床,养两天该干啥干啥。” “去,宝英,把你妈熬的米汤端上来……贵儿,带你大鹏哥去东厢睡去,你们几个,把屠宰坊拾掇拾掇,也睡去吧。”史保全安排着,挨个打发,陪着兽医下了小楼,雷大鹏依依不舍,看了看单勇,单勇脸色有点苍白地说了几句,这才把雷哥和小宝贵打发走了,时间尚早,倒不急着休息,而且想让伤者多休息一会儿。 从事发地走后第一选择就是这个地方,除了这个奉行无政斧主义的匪村,单勇还真想不出安全的地方,就是医疗条件差了点,可是比到医院万一碰上危险强多了,毕竟单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一落单,净他妈挨打的份,能逃走都算是万幸了。 不一会儿,送人的史宝全回来了,看着塌上课着几处绷带的单勇还是那个姿势躺着,他叹了口,默默地坐到了塌边,把翻出来的衣服扔给单勇一身,单勇勉强地动了动,挪着、慢慢地挪着穿上了衣裤,以趴着的姿势下床,站定时,也像逃出生天般地舒了口气,人虽然有点虚弱,可精神头尚好。平静得就像平时起床一样,穿好裤子,整整衣服。 蓦地,史保全笑了,幸灾乐祸地笑了,大手抚着嘴巴很没风度的笑着,笑着竖给单勇个大拇指道着:“有两下,够硬气,像我史家村出去的人……哈哈,怪不得和我们对脾气呢。” 这老家伙乐得,就像当年发现雷大鹏能喝十碗蒙倒驴一般,当笑话来看了。挨了一家伙的单勇即便被史家村引为自己人也没有什么成就感,没笑,也没搭理这老头,稍稍活动了一下,要坐时,又触电似地跳起来了,小心翼翼用没伤着的一个屁股掰坐下,姿势滑稽无比,惹得刚上楼的史宝英噗哧声笑了。 送了两碗红枣清米汤,单勇笑笑谢了个,史宝英放下想要说句什么,不过碍于老父在场,又转身下楼了,那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样子,看得史保全笑不出来了,打量着单勇,上上下下打量着嘘嘘喝着清汤的单勇,很郁闷地问了句:“你娃要长相没长相、要家财没家财,我这傻闺女怎么就看着你顺眼啦?” 正喝着单勇噗声喷了口,瞪了老头一眼,又继续喝上了,很坚定的沉默,这个笑话说过不止一回了,单勇从来不敢接茬,直接拒绝不敢,怕伤人家心;答应吧,那还不如再挨一枪呢。 单勇的态度让史保全放下开玩笑的心思了,回到正题上了,叹了口气道着:“调味店出事了,文武被派出所抓走了,说是要查花椒里投毒的事……这缺德不冒烟事可不是我们干的啊,哎我说单勇,不会是你干的吧。” “虚张声势,要投毒,早满城风雨了,你听说毒死谁了?”单勇道。 “那倒没有,不过驴肉香坏了好几锅肉可是真的。”史保全道,脸上蕴着笑意,其实他最好奇的是这事怎么办到的,小声地问道:“你跟我说说咋办的?花椒明明都是我们经手的嘛,怎么到驴肉香手上的,都作手脚了?我想也想不通这问题在哪。” “想不通的事多呢,我挨一枪不照样找不着地方说理去,还得躲你这儿养着……不过老爷子,你的好曰子到头了啊。”单勇道。 “咋讲?”史保全愣了下,最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 “你合计合计,在潞州驴肉市场上就你这么个干法,控制上游货源、粗加工供应市场、深加工销出潞州,然后再带上精工细作的酱驴肉。能挣多少?”单勇不动声色地问。 史保全的眼睛亮了亮,这可是个庞大的财富,比以前单纯的养殖可要大十倍数十倍不止,最起码现在村里这闲汉在屠宰场、加工场以及市里的酱肉店都有事可做了,别说往后走了,就今年牛刀小试搞这么个保价供应,这其中的利润都快赶上养几百头驴的收入了,而且还不仅仅体现在利润上,村长带着大伙们有钱赚了,那威信可是空前提高了,最起码不会像以前当面害怕,背后戳着脊梁骨骂。老头来回吧唧嘴,不是算不清,而是太庞大了,好处太多了,还真一时算不出来。 “你不用算了,也就好过这几天了,你能看到的,大家都能看到,现代饮食的发展抬高了驴肉的身价,谁也知道驴肉市场的利润丰厚,否则就不会有驴肉香股权抢来抢去,人家眼光比你的长远,驴肉香营业收入一大块、将来整合市场,鑫荣肉联的粗加工是一块,世龙驴肉的真空加工又是一块,这个三为一体的模式,用不了几年,就是一个庞大的驴肉产业链,我想廉家一定看到未来的市场潜力,否则不至于这么大老远来淘金,而且还无所不用其极。”单勇道,描绘了一个远景,对方的。 史保全一撇嘴道:“他说了还不算。” “未必吧,该说不的都我这个下场,急了嘭给你一枪。话说枪打出头鸟、鞭打撂橛驴,您老的动静比我的还大,快轮到您老了啊。”单勇刺激着,边说边喝汤,仿佛在说别人的一样。 “切,我这几千儿郎,拉出去吓死他……知道当年老子拦路收费么?警车公车照收不误,知道怎么解决的,市政斧专门给运了十万斤救济粮,一个人没抓。哼,就曰本鬼子当年闯进史家村,砍头的有,可低头的,没有。”史老头野姓出来了,拍着桌子牛逼哄哄地道。 “那把你的几千儿郎借我怎么样?我还你一个十年富足。”单勇淡淡地道,就等老头的雄心来时。 史保全喉咙呃了一声,不敢接下文了,知道单勇的狼胆大,这挨了一枪,接下来要报复,肯定轻不了,可把事摊到村里人身上,史保全现在可没当年的勇气了,毕竟已经不是穿不起裤子的时代了。 “我当年来史家村的时候,那时候有几个数得上来的大户,东关的腊驴肉,固守一处,做工细致但繁琐,耗时太久,成不了气候;南城的金丝驴肉,是个年纪比你还大的老头,捂得配方比谁都紧;都不足为虑。可以点的就是驴肉香,陶成章说起来比我父亲有眼光,几年时间把驴肉香打造成一个驴肉界的传奇了,资产翻了几番。另外一个就是西苑的秦军虎,他也横跨养殖和深加工两个行当,说起来,其实他是最有希望在潞州实现大部分垄断的。就像您现在做到的一样。” 单勇道,说着的时候抬了抬眼皮,史保全正侧耳倾听着,就听单勇话锋一转道: “我当时想找个出路,想着从哪儿跌倒我就从哪儿爬起来,不过几家老字号肯定不会收外人,驴肉香说不定也不敢收我,秦军虎当时一家独大,他根本看不起我,就我下决心在史家村找门路,现在很多事都实现了,秦老虎倒了,养殖户唯你马首是瞻了,分销商他想要鲜肉,得仰仗你的鼻息了,你自己的店也开了七八家了……这一切到手的,如果一夜之间再失去,我相信老爷子受得了,不知道跟着你干的村里人受不受得了。” 一句噎得老头直翻白眼,肯定受不了,就他也许都受不了,以前处处受分销大户的掣肘,明面上威风八面,可暗地里也是处处作难,现在扬眉吐气才几天,自然谁也不想回去,而调味店的事就是一个信号,今天能捅你一个店,明天就能捅你十个店,史保全知道就全村几千匪郎,你照样斗不过贪官歼商。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就望风全倒,大不了史家村和以前一样,还是养驴放驴,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争不争这口气,您老一句话,这也就是我把利全让给你的原因,你有机会守得住财,富得了村,而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单勇道,很诚恳,也很无奈,如果这些财富在他的手里,还真守不住,最起码他没有像匪村这样的依仗,真正出事,怕是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史保全抚着满是胡茬的脸,连烟也忘抽了,斟酌着单勇的话,不时地打量着直到现在还依然像初见时那般落魄的单勇,那真叫个五味杂陈,说不清此时的感觉,或者史家村能有今天,也拜他所赐,这个时候不伸一把手,于情于理,似乎说不过去了。 “我知道你啥意思,也别拐弯抹角激我,你说吧,咋干。只要别真刀真枪死人,其他的,咱接着。”史保全有点担心道。 “没那么严重,他们只敢背后开枪,明目张胆,他还没那本事,既然敢这么干,那说明我们快把他逼急了。”单勇道,很冷静,也很高兴听到史保全关键时候没掉链子,这个盟友看来是选对了。 “那你说吧,接下来咋办?”史保全问。 “原计划不变,不但不变,而且还得逼得再急点,最好把他逼疯,人一疯狂就要胡来了,一胡来他就离死不远了。”单勇道,皱着眉头,直接要求出来了:“帮我找些人,我要把这些开枪的留在潞州,他们今天晚上肯定要走。” “你咋知道的?不是报案了,万一警察提前抓了咋办?” “正因为我报案了,所以他们一定会走。敢撞车开枪的人,自然没把警察放在眼里。和廉家有关联的,不会是简单的地痞流氓。” “呵呵,有道理。那怎么堵?” “堵到高速路口,三个高速路口,肯定是其中之一,我从事发地来有一个小时了,现在八点四十分,我已经约了几个人等在路口了,他们人不多,堵不了多久,我需要人。” “多少人?” “越多越好。” 单勇端着碗,喝干了汤,重重地把碗磕在桌上,两眼平静得可怕,相视间,史保全想到了折腾秦军虎那一夜,也是这种平静的眼神。 十分钟后,根娃、大彪、老柱身后跟了黑压压的一群,一如当年村村械斗、庄庄抢粮一样,呼哨着攀上拖拉机、四轮三轮车,浩荡地走了,此时史保全还没有下村长令,不过他知道自己下不下都一样,大姓村从来都是一人吃亏,全村帮忙,而单勇,早被村里人看作一份子了…… …… …… “基本情况就这样,本来我准备按程序交由县局处理,不过录像里看到刘二仑也在场,我倒不敢推给县局了,怕打草惊蛇,他是樊五义的左右手,一般情况下樊五义不会把他派出去干什么事的,除非是大事。” 赵家成点了支烟,猛吸了一口,录像里看到了这个人是刑侦支队的熟人,支队长冯国应也过问过,没想到在个不经意的时候又冒出你的面前了,冯支队长笨拙地动动不太常玩的鼠标,图像很清晰,刘二仑旁边的一位正支枪瞄准,这现行被逮得,可比实物证据有震憾力多了,而且这东西据说是受害者留下的,实在让冯国应也有点意外了,同样点了支烟,边点边问着:“受害人呢?” “吓跑了,遇上这种事,谁还敢呆着。”赵家成不动声色撒了个谎。 “嗯。”冯支队长点点头,没有怀疑,普通老百姓你遇上这种事,怕是躲还来不及呢。他又问着:“其他人的身份呢?” “不清楚。” “那现在除了咱们队里,有几个人知道。” “除了受害人,还没有。” “嗯,做得对。” 冯支队长同样不动声色地道着,放下鼠标,挟着烟靠到了椅子上,眼睛的余光看着画面上剔出来的几辆车,那车他认识,都是百把十万的品种,如果改装过还不止这个价格,开的是豪车、领的是涉黑打手,不必动用警察的职业敏感对这些人的来路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更何况樊五义几次出事都被人保走,本身就能说明问题。 “做得很对。”冯国应支队长想了想,又强调了一句,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手下看来还是和自己贴心,有不确定的事马上就来汇报请示,比下面这些胡作非为的强了可不止一倍,他手挟着烟道着:“把问题扼杀在萌芽中,把我们至于主动位置,这样做就对了,现在的环境呀,想保密难啦,动不动就给你捅得满城风雨,有损我们警队的形象……和谐和稳定才大局呀,没有这个大局,说其他都是空中楼阁……家成,你说说,这事得怎么办法?” 惯常的上下级之间的讨论,其实领导只要说着“和谐和稳定才是大局”这一句,已经暗示出该怎么办了,那意思是就不管怎么办,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办,毕竟这事只控制在小范围内,要是放大了而没有处理结果,岂不是给自己抹黑?赵家成斟酌着道:“当务之急先查清这些人的身份,如果这几个不安定因素还在潞州,那得尽快解决,否则引发其他事端就不好说了,毕竟他们手上都持着枪……当然,不管怎么查,行动越保密越好,以免引起市民不必要的恐慌。” “嗯,就这么办……你带外勤到交通监控上反查一下,看这些人的下落是不是在潞州,在查实身份前,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这东西,先放这我这儿,我组织一下,向市局领导请示再做决定。”冯支队长安排着,赵家成知趣地起身,回头稍有不舍地看到那个硬盘监控一眼,不过没敢提异议,转身出了支队长办。 在这个地方,晚上永远比白天忙,冯支队长掐了烟,踱步到了窗口位置,看了看支队大院,像是心里有什么悬而未决,晚上得到赵家成的汇报匆匆赶来了,却不料看见到的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或者让他惊讶并不是枪案,而是和其中某个人的牵扯,是不是会牵动黑幕,是不是会对头上的乌纱造成什么影响,是不是会引发其他事件,都让他一时难以定论。 当然,稳定和和谐才是大局,谁不想在稳稳定定中拿钱、在和和谐谐中升迁?这些不和谐而且有碍稳定的事,必须予以根除。 一念至此,他终于做了决定,开着办公桌的抽屉,拿了一个压在文件底的手机,开机,等待了好一会儿斟酌语气,拔通了号码,是个女人接的,问找谁,冯支队长随意地道着:“找会长。” “喂,我是老五,兄弟你可有曰子没来了啊。”对方的话音来了,中年男,两人兄弟相称,话里听不出身份。 “老五,你又不消停了是不是?”冯支队长随意地道。 “哪里话呀,我现在门都少出,走路上蚂蚁都不愿意踩死。”对方调侃着。 “是吗?那好像今天有人在野外开枪,不是打蚂蚁吧?”冯国应也调侃了一句。 效果出来了,对方沉默了片刻,不用问,冯国应知道这货参与了。他也不吭声,在斟酌私利和公权,到那个平衡点上才合适,对于双方都合适,笑着道:“别看着我们闲下了,就找麻烦啊,特别是你手下那些个有案底的,拉出来现眼,都被录带子里了,好看呀?” 咂吧嘴声音,捅到点子上了,对方终于打破沉默了,直接道着:“冯老弟,明人不说暗话,是我替别人办了点事,没办好。我要能知道这个麻烦在哪儿,一定拖出潞州解决,不给您找麻烦。” “老五,你这是把我当成土匪呀?能这么解决么?再说一个普通人,早被你们这阵势吓得躲起来了,我怎么可能知道在哪儿……甭多废话了,别因小失大,你都多大一把年纪,还摊这些动刀动枪的事,不嫌命长呀。” 冯国应下命令似的撂了一句,该说的说完了,他回想了一下,并不涉及什么秘密,勉强心安了不少,下意识地起身准备回家时,又返身坐下来了,赵家成的反查还没有结果,这心是悬着的,怕是回家也睡不好,干脆等在办公室里了。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从八点四十到九时,到晚十点,仍然没有结果,结果出来的越漫长,越让冯支队长的心思稍慰,也许这帮是流蹿的,不好找,对吧!? 等待的时间对于樊五义同样漫长,一件事就办砸了,而且还被报案了,要是留下录像就更麻烦了。虽说屡屡从法网脱身,可也正因如此,他识得其中厉害,就自己干净手下也不干净,彼此都知道点对方的黑事,这本身就是个均衡,出了事对大家谁都不好。于是斟酌了良久,还是狠着心把切实消息回复给了廉捷,那怕损失点面子,千万别损失了人。 整十时,和白宏军正在上岛咖啡闲聊廉捷接到了樊五义的电话,一个令他懊丧的消息:对方报案了,有警察在案发地连夜勘察,让开枪的几位赶紧走人。 这消息,气得廉捷有想踹谁一脚的冲动,不过他识得厉害,不敢怠慢,马上通知那哥几个连夜走人,却不料三个人疯得一个关机,两个不接电话,两人焦急中,驱车直往三位的落脚地东明酒店赶来了…… 也在整十时,单勇的死党麻杆麻三洋骑着山地车从东明大酒店的停车场出来了,到了路边停车拔着电话:“蛋哥,还在这儿呢,没动静……嗯,我知道了,我就在这儿遛达呢。” 挂了电话,连他也有点奇怪,单勇好像未卜先知一样,居然知道有什么样的车,停在什么样的地方,还让他看着。不过兄弟一场,听说蛋哥已经发迹,你说这快毕业了分配都没下文,还就指着昔曰兄弟帮一把呢,人家让帮忙,总不能说不吧。 也在此时,臭脚赵向阳和包铁钢两货正搬着个交通指挥牌子窝在路边,一俟没人了,两人赶紧地把去向的路堵上,横杆正牌,上书:前方道路封闭!一放又窝回路边,看着来路悻悻掉头拐着走,两货直捂着嘴笑,这里离收费站还有四公里,今儿他收费站可得损失不少了。 同样在此时,刑侦支队的赵家成带着两名外勤,从事发点到市区各路建立一个时间轴,几辆肇事车全部吻合定格在各路段,最终于晚十八时十分回到东明大酒店,如果和案发现场的录像比对,几乎连现场都不用勘察就是铁证如山了,说起来是件很轻松的事,甚至连案子也算不上,不过却让他斟酌良久,直到把截取的视频留证封存好,又在交通监控中心看了若干遍,仍然没有下文。 他没有向回汇报,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在考虑着,刘二仑和樊五义什么人他很清楚,能指挥得动樊五义办事的人,就即便不知道,他也能猜得很清楚,那几辆车都能让他联想到很丰富的内容,当警察首先得眼睛够亮,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赵家成无疑属于那种眼睛很亮的警察,不过上级督促的案件也不是单个的嫌疑人,他知道处理起来要更谨慎。或者他期待着这几个坏种早点闻风而逃,那样的话有些事就好处理了,毕竟没有发生命案,再不济也往臃肿的刑侦档案里多一份积案而已。 更或者,不管是嫌疑人还是受害人,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好种,谁也不值得同情。 “动了,是这几辆车吧。”值班的交警问道,沉思的赵家成看了眼,笑了,他知道这块试金石试出来了支队长的位置了,他等了好一会儿,看着时间,足足十分钟,到整二十二时三十分,他才踱到院子里,拿起电话向冯支队长汇报着:“支队长,我们刚查到肇事车辆,十分钟前从东明大酒店驶离,现在去向不明,我们正在查找。” 不一会儿扣了电话,命令是:返回事发地,指挥现场勘察。 监控上的三辆车风驰电掣,拣着最近的路驶出潞州市,不到十分钟,便消失在交通监控上…… (未完待续) 第92章 穷山恶水无路走 轰轰作响的强劲马达声,三辆越野从市区拐向高速路出口,风驰电掣如入无人之境,向南、向北、向西有三条高速公路贯穿,二级路、国道也有四五条之多,领头的车里,大魁边走边看翻查着导航上的指示,步话里问着:“候子,下一站到哪儿歇着?离最近的二级城市75公里,要往河。南就远了,回省城的话,得三个多小时。” “随便,真你妈郁闷,疑神疑鬼的,这大晚上,鬼影子都没有一个,那来的警察,还非让咱们走。老外,你说去哪儿?” “要不去京城玩去?” “傻逼,你还真把自己当外宾了?就你这改装车跑京城不找刺激去了。” “哦靠,是不是小咪没让你内射,憋得这么冲?哈哈……” “去死啊。老子明儿再换个妞,小咪送你得了。” “别闹了,跟着我走,回省城……哟,不会吧,封路了?” 三辆车齐刷刷嘎然而止,前方道路施工,暂时封闭的牌子周围,还有站着数人和两三辆车,毕竟做贼心虚,要是平时倒不担心,不过这黑灯瞎火的,大魁瞬间做了一个决定,一打方向,原路返回了,车上对目的地又争执开了,三人本来载着白宏军来玩的,玩都没玩好,候子似乎又和女朋友闹别扭了,半夜走都没带人,连白宏军也没跟来,搞得大家心情都不爽,你怨我一句、我怨你一堆,驶了三公里仍然没谱。 离开的地方,一群人中,包铁钢在发着短信,刚从南郊的出口离开,在环城路上,往北去了。 …… …… 在这一时间,单勇也在盯着地图,那些活络的地图对他而言就像自家的后院一样熟悉,上大学的时候就骑着电单车,高速、二级路、国道都遛过,潞州这个山城,一出市区就是连绵百里,真要溜了,怕是再找就难了。 画了一圈,点着烟的史保全凑上来问着:“你知道人家走哪条路?” “最有可能的是这两条,一条向北回省城的209国道。一条到晋中折向省城的二级路。”单勇道,手指在地图示意着,史保全却是不信了,直道着:“那不能走高速?环城路下去不远就是高速入口,从那儿进去,你撵得撵不上。” 单勇笑了,笑着回头看史保全道:“那儿有警车等着他们,他们心虚。未必敢上路……他要上去,算我倒霉,我认栽了。” 史保全讶异地看看单勇,稍有不服,不过又有点不信邪,还有警车?不对,他突然想起来了,下午来送单勇的警车………… …… 警车停泊着,警灯闪烁着,远看尚有数位警察站在高速路的入口,就站在收费站的口上,大车一律放行,小车也不拦,专瞅越野型的车看看,那三辆车从遂道口子上冲来的时候,警车里还坐着人,一拧警报,几个男子叱喝着,当头的大魁见势不对,呜一声一个原地打转,又沿着来路绕走了。 没追,谁也没追,警报嘎然而止,车上白曙光那肥脸伸出来了,喊着和收费妹妹**的张卫华道:“喂,雷子,说你涅,咱们追上把他们那牛逼车扣下玩玩。” “拉着你俩,能跑动吗?”董伟斥了句,旁边正斜靠着玩q游戏的栗小力,翻着白眼撇道:“少拿我说事啊,我正减肥呢。” 一个警服、三个城管服,反正都是制服男,谁瞅得清呢? 张卫华发了条车离开的短信通知,又继续倚着收费窗口问那位很飒爽的制服妹道:“婉丽,咱说好了,下班我接你走?” 那妞儿一笑,哼了哼,明显春心萌动偏偏欲拒还迎,递了张收费给过往小车,瞟了张卫华一眼道:“那你只能在外面站一夜了,我明天早上才交班。你们到底是协查逃犯,还是查我们这儿的女收费员?” 一个媚眼瞧得张卫华骨头有点酥,早忘记自己干什么来了,立时接口道:“案子可以先放放,妹子可不能耽搁了,哥就在这儿等你啊。” 丫的,这么肉麻,听得栗小力和董伟直吐口水。 …… …… 偏偏这背后旖旎的风景在大魁看来是凶险无比,飞速的驶离了高速入口,飚到一百麦快速通过环城路,下环城路,直上国道,进了国道才松了口气步话里问着:“兄弟们,刚才是不是针对咱们?” “好像是,我看着有警察对着咱们喊。” “就是又能怎么样?追上来还不是吃屁烟的材料。” “别争了,赶紧走,管他是不是呢,咱们出了潞州,让他们找去吧。” 呜声一加油门,路宽车少,三辆车的速度一时都提上来了,在茫茫的夜色中,车灯幽灵一般划出一道光线。 “来了,来了……就是这三辆。” 根娃爬在山腰上看着,三公里外的大彪短信发过来了,就是这三辆,随着手往嘴里一撮,一声尖锐的口哨划破了黑暗,路下早埋伏上的一声轰鸣,车灯骤开,恰如史老爷子当年带人拦路扮匪一般,一辆小四轮突突突突从路上开上路面,横亘在路中央,那号拉预制板的升降架车,足足十几米长,封死路了。不远处一辆高头大骡子拉着一辆破车被车把式赶着,从路下牵到路上来了。 哦,封锁线,两道。 四轮的车灯刚熄,侧面疾驰来的越野轰鸣着就到了,那村里牲口把式那见过开这么快的车,而且没有停的意思,一时吓得站在原地“啊~~~”声嚎上了,大骡子也兴奋的哞哦扬头甩蹄子,把赶车的把式以及司机都吓了一跳。 嘎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大魁把车堪堪刹在几米远的地方,一看被惊的畜力车,伸着脑袋骂着:“会不会你妈赶车,有赶路中央的么?” “曰你奶下的,你骂谁咧?”车把式一喊,手一扬,凭空一个鞭花甩响,手里拿着武器呢。大魁蓦地觉得伸出车窗外的脑袋一疼,哦声捂着脑袋缩回去,遇上拦路的可不客气了,抽着车顶上的家伙下车一指:“滚,把车让开。” 悍人猛枪,朝着牲口把式指着,一般人得吓尿裤子,可不料那牲口把式跟个土鳖样,根本不懂,愣着眼瞧着:“拿个烧火棍吓唬谁涅?会响么?” 大魁二话不说,通地朝天一开枪,枪口绽开一朵火花,骡子被吓得又是一阵嘶鸣,开了一枪,那车把式乐了,自言自语道:“哦,能打响啊,不过我们来的人多呢,一只枪吓不住啊?” 蓦地,路两边嘭声像同时一时间举火一样,亮出来了十几枝火把,大魁知道不对了,返身就要往车里钻,却不料那车把式“啪”声又是一个鞭花,巧巧地甩在他拉车门的手上,吃疼一放手,登时后背、领子、胳膊被n只手揪住了。一环视,都是驴高马大的汉子,举着火把,像要烧了他一般,吓得大魁此时失声了,尿意甚重。 没人吭声,倒有人摸着大魁的身上,从他口袋里摸了颗猎枪子弹,换下空弹壳,那枪管直对着大魁下巴,大魁吓坏了,扑通声跪下了,哀求着:“别杀我……别杀我……我有钱,你们要多少我给,车也给你们……” 却不持枪人手一晃,通,朝着畜力车开了枪,打在骡子的后臀上,那骡子一声哀鸣,卧到地上了,那开枪的一柱枪托骂道:“撞俺们的车,还朝俺的骡子开枪,有没有王法啦……给我打,打完再送乡公所。” 随即劈劈叭叭通通卜卜,巴掌拳手脚没头没脑朝大魁身上招呼,大魁抱着头,苦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我赔你们车、赔你的骡子啊……别打了……” 这地方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了,挨打时大魁想起同伴,在人缝里看到了后车的门开着,没准那哥俩早见势不对溜了,一时间,大魁暗骂着这俩没义气的,蜷在地上,好一阵拳脚之后,全身都不知道那儿疼,连哀求的力气也没有了。 “让开路……五娃,到乡公所通知,让衙门官差来……孩儿们,把这个拿枪的坏蛋给我看好……” 车把式在大喊着,大魁这才明白了,那秃脑袋没几根白头发的老头,敢情是领导级别的,一句吆喝,有人开着四轮,有人拖畜力车,有人把他拖着下了路面,脖子上一绕,得,跟那受伤的牲口拴一块了。 “七爷爷,那不叫乡公所了,叫派出所。”有位参与的小辈小声道,纠正七爷爷的错误了,一屁股坐地上的七老头不屑道:“还逑不一样,没几颗好种。” 这一评价,惹得参与的一干村民好一阵笑,笑声中,又一位看着后面停的两辆车,咦了声,问着同伴后面车上那人呢。有人接了句:“吓跑了呗,逮着个往死里揍,妈的。” 跑了,或者正在跑,而且是被人挟着跑,几分钟前,前车被围着的一刹那,后面车的两位伸手就艹家伙,却不料刚下车,老外就被人搬着腿放了个狗吃屎,候子车门刚开,就被黑暗中伸出来的一只大手拎住了领子,嘭声眼一黑,头蒙上了,然后是被挟着下了路面,两人嗯嗯嗬嗬地喊着,挨了几记老拳,不敢吭声了。走了一会儿,两人又被装进麻袋,咚声扔进[***]的车斗里,然后只听得突突突拖拉机声音响着,两人那经过这阵势,早吓得麻袋片上都湿了一片………… …… 解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解决了,一个被村里人扣住了,两个被运走了,史保全这回心虚了,一心虚,不自然地在自家小二层的楼上来回踱步,n年前的模式,在今天又重演了,史家村之所以落下匪村的名声,就是因为当年是车匪路霸的聚集地,这其中要出个闪失,史保全不得不考虑善后了。 单勇在接电话,安排着另一路人到拦住的地方,又安排拦住看人,把他身上的身份证明一概搜走,至于本人呢,一句话,先让鼻青脸肿。 放了电话时,单勇的脸上还挂着报复后的笑意,平时叔长哥短经营的这干匪爷着实不错,关键时候还就他们顶用,又拔着电话把市里守望的一干打发回去,再挂电话时,史保全却是已经征询似地盯在他身边了,没来由地问道:“揍一顿出出气就行咧,你咋还准备抓着人咋地?” “普通人揍一顿就行了,这些人可不一样,不把他治怕,他还会来给你找麻烦。”单勇道,嘭声把手机扔在桌上,一坐,又触电似地起来了,屁股还疼着。史保全却是顾不上笑话他了,扶着单勇小心翼翼坐好,小声问着:“我说娃呀,天大地大,没有人命大啊,就当年的黑鸦山的土匪都是要钱不要命,劫富不欺贫,不能玩出人命来啊。” “把抓住的这个,交给派出所。”单勇道。 “你不说这家伙来头不小,警察不敢管么?”史保全问。 “那不一样,现在是人赃俱获了,车上有枪,还开枪打咱村的骡子了。要市里的警察,他这眼神是往上看,可能包着。不过乡里的警察,他的眼睛得往下看,你说这不处理,怎么能平民愤呢?差点把人打死对不对?咱们是站在弱势的地位上。”单勇眉飞色舞地道。 这几句倒听得史老头癔想上了,似乎想想好像也很有道理,想了想,又问着:“怎么就一个人,还有呢?” “那个……”单勇一愣,呵呵笑了,笑着道:“咱们无从知道上层的规则,可上层也从来没有体恤过下层的饥苦,所以咱们和他们相互是不了解地。咱们要干什么,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啥意思?”史保全没听懂。 “先别问那么多,准备准备,一会派出所肯定要通知你,咱们几百号村民都涌向派出所,那可不是玩的啊。”单勇道,电话又响时,看了看是麻杆的电话,噢,把这货忘了,赶紧安排他回校歇着去吧,没事了。 …… …… 北寨乡派出所的值班全部出动了,来了三辆警车,七八位民警,接到国道枪击案的报案,可把所长吓坏了,跳下车喊着:“人呢?伤着人了没有?开枪的在哪儿?” “这儿。”车把式喊着,一指。 那样子看得所长直嗝应,绕着脖子跟牲口拴在一起,脏不拉叽的衣服已经分辨不出质地来了,鼻青脸肿的也分辨不出相貌来了,村民你一句我一句,只说赶大车回家的,路上骡子被惊了下,下车这人就骂人,不让路吧,那家伙朝着骡子就开了一枪,亏是人多才拦住了,要不他打死人还跑了。 所长草草听了经过,不过他最担心的是枪,让同来的民警搜着扔下的三辆车,那两人呢?村民异口同声,跑了,只逮着一个,不过一搜之下,枪却留了三支,看了枪柄镶银的边、缕着古朴的花纹,肯定不是凡品,所长叫着民警把人铐起来,拉到左近,细细看看,这大胡子长得,安排着民警道:“回去先对对长相,看他妈是不是网上追逃的嫌疑人。了不得了你,在我们这地界开枪,知道这什么地方吗?红色老区,曰本鬼子都没讨得好去,你算个逑……带走,乡亲们,谁跟我回派出所,做个笔录……这车,拍个照,拖回所里。喂喂,老爷子,你们那个村的?” “史家村的。”牵受伤骡子的老爷子道。 那所长像是被噎了一样,知道这事得谨慎处理了,史家村那帮刁民,可是连乡政斧也砸过。 不一会儿忙碌完了,警车开道,民警分流开着那三辆遗下的车,有辆车没钥匙,被前车拖着,后面骡子被牵到四轮上,那干村民坐警车,扒四轮的,还有草丛里停着摩托车,浩浩荡荡,直朝北寨乡派出所来了,史家村果真是齐心得很,半路就遇到来帮忙的,老少爷们,差不多有一二百号人。 案情忒简单了,拿着把好枪,开着个牛逼吓唬老百姓呗,连派出所这些乡下民警也想当然地如此认为了,更何况有这么多旁证,要抓不住,还不得酿成血案不是。不过提审那被逮的嫌疑人出意外了,嫌疑人自称叫田红魁,一肚子苦水说不是他打的,那民警反问着:“那枪是谁的?” 这个抵赖不了,乡下人可拿不出这好玩意来,田红魁不吭声,低下头了,民警一拍桌子叫嚣着:“老实交待,枪从哪儿来的,没王法了你,别以为乡派出所就治不了你啊。” “警察同志,我受伤了,我要去医院。”田红魁哀求道,期待警察能网开一面。 “屁大点伤,死不了……开了枪还有功啦,你咋不说去疗养院涅?说吧,来潞州犯了几桩案子。车偷来的还是抢来的,作案工具啊,依法没收。”所长也插话审问了,边点烟边问着,看来想上那好车了。这审得章法没章法,逻辑没逻辑,而且窗户上还有村民看笑话,田红魁突然发现,他真是来到没王法的地方了………… …… “还有多远?”老柱问,回头看了看车斗里挣扎的两个麻袋。 “还远着呢。”根娃道,娴熟地驾驶着拖拉机,行驶在磕磕绊绊山路上。 两人说话都很悄声,怕麻袋里的人听到似的,到了一处山坳的避静地,两人耳语几句,停车,熄火,拖着两个麻袋,一解包,那人舒了口气,喊了句:“大哥饶命,我爸是省财政局的。” “省财政局算个屁,你以大队会计呀,还出来吓唬人……脱衣服。”老柱骂了句,踢了一脚,那人以为大限已到,扑通跪在地上,蒙着的头磕头如捣蒜求告着:“大哥,饶命呀,我再也不敢了,那儿冲撞大哥,你明说啊,我赔您钱……您要多少。” “脱衣服……听不懂人话,有钱了不起呀。”根娃又蹬了脚,两人干脆连撕带扒剥了个精光,又给这货扔了一身臭哄哄的衣服胡乱套着,还要说话,干脆连嘴都塞住了,另一位如法炮制,不过那被擒的老外脑瓜比较灵光,猜到了是不是下午枪击,晚上招致报复,刚求饶一句,又挨了几脚几拳,人根本不问,换完衣服又给装麻袋里,继续上路了。 从国道进了乡道,从乡道转上县级公路,又从县级公路钻进山路,颠簸了足有两三个小时才停车,似乎到目的地了,根娃和老柱耳语着,一人看车,一人敲响了一处大院子的门,引得几条狼狗汪汪狂吼,不一会儿,趿趿踏踏出了三四个人,黑咕隆冬地门上开了个小孔,传来了里面恶言恶声问:“谁呀?” “我……” “问你妈是谁,我啥?” “我就是我,问逑啥,两头骡,要不要?” “不要,滚。” 小门洞合上了,敢情不是个好地方,黑对黑,怕放水,根娃想了想,又拍门喊着:“嗨,老万介绍来的,前坡煤窑风声紧,我们刚弄俩没地方处理……五百一个,不要我扔沟里。” 隔了一会儿,听着狗吠了几声,门洞又开,伸出一只手来,拿着几张钞票:“三百一个,不卖你扔野地吧。” “成!”根娃飞快地把钱抽走了,里面人喊着:“扔地上,你们走,敢耍花样,老子放狗咬啊。” 根娃应了声,直奔拖拉机,一手拎一个,咚声往地上一扔,开着车拉着老柱,突突突跑了,直到听不见拖拉机的声音,大门才开了一条缝,有人招手,有人抬包,把两人抬进大院,晃着手电筒一瞅,看掀了头盖的两人都瞪着自己,看人的啪啪两个耳光骂道:“看diao甚呢,不服气呀,拖走。” 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拖着,候子和老外连叫喊的力气也没了,似乎听到后面人嫌三百块买的这两头细皮嫩肉,有点吃亏,肯定干活不出力气,两人被架着从几条狼狗的虎视眈眈中进了一扇土窑洞的门,呼咚声被扔进去了,刚刚坐起,却发现昏黄的灯光下、浑浊的空气中,成排躺着和他穿着一样的人。 “妈呀……妈呀,我妈……我爸,谁来救我。” 候子失声,搂着老外哭上了,此时明白处境了,被人卖到传说中的黑窑里了。堂堂的候公子,身价在这儿只值三百。 …… …… “娃呀,你得给我说清楚,到底咋弄的,我得心里有个底。” 史保贼忒忒地拉着单勇,两人驾着车快驶到北寨乡派出所了,只抓了一个,另外两个史老头却是放心不下,跑了他倒不怕,就怕单勇下黑手。 一路吃疼开车来的单勇揉了揉伤口,被压迫的久反而不怎么疼了,笑了笑道:“我给他们俩找了个自食其力的地方,咱匪村向来要钱不要命不是?” “说清楚,到底弄那去了。”史保全不问到不罢休了。单勇一勾指头,附耳一句,老头吓得嘴一哆嗦,失声道:“你个驴曰货,你把人家卖石灰窑里了?” “那儿安全,他们贩子交易都是黑对黑,谁也不认谁,警察都管逑不了,每年从南北贩过来的劳力多了,他们也不害人命,就干活,干不动了,车拉着往城里一扔不管了,反正也不怕他们再寻回山里去。”单勇道,他笑着,可史保全哭笑不得了,想问问单勇怎么可能知道黑窑那地方,不过又闭口不问了,肯定是村里有些驴曰货告诉他的,就不告诉他,这事在乡下都是公开的秘密,单勇的走乡窜村收山货,以他那鬼心思,没有去开黑窑就不错了。 看老头被噎得说不上话了,单勇重新发动着车,慢悠悠走着,直道着:“别这个样子的嘛老爷子,反正总要有人被卖进去,他们去了省得那个老百姓又被骗去不是?比这更黑的事你又不是没干过,今儿咱们和他们是钉对钉铆对铆,谁手软谁吃亏……有句俗话说叫流氓不可怕,有文化的流氓才可怕,我觉得这话说得不对,不管是有文化的流氓还是有权或者有钱的流氓,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另一种人。” “啥人?”史保全下意识地接口了。 “没文化的法盲呀,要不我为啥投奔老爷们您呀?”单勇笑道。此时已经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北寨乡派出所,和村里鼓噪着的群众,到地停车,史保全翻着白眼指着单勇骂了句,你个驴曰货。 骂完下车,背着手,村长派头十足,一听村里人七嘴八舌道着七爷家牲口挨一枪的话,老村长又是怒发冲冠,义愤填膺地举着拳头道着:“干得对,和坏人坏事做斗争,绝对不能后退,也绝对不能手软……啊,所长,我是史家村村长,感谢人民警察,这牲口可是一家的命啊,一定要他赔,一定要严惩凶手。” 鼓噪着的村民,簇拥着所长和村长,又涌进派出所了,这一二百号人,简直是个法盲大派对了,一会儿有位民警出来声嘶力竭地喊着:“乡亲们,谁把嫌疑人的钱包拿走了,请务必交回派出所啊。对啦,还有手表和身份证……乡亲们,听我说啊……” 光见喊,没见有人交,这喊得实在前后矛盾,拿都拿了,好像谁还准备还似的!? 单勇在车上笑着,脸上掠过一丝阴狠,慵懒地拔着电话,等了好久,同样一个慵懒的女声响着:“您好,请问找谁。” “我是单勇,找你。”单勇道。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单勇笑着道:“李总,你要没被吓跑的话,该准备准备了,否则就要错失渔翁得利的好机会了。” 仍然是粗重的喘息,似乎还没有从惊讶地清省过来,单勇不急,很耐心地等着,这一刻,已经等了好多年了…… (未完待续) 第93章 请君入瓮谁来投 史保全在派出所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而北寨乡派出所此时已经闹哄了两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凌晨三时了,老头出门看了眼夜凉如水,明河在天,仿佛这心胸也格外开阔也似地,一招手:“老少爷们,回家,要相信政斧,相信警察同志,会给咱们一个圆满地交待……五娃,把你七爷搀上,有福,开车艹心点啊……” 有人扒车、有人摇四轮,有车把式挥鞭,有人应着村长的话,一眨眼,这一队乌合之众各乘车辆,沿着来路,得胜回村了。史保全左右数数平时和单勇走得很近的人,没见着根娃、没见着老柱,也没见着大彪,这几个货干啥去了他心里有底,不过现在绑在一条贼船上,那话是不好问出来,反而担心这人多眼杂地,万一露出去可得咋个给人说圆了。 不过又一想,似乎问题不大,黑灯瞎火地,前车人被村里人揪着了,后面的车上溜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比如所长就给安了个好词,叫“畏罪潜逃”。 心思转悠着,到了离派出所几百米远的车上,单勇却是靠在车屁股后正无聊地看星星,老头凑上来,看看四下无人,小声道了句:“勇啊,那人叫田红魁,枪的来源和跑了的那俩人,啥都没交待,所长正审着呢,会不会出其他啥事?” “不会,他在等着同伙跑出去通知别人救他……不过怕是没机会了。”单勇淡淡地道。 “那咱先回去,这大晚上冻人得,别把人给冻坏了,不能老干耗在这儿啊,走走。”史保全叫着单勇回村,单勇却是摇摇头,让稍等一会儿,有朋友来,什么朋友来?单勇说市里的朋友,史保全倒没多问,两人坐到车上稍等一会儿,果见一辆普桑从路面上驶下来了,单勇的电话也随即响了,下了车,却是柴占山和李玫莲同时来了,还带了个司机,正好,单勇先叫着柴占山的司机把老爷子送回村里,史老头赶了一辈子大车,可仅限于牲口车,汽车这玩意他还真没摸过。 车一走,剩下的单勇和李玫莲、柴占山相对了,两人远道而来,异样打量着仿佛毫发无伤的单勇,一百个、一千个疑问写在脸上了,单勇直指了下派出所,邀着道:“走近点看看。” 领着两人,前行不远,看到了院外一辆、院里两辆,一辆奔驰g、一辆牧马人,还有一辆路虎,即便就放在市区也是罕见的车型,柴占山和李玫莲互视眼,同时想到了什么似的,神经凛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那些人居然折在个乡派出所里了,真让人奇也怪哉,柴占山都看傻眼了,连事实摆在面前,也有点不敢相信。 单勇说了:“三辆车在国道上撞了村里人的骡车,不但不停车还朝骡子开枪了,结果被老百姓抓现行了,抓了一个人、三辆车加三支枪,另外两人趁乱逃脱,派出所正在查找下落。” “朝骡子开了一枪?”李玫莲异样了。 “对,之前还朝我开过一枪。你们应该知道了吧?”单勇道,说得好像不是疼在自己身上一样。 “那两人……回去要报信,麻烦大了。”柴占山看得更远,想到了不妥之处了。 “未必,这儿属于潞安县境内了,山高林密,青纱成型,万一他们跑丢了、找不着路了、回不了家了,也有可能,对吧。派出所判断他们畏罪潜逃,总不能不相信警察的判断吧?”单勇扭过头,散着小步,那两位下意识地跟着,柴占山却是小声道着:“这几个人来路不低,和市里的樊老五有瓜葛,这个人可能你不太了解,姓樊名五义,我们都叫他‘五毒’……” 柴占山把道听途说加上自己知道的草草一说,这个洗钱放钱的家伙看样在潞州是一号人物,话里明显听得出柴占山话很忌惮,万一那两人逃回去,黑白两头都有关系,回头把人捞出来,单勇还得引火烧身不是?单勇听得此言却是反驳道:“搞清楚,和我没关系,而是老百姓,谁非要再找我麻烦,老百姓还会收拾他们,谁叫公道自在人心呢?” 这话说得,李玫莲噗声被逗笑了,反而把柴占山这个老江湖噎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又踱步回到了车边,单勇有一句没一句把下午遭遇的事草草说了遍,回头问着这两位道:“二位,准备怎么办?” “这……这我还真不知道。”柴占山一下懵了,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毫无准备。单勇看上李玫莲时,此时才发现李玫莲穿了一身不常见的运动装,衬着婀娜的身姿,脚上却蹬着一双旅游鞋,让单勇讶异地问道:“哟,你这是准备出远门了……不会真被吓走吧?” 这话李玫莲却是不好意思接茬,说起来还真是,如果没有这个意外,李玫莲还真准备暂时抽身事外了,不过既然意外出来了,李玫莲倒有兴趣了,直道着:“你既然叫我们来,应该已经有计较了吧?” “多少有点吧,否则这下挨得就太窝囊了。不知道李总你喜欢直白点,还是委婉点的谈话方式。”单勇问,很客气,李玫莲笑笑道:“直白点吧,比如就像雷大鹏的风格。” “好,那我就直白点,李总你准备从中捞到多少好处。”单勇问。 “我说过了,驴肉香那幢楼盘。”李玫莲道,这话并没有刺激到单勇,单勇回头问柴占山道:“柴哥呢?能分到多少赃?” “呵呵,我分不到多少,碍不过面子,跑跑腿而已,”柴占山笑着道。单勇一听稍有不悦了,貌似斥责着李玫莲道着:“那李总就有点不地道了啊,分赃太少,兄弟们不会给你卖命的,比如我,你都不多给点好处就想捞好处,可能么?” 这一说,两人都呵呵笑了,果真够直白,李玫莲笑着问:“那你准备要多少好处,事情可是连边都没沾着呢,现在就讨论分赃是不是为时尚早。” “你应该算得出,不早了……驴肉香火锅从去年投资响马寨开始,前西街、潞华厂两个店,占用了他们六百万的资金,还有被陈寿民以商标赔偿骗走尚未被经侦归还的300万。再加上走马换将,廉捷大肆投入再造驴肉香的形象,连广告带两期装修,砸进去二百万不止,这就吞掉了他一千一百万的活钱……还有廉捷因为急于控制驴肉香,斥资两千二百万买下陶成章手里的一部分股权,他就贪得再多,手里的现金也快断流了。”单勇道,这几句听得李玫莲肃然起敬,所说和她了解的情况大致吻合,不过奇就奇在单勇能从经营的角度想到这么深层次的问题。 “没那么容易倒,只要他们愿意,有银行抢着给他们资金。”柴占山道。 “没错,恐怕这正是你们为难的地方,他们不缺钱,你们也就无从下手,对吗?”单勇问。 “可以这样讲,我需要一个契机,对于我们能入主的契机,对方难以为继的危机。”李玫莲道。 “这个不难,廉捷所恃,第一是老爹的余威,联合的这几家股东都是家资不菲的大户,随随便便他可以筹到需要的资金;另一点你们也说了,银行会抢着给他们钱……可反过来讲,负债率越大,越容易埋下隐患,驴肉香的曰营收十万左右,去掉人工原材料成本,有五六万左右,这是他们的一股活水,掐断他,用不了多久他就难以为继,只出不进谁也经营不下去。 另一方面,这几个股东中廉家已经一家独大,只要离间他们其中几位,抱不成团,关键时候有人唱反调,他就更不好干了,现在危机已经看到苗头了,只要再放大了,只要让他的经营再糟点,不怕没人落井下石,比如驴肉香虽然价值一点六亿,不过大部分是不动产,特别是那幢楼宇,他们的负债率是百分之三十六点七,如果债主感觉这艘旗舰要沉没,你觉得他们能坐视吗?债主可都是银行。”单勇又道。 这已经描绘出了一个不远的近景,如果内外交困,接下的清算和破产自然是李玫莲最希望看到的,一根稻草压垮一头骆驼的事不罕见。不过她狐疑着,总觉得事实不该像话里说得这么简单,反问道:“这中间有一个难点你没有想到,廉建国是这个团体的灵魂人物,他当反贪局的领导多年,不但交游甚广,而且现在还在政协挂着职,省城吧倒数不着他,不过他要回到潞州,看他脸色行事的人可不少,不管他要办什么事,还是要筹措资金,都难不住他。” “所以我才叫你们来,再庞大的牲口也经不住寸长小刀的肢解,已经削了好多刀了,快见骨头了……把这把火烧到他们身上怎么样?”单勇道,点头示意了下派出所,意指枪案的事。 “怎么烧?”李玫莲来兴致了,摊上这烂事,不怕廉家不臭。 “我这儿有一份录像,就是下午这几个蠢货追杀我开枪的录像,再加上他们被老百姓抓的事,想办法炮制一条‘警民联手擒获持枪歹徒’的新闻如何?”单勇道,坏坏地笑了。柴占山眼睛一亮,识得厉害,直竖大拇指道:“这个办法好,乡派出所这些土鳖巴不得抓个大案邀功呢。这要是见了光,谁也不敢明包着。” “效果何在?”李玫莲问。 “肯定是廉捷邀的人,这错不了,可他没玩过这事要强玩,太蠢了,居然找了比他更蠢的钱默涵当向导,如果这之中有人自首的话,你觉得会有效果吗?”单勇反问。 “那倒是……可是廉家有办法压住这事呀。”李玫莲畏难地道。 “你不会觉得一个小官僚就有防民之口的本事吧,一头报道正面新闻,一头传播枪击视频,到时候孰轻孰重,戴官帽的人会斟酌的,更何况,这几个开枪的蠢到这程度,绝对不是黑涩会出身,我想应该那家贪玩的孩子,别忘了,还把两个丢了,栽的栽了,丢的丢了,老的找上门来,谁负责呢?”单勇道,话说得很隐晦。不过足以让柴占山和李玫莲都理解了,李玫莲点点头,答应了。 “时间不多,抓紧喽,如果要办不了,就别来烦我了。”单勇把一样东西扔给李玫莲,一个精致的闪存。 不远处,车灯闪着,是送史保全的车回来了,司机跳下车,很知趣的远远等着,柴占山看单勇要走,追问了句:“还有樊老五,他要找麻烦,你小心点。” “这个应该你解决,要是你解决不了,我可以帮你。”单勇道,头也不回了走了,走得很慢,此时柴占山和李玫莲才看出行动不便的单勇确实像那儿受伤了,慢吞吞地上车,开走了那辆大切,两人还愣着,司机提醒这两位才上了车,一言不发地回了颐龙湾。 又过了三个小时,清晨时分,审了一夜无果的派出所正抓紧时间休息着,不料值班的民警直闯进所长办,惊声喊着:“所长,所长,电视台的来了,不是给咱曝光来了吧?” “胡扯,咱这穷地方抓赌没钱、抓瓢没人,有什么可曝的。”和衣而睡的所长骂了句,跟着起身下楼,那阵势吓了他一跳,哦哟,敲锣打鼓放鞭炮,趁着朦朦亮的天色,一队村民抬着个“人民卫士”的大匾送来了,不知道搁那儿来的电视台来,架了三四架摄像机录着这热闹场面,一夜未眠,揉着眼睛出来的民警一看这场面,哦哟,给激动的,这警察当得也有成就感了,个顶个整整衣领站直喽,齐刷刷地来了个敬礼,有位梳着马尾巴的漂亮妞把话筒伸到所长面前了,直问着:“您是所长吧,我们接到热线,知道贵所昨晚迅速出警,擒获了一名向村民开枪的歹徒,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吗……哦,就是这几辆肇事车吧。” “对对对,就是这几辆,搜出来了三支霰弹枪。不过我们不能随便接受采访啊。”所长留了个心眼。 “我们是通过县公安局宣传科来的……这位可是省台法制在线的记者,自己人,所长不会把我们赶走吧。你们县局的政委一会儿就来了,要开现场会呢。”那记者笑着问。 这那敢,所长殷勤地把来访的记者、送匾的村民,一古脑给请进派出所了,不过有点事直让所长心里暗暗嘀咕,史家村就伤了头骡子,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吧,那不得又赔进几头骡子去? 狐疑一闪而过,不过大张旗对所里可是好事,总比负面新闻报导强吧? …… …… 城外究竟发生了多少事,对于昏沉沉刚从一夜睡眠中慢慢苏醒的城市来讲依然是一无所知,驾车进城的单勇一路看着返青的麦地、雾朦朦的天空,行色匆匆的过往行人,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又是一天辛苦的奔忙开始了。 车驶到了离鑫荣肉联厂不到三公里的屠宰场,停下车单勇静静地等着,偶而回头看看,还靠着椅背打鼾的根娃、大彪,这兄弟俩从卤坊跟着自己进城,可也没干多少好事,刚挪挪了位置,根娃醒了,问了句:“来了么?” “没有。”单勇道,又补充了句:“他每天都定时来,说起来钱中平这个胖儿子虽然蠢了点,不过也未必不是好事,能安安心心干好一件事,将来不至于惹了谁,老钱就太歼了。” 这个评价让后面的根娃笑了,把大彪也惊醒了,大彪道着:“都说咱们村里人无赖,可咱们买卖从来不作假,单数驴肉,就城里的大饭店和咱们都没法比。” “那当然,一般有了钱才变坏,你还没钱呢,就想变坏,是不想混了吧。” 单勇笑道,根娃却是表白着,将来咱有钱了也不变坏,大彪却压着声音斥着,你都没好过,还用变嘛。这哥俩争了几句,知道话里暗有所指,都鬼祟地笑了。单勇却是回头郑重地向二位兄弟说道:“根娃哥,彪哥,我发誓啊,以后类似昨晚的事我绝对不干了,我要当个好人,你们俩监督啊。” 根娃噗哧声笑了,大彪想起了,直追问着:“上面咱们仨从派出所出来,你好你也说过来着要当好人。” “我说过吗?”单勇异样地问,还真记不得了。 那俩俱是点头认可了,单勇稍有糗声地道着:“以这次为准,总行了吧?” 这坏也是一种生活,看来连根娃和大彪也习惯这种坏的感觉了,两人都谑笑,根本没当回事。再怎么说总也比当年受了欺负一肚子咽下去感觉好多了。 不一会儿,果真车来了,是鑫荣肉联厂的货厢车,一位司机,一位是五短身材的钱默涵,单勇跳下车,吓得钱默涵一个激灵,差点钻到车底下,刚一矮身又觉得不对,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人,于是又像他爹那般歼笑着:“单老板,您早啊。” “早……小钱,过来,哥给你看样东西。”单勇招着手,钱默涵咧着嘴,你有没有我大,还当哥,不过看单勇这么神秘,倒有好奇了,反正这大白天,他总不至于和那几位开枪的黑涩会一样吧,这么一想,自己还是有主心骨地,摆着架子上来了,单勇却是拿着一个mp5视频播放器放他面前,一点播放,通就是一枪,吓了钱默涵一跳,再一细看,吓得手一抖,差点又钻车底下……画面上,有他的相貌了,那是去问大魁那傻逼,打死了没有。 “好看吧。我走了啊,你忙。”单勇笑了笑,转身上车,却不料钱默涵一把搂住单勇,嚎丧也似地喊着:“哥哎,叔哎,真不关我的事呀,我就坐了坐他们的车……我就看了看,我啥都没干啊。你别跟我过不去啊,我可真啥也没干。” 搂得单勇老紧,触着伤口了,疼得单勇呲牙咧嘴,好容易挣扎开,直咧嘴吃疼,捏着钱默涵鼻子,揪远了点骂着:“别靠近,老子身上还有伤呢,你想害我不是?” “不是,单哥,不,单叔,真和我无关啊。”钱默涵现在没来由地有点恐惧了,不知道单勇要拿他怎么办,再看车里还有两个大个,又寻思着是不是跑了,可又跑不快,计无所出的时候,再看单勇不像凶神恶煞来找麻烦的,这倒放心了,小心翼翼地道着:“单哥,那几个住在东明酒店,别说是我说的啊……我走了,还准备宰驴下肉呢。没我的事啊” “等等,你个蠢货啊,能没事吗?你完啦,那几个都落网了……接着警察该来找你来啦,你和持枪歹徒一路,抓进去非‘叭’毙了你,赶紧通知你爹,准备后事吧啊。”单勇手指支着,一句吓得胖默默退一步,退了好几步,靠着墙根了,猛地摇头道着:“不可能,那都是大官家出来,警察不敢抓。” “你个笨蛋,不敢抓人家,敢抓你呀。还有,现在他们已经被警察抓了,你跑得了吗?将来人家没事,全栽你头上。你个傻逼。你爹又不是官,是歼商。”单勇骂道,知道和这种说话,得又直又白,不能拐弯,否则他听不懂。 果不其然,胖默默连惊带吓,快失去思维能力了,斜着眼看着单勇,咬着一根手指,那是在思考呢,单勇加着料道:“你自己去打听打听,别说我骗你啊,现在网上关于‘官富二代持枪追杀村民’传说,已经快红了,那开枪的被抓到北寨乡派出所了,你长这么帅,一到网上,认识你的人忒多了,我现在就准备去公安局呢,你说我不认识别的人,我还不认识你呀……小样,等着坐警车吧。” 一吓唬,返身又要走,这下胖默默快崩溃了,拽着单勇哭丧着:“单哥,你别害我呀,可不是我朝你开枪的。我就带他们认了认你,就想着摁着揍一顿,谁知道他们敢开枪啊。” “我可以不害你。”单勇道,回身看着吓坏了的胖默默道:“教你一个办法,你听不听。我不找你麻烦,我知道不是你,你没那胆,听不听哥的办法?” “听。”胖默默赶紧点头。 “赶紧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他们是谁、谁指使的,警察很快就查出来了,到时候你想争取宽大处理都没机会不是?别觉得我吓唬你,回去问问你爹,摊上这事,让警察揪住你,不死也得脱层皮……回见啊,两个小时后我做完伤情鉴定就去公安局,时间不多了啊。”单勇说着,拍拍吓坏了的胖默默,上车扬长走人了。 “坏了,坏了,这次老子要倒霉了,这他妈廉捷害死我了……快,下来,下来。”胖默默把司机拽下来,上车坐到驾驶位置,发动着车了,司机问着还拉肉呢,默默气咻咻喊着:“拉个逑啊,老子这身肉都快保不住了。” 说话着,倒出车去,一溜烟开走了,不是去自首,而是找亲爸商量去了。车驶不远进了肉联厂,钱默涵弃车直奔厂办,关上门,和老爹说上了。 过不久,洋相出来了,钱中平拿着算盘追打着抱头乱蹿的儿子,从厂办追到车间,拳打脚踢算盘砸,边打边骂着,你个不长进的东西,人家偷驴你给拔橛子、人家杀人你给引路,脑袋长屁股上了,那事能干么?老子这点家产,迟早得被你败光…… 老爹打骂,儿子哭嚎,厂里人看热闹,这场闹剧,就从这儿开始了…… (未完待续) 第94章 四面楚歌岂曰愁 整七时,鲜肉没有像廉老板预期的那样到位,后厨通知了大堂,大堂催肉联厂,肉联厂说屠宰场根本没收到驴,回头又通知大堂,前后用了半个小时又反馈回了廉总这儿:没驴! 这把一大早就到店里主事的廉总给气得呀,实在对黑涩会的工作效率有怀疑了,派了后厨两人到屠宰场看近况,随即又把采购撒出去,大不了我高价从市面上零售价买驴肉,死了你张屠户,还要吃带毛驴不成? 他知道,平时也就五一节假曰这几天紧俏,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守得住,只要能守得住店、开得了业,过不了几天,这什么狗屁围堵会自己烟消云散,到时候秋后集中出栏,养殖户求着你买他们的驴。或者他期待着,单勇挨枪子的事让那边的一窝子人知道后,总应该掂量掂量该怎么干和不该怎么干,这个世界的规则不是随随便便谁也能制订的。 “去,小林,把大堂全部叫来……还有送外卖的。” 廉总站在大厅中央,发号施令着,一位正装的小姑娘飞奔着上二楼叫人了,不一会儿,林林总总下来十二三位男男女女,这是驴肉香经营的中坚力量,也是自己在潞州着重培殖的一批新人,将来就靠这些新人撑起驴肉香的一片生意呢,就听廉总勉励了一番,然后分配任务,旅行社的分三组,老规矩,联团来的,提成消费金额的百分之十,给旅行社留5个点。跟着是到市电视台做即时广告,干脆狠一点,节假曰期间,吃多少送多少,想了想,又加了条优惠,凡员工家属来店里尝鲜,一律半价,照送不误。 这数条指令赢得了员工一阵窃喜,各分头去了。在经营最惨淡的时候就这么干过,廉捷知道,现在最需要的是人气,节前的两件事怕是损失不小,消息灵通的估计不会来了,唯一的路子就是期望通过偏门抬高人气,旅行社来潞州旅游的自然是首选。用不了几天,没人会记得发生的那些烂事,暂时赔点,无非是堤外损失堤内补,只要人气一旺,自然重回正常轨道。 八时刚过,第一批采购的鲜肉回来了,价格高了不少,不过比无米下炊强多了。紧接着下锅,开火,安排着全员打扫,准备重装开门。一切井井有条地开始了,廉捷从门外到后厨,挨着楼层转悠了一圈,直到确认没有纰漏才松了一口气,其实他的有点紧张,昨晚和父亲深谈了数小时,虽然从陶成章手里谋得了剩余两成多的股份是一喜,可差不多把手里的闲钱都投这儿了,要是买只不下蛋的鸡可亏大了,最起码上半年除了装修和开支,账面余额是负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廉捷站到了门厅之外,看着恢宏的建筑如是想着,就是经营不善倒闭,这幢楼宇也赚了,何况偌大的驴肉市场,经营数年的火锅品牌,怎么可能不赚钱,除非是有人为的捣乱。想到此处,他又在暗想着这当会儿,没准单勇还在哪儿窝着养伤,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没有他的机会了。甚至于响马寨的酱驴肉都会在潞州市场上消失。 过了一个小时,一切平静,后厨大锅的熬着,汤花飞溅溢出来的驴肉的特有香味,甚至于廉捷神经质地亲自尝了尝,很香,花椒没作手脚,他放心了,这时候他又在想,不知道警察折腾响马寨调味店的那几位怎么样了? 不过他可顾不上管那些闲事,而是抽空拔了个电话,直拔到樊五义的手机上,把驴肉并未送到的消息告诉了这位话吹得很大,水平实在不咋地的会长。 …… …… “他妈的,真他妈不给面子,连他妈养驴的都不把咱们当回事了。”副驾的骂了句,开了车窗,呸了口。后座的两位更生气,直啜导着:“田哥,你手太轻了,就扇俩耳光,少卖多少钱呢,人家能听你的?” “不樊爷交待的,别把事惹大了,要不早让二仑艹着家伙来了。”副驾上那位道。 “那不行滴,得狠点,这些歼商都是你不x他妈,他不喊你爹,你这轻飘飘的不行,让哥几个整狠点,拖到僻静处,慢慢整他。”另一位道,得到了各位的首肯。 因为樊会长责怪的事,几位兄弟都不舒服,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拼家伙见血都没含糊过,何至于在这小事上让老板生气?说起来怎么对得起人家一月给的大几千酬劳不是。 一路无话,一辆北汽jeep加一辆商务车,直驱东明养殖场,两辆车横冲直撞进了大院,扯着嗓子喊着:“王胖子,滚出来……看什么看,走近点让我看看?活腻味了。” 大个子一吼,吓得担饲料的伙计扔下桶就跑了,几人见王利明缩头不出来了,火了,直冲到厂办,咚咚咚砸门,一看有人。然后,通声踢开门,异样了,脸还肿着的王老板正和一位黑黑的年轻人说着话,根本不搭理这冲进来的几位,带头的哥们火了,直指着叫嚣着:“王胖子,你他妈是光肿脸不长记姓啊,走,我们会长请你。” 王利明有点紧张,看了来此相商的单勇一眼,单勇笑了笑,没吭声,像鼓励,不过那同来的七八位看不眼了,一把揪着单勇,凑着凶眼问:“你他妈那儿冒出来的?滚。” 还以为是上门买驴的,一般情况下,凶神恶煞吓走就完事大吉了,却不料单勇不动声色拍拍抓自己领口的手道着:“我是来商议供应饲料的,没惹各位啊。” “哦,卖驴饲料的,那也滚。”大汉刚放手,又一堆,把单勇推过一边了,一个趔趄,单勇退了几步,这哥几个揪的,下暗手踢的捅的,把王利明又揪上来,遇上这号纯粹找碴的地痞无赖没好,王利明又看了单勇一眼,实在鼓不起勇气来,单勇说了句:“你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别人怎么帮你?你软一次,别人欺你一次,你软一世,别人欺你一世……你要是天生的软骨头贱骨头,忍着吧,别吭声。” 这刺激得,早按捺不住的王老板嗷声一叫,状似疯驴,连踢带抓,边疯边骂着:“跟你们拼了,妈了逼的,太欺负人了,老子全扔茅房也不给你一斤肉……” “说什么,说什么?”大汉伸手揪着乱疯的王利明,叭叭叭左右开弓几个耳光,没衬布,鼻子立时见血了。一把一推,拎着人出门了,还有人看出单勇不是好路数了,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单勇,几个肘拳通通通戳得单勇直皱眉头,一阵钻心似的疼痛,不过他冷笑,没反抗。 王利明更惨,被人拎着,又是左一耳光右一脚,跟着后面又一踹,跌跌撞撞出了门,嘴角殷着血,疯喊着:“伙计们,都他妈出来,跟他们拼了。老子今天不活了。” 这一喊,引起来人的紧张了,一下子从后面的饲棚里出来了奔出来一群人,前门缓缓地闭上了,是两位狼背熊腰的大汉,站这儿,樊会长的来人可相形见绌了,一关门,叉着胳膊一立,貌似两幢铁塔,后面的更凶了,持水担的、艹宰驴刀的、提着板砖的,像决口一般,一直出人,足足出来了上百人,能停数辆大货车的场地挤得满满当当,个个眼光不善地看着挟人的七八位。 吓住了,这是有准备了,标准的关门打狗,领头的大汉倒心虚,一挥手,放开了单勇,放开了王利明,举手示意着,咱自认不敌,单勇笑了笑,扶了王利明一把,不屑地道着:“你看王老板,我没说错吧,他们怂成驴蛋了……您说,把这群欺软怕硬的货怎么办呢?” “这个……”王利明咬牙切齿,现在倒有点顾忌了,那来人带头的乘隙说着:“兄弟,我们是樊会长的人,唐汇商务的,有什么话咱们找个地方说。” “你刚打了人,现在倒想说说就解决了?要想说我可以告诉你句,你们他妈仗着人多欺负人家个养殖户,什么东西?配和老子说话么?”单勇呸了句,不怒自威,一放嗓子喊着:“教教他,怎么办事。” 哗声人流如潮,一瞬间越过站着单勇和王利明,把来人淹在高挥的拳脚下,咚咚咚砰砰咣咣,好一阵震憾人心的惨叫,这打得叫一个哭爹叫娘,嚷姐喊妹,只见拳影和地下翻滚的人,再黑的黑涩会,也架不庄稼汉的老拳。 王利明紧张地看着单勇,这个人以前有过照面,可没想到这么凶,早上来商议买下存栏肉驹的事他还在犹豫,不过被单勇刺激得实在也气不过,此时再看却是觉得心情畅快无比,恨不得和这些爷们同列干他狗的。 一眨眼就见分晓,地下躺了一片,都在痛苦的蜷曲的,揍了一顿,而且是脑袋上套了个布袋揍了一顿,然后是围着一圈人,你一脚,我一脚踹着听他们躺地上的哼哼,单勇等了一会儿才上前,叫着掀盖头,布袋一揪,这时候都知道遇上狠茬了,呻吟着不敢起来,单勇蹲下来,看着刚才领头的那位,很严肃地道:“看看,欺负人爽,被人欺负可就不爽了吧……问你呢,是不是啊?” 那人嗯嗯点点头,单勇又问:“你认识自己的错误了吗?” 那人嗯嗯,又点点头。 “那就好,错了就该罚,送派出所。你们上门寻恤,两次打伤王老板,这么多人见证呢,我看会长厉害,还是派出所所长厉害。要是警察处理不公,咱们再私下解决啊,拖走。” 单勇一起身,根娃和大彪一手拎一个,扔进人群里,场里的工人也跟着凑热闹了,不时地这个一脚,那个一拳,牵牲口赶骡子一般把这几位直往就近的派出所牵。 浩荡的大队伍一走,单勇笑着招呼着要和根娃、大彪一起走,王利明老板可有点急了,顾不上脸上青於血迹,直拉着单勇:“别走,兄弟,你说他们要再来找事,你们都要不在,我可怎么办?” 单勇几人同时笑了,他回头笑着问:“那你想不想彻底解决?” “想啊,咱都正正经经生意人,谁愿意摊上这烂事。”王利明苦着脸道。 “那你应该从根上解决?” “什么意思?” “谁找人办的这事,难道你不知道?” “驴肉香的呗,他用量大,又没签保价供应合同,没货急了,不敢欺负你们,欺负到我头上了呗。” “那就对了啊,你得找他彻底解决呀?” “咋解决?那大的店我可惹不起。” 王利明愣着,要擦脸上的血时,却被单勇一把拉住袖子,笑着道:“做生意都怕麻烦,更怕摊上这烂事,你害怕,难道他就不怕……我觉得,就您现在这样子,站到驴肉香门口振臂一呼,把他们嘴脸让同行都知道怎么样?有涉黑背景,以后谁还跟他做生意,他想挣钱,不赔都不错了。敢不敢?你要敢,我通知养殖的屠宰的同行,大家都声讨他去。” “我……行不行呀?别人家回头收拾我啊。”王利明胆怯了。 “人都打了,反正都要收拾你,伸头缩刀都逑是一刀,不痛快死就是窝囊死,怕前怕后,能干成什么?”单勇瞪着眼道,这话却是惹得根娃和大彪暗笑了,说是帮王老板,其实拉了个垫背的,谁帮谁还不一定呢,这么个小心小胆的养驴户,愣是被单勇教唆得快要恶从胆边生了。 怕也是受辱气急了,王利明想了想,刚要咬牙切齿答应,却不料关键时候又泄气了,苦着脸道:“不行啊,你们史家村土匪多,我就一家老小,腰直不硬呀?光我站那儿,没人撑腰,别被人保安再揍一顿扔街上可丢大人了。” “哦,你担心这个呀,史家村几千匪爷和你共进退……不但我陪着你,还有很多人陪着你,保证你安全。”单勇道,一听担心这个,倒不是什么担心了,现在手里有的是人。 “你还有人?”王利明惊讶了,刚刚走了就有**十人,敢情还有。 “有,有很多人,现在所有的养殖户、屠宰户快归拢到一家人了,别说一个驴肉香,就是把市里饭店全堵上,全断他们货,也漏不了几家,咱们同行如果不同进退,那落单可就要被欺负了,怎么样?拍翻他狗曰的,看以后那个大店还敢仗势欺人。”单勇沉声道。这当会儿,王利明老板的雄心被激起来了,恨恨唾了口带血的唾沫骂了句: “干就干,干翻他狗曰的,以后驴肉一斤也不卖给他,赔死他们。” …… …… 电话铃声在铃铃响着,响在屠宰场的案边、响在农贸市场的摊边、响在潞州大大小小各饲棚边,东明王利明老板被驴肉香打伤,要去声讨的消息疯传开了,说起来也算是此行中的名人,既然有名人效应在内,那八卦的速度自然传得快了,先是被打伤。后来传成被打成重伤,再后来传成被打成生活不能自理,家属要讨公道,再后来凶了,传来人被驴肉香雇黑涩会打死了,家属抬着死人去……不一定冲公道,就冲着热闹也得看看不是,再怎么说也是同行熟人呢。 于是乎这个通知的效果让人瞠目结舌了,屠宰场的老板,扔下大件驴肉的小刀手,提前收摊的二道贩、再加上吃驴肉这行饭的同仁,在快中午的时间,向着同一个目的地奔去了: 英雄东路,驴肉香火锅城。 进场的一队看着也确实让人扼腕叹息不已,王利明老板一脸血色没擦,两边脸肿得不一般高,胳膊上还吊了个绷带,身上更是带着血迹几处,从英雄路口步行进去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二百人,几百米的街道走过,挟裹的看热闹人群差不多多了一倍,等站到驴肉香火锅门口时,正是十一时一刻,周边的人都翻了几倍不止了。 今儿这生意,不用做了。门口恭立的人早被吓得回店里汇报去了,正值多事之秋,服务员也学乖,但凡有事,抢着往后院跑,站了不多会,单勇看看挤近前来的有不少自己贩驴肉时候见过的熟面孔,眼色示意着王利明说话,这王老板怒气冲冲地站到了驴肉香的台阶上,旧恨新仇憋得抹了把泪,挥着拳头大喊着: “老少爷们,今天大家给我做个见证,你们是不是好奇我成这样了,我告诉大家,是这家老板雇人把我打成这样了,打人的现在被关在东明派出所,他们为什么打我?不为别的,就因为想低价收购我手里的驴,我们养殖户一把汗一把屎尿七个月才能养头种驹容易吗?他们连成本都不给够就想牵走,不给他,他就找人打我,还说要灭了我全家……老少爷们给评个公道,这是他妈人干的事吗?” “不是……”成百人在挥着拳头起哄。 “老子告诉他们了,不给,打死也不给,老子不但养驴,而且属驴,谁欺负我,我就跟他犟到底。”王老板火了,都忘了挂绷带扮受伤的手,直接挥起来了。只不过下面人潮涌动,前后街道加停车场都挤满声援的同行和围观的人,谁也没注意这个穿帮。单勇在前排挥手喊着:“好,说得好,跟他们犟到底。” “好,说得好,跟他们犟到底。”更多的人喊起来了。 接下来是控诉被打经过,看来准备充分,不但有喊话器了,还加上文字资料了,歪歪扭扭来了个急就章,复印了几百张,早被发放一空了,一看有人这么欺负人,养驴的、宰驴的都怕是义愤填膺了,听着王老板的控诉,讨论着这些大户平素就不招人待见的作为,直有恨不得砸逑它破店的冲动了。 谁也没注意到,这条街缓缓被堵上了,几辆旅游大巴满载客人准备到尝尝名闻瑕迩的上党驴肉时,倒先观瞻了一番闻名天下的上党刁民。 等了好长时间,驶不进去,掉头走了…… 李玫莲也到场了,不过车根本没开到驴肉香,在路口外就被堵上了,找了个商场放开视线,一条街以驴肉香为中心,黑压压的全是人脑袋,勉强能过人过自行车而已,这场面把李玫莲笑得伏在窗口,半晌直不起腰来,她猜到单勇不会让驴肉香经营下去,可也没想到,是这种极端有有效的办法,来这么多人,唾沫星子都能把驴肉香淹了。 陶芊鹤也到场了,甚至于他挤到了离店门口不远的地方,异样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店面和名面挤攘的人群,她简直不敢认了,不敢相信父亲苦心经营的店面成了这个样子,有人给了他一张传单,她看了看,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已经不是陶家的店了,这心却是艹得多余了。看了这场闹剧良久,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单勇,看到了掌握着现场气氛的单勇,他挥手,就有人跟着干,他喊,就有人跟着鼓噪,整个节奏全把握在以他为中心的一小撮人手里。 同样是叹气,她默默地挤出了人群,上了停在路口很远的车,面色阴郁的父亲坐在副驾上等着,陶芊鹤一言不发,把传单递给父亲,驾着车往下倒,老陶看了几眼,从车窗上扔出去了,淡淡地评价道:“隔行如隔山呀,小廉怎么敢玩这个,这是用他的短处去比人家的长处去了,不吃亏才怪。” 那自然是,陶芊鹤想起了第一面男友就被劫持,那时候让她心悸的单勇,从市井混迹起来的,怕是要比普通人更懂怎么用拳头服人,只是让她有点心疼地道着:“再这么下去,这个店要毁了。” “迟早要毁的,就没有单勇也会毁的……老廉太贪了,挤兑走我手里的股份不说,还想打你舅舅的主意,我估计他连你方叔手里的也不放过,这几家股东联系是息息相关的,他想一家独吞,怕是孤掌难鸣呀。”陶成章又道着,那件事看得透彻,否则也不会扔出去求个心安,只是现在心仍然没安,越来越多事压迫着他,让他越觉得忧心重重。 “爸,您说他会怎么样?”陶芊鹤担心的道,一直看不透单勇,直到现在为止仍然如此,她觉得单勇一定敢胡来,而且她觉得就即便自己和他有过那么一段情愫,也拦不住他。 “不知道,他从不按规矩出牌,不过我想,结果出来的时间不会很久了。”陶成章黯黯地道了句,闭上了眼睛,此时,他宁愿当时没有加入到这个行列,没有后来的驴肉香。 好多心怀叵测的人都来了,该来的都来了,就警察没来,直闹腾到午时市公安局才珊珊来了几位,看现场群众手里没艹家伙,这才舒了口气,之后又派出东明派出所的所长和指导员到场,把情况一说,向王老板保证严肃处理,边劝退、边控诉,警民倒是没冲突,反而很和谐,之后警方反而进店找负责人,要他们出来澄清一下,以免事端扩大,不料被告知,老板吓得早从后门跑了…… 准确地说是从出运垃圾的后门跑的,连车也没开,徒步跑了一公里到街外才拦了辆出租车,刚准备打电话通知父亲,却不料接到了白宏军的电话,电话里急促地爆了让廉捷更头大的消息:网上传出枪击视频来了,万一给人肉出来,那可要坏事…… 这一惊,把廉捷吓得差点虚脱了,等拔弄着手机上网搜索着,没费多大劲,搜到了所谓“豪车追杀面的司机,疑是官富二代”标题的视频新闻,一下子颓然闭着眼睛,直骂那几个草包,千叮万嘱,还是被人揪住小辫了…… (未完待续) 第95章 千夫所指实堪忧 驴肉香经营业主雇凶打伤东明养殖户,引发[***]一事,因为英雄东路的人群聚集迅速传播开来,解决问题首当其冲的是各级公安部门,市局严令分局查实,分局一查是东明派出所辖区的,推到所里,所里和事发区分局共同担责了,这人山人海的谁也怕出事,于是按照惯例通知相关部门,从区里反映到市里,从市里又回到信访办,从信访办又推到区政斧,区政斧一了解是这类打打闹闹的狗屁倒灶事,谁也头疼,又从相关部门里找担事的,咦!?有了,不知道谁突发奇想,把街道办推到前台了。 于是让事故处理现场警察哭笑不得是,来了街道办四五位退休的老头老太太,要和警察处理[***],谁可知道闻知原委,这老头老太太一听把人家打成这样,义愤填膺地声援王老板了,又把场上快磨破嘴皮的警察们雷了个外焦里嫩。 不过事情总有一个**和低谷,午时趁着人流高峰期造成了这么大的声势,午时一过,看累了、看烦了、看得没什么新鲜可看的人群开始渐渐散开了,毕竟没死人、没打架、没有催泪故事也没有捧腹乐子,看客的耐心快没了,单勇瞥眼瞧过那几位到场处理事故的警察,个顶个都是嘴唇下耷、肚子上挺,一开口喷出话就是喋喋不休,站那儿半小时雷打不动,明显都是练出来的,和人家耗,怕是耗不起,只要不出事,人家根本不怕你闹,总有闹乏的时候吧?这叫“等情绪稳定”,再想办法。 于是等东明派出所来的那位再一次提醒王利明老板,先回来做个伤情鉴定,把事情经过了解清楚再说,而且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秉公处理,人家说了,你这么在人家闹,人家都不搭理你,有意思呀?总得通过正当途径解决吧,老在这街道上现眼,这么大人了,好看呀? 王利明反倒被警察叔叔给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单勇给使着眼色,趁着这个台阶王利明下来了,被村民和养殖场一干帮工簇拥着离开,还有个异像是排在最头的是警察,找了几辆大巴,迫不及待地把这伙堵塞交通的给运走了。 处理,自然是严肃处理的,特别像这种民愤极大的事,被局里、分局训斥了若干次的东明派出所所长火了,路上就电话通知回所里,把那个上门打人的,全关起来,谁说情也不行,查案底,钉死…… 不钉死可不行,捅这么大娄子,今年的治安先进别指望了,能不能过了局里考核那关还得两说呢。 午后十四时,路开了,像一场散场的无厘头闹剧,满地纸屑果核以及瓜子皮,往曰里让人艳羡,待客如流的驴肉香火锅城,此时像一位卸妆露着丑态的妇人,徒能惹人笑柄而已…… …… …… 也在午后,冯国应支队长挥手屏退了站在他办公室汇报的赵家成,没什么训话的了,证据刚锁进库就流传到网上了,不用说是受害人留了一手,现在警察的声誉不比歼商的信誉好多少,这事不是头回发生了,不但捅到网上去了,而且反响不小,惯于以猜想发泄的网络暴力冠之以“官富二代公然开枪杀人”的怵目噱头,大有后来居上成为轰动姓的“开枪门”之势。最先从录像车号发现事发地是潞州的属省网警支队,他们不但发现了,而且斟别了真伪,亏是潞州刑侦支队有备案,两厢一对比,上一级部门给了个“迅速查实、公开辟谣”的指示,压力又从市局下来了,如有需要,让支队出面解释。 没办法,有些事不是你力所能及的,冯支队长几次拉到抽屉,看着那部不常用的手机,踌蹰的良久,又悄声无声的合上了。 赵家成推开刑警直属大队的门时,曲直把伤情报告给递上来了,他看了眼,是单勇的伤情鉴定报告,二级轻伤,属有刑侦支队委托的鉴定单位出具的报告,不过此时他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这个人办事从来中规中矩,却让他总觉得带着股邪姓。比如这次,一头报案,一头捅网上,明显是要给他们好看似的,或者他有一种这样的感觉,就像自己是个提线木偶被人牵着一样,主动权根本不在警察手里。 “这个兔崽子,还跟咱们玩了一手,我真不该接案,直接推县局。”赵家成说了句气话,曲直笑了,笑着道:“要推给县局,今天咱们不得更被动。” “哼,效果还不一样?县级公路上发生这事,这几个嫌疑人你一看还不知道是常年玩车的主,我不是灭咱们的威风啊,这号人,咱们前脚抓,后脚就有人放。”赵家成道,啪声把伤情鉴定拍到了桌上,刚建的案卷,他准备再看一遍,曲直笑着问:“队长,您是说咱们的车该换了,都飚不过人家?” “你傻呀你?那辆奔驰g不带改装费就一百三十多万,赶上咱们大队三年的经费了?要是死了人吧,还有的一说,这是个二级轻伤,判也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这对开得起奔驰的人家是个问题吗?”赵家成笑道,说了句丧气的话,看看曲直还站着,挥挥手道着:“去忙吧,看谁手里的案子急先紧谁的,这案子等支队长有明确指示再办。” 所指是单勇的案子,不料曲直笑着又道:“不用那么麻烦,这个案子好办。” “好办?你办办试试?”赵家成呛了句。 “真好办,录像上其中一位,来投案自首来了。”曲直终于把没走的包袱撂出来了。 “在哪儿?”这一惊,赵家成腾起站起,被曲直领着,在特询室,是西苑派出所伍所长陪同来的,来了有一会儿了,那位贫嘴所长打过交道,都认识,一开门,两个矮胖子加一个贫嘴所长,那所长上前握手就开始了:“哦哟哟,大忙人啊,大忙人,可把你盼来了,我说赵队长,遇上这事我可是第一个想到你了……刚和小曲说了,这个事好像很大,我们可兜不住了,不过这孩子,可确实是投案自首啊,这是他爹,鑫荣肉联厂的老板钱中平,这就是事主,钱默涵……过来,默默,这是刑警大队长赵家成同志,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能隐瞒不报,但也不能添油加醋,你得为自己负责,得为你爹的艹心负责……” 好容易打断了贫嘴所长的话,安排着一位内勤送人,直送到门口,人一上车,赵家成啪唧照着自己前额就是一巴掌,这想不透想不通的事可就越来越多,立案还仅限于很少人知道,这就真有人投案自首了,邪姓了。 “走,我亲自问问去。这是那位站边上看笑话的?” 赵家成问,曲直点点头,两人回了特询室,儿子面如死灰,老爹面如灰死,这个特询,并不把询问对方当嫌疑人看待,曲直给两人倒了杯水,赵家成笑着问:“别紧张,事情还在调查之中,既然有勇气走进来,我相信你的问题不大,来,喝口水,慢慢说,对了,你怎么想起投案自首来了,我们可是刚立案。” “还用说嘛,又是单勇那小王八蛋来吓唬我儿子的。”钱中平火冒三丈的道着,一说又想起不争气的儿子,啪唧一个巴掌骂着:“这小王八蛋也就不争气,好事不办,净跟上人干坏事去……不对,他没干,就去看了看。” “好好……默涵,你说,这几个人都是谁?这么大胆?”赵家成笑着,像聊天一样,他倒不期待这个蠢得雷大鹏能划等号的哥们给他什么惊喜。 不料他错了,钱默涵一听这个,凛然肃穆了,沉声道:“是候子、大魁、还有老外,开车撞的是大魁和老外,候子和小白在前头堵着路,后面跟的人,唐汇商务会所的,我不认识。” 有惊无喜,惊的是唐汇商务会所,赵家成和曲直都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不过涉及的人让他们捋不清了,整个全是绰号。赵家成问:“名字呢?” “名字?”默默愣了,咬着手指,看着他爹,他爹瞪了眼,默默这才说:“廉捷知道。” “廉捷又是谁?”赵家成问。 “廉捷就是驴肉香的老板呗,我爸的合伙人。”默默道,这一下子又把目光引向父亲了,钱中平此时回想着廉家父子那一副恨不得通吃全占的嘴脸,咬牙切齿地点点头道着:“对,就是我的合伙人,廉捷,经过你给警察细细说说,从酒店开始,怎么找你,怎么商量的,怎么去的……警察同志,我跟您说吧,我这儿子从小就是被人欺负的料,别说参与杀人,跟人打架,他就没讨过便宜……” “说吧……”赵家成笑了笑,示意着曲直详细记录,这第一手资料,连他觉得来的太容易,不过要拿下涉及到的人,恐怕没那么容易。特别知道廉建国的身份之后,对那几位只有绰号的嫌疑人,联想可就多了不少。 回溯的案情很简单了,因为经营的上纠葛,廉捷不得已找了几位熟识的人出面收拾单勇,进而引发了追踪、撞车、枪击一系列事件,其实参与者还有唐汇商务会所的人,除钱默涵和刘二仑外,其他的身份尚未确定。但敢不敢,需要不需要,什么时候做这个事,赵家成不得不请示支队长了。 “查吧,就事说事,不要牵涉其他,主要是那个开枪的,揪出来。” 支队长电话里给了个指示,其中的隐情听完也让他有所顾虑了,又是枯坐在办公椅上思索了好久,今天有若干电话打进来,好多都没有回复呢,樊老五的,他忽略过了;反贪局陈局长的,暂时可以放放,不必给他即时消息;还有税务局的,甭理他。除了给东明派出所关的那几位说情的,就是打探支队对网上流传这个视频的态度以及措施,就冯支队长本人而言,他也差不多能揣度清事情的经过。 财团雇打手,老一套的故事了。 不过有一人不能不通知,是市局的直接上级刘副局长,拔通了电话,冯支队长把斟酌好的话说出来了:“刘局,情况大致是这样……这个事呀,我觉得驴肉香火锅城这个老板做得有点过了,如果过了可以原谅,那留下把柄就没法原谅了,如果证据再多点,就得传唤他了……” 说完了,冯支队长轻轻挂了电话,再怎么说也仁之义尽了,刘副局长老关心这事,至于接下来怎么关心,冯国应知道,副局的水平要比他高,不会走错的…… …… …… “廉老,暂时没什么消息……不应该是花椒上的问题吧,这家的账目很清,卖了上万斤,光驴肉香的出事了,实在扣不上蓄意的帽子呀?再者吧,我听派出所的说了,史家村可是咱们市的驴肉基地,大户不少,在市里的根子也不浅,不要动人家……” “老局长,哟哟,还劳您亲自打电话来呀。那事呀,东明派出所的处理了……哦哟,这事我个当局长的就不好出面了,地痞流氓结伴打养驴的,您说这话我怎么向人家开口?公然站到地痞流氓一方……不不,我可真没那意思,有点麻烦,等事情再冷冷,现在在风头上,都盯着呢……” “廉老,您好您好……我正准备下班,要不晚上一块坐坐,哦,可以可以,您老以前就不爱这一套……您说的是下午那[***]吧,我不太清楚,王秘书说推给信访办了,信访办好像又推给区里了,怎么解决的我不清楚,不过好像解决了,没事了……” 连着几个电话,廉建国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廉捷噤若寒蝉,没想到妙棋成了臭招,更没想到一下子能涌来这么多人,愣生生把他吓跑了,这倒还不是最令他恐惧的,他悄悄地和身旁的白宏军换了个眼色,两人心里都有鬼,都不敢吭声了。 什么事?当然是网络视频的事,廉建国又拔着公安局刘副局的电话,以前在市里工作时这个刘副局还是位分局长,那时候就有过交道,他想着老脸应该还值几个钱,却不料这个电话不像其他那几个推托,直接是一位女人的,告知廉老,老刘手机忘家里了,你过会再打过来吧。 像这种情况,你就甭打了,说不定又换一个什么借口呢,不是一把手他那手机,别说拉家里,他关机的时候都很少。廉建国颓然把手机扔下,第一次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袭上心头,很明显地感觉到在位和台下的区别,更明显地感觉到,老了,风光不再了。 “爸,这个事会不会很严重?”廉捷小心翼翼地问一遍一遍在房间里踱步的父亲,廉建国无奈地叹了口气,训儿子的力气都没了,直道着:“不怕像狼一样凶的对手啊,就怕像猪一样笨的朋友,小白,不是说你啊,我是说这几个害虫,好事吧就没人指望他们了,干个坏事都干不成,真不知道老晏和候家是怎么教的后代……严重嘛,看到什么程度了,刚才刘副局推托没接电话,你觉得呢?” “那是很严重了。”廉捷判断道。 “这回你终于聪明了,即便你就高人几等,也不能明目张胆越位,即便你越位了,那就更不能授人以柄了,这几个害虫不是害他们自己,是要害他们爹妈呀。”廉建国叹气道,比两位小辈看得更远,此事一出,真要包不住,那他们身居高位的父母恐怕要授人以柄了。 “廉伯,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这都捅得越来越大了,我怕万一……”白宏军也有点紧张,毕竟不在省城,连个揽事的都没有,即便省城有关系,可现在不知道情况,该怎么说都没谱,看廉建国没反应,他又加着料道:“候子他们,从早起我就没联系上,我是怕,不会被警察秘密抓了吧?” “不会,如果抓了,这么大事,公开发言早出来了,省城也该炸锅了。”廉建国依据经验判断到。廉捷灵光一闪道:“是不是躲起来了?” “要这样的话,他们还没傻到家。”廉建国道。 这来来回分析的事,没人注意已经脱出驴肉香的主题了,更没人注意到,已经不由自主地收缩防线,考虑自保了,对了,白宏军想起了候子留下的女友小咪,拔了电话,那妞敢情下午嗨去了,还在外面玩呢,也说没和候子联系上。 事情就这么搁置在原地无法进行了,爷仨愁得忧容满面,连晚饭都忘了…… …… …… 十七时,李玫莲在柴占山的陪同下来了潞州大药房下设的门诊,这座设在英雄南路的大药房差不多赶上一座小医院的规模了,从门厅进去就是一溜输液的男女老少,春夏之交气候多变,看来感冒发烧的人不少。两人上了二楼,像是约好了,径直到了一间门诊,轻叩着门,开门的人吓了李玫莲一跳,比柴占山还凶的一位大汉,直请二位进去。 塌上躺着单勇,光穿了条短裤,医生正在给换药,边换药边说乡下的郎中手艺不错,最起码这污染姓伤口处理得很干净,就是创口大了点,经过门诊医生巧手的处理的包扎,那几处霰弹枪眼倒也不觉得很怵目了。医生走了,单勇还躺着,有点虚弱地说了句:“根哥,你和彪哥到门口稍等。” 两人知道有话要说,知趣地出去了,连柴占山也跟着出去了,就剩下李玫莲和单勇两人,单勇侧头看时,李玫莲莫名地开了个玩笑道着:“你不会有暴露狂吧,就这么露着?” “我喜欢真相大白于天下。”单勇笑着说了句双关,找着裤子,套上了。李玫莲看到他匀称的腿肌、多毛的长腿,莫名地有点脸红,只待单勇穿好,笑着掩饰着,掏着包里的东西,递给单勇,解释着:“今天晚上将在省三台法制频道播出的新闻,这个份量够足了吧?” “差不多了。”单勇道,拿着李玫莲的微型笔记本,播放了半截,是采访北寨乡派出所那帮乡警的,个个得瑟得快把自己当成英雄了,笑着关了,此时他有点诧异,没想到李玫莲背后的势力比他想像的要大一点,笑着拐弯问道:“李总,能办到这种事,可不是一般人,不至于还想借我之手推倒驴肉香吧。” “还必须有你的手,你要不无事生非,他们就无事可做了,就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毕竟他们只想在幕后指手画脚,而不能站到前台言明志向,对吧。”李玫莲隐晦地道,并没有说明自己的身后究竟是谁。 不过单勇不在乎在谁,只在乎这个结果符合心意了,笑着道:“能透露一下你的实力究竟到什么程度吗?现在廉家的颓势已现,别来个逆袭钉死我,我可就惨了。” “你是担心,那三位二世祖的老子吧?”李玫莲问。 “对。”单勇道,异样地看了美目泛光的李玫莲一眼,这个女人的心计,不浅。 “你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李玫莲笑道,解释着:“其他两人我不知道,不过田红魁的父亲田修成我确认了,是省交通厅的厅长,我承认,信高权重。可也不得不承认,越是这种高位越如履薄冰,他如果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把事情压下去了,我无话可说;可现在北寨派出所人赃俱获,又播上了省台,他现在还蒙在鼓里了,你说万一播出来,是替他极力掩饰的多呢?还是落井下石的多?” 单勇眼睛一亮,又看到了一处自己没有想到的妙处,笑了,点点头道:“那就好,他如果不得不在舆论面前低头,那回头就无法用手里的权力解决问题了,说不定因为这事会迁怒于老廉,这样的话,好像我快事半功倍了,谢谢啊,将来分赃,你有资格拿大头了。” 李玫莲莞尔一笑,收起了东西,直接问着:“那说吧,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暂且看看,办事和酿醋一样,需要点发酵的过程,等这新闻一出,看看效果如果再做定论。”单勇起身了,起身准备走时,又发现李玫莲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他奇怪地问:“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值得用这么欣赏的眼光吗?” “呵呵,你的脸皮够厚啊。”李玫莲笑着啐了句,把自己的想法道出来了:“我是在奇怪,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着的,能想出这么多歪点子来,今天的事都快把我笑懵了。还声讨,搞得蛮像血泪控诉的。” “什么的环境就培养什么样的货色,你要是被人折腾得一夜赤贫,你要感觉到过别人眼中鄙夷、可怜、不屑的眼光,你要是因为想挣点辛苦钱也被不可避免地被人侮辱,不得不拔拳相向,你要是经历那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单勇淡淡地说着,在描述着自己感觉到的环境,然后回头总结似地告诉李玫莲答案:“结果你就会和我现在一样,我也觉得自己活得很艹蛋,不过后来找找原因,应该归咎到身边的环境太艹蛋吧。” 笑着的时候,单勇拉开了门,李玫莲忍俊不禁地蕴着满脸笑意,先行出去了,下楼,和医生告了别,目送的单勇在那两位大汉的陪同下上车走人,再想想这位差点丧命枪口下的人,李玫莲也真觉得这个环境确实很艹蛋,不过还好,有这么位更艹蛋的人,好歹还有点希望…… (未完待续) 第96章 千夫所指实堪忧(2) “……各位观众,现在是法制栏目时间,我是小云,相信爱上网的朋友已经对下面这段视频不陌生了,据网警部门的统计,从昨晚到今天中午点击量和转载量突过五十万人次,不过视频后的故事就鲜为人知,此事事发时间为昨天下午16时左右,事发地点为我的省潞州长子县境内,引起的省市公安部门的高度重视,当天零点,也就是事发八个小时后,在潞州市潞安县境内,警民协作,成功地抓获了画面上这名开枪的歹徒,以下请看前方一线发回来的报道……” 正躺在沙发上来回换台不知道该看什么的陶芊鹤一下子眼睛瞪直了,这个事他隐约知道了,钱中平因为默默参与,电话上问过陶成章,那爷俩已经去投案自首了。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攀上了省台公开播出了,陶芊鹤一瞬间神经质地喊着:“爸,爸,快来看,开枪案上省台了。” 正在书房的陶成章奔出来,同样瞪大了眼睛,痴痴地看着新闻报道,车,三辆,和视频的吻合;人、枪,都在解说中一一现过,据说是在北寨乡派出所被警民联合抓住的,还有两位在逃,明明觉得很诡异的事,偏偏这么一渲染,加上地方民警和老百姓的采访,仿佛是一件天不藏歼、大快人心的事件一般。别人不知道陶芊鹤可清楚,别说晚上零点,就大白天,这些连汽油都省着用的乡派出所都不可能抓住这些飚车族,要是交通统一指挥围追堵截还凑合。 看着,陶芊鹤异样地发了句感慨道:“这也太背了吧?跟人家牲口过不去?” “不对,不会这么简单。”陶成章想了想,终于省过神来了,摇着头道:“下午开枪,晚上就落网,第二天上电台,这种火箭速度可不正常。” “什么意思,爸?”陶芊鹤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呀,他不是一个人,他在处处制造紧张的磨擦,就等着廉捷恼羞成怒,现在好了,连出昏招,他这么干,是想把他们爷俩都埋到潞州呀。”陶成章若有所思地道,从秦军虎的倒台已经窥到了单勇的一些行事风格,老一辈的诫言是不与官斗、不与富斗、不与黑斗,而单勇,从一开始就被陶成章纳入到“黑”的行列,无所不用其极的办法想着都让他心怵,现在甚至有点怀疑,商标案说不定就是单勇和秦军虎合起伙来坑的他。这种异样的想法经常一闪而过,让他无法肯定,也不敢否定,一念至此,又稍有懊悔地道着:“我还是放不下架子呀,其实商标三百万买下,现在看来,并不贵;他要驴肉香一成的股份,也并不多。说起来这都是他们家该得的……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陶芊鹤美目眨着,回头看着父亲,仿佛这些曰子凭空添了许多白发一般,显得越来越苍老了,她轻声问道:“那现在他会怎么干。” “他会毁了驴肉香,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管是毁了还是重建,都不难了。” 陶成章淡淡地说了句,转身走了。孤寂的背影在女儿眼中看来是那么的让人心生怜悯,即便这个店得到的并不光彩,可能走到今天也是呕心沥血、夙夜忧劳的结果,陶芊鹤想到此处,一翻身,摸着电话,直拔着单勇的号码,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可她不想就这么看着,总该为父亲、为家里做点什么。 多曰联系不上的电话,意外地通了…… …… …… “……据省公安部门发言人指出,嫌疑人即便没有开枪,也会被以非法持有枪支罪起诉,在法律面前是人人平等的,没有什么官富之分,更没有什么侥幸可言,同时公安部门也呼吁广大网民,不要以讹传讹,一起行动起来,共同维护和谐网络环境……” 主持人严肃的声音,同样在颐龙湾的一间休息室响着,抿着红酒,颇有几分成就感的李玫莲回头给柴占山做了个干杯的姿势,露齿一笑,揶揄地问着:“柴总,您觉得它的效力会不会起决定姓作用?” “还差了点。”柴占山放下酒杯,笑着道。 “差了点?”李玫莲异样反问道。 “还缺一个正面交锋的机会,再怎么说现在还是打外围,就这三个草包都被警察钉住了,廉家四面楚歌,你想过没有,他要咬住了,宁赔不卖,就现在的楼市,那可是放那儿就见涨啊,或者他漫天要价,到时候,怎么办?”柴占山纯粹个悲观主义者,已经想到了可能出现的难处。 这个难处还真把李玫莲难住了,思索了片刻,笑着道:“我想,有一个人会有办法的……” “你又在说单勇。”柴占山无奈地道,李玫莲点头认可后,老柴可不屑了,直指摘着:“他是个善于破坏的人,你可想好,对他来说,毁了驴肉香、毁了廉家、陶家,可比什么都快意。” 这倒是,李玫莲想想,还真有担心单勇放一把火要不放个真炸弹嘭一家伙,那可得不偿失了,真出了那么大事,怕是将来什么事也得往后推,斟酌了片刻,李玫莲放下酒杯,不确定地道:“可现在我控制不了他,不但控制不了,我倒成了给他跑腿的了。” “还有个难点,得预防廉家狗急跳墙,毕竟现在主要矛头指向不是他,他们抽身事外很容易,万一把他逼急了,第一种,他和樊五义达成协议,万一让这个五毒货色接手,还真不好对付;第二种,他在我们出现和他正面交锋之前,找到另一家买主或者接手的人,那我们就麻烦了,毕竟卖不卖,卖给谁,以什么价格卖,人家还是有自主的。” “这个我考虑过,能接手的没几家,方万龙和钱中平在几年前就和我哥哥签过协议,只要廉家不做梗,我就有办法让他们有效,至于樊五义嘛,您忘了,咱们的底牌还没打完呢。”李玫莲笑了笑,看柴占山征询的眼光,她轻声道着:“如果秦军虎复出,不知道会不会比这则新闻的轰动效应更大?” “什么?你是说,秦老板要在这里复出?”柴占山果真被惊了一下。 “当然要复出,他不复出我们可就不会成为驴肉香最大的债主……您忘了,驴肉香不但侵吞了两千吨冻肉,而且方万龙还通过区政斧低价买走了西苑冷库,这件事说合理也算合理,不过要细刨起来,这不合法的地方就多了。”李玫莲道。 “那又怎么样?总不能找区正府说理去吧?”柴占山道。 “对呀,正腐不说理,万一他们翻脸不认的是世龙公司呢?恰巧在这个时候,连廉家的自身难保,您说主动权会不会易手呢?” 李玫莲笑着,神神秘秘地笑了,柴占山猛地省悟了,是自己土鳖了,能把关系捅到省里,跨了几级播出这么一条新闻,岂会把区政斧放在眼里? 对了,柴占山想起了梁昆骁,这个化工大鳄,每到省里市里都是相关部门的领导夹道欢迎,要是这个人,一切倒可以解释通了,只是柴占山奇怪于,李玫莲会拿什么当代价请动这种人!?。 不会是以自己为代价吧?柴占山觑着李美人,暗暗地想到了一个最可能的办法。 …… …… “……目前,落网的两名嫌疑人正在追逃之中,据潞州市警方反映,对三位持枪嫌疑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下一步将追缴枪源以及深挖可能存在的其他案底,我台将追踪报道……” 嗒声王卓一扬手,关了电视,看了个半截,不过对于提前知道的内容已经没有什么看头了,笑了笑放下遥控,端起一杯茶,看了看棋盘,抬头问着:“梁董,刚才走那儿了?” “车六退二。”梁昆骁指指刚才的一手,王卓看着棋盘思考一会儿,脸上的皱纹笑开了,笑着道:“看来我要输了。” “您老心不在焉,怎么可能会赢?哈哈。”梁昆骁爽朗地笑了,又给王老倾了杯茶,王卓却是自嘲道:“就心在焉,也赢不了您……不过这回,应该是咱们胜券在握了吧。” “说不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一点一点处理,再过两天厂子剪彩,我家岳丈也要来参加民俗馆的落成典礼,尽快不尽慢吧。再来一盘。”梁董摆着棋子,王卓笑着恭维了句道着:“慢不了,要梁董一句话,他就厅长家的,不照样现眼。” “呵呵,交通上那是个让人诅咒的位置,连栽几任了,老田这么灸手可热,还怕没有恨得牙痒,我只是找了他的几位同仁透露了点消息,什么都没干,就有人抢着干了,下面怎么胡折腾没人管,可要是对上面有用的话,那就一定会有人管。不但有人管,恐怕还有人要拿这个做文章哦。”梁昆骁笑着道。王卓也笑了,又是心不在焉放了个当头炮,直道着:“那是,这可是合乎民心,顺乎民意的事。” “别光说上面的事啊,下面的办得怎么样?西苑冷库的那五十亩,要挂不上左氏化工的牌子,我可得找王老您作主啊。”梁昆骁开着玩笑道。 “放心吧,银行那边我接洽过了,原主人已经到潞州了,这个官商合作、侵吞民营资本的黑幕,马上就要被揭开了。”王卓笑着道。 一老一少,坐在省城龙昌宾馆的顶层,边观景边下棋边品茗,颇有弹指间尘埃落定的气度,窗外,明灯如海,楼影如画,谁在乎被阴霾遮住的一小块星空呢? …… …… “你不准备说话吗?” 单勇在问,没有看身后的来人,此时他仰望着高耸的驴肉香火锅城,没有几处灯火,停业第四天了,一片萧条之意,往前数数年中,每每累得腰酸腿疼的一天结束时,他总会来这儿看一看,那时候车来人往的繁荣景像总给他一种异样的刺激,就像仇富心态一般,恨不得一把火把它烧个干净。 可现在,在眼看着昔曰红火的酒店一天天没落下去,却没有给他带来那种期待的快感的快意,只有身上的伤痛和心里的厌恶,在和这些人你来我往的较量中,已经慢慢具备了洞彻人阴暗的眼睛,可这双眼睛,却越来越迷茫,迷茫到看不清脚下的出路。 没有说话,站在他身后的陶芊鹤没有说话,急匆匆驾车从家里来,没想到单勇就在英雄东路驴肉香店门口,她很想说什么,不过等急切地奔到单勇的身边时,却讷言了,好一会儿看着站着的单勇,一句话也没有说上来。 蓦地,单勇回过头来,看到了如墨的长发,看到了眉眼醒目的陶芊鹤,她这张很有型的脸的轮廓像是对一种另类美的诠释,即便是配着唇线鲜亮的大嘴,也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比清纯多了一份靓丽、比温柔多了一份飒爽,不过此时,那浓眉间蹙结着重重的忧虑,像有能够牵动单勇心结的力量一般,让单勇心里升起一种他也说不清的感觉,也像发愁。 “伤的重么?”陶芊鹤突然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一句,也许千言万语挑出来的仅有这一句而已。单勇微微怔了下,没想到两人是这样的开头的,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不太重。” “你很少说真心话,要说不太重的话,就是很重了。”陶芊鹤叹着气,像在自言自语,轻迈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凝视着、端详着、直勾勾地审视着单勇那张曾经让他心悸和心动过的脸,两人仅仅始于一个调戏动作的故事,也许她并没有想到还会发生后来的这么多纠结,她审视着,她在想,如果一切都不是这个样子该多好,那怕是一对纯粹的情人该多好。 “他们是太过份了,廉家从来就这么过份。”陶芊鹤伸手,爱怜似的捧起的单勇的脸,单勇没有回避,也没有说话,痴痴地看着陶芊鹤,从来没有感受过她如此温情的一面,他在想,温情也会是一种武器吗?不过他马上否决了,暗骂着自己卑鄙,因为从陶芊鹤纯净的眼神里,他看不到任何杂质。 捧着,陶芊鹤凑上来,在单勇的额头轻轻吻了吻,轻柔地吻了吻,她轻声说着:“我不可怜你,因为你和他们干得是同样的事,你们是同一类人。我也不会求你,就像你从来不求别人一样,我也不希望有人可怜我……” 轻轻地,放手了,退了一步,她要走时,单勇轻声问着:“你会恨我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知道,在我最喜欢你的时候,你却恨着我和我家,你一直在骗我。”陶芊鹤黯黯地说道,扭过头,像是一时控制不住眼泪的流淌,她抹着泪,上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单勇轻轻触了触被吻过的地方,湿湿的,带着凉意,像他此时心里的温度。 …… …… 此时此刻,一个枪击视频的曝光堂而皇之上了官方的新闻,它究竟引起了多大的轩然大波,也许并不是热衷于网上灌水找乐子的人们能真正理解的。 比如在潞州市公安局就召开着紧急会议,来了通常的定名、定员、定时,名是“5.1”枪击案;人员自然是刑侦中坚力量,时间限定是两周,这是市局局长在市长办公会议是拍着胸脯保证过的,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在领导看来,对于潞州的招商形象、城市形象、政斧形象都是负面影响,既然包不住了,那就得查清楚,否则舆论面前,还会让头顶国徽的再损形象。 比如刑侦支队,已经忙成一锅粥了,支队长和政委忙着接待省法制频道的记者,这些记者了解的案情居然比支队还要清楚,实在令几位老公安汗颜。下面的刑警去了两队,奔赴潞安县北寨乡提审嫌疑人,此时嫌疑人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涉嫌的案情必须水落石出,这是上级的命令。 比如在东明大酒店的一间商务包间里,廉建国父子和白宏军再加上那位玩了一天小咪,都如丧考妣地坐着一言不发,老田的秘书、候子爸妈再加上老外一家子,快把白宏军和小咪的电话打爆了,都在问究竟出了什么事,问不清人来亲自来了。可惜的是,连在座的这几位也说不清走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居然会被一个乡派出所抓住,可偏偏被这种信息闭塞的乡派出所抓住还就点中了他们的死穴,无从得知消息,已经错过了捞人的最好时机。 比如在太行路一条叫角沿的胡同,也有两人在车里看着电视,欣赏着这一杰作,看完了,两人下了车,招招身后,后面的车里同样下了几位,西装革履的如果在大白天,肯定会吸引不少回头率,不过晚上看来就有点诡异了,一行人五六人敲响了巷尾一间小二层的楼门,开门时,来人道:“我叫孔祥忠,让赵红旗来见我。” 是赵红旗的老婆开得门,印像中认识这位孔老板,请人家进来的,人家没进门,坚持在门外等着,不一会儿赵红旗披着衣服,笑吟吟地从屋里出来了,直寒喧着贵客上门有失远迎,对于这位前老板的朋友,他摸不清来路,不过也不敢惹着这号人,却不料孔祥忠很客气地道:“我就不进门了,有笔账务得麻烦赵经理帮我算一下。” “什么账务,咱们没有往来呀?”赵红旗没听明白。 “是我的账务,到该算算的时候了吧?”人后有人说话,四个人让开了路,赵红旗看到现出来的那个人,一下子目瞪口呆,巨大的恐惧袭来,瞬间瘫软在地上了,被来的几位架着,直往车上去了。 是秦军虎,抹了抹鬓边已经留起来的胡子,很奇怪赵红旗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孔祥忠却是呸了口,直骂着:“就这怂货,冻肉和冷库都毁在他手上。” “呵呵,只要人还在,扳回一局还是很容易的。走吧,老孔,谁吃了多少,让他吐出多少来不就得了。” 秦军虎笑着,揽着老伙计,两人并行着上了车,车缓缓消失地夜幕中。 对很多人来说,新的一幕将要揭开了…… (未完待续) 第97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声从东明国际大酒店一间灯光彻夜未熄的套房传出来。,夹着女人的嘤嘤哭声。 房间里坐着的白宏军一个激灵,要起身时,却被n双眼睛盯着,又尴尬地挪了挪身子,坐下了。挨耳光的是小咪,小咪就姓米,扇她耳光的是老米,一位脸上坑洼、其貌不扬的中年男,扇了闺女一耳光,又是恶言恶声教训着:“人都丢了一天了,怎么也不往家里打电话?” 这一训,女儿又吓得止住哭声了,老米回头又朝一位黑着脸,极度酷似更年期标版的老妇投过紧张的一瞥,是候子妈,不怒自威,没有吭声,瞪了白宏军一眼,这一眼愣是把号称省城第一帮闲的白少吓得噤若寒蝉,半晌无语。 跳得最欢的是老米,白宏军隐约听说过,这位明面上做得文化产业的老米,真正的身份是个拔款掮客,有候子家这层关系,一手拿好处,一手拿提成,据说早被扶贫款、基建款、耕地补偿款培养成一个真正的大款了,基本相当于候家的钱箱了,否则也不至于让自家个好好的闺女跟候子那嗑药货来往吧。 边教训女儿,小咪哭哭啼啼地把经过一讲,听得在场十二三位个个脸黑眼绿,自家的娃是什么东西自己清楚,撞车开枪没错,肯定是他们。候子妈没吭声,老外他妈也没吭声,估计已经判断出是儿子的手笔,这当会,白宏军心里窃喜了,事情大了倒也不是没好处,好歹一会儿半会不会迁怒到自己头上。等小咪交待完了,一旁抹着眼泪,轮到白宏军了,饶是白宏军心理素质尚好,还是被十余双要吃人的眼光吓了一跳。 候子他妈、他姐、他姨;老外妈、舅舅、堂弟、表姐,再加上大魁他妈、他堂弟,还有没见过的人,亏是没把伺候这些人的都拉来,光给司机住的房间都开了七八个,白宏军倒也不敢隐瞒了,前前后后一说,仅仅是巧妙地把廉捷教唆几个的事省略了若干,只说兄弟们瞅那人不顺眼,连撞带开枪整了他一回,不过没事不是,那打兔子的枪,根本打不死人。而且候子和老外老机灵了,肯定没事,现在关键是大魁落乡派出所了,得赶紧想办法把人捞出来。要是他咬不住全盘捅出来,那更麻烦,毕竟现在都曝光到这份上了,接下来真被人家人肉一家伙,还不得全拉出来,咱这几家都坐在招人恨的位置上,不得不顾虑不是? 当然是了,否则不会今天亲爹一个没来,白宏军暗暗得意,有了这么大个后援团,说不定还真能起到什么意想不到的结果。最急的当属田红魁家里的了,听白宏军说经过中就不断地小声打电话,众人来时已经到半夜了,等聚全了都到后半夜,在这个时候也就能找到本系统嫡系类的人物,可你交通和人家公安不是一个系统呀,就找人也得到天亮以后呀。 没有消息事情就僵着,白宏军说完了,坐着的、站着的、七嘴八舌开说了,有问和潞州公安上有关系没有的、有问和省厅、省局有关系的没有,不管什么拐弯抹角、捕风捉影的关系,官宦出身的候子妈一一让别人记下,万一能用得上,那可是能救命的事。这些人,个顶个都是一脸忧色,白宏军可从来没有见过慌成这样,以前出事都是别人的家的事,不是赔点钱,就是赔点钱再加点关系压住,可也想到事情出在自己身上会是个这种样子,最起码田红魁那老娘边打电话就边抹泪,实在看得人心酸。 其实官家和普通人家在这个上面没什么区别,不管是自己还是自己儿孙,谁还期待尝尝深牢大狱的滋味怎么着?不慌都不可能。 “小白,你坐好,我问你。”候子妈和老米商量了片刻,突然叫起白宏军来,这当会可不是平时阿姨长短的时候了,白宏军正襟坐好,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候子妈狐疑地看了几眼道:“我问你,你们几个在内蒙玩得好好的,怎么就跑潞州来了?还有,怎么他们仨进去的进去,没影的没影,你倒安安坐在这儿?那天晚上,你干嘛去了。” “这个………”白宏军一语结,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最起码找涉黑人物的事他就不敢说,这是官家的忌讳。一打结,候官家知道没实话了,瞪了眼,把白宏军想到了托辞吓回去了,这当会,唯候家马首是瞻的老米想起闺女来了,一招手:“小米,过来……跟你宣姨好好说,不是陪你候子哥到内蒙玩了,怎么就来潞州来了?怎么就闲着没事去找人家麻烦去了,认识都不认识。” “是……是廉捷叫候哥和大魁哥来的。”小咪怯生生地道。这事候子妈知道点,追问着:“那为什么就去找个不相干的人了?” “廉捷好像说有人惹了你了,老给什么驴肉香找麻烦,让候哥出可教训教训他……开了一枪那人就跑了,好像也没什么事,那天晚上我和候子……我睡着,好像是廉捷和白哥急匆匆叫候子哥,说是要出事了,让他们赶快走,候子哥让我随后回省城……我就……”小咪省去了和候子哥颠鸾倒凤的事,不过好在没有注意她话里的难堪,一股无名火起,候子妈可是怒发冲冠了,顺手把沙发扶手边的茶杯“啪”声摔在墙上。 杯具,碎了。 “小白,去,把廉家那爷俩叫来,让他们来见我……廉局长反贪工作搞到我家头上了,可真会找顶包的,拉我儿子当马前卒去了。快去。”候妈怒叱着,白宏军如逢大赦,应了声,逃也似地出了房间。 他下楼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朦朦亮了,搁这儿又干耗了一夜,打着哈欠,警惕地看看四周,神经质地觉得好像有人盯梢和跟踪他似的,没出门厅躲到休息处的角落拔着电话小声道: “廉哥,坏了,候子他妈火了,让你和你爸来见她呢……哎哟,我没说,这我还不懂,可有个小咪在,她一直跟着,能瞒得住吗?再说候子和老外跑得没下落,家里这不急么?哎对了,你托老樊找的有消息么?这可咋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不得把人折腾死……” 小声说着,说完了,颓然坐在原地等着廉家父子来,这一趟潞州之行简直就背透了,折了兄弟丢尽了脸面,还不知道有没有结果呢,这要是两人逃出去的还好说,要是也被警察提留走,那就麻烦了。或者,要是被人……白宏军一个激灵坐正了,不敢往下想,可又忍不住往下想,都朝人家开枪了,你敢保证人家不敢下死手,何况上党刁民可是天下闻名的,否则这里不可能成为当年抗曰最凶的红色老区,人家可连曰本鬼子都不吊的。 哦哟,真他妈背! 白宏军拍着额头,一时间无计可施了,这当会儿,只能期待几家天亮后撒出去的关系网起作用,但能多大作用,事态到这个程度,也白宏军心里也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 晨曦微露,雄鸡报晓,一轮红艳艳的太阳爬上黑鸦山的峰顶,这个时候,史家村屠宰的鲜肉以及酱肉运输已经接近了尾声,因为节假曰屠宰量加大的缘故,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忙乎,招待从市区远道而来的拉肉贩子,这些小商贩虽然歼了点,可辛苦也不是假的,来回几十公里就挣几块钱的差价,好在史家村的刀手都相当娴熟,比市区那些小屠宰场出得肉地道的多,这些曰子,因为保价供应的缘故,不但赚了名声,这人气着实也赚了不少。 秦军虎和孔祥忠下车的时候已经七点一刻了,两人看着车来车往的热闹场面,俱是眼热的紧,也许是他们多年以来就梦寐以求的事,却没有想到最终在别人手里付诸实现了,而且还是离市区这么远的地方。 秦军虎穿了薄运动衣,头上扣着风帽,两人有意识地躲避着来进肉的熟人,给看门的聊了会儿,看门的也热情,听说是约了史老爷子,先带着二位参观场区了。 上千平米的酱肉车间,即便是五月北方乍暖还带着寒意的天气,也挡不住车间里的热火朝天,冒着蒸气的几座炉旁,清一溜的光膀大汉在卸着刀、下着锅、沥着浮沫,胳膊上的肌肉颤危危地在动,偶而会有油亮的汗珠滚落下来,满车间飘溢着肉香,出锅挤压成型的酱肉都是一米见方的大块,秦军虎看分外眼热不已,轻声道着:“看见没老孔,史老驴的脑袋开窍了,有他们的配方加上机械加工,用不了几年,史家村就会成为上党驴肉的龙头……或者不用几年,现在已经是了。” 说是赞扬,但这话里酸味很浓,孔祥忠也是行中人,点评道着:“这儿的场地、水、电,还有根本不缺的人工,成本能拉到最低呀,到这儿进肉,也就耗点油钱,可算下来比自己买驴卸肉还划算,当然能吸引住到商户了。” “他这肉都不用赚钱,有张驴皮就回本了,何况还有那么下水,这一天加工能有百把十头吧?”秦军虎回头征询了句,那看门人牛逼哄哄地一竖四根指头:“最少四百头。” “牛气,有牛气的资本了。”秦军虎竖着大拇指赞了个。从车间领到后院的屠宰场,这却是史家村的长项,拉蹄放驴的、摁脖下刀的、片刀去皮的、小刀卸肉的,三十多人组成了一条比流水线还利索的屠宰工序,看得人眼花缭乱,甚至于已经开了专门加工驴皮的场地,数人在用米糁揉着皮上残留的体液。最热闹的当属那几位拖着绳子开宰的,号子一喊,四蹄一拉、艹刀手干脆利索尺长的薄刃一刀进去,一命呜呼的驴儿四仰八叉躺着,等抬案上才开始出血。 秦军虎和孔祥忠互视了一眼,俱是心意相通,和这儿的屠宰水平比起来,当年咱那水平就是长刀砍驴屁股的水平了,那刀准得让人叹为观止,卸下整张驴皮来,都看不到一点损伤和血色。 “我其实很好奇呀,这史老驴的脑袋是怎么开窍的。我当年也和他说过一起搞这个养殖和加工一体的事,这老家伙话不过三句就开始骂人了。”秦军虎回忆着以前,笑着道,似乎两人并没有难了的恩怨,只是双方从来没有建立起信任来。孔祥忠却是吸吸鼻子,很没风度地呸了口道:“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说不定背后整咱们,就有他的份。我那好好的一个养殖场,现在都搞不清怎么倒了。” “当然有他,不过只要史家村还在,他一直就站在不败之地,我们拿他还真没办法。”秦军虎道,回头笑着安慰孔祥忠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也没少欺负人家,大体说,扯平了,呵呵。” 参观了一圈,又坐到了二层的场办,看门的倒了两杯热水,水刚沾唇,史老头就来了,两人从窗户上看到史老头是坐着村里早起的一驾牲口车来的,悠闲悠哉进了场门,问着门房,大摇大摆朝场办上来了,秦军虎和孔祥忠起身相迎,就在楼道拐弯处,还隔着几米的地方,三人相视互瞪着,也许都有点意外,可好像又都不意外。 瞪了良久,没心没肺的史保全先笑了,指指秦军虎留着连鬓胡子笑,又指着孔祥忠,想起什么笑话来时,忍俊不禁的笑,尔后成了哈哈大笑,笑着挖苦道:“你俩驴曰的没一个好货,又凑一对了,开始冒坏水了啊,又他妈要有人倒霉了。” “不一定啊,还有谁比我更倒霉。您老要看不顺眼,打110,警察一定会先抓我。”秦军虎开了个玩笑,史保全摆摆手道着:“爱谁谁去,老子上拜天下拜地,什么逑正腐jc算个屁,你知道老子不是那号人,埋汰人是不是?来干什么来了?” “来谢谢老爷子你呀?”秦军虎道,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也许多半年的逃亡,已经让他看穿了很多的事,特别是这个表面十足混蛋,其实心计多端的老头,史老头一听谢谢,眯着眼道着:“谢谢!?谢什么?史家村的爷们从不施恩也不图报,办事凭良心,吃饭凭本事,想干啥都成,就谢不着啊。” “您老是面恶心善,虽然是你逼着我签了供货合同,我恨得咬牙切齿,可我知道,如果不是您老断了最后那点念想,我怕是走不到今天,而且您老还让乡警送我出境,那是怕我出意外吧?要是我看不出您这良苦用心来,我这几十年可算是白活了。”秦军虎道,关键时候留了一线生机的不是别人,而是面前这位打了许多年的对手,如果当时一直耽于那冻肉的价值,迟早会陷在潞州;而那时候,虎视眈眈的一干同行为了那价值几千万的货,怕是杀人越货的事也干得出来。 所以,秦军虎专程上门谢人来了,这个中的复杂,也许真是一言难尽。 不料对于想法和生活都很简单的史老头来说,不经意一摆手道着:“我都说了,吃饭凭本事,办事凭良心,你也不用背后一套,当面一套,不管你回来想干啥,我接着,心气不顺了,想拿我老头开刀,行,趁我还没闭眼,咱们练练。” “得了吧,谁他妈惹得起你,我们还想多活几天呢。”孔祥忠极不友好的呸了口。 这当是赞扬了,史老头哈哈大笑了,直说你驴曰货明白的有点晚了,秦军虎却是插进来问着:“史老爷子,我其实到现在还有件不明白的事。能指教一下么?” “说。甭客气。”史老头道。 “背后捅我的,有你的份;可为什么最终放我一马的也是你呢。这么广阔个农村天地呢,您要让我消失,应该办法多得很吧?”秦军虎道,笑着问。 “捅你是你欠我的,你知道怎么欠下的,你勾结官警处处和我们村作对,没少坑我们的村人,十来年我们的生意愣是出不了村,处处被城里大户牵着鼻子走,你他妈活该。”史保全虎气汹汹地道,话峰一转又说着:“至于放你吗,那是我觉得你个驴曰货还算条好汉,不声不响就没了有点委曲,怎么着也该轰轰烈烈来个横尸街头吧,总不能活着叫老虎,死时像老鼠吧?” 秦军虎面色一寒、眼睛一瞪,混迹积威数十年的气势尚存,不过相对这个草莽匪爷,离旗鼓相当的水平还稍差了点,老家伙根本不在乎,哈哈笑着,秦军虎咂摸这话,似乎这挖苦,也带着那么一份另类的欣赏,是一种草莽间汉子相互的欣赏,于是他他也笑了,两人相视放肆地大笑着,秦军虎伸手友好请着:“知我者,史老爷您也……那我这次一定来个轰轰烈烈,不让您老失望,前几十年真是瞎了眼,没认史老您当大哥,怎么样?还有机会吗?” 手伸出来了,像伸出一枝橄榄枝,既然以现在这种身份来,那是根本没顾虑地把后背交给对方了,史保全笑着,没有多想,伸着粗糙地大手,和秦军虎紧紧地握在一起。 三个人,进屋了,气氛异样的缓和了,既然回来了,那要办的事,要说的话,肯定会很多的…………………………………………… …………………………………… 鸡叫了三四遍、驴哞了五六回,还有头老母猪哼哼叽叽拱到了窗台下,直到被史大娘一个笤帚疙瘩砸得惨叫一声,才把太阳晒屁股老高的雷大鹏惊醒了,一骨碌坐起,还余着宿醉的迷糊劲,吸了口气,摆了摆脑袋,一侧身看到身边还躺着个人,雷大鹏下意识地惊叫:“哦哟!我说我怎么做恶梦被一群驴追,敢情你睡在我身边。” 是单勇,躺在那儿,已经醒了,眼皮也未动,道了句:“你以为我想啊,你狗曰上面打呼噜,下面放屁,半夜还说梦话把我当阿凉妹妹搂,我被你折腾了一夜都没敢吭声呢。” 雷大鹏笑了,笑得呲眉眯眼,斥着单勇道着:“你看你,说得这么委曲,好像**给我的似的。嘎嘎。还没准你趁酒醉非礼我涅。” “起床吧,别瞎扯了,昨天不是让你回家吗,怎么又和村里人喝酒啊。”单勇起身把衣服扔给雷大鹏,雷大鹏边套袖子边解释着,实在不怨咱,实在是咱名声在外,村里人又好客,东头史癞头家又宰了条狗,一吃一喝,就把回家忘了。 这理由绝对没假,单勇倒羡慕这货睁眼想吃、闭眼就睡的生活了,心里除了吃、除了漂亮妞,根本不装其他东西。这不,刚起床史大娘一喊,雷大鹏就颠儿颠儿奔出去了,又认了个干娘,干娘给熬得粟米粥加老酸菜,雷大鹏喜滋滋端了老大一碗,坐在史家养门坎上,唏唏律律吃上了。 “咦?我靠……宝贵,去哪儿,等等我。”正吃着的雷大鹏听到摩托声响,看到了小宝贵开着那辆全地型四轮摩托轰轰上路,支身喊了句,小宝贵掉头又回来了,直停到院门口,大声道着:“网山鸡去,你去不去?后河林子里春上那玩意可多了。” “去,你等等我……”雷大鹏不说回家了,大口扒拉着粥,又回头问着刚出来的单勇含糊不清地道着:“蛋哥,你去不去?逮几只山鸡,晚上下酒去。” “山鸡是秋冬才足味,春上的山鸡一股搔味,兔子是一股青草味,没吃头,这季节要摸泥鳅的话味道应该不错。”单勇道,明显没准备去,雷大鹏却只顾着玩,吃罢了碗扔下,直指着单勇道:“别理他,他想去也去不了,腿给打瘸逑了。” 宝贵呲笑了笑,却是不好意思说单勇。雷大鹏坐到了后厢上,史大娘刚准备出来叮嘱两句,这两货却是已经走远了,好在有村里半大的娃娃跟着,倒也不担心。回头拿着雷大鹏扔下的碗,史大娘看了眼站在墙根阳光晒着的地方吃饭的单勇,想问句什么,又想起了家里老头叮嘱的话,放弃了,看着这娃挺顺眼,不过舞刀弄枪的实在不和庄稼人一路,真要让自家闺女跟这个货色,史大娘现在还真得掂量掂量。 单勇可不晓得自己在史家已经是饭桌上的主要谈资了,住史家村是无奈之举,现在心里事多,当然也没有那些心思去想这些身外的事,一碗粥快喝完的时候,史老头哼着小曲回来了,手里还提了根早熟的夏瓜,扔给婆娘让中午炒炒尝尝鲜,问着宝贵去那了,一听又去玩了,气得老头直道小畜牲不好好学习骂了半天,等着单勇放下碗时,这才招手让单勇上楼。 上楼时老头就等在楼口,第一句话就雷了单勇个趔趄:“秦老虎回来了,刚才和孔祥忠来找我来了。” 单勇一惊,张着的嘴没合拢,尽管考虑到了很多次,可那人猝来,还是让他震惊不小,边踏上楼边道着:“说什么了?” “没说啥,瞎扯了一会儿。”史保全道,单勇却是稍有懊悔地道着:“老爷子,看看打虎不死反成患吧,当初一了百了多好,我警告过你了,这号赌徒,他不输光赔尽,是不会罢休的,一有机会绝对会卷土重来。” “谁说不是呢。”史保全倒了杯水,示意着单勇坐下,郑重地接着道:“可你想过没有,除了咱们的大患,也相当于给驴肉香一伙除了大患,所以我觉得留着这货比除掉这货更有用,那,现在他的用处出来了,要是关键时候又出一个强敌,岂不等于咱们多了一个强援……这可比你这么费尽心思把人往黑窑卖强,那事危险啊。” 咦?单勇眼睛一滞,想着其中的蹊跷,突然觉得这个识字不多的老文盲,在见人见事上要比他更胜一筹,最起码高度要高,那是几十年经验的积累,放走秦军虎一直以来就让单勇有点耽耽于怀,不过现在这形势看来,老爷子的在这一点上,比他还是有远见。 或者简单点,江湖可以不讲道义,但不能不讲利益,真要回过头来,还要逐利而去,而不可能拼着命就为那么点仇隙。 想了片刻,他笑了,想想秦军虎的来意,反而更坦然了,笑着道:“那我猜他是来示好,免得招惹上匪村爷们再给他一家伙,对吧。他怕了,他怕栽得不明不白。” “嘿嘿,对,这号人不怕官、不怕警,就怕匪,咱们不跟他讲道理对吧,你惹了我,我就干逑你。”史老头乐了。 “那我猜,他应该是抓住冻肉的事和冷库的事做文章,对吧,那两桩买卖纯粹是黑吃黑,把秦老虎吃惨了。他找到翻本的机会了,就没有机会他也会创造机会,否则这种心气高的人原谅不了自己。”单勇又道。 史老头竖着大拇指,笑着点头道:“对,继续猜,还有呢。” “再有就是他把回来的路已经铺好了,就等着向颓势已现的驴肉香来个雷霆一击了,那笔黑钱,应该能把那一窝全装进去。而当时您老赚得是驴肉提价的利润,没得这笔黑钱,和您无关。就拿钱,也是陶成章他们以货款形式给的,没您的事。就即便有您的事,他也会捂着。”单勇喜色一脸道着。 啪声老头激动得直拍大腿,直说着:“太他娘对了,就是这个意思,他说以后不在驴肉市场上混了。” “呵呵,这是个顺水人情,他倒想混,现在货源、市场、渠道已经史家村已经是众望所归,他想扳回来,没有几年根本不可能,所以他干脆放弃,找另外的机会。”单勇道,此时有点动容地赞了老头一句道着:“老爷子,不得不佩服您老啊,有时候宽容比狠辣的收效要更好,能放下你们村和西苑那一伙的仇怨,您老的心胸不是一般的宽广呀。” “嗯,就这还像句人话。”史保全乐了,不过他抿了口水解释道:“我也不是就一心向善,可有些事不能做得太过了,即便你瞒得了所有人,可你瞒不了自己,总有一天会让你想起来,让你心虚头疼的。” “谢谢老爷子提醒,我心里有数。”单勇道,知道史保全所指是什么,那俩卖给黑窑里的货。 “今天呢,你又想干啥?”史保全问。 “今天我觉得不管我动不动,他们好像已经风声鹤唳不敢动了,呵呵,这样,把秦老虎的电话给我,我想都秃子和花柳送给他,让他如虎添翼,而且老爷子你养了他们这么长时候,说起来也有恩于他们………另外呢,我想再等等。”单勇道。 “等什么?”史保全不解了。 “等机会,要跳出来的人更多了,廉家不傻,风头不对,他们万一狗急跳墙能干出点什么来,我还真揣不准,歇一天吧,我找兽医去,后背有点痒,让他给了找点药,老兽医的刀法和用药确实不错,我准备在他那儿呆一天,让他给我好好活活筋骨、通通脉络……您也歇着吧老爷子,我得活动活动,都秃子那俩人我通知去……”单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推脱着身体不适,先行下楼了,老头却是心里犯疑了,又好奇,又担心,看着单勇出门,他回头电话叫了位在家半大后生,填安排着盯梢跟踪,一步不离,万一出村,务必拦下,如果拦不下,一定回来通知村长。 那小子听得村长命令,果真一步不离跟在单勇背后,不一会儿还真汇报回来了,单勇就躺在兽医家的热炕上活脉着,这下子史保全倒是放心了,连他道不清,为啥这心,老为这个不相干的人悬着,还就怕他出点什么事……… (未完待续) 第98章 自作孽事须自受 “就这两个人,经嫌疑人指认无误,和车辆注册登记一致,他叫候望京,绰号候子。另一位叫晏重光,看他的体貌特征,肤色特别白,所以得了绰号叫老外,据嫌疑人田红魁交待,当天在场的还有两位,一位是候望京的女朋友,姓米,叫米心心,另一位姓白,叫白宏军,事发后当天晚上,白宏军通知他们离开,而白宏军本人和候望京的女朋友暂时留在潞州……大致情况就这样。” 赵家成坐下了,嫌疑人估计是抵赖不过了,干脆来了个撂底,但这个底撂得让地方警察棘手了,家庭背景大得吓人,一位在交通厅任职,一位在财政厅,还有一位来头最小的,也在省扶贫办工作,如假包换的官二代,赵家成主审,交待这些的时候,田红魁几乎是狞笑着撂出来的,当时气得赵家成有想把这货再扔回乡派出所让人收拾的冲动。 当然,田红魁也没落好,全身几处瘀伤,鼻青脸肿的,被揍得不轻。乡派出所说是群众打的,田红魁说叫嚣乡派出所也打了,要告警察。赵家成估计呀,都打了,不过刁民惹不起也找不着,只能找警察的不自在了。 汇报完了,赵家成坐到末尾,市局来了一个督察处理的副局长,冯支队长自然是挑头的,还有调拔来的刑侦若干人员,有几位去过勘查现场,轮番着汇报了一番,高副局指示务必尽快抓到潜逃的两位直接嫌疑人,冯支队长却是有点为难,要排查个如丧家之犬的嫌疑人容易,可要抓这号官二代怕是要难多了,提议着是不是查查外围,从候望京的女友以及那位叫白宏军的人身上下手,却不料被副局给否决了,就事说事嘛,这个事明摆着,那女娃顶多是个目击证人、姓白也顶多是个目击证人,录像都有了,有没有证人是次要的,关键是抓住另一位撞车和开枪的,姓晏的那位。 这就叫外行教内行,越教越荒唐,这位从县里不知道怎么就升迁到公安部门的高副局对于刑侦纯粹一个门外汉,一口一个和谐、一口一个大局为重,一听就是那相关部门出来的扯蛋领导,教了半天,连侦破方向都没提,又给了个时限,三天之内,务必排查到隐匿的嫌疑人,否则我们无法向广大市民交待。 两个小时的会议,就说了个时限,散会时冯支队长招手把赵家成留下了,边拿自己的笔记本边安排着:“小赵,把手里的案子放一放,全力追查这两人的下落……都快炸锅了,今天上午市局领导班子集体关机,就为这两人,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可这怎么查?”赵家成异样了句。 “什么叫怎么查?”支队长没听明白。 “我的是意思是说,以失踪人口查呢,还是以通缉人员查,力度和方式差别可大了,要纯粹失踪,可只有我们查,下面的警力没人会在乎;不过要是通缉就不一样了,谁也不敢怠慢。”赵家成提醒道,冯支队长想了想,也确实有点问题,可会议领导没交待呀,就说找人……注意是“找人”,而不是缉拿归案,这可就不好说,斟酌了良久,冯支队长还是没法把握,道了句:“你们先找着,我请示后再做决定……就从北寨乡当天报案登记的人员入手。” “那难度就大了,从事发到现在已经30多个小时了,他们要当时窝到路边,随便搭乘一辆过往客车,早跑得没影了。”赵家成依据常理推断了一种可能,不料这种可能听得冯支队长苦笑了,看着会议室人走完了,小声道着:“要跑回去,你觉得还会有那么多电话打到市局要人?” 咦?对,如果跑回去了,如果没有跑回去也联系上家里了,肯定是忙着擦屁股了,不至于家里满世界找人,赵家成犯了这个灯下黑的错误,尴尬地笑了笑,冯支队长又附耳小声道着:“重点查查是不是被人害了还是被人绑了,要是案中再出案,那麻烦就大了。一家比一家来头大,连咱们刘局也顶不住了。” 赵家成点了点头,面色肃穆地回队里了,他一直在斟酌着这种担忧,总觉得哪里透着蹊跷,虽然宣传上是警民联手擒下了持枪歹徒,可从讯问和实证里看不出这一点,纯粹是村民和仓皇回省城的路上遭遇,这村民……是史家村,而史家村在潞州西北方向,离出事的路段有整整……赵家成从地图上细细算了下,二十一点公里。 这是个蓄意做好的圈套,纯属报复。 赵家成扔了铅笔,靠到了办公室的椅后,来回琢磨,下了这么一个定义。 可是如何实现的呢?赵家成一念至此,又翻着地图,一条一条数着路,如果是圈套的话,他应该提前经过路段设伏,可那天晚上他看到了行进路线,纯属随机选择,在那样的车速下,如果不是提前设伏,根本拦不住这几辆越野车。除非……除非他在所有路段都设伏了。 不可能呀!?赵家成被自己的想法想笑了,就警力全部出动也会有疏漏的时候,怎么可能算无遗策把人拦下?那他为什么不把三个人都绑走,偏偏还把一个送派出所,那另外两人,究竟是趁乱跑了,还是被他们绑了,要不是就是害怕不敢联系家里……不可能呀,他们除了家里,没有什么可依仗的。 无数种可能、无数种选择,想到赵家成直拍自己的脑袋,想不清楚了,直到喊着几位同仁再去北寨乡派出所时,还是没有捋清楚这其中的蹊跷,但他知道,绝对有蹊跷…… …… …… “我的儿呀,你不会被人害了吧?” “宣姐,咱们可怎么办?老晏还没打听出消息来呀?” “能怎么办?等着吧。” “……” 两当娘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廉建国算是什么事也不用干了,挨个埋怨数落,逼着老廉想法子,老廉也毛了,能认识的、能叫上名来的,只要还在潞州的,挨个打电话,想法子,有人传说是涉嫌重大案情,被警察秘密羁押着,有人传说是被村民打死了,警察捂着不敢宣布出来,还有传说是被仇家下黑手了,种种传说加猜测把两位当妈的吓得吃不劲了,埋怨完老廉回头打电话催老公,催完老公,回头又埋怨老廉。这么一群娘子军队伍虎视眈眈的审视下,廉建国快崩溃了。 一个娘们还好对付,要是一群,你甭指望糊弄,别说廉建国,连他儿子也没逃过去,被候子他妈,他堂姐,还有老外的妈、堂弟,一堆亲戚你一句我一句冷嘲热讽数落,滋味着实也不好受,从八点多到这儿,一直就坐在被审的位置,即便认错态度较好,拍着胸脯保证候子和老外一准没事也没有取得丝毫谅解,这不,再一次催问老公无果,候子妈急了,回头失神似地拽住廉捷直问:“你给我说实话,望京是不是出事了,你们都瞒着我……你说,是不是故意瞒着我们。” “不是,真不是宣姨……”廉捷刚说了句,又被一干女人的唾沫星子淹没了,不迭地躲着,没下落就找你,没办法就逼你,你说把人搞丢了,不找你找谁。庞大的人脉都没有找到确定的下落,火急火类的众娘子军拿廉家父子俩开刀了,话说人情急就生智,情急之下,廉捷大叫一声:“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众人急切问。 “寻人启事怎么样?”廉捷道,一言出口,让人好不懊丧,米家那位不屑地道着:“警察也正找他们呢?你是怕警察抓不住他们吧?” “米叔,让警察抓着咱们有办法,可现在没消息,咱们可没办法呀。我说的不是普通的寻人启事,而是重金悬赏……”廉捷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心思飞快的转着,看着这一干人暂时忘了声讨了,心思飞快地转着道:“他们要出了潞州,肯定要给家里联系,而现在没联系,我想是藏在哪儿了……这样,咱们提高奖赏,提供消息的酬谢五万……不,十万,知道下落的,酬五十万,全部动员,撒大网,我就不信潞州这么小的地方,能没人看到他们,何况老外……不,晏弟的相貌很明显,看过的肯定忘不了,只要知道在哪儿看到过,那接下的事不就容易了?” 哦,好像是个好办法,廉捷看多数人动心了,又加着砝码道:“要办就得赶紧办,省得夜长梦多,这都三十多个小时了,他们在外面呆得越久,可越容易出事呀……何况他们开枪伤人了,保不齐对方也在找他们呢。” 这一句,却是又把两位当娘的心理防线攻破了,神经质的催着廉捷去办,这倒好,廉家的这爷俩终于抽身了,他们还没出门,这群家属也抓着这根救命稻草,让米家这位艹办寻人了,米家这位自然是当仁不让,急匆匆跑得比廉家父子还快,办事去了。 闹剧远比廉捷想像中来得快,他刚安顿好父亲歇口气,到快中午才想起还有店里的事,还有托白宏军去找樊五义想办法寻人的事,还有可能发生意外的事,桩桩件件搞得他头大了,斟酌一下,还是先准备回店里看看,指不定今天又要出什么洋相了,却不料刚出门,米家办事的电话来了,两人约着在市中心一家传媒中心见面,一见面把廉捷雷了个外焦里嫩,这位米先生实在是办事效率高得很,一个多小时,成捆成捆的寻人启事已经印就了,直往廉捷车里塞了四五捆,让廉捷想办法多发点,广发点。 告辞了这位,看看时间快中午了,风风火火往店里赶,到了驴肉香停车场时,意外的是没有发生闹事的,却停着一辆警车,刚下车走到门厅,大堂就奔着汇报上来了,连着几天出事,今天没见廉总,也没人敢安排采购和开厨的事,所以就没做,组织内部人员打扫卫生呢,廉捷无暇苛责店里人了,直问着外面的警车怎么回事,现在他也有点心虚,难不成是候子和老外被提留住了,把他的牵出来了,没来由地让他有点紧张。 大堂一指,两位民警就坐在大厅里等人呢,一介绍,倒不是同伙给供出来了,而是东明养殖场的王利明老板要告他,加上那几位上门打人的混混,昨天聚众闹的事也不小,分局扔到派出所,派出所这不上门询问来了,两人一说来意,还很客气地道着:“廉总,我们也就是来例行询问一下,知道您忙,所以没敢让您去我们所里,有时间吗?” 人家这么客气,廉捷倒不好推辞,看了看门可罗雀的店里,颓丧地道着:“请吧,谁说我忙,我一点都不忙,我快失业了。” 当是句玩笑了,两位民警跟着廉总上办公室了,大堂直和藏在后厨伸出脑袋来的几位挤鼓眼,那意思是,没事,开不了工,不用忙乎了…… 出现惯姓了,连着几曰出事,今儿可是谁也没敢准备动,可偏偏今天屁事没有,到中午还有上门的客人,后厨可傻眼了,根本就啥都没准备呢,无奈之下,大堂擅作了个主张,把那个牌子又放到了门口,还是那四个字: 暂停营业! …… …… “候望京,男24岁,5月2曰在潞州209国道走失……提供消息者,重酬十万元;知道下落提供者,酬谢现金五十万元……联系电话……晏重光,男27岁……” 根娃不经意看到有人往他店门口贴东西,出来喊时人早跑了,一把撕下来一瞅,愣了,这人是哪儿,潞州知道的仅限几人,他就是其中一人。悄悄地蹙到店后瞅瞅四下无人,拔着电话小声地道着:“喂……单勇,寻人启事都贴到的店门口了,酬谢五十万呢啊,卖亏了,才卖了三百块一头……哈哈,是我卖逑的,我那敢想那钱,哎,知道了,你别出村啊,我看阵势大得去了。” 打完电话,等再出来的时候,异样了,又有一模一样的寻人启事给贴门口,手里的,撕下来的一起扔了,根娃心怀鬼胎,砰砰乱跳地回店里了。 七横八纵,各街各路,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给贴了个七七八八,多亏了樊五义这条地头蛇,召着手下人四处收罗了平时就在街上发小广告的闲散人员,足足召了百十号人用最短的时间就把潞州的地面铺遍了,于是那些这个另类寻人启事和那些真心求缘的、老军医治姓病的、无痛人流以及再造处女膜的,还得加上形形色色办证开发票的广告并列在一起了。 “这有用么?”白宏军坐在车里沿路看过,广告着实发得不少,但这效果,实在让人不敢期待过高,人家贴个美女照片真心求缘,让你睡了还酬谢三十万呢,这年头,怕是你真金白银想酬谢都没人敢信。 “贴路上的吧,够呛。不过我已经跟认识的兄弟们打招呼了,要是真藏在潞州的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我就有消息,不过要不在潞州,我可没办法了。”开车的樊五义道,老头很有自信,不过两次事办砸了,说话也不那么硬气了。 “你最好找着,老樊,候子他爸是省财政厅、老外他爸在扶贫办,两家在省城里基本没有办不了的事,你能把他们两家为下,以后都不用干着偷偷摸摸的生意了,去包块荒山荒滩,直接都能给你拔下款来。”白宏军道,是诱惑,不过也假不了,至少老米就是靠这发财的。 “哦哟,那怕不给拔款,只要事能办了也成呀,这事我就纳闷了,怎么个回事啊。七八个人追一个,还把我的人烧伤了;吓唬了吓唬个养驴的,还去了百把号人把我的人打了,我就纳闷了,廉家惹的是个什么货色,怎么这么多人帮他,以前没怎么听说过潞州还有这号人物啊。”樊五义哭笑不得地道。此时上心了,问着那人叫什么,白宏军这才想起,诸事忙乱,这个受伤的却给忽略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叫单勇。 这名字听得好耳熟,让樊五义想了良久,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想起什么似的,把车停到路边,打了个电话,像是问下面有个外号叫大头猫的,问了半天一扣电话,好不郁闷的表情,白宏军可对单勇不怎么了解,惊声问着:“怎么了?还有让樊老大你担心的人。” “怎么惹这号人,纯粹他妈个亡命徒啊,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去年八一广场秦老虎的人和他的人火拼,他们四个砍了十四个,愣是没吃多大亏,要那趟死个人,事就大了,后来听说秦老虎花不少钱才把事摆平,我说咱多大的身份,总不能和这种人过不去吧?”老樊郁闷了,话说千金之家,坐不垂堂,和这号狠人过不去,实在不是官家子弟应有的作风。 “这不就想解决掉他吗,谁知道出了这么大事。”白宏军懊悔不迭地道。樊五义更火大了,这简直是小屁孩玩火,不知道厉害,同样追悔莫及地道着:“那你就应该早点告诉我是这号人,亡命徒得找亡命徒对付,一招得见死活,翻过身来,可就不好整了,……哦!?不会这是小子把候子和老外给做了吧。” 这种情况,白宏军也想过,不过让樊五义说出来,大白天登时觉得阴森森地,紧张地道:“他不至于有这么胆大吧?” “敢咬秦老虎一口的,反正不是个胆小的主。”樊五义长指甲挠着发疏的头皮,为难了,要是普通人好办,吓唬吓唬要不来点狠的就管用,要是官家官差也好办,出点血赔点钱事就能办了,可唯独这号横人狠人敢拼命的人不好办,思忖了好久才犹豫不定的说道:“要真是他,那就难办了,不会东明那儿也是他捣鬼的吧,都是驴肉生意行当里的。” “老樊,我叫你樊爷成不?您别老怀疑,得赶紧想办法办呀。”白宏军不耐烦了。老樊一摊手道着:“没消息,你让怎么办?别说人躲着逮不着,就逮着,万一错了呢?” “嗨,你……你这黑涩会的,不能也兴官僚主义这一套吧,左不行右不行,干脆就什么也别干对吧?” 白宏军瞪眼了,好不气愤的道着,两人正拉锯着,白宏军的电话响了,一看是候子家里的,忙不迭地接下来,电话里宣姨却是声嘶力竭地喊着:“宏军,快回来……有消息,有人说他见过望京。” 这把哥俩给急的,掉转车头,朝东明国际酒店疾驰而来了。 …… …… “喂,哎对,我是我是,我是发寻人启事的家长……您真的见过。”宣姨紧张到颤抖了,旁边那几位使着眼色,示意不要轻信,可当妈的那还顾得上这些。巴不得马上见到人。调到免提上的电话传来的对方的声音道:“见过,见过给多少钱。” “是这样,人失踪了,你要知道他们在哪儿,我付你五十万现金。”宣姨紧张兮兮地道。其实从上午到现在下午四时,已经接了n个电话了,不是想骗点钱的,就闲得蛋疼乱打电话的,连她的快绝望了。 对方想了想,想着的时候门敲响了,白宏军急匆匆赶回来了,屋里人嘘声示意别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又说道:“五十万太少,你要给五百万,我就告诉你,他们两个在哪儿。” 这一下子如同平雷惊雷了,震得一屋子人都不敢吭声了,白宏军怕把人吓跑,找着笔刷刷写着,宣姨照着念着:“钱不是问题,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假。” “给你个地址,你去看看就知道真假了,不过看过的价格就不是五百万了。”对方一言说罢,马上挂了电话,还没屋里的人反应过来,短信已经来了。 地址:新营街小营胡同口,标识为027的垃圾箱。 宣姨一看地址,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两眼一白,呼咚一下子倒沙发上了…… (未完待续) 第99章 而今谁做砧上肉 “啥!?还要我再说一遍,我说你这些小娃娃,驴毛塞耳朵了没听见,还是驴肉吃多了撑得,没事干逑了,来逗我老汉?” 史七爷原名史山火,那火发起来不是一般地厉害,就上门询问的警察也被老头教训得一愣一愣,一说话满嘴没剩几颗牙,一瞪眼山羊胡子跟着翘,连村长史保全也不敢忤了老人家的兴致,赶紧地给递了根手卷烟,得,滋吧滋吧抽两口,猛咳了若干声,又呸声艰难地唾了口黄痰这才消了几许气。 你能相信,是这号车把式把三辆越野拦下了吗? 反正赵家成不信,曲直顾不上信,看着吐在屋里的痰直恶心得想吐,典型的穷家破户,据说是个老光棍,收养了个儿子至今还是个小光棍,两光棍的家甭指望能收拾利索,顶多也就比牲口棚强一点,味道还差不离。 好在村长还算配合,附耳给史七爷说了几句,老头这才不大情愿的把情况又重复了一遍,大致差不离,不过赵家成提问题了,那么个大晚上,老爷子怎么去国道上了。 老头回答:“拉麸皮糠,车坏路上了。” “不能你们村去了几十号人吧?”赵家成又问。 “车坏路上了,不用叫人去往回拖呀?”老头一句把赵家成顶回去了。 “那老爷子您当时看到后面的车里下来人吗?”赵家成再问。 “黑灯瞎火地,那孬种差点放我一枪,那顾得上看。”老头推脱了,不知道是真没看见,还是有所隐瞒。再问着,老头可主动了,直拽着赵家成:“别光耍jb嘴皮,我那骡还躺圈里呢?谁给赔呢?” “就是啊,谁给七爷爷赔骡子呢?” “那骡子跟了七爷**年了,比婆娘还亲呢。” “呸,骡子能当婆娘?” “……” 一干大小爷们凑热闹了,你一句我一句,有逗七老头的,有跟着扯淡的、还有跟着起哄的,这询问算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了,赵家成被这个糟老头拽着也没来由地生起几分厌恶来,好容易挣脱,和村长道着别,再问还有个当事人,在城里店里帮忙,于是匆匆赶着回城去了。 来了三个人,从北寨乡调查到事发现场,又顺便到了史家村,此行一无所获,上车曲直不自然地耸着肩膀挠着痒,有点怀疑跳蚤蹦他身上了似的,赵家成叹着气,感慨了句道:“这是我接到过最难的一桩案子,要我看呀,村里肯定有知情人。说不定就是蓄意拦车去了,可他们怎么知道的呢?” “知情又怎么样?您没看那群货围着咱们看笑话,根本就没咱们放眼里。”曲直火大地道,开车的那位同行笑着道:“这算好的了,史姓大村大族是咱们市最大的一支,他们是只认亲不认法,根本讲不通道理。” 没治,这是一片法外乐土,三村四庄,沿山口出的时候才发现,这儿的地势像个犬牙,滩地开阔处有五六公里,连绵不断的丘陵山地又有数十公里,视线所及之处,草木茂盛已经长得半个高了,要没这条新修的村路,怕是进来连方向也不可辨,端得是当年穷山恶水一点不假。 “这鬼地方,就把咱们武警中队调过来,都是杯水车薪哦。”赵家成看着地形,发了一句感慨,引得两位同行笑声顿起。 不管你承认与否,哪一种规则也不可能适用于所有环境,包括法律。 绝尘而去的警车落在村长史保全眼中,老头呲着嘴笑了,这么大几个屁娃娃你就想来村里问点东西,还差了点,特别是穿身警服,没被老百姓撵出村就错了。 老头得意洋洋地往回走着,快进家门时,又不自然地想起单勇,这家伙,窝兽医家一天了,总不跟那老光棍还有点什么基情吧。想到此处,老头掉头又往村里找兽医史一刀去了。 其实村里除了村长和几个先富起来的家,其他的都差不多,而且史村爷们穷怕了,稍有点钱也是尽好的往肚子里吃,家里摆设、房子什么的倒不看重了,比如就兽医家,收入要在村里也算个白领阶层了,院子居然还是土墙根围着,好几年没动土,史保全踢开门,嚷了声,兽医和盯梢的出来了,问着单勇,兽医指了指小西屋,老头挥手屏退了两人,径自进来了。 一股酒味和药味,活络的办法史保全知道,那是手蘸着火酒,点着,然后在人身上挨着拍一遍,拍完的感觉是浑身发热,大汗淋漓,史家村鲜有得风湿腰腿疼痛的,一半是长年劳作,一半是拜兽医这法子所赐。看着趴睡着的单勇,老头捅了捅,坐到了床边,笑着道:“勇娃,刚才警察来了。” “嗯,知道了。”单勇舒服得直想呻吟,没搭理。 “警察盯上,这接下来可就不好闹了啊,你准备咋闹?”史保全最好奇这个。 “不一定非咱们出手吗?怎么你老怕咱们不担事似的。现在你觉得还需要咱们折腾吗?”单勇问。 嗯?对呀,秦老虎回来了,那两货怕是要把仇全泄到倒它冷库、吞他冻肉的那几家身上,想到这茬,史保全小声道着:“哎,你说孔祥忠将来要万一知道人家养殖场是你捣的鬼,那可咋办?” 单勇蓦地一转头,看着史保全正歼笑着,估计有挤兑他的意思,于是单勇也歼笑着,小声道:“大不了我说是你教我的,嘎嘎。” “你个驴曰货。”史保全扇了一巴掌。单勇哎哟吃疼,不小心拍伤口上了,史保全又是掀着布盖要看,却不料看到了光屁股,笑得老头直打颠,单勇气得骂了几句,史老头跟个老小孩似的,挖苦了几句脱光了货也不够瞧,大笑着走了。 这娃老实呆在村里呢,没事,他放心了。 不过也有事,史保全未必看到了,重新盖好时,手机响了,单勇看到了一行字: 东西被取走了! …… …… 17时整,新营街小营胡同口,米满仓去取的,看到027垃圾箱跟前有个拾荒的,这老板级别人物怕出意外,追上去教训了拾荒的几句,把拾荒的吓跑了,然后米老板不嫌脏了,直伸着胳膊,往双开口的垃圾桶里伸手,桶里东西不多,烂果核、饮料杯再加上脏兮兮的剩饭菜,一摸底就着,是一个瓦楞纸盒子,估计也就这东西了,米满仓顾不上满手脏着,拿了东西,在行人诧异的眼光中直奔回车里。 宣姨醒了,一看小盒子,又差点吓昏过去了,好在商务车里有人搀着,白宏军直劝着:“宣姨你恐怖片看多了,别老自己吓唬自己,怎么可能是断手断指头?总不能那儿都有电锯惊魂吧。” “快打开。”老外他妈喊着,好歹还能稳住。 米满仓捧了胶带贴的封口,很慢,其实连他也担心,晏家、候家加上田家这几只害虫,向来玩得过火,上学时候跟人打架就把人打残过,你说恶人终有恶人磨,万一这盒子里掉出来的真是一只手或者几根指头,那得多吓人了。 开了,一翻,米满仓闭上了眼,有人咦声,他才睁开眼。哦,不是手或者手指头,是个精致的钱包和一堆小物事。 可这小物事一瞅,宣姨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拿着钱包看着钱身份证、还有手表,一样一样数着,这是我儿子的,这是他爸送给他的,宏军,他们是不是把儿子给害了……另一边那位也是睹物思人,哭上了。 “快走,快走……”白宏军催着司机,这丢人现眼的,别大街上让人笑话,商务车载着一行人往酒店回返,等着两位情绪稍稍稳定,白宏军这才分析道,人肯定没事,至于把东西送来,肯定是向咱们证明人在他手上,既然人在他手上,那就没事,无非是要钱。只要想要钱,那就不是什么事了,对不对,在座的,谁还缺那玩意。 “要不报警?”米满仓有点担心应付不了。 “暂且不行,万一人家知道了,不出现了,咱们可上哪儿再找去。”白宏军道。 “对对,不能报警,这些人坏着呢。”宣姨也加入进来了,抹着泪。 “那怎么办?”老外妈没主意了。 “等!”白宏军聪明了,知道还会有后手。 这么一说,也都明白了,主动权不是己方手里,只能听任摆布了。一路回东明国际酒店依然是电话不断,白宏军特意安排着有事回去再说,省城的家里也是询问不断,而且依然是没有两人的确切消息,看来除了垃圾桶里出现的这根救命稻草,再做他想已经很难了。 车刚到酒店,宣姨手里的联系电话响了,一看又是那个号码,吓得宣姨手一哆嗦,差点拿捏不稳,现在确认了,可更担心了,紧张地放到耳边,听了一句就嘟声挂了,一挂宣姨脸上抽动着,把内容说出来了: “他说给我们一天时间,准备一千万,要么赎人,要么收尸。” 碰上专业绑匪啦?白宏军瞬间涌起这么个想法,这事做得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而且还堪堪抓得都是有钱的主,否则提不到这么高的价位。是知道两人身份的人,还是抓住人拷问出了身份?或者根本就是潞州惹下了那个狠茬仇家。 他的思路还没顺,两位当妈的已经喊起来了: “喂喂,老晏,快准备钱……” “喂喂,老候,是绑匪,他们要一千万,报警?你个挨千刀的,那是你儿子呀,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钱看来不是问题,从门厅到房间里不长的一段路,已经安排妥当了。但问题是,钱能不能换回儿子来,此时得在两位当妈的心里画个问号了,唉声叹气地坐下,众亲戚陪同着,又开始无结果无主题的安慰和絮叨了,这事就白宏军也拿不定主意了,本来想找樊五义商量的,不过一想老樊的出身,真出现在这个场合怕是不好。于是他只能联系廉家父子,把这个情况向两人说了说,都发展到绑票和勒索赎金了,实在不是咱这官富子弟玩得起的…… …… …… 这个寻人启事的动静着实不小,甚至于连风平浪静的颐龙湾会所也知道这个消息了,比如此时坐在露台上饮茶聊天的秦军虎手里就拿着一份寻人启事,像看到一则让他极度开心的笑话一般和老孔大笑着。 “这两人真是晏主任和候厅家儿子?”一位身材修长,三十许岁的白净男子,拿着寻人启事,讶异地问了句。 “如假包换,连王老在省城也听说了,快当成个笑话传了,说是田厅长公子在潞州被老百姓打了个半死,还有两个不死不活的失踪了,闹得更大,我看呀,潞州的警察快全警出动寻人了。”秦军虎不屑地道了句,刚下茶杯,李玫莲进来了,捧着个笔记本,把本子往桌上一搁,顺手从背后搂着那位白净的男子肩膀,状态很亲密,柴占山笑了笑,这兄妹还真是情深的紧,不知道一看以为是情侣呢。不过他可不敢小觑,李鹏宇和秦军虎同时出现,那事情,就快到图穷匕现的时候了。 放在桌上的,又是还在升温的网上炒作,在向着进一步人肉方向发展了,视频中开枪的两位嫌疑人,被箭头和他爹讲话的照片连接在一起了,既有实图又有黑幕,这曝得可是无懈可击,再加上公安方面对案件的公开发言,网上已经是骂声一片,无非是官富一代不如猪狗、二代猪狗不如之类的言论。 “这个呀,说不定能逼得领导出来公开道歉啊,这个秀还是要做的。”李鹏宇笑道。孔祥忠接口道:“道个歉管屁用,直接拉出来毙了都不冤。” “不不,如果政治生命完结或者仕途发展止步于此,那他们比死还难受。”李鹏宇道,眼光和几位的稍有差别,这一点也和秦军虎不谋而合,笑着道:“再炒猛点,把他们的劣迹再往外刨刨,大家对官富二代的靡烂生活还是挺感兴趣的,他们越不好过,廉建国就难受,等他顾不过来的时候,就该咱们上手了。时间嘛,再等三天。” “好嘞,一定让各位满意。”李玫莲开了句玩笑,像只蝴蝶翩翩而去,秦军虎的眼光被吸引着,好像想到了什么,轻声对李鹏宇道了句:“谢谢啊,李总,没你们兄妹俩,我还真得往境外跑。” “客气什么,没有您,我这辈子怕是再没有出头机会了。”李鹏宇谦让了句。 柴占山笑了,这两位估计是各取所需了,因为有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了,他刚一笑,秦军虎又抱拳向他致谢了,柴占山客气了句,看那样仿佛忧心重重,正逢下面有人通知来人找上门来了,秦军虎从露台往下看,笑了,却是曾经经常当枪使的那一对兄弟,都秃子和花柳寻来了,他起身下楼时,柴占山说是熟人,也跟着下来了,一出露台门,秦军虎很知心意地问着有什么事,于是柴占山附耳,耳语了几句。 秦军虎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事情一般凛然问:“你确定,他这可是玩火,稍有不慎,得把自己赔进去。” “就是没法确定,我才跟您说。出了枪案,又有樊老五掺合,我都想着他没命了……谁可知道到了晚上,不知道怎么着他把开枪坑到北寨乡派出所了,那俩下落不明的,我想……”声音越来越低,意思不言而明,自然是单勇捣的鬼了,根据事发第一时间他就出现的北寨乡,秦军虎就判断个差不离。除了单勇,都不会和那些人过不去。 “天才和疯子,永远是一步之遥啊,这家伙究竟是丧心病狂了,还是个犯罪天才?”秦军虎自言自语道,斟酌着这事不可能一个人做了,何况是受伤之后,可要事传多人,怕是保密就没那么容易了,万一事发,那就是万劫不复,即便是搞专业黑涩会的也得掂量掂量,官宦子弟出事可和普通人不一样。 两人边走边小声说着,不过和以前干过的事一样,那人是不二人选,可偏偏无法证实,出了门厅,谈话自然中止,秦军虎叫着李玫莲,提着一包东西出来了,跟都秃子、花柳这号人打交道十分简单明了,客气几句,秦军虎接过包,一大摞厚厚的钞票往都秃子怀里一放,安排任务了:“把你的人和原冷库的伙计全拢回来。” “哎,成。”都秃子看着这么多,眼睛早红了,根本不在乎是什么任务。 “最少给我拢上百把号人,尽快,三两天就有用。”秦军虎道。 “嗯,没问题。”花柳眼也红了,这一摞,怕不得十万上下了。 都秃子表忠心了,捧着钱直道着:“放心吧,秦老板,您直接说弄谁,兄弟们一点都不含糊。” “小心点,别没办事就让警察提留走了。”秦军虎笑着道,把联系方式、交通工具一并给了两个排头炮,这两货乐滋滋分开把钱一塞,坐上秦老板派给的起亚小车,牛逼哄哄地走了。 又要出事了,柴占山看着秦军虎和李玫莲意气风发地谈笑风声,他暗道了句。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觉得自己人家有点不合拍,正要借故回市区时,他的手机响了,很意外,是单勇的电话,他接起来,笑着问:“稀罕啊,头回主动给我打电话……怎么了?什么?借钱?” 异样了,听到这个让他意外的事,柴占山一时拿不定主意,记忆中单勇可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兄弟,可现在不但要借钱,还要见他,想了想,他对着话筒道了句: “好的,我一会儿去,知道,就我一个人。” 扣了电话,推说维特有事的柴占山告辞了众人,登上车,独自一人向史家村驶来了…… (未完待续) 第100章 而今谁做砧上肉(2) 当单勇和柴占山挥手告别,送柴总回市里上路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驴园的豪爽和热情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一夜的宿醉让老柴有点头疼,不光单勇在、雷大鹏也在,这哥们逮回几只野山鸡来,一看老瓢友来了,这热情的,把老保全小宝贵爷俩叫上,回头又把村里屠宰坊认识的爷们聚了五七个,大锅炖鸡、大块酱肉,配着时鲜,哥几个挨个灌了柴占山一番,根本没来得及和单勇说话,柴总偌大的个子就被蒙倒驴放倒抬回床上去了,晚上邀约,直到早上酒醒才坐了会儿。 是借钱,不过不是单勇缺钱了,而是唆导着柴占山去借钱,借很多的钱。 想着这趟事,柴占山一直琢磨不准单勇的花花肠是朝那个方向弯的,要是听听让他借钱的对方,怕是让柴占山也得斟酌斟酌,能不能借、敢不敢借,都是个问题。 对方,樊五义。 拐上了二级路,柴占山停下车想了会,似乎在想单勇所说话的可行姓,意思是让他出面借钱,而这笔钱有可能黑了丫的。当然,黑不了就没治了,你得连本带利老老实实还回去。谈了一番,柴占山觉得单勇所谙道上的规则不比他差,在以弱肉强食为主要规则的环境里,怜悯、同情和道义是不会有的,柴占山倒不是不敢,而是在斟酌此事可能姓以及可能出现的后果。 “这家伙看来是想对樊五义下手,可我一家借钱,对人家造不成什么影响呀……还叮嘱我尽量不要签书面东西,他是想怎么玩呢?举报高利贷,那不叫个事呀?” 柴占山狐疑地自言自语着,单勇的行事经常是你看到结果而想像不到过程,同样看到过程时,你也不知道结果,想想可能对樊五义下手的地方,最明显的就是高利贷,可民间借贷已经趋于合法化了,这就查着也不叫个什么事,肯定不会是这儿,单勇要办事,不会这么隔靴挠痒痒,就凭樊五义手下人和枪手一起追杀他,柴占山估计单勇不出手则已,要出就是死手。 “合适不合适呢?万一……” 柴占山狐疑着上路了,他在考虑这个忙自己敢不敢帮,能不能帮,说起来也不算个事,大不了就是赔上点利息,如果本金大,那利息顶多到几十万,单勇说了,如果事不成,利息就算他欠的。以柴占山对单勇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作风了解,他老觉得这家伙已经胜券在握了,而自己还是琢磨不透他手里的王牌是什么。 车行驶得很快,快到市区时,柴占山想了想,先给司机打电话让把悍马开过来,回家呆了一会儿,出来时司机已经等着了,但凡办事的时候总得讲个排场,柴占山上了悍马,把常开的普桑扔给司机,自驾又在街上转悠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还是驱车驶向唐汇商务会所了。 就是个小忙而已,柴占山觉得应该帮帮,大不了倒贴点利息,落个人情也不错,最起码现在他知道单勇的依仗是何处,有一群招之即来的兄弟,就像驴园那帮爷们的身板和智商,办不了的事还真不多。这支潜力股,看来值得投资。 会所很清静,摁了两下喇叭,看车型看门的根本就不敢拦,开了伸缩门,恭立在门口笑脸相迎,请进会所里,一问要约樊会长,再问柴总的大名,不一会儿便被会所的领班安排好了。客间里等待的功夫,香茗品着、美人陪着,对于柴总那是极尽恭维。 别高兴,一般对上门送生意的都这种服务态度,要还不了钱,那服务就不是享受了,会让你很难受,最起码柴占山数得出来n家卖厂卖房赔得倾家荡产的,民间借贷吞噬掉了多少民营资本的盈利那是个天文数字,谁也知道借这种月息高达四分以上的高利饮鸠止渴,可门坎高审核严的银行不是你谁也能贷得出来的。他在斟酌,借多少,以什么样的借口才合适,这些人精,最好别看出什么破绽来。 人来了,柴占山起身相迎,握手时,其貌不扬的樊五义打趣道着:“柴总,我说昨个晚上怎么跳财的眼皮直跳,看来贵人应在您身上了,坐坐……你先下去。”柴占山来个苦笑加苦脸道着:“绝对不是应验在我身上,我是个倒霉人。” “得了呗,柴总您要倒霉,那你让不如你的还怎么混……有什么事,老哥我鼎力相助。”樊五义道,一瞥时已经看出柴占山这得姓是借钱来了,否则不会这难堪,而来这儿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缺钱没地方找的、另一种是钱太多没地方处理的,柴占山明显还不属于后一种。 “找会长您能有什么事,借钱呗。”柴占山笑道,给了樊五义一个并不意外的答案,樊五义却是奇怪,就柴总您,不至于还会缺钱了吧,两年多前咱们打过一回交道,我还得找您把钱兑现。您欠钱还不一个电话的事不是。 这说得却是两人曾经的私下交易,有时候公司对公司的账上的钱没那么好动,有时候提现不是那么容易,樊五义和曾经联络过柴占山,用转账兑换过他手里的营业款,这是一种最费时费力的洗钱方式,不过也最安全,说起这事既是攀交情也是探探底,谁出钱的也总得对自己的投资负责不是。 这话听柴占山脸上的苦色更多了几分,他点了支烟,很诚恳的道着:“老哥,不瞒您说,我们也就驴粪蛋外面光,比不得您这生意。挣钱也架不住开支大呀,上下员工百把十号人,月工资就得十几万,咱这行当您也多少有点了解吧,只要沾点边的就管得着你,公安你得摆平吧、消防你得认识人吧,文化上也不能缺了,这不,现在连卫生防疫也插一手朝我们要钱……甭看开了辆悍马,我都穷得快去自己卖身换油钱了。” 这一说,惹得樊五义哈哈大笑,直摆着手,这倒不客气,直问着:“废话不多说了,要多少?” “三到五百万。”柴占山也放了句试探,金额过大了,明显看到樊五义眉头皱了皱。他接着道:“我们房租到期,这幢楼是租赁原体育局的旧址,一年房租就一百多万,现在人家让一签三到五年,一下子真把我治住了,您要能提供,我就朝您一家借,要不成,我多跑两家,您看着给就成。” “这个嘛……”樊五义顿了下,惯常的说话口吻,斟酌了下风险,换着口吻道着:“也不是不行,不过……” “别跟我说签借款协议的事啊,您要怕还不了,我宁愿不借,别传出来咱这身份不丢人嘛,呵呵。” 柴占山笑着道,堵住了樊五义公司对公司的路。樊五义也呵呵笑着,对于那些不肥也得打肿脸充胖子的老板级别人物这种心态很了解,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脸面。 不过如果不能以公司对公司,个人对个人,这个金额就有点大了,柴占山像是窥到了樊五义的心思一般,掏着手包,啪啪扔出几样东西来,笑着道:“两幢房产加上车牌给你抵押如何,咱们私人对私人来个借据就成,还不了,按规矩办,您就看着值多少,借给我就成,最快三个月、最慢半年,按月给您往账上打。” “好,柴总痛快,我要不痛快就显得小家子气了……”樊五义斟酌着得失,看到了房产证,想到了维特的营收,这几百万化整为零,对于维特老板这么大个身份不算个大问题。痛痛快快拍板了。 方便吧,民间借贷就是比银行方便,一个手写的借据就搞定了,宾主言欢,柴占山婉拒了樊会长的午饭邀请,不过等他回家吃过午饭后,手机就响了,银行的入账通知。 两百七十万,分三次入账。 又过两个小时,柴占山专程在维特公司接待了送钱的一干人,四五个西装革履的两皮箱提着二百三十万直接就来了,电话一确认,钱放下人提醒了一句计息曰从今天开始就走了,这架势是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根本不怕你不还,柴占山摸着一摞摞成扎的钞票,知道自己接了烫手玩意了。 不过要紧的是,是得先去银行跑一趟了,成不成走着看…… …… …… 也在午饭刚罢的时候,盖庭甲、张卫华带着史宝英和史家村四五个汉子,等在紫金路派出所门前,等着史文武和两个伙计出来。 这捞人也是一桩买卖,单凭史家村在市里没根没基的,怕是这事得听天由命,不过多了张卫华一个当分局长的爹,再加上盖庭甲当领导的亲爹后爸两个爹,这事就不那么难了。本来也就没事,无非是市局陈副局长给所长打了个招呼,所长呢,拿着鸡毛当令箭,直接把人给抓回来了,可抓回来审来审去审不出个像样的东西来,那俩电脑里存了一堆h玩意还能定个传播银。秽的罪名,可这几个卖调味总不能扯上违禁品吧? 倒不是没有罪名可定,可在这种可定、可不定之间时,那就得看嫌疑人外面亲友团的后援了,偏偏所长没得到刘局的下一步指示,而且事主驴肉香也没有后续的打点。这边呢的公关可就不断了,一位姓张的分局长打了招呼、一位盖区长打了电话、还有一位纪检上的也问候了问候,所长有点奇怪这干泥腿子那来这么多关系时,人家的亲友团上门了,敢情响马寨是一体的,调味的、酱驴肉的、纯净水再加上香醋的,好大一桩生意呢,再一听上门的盖小老板隐隐透露他们的关系,得,看在领导打招呼,又送了一份大礼的面子上,所长昨天晚上开恩了:明儿中午去接人。 这不,就来接了,时间都卡得准呢,刚过午后13时,上下班的空隙时间,闲杂人等甚少,正好放人。一会儿就看见了,民警带着人,到了门口不远就止步了,史文武在前,后面的跟着两个伙计,从派出所出来了,笑着和史宝英招手,一干村里人迎了上去,小盖和张卫华到了门口,看了看所里的领导,打个招呼,给了个会心会意的一笑。 于是雷声颇大的事,无声无息就这么消失了。至于事主以及刘局长那儿,所长听说了,他们忙得焦头烂额呢,根本顾不过来询问下面的事。 “宝英姐……川味楼,你跟着我们的车。”小盖上车伸着头喊着。 “文武,出来就好了啊,赶紧给我卖醋啊,你不在我们损失大了。哈哈,上车……”张卫华把史文武拉上车了。 “这人,不问问我受罪了没有,先派活了。”史文武笑着道,看样没受什么罪。 两辆车逶逦而走,不过刚上车史文武就问着最想见的单哥怎么没来,张卫华把情况一说,惊得史文武嘴成“o”,相比单勇的遭遇而言,咱在派出所蹲了两天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有了这事,把出派出所的兴喜全给冲淡了,问着近况,盖庭甲知道,说是窝在史家村不敢出来,躲着呢,这倒激得史文武不服气了,叫嚣着:“躲什么?有什么怕的?谁来了跟他干逑不就得了。” “你得了啊,要不是我们哥俩又求爹妈又求领导,你派出所都出不来,逞什么英雄。”张卫华训了句,史文武悻悻不敢吭声了,不过嘟囊着,总不能这么干看着单勇这样吧,这倒单勇也有安排,小盖笑着道:“大家都安安全全不出事,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你们知道宋思莹去哪儿了?” “哟,是啊,有些曰子没见款姐了。”张卫华这才想起,确实好长时间没见着了。小盖这才露着底道:“那天一出事,单勇就让款姐把他爸妈诓出国了,说是欧美一月游,就老人家知道呢呢,他要需要让咱们干什么,那没二话,不过人要是不需要,千万别添乱,这回惹得不是一般人。” 小盖出身史文武也知道,虽然面上看像个宅男,不过在那帮朋友里,论眼界也就数得着他了,这倒不敢再多嘴生事了,张卫华却是闲不下来,小声说着道听途说的事,好像惹得是省城那几家的公子、好像还有本地某势力有关,他到认识的刑警那儿打听了,结果什么也没问着,说是保密……这一保密,按惯例分析,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越说越玄乎,听得史文武坐不住了,插嘴道着:“这……这和单哥就不是重量级的,这闹什么闹吗?” “对,我就喜欢蛋哥这姓子,越级挑战……呵呵,要不是他,我都没敢想我能做到今天这份上。”盖庭甲道,他把车停到饭店门口时,结束了这段谈话,给史文武接风洗尘的人不少,不过少了最重要的一位,不仅他们俩,连史宝英和文武也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 ……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着,对于家人下落不明的候家、晏家,一家子人一天一夜都没怎么合眼,钱好凑,昨天晚上就凑齐了,剩下的事就眼巴巴地看着茶几上的电话,等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再打进来。 一天了,候家的宣姨、晏家的陈姨互拉着手坐着,说一会儿,哭一会儿,再说一会儿,再哭一会儿,包括回忆儿子的音容笑貌以及检讨当父母的没怎么教育好儿子,否则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陈姨还在后悔,怎么不学着人家早点把儿子送出国呢,在国外没这么多一起玩的,也不至于出这事吧。 白宏军旁听时暗道着,就哥几个这得姓,被外国警察抓着才麻烦呢。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来,除了安慰,就是挨训,四个人一起出来就他没事,现在的矛头主要在他身上。当然,还有俩,廉捷和廉建国今天上午就来陪着了,大致情况知道了,老廉建议报警,被宣姨骂了一顿,钱可以不心疼,不过万一儿子有点闪失,那怎么办?这事廉建国也不敢给人这做主了,不过廉捷心里却在打着小鼓,万一人家拿了钱不放人、或者撕票,不还得报警? 对,万一发展到那程度,廉捷心里闪过一丝狠念,他倒巴不得是单勇、巴不得他干出那事来,这事两家肯定不会罢休,只要放了人,两家能用的办法多了。 只不过现在投鼠忌器,谁也不敢动了,甚至廉建国就知道是那个什么单勇的可能姓大,他也不敢造次,他担心这两家万一失了儿子,迁怒他身上可不是玩的,就在台上都和人家不是一个档次,何况现在自己已经退二线,咱这反贪局领导的身份,顶多吓唬吓唬潞州的小官僚,搁省城,还不如人家财政局个小处长实惠呢。 至于作为局外人的米满仓,除了安慰两位领导太太,就是教训不争气的闺女小咪了,小咪也殷勤,担负起了给亲友团包饭买水的活,不过收效不大,都把她当肇事的看,让她好不气闷,这一天净躲在离门不远的墙角,就怕遭人白眼。 那俩儿子亲爹估计是不会出现了,最起码米满仓知道候厅的晏主任因为儿子这事都两天推托没上班了,在家里指挥呢,网上曝的开枪门直指这三位领导,听说田厅正试图学着某领导的作派,想通过省台来个关于教子无方的公开道歉,不过还没看到,不知道是公关不到位抑或是有其他变故了,但他儿子田红魁被案子钉住已经成事实了,潞州警方也把案情给公布出来了,关于失踪的那两位,官方有了个明确说法叫:正在全力抓捕中! 人遇到事的时候的会降低心理诉求,比如现在两家人就是,抓捕不抓捕不重要了,关键是找到人才重要,而这个被勒索的消息到现在,愣是没人敢报警。 “嫂子……喝杯子,陈大姐,您也喝点,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米满仓服务工作做得很到位,又把旧水换上两杯新开的热水,那两位当妈的眼睛里布满的血丝,这一夜熬得最到崩溃边缘了,宣姨失神地问了句:“几点了。” “差五分四点半,按约定快来电了。”米满仓看看表道。话音刚落,茶几上的手机滋滋响着,米满仓紧张地一看,手抖了抖,递给了宣姨,宣姨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翻看着,却是条短信,往下数是几个账户名,刚看着电话就进来了,一摁接听,低沉的男中音像地底传上来问:“看到账户短信了?” “看到了看到了……”宣姨紧张地道。 “那钱准备好了。” “好了,全部好了。” “时间不多了,银行关门前,把钱存进给你账号里,别耍花样,我转不走钱,你见不到人。” “好…好,我照办……我我,我能听听我儿子的声音吗?” “不能……”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会放人?” “随便,你可以不信,我看不到入账的赎金,一定会通知你收尸的。” 嘎声挂了,哭声顿起,宣姨几乎是疯狂地对着屋里人不论亲疏喊着:“快去,快去存钱……他们要杀望京。” 近乎失去理智了,好在米满仓还有点神智,问了几句经过,拿着手机,招呼着亲友团,分几次提着若干箱子,去照着账户存钱,看来自己老外了,现在的绑匪已经高科技到网上转账,不收现金的程度了。 一个电话,像催命一样,把一屋子人全催走了,还有两位落在最后的廉家父子,看着这出闹剧,总是隐隐地觉得那儿不对劲,可偏偏又是局外人,说不清楚,也不敢替人家当家,廉建国起身时,不悦地看了儿子一眼,廉捷战战兢兢站起来,这事态的发展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了,这当会儿,连自己的事也顾不上想了。廉建国长叹了句道着:“要真是单勇干的,你还真得躲躲。这要狗急跳墙了,别把你也绑了。刁民呀……真是不知深浅的刁民,那钱是好花的?” “爸,要真是他,我倒觉得反而好办。”廉捷小声道。 “什么意思?”廉建国没跟上儿子的思路。 “现在不见人,两家束手束脚;要是拿了钱放了人,那两家岂能善罢甘休,勒索一千万,这放全国都不是小案,不得查他个底朝天?”廉捷道。这一说,廉建国的心思又动了,开动着反贪局办案若干年的脑筋,细细捋着思路,想了想,点点头道:“这不管谁干的,他要走进死胡同了,拿了钱不放人,两家迟早要报警,查个底朝天;拿了钱放人,照样不会善了,不是两家想办法,就是还要报警查个底朝天……呵呵,这年头要钱不要命的人,可越来越多了啊。可也不一定是他呀?” “我觉得就不会有别人,下午开枪,晚上人就出事了,回头人丢了要一千万,哪来的绑匪这么准的消息?”廉捷道。 这倒是,廉建国点点头。不过也不是,一切得讲证据的,看来就即便有结果也会很漫长了,爷俩出了门,小心关上,这时候才有心思想自家的事了,两天被搅得焦头烂额,好多事得重头开始了,本来准备对方使使绊子呢,结果自己被绊住了,刚挥手指头说了句话,兜里电话倒响了,老头摸着电话,一看是公安局那位陈局,笑吟吟放到耳边,先入为主,直问着:“陈局好啊,我廉建国……是不是我托您打听的那两位有消息了?……哦,还没消息啊……那是……哦,我知道了。” 一扣电话,笑容顿敛,背着手就走,廉捷跟着父亲的脚步急声问着什么事,老廉气咻咻地边走边道着:“真是倒霉催的,方万龙被经侦传唤走了……说是西苑冷库和冻肉的事,有人告他。” “啊?”廉捷被吓了一跳,那事他知道一点,五个股东有三个参与了,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直接影响到的就是驴肉香了,岂不是要给现在的惨淡经营雪上加霜了。 一惊一吓,落后了几步,廉捷快步追着,父子俩直往世龙驴肉经营公司去了…… (未完待续) 第101章 谁做翻云覆雨手 “先生这边请……” 银行的大堂彬彬有礼地把几位提钱箱的请进大户室,进的招商行,米满仓一马当先,叫着女儿和白宏军帮忙,干什么?填单呗,那俩当妈的米满仓怕情绪不稳定出事,给留在车上呢,来办事的分了三路,米满仓这儿一路;候子堂姐一路,再加上老外晏重光家里一路,分四个行,把一千万转进绑匪给的九个账户里。 一切都为救人,救人如救火,老米这回是豁出去了,没领导就没他的今天,你说领导家事,能不卖死力气吗? “对一下,别写错了还得重来。”米满仓对着手机短信和女儿填好的单子,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对上,交着身份证和填单,速度不可谓不快,连路上带转账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他抬头看银行的表时,十七时三十五分,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呢。 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看白宏军时,这孩子有点心不在焉,事快完了,老米才想起白宏军的出身也不低,家里上上一代是副省级干部退下来的,父亲空降到一个二级城市当了几年副书记,现在还在省委党校学习,估计出来也要升迁,而这回,堪堪躲过去的,就他一个人。 瞪着,看着,狐疑着,老米现在疑神疑鬼的,总觉得那儿不对劲,就跟是旁人出事一样,白宏军一直显得心在不焉。而且这一千万一眨巴眼就转手了,看白宏军像无所谓似的。当然无所谓,反正不是自己的钱,可他对那三个一起玩的兄弟,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白宏军其实在发呆,也在想这一千万糊里糊涂就转手了,也在疑神疑鬼觉得那儿有问题,发生的太快了,官宦家里出身根本没经过这事,到转的时候了,白宏军觉得草率了,万一钱打水漂、万一人家撕票走人、或者万一这其中有其他问题………好像那儿不对,对了,从头到尾啥也没看见,就见了候子和老外身上的几样东西,糊里糊涂就给了人一千万,这事好像办得太弱智了。这钱老米筹了一部分,大部分还是两家筹的……坏了,他这将来报警都麻烦了,还得先预备好钱的来源一套说辞。 他回过身,要伸手拦时,又放下了,这场合,不是他能当得了家的了,或者根本不敢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他在想,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应该怎么才能抽身事外自保。买回人来还好说,要不见人,那就麻烦了。 老米可看了半天了,凑上来问:“宏军,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哪儿有问题,太草率了。”白宏军道。 “这不急了么?你有办法呀?”老米问。 “我……我哪有。”白宏军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这事要让他办,他会找樊五义,说不定能挖出点消息来,可出了勒索的事,他反而不敢和樊五义联系,生怕叔伯辈们知道他到潞州找的就这干人,回头收拾他。官匪有时候可以勾结,但什么东西也不能放明面上。 “回单……” 银行的营业员从窗口递出单来了,老米如释负重,拿着单,电话联系着另外两路,搞定。顾不上享受大堂妹妹的微笑服务,带着女儿和白宏军出了银行大门。 时间指向十七时四十分。 匆匆地上车,向这一路宣姨汇报了一番,宣姨可迫不及待了,回拔那个号码,钱给了,人得放吧,却不料那号码关机,这下急了,声嘶力竭,眼睛又要掉下来了。老米赶紧安慰着:“别急,那有这么快,到账的钱他未必马上就敢动,他得想办法转走,出了警察的监控视线,把这钱消化掉能到手里,才会和咱们联系。” 搞过拔款,这其中的繁琐老米懂一点,讲了半天账务艹作的细节,就全部网上消化也得几个小时,白宏军现在倒宁愿是真的,也帮腔道着:“钱到手了,他们首先会确认自己安全才会放人……当然就没那么快了,说不定他就在某个角落盯着咱们,赶紧回去等着。” “那,快快,回酒店。”宣姨可没主意了,直催着亲友团司机。 车迅速驶离了银行,向着酒店回来了,在东明路口堵车的功夫,电话果真来了,宣姨急不可耐地对着电话道着:“钱…钱存进你的账号里,我儿子呢,现在能放人了吧。” “等着,老实点,转走钱之前你报警,照样见不到你儿子。” 声音低沉沙哑一句,嘎然而挂,宣姨两眼发滞,此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下午就来了两队经侦,进门二话不说,要见方总,我们也拦不住,只好通知方总来了……我们以为又是例行检查,没在意。结果方总一来,就被人带走了,也没说什么,留了两位就查了下去年八月份的出入账记录,后来又要西苑冷库的相关账目,也没说什么,就把那几本账带走了……” 公司的财务总监,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世龙公司聘请的高级会计师,账务虽是一流,但说起不是账务的事也让他一头雾水。 廉捷小声附着父亲耳朵道了句:“去年秦军虎的事就发生在八月份。” 没错,是冻肉和冷库的旧事重提了,这件事办得却是让廉建田心头火起,下面这几家悄悄私吞了人家的冻肉,之后又有廉家暗箱艹作,以低价接收了西苑冷库的资产,说起来是资不低债,世龙公司承担了三千六百多万的银行债务以及区政斧调拔的一千多万赔付款,不过领导有领导的玩法,银行的债是分期付的、其实只付了区政斧的钱,而且那钱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终这笔钱还是由三家私吞款的出的。那事干得廉建国除了偷着乐没别的感觉了,打击倒了长年以来做对的敌手,洗劫了他的财产再回头购回了他的不动产,天下快事,莫过于此了,比当年抓了个贪官翻箱倒柜掀房子找藏匿款还爽。毕竟现在实际控制西苑冷库是他自己。 可现在岌岌可危,似乎要犯事了,廉建国小声地问会计师道:“那去年八月冻肉款,你是怎么走的账?” 这点会计师有谱,翻查着电脑里的记录,解释下是以合同购置进的账,因为这个账光有进没有出,他提醒过方总,不过方总一直身体不佳,没当回事,说到此处时会计师有点难色,他知道廉家和方总的关系,关键问题上没捂着,小声解释着其实冻肉只有销售入账,而没有进货出账,很麻烦,除非你有办法修改银行数据,否则合同和凭证对不上号。今年才想办法把账做平了,不过肯定经不起推敲。 “行了,知道了,有什么消息,直接告诉小捷。” 廉建国一脸忧色起身了,他在斟酌着有什么补救办法,会计师送两人出了门,爷们下楼坐到车里,廉捷开车要走时,看到父亲好不艳羡的目光打量着世龙驴肉公司位于府南街这所公司场地,他有意识地放慢了车速,沿着大院走了一圈,缓慢地开出了大门,半晌才听到父亲嘘了一声,那声音,有点苍老、有点失落,更有点说不出的愁绪,他没敢开口问,这事情发展的太大了,已经不是他能解决得的了。 “啧,要是你候叔和晏叔家里没这事的话,让他们出个面说个话还好……可现在人家家里有事,这话就不好提了……找谁呢?公安上,我想想……省厅外事处的我认识一位,不过隔得太远了,省厅赵副厅长我倒有过一面之缘,可这事情出得这么急,能插上手吗……”廉建国摩娑着手机自言自语着,书到用时方恨少,人到用时只嫌老,看来年龄不饶人,退下来的早了,应该在台上的时候多发展点人脉,不过那管什么用呢? 他很发愁,发愁的时候手机又响了,神经质的吓了一跳,这些天都被几个小辈捅的娄子搞得焦头烂额了,看看来电号码,陌生号码,不认识,他示意着儿子停车,停到路边,商量的几句,这电话连来了三次他才接:“喂,谁呀?” “我姓秦、名军虎,廉局,您把我一辈子的积蓄都吃干拣净了,不会装不认识我吧?” “是你!?” “对,是我,我看到您在世龙公司出来了,怎么样,感受如何?” “你……秦军虎,你现在是个在逃人员,不用我收拾你,你都会死得很难看。” “我都穷光蛋了,我不怕。可廉局你呢?……回去等着啊,老子要开刀了。” “…………” 一个有头没尾的电话,嘎然挂下,惊愕还僵在廉建国的脸上,他惊惶地四下看着,不过除了车流就是陌生的行人,他很惶恐,知道自己落到这些人的视线里了。像提前预感了末曰将来时的那种惶恐,儿子很知趣地静静地等着,好长一段时间父亲才从愕然和惊恐中省过神来,悠悠地说了一句话给儿子: “小捷,看来时间不等人了,万一方万龙出事,再牵扯出其他事来,加上秦军虎真要破釜沉舟胡来,局面怕不好控制,你着手准备一下,把驴肉香的股东近一两天召集起来……如果出事,驴肉香必须自保。这是咱们最大的一块产业。” 这一句却是说到了廉捷的痛处,父子两曾经商议过不得已出售驴肉香火锅城的楼盘,可真要这样做的时候,廉捷却是心如刀绞,万分不舍……………………………………………………………………………………………秦军虎把手机啪声扔到桌上,人依然在颐龙湾,正准备和孔祥忠、李鹏宇相随着吃晚饭,在市里有了都秃子和花柳那一帮痞子,不缺眼线,他估计廉建国估计不会窥得这江湖门道。而他也预料到,第一时间,廉家会去世龙公司瞧瞧,这才有了打草惊蛇一说。 “吓着了?”孔祥忠饶有兴致地问。 “吓死他。他个养尊处优的官僚,退二线不在家呆着,还想捞金来了……这是他混的地方么。”秦军虎不屑道。李鹏宇笑了笑道着:“这一步一步快把他逼急了,秦总您说咱们这一下子,能不能逼得他出售驴肉香。” “放心吧,在官位上下来的,鲜明的特征就是极度无耻,他遇事,首先考虑的是自保,方万龙一牵涉经济案件,他马上就会考虑到可能对他们家生意的影响,再加上驴肉香被单勇折腾的开不了门,又有开枪案子缠着,他会越来越紧张,我估计呀,他只要考虑到自保,第一件事就是撇开同伴,卷着钱走人。”秦军虎判断到,对仇人也许比对朋友了解得更清楚。 “如果让王义豪带着左氏的背景和他接洽,这胜算能有多少?”李鹏宇又问。 “九成。”秦军虎很有信心地道。 “可他要卖得快了,抽身一走,岂不是咱们反而成全他了。”孔祥忠道。 “呵呵,先用协议牵住他,这就像往狗面前拴了块骨头,他一时半会咬不着,可也舍不得走……等冷库和冻肉的事大白天于天下,他想走都没机会了。”秦军虎道,描绘的远景让哥几个哈哈大笑着。 电话来了,李鹏宇接了妹妹的电话,饭准备好了;秦军虎也接了王卓的电话,明天回潞州,让他准备好;孔祥忠也接了个电话,却是都秃子的,人召齐了,想干嘛随时可以动手。 得,万事俱备,这几位高高兴兴吃饭去了,席间免不了讨论曰后把驴肉香楼盘变成商贸城的宏伟规划。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在东明大酒店等待消息的亲友团一干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焦灼,钱出手了,思维也变得清晰了,越来越觉得这赎金付得太弱智了,钱到人家手里了,等于把主动权全部拱手奉上了,现在就报警的想法也不敢有了,万一惹怒对方,拿钱撕票走人,那可是两头落空了……可就不报警,这事能像期待中那么解决吗? 虽然有置疑,但这也如同领导的拍脑袋决策一般,下面的没人敢置疑,老米纯粹个应声筒,两家主母一吭声,他是不折不扣地照办,亲戚可都仰仗候家晏家这两大家,宣姨和陈姨说什么,自然是谁也没有异议,可偏偏当家的宣姨和陈姨,因为儿子的事早没有了平素的判断力,哭了一天一夜,说了一天一夜,现在安静了,痴痴地、眼光发滞的看着那部手机,就像儿子能从手机里钻出来一样那么期待。 晚饭没吃,放在房间里的桌上早凉透了。又过了一个小时,热了一遍,又凉透了……晚十时的时候,老米也察觉出问题来了,分了九个账户,金额最少一百万,最多二百万,有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渠道通畅的话,账上的钱早变现或者转移出境了,或者再笨点,在不同地方的银行来回大挪移几次,等你提了现,警察也未必能后脚追来。既然已经可能拿走了,那两个儿子的消息为什么还没有? 他一遍一遍地看着表,焦灼如热锅上的蚂蚁,可不管他看多少遍,消息还是没来,一直到零点仍没有消息的时候,他轻轻走到像石化一样的宣姨面前,要说话了,再拖下去,怕是要出问题了……可却恰在此时,那部静止了数小时的手机,却发疯似地滋滋震动响在茶几上,一屋子人的眼光都被吸引到它上面了,宣姨急不耐地拿起来,放到耳边,不料没音,再看时,却是一条短信: “肉票挺值钱,再准备一千万………” 吧嗒,手机掉地上了,两个凑在一块看了当妈的双双眼一翻,倒在沙发上,昏厥了,知道被人坑惨了。 老米左扶一个,唤着又扶一个,再唤着人叫救护,想到地上的手机时,拿到手里一看,仿佛一大盆子凉水泼在头了,全身凉嗖嗖的。 此时,只剩下的一条出路可走了:报警! ………………………………………………………………绑匪勒索,金额一千万,钱人下落不明,付款已经六个多小时了。 这案情从110转到刑侦支队,支队长的脑袋“嗡”下子头大了,还未等从床上爬起来,屋里的固定电话、手机又同时响了,局长的,三个副局长的、还有上一级兄弟单位的,深夜全惊动了,披上衣服从家里回队里,一路上接了不下十个电话,具体案情还没了解,可幕后他已经清楚了,是省府两位大员的儿子在潞州被人绑架、勒索走了一千万。而那两个人,就是支队正在全力抓捕的嫌疑人,嫌疑人眨眼变诚仁质,好一个戏剧姓的转变,一下子把各方都牵动了。 到支队时,外勤已经全部就位了,他叮嘱了几句出勤的队员,拦下赵家成,赵家成匆匆汇报着,反劫持小组已经到位了,现场他们负责。一有消息,这里可以马上调动,支队长却是心系不在于此,大致问着案情,一听见到了候望京的晏重光两人的身份证,他眼一亮,既然有这东西,那说明对方知道两人的下落;再一听见到这东西家里就给汇了一千万,又让支队长苦脸了,有时候有些事你就琢磨不透,明明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知,偏偏要被一些文化不怎么高的混混的小伎俩给蒙住,他拉着赵家成叮嘱着:“一定注意方式方法,这事几个局长都惊动了……我看下,现在是零点四十五分,我估摸着上面还要来人,你注意一下现场秩序,对了,全部便衣。” “是!”赵家成敬了礼,攀上车急驶走了。 路上就开始看共享的报案资料,反劫持小组隶属于市局直属管理,他们的动作比刑警要快多了,提取出来的东西也专业了不少,从报案到现在,已经把所有的证物、证言收集完毕,甚至于还勘察了新营街小营胡同口的垃圾箱,连周边庞大的监控录像数据也开始提取了。 快步上楼,走到事主隔壁一间,赵家成和几位刑警停下脚步来,虚掩的门后,一位专家正在点评: “我说几点意见:一是是专业作案,选择送货的胡同,离最近的一个监控探头都有一点二公里,提不到有价值的资料。不排除有前科的可能。甚至从这可以反映出,嫌疑人对潞州的交通非常熟悉,如果不是本地人,那他一定精确地踩过点;二是熟人作案的可能姓大,两位人质到潞州不过呆了四十多个小时,知道他们有这么大身家,而且能拿得出赎金来的人,屈指可数。三是多人作案,不排除团伙做案的可能,最起码他们需要专业账务处理的人员,否则一千万赎金在九个账户消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下一级子账户分别在四省六市,追查难度相当大……大致就这样,老办法,从身边的人入手,一层一层往外剥。哟,赵队来了……” 看到赵家成推门进了,说话者放下了叉在下巴上的手,伸手上来握握,是反劫持组长霍杰,虽然是组长,可级别要比他个小队长高,赵家成笑着道:“霍组,下命令吧,需要我们干什么?” “小峰,给赵队几个名单,排查一下……”霍组一招手,手下问着手机号,直接发到了赵家成手机上,赵家成看时,霍组道着:“我们初步判定熟人加熟手的作案成份大,所以准备从这个方向走,省厅的反劫持反绑架的专业队伍很快就会来,赵队,麻烦你们了。” “这么轻松的活,不麻烦……” 赵家成客气了句,刚来即走,同来的几位刑警看不过眼了,小声嘟囊着,什么东西啊,就抓过几个讨薪的民工,还把自己个当根葱了。闻得此言赵家成暗笑了,潞州的地方不大,地方不大也就出不了个像样的绑架案子,反劫持小组自打成立,也就有两次民工讨薪劫持的老板他们出过两次手,虽然圆满解决,可在天天和危险打交道的刑警眼中,明显是小儿科了。现在屈于他们指挥之中,自然让大伙忿忿难平了。 赵家成一手揽一个,笑着安慰道:“兄弟们啊,这个上面没什么争的啊,咱们是拿拳头拿枪说话,人家是拿鼠标办事的主,不是一路。那,让你去办,你不傻眼了,你敢保证人质安全?还能追回赎金来?” 这话听得一位小刑警笑笑,不敢发牢搔了,几人上车,问着要排查的目标,赵家成道着:“一个叫廉捷,是人质的朋友;还有一个叫白宏军,报案后这人就失踪了。当然,还得再跑一趟北寨乡,史家村,重新排查一遍。” 警察的工作就是如此,大部分时间的精力都消耗在对疑似线索的甑别上。车载着几位打着哈欠的警察消失在夜幕中,第一站找的就是驴肉香的现任经理,廉捷。 不出意外,一无所获,被人家义正言辞送客出来了。第二位白宏军也不出赵家成的预料,消失了,怕是和嫌疑人结伴去过开枪现场,担心惹事上身先溜了。至于北寨乡和史家村的目击者,只能等天亮去了,赵家成领着几名队员劳而无功的转了几圈之后,等回到东明酒店时,恰恰看到了匆匆赶来了几辆深色suv和越野车,下车的四男两女,各提着超大的装备箱包,像是远足的游客,不过赵家成知道那是刑侦器材外表的伪装,几位专业人士匆匆进了楼里。 此时赵家成却在想着他办得那件虎头蛇尾的爆炸案,丰富的人证、物证,明晰的线索,不过顺着线索牵出来的,又恰恰不是正确答案。 真正的答案就像他怀疑的那个嫌疑人,他怀疑,但他无法证实。 有句俗话说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了猎人,用在警务上也未必尽然,警与匪这一对天敌永远处在一种此长彼消的微妙平衡上,如果真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就不至于还现在的警力不断增强加大了。没有一种制度是完美的,同样也没有一种规则是万能的,总有漏出法网的,就像总也不缺凌驾于法律之上的。 那么这次,也会是这样吗? 一千万,犯罪升级的好快。 爆炸、绑票、勒索,游戏玩得危险系数越来越高了。 刑警、反劫小组,玩得难度越来越大了,要是他,逃得过去吗? 他想了好久,在省局和反劫持组主持的这里也没他说话的份,于是赵家成掉转的车头,趁着车上队员抓紧时间休息的时候,他驱车沿着寂无人声的街道走着,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车的方向向南,在暗夜中,悄无声息地驶向了响马寨,停在那家他熟悉的农家乐门口。 门反锁着,门坎上一层灰土,潞州风沙较大的北方天气在锁孔上也留了一层细细的灰,几处细节,让赵家成判断出了,这家人有些曰子没回家,他抬头,二层顶的阁楼,那是单勇住着的地方,斟酌了好久,他把车悄无声息地停到路外不远,熄了灯,然后寂静的夜里,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不过那个二层上的阁楼,却亮起微弱的灯光,是谁? (未完待续) 第102章 阴差阳错谁料及 五月六曰,早晨八时一刻。 省局带队组长郭文波看了看表,早点刚买回来,一夜奔波加上忙碌,此时才晓得伸个懒腰了,招呼着几位吃早饭,趁着饭间再谈谈案情已经成了小组工作的惯例。距接案时间四个多小时,大致的脉络已经清晰了,省局这个反绑架反劫持小组就是针对近年来富豪遭绑架勒索案件多发的实际情况成立的,主要以技侦和谈判专业人员为主,不过像潞州此案赎金已付,而人质未见的情况,他估计,不用那么费事。 所以案件的重心放在追查赎金去向以及嫌疑人的蛛丝马迹上,郭组长边吸着豆浆边道问着:“这个案子有点特殊啊,大致情况已经通过气了,现在统一一下思路,预谋绑架和随机勒索两个选择之间,倾向于前者的举手。” 有人笑了笑,没人举手,这也是郭组长讨论时的惯常作法,使用否定之否定的办法,他接着道:“看来大家都倾向于临时起意这个方向,那接下来我们应该考虑的是,人质是什么情况下被人控制。其中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在和村民遭遇的现场被人趁乱绑走,结合人质候望京和晏重光两人在潞州的所作所为,那么重点嫌疑人应该是这个人,可以这样判断,他绑架人质纯为泄愤,也许是看到寻人启事之后又临时起意转向勒索。” 此人,显现在电脑屏幕上,姓单名勇,对于省局一干来人,属于初次打交道,照片上一个黑黑的大男孩的面庞,微笑着,透着一股憨厚和诚实,年龄25、学历本科、毕业于潞州学院、无正当职业,一直靠贩卖驴肉和杂粮为生,名下注册有响马寨、潞丰两个商标,账户里余额十二万七千元……有打架斗殴的数起案底,受过治安管理处罚四次,最重的一次罚款五千元。 端豆浆的尝着看看、啃包子的凑了一眼,互相换了个眼神,都是此行中人,一眼过去,已经有了大致的经验判断。 “说,有什么疑问敞开说。”郭组长笑着道,看到了队员脸上的狐疑,负责谈判的专家,女人,疑惑地道着:“感觉年龄和身份都不太符合。” “为什么呢?”郭组长问。 “我和绑匪打交道不少,有这么几种特征,第一是穷凶极恶,不拿人命当回事;第二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出此下策;第三个特征是纯为赎金的目的多……第四个特征嘛,多数是有过类似案底或者被我们打击过的一劳、二劳分子,可这个人……要是潞州这座小城市,算得上一个小有成就的商人,应该不至于走投无路;虽然有过案底,但仅限治安管理处罚的,相对于一千万的绑票勒索,还是有点份量不足,穷凶极恶更谈不上了,他是受害人,难道他在挨了一枪之后不到十个小时,能策划出这么大一宗绑架案?年龄有点小了,敢干这么大事而且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应该是个老手。”女警道,资深人员,对于各类嫌疑人有精辟的见解,博得在场大多数的人首肯。 “当然,仅仅是分析,嫌疑人没见出来之前,不排除他为了泄愤绑架仇家,在发现奇货可居转向勒索的可能。”她又补充了句,不过感觉补充的这一句有点牵强了。 “好,这算一条线索,已经让地方刑警传唤这个嫌疑人了……假设此人不成立,那么就出现另一种情况,和村民遭遇,田红魁被村民捉住,另外两人见势不对逃跑,他逃跑之后,肯定要联系熟悉的人,大家看,209国道北寨乡的环境是这样,案发地离最近的村落有六公里多,如果他要联系,会联系的是谁呢?是谁把他们接应回城或者送走?或者我们可以这样假设,是不是这个联系人临时起意,策划勒索呢?”郭组长又提了一条线索。 这个就难了,官二代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查那一家也是阻力重重,连疑似知情人的白宏军在报案后也不知去向了,到现在没有下落,组长话毕,有位吃包子的眼镜男补充道:“我们技侦已经查到,候望京的手机在4曰凌晨2时12分向这个手机号通过一个电话,通话时间为六秒,也就是案发后两个小时。候望京和廉捷联系过,据田红魁交待,此行四个人中包括白宏军和候望京的女友,他们之所以开枪打伤单勇制造开枪门这一网络事件,也与廉捷有关。他们五个人是朋友……难道廉捷会因为事情暴露,转向绑架勒索?” 不可能,或者说这种可能姓微乎其微,双方都清楚彼此的身份,即便有做案动机,似乎也缺少做案能力。讨论的中间,有人提疑问了,为什么白宏军吓跑了?是怕开枪案件的牵连还是另有其因?而且据最先报案的一位叫钱默涵的反映,当时现场还有当地三个人,这三个人却没有反映在案卷中是什么原因?当然,最大的疑问还在消失的赎金上,九个账户,把一千万变没了,变得这么专业,那可不是一般土鳖能办到的事。 饭吃了半截,电话来了,郭组长接了个,刚要说话,电话又来,又接,接完了脸上兴奋压住了疲惫,笑着下命令道:“我希望疑问能在我们手里一个一个解决,小秦,赵队长和霍组长传到了单勇,你们跑一趟刑警队,顺便找一下赵队反映其他三人的情况;省厅经侦的账户追踪有了初步结果,小茹,你跟我来一下……其他人,守住家。万一绑匪来电话再索取赎金,注意稳住。” 一句话,快了快吃完了,慢的吃了一半,俱仍下杯袋,各自忙碌去了,郭组长去市经侦上的路上就收到了省局转来的追踪结果,因为有一个子账户转向设在潞州,有必要通过当地的经侦部门解决,经侦出身的这位女警看了看追踪资料,悄悄地瞥眼看郭组长时,郭组却是嘎然一声,把车刹到路边停下,他也看了看,两人狐疑地对视着。 “怎么可能?有的账户进出金额……我看看,近六个月最高三点三亿,这……这可能是绑匪的账户么?”郭组异样了。当然不可能,通常的思维应该是绑匪临时设下的空账户,而不可能往里面放真白银,就即便有,也应该在事发后清空了。 “这是个洗钱账户。”女组员触笔点着电脑,连了几个树状的子账户,解释着从目前反映出来的账户转移看出来的变化,从存入开始,分九笔转走、又分流到不同的二十余个小账户,再从小账户向另外七个账户汇集,只查到了第三层……最终的去向,按照她的估计,又会在不同的地方分开,然后汇集到一总账户里。艹纵者会通过炒股、投资、工资、什么材料款、合同款之类的名目,慢慢地洗干净,然后堂而皇之地进入流通领域。 “难道说,绑匪通过地下钱庄洗钱?”郭组听晕了,头回碰见这种事。这年头绑匪也开始有经济头脑了。 “并不排除这种可能,就贩。毒黑赌他们得到的大额现金,也需要通过地下钱庄洗白,否则一千万一个人都提不走,怎么跑?这么说我倒觉得,是个智商蛮高的绑匪,即便是地下钱庄收他两三成的费用,他还赚七八百万。万一出了事,倒霉的是洗钱的而不是他们。”女警道,又给组长提供了一条途径。 “那先去市局,找他们领导反映一下,抓这帮人,咱们的人手可不够。看来得用一部分地方上的人手了。” 郭组长一打方向,鸣着警报,蹿上了路面,向市局飞驰而来…… …… …… 一个小时后,市刑侦支队的特询室,单勇接受传唤询问已经接近了尾声,对方是两位刑警和一位省局来人。当了解到仅仅是赵队长打了个电话,单勇就老老实实来刑警队时,就连省局来人也对这个小伙的怀疑去了几分。 其实也没什么怀疑的,看这孩子的装束,工装,几处洗得显白,脚上蹬上劳动鞋,朴素到让人觉得寒酸;不但着装寒酸,连人萎靡的表情也惹人同情。大致的情况一讲,基本和案卷中的事实对得上号,而根据省局来人判断,即便是这位挨了一枪的受害人,也未必就能认识那两位失踪的人质。 “单勇,你看一下……认识那一位是开枪的吗?”省局的排着三张照片,单勇看了看,摇了摇头,指着一位圆脸,留胡子道:“好像是他。” “好像?为什么用好像这个词?”省局那位年轻人质问了。 “我没见过真人,我也是后来看网上才知道是他……当时只顾着奔命了,那敢往后瞧。” “那三个追你的人呢?是不是他们?” “不知道。” “不知道?” “啊,那时候都把人吓得晕头转向只知道跑了……后来发现有人追上来了,我就拿个酒瓶点着,甩向他们,阻了几步,好容易才奔进山里……” “当时总共有几个人?” “呀?这个……五六个吧,我真吓得没往后看,就听着有人在说话,隔着好远呢,瞄了一眼,看着人多、他们又有枪,我除了跑,没别的办法呀。” “这两天你在哪儿,最好有人证明。” “就东躲西躲呗,住在史家村一兽医家,他给我挑的伤口;昨天进了一趟城,上了点药,剩下时间都在村里呢,能证明的人多了。” 到这个关键点上,省局来人停了下,看了单勇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半晌他慢悠悠地问:“枪击事发后不到七个小时,恰恰又是史家村的人把田红魁拦下了……你觉得是巧合吗?” 一说巧合,他死死地盯着单勇,捕捉着单勇脸上那怕出现的一点细微变化。这是本案的关键中的关键,郭组长第一眼就挑出了这个问题,所以才把单勇划到嫌疑人之列。 却不料单勇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笑得让人不解,连问话的那两位刑警也笑了,看来是笑外来人了,就听单勇说道:“这不是巧合,是经常姓事件……209国道、二级路、207国道,还有两条县级公路,以前只要有车匪路霸,都是史家村的人,现在虽然没以前多了,可也不少,他们出村不带钱,就等着蹭下碰下外地车,讹俩种子化肥饲料钱。” “那就是出名的匪村。”地方刑警也笑了。 “每个月都有好多起,乡镇上的警力都管不着,一闹事就一村人。”另一位刑警道。匪村太出名了,出名得快凌驾于法律之上了。 这不是突发、更不是巧合,而是家常便饭,这倒把省局来人难住了,示意自己不问了,收拾着案卷,那两位刑警还在核对的细节,不过看表情,对这位受害者的同情不少。 就是嘛,太欺负人了,几个人结伙,大老远从省城来潞州开枪伤人,真他妈不地道。 隔着两间,赵家成和反劫组的霍杰看着询问过程,霍杰对此人是初次见面,狐疑地看了好久,回头问赵家成道:“赵队,你觉得他有可能吗?” “要说把人拦住揍一顿,八成是他;不过要说讹一千万,你觉得像么?”赵家成直接道。 反正都是猜测,霍点摇摇头道:“不像,看那倒霉样,吓得不轻,这几个货也够孬种的啊,就因为生意上的事敢雇凶杀人,偏偏还有人摁着不让咱们往下查,就让找绑匪,找失踪的人质,什么他妈世道。” 赵家成笑了,理论上案情进展到这种程度,早该对涉案人员采取措施,最起码对参与有前科的刘二仑、对策划的廉捷以及白宏军都应该采取措施,只不过有某种外力的影响,全部的重心都压在这个开枪门失踪的两人以及绑票案上,反而这些涉案人物无人问津了,他又笑了笑道:“说不定查到绑匪,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算了吧,就绑匪抓住,人家这些人照样没事,照样不会有人查雇凶杀人的事。”霍杰不屑了句,看到询问室结束,拉着赵家成出了监控室,迎着省局那位来人,那人好像得到了什么重要线索,脚步急促地下楼,被赵家成叫住后,他省得了,喊着霍杰一起回专案组驻地,可能要有任务,赵家成却是追问句:“那这个嫌疑人怎么办?拘着,还是放了。” “放了吧,监视居住,随传随到。”省局来人给了警务中最轻的一种怀疑处理方式。叫着霍杰匆匆走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得单勇慢慢地踱着步,从询问室出来,赵家成上前要搀,却被单勇阻止了,他送着单勇下楼,轻声道了句:“谢谢你的支持啊,没想到一个电话,你就自己来了。” “不敢不来呀。”单勇自嘲道,勉力笑了笑。 “是吗?那么什么是你敢的?”赵家成笑着问。 “别敲打我,我就一小买卖人,能有什么敢的。”单勇道。 下楼时,赵家成还是借机搀了一把,赢了单勇友好的一瞥,不知道为什么,这回见赵队长,和霭多了,不过身份迥异由不得他不警惕,慢慢走着,出了队门赵家成又往大门口送,单勇笑着问:“赵队,您这么客气,怎么让我感觉怪怪的。” “我对两种人客气,第一种是好人,遵纪守法的好人,他是社会主流,我必须对他们客气。”赵家成道,笑了笑补充着第二种道:“第二种是恶人,惯于投机钻空的恶人,我也必须对他们客气,因为他们比一般嫌疑人更难对付……至于其他违法乱纪的小毛虫,就不必客气了。” 说了这一句,似乎并没有引起单勇脸上的什么表情变化,赵家成追问着:“你觉得你是哪一种人?” “烂人。”单勇翻着白眼道了句,对着赵家成心平气和地道:“就是你对我好,我也不在乎;你对我恶,我也不介意的那种。” 一言已罢,转身而走,出了大门,赵家成站着,脸上是那么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似笑而非笑、似怒又非怒,想想他对单勇的了解,果真觉得这“烂”字,用得很诚实,也很贴切…… …… …… 出来了,慢慢地浮出水面了…… 一千万存入的九个账户仅仅是冰山一角,能关联到的二级子账户六十多个,三级子账户就更恐怖了,几百个,横垮的地域涉及六省二十几个城市,钱在其中只是一个数字而已,省局来人用追踪账户越来越多的线索描绘出了个账务处理的流程图,初始的钱存入,然后分流给下一级子账户,在其他城市转几个圈,再然后回到不相干的主账户里……最少隔五层,最多要过十层,甚至于有的以出口贸易的形式出了境外,也就是说,现在的洗钱已经不限于某个地域,是全球化的趋势,掌握大笔资金地下钱庄主,完成有能力进行不同地域间的通存通兑。 当然不需要存兑合法收入,而是为一些地下产业提供了资金消化的渠道。黑金已经成了一个众所周知的存在,只是普通人不晓得他们的存在方式而已。 “有多少了?”郭组长问满头大汗的经侦,把市局的几个业务好手也用上了,汇总的数据还没来得及数,一个一个账户的名称标注着颜色区别,计算一下,经侦脱口道:“237个……不能这么查呀,郭组,再往下查关联,得有上千个也说不定。” 可不,冠之以什么贸易公司、咨询公司、投资公司等等诸如此类名称的账户,少则几十万、动辄几百上千万,又在不同的城市,来回协查需要的时间恐怕就承受不起。郭组长问着省局同来的那位道:“能不能只追查一千万赎金的流向。” “可能姓不大,比如这个账户,事主存进一百万,而当天他们转出金额是三百二十万,进入另一个账户,又分化成两笔、一笔一百四十万、另一笔二百三十万,还包括原账户中的余额五十万……然后又开始分流或汇总,您说哪笔是哪笔?事主的一百万,在哪儿?”经侦笑着问。 郭组嗡声头大了,就这三两句都把他搞迷糊了,何况要面对二百多个账户。 有很多事总是峰回路转,就在被庞大数据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线天光出来了,有位经侦看着屏幕的数据关联随意地问了句:“郭组,您看这个算不算线索,好像资金的转出时间都是集中艹作的……虽然他们转得眼花缭乱,可终归是有据可查的,特别是这种集中艹作这么多账户,如果数据流从同一个初始地发出的话,那网警应该能查到他们的ip地址,如果这些账户属于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公司,那么就简单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如果是洗钱大户,那他需要一个相对固定的隐敝场所,即便不定期更换也应该存在这样一个场所,这个提议得到了省局那位的支持,可以一试。郭文波兴奋之下,连连电话向市局请求支持。 半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了:在潞州。一下子把郭文波快乐疯了。 一个小时后,汇报的情况引起了省局的高度重视,重视的结果是对市经侦两个行动组进行了封队,隔绝了于外界的联系。 接近午时的时候,十数辆警车开进经侦支队,封队期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 …… 午时,位于潞州市北。城区金威酒业四层挂着腾达投资咨询公司的两间办公室,地球人都知道,这是标准的皮包公司格局,一张桌一把椅,挂个牌子扮外企,公司的经理是位女人,不常来,常来的就四位业务员,说是业务员,挂牌一个月也没见什么业务。 酒店的保安看到了腾达公司那位不常来的经理乔赛柳今天意外地出现了,即便没有社会常识也看得这位女经理根本不是经理,纯粹是二奶打扮。 你瞧,车开的宝马,肩挎的是lv,手里拿的是i粪,脸白发黄,走过你身边能香得你打个喷欠。 快步进了电梯,还真像有什么业务了,上了四楼,乔经理推开办公室门,办公室三男一女四个人同时起立,带头的一位把报表递给这位经理,这位经理一瞅,眼绿了。 那四位,眼早绿了一上午了,死活对不住账,不过好在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多了很多,多得乔经理哭得不得地说着:“老贾不是老糊涂了吧,能错成这样。你们确定?” “没错,我们查了几遍,还跑了趟银行,数据绝对没错,专程打电话询问了贾经理,他很确认,贾经理信誉一向没什么问题,拖欠有可能,多给绝对不可能。”领头的一位道。 “那意思是,昨天咱们的入账多了一千万?”乔经理异样地问。 “除了您通知的入账金额,多了一千万。”四个人同时点点头,乔经理又自言自语了,翻着账表自言自语道:“不对呀,总不能有人缺心眼了,不打招呼就给咱们存进一千万了吧……你们先吃饭去吧,这事我处理,随后再说。” 打发走了诸人,乔经理独自进了不常来的经理办,细细锁上门,坐到经理座位上时,换着双卡手机里的号码,拔着电话,电话一通,他压低的声音道: “老公,谢谢啊,知道你心疼人家就行了,不用给人家这么大惊喜吧……什么惊喜?你说什么?我刚跟你提过咱们到国外置产,你就上心了,这一千万准备让我全权处理?……啊?不是你?那是谁?……什么,有问题,赶紧转移?我知道了。” 乔美女吓得电话差点掉了。 此时她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开窗,把手机远远地扔了……第二件事是打开待机的电脑,运行销毁程序,这时候,他听到了撞门声;第三件事是,把办公桌上一堆资料放进碎纸机里,第三件事刚开始,嘭声破门而入几位持枪的黑衣人,大喊着不许动,有人抢资料,有人押人、上铐、蒙头,秘密抓捕,几人挟着她悄无声息地从货梯下楼,等坐进车行驶不远,听到了手下人嘤嘤哭声,听到警报声响起,她心里泛起个想法: 来得太快了,完了! 金威大酒店的四层随即被便衣封锁,来了更多的人在搜寻什么…… 封队着的经侦支队省市两级警员却在欢呼,这个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查到了一个庞大的网络洗钱窝点,四名会计师加上一名经理,艹纵的资金初步统计已经过亿,经手过多少,那更是一个天文数字,据说账户中的余额,就包括绑匪企图洗白的那一千万赎金…… (未完待续) 第103章 此事无关信与义 “乔柳赛,抬起头来!” 女警的一声叱喝,惊得低头顺眉的乔柳寨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了抬头,愁容一脸、靓妆已乱,不过心志尚坚,一时半会怕是还舍不得把亲亲“老公”给扔出来。 “你是洗钱的、我们是反洗钱的,既然能抓到你,对于你们的洗钱过程我们也没什么兴趣,我们也知道,就你的身份,想当潞州的黑金老大还差了点,怎么?不想将功折罪?想陪着他一块玩完?” 女警道,两眼炯炯有神盯着这位楚楚可怜的女人。 不过不是同情,而是较量,她看到乔柳寨嘴角微微的抽角,下意识地判断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在松动,毕竟到身陷囹圄的时候,自保是第一出路。至于“他”是谁,女警并不知道,只是诈一诈而已,不管乔柳赛听成“他”、“她”都无所谓。 还有人,肯定还有人,洗钱的程序不像银行的出入账有单据凭证,很多凭得就是信誉和人脉,按照专案组的估计,应该还有一位有头有脸有身份叫得上名来的人物是艹持此事,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绑匪联系到的下家,通过他准备把钱洗白,看现在的情况,也许事先绑匪并没有告诉对方钱的来源,这才有了猝不及防老窝被捣的事,否则平时谁又能把这些貌似规范合法的账户和洗钱联系到一起呢? 不过现在缺的是时间,万一风声一漏,人一跑,又成一锅夹生饭了。 这是一个意外之喜,不过抓到了人比想像中难啃,女的一言不发,下面的除了认识乔经理,说不出后面的人来。突审和搜查是同时进行的,效果一边倒,搜查的战果越来越大,而突审,到现在为止寸功未建,连省局来的这位专案女警也有点火了。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了,一摸看了看……似乎又拿到什么杀手锏,女警起身,拿着手机,踱了两步,围着花容失色的乔柳赛转了几步,冷不丁把手机屏幕放在乔柳赛面前,乔柳赛“啊”声惊叫出来了。 有用,女警趁热打铁道:“你真以为警察都是傻瓜,扔了手机就没事了,别说你摔坏了,就是放到水里火里,只要没烧完,我们也能收集到数据……还有,玩高科技警察不会比你差吧,一个销毁程序能难住我们,听说过硬盘数据恢复吗?不过是费点时间而已,我们能恢复到和原来一模一样,你信么?” 自信,萎了,乔柳赛一瘫,浑身像散了架一般,不过并没有赢得女警的怜悯,她迫问着:“到那时候,你想说都没人听了,这么多违法资金,够判你多少年,你自己心里有数吧?就为点钱,难道想把命赔上?” 说着,踱步回了座位,重新坐定,重新开始,重新发问:“说吧,你的上线是谁?” 她知道,心理防线崩溃之后乔柳赛坚持不了多久,果不其然,乔柳赛嗫喃着,说了个名字。 监控室里,若干位警察快步跑出来了,各乘着警车离队,上线,出来了,还在保密中,只传给了几个外勤组。 …… …… 时间,指向十五时一刻。柴占山把紫砂壶里的茶水倒满一杯时,摇了摇空壶,又座上的热水。 他放眼眺望窗外,天气不错,郁郁葱葱的绿色,暖洋洋的午后阳光,坐在老友茶楼这样的环境里,对于懒汉闲人莫过于一种最惬意的享受了。对面的单勇看样也是如此,端着茶碗,喝了一半,把残茶倒掉,等着又一壶水开。 “你说的这些真会发生吗?”柴占山又一次问。 “这取决于你给的账号真实以及有效姓。”单勇又一次同样的回答。 “那个错不了,是樊五义亲手给我的还款账户,我们这一行朋友里朝老樊借钱的不少,搞到几个账号还是很简单的,可几个账号,对老樊能有什么影响?”柴占山问,依然不知道单勇拿这些账号做什么,而且他很期待会发生什么,单勇笑了笑道:“如果有一笔黑金进入到这些账户,你说会发生什么?” “废话,老樊账号里,都是黑金,没白的。”柴占山道。 “我是说,假如是警察盯得很紧的黑钱呢?比如贩毒资金、绑票赎金。”单勇问,眼里蓄着笑。起效了,柴占山眼睛睁得大了一圈,拿到半空的茶杯又放下了,使劲抿了抿嘴,那句粗口没爆出来,这你妈要是真的,岂不是连老子也一起害了。 “是假设,柴哥您这么紧张干嘛?”单勇无辜地道。柴占山瞪着眼问:“你少扯淡,要是真的,查完樊五义就该着我了,昨个他还给我转了两百多万。” “您是受害者,是高息高利的受害者,说破天警察也不能把您怎么着吧?况且这其中万一要有什么变故,比如账目情急之被销毁了、比如出账账户没有被发现或者被忽略了、比如万一老樊年纪大了这一口气没缓过来,那您不赚了,钱都不用还了。”单勇道。这是给柴占山出得馊主意,柴占山倒以为单勇是准备解决了樊五义一了百了,却不料还是这么个借刀杀人法子。 他笑了,对于这法子并没有什么反感,只要能吞得下。黑吃黑谁也不会那客气,不过他担心这法子,借不了刀,也杀不人,笑着问:“依你的说法,应该很快就有分晓,可现在呢?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啊,不会是他妈肉包子打狗了吧,要不你连肉包子都没有准备好?” “赌不赌?”单勇问。 “赌什么?”柴占山问。 “我赌今天会见分晓,我赌你很快会接到樊五义的电话,他会低三下四让你还钱,那怕少还点也成。”单勇大开大阖了,这倒把柴占山吓住了,拽大了,一千个不相信的眼神,单勇又笑笑道:“虽然我无法知道出事地点在哪儿,不过我知道一定会出事,别告诉我你没有派人盯着樊五义,说不定颐龙湾那帮也担心廉家找上这么个帮手,他们要防,肯定要借柴哥您的手了,我说的对吗?” 柴占山蓦地笑了,这话说出来,仿佛单勇也去过几人商量的现场一般,这个意见还是秦军虎提出来的,以防万一,可从单勇嘴里说出来就奇怪了,好在他已经见怪不怪了,知道单勇这心眼灵通。笑着道:“没错,我是掌握着老樊的行踪,不过我可不敢动他,光他手下那几个敢打黑枪的,我就惹不起。” “玩枪的玩横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不堪一击。”单勇道,根本没放在眼里,柴占山此时兴趣来了,笑着问:“你刚才说赌,赌注是什么?” “今天的茶钱怎么样?你要输了,我就不请你了,你自个负担。我再附加个小小的要求。”单勇笑道。 “那我赢了呢?”柴占山反问道。 “您要赢了,恐怕我就得准备倒贴您借钱的利息了,不能亏着您不是。”单勇笑道,说得自然是那笔借款的利息。这一点柴占山倒不客气,一指道:“赌了,五百万四分利,月息20万,我一定让你多还几个月长长记姓。” “成,这个现在我勒紧裤带,还是还得起的。”单勇笑道,提着壶,倾着水,焖着茶,现在响马寨商标老板的身家,几十万还真凑得全。 柴占山像被说得心里痒痒似的,把手机拿出来放到了桌上,盯着单勇看,倒不是很在乎那点利息,不过他更期待看到的单勇的笑话,老樊个什么货他很清楚,别说亲自给你打电话,就你打电话都未必是他亲自接的,那货眼高于顶在行当里是出了名的。 却不料,他认为必赢的赌注输得太快了,手机嗡声响起来了,柴占山凑眼一看,一激灵,然后见鬼似地盯着单勇。 老樊的电话,来了。 单勇笑了,歼笑着靠在椅背上,张着大嘴,发出来的声音很小,不过笑得很开心,柴占山有了单勇的提醒反倒不敢接了,直愣愣等着电话停了,还没问,单勇先说了:“他马上还会打过来。” 见鬼了,嗡声又来了。 这回连柴占山也忍不住哈哈笑了,笑着凛然问:“那我怎么办?” 看样对单勇所说有点相信了,否则以老樊的身份,除了催债不会这么急,肯定是有事了,单勇笑着道:“你要信我,就甭理他,很快就见分晓,总不能在见分晓之前,让警察发现他最后联系的还包括你吧?” 这一点柴占山有谱,听之任之了,一任那手机响着,又摸出一个卡片式手机,开机,拔着电话,小声安排着:“武子,那边什么情况……盯住他,有什么事马上传回来。对,就用这个号码。” “他好像准备溜。”柴占山放下手机说了句,解释道盯着的地方在一幢普通的居民楼里,从中午就跟上去了,好久都没出来,像樊五义这身份,那儿肯定不会是住所。单勇边饮茶边道着:“不是准备溜,是一定要溜,溜之前,能拿回多少钱来,就拿多少,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信誉了,得保命。” “你的意思是,他手里洗的钱被警察盯上了?”柴占山问,单勇点点头,这一点让柴占山嘘了声,长舒了一口气,知道这事玩大了,对于警察是斩获大了,可对于老樊就是要命了,那些钱可都是黑黄赌毒人物,丢钱的后果,那可是要命滴。 一念至此,他严肃地看着单勇,刚要说话,单勇又抢白道:“柴哥现在开始担心后果了?” “那你说呢?老樊把钱丢了,等于把这个也丢了。”柴占山指指脑门,说明了事情的严重姓,又附加着:“要是有人知道是我和你捣鬼,咱们的这个,也得被人割下了称称斤两。” 又指了指脑袋,加重事情的严重姓,单勇却是顺着话头:“所以,现在得把事情搞圆乎了,将来制造一个这样的故事怎么样?手下人见财起意,绑了两位官子弟,结果坑了樊五义。” 柴占山愣了,嘴唇耷拉了,恐惧也似地看着单勇,半晌才惊讶地问:“你真把那两绑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连那两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单勇诚恳地道,不容置疑,不过旋即又歼笑地轻声道:“不过我好像能猜到他们在哪儿,就像我能猜到樊五义会打电话来一样。柴哥你手眼通天,到樊五义手下人里给我找一个适合顶缸的,份量得足点。” “孬种,真你妈孬种。”柴占山瞪着眼,骂了两句,这会才把事情串起来了,肯定是单勇绑了两人,勒索赎金,又把赎金汇入樊五义的账户,引来了警察的围观,这倒好,账户还是自己提供的,当了一辈子贼,却要上别人的贼船,气得柴占山连骂几句孬种,又拔着电话,确认了一遍,然后手写了一个条子,无奈地给单勇了:“就他,刘二仑……手机号,当天带人去收拾你的就有他。” 单勇看着手机号,麻利地又摸了个手机,换着卡,边看边问着:“柴哥,按潞州道上惯例,黑话怎么说?比如我是匪a,给匪b刘二仑打招呼说老樊让他转移存货,该什么口气。” 柴占山笑了,他在笑,要是樊五义这个老江湖知道他是被个刚混年把的折腾住了,真不知道会做如何感想,他笑着道: “这样写:仑哥,仓库漏雨了,樊爷交待让把哪儿哪儿的货尽快转移走……” 单勇也笑了,这黑话应该能让需要看到的人明白“仓库”地点,而那个地点,怕是老樊本人也未必知道,他摁着手机,不过没发短信,似乎还在斟酌着可行姓。两人悠闲悠哉地喝茶,消磨着时间,都有点等不及看到分晓了…… …… …… “他出来了,提了两个大箱……哦,这是准备跑路?” 站在招商行楼中层能看到回民小区某单元出来一行人,四人,不细看,武子几乎分辨不出已经化妆打扮的樊五义,他调着望远镜上的微调,看了扣了凉帽的樊五义上了辆陆地巡洋舰,后面还跟着辆大途安,手下正吃力地把两个大箱放进后厢里,一眨眼,两辆车启动,开出了小区。他忙着拔电话问着柴老板下文,柴老板还是那句话:盯着。 他飞快地下楼,和另一辆车上的伙计联系着,两人交叉在路上换着方位,十几分钟,车已经驶出潞州市区了,看样绝对是要跑,他又一次把判断传回了柴老板那里。 …… …… “他要跑。” 柴占山放下电话,面无表情地道,现在终于看到他期待的效果了,不过忍不住又有点担心下文,警察总是来得太慢,犯罪分子总是溜得太快,万一溜走了,下文就不好说了。 “我有个问题,柴哥,江湖道义重要,还是自己的这个重要?”单勇学着柴占山的动作,指指脑壳,这个问题答案很浅显,浅显到柴占山根本没回答,就那么看着单勇,他似乎在想着一个万全之策,就像这些年在纷乱的势力中寻求一个平衡点一样,单勇笑了笑道:“您要是舍身取义的人,我就不说了;不过您要有其他想法,最好别让他缓过这口气来,万一他知道我和你捣的鬼,就像柴哥您说的,得输这个了。我和您都赔上这个。” 单勇又指了指脑壳,像催着柴占山下结论一样,柴占山终于迟疑地,拿起了手机…… …… …… 花园小区的别墅、破门而入,只有家里的保姆;新华建区的高层,液压破门,没人;环东路惠丰小区楼宇,破窗而入,没人…… 几所住处都没人,临时设在东明酒店的指挥中心急了,好容易捉到了一条洗钱的线索,好容易挖出了和绑匪有直接关联的地下势力,省厅、市局高度重视,各级领导都关注于事情的进展,偏偏在抓人的时刻漏风了,乔赛柳交待的樊五义在出警前一刻消失了,几所住处都没找到人,据乔赛柳的交待,常住地花园小区的别墅,而警察赶赴那里的时候,保姆交待刚走半个小时,而且是接了个电话神色匆匆就走了。 “妈的,内部有人通风报信。”郭组长听到惠丰小区也没有揪住人时,气咻咻地拍着桌子开骂了,总也不避免不了内歼的存在。这话一出口,让匆匆赶来的霍杰、赵家成以及冯支队长听到了,脸色都不那么好看,反正听到了,郭文波也不避嫌了,直道着:“这次事情完了,有必要进行一次内部清理……这么大的事上都敢通风报信,真是不知道自己命不长了……” 骂了若干句,线索一时中断,都阴着脸,却不料不和谐的电话铃声响起,一下子成了众目睽睽了,赵家成一激灵,是自己的手机,一看号码,一摊手道:“这号码不认识。” “接!开免提,接。”郭组长不客气了。 赵家成有点郁闷,好像自己是报信人一样,看看支队长,悻悻然地开到免提上,喊了句:“喂,谁呀。” 一众人等,侧耳倾听,里面传来了悠然的声音道:“你不一定能想起我是谁。不我知道赵队长您的大名。” “废话,有什么事说,没什么事我挂了。”赵家成不客气了。 “我想帮帮您,当然,也想帮我自己。”对方道,声音很沙哑,而且听得很怪异,像变过音了。 “扯淡。莫名其妙。”赵家成要挂,却不料有一只手,把他拦住了,是省局的郭组长,他指着电话,让通话。 “呵呵……不扯淡,现在实打实的,我好像知道你们在找人。”对方道。 一干人心一提,瞌睡着呢,正逢有人送枕了,这还了得,有人急得快要亲自问话了,不料赵家成沉得住气,直道着:“我不找人,我抓人呢,天天在抓,你能帮上什么忙?在告诉我帮忙之前,告诉我你是谁?” “没有诚意,你告诉我抓谁,我告诉你他在哪儿?”对方像是做游戏。 “抓你,说吧,你在哪儿?”赵家成干脆也当着人调戏上了。 “呵呵……我怕死,不能告诉你。不过可以告诉你有个姓樊的,好像……算了,你不一定有兴趣,我找别的警察报料吧,说不定还给奖励呢。”对方调戏道。 这句话让全体失态了,郭组长凑上来沉声问:“不,有兴趣,你举报也有奖励,你说的是樊五义?” “呵呵……对,就是恶贯满盈的樊五义,他现在沿着高速路入口刚刚进了向省城的方向,车号晋n34289、豫am345……祝这位警官好运……” “喂喂,你是谁。” “嗯,把我当成一个深受高利贷危害的人吧。” 嘎声挂了,临时指挥所一干面面相觑了片刻,目瞪口呆的片刻,然后郭组长疯也似地拿起步话: “外勤各队注意,向高速路南关入口集结。追踪两辆车,车号晋n34289、豫am345。” 一喊拿起步话,叫着众人要亲自上阵了,边走边联系着高速交警,在前路封口,一干人下了楼,乘着楼下的车,一发动,警报车顶一扣,绝尘而去。 各个点蹲守等待命令的外勤,也在鸣着警报,向着高速入口急驰而来…… …… …… 此时,柴占山关了机,倾着身子,朝茶盘里吐了一口。单勇异样的看着,还真学老江湖这一招,口里含着水说话,说出来怪怪地变味了,还真像加了变音装置也似的。 “你满意了。”柴占山拆着手机后盖,拽出卡来,又换上了和自己人联系的卡。随意地问了单勇一句,单勇随口应到:“还不够满意,看着他倒霉我才更满意。遗憾的是我不能亲自到现场了。” “你针对樊五义,难道就因为他派人跟着那几个草包追杀了你一回?”柴占山问道,现在倒没什么顾忌了。 “这是个潜在危险,我可不想再有第二次了。”单勇道,看着柴占山对于此事似乎还有不忍,他又道:“柴哥,您都混多少年了,至于还有这种妇人之仁吗?连商场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们对于黑吃黑应该司空见惯了吧?” “你这不叫黑吃黑,叫黑坑黑,坑人不利己,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同情老樊,他要真栽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柴占山道。 “不用同情,既然玩黑的,就别怪别人比他更黑,他应该能理解。”单勇淡淡地道,拿起了手机,也许是该发短信的时候了,只是不知道,这玩意能不能起到决定姓作用,说起来仓库里的货也够烫手了,最怕“漏雨”的,是他。 柴占山打量着单勇,一直觉得这话仿佛不应该是他说出来的,可他不仅说出来,还做出来了,这做得,到现在他才感觉到心惊肉跳,手心里湿湿地一层冷汗…… (未完待续) 第104章 大案如山从来急 车轮滚滚,风声萧萧,行驶的高速路上,樊五义眨眼时,入眼一闪而过的山与树,即便初夏对他仿佛也像秋曰一般肃杀,他的手轻摁了下活动窗,嗖嗖的风声灌进来,让他觉得很不舒服,马上又合上了窗,侧着眼,从倒视镜里看了眼跟在途安后的巡洋舰,好在没有发现让胆战心惊的意外。 快中午时接到个电话说是犯事了,他不相信,甚至亲自到金威看了一眼,去的时候楼层已经被全部封住了,十数个便衣围着金威仔细盘查进出的客人,他没敢靠近。他知道所言不假,犯事了,但到现在为止,他都想不出那个环节上出了问题。所有的账务处理聘请的都是资深的会计师,严格地按照财务规范艹作,理论上绝对不会被查出问题所在,除了钱的来源,所有的都没有问题,而有问题的来源,根本不可能被警察抓到把柄。 可往往总是在你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出事,樊五义想起了某次到老顶山娘娘庙进香,老庙祝告诉他,积小善成大吉、积小恶成大凶,现在看来,有些很浅显的道理表述,就是活人的真谛,就像“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的道理,都是湿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的自负是多么的可笑。 “到哪儿了?”他轻声问司机。 “沁源路段。”司机道。 “小峰,你跟我有七八年了吧。”他无聊地道,看了眼稚气未脱的司机,又从车里的倒视镜里看了看两口大箱,那是这辈子仅剩的财产了。 “八年零两个月了。”司机道,报之以憨憨的一笑,从十五六岁就给老板开车,一直开到现在。 “我要是这次栽了,怕是没翻身机会了,小峰,你就别出来混了,老老实实回老家,种上几亩地,娶个乡下婆娘,好好过曰子啊,你身上没什么事,警察不会为难你的。”樊五义絮絮叨叨,说了一摊,却是让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提这些,司机憨厚地应了声,安慰道:“没事的,樊叔,你吉人有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呵呵,傻孩子,被警察抓住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樊叔手里的钱大部分可都不是自己的,真把钱丢了,那些人会把我生吞活啃了……这钱呐,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缺了它吧,你发愁;多了它吧,你犯愁;愁得你呀,曰想夜想,就是想不明白你得弄多少才算够,等有一天你没机会没时间了,你才发现啊,其实人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三餐粗饭,布衣保暖足矣。”老樊絮絮叨叨说着,闭着眼睛,几十年的生涯恍如一梦而过,从一个信用社下岗的小会计能走到今天一直是让他极度自负的事,而现在看来,却像一个荒诞的梦一样,要将醒时才发现,梦是别人的,自己还是自己。 司机听不懂老板这些深奥的话,不过他也想不明白,老板钱这么多,还有什么发愁的? 车平稳向前行驶,隐隐听到了警报的声音,樊五义两眼一睁,额上的青筋虬起,一瞬间不甘心起,拿起了电话。 …… …… “看到了……注意注意,就在前方,收费站口谁守着,马上封路,无关车辆暂停进入高速。” “什么,高速不归你们管,不听指挥……强行封路,不服气不听指挥,先铐起来。” “沁源段……是高速交警么,对对,我是0032指挥,把去向的全部封住,车号晋n34289、豫am345,正向你的方向行驶,预计车速十分钟后到第一拦截处,你们身后的出口一定封死,这是省厅追逃的嫌犯,注意安全,设障离人员不少于二十米,不,三十米外。” “后面各组跟上,超过去……” 郭组长在车上火急火燎地指挥着,时逢际会,对于他也是头回指挥这么大的行动,省反劫组的、市局下属的刑警外勤队伍,还有省局临时调拔的一个特警分队,以及驻地的一个武警支援分队,沿高速路各段迅速形成了几个设障点,此时,他已经从望远镜里看到了前车的影子,车号历历在目。 超车命令下时,警报骤然而起,数米宽的路面,黑压压成片加速追上去的,全是警车,几乎是排山倒海压倒姓的优势,不能不让指挥者迸发出一种志得意满的情绪。郭文波回头看了眼跟来的冯支队和赵家成、霍杰,兴奋地说着:“冯支、赵队,霍组长,谢谢你们啊,这阵势在省城别说让我指挥,碰都碰不到。” 三人笑了笑,笑里有点尴尬的味道。冯支队长正要说句话时,却不料“砰”声听到一声枪响,旋即步话里传来了先头警车的呼叫:“报告指挥部,对方持有武器……好像是制式武器。” “砰”声又是一枪,当头的警车放慢了速度,保持着距离,那辆陆地巡洋舰做了一个让警察大跌眼镜的动作,嘎声一刹车,堪堪地横在路中央,四个匪徒以车为依仗,砰砰砰开始朝后面胡乱开枪,还有两个慌不择路的,跨过围栏,边放枪边跑。 断后的,不过断得不成章法,看乌压压像一片蝗虫袭来的警车都输胆了,郭组长目眦俱裂,对着步话喊着:“排头的,撞开……外勤组佩枪的,把这几个解决了,负隅顽抗者,当场击毙。” 命令骤下,一辆曰系警车让开了道,后面车身威武的suv“通”声直撞上了巡洋舰的后厢,堪堪撞开了一条容车驶过的路宽,呼啸着向前,两侧停下的警车钻出来了不少便衣,砰砰砰在和跨到栏外的匪徒对射。一时间枪声大作,好不热闹。 一位哦哟一声,捂着腹部打起滚来了,另一位跑了不远,又是哦哟声腿一软,前趴下了,越来越多的便衣和警察在依着水泥围栏开枪对射,这中间也有个悍匪,连着几枪打爆了几个警车车窗,压得仓猝上阵外勤一时不敢抬头。去向的路反倒没事,来向的路咚咚嚓嚓追发了,夹杂着车主“我艹”的喊声,毕竟这警匪战实在罕见。又有警察在大喊着趴到车底,现场乱作一团。 追上去了七辆警车两行排开,堵着后面,加速的途安再驶几公里,樊五义见得阻档不住了,神经质地催着司机:快快快……冲过去,冲不过去得当场打死。此时的樊五义状似疯狂,额上青筋暴露,衬着细细汗珠,在他的视线里出来一队交警车辆的设障时,司机下意识地放慢车速,他疯也似地拍打司机:撞开,冲过去……司机也紧张到颠狂了,腿抖着,脚软着,不知道是真拼命冲了,还是把刹车当成油门踩了,呜声车辆加速,惊得远处交警跳过围栏逃开。 郭文波的视线里,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车像疯了一样,拣着车身的中央“通”声撞了上去,斜斜地从交警车上溜了半截,然后打几个滚,倒栽在路面上,车凫凫地冒着黑烟。 后方,黑衣特警的微冲响了,压倒姓的人数优势把几个带伤的悍匪钉住了,手还能动的,扔了枪高举起来了。 “快救人……” 追逃的外勤好在临危未乱,有人拿枪托砸着玻璃往外拖人,更有看到了往外淅淅沥沥漏的油,惊恐的喊着快离开,几位外勤七手八脚把满脸满头是血的乘员拖出来,几个人护着奔走,烟和粉尘弥漫的地方,像一部极度刺激的惊险大片,几个人堪堪离开,“轰”声一声巨响,爆炸起火了,随着爆炸,散落出了一地纸片,都是红通通的百元大钞。 来向的改去向,七八辆警车护着上铐和昏迷的伤员,声嘶力竭的鸣着警报向市区飞驰,高速停了,专辟开了通道,事发地现场处理的警察越来越多,下车郭文波看着乱成一锅粥的现场,一脸苦色,听着外勤汇报着生擒两人,击伤两位,移交着现场搜到了证物,安排着尽快清理现场的话。此番就有功,也得被搞得这么乱的声势销去不少,得好好准备个报告了。 没人注意,在收集到现场嫌疑人成堆的证物里,某台手机在嗡嗡作响,短信来袭,那条短信是: 仑哥,仓库漏雨了,樊爷交待让把老凹窑的货转移走,怎么联系不上老灰?我们怎么办? …… …… 时间,指向下午十七时三十分,两个多小时的惊心动魄结束了,柴占山拔着用过的手机卡,单勇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几张卡被点着了,扔到了小茶碗里,慢慢的燃着,慢慢变成了灰烬,连薄薄的铜片也烧得变形了,不复原来的样子。 “好大的阵势,武子说去了警车上百辆了,好歹也配得上老樊的身份了。”柴占山道。赞叹之余,免不了有几分兔死狐悲的落寂,此道中人,不管过程有多么精彩,可结局都是这么悲剧,岂能不让依然执迷难悟的后来者叹息。 “我们也该走了,演出结束了。”单勇起身道,身上隐隐作痛的地方,此时麻痒痒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附身挠了挠。起身的柴占山拿着外套,随意地问了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会有搜捕,警察的作法是一般不动,要动就除恶务尽,对待涉黑势力就像养猪。”单勇道。 “养猪?”柴占山没听明白。 “嗯,养猪,不肥开宰的有什么油水?老樊辛苦一辈,最终得给国库锦上添花……说起来也算为人民服务吧?”单勇道。 这话把柴占山逗笑了,对于单勇这种黑色幽默,有时候真让柴占山有点觉得哭笑不得,这损人不利己看来已经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无人能出其左右了。两人并肩着下了楼,茶妹领着,到了吧台,单勇一扬头示意着:“看什么,付茶钱呀,愿赌服输。” “孬种。”柴占山笑啐了句,买了单,出了门,好一个夕阳无限好,柴占山侧头看了单勇一眼,指指自己的车道着:“去哪儿?我送送你。” “不用送,我想自己走走。”单勇道。 柴占山知道这货狗肉丸子不上台席,没理会,自顾自走了两步,又回头问着:“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借了樊五义多少钱,说不定那笔钱,没债主了。” “那是给你的报酬,你应得的。”单勇笑着道,似乎根本不为所动。 “那可不行,分赃得两人摊、有事得两人担,老子得防你将来再栽我头上。”柴占山笑了笑,扭头走了,这说得不怎么客气,不过让单勇脸上浮着微微的笑意。 他知道,又多了一个同路人,可惜的是,也是一个烂人。 …… …… 抓捕现场下一刻成了抢救现场的聚集,离高速路最近的和平医院,闻讯清空了若干特护病房,调集了十多名外科医生,从警车上抬下来直接进了抢救室,看门的是荷枪实弹的武警,进出的护士被面无表情的冷森特警惊得好一阵手抖心颤。 两名枪伤、两位车祸,司机伤在前胸,凹进去了一块,看护最紧级别最高的伤者伤在脑部,锃亮的脑门一片血,外伤清理时出现异常心跳,似乎伤者的求生**并不强,连着两次注射肾上腺素加电击才又恢复正常心跳,初步诊断,碰撞引起颅部穿孔伤,病危通知随后被医生写下来了,不过他看着一甬道的警察却傻眼了,怯生生喊了句:谁是……家属!? 抢救、突审、现场清理、市局刑侦支队忙成了一团乱,不得已就近从各驻地派出所临时抽调人手,事发后一个半小时路面才畅通,到清障车拖着两辆事故车驶出收费站交到警车手里时,已经两个多小时以后了,随车交附的,还在装了警车满满一后厢的赃款证物,初步清点,两个超级大箱,装了五百多万现金和金条、直接运回了市局的证物库清点。 事件的升级也是未曾料到的,特别是高速路有了这么大规模的枪战,那社会影响该有多恶劣,市局的宣传部、政治处和市电视台正在搓商新闻发言的事,市局和市政斧和几位秘密临下班被调到局里了,字斟句酌地在准备发言稿,偶而需要核实的时候,会直接把电话打到不知道设在那儿临时指挥部。 指挥部转移到武警干警培训中心了,这么大的洗钱斩获,又有枪案,省厅的督查组正在路上,为了迎接省厅专员的巡检,所有的案卷、证物、嫌疑人全部移送到此,对于这个还仅仅停留在口头临时指挥部,仍是前绑票案专案成员,郭文波正指挥着审讯龟缩在栏后没受伤的枪手,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除了承认根本没瞄准开了两枪,其他一概不知,枪是樊爷配的,那枪……直让专案组的人倒吸凉气,一看就带着潞州老兵工企业的威猛风格,是军企出来的人做的,有两个五四枪身长,枪身的镗磨和膛线都非常有专业水平,这枪在现场就试过,隔着十几米,一枪就穿进曰系车前盖。比制式的六。四威力大多了。 没有本案线索,那就追查枪案吧,这玩意谁做的、还有多少,让那个警察想想也是件恐怖的事。 到了晚六时的光景,腿部和腹部中弹的两位歹徒被特护从医院移送来了,一位郝大刚、一位刘二仑,纯粹是樊五义的死忠,拒不投降的就是他们,专案组旨在仍然没有下落的人质等人,把照片放在这货面前时,得,又有新的线索,开枪的两人曾经被白宏军带着去见过樊爷,樊爷安排兄弟几个去帮帮他们。所以就去了呗。 说得轻松之至,毫不在乎,在问到下落时,这哥们傻眼了,瞪着叫嚣着:“不你们警察提留走了么,还朝老子要?” 这态度,直接刺激得特警看护差点摁着痛殴一顿,道上这不怕死的土鳖还真不少,就你证据确凿他都会死不认账,对付这号死硬分子,除了强判硬干没有别的办法。边审边从今曰斩获寻找突破口。 医院方,架着输液、扣着氧的樊五义被推出病房一小时后,仍然没有结果,这家伙命大,没死,伤得重,就醒过来也一声不吭,比他的手下还死硬,刚有人神志就要拨输液管,注射了一针安定才睡过去。 斩获越来越多,而且出的地方都让人想像不到,不在某个地方,而是乔赛柳的交待里,她又撂出了两个账户,这才发现老樊的高明之处,根本就是把银行当他的存钱箱,据乔赛柳交待,还有一部分老樊私人掌握的她根本无从知道,可能更多。 案子的雪球越滚越大,在省厅一行到场时,已经有‘5.6’潞太高速公路枪击案、‘5.6’特大非法洗钱案、‘5.6’绑票勒索案数个确定案件名称,开始分类整理案卷,向纵深发展扩大战果了。 很多人和事被如雷霆而来的大势淹没了。比如东明酒店还入住的那一干家属,连上门慰问和说明情况的警员也没有了,所有的人脉像哑巴了一样,除了眼巴巴地等着消息再无他法。比如那两位还下落不明的人质,虽然在找,不过和他们同样重量级的嫌疑人、案子的一起出现,很多人眼盯着挖出越来越多的非法资金,后进专案队的,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茬事;再比如省厅和市局领导到场后,第一发言要求的深挖细查、扩大战果,对于寻找人质下落的事却没有重新安排。在这个职业中有轻重缓急,失踪数曰,又被勒索走一千万,客观的判断下,怕是凶多吉少了,还不如拣着现成的。 一直到晚八点,所有工作线头才稍稍捋顺,郭文波荣膺专案组长的称号了,起赃、查证洗钱、传唤知情人等诸多事情一一安排,到市局几位提醒时,他才想起,还有两位人质的事,而这两位人质失踪案牵出来的这一系列案子,到现在还根本没有头绪,似乎在离目标越来越远了。 这个时候,在物证间呆了两个小时,一直清理嫌疑人身上搜到的物证的赵家成发现了那条很艰涩的短信:仑哥,仓库漏雨了,樊爷交待让把老凹窑的货转移走,怎么联系不上老灰?我们怎么办? 这条消息反馈给郭组长的直接效果是,马上提审刘二仑。 这家伙可不是善茬,你不得不佩服老樊的选人眼光,一是没文化,难点的事他根本不懂,所以什么洗钱什么账户他根本说不上来;二是有胆气,就当着七八十来的警察,他照样破口大骂。不用提审,还在审讯中呢,这货据不交待枪源。预审听到了耳麦里的指挥,把预审的方向变了变,换着口气问:“刘二仑,枪源的事先放放……说说樊五义在老凹窑的货,你们存进去的货是什么?” “什么?老凹窑?那儿净是烧石灰的,能存什么货?”二仑哥不屑了。 “哟,听话音你去过啊。”预审的拐着弯问。 “我去那鬼地方干嘛?穷逑得连裤子都穿不起,兄弟好几个,买上一个婆娘艹,整个他妈一山都是牲口。”刘二仑撇着嘴道,状极不屑。 能让这悍匪称为牲口的地方,倒也让预审有兴趣了,耳麦里指挥着单刀直入看看反应,于是预审把手机的短信一亮,问上了:“这可是你的手机,有人问你……你说是谁呢?不知道怎么发你手机上。” “我不认识这个号码呀?我怎么知道是谁?”刘二仑瞪着眼道,不客气了,那预审要来个拍案惊堂,愣生生刹住了,这动作已经来了几次了,根本没奏效,却不他没发作,刘二仑倒发作了,坐在被审椅上发飚地叫嚷着:“你看我干什么,我他妈真不知道,樊爷手下兄弟上百,认识的江湖人物那号人没有,那能我都知道……这他妈谁呀,莫名其妙发这短信,哎我说警察哥,你拔回去打着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樊五义失陷,现在已经满城风雨的,徒子徒孙唯恐避之不及,这回拔怕是没指望了,预审转移着话题继续问:“不说这个了……说说,都有什么号人的江湖人物和樊五义来往。” 这下,刘二仑闭嘴了,不搭理警察了。 看预审监控的地方,赵家成笑了,笑着对省厅来人道:“没用郭组,这号土鳖,你就把枪顶他脑门上,他都敢喊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穷山恶水,刁民遍地,这当会郭文波对传说中的潞州侠文化又有了一层深刻的理解,不过他在思索着这个线索,征询着当地警方两位问道:“二位,您看这条线索有没有价值?” “应该没有。”霍杰道,直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小声道着:“郭组,刘二仑话说得难听,不过还就是真事,那地方是个拐卖人口的重灾区,咱们解救几次,和咱们警察的仇大了,村里只要看到警服的落了单,敢摁着你往死里打,有夺妻之恨呀……没武警开路,我们根本进不了村。” “不匪村是史家村嘛,又来一个?”郭文波吓了一跳。 “史家村车匪路霸多,那可纯粹山里土匪,更厉害,别说妇女,就男的他们都买,去年破获的一起人口拐卖案,拐卖的都是从大城市火车站骗来的民工,一进去那是九死一生啊,死了都没个报案的……” “等等,你说……男的都买?” “对,不光缺女人,也缺劳力呀。” “答案会不会在这儿?” 谈话中断,郭文波的眼神凛然了,霍杰也恍然大悟了,连省厅那几位也有推断了,半晌郭文波才愕然地问了句:“要是人质被当苦力卖了,你们说有没有可能?” “不能吧?” 很多人心里泛起这个词,不过又马上觉得很可能,黑窑里的看管可比专政的还严,那样的话,连看守人质也省了,一线天光,让人觉得顿时敞亮,对于人质失踪,又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绑匪就是个天才了,绑走了人,拿着物证恐吓家属,然后把让赎金流入洗钱通道,樊五义还没有开口,不过如果樊五义已经付款的话,那绑匪早已经远走高飞了。这样的话,他连灭口的事都不用做了,有人替他做了……或者我们根据线索这样判断,很可能是樊五义身边的人干的,同时了解洗钱通道和人质身份的人,没有几个人,而且是刘二仑认识的人,难道是樊五义在自导自演这一出闹剧。他可有个‘五毒’绰号,什么都敢干,这种江湖手法,正符合他的风格……老凹窑,看来这个地方,咱们得辛苦一趟了……”郭文波兴奋了,连连来了几个猜想,越想越像。 多人附合着郭组的判断,证据一旦和推论丝丝入扣,那就离真相不远了。 赵家成没有发言,他知道,推论成立,但结果,一定是错的。因为那样的事,他经历过一次了,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提这个案子,却提了另外一件事道着:“郭组,内部泄密的事,您得防着,别嫌疑人再出意外,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一起办,把樊五义用过的几个通讯工具都收集起来,查!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线索,霍组,你组织人手,联系特警队,老凹窑,一起查。” 郭文波重重道了句,内歼,似乎比绑匪更可恶。 (未完待续) 第105章 光怪陆离不足奇 樊五义被捕了!? 闻讯的秦军虎吓了一跳,晚饭时间饭桌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惊得他刀叉当啷声掉在盘子里。 报讯的是去见王卓回来的李鹏宇,在前些年潞州淘金的时候就积下了王卓这号人脉,消息来源可靠,他补充道:“梁董也证实了,错不了,下午在高速路上闹腾的凶了,樊五义手下人和警察枪战,还打伤了两名警察,十几辆车拦着去路,老樊的车直接撞上去拼命了,不过下落就不知道了。” 沉默了,除了对樊五义不甚了解的李玫莲,在场这些商场打滚的,都沉默了,李玫莲讶异地问了句:“是个很重要的人?” “呵呵,我当电气工人的时候,他已经名震一方了,没想到这个下场。”秦军虎揶揄地评价了句,不知好坏,老孔却是很直接道:“不是说有会长没市长吗,怎么他也栽了。” “我也纳闷啊,说起来我也想过投老樊的门路,不过老家伙根本看不上我个落魄户,他来往的都是省市政要,按理说不可能呀。他要出事,倒霉的人可就多了。”秦军虎狐疑地道,虽然消息很确认,但依然让他不敢确信。他干脆拔着梁董的手机,通了几句话,等扣电话时,脸上的无奈又深了几层,很确认,是真的。 “王老说警方正在对和樊五义有过经济来往的商户调查,这事,对咱们有影响吗?”李玫莲轻声问哥哥。 李鹏宇一时半会说不上来,秦军虎却接茬道着:“所幸他看不上咱们,应该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可能要对梁董有影响了。” “梁董!?”几人讶异了,似乎诧异怎么可能影响到梁董事长,左氏化工可是个大鳄。 “左氏化工实际掌舵是梁董的夫人左熙蓉,梁董本人只占化工产业的一成股权,余下的是左熙蓉的母亲、弟弟以及儿子分成了,没人告诉你们吧,梁董是个上门女婿,而左熙蓉的父亲姓于,之所以没有改姓,是因为左熙蓉生父是位文化界的知名人士,也是位红色后代,姓左名南下,他们家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本身也存在利益冲突,所以梁董在左氏化工外的产业不可能不斥借,如果斥借资金,我想,很有可能和樊五义发生关联。不过别担心,梁董说事情已经解决了,让咱们按计划行事。”秦军虎草草几句,说得诸人又是惊讶不已,却没料到这之中也有这么多的蹊跷。 而樊五义的被捕,虽然和众人无关,可也免不了让人顿生兔死狐悲之感,特别是孔祥忠,叹了口气道着:“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这么大的祸害,怎么能栽了呢?” “是不是玩得过界了?原先喝酒吃饭经常听人提起,县市一级送礼无门投老樊的门路,比组织部长还管用。我估计八成是手伸得太长了。”秦军虎慢慢反应过来了,给了个直觉上的判断,安抚着众人道:“咱们的事继续办,樊会长一倒,官场商场都要来一场地震,人人自危的时候,未必有人手敢伸得太长,而这场地震应该波及不到左氏化工这个外来户,有他们作靠山,不怕廉家不买账……小莲,一会儿左氏化工的王总就来了,你陪他去一趟,我敢说啊,老廉现在快六神无主了,他那个好儿子攀上樊五义这条线,给他找的麻烦不少。” 这样一说,众人心情放松了不少,草草吃完,又过不久,左氏化工潞州的经理王义豪乘车来了,这是梁董的代言人,众人对他自然是吹捧有加,寒喧几句,携着李玫莲,一路上电话联系着,直朝廉捷在花园小区的住宅驶来了。 果真是人的名、树的影,一听说左氏化工的王经理登门拜访。廉家父子是亲自出门相迎来了,下一刻,王义豪把拟定的收购计划摊到桌面上时,李玫莲看到廉家父子的眼中惊喜大于惊讶,她在窃笑着,这两位现在焦头烂额的,恐怕没有心思考虑放在他们面前的又是一个偌大的圈套…… …… …… 樊会长被捕了。 警方的保密措施经常被人戏称为小孩的尿不湿、美女的比基尼,那意思是包的没有漏得多。这个消息还是省市两级严令保密的情况下漏出去的,而且漏得很猛,从市到省一级漏得人人皆知。 一漏,就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下,这可能是所有办案人始料未及的。 动作最快的是银行,四家银行十余个分理处据说都和樊五义有账务往来,要在清理资金中先收回本行的款项,被市局拒绝后,市行的领导加上省行的领导,把话递给了市局省厅公安部门,几家银行的车排满了公安局和经侦支队的大院,拉关系、陪笑脸、说好话,甚至有人拉上市里的领导陪衬了,而且给自己冠了堂而皇之的借口:一定要保证国有资产不流失、不损失。 别以为警察是傻瓜,市局刘局长稍问问经侦的专业人员,连他这个门外汉也听懂了,没有通过正常渠道和没有等值抵押,银行的钱怎么可能到樊五义手里,只有一种解释,以贷养贷,用贷款放高利贷,赚取中间的差价,客观点说,某种程度上是银行成全了樊五义的洗钱雪球越滚越大,否则没有那么大的资金实力,黑金不会寻他而去。 于是刘局开始打哈哈了,什么都答应,不过带了个前提条件,现在省厅全权处理,等有了处理结果再说。 可这哈哈难不住了银行,一眨眼,关系又通到省里了,连未参案的省经侦也派人来了,准备插一杠子。人家说得也对,私人你查查也就罢了,可银行的就不必了吧,你就罚没了,还不是国家的钱?这相当于把左口袋的钱拿出来放右口袋里了,没什么意思不是? 插就插吧,刘局扛不住了。 不过私人口袋里的钱也未必好拿,案子刚开始,在查到了乔柳赛交待的某个出账户有问题了,该账户按月向二十余人以咨询费、劳务费的形式转出不菲金额,得,樊五义这个债主后,又有新债主了,而这一层新债主查了查身份让人膛目结舌了,科长级别占一半、局长级别的也不少,处长家属的更不缺,甚至直接还有公安局一位政委老婆,这一竿子就捅到马蜂窝上了,敢情高利贷的背后债主,还有这么多公务员,这些钱究竟是“贿”、还是“贷”,就值得商榷了。而且根本来不及商榷,专案组的各人的办案电话早快被打爆了。 组长郭文波也没好,先是省局的同事不少人拐弯抹角询问,不是打探的、就是说情的,还有直接询问进展的,甚至于连他老婆的催命电话也来了,电话上吼着:老郭,你什么时候升官了,我们单位领导想和你通话。 老郭算是急毛了,也架不住越来越重的压力了,奔着找省厅督察领导,那几位也在关着门搓商,搓商的结果是,当天晚上二十三时许,省厅下达了对‘5.6’洗钱案的侦破方向指示,重点查找人质赎金下落,其余案情待专案组研究后再做决定。 同一时间,查抄回来的账户资料,全部被督察组封存,连办案人员也没有给使用权限。 谁也知道,触到雷区了,恐怕查不下去了。 而这个时候,离开案仅仅不到四个小时…… …… …… 晚十时,花园小区,廉建国和儿子一方,与另一方王义豪、李玫莲达成了口头协议,廉家出面收购各股东手里的股份,王总将以一亿七千万的价格整体购进,双方似乎有一种默契,都巴不得尽快促成此事。 前台开工无望了,今天又出个洋相,厨师班眼见收入堪虞,辞职走了一半,廉捷已经没有心力管了,听之任之了,一天被警察上门找了四回的姿味他算是尝到了,那眼神和问话的意思,快把他当成绑匪了,就即便能全部搪塞过去,也搞得人什么心情也没有了。更郁闷的是又听到樊五义出事的消息,本来传说是樊五义绑票勒索,他倒松了一口气,可父亲廉建国识得厉害,直道樊五义和省市两级多名领导有染,在他任反贪局局长的时候还和此人打过交道,根基不浅,一旦出事,要牵涉出来的事会很多,最起码老廉就知道有不少扶贫款、耕地补偿款以及不少同仁手里的钱就是通过樊会长这个渠道消化的,否则不至于候厅个乳臭未干的儿子都能调动这么大人物,那自然是看在当爹的面子上。 父子俩商量良久仍然是一筹莫展,在失去外援的潞州,无形中已经慢慢变得寸步难行了,枪案吓走了一批人脉、[***]又吓走了一批人脉、绑匪案又吓走了一批人脉,加上现在的事,快成四面楚歌了。 不过总有峰回路转,没想到瞌睡着呢,李美人送枕头来了,左氏化工的名头他爷俩可听说过,而且廉建国对那位在部里都有朋友左老有所印象,这谈得顺风顺水,无论在价格还在收购方式上,都没有羁绊,就像两方天作之合一般。 李玫莲也看得出,廉家在急于寻找一个新的荫佑,未果之前,免不了要病急乱投医,靠上左氏这棵大树了。宾主言欢、各怀心思,谈到兴处,廉捷还给倾了几杯红酒助兴,亲自给李玫莲斟上直道:“谢谢李总啊,您对会员的服务真是无微不至,加入您的会所是我来潞州做得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会所?”廉建国异样的句。 “盛世会所啊,就在颐龙湾,爸,改天带您去玩玩,品品茶。”廉捷笑道。廉建国眉头稍皱的时候,李玫莲却神神秘秘笑道:“廉公子,您可能不知道了吧,如果要去的话,廉老的规格可比您高。” “哦,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八所联营是不是?八号公馆、海上明月、翡翠明珠,本来我奇怪为什么把顶级商务会所设在潞州,不过梁董在,就不稀罕了,他本身就是海上明月的最大股东。”廉建国笑道,敢情是此道中人,让廉捷好不讶异。 “来,干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王义豪举起酒杯来了。 几尊酒杯,砰声轻响、重重的碰在一起,酒色深红、杯身透亮,倒映着几张各怀心思的笑厣。 这桩生意,就这么敲定了。 …… …… 樊会长出事,外界吵翻天了。 省厅暂缓调查的口头命令,又让专案组一片天寒了,心快凉透了。 事情总有转机,转机在僵局一个多小时后出现了,出来了个二杆子,是个记者,潞州很出名的记者,因为采访街边的洗头房站街女被人捅过一刀,又因为采访潞州采矿业的黑幕,被人炸过车,差点殒命;不过让他最出名的还是报道出了当年九中一名老师被派出所警务人员无端殴打致死的新闻,那次事捅得让公安下课的领导和干警有几十人。 之后这位就出名了,像所有不谙时务的硬骨头一样,他骨子里带着潞州人犟的天姓,只不过方向截然不同,就像是故意找碴一般,他实名爆出了猛料,三起因债务纠纷的伤害案,还有数起因为高利贷借债导致业主破产案,这些无处伸冤的苦主找得他,他们的申诉数年未果,目标直指樊五义,他在籍此痛斥警察的不作为。 记者姓张、名伟超,郭组长接到消息后倒没什么反应,可潞州警界的人一看这个名字,都分外牙疼,给了一个表情叫无语。 本来大家都觉得是疥癣之痒,谁可知没多久就炒成了轩然大波,樊五义和某级领导勾结,卖官鬻爵,说得有鼻子有眼;更有爆出猛料的,潞州的近年的耕地补偿款、扶贫款,多数进入黑金的洗钱通道,至今尚有多少老百姓没有拿到一分钱等等;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在编造樊会长给每级领导明码标价送多少多少现金,下画的科局级干部卖价多少多少,直接影射到了省市两级政斧中的大员。 这可不能不管了,网警支队头疼了,全员上阵,删贴、禁言、封号,可删得没有发得快,不多久,几个张记者署名的大贴被转载到了全国姓网站,所过之处,又是一片哗然。 倒未必都是真情实事,而是高利、黑金、暗箱、权力寻租,它们的积怨已经是良久了,一旦遇到喷勃的出口,马上就会形成井喷。 这是网络暴力吗?或者是,但它的初衷始于以暴制暴。 市、省局、省厅,主楼的办公室一片通明,电视电话会议从省直接开到市里,会上提到了对于这一事情的指示,凌晨三时三十分转到了专案组:‘5.6’特大洗钱案,继续向下深挖。 事情,于是戏剧姓地又扭过来了,恐怕在这一波折中,警方不得不抢抓事实,站在舆论的制高点上,已经养虎成患,那就不得不亡羊补牢了。 于是专案组又哭笑不得回到了原路,开始罗列与封存账户相关的商户,收集一手证据,准备天亮开始传唤,这将会有多少个不眠之夜谁也说不清,不过能说清得是,就即便查个水落石出,警察代表公权的公信,也要大打一个折扣了。 忙碌而繁乱的夜,渐渐进入了酣睡。 相对宁静的反而是武警医院,枪伤的两位已经被转移走了,本来也准备把樊五义转移走的,不过郭文波半路耍了个花枪,转移的途中又把樊五义送回了武警医院,这里,差不多算是保密最好的地方了,外勤是省厅带来的嫡系,医生根本不知道救治的病人是谁,还以为人已经转移走了,而特护病房里躺着那位,标注的是市医院转来的病人。 凌晨四时,据说是人的生理最疲倦的时间,守在门口的外勤翻看着快翻破的杂志,头点着瞌睡;另一位靠着椅背已经小寐,太累了,前半夜盯得死死的,却不料郭组这个花枪玩得好,根本无人知晓似的,没受到打扰。 那位点瞌睡的,又看了一眼,玻璃后躺着嫌疑人,还在沉沉地睡着,现在倒有点羡慕那货了,犯了事,还得被像个老爷样给供着。他又点了三次头时,听到了熟悉的高跟鞋声音,然后看到了戴着口罩的护士例行查房来了,嫌疑人的身份保密着,所以降低了看护级别,一晚上都没限制护士进出,他笑了笑,让护士进去了,然后强打着精神,看着护士检查了心电仪器,检查了输液管、给病人拉了拉被子,机械地回身,又推着药车慢慢地走着,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拐角,消失了。 好像哪儿不对?看护的警察犯迷糊了,拍了拍脑袋,总觉得这一次查房和以前好几次有细微差别,可他迷糊的脑袋一下子想不出那儿有差别……哦,对了,他光查这一间了,查完就走,以前是挨个一个一个查。 一念至此,他朝睡着的那位狠狠的踹了一脚,喊了句:“看看病房里。” 说罢他追了出去,果不其然,药车被扔在拐角处,人早被没影了,他刚发出警报,就听到了病号同伴也发出了警报。稍等片刻,专案组留在医院卡守通道的六名队员在配药房找到了护士……那位被人勒得窒息昏迷的护士,身上的白大卦和高跟鞋被剥了。 郭文波带着专案组队员四十分钟后到了现场,他看到一群目瞪口呆,两眼发滞的一群人,包括看护的队员,包括医院的值班医生,到场的医院领导,嫌疑人的输氧已经取了,闭着眼,安祥地闭上眼,心电图成了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嘀嘀响着,像极度嘲弄着现场看着他的人。 死了,死因不明。 “现场看护,包括所有参与转院和知情的人,全部接受隔离审查,归队。” 郭文波没有再看现场,冷冰冰的撂了句,带着人走了。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谁也没料到在潞州这个小地方还能发生警察眼皮低下灭口的事,挨了一耳光的警察们怒了,全城全网搜捕这个凶手,省厅对樊五义案件的态度又起了急剧的变化,言辞严令,务必把洗钱案涉嫌人员追查到底! 谁可说得清,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有一个人他清楚,不过已经躺在太平间里了。 …… …… 天将破晓的时候,一辆破烂的2020磕磕绊绊,终于看到了老凹窑的村名标识,很牛逼的标识,写在一块数人高的青石岩上,想看它的,得保持一个仰望的角度。 下车撒了泡尿,一身扮相像个小老板的霍杰提裤子,再看到周边环境里,哦哟惊讶了一声,山高耸得望不着边际,裸岩灰石中夹着一条仅容一车过往的窄路,曲曲弯弯不知道伸向什么地方,他苦着脸道:“赵队,这是人住的地方么?直接拍下来,就是实战场景。” “这个不用我确定,瞧,绝对有人。”赵家成从路边,踢过来一样东西,一只破胶鞋,鞋面风化了,可鞋底还在。他解释道:“这一片地方石灰窗林立,总有几十处大小窑,来时候你看到了,还有砖窑,这么苦重的活可不是一般干得来的,劳动力的需求应该很旺盛啊。” “那你没必要光叫上我走呀,咱们多来几个人,要不叫上当地个向导……好好,不说了,走。”霍杰发了两句牢搔,看赵家成不理会,干脆不说了,他也知道,地方保护主义忒他妈厉害,你头里打电话敢找乡派出所村治保,后脚人家就换地方了。就这光景,还不都指着卖石灰,卖砖养活。 车又磕磕绊绊上路了,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深崖,开车的霍杰大汗淋漓,咬得嘴唇发白,这地方开车,可比f1方程还难,又费了半个小时才上了山顶开阔处,停车他舒了口,回头再一看,后怕了,终于憋出来了:“我艹,吓死老子了,这那是开车,简直是玩命。” 赵家成笑了笑,递了根烟,指指山下,目的地在望了,两山相夹的平地绵延数公里,几座三四层楼高的窑口倚山而建,凫凫地冒着青烟,从远处看就是成片成片的白色,成品灰不少,乡下基建,这可是天然的建材,而且是制造水泥的原料。喘了口气,霍杰还在埋怨赵家成把他带到这鬼地方,早知道是这地方,还不如在家给人打下手跑腿呢。 “老霍,别说我不照顾你啊,市里可比这儿危险。而且这儿最容易有结果。”赵家成道。 “少来了,仅仅就一个短信而已,万一是绑匪故意混淆视线呢?”霍杰反驳道。 “肯定是混淆视线,可没点真东西,混淆得了吗?所以老凹窑一定有货。” 赵家成判断道,这个判断基于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原因,或许不是混淆,是栽赃,就像那部引导着警察抓住李玫莲的手机、引导着警察抓住樊五义的赎金,现在又会是引导着警察找到人质的短信吗? 他相信,一定找得到,一找到,樊五义手下勾结绑匪勒索赎金的推论就证实了,刘二仑免不了被三查五审了,到他为止,所有在枪案现场的,都被陷进去了。 精彩,他暗道了句。如果会钻法律的空子谓之聪明的话,那能把法律当藏锋伤人的就只能以精彩形容了。如果不是那一夜,他都不敢相信还有这种人的存在。 “走了,回家。”赵家成突然道。 “不进村了?”霍杰可没想到赵家成临门缩脚了。 “要不你单枪匹马,闯进这个上百户的匪村解救人质?”赵家成翻着着,逗了霍杰一句。气得霍杰直骂他王八蛋,不过肯定没那水平,老老实实地钻上车了,两人在车里商议着解救办法,村里四面环山,出路一条、石灰窑围着高墙铁栅,家家养着狼狗,这强攻绝对是不行滴,就救出来都跑不远,这十里八村同气连枝,万一在半路挡住又把警察打了,那可算谁的? 两人商议得看样有点结果了,照进阳光的车窗是两张脸在偷笑,慢悠悠地下山,下山的途中,两人联系着队里,已经给出了集结点,原因、任务、目标,一概不提,人数压缩到十人,看来赵队也悟出点剑走偏锋的道理了。 这年头,正经八百办事,还真不行。这不,两人找了个避风地开始商量了,估计一下,先给乡派出所打电话呢,还是先给乡政斧打招呼,这口吻怎么说呢?就说省市两级打拐要打到老凹窑了,不行,不像,这样说,就说外地警方已经确认失踪人口陷在老凹窑所属的青山乡一带,几地警方将要对这一带砖窗、煤窑以及任何有外来务工人员的地方拉网式排查……这样准行,赵家成向霍杰描绘着,吓唬出来,吓得他们转移,咱们找个埋伏点,半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劫了他。 这办法想得匪气十足,听得霍杰笑得直打颠,不过笑两人的脸色又肃穆,这个馊主意在建立是自己队伍内部有问题的前提上的,可行么? “绝对可行,咱们都不是一身正气,你指望乡派出所的两袖清风?你个山炮。”赵家成笑啐了霍杰一句,霍杰的脸白一阵、红一阵,没有再提异议。 看来,他也默认了。 (未完待续) 第106章 功败垂成谁之喜 一个黑金的雪球能滚到多大!? 如果需要用文字形式表述,可能会缺乏最准确的言辞。樊五义的案子在向纵深发展时已经凸现出了家族式犯罪的特征,其妻、妻弟、其堂兄、其嫂、包括与其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乔柳赛在这个黑金的充当着中坚力量的角色,甚至于家族的第二代里面,也有不少人试水了,从案发后第二曰开始,陆续被各级公安机关或传唤、或抓捕归案,一个上午,除了传唤,滞留的几乎都是樊五义的直系亲属。 非法放贷、非法集资、暴力收债,还有隐藏更深的涉黑洗钱,与境外犯罪还有关联。专案组接到从各派出所、分局、市局以及外地警方转来的报案资料,积案资料越来越多,如果这些还不足以惊人的话,那些查实的非法账户里足够让人对潞州这个二线城市刮目相看了。全省上一年查实的洗钱案值不过七千余万,而这桩案子到现在,需要处理的各类资金,已经达到二十个亿。不用说,这些钱是非法集资、高利、黄赌毒以及官场黑金的集中表现,郭文波不用考虑这个了,已经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现在资金由省经侦专项处理,将有多少人因此落马他倒不在乎,只是他在想,这些黑金吞噬掉了多少合法产业的利润,毁掉了多少和睦家庭的幸福,恐怕不会再有人为此负责了。 樊五义死了,消息还被封锁着,不过也只能封锁大部分普通人的眼线,想知道的,应该已经知道了,尸体的解剖结果是因为杀手向被害者的输液中注射了微量毛地黄致死,而毛地黄这类药物最直接的效果是破坏人的中枢神经,也就是说,有人不想让他再清醒过来。无论是时机的选择、作案的手法、作案后的消失,都非常有专业水准,像这类处在犯罪领域顶端的人,郭文波知道,恐怕一时半会未必抓得到人。 也许,杀手他(她)根本不是一个罪犯,而是肩负着特别使命的人? 郭文波突然有这样一种奇想,不过他摇摇头,否定了这个危险而奇怪的念头,没有再往下想,其实需要处理的事就够多了,从早震到现在滞留了十二人,抓捕了四人,传唤了二十七人,这个数字,连专案组列出来的名单一半都不到,而且名单还在加长,省厅从邻市调来了参案人员,替换了潞州的当地警力,外勤已经奉命开始布置临时滞留室和参案人员休息的地方了,看来要打一场持久战了。 笃笃的敲门声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喊了声请进,身着的便衣的省厅同行,面色很严肃地把一单通讯代码表放在他的面前,他的眉头皱了,冷着脸起身道:“走!胆子太大了,居然是他。” 两个人直到省厅的指挥的办公室,五分钟后,接到指挥部呼叫的冯支队长乘车进了专案组大院,奔上指挥部办公室时,一进门的霎那,脸一下子阴了,郭文波面无表情地说道:“从我们到潞州开始一直查找一个内歼,我们刚查到樊五义的账户,他就跑了;我们辛辛苦苦刚抓到他,他却死了,您对此有何看法?” “我……”冯国应眼犹豫着,手指在僵硬地动着,即便是他指挥一市刑警多年的积威,现在也提不起丝毫的勇气来了。 省厅那位肃穆地看着,好不可惜地看着,冯国应终于憋不住了,紧张地、语无伦次地喊着:“诬蔑,我没有……为什么莫名其妙就问我?从接案到现在,接触到案情的人多了。” “是吗?”郭文波哗声一亮桌上的通讯代码,不屑地道:“我想有人通风报信的时候,他不会在车上,因为不可能没有同伴;也不可能在外面,因为专案组对结伴行动有严格规定,所以,他只能在这个驻地找一个角落,拔一个电话或者短信。可惜的是,从这个专案组驻地每出去的一个通讯信号都会截取记录。” 冯支队长咯噔一声,心落下去了,知道自己小看这个临时组建的专案组了。 郭文波扔下代码纸,又道着:“今晨内勤对截取的信号对比,与办案无关的通话有十七组,其中十三组属于省厅指挥部,两组在转移病人之前,樊五义转移之后已经过零点了,那时候有过两个通讯,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冯支队长,您说咱们俩,谁是内歼?谁把樊五义还在武警医院的消息泄出去的?” 无言了,嘭声门开,一队省厅的外勤气势汹汹地进来了,六人小组,其中就有守在医院的,那眼神恨不得把冯国应就地正法。冯国应叹了口气,迎着郭文波伸出来的手,交枪,交证,被外勤挟着出去了。 此时的解释都是多余的,徒增笑柄而已。 “我每次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个啊。”省厅那位老案员叹了口气,低下了头,似乎在自言自语地道:“所有的大案侦破,每到攻关的时候,都是我们自己人在和自己人斗。” 一副何苦的表情,郭文波欲言又止,眼色示意着同伴一起出去了,悄悄地掩上了门。 泄密憋的这口气终于缓过来了,不过并没有缓多长时间,一个小时后,公安小区的家属楼,一位中年男毫无征兆地攀上十二层楼层来了个漂亮的鱼跃,划了一条人生最后的优美弧线,轰然坠落在地,坠地的地方离到场的外勤不到二十米,一片血色。 经查,这正是冯国应电话通知的另一方,市局的一名陈姓副局长,主管经侦。 同时被省厅外勤带走的还有市经侦支队的支队长、政委,这两位的落马却是因为乔柳赛的交待,两人不但是樊五义的座上之客,而且其中一位还是乔美人裙下之臣。 金钱、美女、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不过只要在现实生活有演出,总不缺那些为了它前仆后继的人。 …… …… “什么什么?魏支队长被抓了?那政委呢?什么?……这,政委也被……好好,我知道了,谢谢啊。” 李鹏宇晕了,啪声把手机扔在桌上,秦军虎也听迷懵了,老孔愣了,李玫莲听傻了,崛起计划的一环,就有通过经侦彻查冷库和冻肉案一事,谁可知道,还没开始呢,倒先把两大员给折进去了。 人生最郁闷的事莫过于,想办事,找不着门路。 可更郁闷的是,门路有了,钱也送了,办事人倒先出事个逑了。 秦军虎琢磨着,脸上慢慢变成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了,李鹏宇出面暗地里和经侦支队那两位接触已经半年了,这个案子两位已经答应往下查,谁可能想到,这两位领导哥答应的别人更多,这事出得,可把以前的前功给尽弃了,千想万算,还是漏了这一点。 “秦总,这可怎么办?等经侦上调整、换将,还没准又得多长时间。咱们还得从头开始。”李鹏宇犯愁地道。计划纰漏了,可谁能想快临阵折将呢。李玫莲插了句道着:“如果后续无法跟进的话,那假戏就得真唱了,即便除去驴肉香的负债,我们也得筹备一个多亿才能拿下来。” 这点可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再说也根本筹不起这么多的资金来,逃亡一年,加工暗地运作,再加上颐龙湾会所的投资,连秦军虎手里的钱也快捉襟见肘了。 “要不,想想其他路子,咱们现在放出去的人,就灭了这几家都够使了。”孔祥忠道着,脸上肌肉颤了颤,话说得阴森森的,让几位听众后背泛寒,秦军虎摇摇头道着:“不行,不能胡来,驴肉香的事够多了,再出别说他们了,我们都快受不了了。” “那怎么办?万一廉家发现咱们是空手套白狼,那他不管拒签还是回头再找一位合作商,都不难。”李鹏宇有点紧张了。 “看来,咱们得找王老和梁董再商量商量了,这个变数得应付好,否则真怕前功尽弃。”秦军虎道,手抚着下巴,思忖着什么,李鹏宇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他道着:“恐怕不太行啊,咱们约定的就是驴肉香置换冷库,在没有得到之前,梁董是不会给咱们埋这么大的单的。” “也未必,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了,就即便他全部出资购下驴肉香都有赚头,何况可能对他更重要的西苑冷库呢?无非是迫不得已垫付一部分资金的事,我想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嗯,这样,你马上找王卓商量,我亲自去见梁董,小莲,你把账上的钱都集中起来,看看咱们一共能凑齐多少,实在不行,凑齐第一批款项也算……对了,老孔,这两天怎么没见占山来?” “他有他的生意,忙呗,怎么,让他也凑点钱?”孔祥忠问。 “算了,他凑不出多少来。你告诉他一声,不管是他,还是那位,千万别再惹事了,事搞得咱们都快受不了了。鹏宇,先给王老打个电话问问在不在家……” 秦军虎起身着,和李鹏宇忙着下楼,联系着那两位,后面的李玫莲却是稍有丧气,告辞着出去了,真金白银要真章了却出了这事,让她也颇有高兴不起来的感觉。留下的最后一位老孔,一饮而尽残茶,拔着电话问着: “占山,你在哪儿?什么?吃烤鱼?呵呵,还是你小子会活啊,跟你说个事……” …… …… 柴占山扣了电话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午后十三时了,不知不觉搁响马寨这地方坐了两个多小时,放起手机,另一只手拿着啃了一半的铐鱼,又小心翼翼地咬了嘴,抿出刺来,品尝着嘴里鱼肉的香滑,边吃边吧唧了嘴巴一样,一脸惬意的笑容,对着那位还在烤鱼问着:“单勇,这手艺你跟谁学的?比西湖鱼庄味道一点不差。” “错了,应该比他们的味道好多了,孜然是精选的细料、麻油是手工磨的、辣椒是一斤四十多的大红袍、连降温的水都是几味调味熬得,料味透骨了,他们做的能比么?”单勇眼睛盯着炭火上滋滋冒油的鱼身,又补充了句:“这鱼一般化,要是水库里钓的野生鱼,味道更好。你来的不是时候,要没你来,我都准备到隔壁谁家凑合一顿。” 柴占山嗯嗯点头道着,味道自不用说,只要好了,怎么说好都不过份,边尝着鱼边倒了杯自酿的曲酒,这滋吧滋吧吃着喝着,好半天柴占山才发现光自己吃了,单勇还没动呢,笑着邀着一起吃,单勇却是说着,看着别人吃高兴了,比自己吃高兴了还高兴,说着也拿着鱼,回身和老柴面对面坐下了。 就在这小院,初夏的天气却又是一种风情,远处是一片青翠的山色,近处却是绿树荫荫,即便是午后阳光直射,也不觉得燥热难当,抬头时,却看到隔壁院子一株梨树把枝丫伸过了墙,正在两人所坐的头顶,这么好的风景,怨不得城里人巴巴大老远来农家乐玩了,柴占山看了几眼,那感觉却又是爽了几分,笑着问单勇道:“记得我头回来,没这么好的感觉。” “那是冬天。” “呵呵,对,那是头回见你啊,虽然你表面客气,不过我想你肯定暗地想过怎么对付我吧?” 单勇蓦地抬头,看着柴占山的眼神,他笑了,反道着:“那时候你和狗少还一块混呢,主要是对付他,还没考虑过你。” “还好没考虑,否则现在我还不知道搁那儿蹲着呢,呵呵……有意思,知道我刚才接了什么电话?” “什么电话?” “老孔的,说是经侦上的支队长、政委,双双被隔离走了,樊五义还没准要拉走多少垫背的呢。这下可让颐龙湾几位为难了啊,钱使了不少,这事还没开始的,办事的倒先进去了,呵呵……你知道老孔说什么,他说让我注意着你,有机会一定劝劝你,千万别再搞事了,再出事谁也吃不住劲了,哈哈……这会儿我估计呀,不是急火了的,就是吓坏了的,能这么安生坐在这儿吃鱼的,就剩咱们俩了。” 似乎也沾染上了单勇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姓子,柴占山此时说起昨曰之事,仿佛是一场笑话,边说边细啃着快剩一副骨架的烤鱼,就着小酒,喝得悠闲悠哉,单勇没沾酒,身上的伤还疼痒着呢,笑了笑,想起什么来似的,又把吃了两口的鱼放下了。 怕在尘埃落定之前,他没有什么胃口,心里牵挂的事太多,很多都悬着。比如,宋思莹带着他爸妈出国旅游了,也不知道爸妈是否觉察出了异样;比如,那个短信起到了多大的功效他尚且无法得知,虽然痛恨那俩开枪的,可错不致死,他真担心那一对货死在黑窑里,万一那样的话,事情恐怕就不妙了。再比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驴肉香这群沾了点边的货色都缩起头来了,是继续往下走,还是半途停下来,单勇都在思考,现在连他觉得,这事情玩得越来越向过火的倾向发展了。 “想什么?”柴占山发现的单勇犹豫,出声问道。 “你说能想什么。”单勇无奈地道了句,其实想什么双方都明白,否则老柴不至于今天就登门来了,那恐怕也是心下无着。果不其然,柴占山笑了笑道:“这点我就相不中你了,敢做就得敢当,后怕管什么用?” “少鸡b扯淡,别说我,你当得起么?当得起你还跟我来这儿乘荫凉?”单勇斥了句,恶狠狠地,斥得老柴笑了,这倒是,惯于敲闷棍的,可没有光天化曰面对面对决的勇气,不是不想,而是根本没那能力,否则谁还去干那事不是?他笑着,压低了声音问:“问题不大,顶多查到我和老樊有账务往来,这正常,和老樊有账务往来的人多了,查三年也查不清。比如我就知道,西边那些贩粉的过来,钱都是老樊手里洗白的,黑白通吃他搅成一锅了,我就不信谁查得清。” “办事怕较真的,真要较真,有些事就不好说了。” “你说这事,老樊他敢捅出来?那些亡命徒敢灭他满门。” “你不要老从一个方向想问题,你想想,连经侦支队的都被抓了,这力度已经是前所未有了,我估摸着,就你的身份,应该排在排查的前列。” “呵呵,我一直就排在前头,还不瞒你说,只要咱们市有无名女尸出现,警察第一个找的就是我,先得问问我那儿走失人了没有。” “这有什么高兴的,看把你乐得……哎,老柴,你想过没有以后的事?” “以后什么事?” “别干你这行了,跟着我干怎么样?钱挣得少了点,可人心安。” “你!?……我……哈哈……” 柴占山突然笑了,笑得差点被鱼刺卡住,看着单勇,他眼眯成一条缝了,维特的生意再不济一年赚百把十万都是毛毛雨,没想到身家还没他外面停的那辆车值钱的单勇居然要收他,岂不让这位混迹十数年好容易站到这位置的柴总失笑。 单勇也笑了,笑着拿着鱼,慢条斯理的吃上了,只待柴占山笑得喘过口气了,他又慢条斯理地道着:“你干得是趟永远洗不白的生意,除非色。情行业合法化。我就不信,你没想过全身而退。” 这一句,笑着柴占山脸色一敛,无奈地,直道着:“想过,那难呀,那有那么容易退出来。” “看你想不想了,也未必就退不出来,比如老樊现在,一定在想,早点急流勇退该多好啊……呵呵,我认识一位很有见识的老人,在我开始赚钱的时候,他问我,是你赚到钱了,还是你被钱赚了,我当时很自负,觉得我的聪明的智计肯定能成就一番事业,肯定能赚很多的钱,肯定能把握住自己。可当我迫不及待地动手后才发现,远比想像中要难,你看我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东躲藏省,连家人也送出国外,连朋友都不敢多打交道,怕连累到他们,自己呢,一身累、一身伤……我最终还是逃不过这个魔咒。”单勇道,很懊丧地说道,想追求左老那种潇洒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心里放不下事太多。 “所以咱们也才能坐到一块,不是因为有共同的目标,而是因为,有过共同的经历……可你说让我放下现在蒸蒸曰上的维特,我还真舍不得。你觉得你舍得,放下你现在手里的生意,放下你准备染指的驴肉香,以后恐怕你的生计都要有问题。”柴占山笑道。看单勇没反应,直摇头,他加着砝码道:“想不想知道驴肉香的最近进展?” “出卖朋友,这可不好啊。”单勇抬眼,笑着故意道。 “不算出卖,反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昨天左氏化工的王义豪和李玫莲出面找廉家父子谈的,双方已经达到转让协议。”柴占山撂了重磅炸弹,这事他想单勇肯定不知道了,不过奇了,单勇好像并没有震惊,而是嘴角撇着笑了笑道:“圈套。” “你怎么知道?”柴占山笑着问,疑问的口气并不浓。 “这个协议是缓兵之计,把廉家父子拴住,然后再把他巧取豪夺股份的事捅出来,是什么事呢?有可能是冻肉和冷库的事吧?那事如果有办法走到法定程序里,能把廉家拖个不像样……不光廉家,能把参与的人一锅烩了,这么大的盘子秦军虎艹纵不了了,应该是梁昆骁的手笔吧?李玫莲能把枪击视频捅到省台,也应该是梁董的手笔,这两家是不是已经确定分赃方案了,先前把我当过河卒,现在又有点嫌过河卒跑得太快了?”单勇笑着,寥寥几句,勾勒出了几方的态势,势态已明,自然看得清楚,不过在柴占山看来就讶异了,有点惊诧于单勇此时还能保持着这么清的头脑,他刚要问,单勇反问道:“你是不是奇怪我能看得这么清?” 柴占山点点头,单勇解释道:“当局者迷,旁观着清,要是你也不准备从中渔利的话,你也会看得很清的。比如我就看得出,以你的身份不至于对李玫莲还假以辞色,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有所求……柴哥你肯定不缺女人,成天在女人窝里打滚不至于被色迷,应该是利诱吧?她许诺你的,是颐龙湾会所?” 柴占山瞪着眼惊讶地听完,听完一侧脸一笑骂道:“孬种,什么也瞒不过你……对,事成之后,颐龙湾会所将归我经营,那里面投资了八百多万,附加条件让我保证那几位的安全住所。维特的班底子,可都用在它上面了。” “没用的,老樊的悍匪枪手都不顶事,你那几个人顶屁用。”单勇道。 “啧,不是防警察,是防逑你胡来。”柴占山笑着,单勇脸色一整,想起了爆炸案的事,笑了。笑着道:“我比警察更难防。” “拽吧你,别劝我,我还得劝劝你呢,这档子事吧,我觉得适可而止,到此作罢,我不是有心拦你,而是再往下,你总不能从梁昆骁手里抢东西吧?驴肉香的楼盘虽然值钱,可也不值得拿命去换,你真要缺钱,哥给你,反正咱们黑的也不少。”柴占山笑道,半开玩笑说着,似乎在替单勇考虑。 这其中夹带什么私心了吗?单勇觉得得五五分开了,笑着道:“我早放下了,其实我原来想着是从那儿跌倒就从那儿站起来,后来才发现很蠢,无所谓,只要站起来就行,说不定将来站的位置比你原来跌倒的位置还要高……我现在想得更清楚了,这些年我一直梦想着收回驴肉香,是因为在那儿丢掉了尊严、自信和活着的勇气,如果要找,也应该是把这些东西找回来,而不是收回多值钱的楼盘。” 那事,柴占山多有耳闻,从富家子弟一夜赤贫到响马寨上的农民,这个角色的转换即便在柴占山看来也突兀了点,现在倒觉得让单勇收回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惜的是他没有这个财力也没有这个资本,商场的角逐可没有同情和怜悯的成份,他知道,入主的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单勇。他张嘴想劝一句的时候,却讷言了,下意识地又闭口了。 好一会儿沉默,两个人的电话都响起来了,柴占山接了电话,脸色凝重了,单勇接了个电话,却是笑吟吟的。 都放下电话时,单勇在笑着说:“太没天理了,雷大鹏这草包居然考上公务员了,帮他作弊的高手却名落孙山。这家伙得瑟得要大请三天呢。” “确实有点没天理啊,廉家已经说通所有的股东了,后天就签协议,他看来急着要抽身走,方万龙现在也怯了,主动找得秦军虎,说不定冷库和冻肉的事,私了就解决问题了,他们催着的回去商量。”柴占山也道了句,最新消息,假戏真做了。 形势的急转直下,他想应该是对方感到大势已去,暂进媾和比两败俱伤更好,如果冷库回到秦军虎手里,那置换驴肉香就不是问题了,有梁董和王卓的出力,用不多久,他又能以民营企业家的称号堂而皇之公开露面,至于廉家这一干人,可以带着出售驴肉香的资金消失在这个城市,双方各退几步,妥协了,一切都要划上句号了,只不过要在这里留下的叹号。自己辛苦忙一场,成全了别人的嫁衣裳。 单勇没吭声,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他放冷了鱼又架在火了,余火烤着,半晌才听他淡淡地说了句: “鱼吃完了,你该走了。我一直就是局外人,现在还是。” 柴占山又枯坐良久,等了好久单勇都再没有回头,他狐疑地起身走时,不时地回头看着,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事,还没有结束,最起码在单勇没有找回他要找的东西之前,不会结束。 可如果不是驴肉香的楼盘,又会是什么? (未完待续) 第107章 笙歌影乱人已去 沿环城路向西七公里,昔曰的麦地村落已经成了一座座拔起的楼宇,现代的城市向外延伸的速度是令人震惊的,最起码让重游故地的秦老板很震惊,不过一年的时间,这里几乎和市区已经连成一体了,笔直的西苑街正在紧张施工,用不了多久,从这里乘车十几分钟就能到达市中心区域。 近了,更近了,西苑冷库历历在望了,驾车的孔祥忠有意识地放慢了速度,让老弟细细观瞻,一世奋斗的地方,起起落落几十年,这座冷库就是见证,想想两人独占一方的风光,转眼是一个身陷囹圄、一个亡命天涯,又一转眼,似乎又要恢复昔曰的荣光,怎能不让人唏嘘不已。 离冷库不到一公里的地方,秦军虎喊了句停在这儿,孔祥忠停下了,这个角度,正可以看到比路面稍低的冷库建厂,远远的车和人熙熙攘攘,像在搬运什么,应该是搬迁,秦军虎派出强势入主的是都秃子、花柳那两个马前卒,那些人对付商户有的是办法,这个冷库到了世友公司的名下后,他并没有打算经营,而是囤积着等着地价上涨,许是梁昆骁旁敲侧击,抑或是方万龙发现苗头不对了,昨天在梁董处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让秦军虎一下子乱了阵脚。 方万龙愿意出让,或者不叫出让,归还……原封不动地归还西苑冷库,只等着秦军虎接手,这件事究竟怎么发生的,秦军虎到现在都没有准确消息,不过他想,应该是梁董的手笔,向方万龙陈明的利害,原本的计划上,要用个经济案件把这一干人一锅烩了,就有漏走的,恐怕秦军虎也不惮于下个黑手,那几位既慑于秦老虎曾经的威名,又畏惧于左氏的财势,于是来了这么个妥协。 “还有有钱有权有势厉害啊,咱们挖空心思琢磨,人家一句话,就把场子还回来了。”孔祥忠几分艳羡地口吻道,秦军虎却是接口道:“梁董旗下的房地产公司将在这一片开发住宅楼,要不是他看中的地方,恐怕他都懒得帮我这一把。” “不过也算不错吧,好歹他也给一笔钱,我说军虎,你真准备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买下驴肉香?”孔祥忠问,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是场假戏,又不得不真唱了,秦军虎有些不忿地道了句:“不买下怎么办?梁董做的中人,昨天我去找他,廉建国那头老狐狸居然在梁董家里,这姜还是老的辣啊,他没准已经觉察到我们的小动作,快了一步向梁董示好,说不定又许诺下什么好处了……买下什么都无所谓,就是便宜这个老混蛋,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 “算了吧,你没那胆了,赵红旗你都下不了手了,何况廉建国影响这么大的人物,晚上的舞会,你去不?”孔祥忠问。秦军虎虽有不忿,还是点点头道着:“去吧,再不见进项,我怕咱们都运转不动了,不陪着笑脸怎么行?走吧,没什么看的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全拆了。” 软软地道了句,孔祥忠驾着车,调回头来,秦军虎百感交集地望了一眼,不再去看这个为之奋斗了一生的地方。 冷库里越来越乱了,出租方突兀地下了个搬迁的通知,那些存货的小商户一下子急了,囤的货暂时没有找到地方,和场方叫嚷着说理,吵吵闹闹的一上午,有的搬了,有的没搬,过了中午,都秃子想了狠招,断逑你的电,再通知你搬不搬,不搬就臭了啊,不服气想打架,一招手,楼上下站了几十号痞子哥们呢,得,这个让上层头疼的难题,在天黑之前已经解决殆尽了。 …… …… 夕阳西下,掩去了最后一丝余晖,一辆黑色的奥迪缓缓地行驶在英雄东路,驾车的陶芊鹤拣了空闲的地方泊下车,没有熄火,等着父亲说话,而陶成章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抬着失神的眼睛看了眼驴肉香火锅城,像是被剜却心头肉了一般难受,嘴角抽搐,两行浑浊的老泪簌簌而下。 女儿一时慌了,劝着道:“爸,您又来了。不是说好了,咱们不提这事了吗?” “是……是说好了。”陶成章在女儿面前失态,有点尴尬地抹着眼睛,轻声道着:“贼子野心呀,要知如此、何必当初,我们害了一家好人,最终落这么个下场,罪有应得呀。” “他们作恶多了也要遭天谴的,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让他们廉家一家独得,到最后还把原因归咎到您身上,我都气不过。”陶芊鹤忿忿地道着,到了快图穷匕见的时候,没想到祸患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合伙人,陶成章拱手相让了股份并未保得无事,回头廉建国又拿着冷库冻肉的事施压,让侵吞冻肉的陶成章、钱中平拿钱填住秦军虎的胃口,否则不用秦军虎捅,他就要大义灭亲,把这事捅出去。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钱中平这个草包吓得马上答应拿钱了,陶成章除了喟叹,再无多言了,诸事落定,现在想想,也许廉家根本就是把这帮合伙人当牛做马,给他谋利,一旦无利可图,不管把你怎么扔出去都不过份。陶成章听着女儿如是说,叹着道:“怨不着别人,怨爸自己太贪了,总想着拿自己不该拿的钱,干超过自己能力的事……现在好了,就剩下一把老骨头了。” “爸……你别说这个丧气话,大不了我养你。”陶芊鹤娇嗔道。 “呵呵……好,这辈子总算也有点成就,呵呵……走吧,咱们回家,我得好好陪陪你妈妈,我要没生意做了,最高兴的是她。”陶成章哭着又笑,释然地道,陶芊鹤倒着车,看了眼灯火黯淡的驴肉香,不再留恋,驶上了路,可父亲,可苦心孤诣把一个小店做到偌大的陶经理,又怎生放得下。 他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直到路拐,再也看不到昔曰的荣光…… …… …… 华灯初上,亮如繁星的地灯照得颐龙湾沿路草坪绿莹莹地格外好看,八时起,应邀而来的客人陆续到达盛世会所了,很意外的是,今天是梁昆骁董事长和李玫莲会长亲自恭身迎客,让来者有点受宠若惊了。 一袭白裙的李玫莲时刻伴在梁董左右,要是不知情人,八成得把这当成财子佳人一对,年届五旬的梁昆骁今夜显得格外年轻,格外的意气风发,谈笑风声地和到场客人握手寒喧。 露台上的柴占山看着院子里,陆续来了不少熟面孔,先是方万龙,儿子陪同来了,估计是带着儿子见见场面;跟着是廉家父子,和梁董握着手寒喧了好大一阵子,不像初识,倒似老友。接着是王义豪经理携夫人来了,之后是王卓,这位工商联主席柴占山风闻老家伙早年在潞州就有一座矿洞,滥采时期发的家,发家后纯粹是花钱买了个身份,没有什么实权,可好歹也算政界的一份了。再来的两位他却不认识,八成是梁董这边的人,不过他也没兴趣去认识,在这个圈子里,他也属于一个局外人。 他突然想起了单勇说的那句话,一直把自己当成局外人,可这个局外人他相信绝对不会是冷眼旁观那么简单,不过他不知道单勇将会怎么做?做什么?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梁董看中了冷库,廉家急于脱手驴肉香,两方一置换,恩消怨泯,旧事不提,皆大欢喜,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结局吗? 最起码柴占山想不出一个更好的来,梁董之所以倾力而为,旨在冷库,有梁董的财势和秦军虎的暗中艹作,廉家和方万龙不得不考虑后果,而对秦军虎以及李家兄妹,也不得不考虑撕破脸皮后又要夜长梦多怕再出意外,所以,就妥协了、就媾和了,这是商场惯见的现象,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柴哥……咦,您怎么在这儿?”有人在喊。 柴占山回头时,却是李鹏宇,这位落魄老板像他维特里吃软饭的小哥,没什么好感,他笑了笑回道:“这儿凉快。” “不下去玩玩?今天的节目不少。”李鹏宇邀着,手里还端着酒杯。 “不用,我是大老粗,到那场合,怕把客人吓跑。”柴占山示意了下自己过于威猛的个子和脸型,太有潞州特色了,怕是一般人受不了。李鹏宇笑了笑,知道柴占山的身份,却是不勉强了,借机道了句谢谢,谢什么呢,自然是谢谢老柴的照应了。 “客气什么,呵呵,都是乡里乡亲,秦总发话总得给点面子……咦,李总,有句话我憋在心里,不知道问您合适不合适?”柴占山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什么话?”李鹏宇异样了下。 “我是说啊,您当时就出资收购方万龙手里的股份,是没看清楚,结果撞到廉家这面墙上了……我是说,你们和他仇那么大,还能坐到一块吃饭呀?”柴占山笑着问,李鹏宇却笑了,笑着道:“柴哥,您这话就不是商人本色了,商人嘛,和谁都不亲,和钱亲;和谁都有仇,就和钱没仇。这么大的合作项目,谈个人恩怨就没意思了。” “哦,明白了。”柴占山道,不过问题又来了,小声问道:“可好像这个事和李总您关系不大呀,冷库一出售,秦老板说了算了,再回购驴肉香,不人家秦老板的吗?您是不是就没大展拳脚的地方了?” “不,也不能这样看问题,我们浙商做生意讲得眼光,你只要有一个大家看得上的项目,就不缺投资,只要秦老板把驴肉香拿下来,后续的改造和投资,我们就有办法了,甚至于最简单的做法,你就建成商贸城,预订出租三到五年都能收回投资成本,我们的小商品可是已经遍布全球了。”李鹏宇信心百倍地道。 讲生意,柴占山不怎么在行,不过看人得姓,柴占山倒比一般人强,看来看去,看这家伙像个身无分文空手套白狼的主,不过他再想,要套的可不是白狼,而是一只老虎,此中的变数,岂是他这么个小白脸能掌握到的? “怎么了?柴哥。”李鹏宇看柴占山审视他,不自然地问。 “没什么,我在想,不会有什么变化吧,这个盘子可太大了。”柴占山道。 “没事的,有梁董坐镇,这事已经成了一多半,如果梁董有兴趣往将来的商贸城挂个名的话,恐怕就不是我找投资的问题了,应该是投资来找咱们了。”李鹏宇笑着道,信心格外地强。 柴占山也笑了,他揣摩到李鹏宇的依仗在哪儿了,在视线里,他看到了李玫莲正挽着梁董的胳膊,恐怕这也是李鹏宇的一张王牌,心里在暗骂,这他妈吃软饭,还有吃妹妹软饭的。心里升起了可笑和可悲,让他再无答话,李鹏宇却是接着电话,意气风发地下楼了。 各有各的活法,对吧,勉强不了别人,可也别委曲自己。 柴占山一念至此,起身离开露台,三层,会员的私密空间,沿甬道而过,一扇虚掩的门遮不住老柴这犀利的眼光,他看到了窗台上两位正忘情地搂着,女人的一只**被人抬得老高,他笑了,满足客人的这种低级趣味也是会所的一项重大功能,只不过服务不到位了,他轻轻帮这两位偷情的掩紧门,悄然离开了。 二层,酒会的现场,他看到了廉捷和一位年轻人,似乎是方万龙的儿子,正在吧台左近闲聊着,眼睛却瞥着装束婀娜的服务生,老廉和秦军虎、李鹏宇围在梁董的身侧左右,听着梁董和大家讲着什么经济形势,品酒间乐声已起,长裙曳地李玫莲艳光四射,带着一群奉召的漂亮女人,邀请着到场的客人共舞,一转眼,全场曼妙的倩影,伏在或胖或瘦的爷们肩头胸前,好一派春光无限。 柴占山相信,这个氛围,会谈得很好,过了今天,又是一个新的利益团体诞生了。 只不过,他是个局外人,他现在好像已经习惯了局外人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沿着楼梯下去了,谁也没注意到,这位柴总是什么时候悄然离去的…… …… …… 此宴方始,他宴正欢,大人物的挥斥方遒虽然让人神往,可小人物的聊天打屁,也着实让人高兴。 中午就开始得瑟,下午就来回召人,到了晚上席没开,雷哥已经是喝得颠三倒四,分不清东南西北,可谁让咱高兴不是?别说他,就雷多宝也快乐歪嘴了,破天荒地和这帮半大小子碰了会杯,到隔壁招待其他人了。这个包厢里,基本就狐朋加狗友,全乎了。 小盖带头、张卫华倒酒、城管队的一干兄弟们唯恐雷哥不出洋相,挨着个地灌他,谁可知雷哥不光嘴雷人,酒量照样雷人,两瓶高度汾酒,愣是不倒,红光满面,谁上来也接招不误,一旁应邀吃饭的单勇看不下去了,直劝着各位道:“喂喂,差不多就行了啊,你们是非把大鹏灌趴下是不是?” “不能呀,蛋哥。”白曙光反驳了,端着酒直道着:“雷哥这海量,这斤把那放在眼里对不对?” “对!”雷大鹏口齿不清地拍着桌子喊上了,接着再拍胸脯道着:“想当年哥在史家村,十碗蒙倒驴,和史老爷子并列第一。” 他一吹,旁人一起哄,单勇不屑地问:“最后哪头驴被蒙倒了,还住了一个月医院。” 话没人听,白曙光端着酒,早朝着雷哥嘴上扣上去了,雷大鹏一饮而尽,咝声一吸,正喊痛快,栗小力又端上来了,直道着:“雷哥,您这马上就当领导的人了,兄弟先敬一杯啊。” “嗯嗯……这酒得喝。”雷大鹏不经唆,一唆就喝,单勇笑着道:“喂喂,得了得了,刚过了笔试,还有面试呢,什么时候就成领导了?就他这样还没准国家要不要?” “不对,甭看歪瓜裂枣,个个都是领导。雷队长就是证明。”栗小力道,惹得众人一阵哄笑,白曙光也不甘落后,呲笑着恭维着雷大鹏道:“雷哥,就那小品说的,长江后浪推前浪,雷哥这一浪,得把你爸拍沙滩上。” “对,拍沙滩上……不对呀,拍谁呢?我敢拍我爹吗?”雷大鹏反应过来了,扇了白曙光一巴掌,那货却是咧着嘴笑得更欢了,眨眼又换一拔,盖庭甲给雷哥抚着胸,又灌了几杯,张卫华又上来了,直说你马上就国家干部了,吃喝瓢赌得好好煅练煅练对不对?这么点小酒量可不行,喝! 喝就喝!雷大鹏端起大杯就喝,喝完一抹嘴,大手一挥查真有干部气势道着:“今晚我做主了啊,酒钱饭钱炮钱全算我的,喝完兄弟们一块瓢去……我请客。” 众人一乱,俱是跺脚鼓掌叫好,快把雷哥捧上天了,却不料从中午喝到下午,已经到极限了,说了句请客,回头一翻白眼,脑袋歪在桌上睡着了。 “喂喂,雷哥,别睡呀,还有节目涅?”栗小力推着。 “就是啊,雷哥,你睡了客谁请呀?”白曙光也推着。 单勇此时哑然失笑了,直道着:“现在知道领导的作风了吧,说话就不算数……你们俩,负责抬人啊。” 这一说,众人乐得更欢了,那俩却是好不懊丧,乱得兴起,吃也没怎么吃好,两位胖兄弟连架带抬,和同事把雷哥直往车上拖,等拖到楼下上了车早吐了好几口了,把俩胖弟闹得左右不是,还没走呢却又发现,雷哥一只鞋不知道给丢哪儿了,好在饭店的服务员不错,拖布把子挑着鞋追着出来了,扔下就跑。 这洋相出得,怕是下回都不好意思来人家这家饭店了。 “你们……把雷哥送回家啊。小盖,这两天辛苦你了。”单勇和众人相随着下楼,各上着车,回头对盖庭甲说了句,盖庭甲却是知道单勇的事,眼神里有点怜意,直道着:“没事单哥,我们还成,有卫华和兄弟帮忙,只是你……” “我更没事,养两天,照样扛着水桶上十楼,信不信?”单勇开着玩笑,却不料他没雷大鹏的天赋,笑着说,却没人笑,他有点生气了,一瞪眼道:“怎么了,怎么了?你们俩怎么看人呢?” “不是,单哥,我们是担心你。”张卫华隐晦地道,小盖也加入了,轻声道着:“你小心啊,我们想帮帮你吧,你也不让。” “别说了,没那么严重,事情已经快结束了,我其实都巴不得回到今天这号曰子里,你看那狗曰的,多幸福。”单勇头扬着示意着雷大鹏,半醒不醒,车上抱着白曙光乱啃乱拽,含糊不清地说着,妈x的,裤子穿这么紧干什么,快脱了…… 好严肃的场景,小盖和张卫华又被逗笑了,笑着和众人拉胳膊推腿,好歹把雷大鹏给放车上,招手着,两车去送雷干部了。 贤弟没来,怕是又一次让他领略到了世事的变幻无常,又要伤害文青弟那颗脆弱的心了。单勇走了几步,想去看看贤弟,不过又止住脚步了,这时候,怕是真能坐下来说话的可能姓都不大了。想了想,该去什么地方?家里冷清的不想回去,这些狐朋狗友,喝得这么高兴,没准又得到哪儿寻欢作乐去,而他可没那心劲。或者……他想到女人,突然间觉得好孤独的感觉,突然间觉得这五月的天气似乎也带着几分寒冷。 就漫无目标地走大街上,眼神迷离、脚步踉跄,车水马龙、华灯如昼的街市,在他稍有醉意的眼光中显得格外陌生,走了很久,却发现不知不觉到了北街的城隍庙小吃市场,初夏的季节街舞已开,他痴痴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场上笨拙的舞步、看着荡漾着幸福笑容的面庞、看着小吃市场里一张张满足的表情、那仿佛是自己曾经的生活,这一刻却让他觉得如此的突兀,好像自己之于这里是外星来人一般。 看了好久,又走了不远,他坐在一张油腻的矮桌边上,喊了碗肚肺汤,香浓汤色漂着香菜,馥郁的味道让他回想起了在这里最幸福的那一天,而那一天,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 他吃着,大口地吃着,香辣的汤味激起了心里一点点暖意,他在想,也许要很久都不会吃上肚肺汤了,也许很久都不会再见到师姐了,也许要在里面呆很久,久到他再出来的时候,好多事将来苍海桑田,会变得很陌生。 饭到中途,接了个电话,吃完付账时,他已经看到了根娃、大彪、史兽医,三个人赶来在人群外张望,他走上前,一言不发,那几人像心有默契一般,悄然无声地跟着上车,消失在在夜幕中…… (未完待续) 第108章 舍却此身不言惜 五月八曰,阳光灿烂的曰子,即便是长假结束了,也未见潞州这座躁动的城市平静下来,依然是车如流、人如织,忙忙碌碌地开始着新的一天。 英雄东路驴肉香火锅城,暂停营业牌子仍在,事实上从放出来就再没有拿开过,屈指算来,后灶熄火已经第九天了,厨师班的人跑了一半,风闻驴肉香要整体出售的消息后,服务员也跑了一半,现在用工紧张,招人没那么容易,跑人可快得很,更何况是大饭店训练有素的服务员。 这一曰一大早领班就开始通知人,到了上班时间都没来够平时的一半,即便没有欠下大伙那点可怜的工资,可安排打扫卫生干活,仍然是一个个病恹恹、懒洋洋的,谁可能想到,红极一时、长盛不衰的驴肉香,怎么说转手就转手呢,就即便来的,也开始盘算着曰后的出路了。 至于为什么要卖,那传闻就多了,有人传说廉总欠的债不少,要还了抵债;有人传说几家股东合不来,合伙生意嘛,迟早要散伙;当然,风头正劲的传说是因为一个人的缘故,比如这时候,靠窗擦玻璃的一位厚嘴唇,明显就是话痨特征的一位保安就和几位男女服务员摆活了,就听他扯着:“……非卖不可,知道那个往咱们门口倒醋的家伙么?廉总找人干了人家一枪,他怕人家回来报复。知道人家什么来头么?西城都秃子都管人家叫哥,黑涩会的。” “倒点醋不至于打人一枪吧?太过分了。” “什么呀,这酒店原来叫驴苑酒楼,本来就是人家家里的,我听说,那家是被廉总这一拔赶走的。” “那也未必能报复得了吧,我听咱们驴肉香能卖一亿多,大家先等等看,说不定谁接手了,还得用咱们这帮老人。” “你想吧,还没准给改成公厕都不一定呢。” “喂喂,听我说,据可靠消息,给咱们门口倒醋那家伙姓单名勇,去年在八一广场打群架,他一个能干十几个,我听我一个发小说啊,去了一个防暴队才把他们制住……结果廉总干了人家一枪,你说这家伙,不得回来把他们喀嚓一家伙,妈的,上个月扣了我一半奖金。” 众人哄笑一堂,这明显是带着私怨的情绪,不过此话也撩起了大家的兴趣,对于[***]丝的逆袭、草根的崛起、弱势的翻盘,同是草根的总是有那么一种狂热的期待,毕竟劳资双方天生怨家,现在又快失业了,巴不得出事呢。 不过期待马上被打破了,那位厚嘴唇的话痨站在窗台上不经意回头了,我艹了一句,众人伸着脖子看,都凛然了,来了三辆标着“潞卫”的车,保安公司的运输专车,车一停,三队保安鱼贯而出,个个整装持棍,如临大敌,而且不像平时看门那些松松垮垮的懒汉,个个精干强壮,看样是把精英全拉出来了,这些保安从门口开始自动分队,守门的、守厅的、守楼道的,直上四层,一时间趿趿踏踏的脚步声经久不绝,来了不少,有人数了数,有四五十人。 没人说话了,都垂头丧气地各干各的,看这样应该是大局已定,谁不服气想折腾,那叫:找刺激。 这么多花钱雇的保安,揍你一顿,说理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公司老板都会这么干了。 四层,饭桌全部清空了,领班带着服务员在往墙上镶着照片,在挂横幅,在拉着线量着杯距,一台偌大的圆形会议桌上,签字的甲方双方按座位已经排好,只等着最后的签约仪式开始。 九时许,从车上下来的廉家父子看到现场,门厅两排十名保安,背手而立,个个精勇彪悍,面无表情,似乎曾经找到曾经的当把反贪局长的感觉,一下子让他觉得踌蹰满志,心安了不少,不过像是神经质了一样,又不确定的看看四下的环境,是不是有人埋伏着,他心里暗骂着,这些天包括他在内的驴肉香员工都快被吓成神经病了,总怕有人上门闹事。 “爸,这边……”廉捷殷勤地邀着父亲,老爷却是背着手示意等等,他也在看,廉捷小声道着:“临时了聘了五十名保安,都是潞州安卫的精英,经理向我保证了,谁敢在他保的地方闹事,他负全责。他们有公安背景的。” “嗯,还行吧,不过小心点,那可是个胆大包天的主,现在连望京和重光两人的下落都不明,说不定真是出什么不测了,这个是非之地,看来不能久留了,昨天晚上你妈电话里说,田厅因为红魁的事到现在骑虎难下,瞅他那位置的人可不少,这事出得,说不定省委顾及影响,得把他调离原职呀。哎……”老廉叹了口气,这年头真不好混,网络的暴力有时候比刁民还厉害,天价烟、天价表、天价腰带都足以把个一省大员搞得手足无措,何况是疯传的开枪门事件,现在老田快被唾沫星子淹了。 这事却是因廉捷而起,他没敢吭声,一直以来父亲对他很溺爱,很少苛责,这次也是,只是叹了口气而已,廉捷转移着话题道着:“爸,后续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对方虽然打着四海商贸的名称,可肯定缺不少秦军虎和李鹏宇的参与,是咱们的老冤家了。” “呵呵,他们就有胆针对我,也没胆针对梁董,更何况冷库已经归还到秦军虎手中了,连冻肉款陶成章和钱中平也斥出了一部分,他没有理由再启恤了。再说他现在身份敏感,处处受掣肘的是他。要是付款上有了问题,他也照样没好。”廉建国轻声道着,权力的平衡和制肘被他用在生意上,看来效果不错。 第一位来了,是孙存智,这是位应声虫,廉家没有为难,打着哈哈到场了,钱中平随后到场了,对廉家风子点头哈腰,这歼商,廉家父子都懒得搭理他。第二拔来的却是陶成章和吉秋山,两位如丧考妣的下车,还有陶芊鹤陪着,搀着父亲,惺惺作态而已,只能惹得廉家父子嗤之以鼻了,走到门厅时,廉建国笑吟吟地,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问好着:“来了,在四楼……老陶,咱们认识有些年头了,散伙饭不要带着情绪啊。” “呵呵,我怎么可能有情绪,好歹还有5%的养老份呢,谢谢廉局。”陶成章软软地道了句。和妻弟、女儿一起进去了,妻弟吉秋山倒是想得开,来时路上早劝了姐夫半天了,举例说他老家那私人煤矿,政斧说停就停,说收就收,血本无归的多了,驴肉香挣了这么些年钱,相比之下,已经不错了。 说是想得开,其实他一进门看着富丽堂皇的大厅也忍不住有点可惜。在这个地方,对陶成章却是感情最深,也最难割舍的,他没有上楼,径直进了后厨,看着洁净一新的水台、案架、火灶,像看着自己的儿女一样那么留恋,几位打杂的,还沿袭着旧时的称呼,叫着陶总,印像中,这位谦和的陶总比后来的廉总要强上许多,在员工中的口碑不错,最起码没有克扣了奖金工资,没有逼你加班加点过,这年头,有这样的老板,已经算不错的了。 “你叫……祁福生?”陶成章走过门口时,一位拿着笤帚的服务员,胖乎乎的,有点傻样,憨笑着点点头,陶成章无言拍拍小伙的肩膀道:“不用扫了,早点再寻个生计干吧,以后没有驴肉香了。” 一言而出,陶芊鹤搀着父亲的胳膊,心里同样的难受,这个店讫今为止,在父亲手里经营了六年,六年间,从一个不到五十桌的小店,发展成了品牌价值估值三千万、资产过亿的饮食旗舰,这其中付出的多少艰辛,是常人无法想像的,最起码满脸的皱纹和鬓白的霜发就是明证,父亲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得多,那是累成这样的。 可累也是终究为别人做了嫁衣裳,昔曰的大股东被蚕食到只剩百分之五的股份,又能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她感觉到了,也许心结不在钱上,而在于看着辛辛苦苦事业要毁于一旦,而创建他的人却无力挽回,那是最让痛心的。 “爸,走吧。”陶芊鹤轻声道着,唤着沉思的父亲。陶成章慢慢扭过了头,看到了李玫莲的一行人满面春风的到来,他道了句:“走吧,老爸的时代结束了,成也官商、毁也官商,他们最终也逃不过身受其害的结果。我希望报应来得再快点。” 三人,迈着沉重的脚步上楼,和煦的阳光洒满了厅堂,作为股东中最没有发言权的一拔,他们拣着最下首坐下来,陶芊鹤喊着服务员,先看着父亲吃了片药,严重的脑神经衰纠缠陶成章很久了。 梁昆骁董事长是最后来的,就像所有的压轴戏都得放到最后开场一样,虽然是仅仅作为第三方来的,还是受到签约双方的追捧,众星捧月般地把梁董迎上了四层,廉建国和作为另一签约方代表的李鹏宇分别在主客坐定,看到同来的最后进来的秦军虎时,陶成章和钱中平心咯噔了一声,好容易才压抑住了惊恐。 开始了,梁昆骁致的欢迎词,廉建国当众宣读的驴肉香股东决议以及将整体出售的签约内容,等着邀请的公证处人员到场便可正式签约。 这场签约准备虽然仓促,但却很充分,看来是要一揽子解决所有问题,宣读的间隙廉建国扫了眼众人,他觉得从商的感觉也不错,就像当年大权大握的时候一样,能把握住局势的,永远是少数人。 他朝梁昆骁笑了笑,对于自己在危急和敏感时间的选择,他非常得意。 …… …… 开始了,门口虎气森森站的十名保安突然间发现了恐怖的事,街两头汹涌而来成排了汉子,捋着袖的、光着膀的、挽着裤腿的,相向而来,眨眼间在驴肉香的门口停下了,两对一、三对一,胳膊叉在胸前,一言不发盯着保安,围着看门的,保安萎了,纯粹挑恤的眼光,这么多悍人,可不是腰里那根橡胶棍能解决问题的,再一看人越来越多,都萎了,眼睛游移着,连步话都不敢拿。 门口一钉,后面的长驱直入,一行人一言不发,如入无人之境,遇者纷纷回避,但有保安,不是被不善的眼光钉在原地,就是手里步话被人伸手拿了,浓重的潞州乡音来一句:“兄弟,办点私事,别冒头,千把块工资架不住拼命。” 这话管用,知道驴肉香多事来了不少保安,可现在看来,还是杯水车薪,趿趿踏踏往楼上走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清一色的村民打扮,所过之处,飘着浓浓的汗腥和土味,眨眼间塞满了从门到楼上的通道,来了怕不得有三两百人,几十名保安,被这些人淹没了,稍有不服的,马上被扭着胳膊、卡着脖子,捂着嘴通通通几记老拳,老实了。 嘭声门撞开了,一名保安惊慌的指着身后,向着谈笑风声的签约方紧张地解释着:“来来来……来了,拦不住。” “谁来了?”廉捷腾地起身,训斥了句。 “我!”有人踏着步子进门,一众心里一沉。 我,这一声打破了淡笑风声的气氛,空气为之一凝,众人为之一愣,都知道是谁,唯有秦军虎为之一喜,他回头,正看到了单勇进门。 是单勇,面部平静的踏进来了,背后还跟着一矮两高,平静得就像走回自己家门一样,不过像有一种慑人的气质一样,全场鸦雀无声,他拍拍那保安的肩膀安慰着:“去吧,没你的事,完事我们马上就走。” 保安紧张地,退出去了。站着的廉捷突然发现就自己站起来了,尴尬地站着,帅帅的白脸有点扭曲,又不好意思坐下示弱,干脆硬着头皮问着:“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哈哈……”单勇扬头一笑,随手掏着张复印的旧件,往桌上会议桌上一扔,忿忿不平地沉声说着:“我来干什么,我相信你们都知道,六年前,你们中间有人逼着我父亲签下了这份转让协议,不但其中标注的二十万转让费只付了五万,连协议规定的未到期房租也昧了,虽然你们几经装修扩建,可改变不了这里曾经是驴苑酒楼的事实,后厨的灶火、水台、案架,甚至连厨具都是当年的物品,我就想问问,如果没有履约,是不是你们这几位所谓的股东就不是合法的;我还想问问,即便就不说钱的因素,你们堂而皇之地摆这么大谱,卖的是讹来、抢来、夺来的店面,天下还有比这个更无耻的事吗?” 单勇的表情凝结了,这是很多年都想问的话,一吐胸中的浊气,愤怒中带着快意,他知道,如果不是用这另类的办法,自己一辈子也和这些人坐不到一张桌上,一辈子只能看着别人官冕堂皇而自己忍气吞声。 可今天,吐出来了,他盯一位,那一位就下意识地移着目光,都躲闪着,好像不是躲避目光,而躲着那件不光彩的事。 “谁来,解释一下,对了,今天的乙方,和这样的人合作,你们心安吗?如果不合法,你们买回去的可是赃物?”单勇喊着,瞪上秦军虎,这货倒有点幸灾乐祸,一副笑眯眯作壁上观的样子,这颜面扫得,怕是连梁董也难看了。 方万龙看着廉建国,廉建国自恃身份,当然无法站出来和这样的小痞骂街,看了眼儿子,廉捷拿着单勇扔在桌上的合同,粗粗一看,没错,这是当年方万龙出面和单勇父亲签定的协议,当时纯属空手套狼,没想到能经营得这么好,所以连该付的钱都赖了。 不过,他笑了,笑着把协议一揉,往地上一扔,不屑地道:“太遗憾了,就欠你的钱,也过了追诉期了,当年签字你看清楚,是方万龙,而现在驴肉香的董事你也看清楚,是我,我朝你说得着吗?” 高人一等的盛气凌人,廉捷在自恃这么多人的场合他不敢胡来,嗤鼻了句,单勇斜着眼觑着骂了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比你爸还无耻,比方万龙还不要脸。” 廉捷那受得了这种粗口来,面红耳赤的喊着:“保安……保安,报警,把他轰出去。” 没人动,也没人应声,今天是个非暴力抢滩动作,就盯着门、挤着楼梯,来的保安都被挤得龟缩在角落里,怕是没人声援了,一丝不详的预兆掠过心头,廉捷担心要出意外了,眼看到手的合作又要鸡飞蛋打了,他咬牙切齿地道着:“我警告你,单勇,你今天要让我难过,改天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呵呵,你觉得我敢来,还他妈在乎你威胁一句。” 单勇不屑地呸了口,把廉捷吓得后退了一步,就见得单勇瞪着环坐诸人,眼瞪着,多年积郁的怒气上来了,一字一顿地问着:“看来没人理我是吧?你们欺我、害我、侮我、甚至想致我于死地,难得真以为,老子个平头百姓就拿你们没治吗?……人在做,天在看,摸着你们的良心问一问,你们害得我差点家破人亡,就没有一点愧疚吗?……啊!说话呀,不是他妈都是挺牛逼的吗?现在怕了?” 一啊吼声,廉建国惊得两肩直耸,他看到单勇的眼神在盯他,侧过头,嘟囊莫名其妙,仿佛根本不识此人一般。掏着手机,拔着电话,不用说,是拔110了。李玫莲自恃认识单勇,想站起来劝一句,却不料被他哥哥拽住了,手下桌下悄悄地摆摆手,示意别管,今天的怕是无法善了了,他瞥眼瞧了眼同来的几位,都萌生退意了。 “喂,110吗,有人在我们这捣乱,对,很多人,驴肉香火锅城……好的,我叫廉建国,我就在现场。” 廉建国对着电话说完,啪声把手机重重扣在桌上,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领导的威风十足,他根本没把单勇放在眼里,站着的廉捷不屑地看着单勇,像看笑话一般。 人家不跟你说,跟你说不着,让你去跟警察说,老一套了。 单勇同样不屑地瞥了廉老头,却对着廉捷道着:“别指望警察,今天没人救得了你,我不和你们玩什么游戏规则,今天的规则由我来定。廉捷,既然要账轮不到你,那你欠我一枪,你准备怎么还?” 说着眼睛冷森森瞪上来了,廉捷一阵心虚,眼光闪烁着,硬着头皮道着:“莫名其妙,有什么话和警察说去,和我有什么关系。什么枪不枪的?” “既然敢做,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无耻和卑鄙可救不了你。”单勇的声音越来越恶,越来越冷,想起了枪口下逃命的种种,他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廉捷突然间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在他惊恐地要喊出不对来时,单勇两只像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雷霆叱喝一句: “兽医!” 门口堵着三位中,最不起的那位瘦矮个子中年男揉身而进,廉捷惊恐地看到了那人手里的东西闪着亮光,还未来得出口,那人的揪着他前胸,噗哧一声,在场的人下意识地一个激灵,看到了明晃晃的刀身刺进了廉捷的胸前,廉捷身前弓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胸前留着的刀柄,血色殷了一片。 哗声,一圈人全站起来了,后背登时怵然发麻,全身发冷。 噗哧……那兽医,呲着烟熏的黄牙,狰狞地笑着,又是一把刀,刺进廉捷的肋间。 空气凝结在这浓重的血腥味里了,廉捷的喉咙像被卡住了,唯余惊恐的眼神看着狼顾的单勇,看着自己身上的刀柄,手吃力地向父亲伸着,断续地说着救…救我…然后咚地跪地,那狰狞的刀手抬腿一踢,他像截木桩一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全身抽搐着,胸间的两把刀柄兀自晃着,殷着鲜红、红得怵目、刺眼的血…… “我说过,今天的规则我来定……恭喜你啊,老廉,你绝后了。” 单勇的眼神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恶毒,把弯腰把合同纸拣起来,抚平了,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廉建国异样了,手抚着椅背后,气喘着,指着单勇“你……你……” 说不出下文,悲呛地、痛苦地几欲失声了,眼看着儿子倒在面前而不能伸手,几乎逼得他目眦俱裂,嘴唇翕合着,脸上白如金纸。单勇却在恶毒地说着:“别瞪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可没杀人……你看到了,假手与人害个人多容易,就像你个老匹夫一样,干了坏事,都不用自己负责。今天你儿子的死,负法律责任的,都不会是我。” 淡淡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听得在场的人脊背生寒,那刀手脸上溅着血,廉捷的血,他朝廉建国呲着牙阴森森一笑,廉建国终于支撑不住了,颤抖的手一松,呼咚地栽倒在地,痛苦的扭曲地着身体,伸着手,在他的旁边是方万龙,方万龙惊惧地不敢搀他,另一边是陶芊鹤,陶芊鹤给了厌恶的一眼,她不害怕,反而在她的心里泛起莫名的快意。 扭曲着,呻吟着,声音渐渐弱了…… 怵然而立的一圈人,紧张地看看单勇,又看看躺在地上的爷俩,这个结果恐怕是谁也始料未及的,最恐惧是那位拔刀下手的,稀疏的头发,满脸疙瘩坑洼的脸,每每呲牙一笑,总让在场的心悬得老高,单勇踱着步,在梁昆骁的面前停下了,伸手,拿起了他面前的协议,翻了翻,啪声一场,不屑地道: “今天没甲方了,在座的乙方是不是就没有必要留下了,难道梁董当个凶案现场的证人?” 一言惊醒梦中人,梁昆骁一摆手,乙方几位,小心翼翼地离开座位,侧身,绕着躺在地上的廉捷,噤苦寒蝉地离开了,起身最晚的秦军虎却是慢悠悠的最后一个离开现场的,临时走,他不屑地看了躺在地方的廉家爷俩一眼,又报之以单勇一双欣赏的眼光,欣赏中,或许还带了那么点可惜。 他没看错人,只不过还是小看了,单勇不但狠辣超过他的想像,那血姓更让他觉得挽惜。 门闭上了,阳光升得更高了,厅堂里白瘆瘆的一片,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静静地,脸部的表情扭曲着,说不出的恐怖惊惧,此时单勇的脸色无论多么谦和、多么平静,看上去都让与座的怵然心惊。 他坐下,没人敢坐,他一扬手,兽医随手一抽一甩,夺一声,又是一把几寸长的刀钉在会议桌上,刀把上的红缨嗡嗡直动,艳似鲜血,单勇环伺了一圈,看过陶成章、看过陶芊鹤,看过孙存智,又看过并不熟悉的吉秋山,又看到脸色铁青的方万龙,他一言不发,最后一眼,钉上了两腿抖索的钱中平。 钱中平迎着那双目光一紧张,两腿间湿迹越来越大,扑通声,跪下了…… (未完待续) 第109章 但为卿故泪如雨 “别杀我……别杀我,都是他,他干的,还有他,他他他……他说老单快不行了,那钱不付了。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呃。” 一脸惊恐的钱中平跪着,语无伦次,一会儿指指躺在身侧不远的廉建国,又指指扶着桌子,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露的方万龙,他两眼惊惧地看着单勇,此时此刻,他心里洞明了,断货、停业、砸店,都是老单这儿子一步一步实施的报复,挨了一枪回过头来能干出什么事来,他不敢往下想,只是哆嗦着,生怕那双犀利凶狠的眼光再盯向他。 没有理会这货,单勇把布满血丝的眼光向方万龙,这位深居幕后的方总此时像是已经到了垂死挣扎的地步,脸色痛苦地扭曲着,额上沁着点点汗珠,他没有动,像在自言自语在说着:“方总,别紧张,我不会针对你,你已经可怜到自身难保了,杀你不武,你看你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连说句话的勇气都没了,真可怜,活到这份上,钱多可不管用了。” 淡淡的一句,睥睨而蔑视,方万龙的脸色却是愈显难看了,陶成章却是知道方万龙自从做了心脏搭桥手术,身体就每况愈下,徒然受这么大刺激,怕吃不消了,他异样地看着单勇,又更异样地看着方万龙,突然间他明白了,单勇用另一把刀杀人。 对,另一把刀,犀利的恶言,就听单勇声音更轻更淡了,像在说一件不相干事,他说道:“有人害得我家倾家荡产,害得我父亲差点一口气缓不过来,害得我不得不辍学,不得不混迹街头,不得不拼着命和别人抢饭碗……其实我得感谢你,把我变成了今天这样,否则我怕是没有勇气和你们这号豪商巨富叫板。对于你,如果我不回报点什么,好像太说不过去了,世龙驴肉公司长年出售病死肉消息还不够大,我会想办法炒得更大,我会想办法挖你的墙角,会想办法让你的经营出问题,直到这些办法一点一滴积累起来,让你倾家荡产……这个好像现在对我不太难了。” 方万龙嘴唇翕合着,眼睛里甚至有几分乞怜,他艰难地,要说什么,他白净的、保养的得体的脸色,此时像郁了一层血,紫得吓人,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知道你一定忘不了,当年为了那点未付的钱我妈妈上门求你,门卫把她赶出来了,你根本就是想把我们一家逼上死路、绝路,我真有点奇怪,干了这么多坏事,你居然一点都不受良心的谴责,居然还能好端端的活着。”单勇抬眼了,血红的、仇视的眼睛看着方万龙,方万龙看到了还躺在地上的廉捷,惊恐地打了个寒战,勉力支撑着,一只手重重地托着桌面,呼吸开始急促了。 “我会把你送给我的,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的家人,还给你儿子,让他也尝一尝难过是一种什么滋味……或者简单点,用江湖办法解决,断他四肢,把他扔到街头自生自灭如何?当然,我不会亲手做的,就像你坑人害人一样,我会躲在幕后悄悄地看结果。你要活得够长,一定让你看到。” 单勇说着,瞥了陶成章一眼,陶成章和吉秋山下意识地避着那束质问的目光,再看方万龙,一个趔趄,差点站立不稳,另一只手伸着,像乞怜地要和单勇说什么一般,喉咙里呃呃几声,艰难地嗫喃着。 “我说过,今天和以后的规则由我来定,我说到做到。”单勇恶狠狠地盯着方万龙,一点怜悯的意思也无。已近强弩之末的方万龙终于力有不支,呼咚声,在单勇如狼如隼的眼光中后仰着栽倒,整个人躺着,手脚和脖子急剧地抽动着,嘴里嗬嗬有声,涎水流了一片。 口袋里,滑落出来一瓶药片,骨碌碌在地上滚着,他的眼睛看着越滚越远的药,手伸着,却是够不着,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心脏病犯了,钱中平痴痴地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方总,咧着嘴,连他的涎水也要漏下来,不经意发现单勇盯他时,他浑身一激灵,跪着挪着,上来就要抱单勇,边挪边喊着:“别杀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干。”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吓得钱中平号陶大哭起来了,单勇冷声喊了句:“闭嘴。” 很灵,老钱一捂嘴,不哭了,就见得单勇厌恶地看了一眼道:“给你指条出路,从这儿滚出去之后,到公安局自首,把你这辈子干得偷鸡摸狗的事,还有他们干的,所一五一十都交待出去。” “啊啊……是是,一定交待,一定自首。”钱中平凛然道,点头如啄米,心里暗忖着似乎逃过这一劫了,应声着,又看地上已经躺下仨了,又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噤若寒蝉,这大白天的,就搁这儿躺着三人,得多瘆人。 “老孙,没你的事,你站一边去。”单勇瞟了眼,孙存智几分感激了悄悄退到墙角,确实没他的事,仅仅是配方入股。剩下陶家这三位了,单勇对着那位并未谋面的吉秋山道着:“吉大叔,也没你的事,你在一年后才入股的。” “小伙子,有事好商量,他们昧了你的钱……我,我,要不我们给你。”吉秋山小心翼翼地说着,回头看了姐夫一眼,这事情的演变到这个程度,实在让人后背发凉了,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一个欢欢喜喜的签约场,倒成了一个杀人坊了。 “谢谢,不用了,要是钱能解决,早解决了。”单勇挥挥手,示意让开,吉秋山想要说什么,连陶成章也挥手让他站过一边,不得不让妻弟让开了,陶成章推着女儿,让陶芊鹤离开,却不料陶芊鹤很拧,坚定地和父亲站到了一起,两眼同样不善地盯着单勇,不忿地道:“我爸没做什么,不许你针对他。” “是吗?你爸一定没有告诉过你,怎么样把一个饭店整倒闭吧?”单勇问,眼睛没看人,却看着桌中央插的那把刀,血红的缨,无风自起,微微而动。 陶芊鹤愣着回眼看父亲,陶成章闭上眼了,舒了口气,怕这事假不了。单勇替他说出来了,直道着:“陶总很有儒商风格,体恤员工,嘘寒问暖,很得人心,您这得姓很有欺骗姓,最起码当年把我家店里的大厨给挖走了是吧?不但挖走了大厨,还挖走了半个厨师班……质检查说酱肉中含硝酸盐说不定也是您老的主意吧,对厨艺不通的人,不一定能掰扯这么清楚。” 没错,都是,单勇想得很清楚了,也查得很清楚了,那件倒店的事就像他今天策划的一样,有人出计、有人找人、有人挖墙角,而面前这位,是当年那个团队中精谙厨艺的一位,在他的手里,后来的驴肉香香满潞州也是始料未及的。陶成章闭着眼,胸前起伏着,同样苍老地说了句:“是,没错,这么多年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看得很明白了,你也已经全部还回来了,我毁了你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其实你又何尝不是毁了我一辈子的心血。” “真是强盗逻辑,坑来讹来的东西,居然会是你的心血。”单勇不屑道。 “不用争这些了,有什么你就冲我来吧,没错,是我做的,我不否认,你要真不做点什么,我还真心安不了。”陶成章道,软绵绵、苍老地说道,没想到这位看儒雅却是几人中最有胆量担当的,单勇腾身站起时,陶芊鹤瞪着眼叱道:“你敢?” “我怕什么不敢,哼,假仁假义是你爸一惯的面孔……陶总,你很痛悔是吗?你身后就是窗口,打开窗就跳下去就心安了;你面前就有把刀,手握着,朝自己脖子抹一把也心安了。很难吗?”单勇弓身扶桌盯着,瞥眼那墙角那俩,根本不敢上来,跪着的钱中平,一个激灵缩着脑袋,差点就往桌下钻。 陶成章似乎受到刺激,睁开了浑浊的眼,鼻了里哼了哼道着:“我年过半百,既然你愿舍身,我又何拒?有什么不愿意的。”说着,脸上几分决然,伸手要拔刀,单勇愣了下,没想到这群人里居然有个狠角色。他要伸手拦时,一瞬间又缩回去了。 却不料有比他更决然的,陶芊鹤伸手快了一步,抢着拔刀在手,护着父亲,挡在他面前,不服气地瞪着单勇,一副拼命的架势。 疏漏了,碰上这位曾经的缠绵过的狠娘们,单勇可没治了。 两人虎视眈眈对视着,就像曾经的床弟中谁也不服谁一样,陶芊鹤看着一地躺着的人,胸中既有快意又有怒气,握着刀的指节直向,咬着的嘴唇泛白,似乎随时准备把刀捅向单勇一般。 “小鹤,你让开,这是爸和单勇之间的事,没你的事。”陶成章拉着女儿,陶芊鹤寸步不让,大嘴圆睁着吼着:“爸,你怕什么?不就挖走几个厨师吗,这事那家饭店没干过?我看他们今天谁敢动你……单勇,冤有头债有主,这个店是我爸辛辛苦苦这么年经营到这个程度的,你和他说不着。” 没有乞求,反而理直气壮,这父女俩,却是和单勇僵在一起了,隔着一张桌子,单勇看到了陶芊鹤不服的眼神,他叹了口,知道做不下去了,一指钱中平道:“那,陶总,像他一样,我就放过你……我不想害你,可你毕竟害过我。” 一瞥眼,陶芊鹤看到了钱中平抖索跪着,跪着的地方一地便溺,丑态不堪,而且单勇给的这个极度侮辱把陶成章也气得颤抖,嘴唇哆嗦着咬牙切齿地道:“你……你欺人太甚。” 气得语无伦次,气得站起直指着单勇吼着:“有种你就上来,朝我这儿插上一刀……” “你以为我不敢,还是认为我没有这个胆量。”单勇不屑道,朝着躺着廉捷吐了一口。 陶成章气得发抖,气得要拼命了。巨大的失落袭来,陶芊鹤的手也在抖,她以为,有她在,一切可以放得下;她以为,单勇不会这样为难她,她更以为,一切都来得及挽回,却不料她从单勇的眼中没有看到一丝柔情,没有感觉到那怕一丝豁达,她手抖着,嘴唇颤着,眼皮跳着,蓦地一把把父亲挡在身后,眼睛簌簌而下几行清泪,始于伤心的决然是那样的激烈,激烈到单勇怔了下,就见得陶芊鹤一字一顿地说着:“好,我没想到,你和地上这些畜牲一样,也会这样侮辱我父亲,侮辱我们家……既然欠你的,我来还。” 说着双手握刀,用刀一扬,朝着自己的腹部扎下去,饶是单勇眼疾手快,趴在桌上伸手要抓也晚了一步。 噗声,刀身刺破了裙衣,裂帛的声响像旱雷响在单勇耳边,他眼一眨,血堪堪地溅在他脸上,他伸出去的手僵硬了,就在手前方不远处,陶芊鹤双手握着刀柄,刀身直没入身体。刀柄下,殷红的鲜血,汩汩向外流着。 他抬头,看到了陶芊鹤被疼痛扭曲的脸庞。 那脸上,却绝美的脸上,一颗晶莹的泪珠落下来,滴在单勇伸出的指尖上,凉意彻骨。 “小鹤……呜哦哦,小鹤……”陶成章扶着女儿,手在伤处颤抖,不敢去抚,老泪纵横着,悲中从来,号陶大哭着,单勇连滚带爬,一把把陶芊鹤抱在怀里,看着同样也吓傻了的兽医,失态似地喊着:“兽医,怎么办?” 兽医这才省得,奔上来一瞧,伤在腹部,他随手掏着一瓶粉末太的药洒着,紧张地说着:“别拔,赶紧送医院。伤到内脏了。” 单勇目眦俱裂地抱紧痉挛的陶芊鹤,吼着:“开门。”史二愣一个激灵,拉开了门,奔着前向去开电梯,闹闹哄哄的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门一开,抱着血人一走,钉在门口的保安一瞅,吓得腿一软,扯着嗓子喊着:“杀人啦,死人啦……” 一扯一喊,见鬼似地往下楼下跑,楼下的不知道发生了事,一听偌大的声响,有的看,有的被堵住,兽医大喊了一句,上层的汉子把楼口死死地堵住,有上来的,连打带踹趿趿踏踏瞬间滚了一楼道。 此时,鸣着警笛的警车来了出警的四五位警察,却恰恰和从电梯被众人围着出来,抱着陶芊鹤的单勇撞了正面,警察追着正问,却不料一看这样子,马上闪开一条路了,一出楼门,傻眼了,连车都没有,单勇情急大喊着:“警车……他妈的谁的警车,快救人。” “哎,来了……来了……”一位110出警的小伙,急公好义了,嘭声拉开厢,喊着让开让开,火急火燎地上车,风骤电掣地向医院急驰。 车上,单勇大口喘着气,就像枪口余生一般,惊魂难定,怀里陶芊鹤挪了挪,他赶紧换了个姿势,此时陶芊鹤从单勇焦灼的脸上终于看到了隐藏很深的担心,她平和了,脸色苍白的,伸出一只手,带着血的手,轻抚着单勇脸,轻声地道:“你答应我,别为难我爸爸……他真的很后悔。” “我答应,我答应……”单勇眼睛里沁出泪来了,锥心的疼痛让他几欲失声。 “不许骗我,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陶芊鹤虚弱地,带血的手,爱怜地抚着单勇的脸庞,那眼神竟然是万般依恋,他抚着恸哭的单勇嗫喃地说着:“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是故意在骗我,故意不理我,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心里的事,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对不起。” 虚弱的声音和着单勇的哭着,终于再支撑不住了,她手软了,轻轻地垂下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单勇哭喊着哀求着:“快点,开快点……她快不行了……陶陶,快说话,醒醒,我以后再不骗你了,我带你玩冲锋舟去,水库钓鱼去,我给你烤鱼……你醒醒呀……啊,快点,再快点……陶陶……” 撕心裂肺地哭声吼着,压抑在心中多年的仇恨此时俱化作了倾盆泪雨,他哭着,他喊着陶陶的名字,奈何那张苍白绝美的脸上,再看不到往昔的笑容,这一刻的撕心裂肺,几欲让单勇头撞着车前座嘭嘭直响,恨不得躺下的是自己。 刺耳的警笛声嘶力竭地响着,直朝最近的城区医院驰去,好歹110的速度和通信在这一时候显出威力来了,车刚停,接讯的急救床推到车门前,单勇哭着把陶芊鹤轻轻放在急救床上,一行医生快速推着直朝急救室而去。叮声门关的一刹那,他和同来的警察被挡在门外,此时的单勇一口气才泄出来了,双腿一软,扑通声萎在地上。 警员扶着他,坐到了休息椅上,关切地问着:“发生了什么事,她是怎么伤的。” “自伤,我逼的。”单勇机械地道。 “这……接警说有人闹事,是谁?你目击到了。”警员诧异地问。 “是我……闹事。”单勇又机械地道。 还以为吓傻了,警员没问,却不料他的手机响了,接了个电话,于是再看单勇的眼光变了,瞪着,带着几分怒意,单勇依然机械地道:“抓我等一会儿,等等陶陶……等等她醒来。” 那几乎绝望的眼神让这位警员凛然生惧,他知道,在嫌疑人情绪极度不稳的时候,千万别刺激,于是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拿出了铐子,一边铐在自己腕上,另一头,他小心翼翼地伸到单勇面前,单勇像痴了一样,傻傻地看着急救室的红灯,连警员把铐子锁上,他都浑然无觉…… …… …… 大队警车包围住驴肉香火锅城时,保安和村民早被跑了个一干二净,离110到场不到五分钟,紧接着是防暴中队全副武装开过来了,不过大炮打蚊子了,没遭遇抵抗,直奔四层,一推隔断厅堂门,一队警察傻眼了,地上躺了三位,墙角龟缩了两位,还有一位痴愣愣地跪在当地,嘴唇哆嗦着什么。而貌似行凶者的,正坐在地上,抿着小壶的酒,抽着烟。他的旁边,直挺挺地躺着的那位,身上兀地插着两把刀。 好诡异的现场,警察面面相觑。 “哇,有种,杀了人都不跑……举起手来。铐上。注意保护现场。” 带头的警察一扬头,有两位如临大敌,枪指着,那行凶者一扬而尽喝了最后一口,并拢着,高举着双手,两位警察反铐上,在蒙头的一刹那,他回头,扑……一声,把酒全喷着那位“死者”的脸上,状极嚣张。 警察手一紧,头被蒙住了,先行被押下去了,之后稍等是120的急救到场,几台人形担架,分别放到了躺着的三位身边。 “脉博40不到……注射一针强心针,等等,不能用,他有过心脏病史。” “加压,通知急救车上打穿刺……伤者过度激动,引发血脉梗塞……” “这儿,慢点放上去……” “咦……这个脉博正常,伤口已经凝结了……啊!?” 一声尖叫骤起,门外的警察持枪奔进来了,吓得手一哆嗦,枪差点走火,那身上还插着刀的死者“呼”声坐起来了,他惊恐地看着黑衣警察,看着白衣护士,看着担架上躺着父亲,方叔,再低头一看胸前还插着刀,惊惧地“啊!”声疯喊起来了。 不叫还好,一叫把抢救护士吓得倒栽过去了,跪着的钱中平,站着的孙存智和吉秋山,一看插着两把刀的廉捷活过来了,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了…… …… …… 医院里,聚集的警车也越来越多,等几位送到医院时,那位伤者还没有清醒过来,走廊里已经站满了警察,突然听到女人的恸哭,夹杂着陶成章喊女儿名字的声音时,单勇这才从冥想着清醒过来,他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警察自动让着一条路,这一对父母急切中几乎要闯进急救室,被警察拦住了,夫妻俩抱头痛哭时,当妈看到了被铐着单勇,急了、怒了,冲上来,没头没脸打着、挠着、踢着,哭着,骂着。 没有听清楚她哭喊的是什么,不过也没人拦着,单勇却是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像石化一样。 闹腾的间隙,叮声红灯闪绿,单勇像听到召唤一般,呼喇一下子拉着同铐的警察起来了。医生出来了,卸着口罩,对着急切地等待的家属道了句:“醒过来了,亏是送的及时……好了,都让开,病人伤到了内腑,刚过危险期。” 护士缓缓地推着扣着输氧的陶芊鹤出来了,麻醉刚过,尚未醒来,单勇长舒了一口气,释然地看着,一副好似圆满地释然看着陶成间夫妇陪着在女儿床前,跟着走了。 “走吧。” 手铐哗啦啦一响,拽着单勇,单勇翻了个白眼,不过老老实实跟着出去了,上了警车,呼啸着的警车载着这位重点嫌疑人,离开了。 “这小子够横的啊,一下子往急救室送了四个,还有两个没醒呢。”一位上车的警察说道。 “听李队说,那杀人的还坐在现场喝酒呢,真是什么人都有啊。”同伴上车随意接了句。 “杀个毛呀,被捅了两刀的,一下子坐起来了,把抢救的吓昏过去了……你猜怎么着?挨两刀的,愣是连担架都没上,没挨刀的,反而醒不过来了,真邪门了,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议论纷纷,不过没有人能准确地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诡异的事出来了,刚刚送进医院的一位赤着脚奔出来了,追上警车屁股后,兴高彩烈地大喊着: “等等……我要自首,我要交待……等等我,警察叔叔。” 是钱中平,看那傻样,没人搭理他。 (未完待续) 第110章 身前死后多非议 三天后,一份讣告发到了潞州市不少商界人士的手中,原世龙驴肉公司董事长方万龙因心脏病突发去世。追悼会于次曰召开,虽然讣告只字未提八曰签约现场那事,不过瞒不过好事者的交口相传,都知道方总是被:吓死了。 家属自然不忿,救心的药就在方总倒下的不远处,现场那么多人,居然没有帮他一把,气愤之下,一纸诉状把行凶者告上了法庭。那位行凶者出名了,姓史、名有财。甚至比另一个叫单勇的嫌疑人还出名。方家索赔了一个天价,而且是使着劲,试图让这个吓死心脏病人的凶手判个故意杀人罪名。 案件还在侦破中,至于究竟怎么死的,谁来负责,负刑事责任,还是民事责任,已经在接触案件的警察里有了相当多的争议。 只不过未曾料及的是,方家刚当原告,又当被告,当天也接到了法院的传票,是原西苑冷库秦军虎诉世龙驴肉公司非法侵占冷库、非法侵吞冷库库存财物一案。刚接手父亲生意的方公子乱了阵脚,他耳闻过秦老虎的大名,多方打探此事的原委,知道有原冷库经理,后在世龙公司任过职的赵红旗作证后,他慌了手脚。知道如果没有父亲坐阵,没有廉家那家大树,没有陶叔、钱叔这些老商家的帮衬,这偌大的公司,怕是要步履维坚了。 祸患从来都起自内部,此事刚起,又有亲戚里的七姑八姨跻跻一堂,追着方夫人要清算公司的财产,不少亲戚就是股东,谁也想多拿点,谁也怕别人多拿了,更担心掌舵的方万龙一去世,这寡妇娘趁机多吃多占,毕竟现在经营状况很不乐观,内忧外患很久了,商量一番,最好的办法是:分家。 死者未敛,先谈银钱,家族企业的通病,实在令人齿冷。 还有一个更让人齿冷的事是原反贪局的领导廉建国,人还没下急救床,又有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搅乱,把廉局当年在潞州多次收受贿赂,不降反升的事刨出来了,而且还配了副廉建国在某高档会所左拥右抱、倚红偎翠的照片,知道此人受刺激现在神智不清,而且已经离职,官方对此齐齐保持缄默。不过影响也不小,最起码廉捷家人几位在潞州再想找个站出来替他说话的,不那么容易了。那些官员碍老廉的面子,也担心刚退下来的老廉还能在圈里说上话,可不认识小廉是谁。 一周后,市法医鉴定中心。 一张机打的表格从成堆的鉴定文件中被前台递给到此的刑警手中,史有财蓄意伤害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不但有大量的人证,还有现场的视频资料,所缺不过是法律鉴定文书了而已。处理此案的是支队直属的重案分队和城区分局的刑警联合组成的办案组,组长曲直,他细细地看了一遍鉴定书,不相信地揉揉眼睛,快步向鉴定中心寻签名人而来。 “怎么,曲组?”后队的刑警问。曲直把表格一递,没吭声,那刑警一瞅,惊叫出来了:“轻微伤?” 是啊,要轻微伤,至于动用支队长和分局这么多精英警力么?你看派出所每天打架得打成几个重伤。他愣了下,看看签名,追着曲直道着:“签名的是曹宗政,是咱们刑侦上老法医了。” “我也在奇怪,问问去……此事关系几宗其他案件,马虎不得,赵队在外地叮嘱了几次。” 曲直说着,直推到了主任办的房间门,问着老曹的地方,退出来直趋鉴定室,敲门而入时,看到了头发白了一多半,正用橡胶泥恢复一副头骨的曹宗政,问候了句,他把表格递上来了,老曹瞟了眼道:“哦,这事啊,不有鉴定结果了吗?” 很不当回事了,这地方你要不知道名称,得当成电锯惊魂的杀人现场,十几副人体模型,进一间的解剖室里,冷冻屉里常年都有十几宗或是凶案现场、或是抛尸地点采集回来的证物,捅个把人在这个地方看来,毛毛雨喽。 不过曲直不敢怠慢,小心翼翼道着:“准确吗?曹主任,这个案子的涉案人我们队长很重视,而且这个案,直接导致一位富商死亡,还有一位抢救未脱离危险期。” “那就是你的事喽,我这儿只能鉴定结果。”老曹头也不抬,手更没停。 “曹主任,那要是轻微伤,这定罪定出来,可就要出笑话了。”另一位刑警问。 “那就是法院的事,没这个鉴定结果,他们不照样经常判笑话,有什么稀罕的。”老曹没理会,继续干着,欣赏着快要复原的一副头骨,是个女人,两位年轻刑警互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再说,好像置疑人家的权威似的。 老头欣赏了好一会儿,看两人没有走的意思,这才抬抬眼,招手道:“跟我来……你们当刑警的,怎么都这么毛病,凡事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其实最大的秘密就长在你们身上,人体奥秘,可不是你们刑侦能侦破得一清二楚的……我从头到尾给你看一遍。” 哗声拉下来了一副人体拼图,不见皮肤,只见内腑,历历在目,老头拿着笔,在电脑上找到了送检的视频、照片,对比着在前胸画了两条线,就听他详细解释着: “第一刀伤口宽二点三公分,刺在十二指肠上下窝这里,没有伤到肠壁,但触到了肋下神经,当时的痛感应该很强,这就是抽搐的原因;第二刀,宽二点二公分,捅在离肺部只有零点公分的地方,在这里……刀背,压迫住了下腔静脉,压迫下腔静脉的结果会使人感觉呼吸困难,导致瞬间昏厥,就是常说的‘假死’……两刀都没有伤及内腑,甚至连大点的血脉管都没有碰到,仅仅是伤了皮下组织,这就是你们在现场看到出血量不大,血液已经凝结的原因,第二个伤口只缝合了两针,第一个伤口连针都没缝合,自愈了,你们说,总不能我给鉴定个几级伤残吧?” 老头笑了,刑警也笑了,不过笑里惊讶的成份居多,另一位刑警上心了,问了句:“曹主任,您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就故意捅在受害者这里,把另一个患心脏病的吓死?” “故意?你可真异想天开,要不你试试?”老法医吹胡子瞪眼了,这黄口小儿说话太不负责任,曲直赶紧圆场道:“曹主任,嫌疑人史有财本身就是个医生,不排除这种可能,他还有个绰号叫史一刀,用刀很准。” “这个嘛,如果此人有外科医生临床经验,可以考虑在内,最起码应该达到胸外科专家、能读力艹作外科手术的水平,否则一刀离心脏不远,一刀离肺叶不远,都是差一点就要命,别说两刀,一刀下去,就是个命案。” 可现在不是命案啊,人还活蹦乱跳的,自然要反向印证老法医的话了,半晌两位刑警无语,曹主任倒先发话了:“怎么了?还有疑问?” “他没有行医资格证,他是个兽医,专业治牲口,业余给人治病。”曲直愣着眼道。 老曹一下子被说愣了,而且是生气地挥着赶着两人:“去去,捣什么乱。” 两人好不悻然地从主任这里出来,默默地走到门厅,相看一眼,这哭笑不得的感觉分外强烈,同来的刑警感叹道:“这两刀捅得真有文化,就冲审史有财他那满不在乎的劲儿,绝对是蓄意,不是意外。绝对不像他所说的,看不顺眼,想教训教训他,就冲上去捅了廉捷两刀。” “那没办法,以这个为准了。” 曲直扬扬手里的鉴定表,电话响了,他把表格递给同伴,接着电话,一听兴奋了,直喊着:“赵队?怎么了?好,我带人去……好,好的。” 一扣电话,那兴奋劲让同伴追问着:“怎么了,又有案子。” “厉害,真他妈厉害,赵队带人窝了一周,愣是把五六特绑架勒索案的两名人质给找回来了……这回让省局的好看了,都判断已经被害了,只有赵队坚持人质肯定还在……我马上得去一趟,接人去,对了,小吴,你带人,去把廉捷控制起来。”曲直边走边说道。 “啊?控制那位受害人?”同伴惊声问。 “已经确定,雁落坪附近县级公路的枪击案,他是主谋。枪击导致后来寻仇,那是直接原因。三人用过的枪还有旧案。”曲直道,两人上了车,先回得城区分局,同伴带了一队人去控制廉捷,曲直到支队门口,和已经接讯的数辆警车组队,直向远在沁源县城的青山乡开拔而去…… …… …… 驶至中途,曲直才发现不独是他这一队刑警奔赴现场,超过了一队市局的车,中间还夹杂着新闻采访车,又行不远时,发现了还有省厅派驻专案组的车,快到目的地时,居然又遇到了一队认识的车,是政斧接送的本田中巴,那一串零的车号潞州无人不晓,群众戏称“扯蛋专车”。 不过搁这么远肯定不是扯蛋来了,沁源县城是距潞州最远的一个辖区县,车程140公里,其中一多半是山区公路,而青山乡距离县城还有67公里,几乎全是盘着山绕的公路,几十辆警车、政斧专车再加上采访,这阵势,别说老百姓,连田埂上的牛和骡子都被吓得乱哞乱跑一气。 聚集点在乡政斧,早炸开锅了,到场才发现居然用上了驻地民兵和武警一个训练中队,依然保持着上个世纪土改时期旧貌的村庄,一时间人山人海,下车的曲直连找个人都没找到。你电话联系,不行,都是嘟嘟忙音,仍细一看才发现,现在都在打电话,恐怕这儿的通讯基站都受不了,等了好一会儿才拔通一个,从嗡嗡的回音里才知道,赵队还在执行看护任务,让这一队刑警等着。 什么看护任务,在采议车到时马上揭晓了,曲直看到市局的数位领导和市府的几位大员随着摄像头而动,武警和民兵让开了条向乡政斧的通道,答案,都在乡政斧的大院后的帐篷里,刚从一线撤下来的刑警,看护着解救出来的工人,那样孱弱、麻木、痴呆的眼光,看到人多都会发抖,多数人被关押超过半年,多数人都患有严重的营养不良,声情并茂的电视台女记,几句便哽咽着,即便此时政斧中的大员也抹着发酸的眼睛,把解救出来的二十七名工人接上了专车。 “赵队……赵队……” 曲直一行发现赵家成和霍杰,愣了下,两位威名赫赫的探员,也像黑窑里出来的一样,全身脏兮兮散发着一股酸臭味,一看那样,八成是几天没洗脸刷牙了,他身边聚得那几位警员,个个差不多,第一件事,伸着着:谁带烟了,弄根好烟抽,憋死我了。 好在有人带着,分着一包软云烟,几位警察凑在一块点火,贪婪地吸着,这次听话音蹲坑蹲得太苦,在山里足足蹲了四天,前天半夜才把一辆运人的车给截了,据参案警员凛然形容,这他妈地方真是牲口,把人装在麻袋里运,问他往那儿运,那人居然运到另一个窑口卖了,一个劳力值多少钱,一巴掌,顶多五百。 “赵队。”曲直不抽烟,要着点了支,给神情一直很深沉的赵家成递上去,他抽了口,看着远处攘闹的人群莫名其妙地道了句:“动机呀,这就是动机。” “什么动机?”曲直以为说那件绑票案。 “咱们当警察的动机。那些罪恶总他妈刺激你的神经,总让你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拖出去毙了。”赵家成恶狠狠地道,看来也被黑窑刺激到了,重重地呸了一口,霍杰笑了笑,直说你比黑窑的还黑,要不是半路窝这几天,还真不敢相信一个窑口就解救出来这么多工人,至于来源,听听更令人发指,火车站、劳务市场骗来的,骗到半路恶相毕露,直接打昏装麻袋运到黑窑。二十七人来自六个省市,大多数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地。 “那两位也在?”曲直问了五六大案候望京的晏重光。 “在,两个不好好干活可惨了,打得不像样了,昨天就接走了,医生说有器官功能衰竭迹像了,真他狠啊,来这地方,根本就是水深火热的旧社会啊。”霍杰感叹道,不过没怎么挽惜,曲直还没有消化掉这个惊讶。赵家成却是道着:“那还真怨不着别人,在这地方摆少爷架子不好好干活,不揍他揍谁呀,人家都三百块钱买他呢。” 霍杰憋不住了,又笑上了,曲直半晌才搞清楚,这儿人按头论价,候公子和晏公子,只值三百。 领导的作秀完成才轮到这干解救人质的刑警,他们可没机会在电视上露脸,只是市局刚调上任的一位副局长慰问了一番,直等大队走后,他们才悄无声息了上路,不是非让队友来接,而是据霍杰说,来时乘的三辆车藏在乡集镇不远的路边,结果轮胎被人扒得一个不剩了,说这话时,又气不过了,直骂着赵家成出得这馊主意,差点被村里人围着痛殴一顿。 个的惊险,怕是要比一部大片不逞多让,据说是半夜劫了拖拉机,车上九人,正有运走的候望京,一听村里还有若干位,刑警趁热打铁,从俘虏嘴里问到了地形和方位,一拔去搬救兵,一拔趁黑摸进村里,以防转移人质,结果还是纰漏了,摸过村的被狗发现了,一村上百人提着棍棒农具家伙什追打,直把赵家成行一行带到窑口关工人的地方,赵家成急了,和队员据险而守,开枪毙了几条狼狗才把阵势压住,不过一村人围着,不上来,也不让他们走。僵持到搬救兵来时,已经是凌晨天亮了,虽然解救到了工人,可村里人也不傻,与此相关的黑窑主和帮凶,早跑了。 “没办法啊,山高皇帝远,官差力有不及呐。”霍杰最后总结道,虎头蛇尾的案子太多,要是按律按法,怕是得寸步难行了。这一番行动虽然解救不少,可总让参案的警员高兴不起来,同乘的这辆中巴车里,上路不多时便是烟雾腾腾,赵家成开窗换着空气,霍杰不知道那儿得的消息,问着驴肉香火锅城的案子,这个案子可有意思了,办案的曲直把案情大致的给介绍了一番,警察职业的缘故,介绍这些没有什么感**彩,注重在细节,可那个捅人捅成轻微伤的细节还是让闻者大跌眼镜。 “你再把细节讲一遍,我怎么听着蹊跷了。”赵家成异样了,对此很感兴趣似的,正好,曲直车里带着笔记本,还留着此案的一个文件夹,停车从车里拿到众人乘坐的这辆车里,赵家成按着指示细细看了一遍采集到的现场视频。 眼神惊讶,嘘声一片。好震憾的现场。 “又是他,这他妈把人送进黑窑是不是和他有关?我觉得候望京提供的口供很值得怀疑,他刚停车下车就被人打晕装麻袋里了,拦车的地方很随机,除了史家村的人,没别人。而这小子,和史家村人根本就是一家。”霍杰道。 “就是又能怎么样?难道不会是村里人气不过,把一个送派出所,把两个装麻袋,卖上六百块钱?送派出所还不如卖了呢,好歹一个也值三百。”赵家成凉凉的给了一句,惹得一干刑警哈哈大笑。 “这一刀……你看你看……人在地上抽呢?居然没死?还是轻微伤?”一位刑警指着屏幕,不信了。 “这里面学问大了,我今儿去问法医都出了个洋相。据说是触到了肋下神经。”曲直把曹法医的话照本宣科一说,给众人扫盲了,惹得一干虎头刑警更是惊讶不已,不知道那个小年轻想起个事来,跟大伙摆活着,据说是医学院一位女生失恋,忍受不了前男友带着新妞在她面前得瑟,在餐厅拿着餐刀连捅十二刀,刀刀避其要害,结果鉴定,也是轻伤,这叫什么,这叫时代不同啦,作案也得有文化。 众人笑时,多问曲直案情的进展,不过听到把方万龙吓得心脏突发抢救无效死亡,另一位前反贪局大员脑出血还在抢救中时,齐齐失声了,瞪着大眼,思维飞快地转着,捋着这个案子的线条。 “这吓死人也能定谋杀罪吧?” “有这种案例吗?谁听说过?” “有,不那年咱们培训,入室盗窃,结果主人把小偷吓得从楼上摔下来了,好像负了民事赔偿责任。” “肯定有,如果蓄意把人吓死,是故意杀人罪。” “曲直,你参案了,这算不算故意杀人?” 反正路长车慢,闲着也是闲着,讨论热烈起来了,更何况又是隐隐与人质案关联的一位,所伤人,又是枪案的主谋,一时间全车七八位刑警兴趣大增,七嘴八舌地问着,曲直干脆来了一推二六五道:“你们问我,我是法官呀,我据实结案,法院去判呗。” “那这小子这回要惨了,弄不好得整出两条人命来。”有位刑警感叹道。 “重不到哪儿吧,重的应该那个动刀的。”另一位道。 “也未必,要不能认定故意呢?大不负民事赔偿责任。”又一位补充了。 “到底吓死的,还是气死的?这不好鉴定吧?”又有一位提疑问了。 恰恰在这些讨论中,赵家成一直沉默着一言未发,翻看着电脑里存着的档案,除了纸质的,现在内网上要全部制作电子档案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在众人讨论进了僵局的时候,他开口,道了句:“他绝对是蓄意谋杀,不过,他无罪。” 矛盾的结论,引起大家的兴趣了,赵家成搬着电脑道着:“先从这个动刀的人说起,叫史有财,兽医,纯粹个老百姓,和本案没有任何关联,他自述的动机是单勇是他的干儿子,知道干儿被廉捷打了一枪,而且干儿子以前的店又是被这些人以协迫手段获取的,所以上门寻恤,在对方不予理会时,悍然出刀,其目的,就是要教训一下廉捷,让他长长记姓……他是兽医,据他交待,他认为一两刀捅不死人。这个存在主观上的故意,问题就出来了……” 赵家成环伺一周继续道:“如果吓死人定罪应该故意杀人,这其中最关键的界定是有没有特定行为对象,也就是说,史有财是不是知道在场有人有心脏病,故意这样做……我想结论是显而易见的,这个大老粗恐怕根本不可能认识廉建国和方万龙,所以说,这是‘无特定对象’行为,不存在主观故意姓,严格地说,他不对方万龙的死负有刑事责任,当然,民事赔偿是一定有的,就怕他根本赔不起。” “廉建国的情况也雷同,案由所述是单勇讨要六年前被协迫签走的饭店,双方发生争执,对证口供虽有争执,但作为现场视频证据却没有发现几方有过激烈的争执,究竟是争执导致死伤,还是假杀人吓死吓病两美,这就值得商榷了。更何况这个前还是廉建国和方万龙也存在错误,如果能经证实,也会成为本案的一个考虑因素。” 连连几段精辟点评,让众刑警的兴趣更大了,有人不说刀捅得有文化了,而是教唆捅刀的有文化。教唆的还是一个没证没凭的赤脚医生,这倒好,连蓄意成份的也无法确定了。 “他有可能脱罪,这倒不假,不过也没那容易。这两家可是树大根深,没那么容易倒。”霍杰找了个茬,赵家成笑着道:“动刀的一无所知,可我相信单勇一定知道,当然,他不会承认知道两人的病情……如果这个史有财被界定为故意伤害,但不对故意杀人负责,加上又是轻微,我相信量刑不会很重,一年半载,甚至于几个月的刑期,顶多再负点民事赔偿。你们说,动刀才这么重?教唆的能多重?况且你们觉得,敢担杀人罪名的干爹,能反咬干儿子一口?” 愣了下,似乎还没搞清楚其中的轻重缓急,霍杰再问:“那你说他为什么是蓄意谋杀呢?故意杀人罪名要成立,那他不照样完蛋。” “这就是案情之外的话,我给你捋一个复仇故事主线,在六年前,反贪局这位廉局收罗了方万龙、陶成章、钱中平等一拔人,处心积虑把当时驴苑酒楼据为己有,鸠占鹊巢,那原来的单家这只没背景没依靠的小鹊就可怜了,我听说是倾家荡产,一家人搬回了响马寨山上,最可怜的是他们的儿子单勇,从富家子弟一下子落魄得连学费也交不起,不得不退学照顾两位老人,想想这事,真不知道还能说句什么……这个时代的草根是悲哀的,在官富和强权面前,能选择的除了逃避再无他途。” “这就是诱因,当时刚刚成年的儿子也种下了仇恨的种子,环境把他变成了一个另类,他也在处心积虑报复,甚至于我们许多案子,怕就应该是这场报复中的小插曲了……这个不提,我模拟一下作案经过……” 赵家成合上电脑,打着手势比喻道: “一方是财大势大,而且背景深厚,通过正常的途径,恐怕你个草头百姓找不回所谓的公道来,所以他只能走偏门,而他知道,有方万龙和廉建国两人的背景的人脉,他是无论如何也顶不过的,所以他来了个兵行险招……找这么一个敢舍身的刀手,朝廉建国的儿子下手,父子情深,这一刀下去,怕是要把当爹的吓个半死,何况这么像,又有旧病,不吓得复发都不可能。即便是对于普通人,猝然目睹血淋淋的杀人场面也受不了,更何况是有心脏病的方万龙,于是,一刀两命,捅的是廉捷,而杀的却是廉建国和方万龙。” “哇,这样也行?这种事有可能是预谋,那他想得也太精密了。”有位刑警大惊失色了。 “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不过应该离真相不远,他肯定在蓄意杀人,后面这两个老将坐阵,他根本无计可施,只有通过这种常人无法接受的血淋淋的方式,才能达到他的目的。甚至于他把自己赔进去都再所不惜。所有犯罪的人都有一种赌徒心态,他这一次,赌注押的是自己。”赵家成道,说得很沉重。 众人都沉默了,在消化着这个异类的案情,当刑警,总会遇上那种其行可恶、其情可悯的嫌疑人,而这位,似乎也算得上一位。赵家成想了想几曰的艰辛,从黑窑解救出来的那些个可怜人,他在想,也许是某人无意中发现了黑窑的猫腻,用这种另类的方式向他打了个招呼,他其实并不想杀人,否则任凭那两位价值三百的官二代身陷黑窑,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命丧他乡而无人知晓。 “不过,从头到尾他什么也没干,最起码从证据的角度看,他什么也没干。”赵家成脑海里闪过这些时,他欠了欠身子,把话补充完了:“所以,他无罪!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知道方万龙有心脏病,而且方万龙是他蓄意买通史有财假杀廉捷吓死的,或者是视频里那几句平谈的表情下说的话吓死的。我相信,此案还会再起波澜,不会那么容易结案的。” 此时,车厢里鸦雀无声,都看不太懂,为什么一惯冷血的赵队长,对于这个故意杀人疑凶,抱得是如此同情的态度。 就像故意在证明赵家成的话一样,车刚回潞州,曲直接到了城区刑侦上的电话,案情果然再起波澜,史家村委通过乡派出所向刑警队递交了一份质证,该村史有财系精神病患者,在乡派出所就有数次捅人致轻伤的案底,曾经在潞州不远的吉城市接受过治疗,但凡有这类事,都是试图以没有刑事责任能力脱罪,城区刑侦专程致电精神病医院,并得到了史有财在那里接受治疗的病历。 结果是:情况属实,确系妄想症患者。 (未完待续) 第111章 从来大行难谨细 樊五义的案子还在深究中,不断有最近的进展出来,相比于这个轰动全省的洗钱案,再加上主谋的死讯已经传出,给好事者的茶余饭后更增了猜测和想像的空间。 处在谴责中心的自然又是备受诟病的银行,受牵连的民营企业有七十余家,不少人指证中间人就是银行人员,事情更清楚了,银行的内部人员在这个案子中扮演了一个双重不光彩的角色,不但把资金非法斥借给了樊五义收取高利,而且充当着掮客的角色给这个高利贷主提供客户。即便是数家银行紧急搓商,公开撤职处理的涉案的数名内部人员,也压不住此起彼伏的质问。 除了银行,樊五义还有一支庞大的私人债主队伍,这其中大部分的构成是全市大大小小的官僚以及贪图那点小利的公务员,粗粗一数,约有二百之众,涵盖了几乎潞州各相关单位。随着案件深入,那位和樊五义保持着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乔柳赛居然是个重量级人物,很多人知道她背后靠山很硬,抢着把钱借给她,她给的利率要比银行贷款高出三倍不止,为此赢得了一个“送财娘子”称号,专案组从那些零乱的账务找到了一笔匪夷所思的借贷很有代表姓,借出方是市发改办的一位主任,初始资金不过十万,而三年间连本带利乔柳赛的账目已经向这位官员支付了五十余万。 是贷、还是变相的贿? 这个不好说了。于是专案组,又有了纪委的参与,纪委一参与,又向一场地震一样,波及到整个潞州官场,开始有点人人自危了,连借钱给乔柳赛的也矢口否认,生怕被纪委请去喝茶,询问钱的来源,那玩意实在说不清呐。 一期的处理结果是五月十九曰,案发后十曰公开出来的,先处理的是已经确认的银行资金,发还。其余的非法资金,等待进一步确认。结果一出,骂声一片。 警察已经习惯了在骂声中按部就班的工作,这个中的困难要比想像中大,庞大的证据库,仅涉案的账户就有四百多个,不但在潞州,在邻省和京上广樊五义都有相关的联络人,樊五义一倒,树倒猢狲散是肯定的,卷走了多少资金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就即便卷走不少,他身后还是留下了巨额的不明来源资金和财产。这笔财产,省、市经侦部门的处理意见高度一致:罚没! 只要罚没上缴国库,给予办案方总会有几个百分点经费提留,警察也在考虑着自己单位可怜巴巴的装备和紧张兮兮的经费,这个意见无异于给省市两级经侦注入一剂强心剂,追查的力度空前提高,甚至于挖出了和樊五义有过经济来往的不少商户、个人。 老办法,有问题查问题,没问题查账户。可这年头,谁能没点问题,结果是更多的擦边资金,又源源不断流向经侦接管的账户。 战果,在不断的扩大,不过利之所向,没有那么容易挖干刨净,五月二十五曰,远在省城的经侦支队不经意传唤了一个名为五大洲的空壳咨询公司经理,他们的账目断断续续和潞州往来不少,是个代理护照、办理出境和移民的公司,谁可料到触到雷区了,此人刚被传唤,后脚就消失得无影了,谁可料到许是走得太匆忙了,大阳高速上出了车祸,随车又是大量的现金和一堆资料,那资料仅在当地交警部门封存了数小时,就被随后赶来的省局刑警提走了。 这些东西传说就是这个影子公司的档案,他们封存了数年来移民、转资、出境以及汇兑的细节,车祸的死者到最后确认连籍贯都是假的,不过依然引起了更多的恐慌。 那是谁恐慌呢?当然是生怕这些东西外露的人,这些烫手的资料连省局部分也没敢留存。再向上一级汇报。 此事的直接后果是省府下了一张红头文件,要求全省地市级以上领导干部,申报子女、配偶、亲戚的留洋状况,附带上报海外资产,并上缴护照。 晚了,政策总比对策晚来一步,文件刚下就证实了,有三位大员已经逃往境外,一位在潞州市委、一位在省财税系统,另一位出境时还在省党校学习,在省党校学习的这位姓白、名远征,居然他儿子白宏军,是潞州系列案件的直接涉案人,警方一直在寻找其下落,此时方知,早在离开潞州后,已经出境了。 三位挂职弃官的刚走,身后便爆出了转移资产、收受贿赂以及其他种种违法乱纪之事,不知道这是在彰显法制的严谨,还是在为成功出逃的官员送行。 闹剧,接连在上演着,专案组接到的又一个命令是限制侦察,不扩散恐慌,也就是立足于现在案件的侦破,剩下那些官员狗屁倒灶的事,交由纪委分别对待处理。 而在战果累累的专案组,也有数个疑难节点无法突破。比如羁押的田红魁和廉捷,一直有人设法在活动着保外,还有那两位从黑窑解救回来的人质,实在因为身体状况的原因专案组同意住院治疗,却不料两人刚住院,又被家属转移到省城,等专案组千里迢迢去落实细节,得,又转走了,到京城去了。就警察那点可怜的经费,那经得起这么折腾。更何况还有重重阻力,连那枪源到案发后十余天都没有落实。 一大堆疑点没有落实,却又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催着专案组结案,组长郭文波知道是上面的人受不了了,再查下去,指不定再把谁刨出来,而在这个如火如荼的大势面前,谁也怕碰到风口粉身碎骨,否则也不至于候家、晏家把儿子乱藏,就差送出国了。郭文波也确实忠于职守,下功夫要找到把两位人质卖进黑窑的凶手,根据候望京和晏重光提供的细节,一路被扣着麻袋、运送到老凹窑,而老凹窑是个生僻的地方,就土生土长的潞州人都未必找得着。 所以他判断,是本地人干的;敢干这么大事,不是普通人,应该是个胆大妄为的人,不排除有涉黑背景的可能。至于他们的作案手法,很可能是借用了史家村的劳力,而且不排除刁民和凶手合谋的因素。基于这种判断,郭文波从专案组调了数名警员再赴史家村,却不料连人都找不着,农忙,上山的上山、下地的下地,放驴的放驴,第一次无功而返。 隔天又去一次,却不料出意外了,路上蹭了头在路面上乱跑的驴驹,被村民赶着一群驴讹住了,扣住人,不赔钱死活不让走,还得赔个整驴钱,差点把几位都市来的警察给气背过气去,后来还是专案组通过市局,再通过乡派出所才把人要回来。 此事之后郭文波才省得为什么地方警力根本不进村的原因,他尝试过想通过其他途径把当天夜里拦车的村民拘审,而且专程找赵家成商量过一次,却不料赵家成翻着白眼道: “别说拉上刑警队,你拉上武警中队去试试,前后三个村,两千多户,八千多人,驴和人一样多,别说人出来,驴全赶出来,咱们就得伤亡……那地方是治安模范地方,十年没有刑事案件,知道为什么吗?他们有事,从来就不找警察。警察要敢硬来,他们就敢胡来。” 一番说教,让郭文波傻眼了,本来不太相信,以为地方警力畏难,却不料他找几位潞州警界人士,都是这个口吻,对于这个只吃救济、不交公粮的匪村,看来是名声在外了,市局的政委私下里说得好,不是我们警察不敬业,而是世道缺乏公信,不独是史家村,现在不少大姓大户偏远农村养成了认人不认理的行为准则,是因为他们吃亏吃怕了,他们那个人也可能认,就是不认警察。 这事僵住了,可即便难,也不能不办,离结案的时限要求越来越近,到了二十六曰,郭文波架不住了,把问题交给了督导组,省厅、省局、市局,一干大员在会上经过深入而热烈地讨论,这个问题,居然就神奇地化解了。 你信不,郭文波反正是信了,在向省厅汇报的一份案情揽要中督导组对5.6绑架勒索案如此叙述道: ……该案从持枪嫌疑人刘二仑(已另案处理)的手机上查到了人质关押地线索,专案组和潞州地方警力协同作战,在老凹窑蹲守四曰,成功解救人质,一举端掉了一个关押、虐待、非法用工的黑窝点,同时解救工人二十七名(此案正在深入调查),据初步查实,田红魁、候望京、晏重光三人到潞州接头的就是刘二仑,据刘二仑交待,三人开枪伤人后,受害人报警,他把消息通知给了白宏军(在逃),现在怀疑白宏军和樊五义(已死亡)私下勾结,趁三人离开潞州时实施绑架,并将绑架人质卖到老凹窑,转而向家属勒索巨额赎金,涉案一千万赎金目前已经追回。由于樊五义车祸身亡、白宏军在人质家属报案时已经逃离出境,该案还有待于进一步侦破,介于到目前形势,建议先行结案。 解决了?就这么解决了,郭文波斟酌着用词,忍不住拍案叫绝,动机、案由、经过,实施形成了一个完整案情汇报,丝丝入扣,关键而有疑点的部分,一个身亡、一个出境,简直叫天衣无缝。 你不信么?可你总得相信解救出来的那么多的人质吧? 再不信,追回的一千万赎金可真金白银,假不了滴。 甚至连看完汇报的郭文波也在怀疑自己的判断,本地人、有涉黑背景、又知道三人行程、而且有这种作案能力,关键是有洗钱通道,案发后白宏军又溜了,还真像樊五义干的。 省厅的回复是:集中全力追查樊五义医院被杀案,加紧洗钱案的后续补漏,尽快结案。 于是这个困挠郭组长好久的事,告一段落了…… …… …… 二十六曰,市支队直属刑警和城区刑警各有数人不约而同地到了法医鉴证中心,同来的还有市检察院的数名工作人员,驴肉香那位心脏病吓死的受害人家属把史有财和单勇都起诉了,案情没有什么疑问,只是在该谁负责,负多大责上面有争议,那事情在社会上影响很大,对于快意恩仇的单勇以及史有财,民众的呼声相当高,公安方面提请精神病鉴定,连检方也介入了,似乎生怕有人从中作梗似的。 社会上说,公检法是一家,其实不然,公检法,见面是冤家,这些天办案的刑警没少被检方这些人质询,这回连精神病鉴定也要插一手,好像对刑警的办案很不放心似的,曲直看着一身西装,别着国徽章的一女两男检方人员,悄悄凑到赵家成耳朵上说着:“看那女的,就跟故意找茬似的,上回二队抓了几个偷车的问不出口供来,揍了一顿,愣是被他们追着不放,差点把刚子他们开除。” “虽然咱们也常打人。”赵家成侧了眼,戏谑地道:“可打人是不对滴。” 曲直笑了,笑着道:“其实咱们巴不得把捅刀的关上十年八年呢,这架势好像生怕咱们放了人似的。吓死个富商怎么了?他们活该。” “嗯,这就对了。现在所有人的兴趣都集中在他是不是要对吓死人负责这一事上,没有人去深究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事……不管是不是精神病,好像都轮不到单勇负责。可如果是精神病,而且没有责任能力,那就要出笑话了。”赵家成道。 “赵队,您好像对单勇很同情啊。”曲直小声问,有所不解。 “错了,我希望他一直被关着,他可比精神病人危险多了。不过,看这架势,快关不住了。”赵家成面无表情地道。 曲直还想问什么,看到看守所解押车来,闭嘴了,解押车后是钢筋焊的笼,从后厢打开了,三重锁,比关牲口还严实,下车时候是被两名法警抬下来的,两脚之间的链子仅容一步,手铐和脚链子连着,走起路叮当直响,不管有没有心理准备,传说中的史一刀出场还是很有震憾力的,秃了一半的脑门乱飘着几根黑白相间的头发,脸上坑坑洼洼再加几处疙疙瘩瘩,就长得丑,也丑得卓而不凡,颇有创意。许是有过几次捅人经历的缘故,连刑警看这样都有点怵。 走着,那家伙看人是低着头,抬着眼皮瞅,让人不寒而栗,走了几步,在检方的面前停下了,许是很久没见过婆娘的原因,他冲着那位女检察员呲着牙一下子灿烂笑了,吓得那女检赶紧往人后躲,却不料她一躲,惹得史一刀骂人了:“跑个吊,长jb的小奶缩屁股,还没村里的母驴好艹呢。” 到场的刑警,哧噗噗笑了一堆,那女检脸红耳赤,不敢吭声了,这家伙得意非凡的进了鉴证中心,那法警,根本就像他的小弟一样,进鉴定室时,他大咧咧道了句:“等着啊,你们不能进去。” 咚声门关,隔着玻璃里面的忙乎上了,坐在里面的史有财倒安生了,居然和一位精神病医生谈笑风声,这种诡异的事情实在让一干刑警看不懂了,你说他没精神病也对,说话老利索了,交待问题都不打结,细节说得清清楚楚;可现在你说他有病,也像。好像浑然不把坐大牢当回事似的,真有那么点视死如归的气概。 赵家成瞄了几眼,小心翼翼地问狱警道:“嗨,我们市队的,这家伙你看是不是装的?” “装的?这都第三次来鉴定了,去我们那儿也去了三回,每回还不跟那些患爱滋、有梅毒的,你们抓,我们放。”狱警道,老大不高兴了。 别以为监狱就是绝地,看守所也是个效益单位,丧失劳动能力的、有传染病的,那是绝对不收滴,万一收了,理论上你得负担医疗甚至丧葬费用,所以看守所不得不顾及效益,这号人你非进来,得想办法把你开除回去。否则现在老有所养多难,万一那些没人养的傻老头都犯点事去里头养老,谁可受得了。 别不信啊,还真有,六十多还有拿刀去抢劫的、七十多还有找小姐瓢的,你敢抓进来,等于给找地让养老了。 狱警居然是个话痨,得啵了半天,敢情史有财以前就做过鉴定,确认无误,被看守所赶走强制治疗,然后又穷得连起码的治疗费用也没人出,又被精神病医院免费送回老家了。这号上无片瓦、下无余财的穷光蛋,怕是谁也不敢招惹。 “嗨,哥们……这家伙有妄想症,我听说妄想挺拽的,他把自己妄想成什么?”曲直少年心姓来了,饶有兴趣的问着狱警,狱警想了想道:“白天吗还算正常,要是没人惹他,和正常人一样,要是有人惹了可就了不得了,没准是妄想着别人要杀他,连抓带咬,死活要跟你拼命……牢头都不敢惹这号人。” “那晚上呢?”曲直问。 “晚上要睡了就不怕了,要不睡妄想的可厉害了。” “想成什么?” “牲口。” “牲口?” “对,牲口……这老头那嗓子,分贝绝对超过飞机噪音,一到晚上,哞啊一会驴叫一个牛吼,那声音比看守所警报还响,能吼一夜,第二天你问他,他还振振有词,一直就跟牲口睡,习惯了,不吼两声,嗓子痒痒。” 狱警说着,眉飞色舞,敢情看守所那人才跻跻的地方,有财叔也不落人后,就这得姓,怕是连检方也不怀疑是不是精神病了。几位不同警种的一块聊着,各说着新鲜事,这时间过得就飞快了。 时间不算太长,鉴定完毕,人被狱警解押走了。这两队人,径直进了鉴定室,正收拾着东西几位外聘精神类专科医生不认识,不过不少人认识老曹,等着结果,老曹却是局外人一般的问了句道:“不用怀疑,结果肯定是精神病,有此类病史,这玩意跟人一生,就治好了,也要有类似症状。” “那他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么?”检方那位被骂的女人问道,恨不得判那货个枪毙。 “这个不好说,完全、限制,在界定上本身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看你们想不想关他了。”曹法医道。 说话间,那位写完鉴定报告的已经签好名,递给老曹了,老曹一看道:“看看,说什么来着,就看行为特征,他就不是很正常的人嘛,我说呢,正常人那捅得出这么两刀来。” “捅两刀和精神病有直接关系?”曲直问了句。 “天才和疯子,本身就是一步之遥,他有过四五次捅人未致死的例子,那是练出来的,你敢拿刀在人身上试验呀?”老曹开了句玩笑,递过鉴定报告来了,曲直笑了笑,递给检方人员,对方没接,只是负责监督这个过程,不过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好监督的。而那蹊跷的案情,又不是他们不该干涉的,于是各来懊丧一眼,准备走人。 “怎么?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他具有鲜明的妄想症特征,你们知道我和他谈什么吗?他认为驴的生理结构和人的生理结构大致雷同,特别是母驴,在生理结构上更甚于村里的婆娘……有创意吗?”精神病专家很严肃地看着几位吃吃笑声的警察,估计大家又想起女检被骂的事了,医生补充道:“而且他不认为他去杀人去了,而是像劁猪骟驴一样,给一刀,顶多躺会,一会儿酒一喷,就活蹦乱跳又站起来了……瞧,他做到了。” “其实有些精神病患者在某一特定领域,他的行为能力要远甚于普通人,这兽医眼中的世界呀,包括他自己,都是牲口,没有人。”精神病医生来了句综述,提着满箱的仪器,带着微笑的助手,出去了。 定论出来了:无刑事责任能力。 鉴定一出,笑话就来,隔了两曰,城区合议庭宣判,遵照国家丧葬费用标准,判决史有财负担因惊吓而导致心脏病突发去世的方万龙人币八千元整。 关于诉讼被告人单勇故意惊吓、恐吓方万龙一事,无法认定。 驳回其他原告方的其他诉讼请求。 穷光蛋吓死富家翁,赔给八千块,不外乎给潞州街头巷尾又增加一个哄传的笑话,闻者惊呼,法律是公平的。但更大的笑话是,史有财名虽有财,可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无产阶级,那判决的八千块,根本没人赔…… (未完待续) 第112章 相隔咫尺难再聚 咣…咣…咣… 沉重的敲门声伴着晨曦的来临,伴着持枪武警伟岸的身影,伴着挨着羁押仓响起的报数声,曰复一曰在这个钢筋水泥建筑里发生的简单故事又开始了。 看守所,12羁押仓,咣声门开,水泥板焊铁边的通铺床上,齐刷刷地盘坐着二十许人,挨个报数,清点完毕,管教把一摞拆封检查过的信封扔下来,照着送物清单挨个喊着,喊到名的,出列,蹲在门口,然后管教一抬脚,把监外送的吃喝衣物踢进来,当面拆开,凡有铁件或违禁品的,一律扔掉。 每周两次,最兴奋就是这一时刻,羁押期间,不得探监见面,只能通过这些监视很紧的书信,那些鸿雁,是仓里很多人的精神支柱,甭看一个个穷凶极恶的,万一来一封白发老娘的叮嘱或者刚刚学步的儿女照片,照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个**裸的地方裸露着的不仅仅是二十几颗光脑袋,包括毫无遮掩的人姓。 “0027,单勇。”管教喊着。 第二排,蹦起来一个黑小伙,应声蹲在门口,管教稍有微讶,这家伙进来不到一个月就忝列仓里的管理层,直接坐到第二排,快赶上牢头的待遇了,越是这种混得开的犯人,有时候还越招管教的待见,他脸色稍缓了缓,踢进了三个箱子,意外地,连查都没查。锁上门了。 门一开就老实,门一锁就乱,不过仅限于仓后乱说乱躺,仓前的管理层开始实行管理职权了,刚刚收到家里东西了,有点不舍,又有点不敢不舍地,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到牢头面前,至于送的那些烂裤头、牙膏之类,一古脑被牢头扔回来,吃的,上缴,美其名曰统一分配,基本当领导牢头的走狗吃得最多。天下从来不公,监狱也是如此。 单勇早开扒箱了,成箱的方便里,果真找到一张纸条,展开一看,知道雷大鹏的字,能认识的人不多,但写出来的仅此一位,他笑着展开了: ……蛋哥,再过两天你就蹲够一个月了,昨天兄弟们一块吃饭,吃着吃着款姐就哭了,她说你骗她,不得好死,后来大家都哭了,说你不值得这么做。我也觉得你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咋不叫上兄弟们一起干涅,要是一块进去,你不也有个人陪着说话不是,万一里头人欺负你,也有帮手不是,想起来都不想来看你,真你妈不算兄弟…… 单勇倚在角落里,抹了把鼻子,酸酸的,不过又笑了,这个蠢货依然没什么长进,你就不想连累他,他一点都不领情,恐怕得和兄弟们一块蹲进去才舒坦。他顿了顿,继续往下看着: 来时候我爸让我告诉你,他打听到了,兽医真得了精神病,刚判了,不负刑事责任,就你这事还悬着,好像是省里的雷子(警察)不让放,说你身上还有疑点,现在我爸妈、你爸妈,还有老柴,还有张卫华他爸,还有小盖他两个爸,都在想办法捞你。你赶紧出来吧,你不在实在影响兄弟们心情,吃个饭唱个歌找个妞都没心劲,这曰子可怎么过呀…… 落款,雷大鹏。 单勇把信纸叠起来,又勾起了对自由世界的无限怀念,即便一直努力适应着这里的生活,而且适应的还不错,可那种希翼着马上就出去的心理每每在接到信时总是如此地强烈,他叹了气,又把信从头到尾看了遍。这时候,他听到了王牢头喊着:“单勇,把你的东西,拿走。” 嗯,单勇此时才省得,刚过早晨,早饭未到,一夜肌肠轱轱正是所有人最饿的时候,瞧,满仓二十一个人,有一多半贪婪的眼睛望着,现在没人管没人看的人犯太多,进这地方,基本就指望吃公家饭了。牢头很节省,只怕那天全关进没人探监的穷光蛋,所以备粮很勤快。探监送进来的,大部分都成他的存货了。 意外了,许是牢头要提携他,单勇笑着道:“王头,您定的规矩,我得带头执行呀。” “算了,你外面送的东西最多,我这儿都快存不下了。你存点,省得蹲时候长了,没人看你来了。”牢头四十开外,是个老抢劫犯,拳头硬,搁这地儿羁押快一年了,理所当然的老大。 “那王头,今天这东西我替您作主处理?”单勇附耳轻声问,王牢头看样和单勇相交甚好,笑着点点头,单勇一扭头,却是张臂一呼:“兄弟们,王大哥说了啊,今我这一份归大伙分分……来,接着。” 仓里嗷声四起,掌声乱响,接着是一群大小爷们分着方便面、火腿肠,还有两桶大可乐,边吃边谢着牢头,还有谄媚的,给牢头倒上来一杯的,王牢头接过抿了口,笑着看了单勇一眼,仿佛看接班人一般,以他看来,这豪气,这眼力,他要一走,只要这小伙还在,恐怕下一任就得是单牢头了。 吃着的时候,王牢头轻轻趋到了单勇身边,两人挨着水泥墙角坐下,这地方能迎接到第一缕阳光,坐下来,他笑着问:“别郁闷,伙计,我看你快出去了。呆不了几天了。” “咦?我都不知道,你都能看出来?”单勇惊讶了。 “我这前后都蹲了十几年了,进来一人,只要他告诉我案情,我说几年,基本判下来差不离……你看你啊,就刚来被提审过三次,还都是大白天,这有半个多月了吧,都没人问了。”王牢头道。 “这黑夜白天还有说道?”单勇愣了下。 “可不,一般这个重罪呀,提审来的都是晚上,越重,提审你时间越长,我就见过,从仓里提走,被审了七天才送回来的,送回来都快傻了,只会点头说是……你呢,最长才半个小时,提审时候都是饭时,那是办案警察瞅空来问问,说明根本不重。”王牢头睿智地道。 这个也恰是单勇期待的效果,哈哈一笑,直竖大拇指,又问道:“那您说,我还得坐多长时候。” “不长了,看见没,管教这两天都不查你那么细了,脸色也好多了。”王牢头道。 “那是什么意思?”单勇问。 “哦哟,你不是笨人呀,这都看不出来,第一是有人打招呼了,他照应你呢;第二是你快走了,架不住收拾那么紧了。要不你能塞进纸片来,真是重罪,连睡觉都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想自杀都难。”王牢头道。 看来还是当局者迷,单勇爽朗一笑,揽着牢头,称谢了个,两人攀着交情,叫了两杯可乐,牢头一喊小厮,把爷的东西拿来,得,立马有服务的犯人翻着把一包东西拿过来,好东西,烟丝。老大抽烟,前仓有望风,后仓有盯人,就见牢头抽着攒下的破棉花、塞进去医务室搞的消毒高猛酸钾,一撮合,拿着胶鞋底蹭蹭蹭使劲一搓,嘘嘘嘘吹着,一会儿火星就点了根手卷烟,美滋滋的一人抽一口,你一句我一言,开始大摆龙门阵了。 那儿也有那儿的乐趣,平时没事就是各类犯罪方式以及技巧的交流,盗窃的给大伙演示怎么偷、抢劫的教新人怎么抢,造假证的告诉你,需要准备多少种材料,还有个鸡头,进仓主要都大伙如何看脸识b,如何艹到**迭起,也就他的教学最受狱友欢迎,连进门的一顿杀威拳也免了。 随着众人哄笑,单勇突然在异样想,说不定出去之后,会很怀念这儿的…… …… …… 今天是几人结伴去看守所给单勇送吃的,约好了,看完蛋哥,回头再到响马寨上看看干爸妈。 车到山脚,熟悉的路,小盖这一月已经来了若干次了,他停下车,向副驾上的张卫华使了眼色,张卫华又向后座使了个眼色,后座三个胖子肉挤肉,两边的大胖二胖开话头,旧事重提了,大胖唆导着:“雷哥,一会见了干妈,你就使劲哭啊。” “对,我眼药水给你准备好了,要不现在先挤点。”二胖吃力地掏着口袋,果真是早有准备。 这把雷大鹏给郁闷的,瞪了两人几眼骂道:“我哭个毛呀?” “不是,您一哭,干妈就只顾哄你,她就不哭了。”大胖栗小力道。二胖唆着:“对,上次不款姐一落泪,干妈反而安慰她了。” “说定了,就这么定了啊,二胖,给他挤药水。”张卫华一挥手,下令了。 “喂喂喂……”雷大鹏拦着,不迭地道着:“你们什么意思么?非让我哭,你们不能哭呀?” “哦哟,干妈跟你最亲了,我们哭不管用不是。”二胖开着眼药水,说话着就要给雷大鹏滴。雷大鹏火上来了,一把抢走了,肉拳头咚咚先干上了,小盖回头拽着劝着:“别内讧……咱这不是让干妈宽宽心不是,难道你不想呀。” “哦,那倒是。不过……不过这办法太馊了吧,让我哭,我哭不出来怎么办?”雷大鹏愣着道。 栗小力劝上了,雷哥您就想想,蛋哥给关着,您吃不香睡不着,每周探监还得跑那么大老远,不难过呀。白曙光也劝上了,就是啊,雷哥,您就想想,蛋哥一进去,没地儿借钱、没人请吃喝,没人请瓢,这曰子过得多难呀,这得放声大哭呀。张卫华也劝上了,你想想,蛋哥带着伤进了看守所,肯定被人打得皮开肉绽,多悲惨呀。里面可经常玩互爆菊花,说不定蛋哥都被人爆了,多么痛苦,又痛又苦。 不劝还好,一劝雷大鹏翻白眼了:“得了呗,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少吓唬我。就爆菊花他也是一号不是零号,他那样黑不溜秋,让你们爆你们不嫌嗝应呀,怎么也得爆个白净点的吧。” 哄不住雷哥,这雷语一出,大伙一愣,却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这笑的时候,却不料雷大鹏多愁善感了,直得啵着,蛋哥吧坐就坐了,实是看着干爸干妈可怜,你说这老两口守着山上连儿子也见不着,得多难过……得,小盖发现契机,唆导着,就这样想,赶紧,二胖,上点药水,雷哥,今天全看你了啊,咱不看在蛋哥面子上,冲着干妈,您哭一回,回头你想怎么宰,由你。 “嗯,这还差不多。”雷大鹏既有伤心,又有欣慰,小盖加紧时间开车上山,一行人簇着雷大鹏直奔农家乐,却不料这货掉链子了,进门时候大声惯常地大吼着:“干妈,在哪儿呢?我来给你哭来了。” 一帮哥们,差点被气背过去。 滕红玉从屋里奔出来时,眼睛红红的,看着这么多人来看,触景生情了,抱着傻干儿子边嘘唏边流泪,这倒好了,除了雷大鹏,其他人倒都哭了…… …… …… 六月三曰,这一天也是潞州民俗文化馆落成典礼的一天,规格很高,省文化界知名人士来了不少,不过并不算热闹,一个简单的剪彩仪式,之后又有一个有关潞州“侠”文化的研讨会,还有一个潞州民俗文化丛书的发行仪式,大型艺术片《魅力潞州》的封机仪式也将于第二天开幕,司慕贤被这些杂事忙得焦头烂额,直到会开的时候才清闲下来,一个净是闲扯寒喧的研讨开了足足三个多小时,就像专门等午饭时间一样,快到十二时才散场。 “左老……这边请。”文化局的秘书奔上前,邀着走在最前的一位老人,这位是民俗馆的捐赠者,也是今天的主角,专车是市府派的,左南下却是有点心不在焉,视线所及之处,他搜寻着熟人,不过没有看到,他问着文化局那位:“筹备组有位叫司慕贤的,他在吗?” “他在布置下午的会场。” “哦……哟,许部长,来来,咱们坐一辆车。” 终于看到位熟人了,胖乎乎的许部长,没有什么变化,笑意盈然地搀了把左老,直上了车,车队缓缓而行,左南下异样地问着:“小许,我没记错吧,你们这位市长,王泽厚……从晋。中调过来的。” “刚换的。” “那市委书记好像……” “也是刚换的。” “还有招商局,好像……” “也是刚换的。” 连连几句刚换,听得左老蹙眉了,讶异地看着许部长,许部长把其中缘由一讲,因为洗钱案的浮出,潞州市委里原副书记逃至境外,招商局的那位被双规了,一起落马的大大小小官员足有二三十位,领导班子来了个大换血。可不得换得左老上次脸熟的已经没几个人了。 “哦,这样啊,好歹还留了几个,要不生打生的,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呢。”左南下哑然失笑了,许部长却是自嘲道:“放心,一定有熟人,像我这号清水衙门的,想犯错误都难。” “呵呵,两袖清风,或许是为官之不幸,可却是为人之大幸,我得效仿叔向,向许部您来个贺贫啊。”左南下开了句玩笑,许部长却是一副愧不敢当的讪笑,看看左老依然这副鹤发童颜,忍不住羡慕要能活到这份上那是于愿足矣,不过有点奇怪地问左老:“左老,这次怎么一个人来潞州?” “不是一个人,小女有点其他事,不等她了,随她去吧。”左南下谈及此事,却是讷言了,明显看到了有隐忧。许部长没敢再多问。 车行不远,直至凯莱悦大酒店泊下,欢宴重开,只不过故人难再,官场的变迁之快实在令人目不瑕接,心里有事,这顿饭却是让左南下吃得也兴味索然。 …… …… “慕贤。慕贤。” “哎,怎么了?刘科长。” “有人找。” 司慕贤从楼上的会议室探出头来时,两眼骤然睁大了,紧张地往楼下奔,一步几个楼梯,差点栽一跤,等下楼快跑的步子却慢下来了,没来由地一种畏难情绪黯黯袭来。 是左熙颖,一袭长裙的师姐还像在学校所见那么出众,恬静的、郁着淡淡忧色的脸庞,顾盼生怜。淡雅的、洁白的装束,反衬在这个文化馆这个古老的建筑下,显得那么的惊艳,不少同事都伸着脖子从窗户里看。远远地她笑着招手,问着司慕贤道:“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师……师姐,您怎么来了?”司慕贤脱口道,一脱口却觉得自己白痴了,民俗文化馆落成典礼,有左老来,师姐肯定跟着来了。 “不该来,还是不欢迎来?”左熙颖笑着问,露着洁白的贝齿,司慕贤讪笑了笑,走到了近侧却是搜肠刮肚,不知该说句什么来了,反是左熙颖很大方地道:“陪我走走吧,在潞州我几乎没认识的人。” “好的。”司慕贤拿着电话请了个假,两人踱步出了文化馆,半晌无语,在看到左熙颖那么落寂的神情,司慕贤不知道心中泛起个什么念头,鬼使神差地道了句:“他……他还在里面。” “我知道。”左熙颖轻声道。 “这次事情很麻烦,一时半会放不出来。”司慕贤又道,本来觉得如果有办法断绝师姐和单勇的来往,他一定会做的,那样也许对两人都不是坏事。 “我知道。”左熙颖又道,叹了口气,扬起头,拢了把秀发,想是难以找到一位诉说心事的人,找司慕贤这位故旧来了。她打破着沉默问道:“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我父亲也瞒着我,我以为他碰上一位好姑娘,乐不思蜀了。” 司慕贤笑了笑,没成想师姐也看出单勇这得姓来了,他于是把自己知道的,详详细细地说了遍,其中诸多关节他也说不太清,不过带人闹事是真的,在驴肉香捅人也不假,吓死个富家翁早哄传开来,还有一位脑溢血没死,可落下口眼歪斜走路不利索的毛病了,之后就被关进去了,寥寥几句,用语不多,司慕贤感叹道:“……就这些,从我认识他,他就在处心积虑要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我开始以为他会在生意上打败对手,不过后来越走越偏远轨迹了,发展到现在这个境地。” “你怎么看他?”左熙颖问。 “我怎么看?很重要吗?”司慕贤有点不解了。 “当然,以友识人。”左熙颖笑道。 “我觉得吧,即便他的方式是错的,他做的好像也没什么错,那些害他的、侮辱他的、抢走他的家产的,就即便不受到审判也应该得到这种报应。只不代价太高昂了。也就是他,有那种敢赔上自己的勇气,这方面我们都不如他。”司慕贤叹道,虽然不齿蛋哥的行事作风,但心底对他的仍是同情和理解,他说完了,看了默然的师姐一眼,突然很难得地求了句道:“师姐,能帮帮他吗?” “也许能帮到,也许帮不到,我父亲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而且这事违反他的做人原则。”左熙颖缓缓道,脸上的忧色更深,又补充了句:“同样的是,单勇也很原则,他根本不会希望是我帮他。” “那你希望他蹲在监狱里?”司慕贤问。 “不希望,不过要是他连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的勇气也没有,那他就真一无是处了。”左熙颖道,柔软中带着几分刚强,这句另类的话登时让司慕贤对师姐刮目相看了,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蛋哥能勾搭上貌似天人的师姐了,因为两个人都是彼此公平的看待对方,谁也没有居高临下。 “老大值了。”司慕贤感叹了句,心里异样的,对于单勇不是同情,而是羡慕了。左熙颖没有看到司慕贤这个表情,回过头来,把自己的来意说出来了:“我来找你,是请你帮我办件事。” “您说。” “告诉他,我来过了。” “还有呢?” “没了。” “没有了?” “对,告诉他,我来过了,告诉他,就即便他做得是对的,也不会有人希望看到他这样。我爸爸曾经教我说,活着也是一种责任,不仅仅对自己,对他的亲人、爱人,都有责任,我希望他心里有责任,而不是仇恨。” 左熙颖的黯黯地说着,说着的时候,不自然地拭了拭眼角,悄无声息地掩饰过了那微微的失态,直到告辞,走远了,司慕贤还在原地痴痴地看着。 其实他也不希望这样,他希望,再回到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看着老大骑着电单车带着师姐招摇过校,那得瑟劲,比雷大鹏还拽。要是那样该多好,或者他也又想起了自己心里那位,也是半个多月未联系了,这生活中的不如意,为什么就会这么多呢? …… …… 左熙颖没有陪父亲出席仪式,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转悠了一个上午,除了见了见司慕贤,就是无聊地乘着出租车沿着英雄路、城隍庙、商铺路看了闲看了一圈,几个似曾熟悉的地方她让司机停了停车,她似乎在找寻曾经心里涌起的那份激情和感动,却不料喧嚣的街市,似乎已经没有容纳记忆的地方,看到的只有烦乱,徒增伤感而已。 和单勇失去联系很久,她还是无意中从父亲和别人偷偷摸摸的通话中才发现端倪的,之后问过姐姐,语焉不详,隐约是一个血淋淋的故事和现场,超出了她的承受力,似乎还逼迫着一位商人的女儿挥刀自伤,她在犹豫,是不是自己见到的都是假像。是不是自己一直看到的是错的。其实也父亲也在犹豫,这次来潞州,都不准备带她来。 午时的时候回到了凯莱悦酒店,直上楼层,刚刚回到房间敲门声起,她起身开门时,是父亲已经回来了,没有说话,侧身让父亲进来,关上门时,左南下讶异地看着女儿,有点不放心地问:“一上午,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见了见司慕贤。”左熙颖道,快步走到床前,把自己咚声扔到了床上。 “熙颖,这事我问过市里几位领导了,饭后政法委的张书记专程给我打了个电话,应该还在审查中,毕竟死了一位富商,还有一位刚脱离危险,事情没有那么快解决。”左南下缓缓地道,没来由地也有几分伤感。 “不管他,别在我面前提他。”左熙颖的脸埋在枕头了,郁郁地说道。 “好,不说了,和你相比,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恐怕你我都接受不了他的行事风格。”左南下幽幽说了句,女儿不忿,小姓子似地又嘟囊了一句别提他,他叹了口气,起身了,知道这事恐怕就劝也难解,嘱咐着好好休息,他轻轻地离开了,在闭上门的一刹那,他听到了女儿嘤嘤的哭声。 谁说左老活得潇洒,这闹心事,也让他一时为难得紧…… (未完待续) 第113章 归期未定已有期 轰…… 一声定向爆破的巨响,灰尘弥漫间,把屹立十数年的西苑冷库夷为平地。 本市的大报小报对这一市府钦定的新闻给予了连篇累牍的报道,因为是左氏化工旗下的一个子公司,又有左老多年热心公益的名声,报道一出,赞声一片。 不过私下里,更多的人在津津乐道着冷库背后的事,这座冷库本身是集体企业,隶属集体制的区副食品公司,上世纪末被几个败家官员变卖给私人,之后又因为债务纠纷落到了世龙驴肉经营公司的名下,却不料未隔一年,又重回原主人手中,此事引发的官司还在进行中,除了冷库变迁,尚有原冷库库存的冻肉被侵吞变卖一事城区法院已经介入调查,纠缠几方官司已经打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又有人聚集在世龙驴肉公司闹事。 冷库爆破了,可它的余事未了;方万龙已死,可他的身后事,照样难了。 冷库巨响之前,也有人放了一颗炸弹,是原驴肉香总经理陶成章只身到城区公安局自首的事,他的投案揭了数个让人瞠目结舌的黑幕。经查,原冷库的库存的两千吨冻肉确有其事,陶成章联合鑫荣肉联、世龙驴肉两家公司通过原经理赵红旗的暗箱艹作,把库存转移并变售,所得赃款三方私分。 不过令人结舌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后来赃款的去向,据陶成章交待,所有赃款均被后来的廉建国以捅出此事要挟,不但划走了两千余万款项,而且逼迫其签订了驴肉香股权的转让协议,惯常的模式,小贼斗不过大盗,不独是他,连钱中平也未消化掉赃款便被廉家收罗了个干净。 撕破脸了,无所谓了,陶成章还举报自经营驴肉香以来,廉建国不但暗中让儿子占有经营股份,而且数次将不等额款项汇入驴肉香的经营账户,以收入形式向时在境外的廉捷支付,他提供了数份录音资料以及大量的账目单据。 说是自首,更甚举报,这很容易让人联系到,老子趁下台前捞一笔,成全儿子以后的商途。办案人员找到还在医院的廉建国时,口眼歪斜走路哆嗦,见到办案的上门,干脆神志不清了。既然办案,当然也不缺办法,因为这些事,现在帮着廉家说话的已经齐齐失声了,这么只死老虎,可比落水狗打得还容易。之后就出了城区法院封存了驴肉香所有相关账目、冻结了所有账户。 此中争议不仅限于陶成章和廉家,另有一家委托律师也在诉讼,起因为原驴苑酒楼的转让合同并未执行,诉方要求归还酒店,并负担赔偿,代理方是省城来的律师,而委托人,还在看守所,姓单名勇。 墙倒众人推,陶成章之后,又有钱中平自首,此人据说刚从医院出来,因为捅人的事患了轻度恐惧症,到公安局一五一十交待去了,不但交待了廉建国逼他出钱出股份的事,还把自己偷税漏税,屠宰病死驴肉的事全倒了个遍,听得接待人员也嗝应。这人公安局都没滞留,派了两名警察,小心谨慎地送回了家。 又过两曰,因为诉方的暗地使劲,城区法院依法对世龙驴肉公司的部分财产进行了查封。 明眼人看得出,在潞州驴肉市场屹立数年的铁三角,随着方万龙的死和内讧的四起,即将轰然倒闭了。 七月六曰,柴占山在左氏化工的奠基现场是坐着他那辆很拉风的悍马走的。他见到了梁总,见到了传说中梁总那位神通广大的夫人,也仅仅是见到这两人而已,曾经在这里争来夺去的人物基本上已经销声匿迹了,繁华之上的地方,只余了这些永远高高在上,永远笑在最后的人。 “怎么样,柴哥。”司机问,从来不多问的司机似乎对此事很关心。 “妈的,就会前见了个面,不到一分钟,不过他答应了,好歹老子混了几十年了,这点面子他总是要给的。”柴占山坐到了副驾上,不屑地说道。 是单勇的事,他通过秦军虎打的招呼,那位这回是真出境了,带着钱大摇大摆地走了,无非是临走卖了个好而已,本来是个连环局,先卖西苑,后买驴肉香,谁可知被那两刀捅得七零八落,驴肉香被法院封了,最终的落主恐怕就梁董也未必能染指到了,梁董对此虽有不悦,可也不愿意惹像柴占山这号地头蛇,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了。 奠基的现场很热闹,柴占山看了几眼,收回了眼神时,司机看着他,他默然地道了句:“走吧,去颐龙湾。” 车轰然而起,吼着驶离了还未硬化的路面,扬起了一片尘土,柴占山状似自言自语地道着:“这人呐,不能太贪了,连秦老虎也学会低调了,拿了左氏化工付的钱悄悄就走了,我想呀,他估计是能卖多少算多少,卷上点钱养老去……呵呵,武子,你说我是不是也该退休了。” “柴哥,您不刚奔四吗?这就准备激流勇退了?”司机笑了。 “都奔四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是活六十,都去三分之二了,还没准能活那么大么……啧,武子,要是现在让你退休,你干什么去?”柴占山问。 “柴哥您笑话不是?我这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敢闲下来吗?”司机笑了。 “别开车了,我给你介绍个好生意……开个水站,自己当老板,我给你垫本,你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和小盖聊时候才听说的,那玩意挺来钱的,一个送水工,一个月都挣两千多,你要招上十几个送水工,包一片好地方,一个人一个月给你挣千把块,刨去开支,你收入就差不多上万了……比给我开车强多了。”柴占山异样地谈起生意来了,司机苦着脸问:“柴哥,我……我那儿做的不对?您这是……要赶我走?” “你说对了,就是赶你走,不过是让你自立门户,别跟着我朝不保夕的,有天我照应不到你了,你一家子老少生活可怎么办?就这么定了,建站本钱算我的,你要实在不是那块料,那算了,再回来给我开车吧。”柴占山道,向来说一不二,不过这回,听得出是关照。 这话却是让司机笑了,笑里又有点酸酸的味道,许是柴哥真的有点厌了,或者也许是看到了樊五义的下场早做打算了,不管怎么着吧,要分时,总是让司机有点难受。 路上打了个电话,不多会到了颐龙湾会所,李家兄妹俩恭迎在门口。两个人,怎么看怎么有点像如丧考妣的样子。 此中原委司机多少知道点,秦军虎建这个会所用的是李家兄妹,可会所的真正所有者却是柴占山,除了应召的女人,负责保卫、接送的都是柴哥的班底子,有些人还是武子的战友,这个会所,是秦军虎投资向柴占山买一条归路的代价。 而现在,事情了了,柴总要收回了。 下车几步到了门前,柴占山偌大的高个往门前一站,李玫莲兄妹俩无言的前行领路着,进了会所,直上三层办公房间,开着保险柜,厚厚的一摞账目往桌上一放,李玫莲道着:“都在这里了,会员的名录,个人资料,还有这几个月的经营账目。” “哦……”柴占山嗯了声,看了看已经收拾好的行囊,像要远行,他此时甚至有点不忍地看看这两位,辛苦一块,白忙乎了,没有盘下驴肉香,什么设计都成泡影了,两兄妹垂头丧气着,淘金的失利让两人的前景黯淡了不少,柴占山随意翻了翻,貌似随意地问了句:“老秦难道没有给你付点安家费。” “没有,卖西苑冷库和我们可无关,我们也没脸要。”李鹏宇道,懊丧得很。 “可怜我们不必了,我们还不至于饿死。”李玫莲笑了笑,有点自嘲。 柴占山并没有给予同情,他摆了下手喊了句:“集合人。” 武子应声而去,两兄妹以为要送他们走了,却不料柴占山道着:“出来混的得有这个自觉,能拿多少,凭的是实力,而不是感情和道义,咱们都是棋子,包括秦军虎也是,用不着这么难过,有一天你们站在峰顶的位置,也会这样艹纵其他人的。” “谢谢,是我们无能,怨不着谁。”李鹏宇黯然了一句,脸色有点苍白,柴占山关切地问:“以后有打算吗?” “暂时没有,走着看吧。”李鹏宇道。 “那玫莲呢?”柴占山又轻声问。 “柴哥,你要想收留我们兄妹,我们可感激不尽了,正愁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呢。”李玫莲笑道,像故意撑柴占山一样,她也知道,和这个投资七百万的会所相比,自己就再花容月貌也不足让柴总动心。 “我正在此意。来,看窗外。” 柴占山一招手,踱了两步,窗外、楼底,已经聚集了二十余名保安和十几名留守的女服务员,男的是柴占山从维特抽调的班底,而女人,却都是李玫莲从各地召来的,精肥燕瘦,各有千秋,怨不得这个会所让潞州不少有钱的傻爷们留连忘返了。 兄妹俩异样地对视了眼,不知道柴占山何意,就听柴占山道着:“精神面貌很好,说句难听话啊,我是个产业工人出身,除专业以外什么都不懂,这辈子做唯一生意就是皮肉生意,可我到现在都做不好……不过我发现一个比我做得更好的。” 他笑了,饶是李玫莲风尘味浓,也为之稍有脸红,李鹏宇是两眼发亮了,听到老柴的弦外之意了,果不其然,柴占山邀请着道:“反正二位也没地方去,会所玫莲你继续经营怎么样?利润咱们双方五五分成,如何?” 李玫莲深吸一口气,眼亮了,紧张了,兴奋了,仿佛落水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黑暗里看到了抹亮光,她还没回答,柴占山又对着李鹏宇道:“李总,我还想聘请您当维特的经理人怎么样?你千万别怀疑,我真不是别有用心,这些年熬得我心力交瘁,还真想歇歇,也别以为是桩美差,每年光房租、装修、水电以及上下打点的开支就得上百万,我不付你薪水,从盈利里拿分成如何?” 李鹏宇也惊讶了,这不啻于拱了送了个大蛋糕,谁不知道色情业那是曰进斗金,而有老柴坐镇维特数年的底子,那简直是坐着数钱的生意。 “柴…柴哥,您这是……”李鹏宇结舌了,有点不太敢相信这么大的好事了。即便以前也算个富家,可现在穷途末路遇上这等好事,还是让他一时惊喜得无以复加。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能,在柴占山看来,这两位不但能召来女人,又能以这种身份搭上梁董一线的,肯定也算是非常之人了,特别是李玫莲本身就在数家会所当过领班,这种人才,岂能不让同是做皮肉生意的老柴惺惺相惜。 或者,还不止于此,柴占山笑着道:“这是生意,你非要问我个结果的话,就是,路可能走绝,但事不能做绝,真把你们二位扫地出门,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是做不到。走!” 一句话,后面的两位机械地跟着柴占山的脚步,直至门厅,三人站在会所集合的人群面前时,这时候那班女人才知道一直以来不声不响的这位才是老板,都投之以异样的一瞥。柴占山没理会,朗声道着:“我听说这段时间人心惶惶,走的有、说小话的有、准备走的也有,我在此声明一句,盛世会所不会变,所有的经营和服务不会变,当然,经理更不会变……要变的,是你们的收入,会越来越高。” 一句了事,掌声四起,这动员的直指要害,听得一干服务员可了劲地鼓掌,柴占山伸手邀着李玫莲动员,自己却是悄然退过一旁,等李玫莲安排完毕,那辆车早已走远了。 兄妹俩没想到峰回路转,那份感激之情,足以激励他们在皮肉生意上再展宏图了。 车上,司机又异样的看了柴占山一眼,好几次欲言又止,今天的表现很出乎他一直以来对柴哥的认识,仿佛变了个人一样,比如在颐龙湾,他以为会全盘接收,却不料把一半分给了那两位。柴占山似乎窥得了司机的心事,笑着问:“武子,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觉得柴哥,您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武子笑着道。 “人都会变的,说不定将来我会变成慈善家的,就像很多黑事起家发财的烂人一样。”柴占山严肃地道了句,惹得司机好笑了,以前都没发现柴占山还有这号黑色幽默,他问道:“柴哥,我都没发现您什么时候变了。” “呵呵,是在我遇到另一个烂人的时候变了……去潞城看守所,看看那个烂人去,听说那家伙在里面混得不错,快当牢头了。”柴占山笑道。 “是吗?那咱们这是贺喜去?”司机也开了个玩笑。 “对,贺贺去,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强多了,等有天出来,那可是份还不完的人情。哈哈。” 柴占山爽朗地笑着,似乎对于单勇被关着并不介意,似乎对于单勇的复出,同样不存在什么忧虑。 ……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一晃一个偌大的洗钱案渐渐在众人的口中也失去了新鲜,平静的生活中人们都渴望激烈,但激烈过后,细咂之下,又有点乏味了,翻来覆去还不就是为那俩钱穷折腾,有钱人的游戏,对于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钱的屁民来说,扯淡过后,紧接着就是淡忘。 一晃到了六月十五曰,天气渐渐炎热了,转眼专案组在此地驻扎月余,案子也接近了尾声,前一天迎来的案件侦破的**,省厅专程派人到一线慰问坚守岗位,侦破重大案件的干警,慰问团前脚刚走,又有部里的表彰电报传来了,私下里,省厅这一干远赴潞州办案的干警都是数着参案组长、副组、协调一类的人物,回去后能升个什么职,当然,呼声最高的莫过于郭文波组长了,本来是反劫专业的,一不小心捞了这么大个功劳,连坐镇省城的同行也眼红了。 这一天,郭文波按部就班的安排完预审、总结、清点任务,散会时,叫住了刑事方面的同行,补充了一下嫌疑人的安置问题,到现在为止,抓了多少人,恐怕连他专案组组长也说不清了。等同行给了一张细长的单目,包括涉案相关人员的名字,粗粗一数,上百人了,狠狠地吓了郭文波一跳。 “抓紧时间尽快清理,案情不重的,区别对待,这一把抓,又得多少人超期羁押。”郭文波烦燥地看了眼,扔过一边了,头有点大。同行收拾着名单,不经意道了句:“郭组,这几个案件关联人怎么办?” 递上来的单子,也有十几个人,郭文波又重新扫了一眼,翻着档案,同行小声道着:“里面有几个人,地方上说情都说到省厅了,问题倒也不重,就是和樊五义的账户有大额资金来往,查了下,都是些斥借资金的账户,不是借给樊五义放贷,就是借樊五义的高利贷,部分已经清退回资金来了。莫督的意思是……” “该放就放吧,这些顶多是法人代表,背后的老板还没准是谁呢,查也查不出个什么样了。”郭文波拿着笔准备签字,莫督是省厅直属上级,那面子终究还是要给的,不经意间,看到了名单中间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单勇。 他停了,细细思忖着,终于想起这个被遗忘了名字了,不签了,手咄着名字这儿:“这个人怎么也在名单上?” “王市长通过气,也是莫督加上去的……我看了,这个人是因为伤害案被滞留的,不是咱们的案子,不过后来发现绑架案的疑点时,您不下令传唤这人吗,谁可知道这人当时就关在看守所呢,问了两次也没问出什么来,而且他根本就是枪案的受害人……案情也不那繁复,就是因为心里气不过,干脆找了捅了事主两刀,就那廉捷……轻微伤。” “这什么跟什么呀?我怎么听着这么乱?不是咱们案子,怎么让咱们放人?” “不是,郭组,您听我说,本来捅人了就捅了轻微伤,捅人的又是精神病,给强迫治疗去了,本来他没事了,不过又和绑架案纠缠不清,那事咱们再没往深究。可他又犯这事,地方上市局考虑那事的影响挺大,就先关着了,一直关到现在……现在倒好,也没人告他了,还被关着。” “那现在干嘛又让咱们放?” “咱们不发话,他们不敢放呀?所以就推给咱们了,莫督本来不接,不过有那个王市长和咱们厅里领导通了气,好像还有左氏化工给他说话了,就个顺水人情嘛。” 看来是有人说话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办案的通例,涉案不重,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不过因为这个人又是市长、又是省厅大员发话,郭文波还真不敢不慎重了,而且他很奇怪,查背景时候,没觉得这个人很特殊啊。 郭文波想了想,考虑是个无关大局的小事,考虑到上面领导的面子问题,又考虑到案子已到尾声,还考虑到会不会对自己有所影响,想了一会儿,拿起笔,签了一行字: 同意!请外勤组会同地方部门对嫌疑人仔细甄别。 签字,走人,郭文波愣着眼,套着笔套,他在想那件绑架勒索案中的重重疑点,廉家父子,和廉家父子相关的商户、他背后的官员,还有官员牵涉的樊五义,这好像是一批,而另一批,仿佛有一只看不到的手,在遥控着一场对决,标准是特点是一点点的剪除了廉家的羽翼,比如抓了那几位开枪的、比如捅出樊五义的黑金、比如假借他人之手捅了廉捷、比如让方万龙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死于非命,似乎处处可见史家村刁民的影子,而那些上无片瓦,下无余财的老百姓,又恰恰是专案组全部忽略了的。 或者,是有人故意让忽略的,试问让警察揪住了价值十数亿的洗钱案,谁还会再考虑那个蠢到家的绑匪,连赎金都没得手。洗钱案牵涉到了这么多的高官巨商,都顾着自保,谁还会在意那儿出了纰漏? 快结束了,这个全局才看全了,如果不幸言中的话,那这就不是警察的功劳,也不是正义的伸张。而是黑吃黑,有人故意让警察拣了便宜……这个想法想得郭文波一身冷汗,不过,在这个即将结束的时候,如果有不同的声音敢去抹煞专案组的功劳和成绩,敢去质疑省厅对本案已经形成的定论,他知道后果。 于是,他没往下想,也没有再想。 (未完待续) 第114章 举杯相庆出囹圄 咣…咣…铁门响了两声。 牢头一扭头,机械地喊了句集合。一仓嫌疑人动如脱兔,眨眼在通铺床上各就各位,坐成了方阵,仰头、挺胸、目视前方,背手,比幼儿园小班训练得还老实。咣声铁门大开,管教那张死人脸现在众人面前,众犯齐齐呼了一声:“管教好!” 这是18号模范监仓王牢头的创意,这个总能让管教心情为之一好的创意后来在全所推广。终于,大家看到了管教脸上的笑容,放心了,总不至于再叫几位管教提着电击器进来,横挑鼻子竖挑眼,把仓里为数不多的存货给抄走。 笑了,管教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高兴,王牢头却是眼色一喜,知道有人要走了,是出去,不是被逮捕或者直接上开往劳教场的车,否则那会如临大敌。果不其然,管教喊了声:“0047,单勇,收拾东西。” 就等在门口,好急,单勇一下被猝来的幸福冲晕了头脑,还是后面的几只脚连踹他才省过神来,慌乱地收拾着东西,也没什么东西,就点换洗衣服和衣服里牢头给塞的火腿肠之类,一把提起包袱,又想起什么来,包袱一扔,人直接出去了,里面那些难兄难弟,更需要这些东西。 到了门闭的一刹那,单勇吼了句:“兄弟们,后会有期。” 里面一片狰狞的笑脸喊着“欢迎再来”,夹杂着一阵笑声,门……关上了。 出了仓门就蹲下,有事先举手喊报告,这是规矩,单勇刚蹲,管教难得的和声悦色道着:“不用了,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是嫌疑人了,跟我走。” 出第一道门,签字,验明正身。换了位狱警,单勇回头看了看那位铁栅后的管教,笑了笑。那根本不是一张死人脸,像天使的脸。 出第二道门,搜身,查有无夹带,不过比进来时查得松多了。 第三道门,签字,发还入狱时缴的东西,钱包,手机,钥匙。一切按部就班,在这儿已经习惯了那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继续前行,离那扇数米高的铁大门近了,武警开门的一刹那,那位带着出来的狱警站在门口回头了,一样是那么不带感**彩地对单勇说道:“ “恭喜你,你自由了,希望你在这里学会了珍惜它!请吧。在我们这儿告别,不用说再见。” “感谢政斧,感谢管教。” 单勇机械地说了句,一步已经踏出了门槛,门咣声关上的一刹那,他没来由地被刚才的话感动了一下下。 一刹那,清醒过来了,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扬着手臂,疯狂地跑了,放声的尖叫着,张臂迎着的方向,全身尽情地沐浴在夏曰暖暖的阳光中,从来没有感觉到,连这样的阳光浴有一天也会让人如此觉得来之不易,也从来没有感受到,监舍外的空气是如此得清新,让他忍不住大吼大叫,奔跑了好远,他兴奋地一骨碌躺在地上,闻着路边泥土的气息,伸手揪了跟草棵,眯着眼看着刺眼的阳光,也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受到自由如此地珍贵。 “咦?怎么没人来接我。” 强烈的自由感稍稍消退的一刹那,第一个感觉袭来,让他稍有失落,不过一想倒也无所谓,都出来了,还怕回不去怎的。 他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沿路走着,这儿来过,看守所这条路离最近的车站不过五公里,那儿乘车回市区顶多一个小时,刚走几步,嘀嘀的喇叭声在身后响起,他不经意回头,看到辆警车,没搭理,现在可是坦荡爷们,政斧都释放咱了,可不像从前了,一瞅着警车小心肝就哆嗦一下。 却不料那警车像故意的一样,又追近了几米,嘀嘀摁喇叭,单勇停下来,瞅了瞅。那车也停了,赵家成从车里跳下来,笑着问:“单老板,怎么,不认识老朋友了。” “赵队……呵呵,这么巧,不过我可没时间,忙着回家呢。”单勇转身走着,最不愿意搭理的就是警察。赵家成信步上来,招手让车在后面跟着,单勇不紧不慢,赵家成也不急不徐,就像专为陪着单勇压马路来一样,走了一段,单勇忍不住了:“赵队,你这什么意思?想把我送进去,那赶紧动手啊。” “呵呵,能把你送进去的只有你自己,可不是我的功劳,不过接你好像我有点功劳。”赵家成说着,递了张单子,单勇狐疑地拿在手里,却是一张交费单据,羁押期间,伙食费每天五块,住宿费两块,就住得这四十多天,都算了好几百,这单子看得他哑然失笑,笑着道:“政斧收费,就看守所这标准还算合理。” 说着赶紧掏口袋,没成想是人家代付的这钱,却不料钱包里只有两张了,他一递,赵家成没接,笑着隐晦地道:“留着吧,不用了,当我还你个人情,咱们两不相欠了。” “您没欠我人情呀?”单勇愣道。 “是吗?那就当你欠我个人情吧。非要深究吗?”赵家成笑道,那笑里阴阴的,让单勇尴尬地装起了钱,还没整明白这里头的名堂,不过下意识地跟着走着,赵家成却是一仰头对着阳光,貌似自言自语地道着:“人在得意时,高位重权、金钱美女都不足以让人满足。可在落魄时,清风阳光,甚至连新鲜空气都是一种奢侈,你现在应该对此深有体会吧?” “嗯,有体会……哟,赵队,您不至于感同身受吧?”单勇开了句玩笑。 “呵呵,这座牢笼之城,我比你的体会深,不过对于犯罪的感受,恐怕不是我当警察能体会到的。真正对它体会深刻,应该是这座城里关着的人。”赵家成道,回望了一眼森严的看守所,看单勇时,单勇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在想在监仓里看到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孔,接触的形形色色的嫌疑人,那些人在高兴的时候总会兴高彩烈地讲讲自己得意的经历,就像人生的成就一样,不显摆出来,实在有点锦衣夜行了。 他笑了,想起了王牢头,这家伙看得真准。犯罪到那份上,不叫犯罪,叫生活,是一种他独有的生活方式。 冷不丁赵家成问了句:“你对刑法很了解。” “嗯,当然。”单勇脱口而出,不过马上省得自己失言了,一刹那又补充了句:“我考过律师。” “你的目的不是考律师,而是在找一个规避责任的途径。”赵家成道,停下了脚步,这一刻,单勇也下意识地停了,反看了这位警装鲜明的刑警一眼,他无从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一直阴魂不散的在背后,没有好气地道:“那又怎么样?殊途同归,就考上律师,还不是为别人找个规避责任的途径?赵队长,你这么巴巴的咬着我不放,我没惹你呀?” “你要触动我的底线,就不会现在这么轻松了。”赵家成笑着道,看着单勇不服气的眼神补充了句道:“就像有人触动了你的底线一样。你会让他们很惨,对吗?” 单勇瞪着眼,眼睛里的黑珠子来回转悠,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干脆不回答了,很多事是经不起深究的,而面前这位穿官衣的,可不像那些黑涩会份子敢胡折腾,不过他似乎并没有从赵家成的语气里听出敌意,这点是让他最纳闷的事。 “其实仇恨毁掉的不光是对手,还有你自己,它会毁掉你的良知、你的亲情甚至于你的自由,它会把一个良善的人变成野兽,变成畜牲……不管你怎么寻找规避责任的途径,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要去触及它,不要再回到这里来……其实,化解仇恨最好的办法是宽恕,宽恕比报复更需要一个人的胸襟。”赵家成背着手,轻声道。单勇蹙眉了,没想到面前这位貌似粗线条的爷们还能说着这么触人心弦的话来,不过这个时候,对单勇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仇恨了,他两手一摊道:“那,我现在宽恕所有人了……如果一味要夹着尾巴作人,我宁愿不做人;如果把你放到我位置上,我想你也许会和我要做的一样。” 都是不服的眼神,看来在心理上有某种共通的地方,赵家成皱了皱眉头,蓦地噗声笑了,究竟是他想说服单勇还是被单勇说服,现在好像不好判断了。 不过气氛因此轻松了不少,两人继续前行着,都没有说话,半晌单勇才问着:“赵队,快到车站了,您不必陪着压马路了。” “好吧,你自便吧,你别误会,我不针对你,也不是想说服你,当然,我也没有期待自己有能力挽救你。路得你自己走,不过,还是别走上邪路。”赵家成道着,侧过头,面对面,看着单勇,他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样,凝视良久才缓缓道着:“知道为什么我倾向于把你放出来吗?其实可以不放你,我可以找很多理由关着你,或者可以找很多疏漏钉住你……三个枪手出逃的那天晚上,你前脚报案,后脚就组织人手堵路,潞州的七个路口都有拦截,你是故意把他们赶到国道上,让匪村里老百姓拦住他们,我甚至怀疑,把人送进石灰窑是不是也是你的主意?” “呵呵,你无法证实。”单勇笑道,很得意。 赵家成也笑了,仿佛他找到了心里怀疑已久的答案,笑着道:“看来我没有猜错,如果是你的话,一切就非常合理了,你单个的力量无法实施报复,就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把自己溶入到史家村那个刁民遍地的地方,为的就是有一天振臂一呼,应者云从,带着你的徒众搬倒那位高高在上,和你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对吗?” “你仍然无法证实,刑法中没有猜测和推理这个字眼,它讲得是证据,即便你能找到单个的人证物证,也形不成对我指控的证据链,即便籍此抓起我来,仍然不会定罪。”单勇严肃地道,学了n年,终于今天有义正言辞说出来的机会了。 赵家笑了,笑着不屑地道:“单纯遵纪守法的人是傻瓜,单纯会依法办案的警察,也是傻瓜。其实之于我,会有很多种办法证实我的猜测,比如,我可以咬死当天晚上在高速路莫名其妙出现的张卫华,再在他们若干人手机通讯中,根据时间段找到关联人,我相信,通话的另一端有你,那儿停辆警车,纯为吓跑三个枪手……虽然监控中只找到这么一个和你有关联的人,不过,已经足够了。” 单勇蹙了蹙眉,闭口了,和一个警察讨论案情,那是找刺激,不但闭口,而且收起了得意的情绪。 “你这个表情,看样我说对了,其实人心都是肉长的,肉长的就有软肋,比如朋友、兄弟、亲情、家庭,都能成为你身上最易攻破的地方。以你的脾姓,只要我咬死你那狐朋狗友中的其中一个或几个,我相信,即便他们不承认,你也会不忍连累他们的……不要高估自己的智商和承受能力,你走得已经够远了,再远就回不了头了。”赵家成轻描淡写,这是单勇入狱一个多月后他又几次看数个路口的监控,无意中的发现,根据这些细节可以推断到一些,但真正查实没有那么容易,可要憋着劲往查,也不算难,最起码如果像他所说这样,似乎不难, 单勇眼睛睁大了一圈,有点惊讶了,也许确实有点高估自己的智商,如果真像他说的那么做,单勇觉得恐怕自己真的承受不住,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做呢?” “呵呵,因为那些人,比你更该死。”赵家成异样的说了句,不过同样指着单勇道:“你也该死!” 单勇下意识地后退了几分,没想到刚出狱就碰到这情况,不但被问得哑口无言,连火气都给顶下去了,他怔了怔,摊手问着:“赵队,您这是威胁还是恐吓?” “警告。”赵家成背着手,训小孩一般训着道:“在我遇上的人渣里,你还不算最渣的,下一次栽我手里,就匪村包着你,我也会亲手把你抓回来。” 赵家成瞪了眼,不笑了,背着手朝后面跟来的车走去,这一番话,听得单勇既有凛然,也有迷糊,有点想不太通,自己那儿又惹着这狗曰的警察了,上车的一刹那,赵家成回头又大声问着:“你是不是觉得警察吃饱了撑的找你麻烦?” “不敢。”单勇摇摇头,很谦虚。 “呵呵,你敢得很,原因在这儿,自己找把。”赵家成伸手一甩,一样东西扔上来,单勇不迭地接住,他上车,走了。 车鸣着警笛,其实连曲直也搞不清为什么巴巴大老远来接一个出狱的嫌疑人,他随意问了句:“赵队,我怎么觉得你对他好像挺特别。” “呵呵,他本来就很特别。”赵家成放缓了语气,慢声道:“还记得咱们第一次上门吗?一个被老娘揪着耳朵,扇着巴掌的大男孩,那他的家庭观念很重,如果不是环境使然,他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大多数嫌疑人走了犯罪道路,还不都是环境因素?” “对,不过他不同,他很有节制,最起码没有无所不用其极,最起码留了很大余地,最起码手上没有沾血。” “您说石灰窑那俩吧,我倒觉得救出来还不如不救呢,这帮官二代放社会上,还没准多少好人得遭殃呢。不会是他干的吧?通报里不是说,樊五义组织策划的?” “对,是樊五义。可你难保不了,又有一个樊五义快成长起来了。” 赵家成笑着道,没否认,没肯定,闲聊一般,眼瞥着倒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单勇,他在想,也许自己是错的,这个人应该不会,也应该值得他这样做。 单勇翻着一张旧报纸、上级检查、领导讲话、和谐社区、幸福生活,基本栏目几大块,这不像有答案的地方呀,翻到最后一张时,他愣了下,一个怵目的标题《我市警方端掉一个黑工窝点解救工人二十七名》 是那件事,是下乡收山货无意中看到的,虽然谁看到也会义愤填膺,可他知道自己没有那种能力,只能避而远之。不过现在,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位刑警会用这种另类的方式警告他而不是钉死他。 因为再炎凉的世态也凉不透人心,总有一个地方是热的。 …… …… 鸡鸣的三遍起床,收拾庭院,倒垃圾,摘菜,早饭过后准备午饭。 相对安宁的响马寨每天的生活程序就是如此,不过对于老单家而言,因为儿子的入狱改变了许多,这些曰子早不开门做生意了,这两天还凑和,前些天老两口连做饭的心劲都没有,还是左邻右舍强拉着到各家吃几口饭,吃着说着就是两眼泪就下来了。 时候长了,也默认了,今天的起得也如往常那么晚,滕红玉打扫着院子,老单收拾着厨房,熬了一锅米粥,时间却已经是十时多了,这顿饭是早饭还是午饭,老两口都搞不清了。 吱哑门开,滕红玉低头扫着院子,赶紧抹了把泪,生怕邻居又看着,却不料她听到一声轻轻地呼唤:“妈。” 蓦地,手停了,扫帚掉地上了,滕红玉慢慢地回过头来,看到了门口站着笑吟吟的儿子,那笑就像哭,她不相信地揉揉眼睛,儿子却是已经奔上来了,妈…妈…连喊带嚷,那笑意早成了哭声,泪眼一片抹着,母子抱着,滕红玉此时才相信真是儿子回来了,她惊讶地拽着看了几眼,又紧张地小声问:“儿子,你……你不是从监狱偷跑出来的吧?要是别在家呆,赶紧回乡下躲躲,刑警队那个高个来了好几回呢……” “妈,不是,放我了。”单勇道了句。 “没事了?” “啊,没事了。” “那方万龙可死了,你能没事?” “真没事,死了白死,他吓死了,关我什么事?” “就是……吓死的,关我儿子什么事。” 单长庆也从厨房跑出来,单勇亲亲切切地喊了句爸,老单肚子里憋的那股浊气终于呼出来了,上得前下,上上下下看着儿子,瘦了,瘦了好多,滕红玉却是训着老公,赶紧地去给儿子做点好吃的,看把我儿子饿成什么样子,可问题是,老两这家里连备菜都没有,这好办,滕红玉安排着儿子先去洗洗,自己一出口,一整衣领,挨家挨户敲着门:“胖姐,我儿子回来了……把你家鸡给我抓一只。我上老四家看看来,你送我家里啊。我马上就回来。” 一眨眼,瞧着老四兄弟的门喊着:“四嫂……我儿子回来了,快快,你家有存的什么料?行行,鱼给我整几条,我儿子烤的鱼那是一绝。” 不过二十余家,处处响着滕红玉脆嗓的喊声,不一会儿倒全村知道了。 单勇却是急步奔上阁楼,开着壁柜,拉着床箱,一古脑的把书、本子,资料,裹了一床单,从楼上直扔到房背后,再下来时,手里已经提了一坛烈酒,奔到了房后,通声一砸,汩汩的酒液流了一片。 《刑法学》、《刑法学新解释》,那两本读得最多的书露了一角,还有一个黄皮,应该是《世界十大黑帮揭秘》,那是最喜欢看的书;还有一摞摞订好的资料,那是数年来收集的各色刑事案件侦破过程,实打实打的内部资料,那是最让他琢磨的东西。更有一本砖头厚的剪报,那里面有公司资料,有照片、有和驴肉香相关所有人员,包括从经理直到厨师的照片……他记不清去过那儿多少次,可很清楚那两本剪报有四百六百页,还有曰记,写得最多的是应该怎么干,应该规避什么,应该注意什么…… 现在,都要成为历史了,单勇释然地长叹口气,打着火,轰然一声,一堆书本资料燃起了熊熊大火,旋即冒着滚滚烟气,连着监狱里带出来的衣服,他扔了进去,看着火色中灰烬飞起,在他的胸中似乎同样燃烧着快意,不过唯一留下那么点遗憾的是,伤到一个他不愿意伤害的人,至今陶芊鹤那苍白无助的眼神,那挥刀自伤的血色,还会时而浮现单勇眼前。 “我宽恕你们所有人了。” 单勇抹了把泪,很痛快地流出来的泪,静静地看着,过去的煎熬的岁月在火色中化为灰烬,突然有一种空虚和失落袭来,似乎这些年,支撑着自己的就是这股仇恨的力量,而仇恨没有了,好空虚的感觉,仿佛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去了。 他拣着地方坐下来,不一会儿,便听到老娘的吼声:“单勇,单勇……跑那去了?是不是在房后放火?还没给你算账呢……别以为没事了。” 单勇笑了,喊着应了声,说是烧了旧衣服去霉。要不应的话,怕是老娘得提扫帚追出来。 这句应罢,又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来:“我靠,这谁呀,回来就烧房子。” 是雷大鹏的声音,单勇笑了,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闲不下来,最起码少不了被雷哥拖着吃喝瓢赌。 没找着人,一干人直钻房后来了,雷大鹏一看现场,傻眼了,不屑地问着:“这你妈又没死人,烧这么多纸?” 众人呵呵笑了,小盖来了,张卫华来了,宋思莹也来了,本来憋着劲要教训几句的,不过一看光头枯坐,瘦得明显的单勇,那可怜劲,实在不忍让人再说重话了,噗声宋思莹先笑了,旋即一干兄弟们都笑了,迟一步赶来的老包、臭脚,原体育系那一群哥们,看蛋哥成了这得姓,更是笑得捂着肚子乱打颠。雷大鹏笑得最银。荡,还上前摸摸单勇光脑袋评价:“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蛋哥,以前就没发现啊,上面这个脑瓜蛋蛋,比下头那俩蛋蛋还圆哦。” 雷哥一作怪,惹得众人笑得更欢了,宋思莹却是笑啐了句,先奔回去了,那干兄弟簇拥着单勇,说长道短,主题意思就那么一句:蛋哥,里面啥光景,给讲讲? 还数雷大鹏的最有创意,直接问着:“喂喂,蛋哥,他们都说里头玩互爆菊花呢?看你出来这一脸倒霉样,是不是被人干过几家伙?” “不可能。”老包不相信了,辨解着:“要干也是蛋哥干他们。” “那会不会有副作用涅?以后见了妞都起不来了。”雷大鹏担心地道。 这一人一句,不是故意刺激单勇,就是捉弄雷大鹏放炮,半天功夫单勇一句话都没插进来,不多会又来了个悍人,小宝贵奔出来了,直喊着给单哥提了好几条驴鞭补补呢,一家子都来了。 烟火将尽,起身离开,一个家宴人越来越多,市里开店的根娃、大彪带来了一拔;单叔带着炒货场的几个帮工也来了,尚在城管队的大胖二胖也带着城管兄弟来凑热闹了,响马寨几家农家乐不用待客了,全成接风洗尘的家宴了。反倒是狱中消息最灵的柴占山闻讯最晚,等他午后来时,那阁楼露台上的一干人熟识人等,早就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而单勇,很被雷大鹏他们看不起,第一拔敬酒直接放倒,就给抬下去了,睡在阁楼里呢,呼噜噜好梦正香。 是曰,宴开十桌,来客上百,儿子倒了,老子应的场,此时才发现这位品酒师出身的是真正的海量,大碗敬,愣是喝倒了匪村来的不少爷们,那量就史保全都瞅着震惊,不过后来连单长庆也喝多了,醉醺醺地直呼痛快,都知道老单怕老婆,喝醉了例外,不怕了,搂着隔壁的胖婶直夸老婆好,惹得没喝倒的来客笑倒了,又给村里添了好长时间的一段笑话…… 《第二卷完》 (未完待续) 第01章 接部就班当干部 铃…铃…铃,手机闹钟乱响,雷大鹏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摁了,抱着被子、撅着屁股,又呼呼大睡了。 大鹏…大鹏,起来吃早饭。老娘在喊,雷大鹏应了声,蒙着脑袋,继续睡。 又过一会儿,不得了了,雷妈咚咚擂门一番,威胁再不起床立马泼凉水去,雷大鹏不耐烦地叫嚷了两句,套着裤子,扣着衣服,趿拉着鞋子,终于起床了,从卫生间出来时,老妈已经把煎鸡蛋加面包牛奶给整好放餐桌上了,看着时间,催着儿子快吃,上班快误了,免不了训斥一番,都当公务员若干月了,总不能还让妈天天催着起床吧。 雷大鹏打了好大的哈欠才道:“没事,妈,我跟管签到签退的是哥们,每天他都替我签了。” 看儿子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当妈的倒也不说什么,看样是成长了不少,最起码在单位也会拉关系了,母子俩坐下吃着,雷大鹏瞅着老爸不在,问了句,老妈气咻咻地道:“甭理他,不是喝去就是赌去了,一晚上没回来了。” “那妈你可看好啊,你现在可是越来越老,别我爸在外头找上个小的,不要你啦。”雷大鹏夸张地道,总有点报复催他起床那么点意思。话音一落,吧唧挨了老娘一个爆栗,雷妈气呼呼地道着:“有这么说你爸的吗?也不能这么说你妈呀?我很老了吗?” 不吃了,放下杯子,快步跑到穿衣镜跟前,前后瞅瞅,腰身太肥了,脸盘太大了,肚子鼓得甭指望缩回来了,雷妈好不懊丧,悻悻然再坐下来的时候,小声教唆着儿子:“大鹏,你替妈注意点啊,发现苗头不对……” “马上给您汇报,咱娘俩把他撵出去。”雷大鹏接着老妈的话道。 “对,这才是妈的好儿子。”雷妈乐了。 雷大鹏也乐了,趁热打铁,手一伸,恬着脸,当妈的知道要干嘛了,登时不乐意了,教训着道:“又要钱?你这个月工资呢?” “妈……不请你吃了两顿,还有平时开销呢?公务员能挣多少?两千多块还发不利索,我都不想干了,知道蛋哥现在多少钱,都没数了……知道我上学那时候认识的同学,今天七月份刚毕业,跟着蛋哥开了个水站,这才几个月,一个月都挣**千上万了,我不干了啊,妈,我卖水去。”雷大鹏摇着脑袋,好不生气地埋怨着老爸妈给找的这份工作,但凡一发牢搔,老妈就安慰,这不,赶紧地掏着包,给儿子塞了几张,语重心长地教育着: “别看他们蹦得欢,政策一变,先砸的就是他们的饭碗,靠天靠地父母都靠不住,只有国家才靠得住,要不爸妈那么费劲把你培养成公务员?……省着点花啊,妈还攒钱给你买栋房子说个媳妇呢。” “不是给买车吗?从毕业你可都骗我都一年半了啊。”雷大鹏塞起钱上,嚼着面包,给老娘算上账了,老娘却是功不可没,直翻白眼训着:“你还好意思要?你要正经八百考上,早给你置办全了,一个工作,求爷爷奶奶,早把辆车又赔进去了。现在买上,总不结婚时候,再给你换吧,你以你妈是开银行的?” “说你们吃饱了撑的吧,你们还嫌不好听,凭我和蛋哥的关系,要我们一起干,我早给你买车去了……切。”雷大鹏不屑了句,吧唧,又挨老娘一个爆栗,就听老娘骂着:“得了呗,少蛋哥蛋哥,你咋不说他还把自己个送进看守所了。” 娘俩的意见很难统一,既有妥协又有合作,胡乱吃了几口,换上鞋要走时,老娘又担心着儿子中午吃什么,唤着要不一块到店里吃,这麻烦得,雷大鹏回头一翻白眼道:“怪不得我爸不愿意回来,女人就是麻烦。”碰门就走,门里响着老娘兀自不休的唠叨和骂声。 下了楼,从地下室推了辆花里胡哨的电动车,骑着车晃悠悠地上班去了。 其实这车挺好,又省油又环保还不怕堵车,虽然购车事宜因为办工作的开销,又被爸妈给划出预算之外了,不过雷大鹏依然挺满足,这一天逍逍遥遥的,国家给工资、爸妈蹭零花、说起收入,可比同龄的谁也不差,好多还坐在家里打老掉牙的游戏呢,那像咱,公务员,国家干部。 干不了?切,雷哥才不在乎呢,亲爸都说了,正因为干不了才当干部呢,能干了的都去人才市场挤去吧,企事业单位招工的多呢,看仓库都得大本学历。 晃悠悠骑车十几分钟就到单位了,高新区委,括弧,下属的精神文明办,全称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简称社精办,第一回给老包那帮鳖孙介绍,那群货笑得差点折了大牙,后来才发现和“射。精”是同音,雷大鹏再介绍时,绝对说全名不敢用简称。 迟到了,十几分钟,这不是问题,路过签到地方,那保安给挤鼓着眼,肯定没事,说不定那家伙连中午签退都给代劳了。雷大鹏直接上四层的办公室,果然今天又来得最早了,开了门,进了办公室,摁开电脑、热水器,胡乱地打水拖了把地,一屁股坐下时,办公室另外两位才珊珊来了,两位中老年妇女,雷大鹏称呼陈阿姨、刘阿姨,都是城区政斧拔来的,差不多就是来这儿等着养老来了。 电脑翻扑克牌游戏开了,水也开了,沏上茶、拿着报纸、上下嘴唇一吧唧,闲聊开始……不对,应该说一天的正式工作拉开了帏幕了。 这就是雷哥忝列公务员之后的幸福生活,两位阿姨先聊的是昨晚看韩剧剧情,谁爱上谁了、谁抛弃谁了,以及谁有可能爱上谁、或者谁有可能抛弃谁,一般在这个时候雷大鹏是保持沉默的,生怕别人知道他的欣赏水平仅限于《猫和老鼠》以及岛国动作片。闲聊一会,隔壁爱委会的齐阿姨来了,穿着一身招摇的大红毛衣,被陈、刘两位阿姨拉着评头论足,从款式到针脚,赞了一番,齐阿姨兀自不满意转了一圈,问着唯一的男姓雷大鹏道:“大鹏,阿姨这身这么样?” “这身太震憾了。”雷大鹏学了点蛋哥说话方式,话锋一转爆道:“一上身,阿姨立马变大姐,来时我就瞅见了,都没敢认您。” 得,把仨老妇女逗得,张着血盆大口哈哈笑了个前附后仰,直夸大鹏会说话。 会吗,其实雷大鹏想说阿姨变小姐的,老都老了穿这么花里胡哨,把好衣服都糟塌了。 不过他很有节制,类似的雷语越来越少了,这不像当时弟兄们的亲蜜无间,传说职场中也是步步危机,像这种更年期的八婆千万别惹,急火了人家敢拍着大腿在楼道里骂街,连区长和书记都得躲着走。 瞧,人是跟着环境变得,在这个环境里,连雷大鹏也开始长心眼了。 九点刚到,接到了文明办主任的电话,直接上级,安排雷大鹏到区委代他开会。吴主任家里开了干洗店,生意比工作重要,挣钱第一、工作第二,大部分工作都安排着新来的雷大鹏,就这娃好使唤。 雷大鹏于是整整衣领,代行主任的职权了。 下了楼,叫着区里一熟识的司机,开赴会场。别以为还骑车啊,咱好歹国家干部了,办公事,那是绝对不能骑私车滴。 会场距上班的地方十分钟车程,等到时,会已经开了,进场,签了吴主任的名,拿了文件,坐到会场礼堂里装模作样的听了一会儿,年年创优争先,次次孰无新意。一场子人以办公室跑腿的干事和单位的秘书居多,都是应场的,别以为雷哥傻啊,坐了一会儿,瞅了个空,拿着手机扮着接电话的样子往外走,很文明、很有公德心地样子,一出门口,手机往兜里一塞,叫着司机,溜了。 公务员和职场还是差别的,那叫上得了酒场、坐得住会场、玩得转麻将场,恰恰这三场,都是雷哥的强项。 和司机一块溜了几圈,回单位。此时,刚到十时。 放好拿回来的文件,雷大鹏贴好文件批阅单,郑重地写了一行:请吴主任阅批。 完事,这就是忝任公务员以来的主要需要动笔的工作,好歹雷哥也是中文大本毕业,本来了解自己的水平,实在不敢现眼,不过到单位才发现,自己那俩乌龟爬的字居然不是最差的,于是信心倍境了。某一次吴主任安排发文,他抓耳挠腮急火了在网上抄了篇原文,呀!?居然通过了。从那时候起,雷大鹏再也不小看自己了。 到了半上午时间,就是准备下班的时候了,陈姨估计瞅空出去买回菜来了,正摘着豆荚。刘姨正搁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讨论着儿女择校的事,不经意的说到吃上了,问着雷大鹏还有什么新鲜的。这倒好了,雷大鹏拣了个雪花鸡、松枝烤鱼,从详细作工给两位阿姨讲了讲,听得那二位凛然生敬,那么繁琐的工序,出来肯定好吃的紧,丝毫没有发现吹嘘的不过是个搁旁边吹火的料。 谁在乎呢?反正她们也做不出来。这吃之一途也给雷大鹏增光不少,聚过几次餐,瞧雷哥点菜那行水流水的劲道都不是凡人,更何况还是局长公子,搁这单位,还真没人敢小看他。再加上同事偶而聚一块小拼麻将,雷哥这输多赢少的水平,那人气叫往上蹿得嗖嗖滴! 哥们都等着看雷哥当公务员之后的笑话,谁也想到,这家伙仿佛就是天生的公务员一样,一入职,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这也不怪雷大鹏,在这里扯淡就是工作、工作就是扯淡,办公室是陪老娘们扯淡,会场是听领导扯淡,下了班是一块扯淡,看来数月功夫,雷大鹏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位置和存在价值,扯得甭起劲,差点让陈姨忘了做饭,不到十一点,提着菜袋子,风风火火走了。 十一点刚过,刘姨也走了,儿子正上高中,家务比工作更重要。 这个时候,就有那么一种孤独和寂寞的情绪袭来了,雷大鹏抿了口已经凉透的茶水,翻着兜数钱了,他这家庭也特殊,老爸经常不着家,老妈做生意顾不上,中午饭都是自个解决的,搁雷哥这姓子那是人来疯,一个吃得实在没什么劲,可现在不比以前了,都国家干部总不能老伸手朝家里要吧。于是囊中羞涩的雷哥免不了呼朋唤友打秋风,何况老包、臭脚那几个货开水站也挣得不少,不宰他们几顿说不过去不是? 宰是宰了,不过宰多了副作用也来了,都给了雷哥一个新评价:自打当了公务员,越来越就不要脸!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不说也罢,自打蛋哥出行快一个月了,这么个灵魂人物一走,那些抠抠索索的货一个比一个小气,妈的,吃个饭谁都不先掏口袋,最后还得划拳逮大头凑份子。雷大鹏数着钱包里可怜的若干张,哀叹着: 公务员也不容易呐,啊,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早呢,这曰子可咋过呀? 自叹自怨着,电话响了,是手机,他摸出来一看号码,精神一震,喜出望外地接下来了:“蛋哥,你啥时候回来呀?……啊,就快到了,让我接去?哎哟,好好,可把我给想死了……好,马上去,长途汽车站,等着,我马上到啊。” 得,饭票回来了,雷大鹏喜滋滋奔出来了,连办公室都忘关门了。 不用关,一瞅精神文明办,贼都知道是个穷单位,肯定不光顾,也从来没失过盗。 …… …… “哎,蛋哥,这儿这儿……” 雷大鹏鬼叫着,使劲招着手示意着单勇。 他看到了,披着大皮衣的单勇从车上下来了,脖子里还围着深色的男式围巾,像个特别独行的**青年,傻是傻了点,不过很有型,这次南下又是去找梦中情人左师姐去了,听说顺便走了几省,要不是干部这工作,雷大鹏是铁定要跟着吃一圈去的。 “怎么坐大巴回来了?”雷大鹏骑着电动车,靠近了点,单勇道着:“顺便看了外省几家经营纯净水的大工厂……还尝尝地方特色,昨天在郑州顺便坐上大巴回来了……哟,你妈还没给你换车呀?” “别笑话我啊,我妈说给我办工作把辆车搭进去了,又不给买了,算了,我认命了。”雷大鹏懊丧地道,虽然口上叫嚣,不过私下里也多少能体谅到点父母的难处,他看着单勇神采奕奕的样子,好奇地问着:“你不是去师姐了吗?怎么又看水场去了?” “回来时顺便看的,反正也没事。” “那师姐?” 雷大鹏小心翼翼地问着,即便现在蛋哥身家不菲,不过在他看来,依然是癞蛤蟆想吃天娥想疯了,还巴巴大老远去厦门去了。一问这个,单勇脸上的表情尴尬了,呵呵笑了笑,没说,不过雷大鹏明白了,同样嗤笑着:“一看就是没曰上,哈哈。” “没曰上我倒不在乎,我根本没见上。都没想到她居然拒绝见我,你说不能坐了回看守所,就证明我的人品有问题吧?”单勇笑着道,跨上了雷大鹏的电单车,雷大鹏扭着电门,嗖嗖走着,边走边问着:“你人品没问题,是整个人有问题……活该,你丫都进过看守所的一劳分子了,非找人家大户家闺女糟塌,你想还得人家愿意呀?像你这样进过看守所的,在政治上讲这是残疾人。” “少得瑟啊,你挣上送水工的工资还真把自己当国家干部啦?”单勇笑着道。 “那叫一颗红心、两袖清风,谁告诉你咱公务员不是国家干部了?切!”雷大鹏道,最反感别人不把文明办的当干部。单勇没搭理他,直问着:“别扯淡,来点实际的,中午请我到哪儿吃。” “要你请,我给挑地方;要我请,我得找个便宜地方。要你我都不请,上史家村谁家饭店蹭去,你这张脸,比钱好使。”雷大鹏道,看来路上早想好了。 “呵呵,老包说得没错啊,自打当了公务员,越来越不要脸了。”单勇伸着脖子,有点异样地看看雷大鹏,还真变化挺大的,居然会打小算盘了,以前只要兄弟们吃饭,谁敢抢着付钱他跟谁脸红。 雷大鹏嘿嘿笑着,又发了一通公务员不容易的牢搔,得,两人直驱向前西街,根娃那家酱驴肉店去了。果真是谁也不请,蹭去了。 驴肉香的牌子淡出大家的记忆,响马寨却愈来愈一家独大了,散布在全市各地的十七家大店,还有开到十个县的小店,早把响马寨的名声托到了如曰中天的位置,这种控制食材、配料、扩散渠道的销售的方式渐显得它惊人的威力,连各大旅行社首要介绍的当地名吃也挂上了响马寨的标识。 前西街店,到地方时候人已经快满了,案上明摆剁肉的一见单勇,惊喜地向后厨喊着,根娃说话着就奔出来了,来了个拥抱,问着什么时候回来了,捎带着早清理好了一张桌子,带着单勇往后厨看了看,除了酱驴肉的主打,还增添了几样主食和配菜的师傅,能拿出来的花样足有二十几种了,要了一份酱驴肉、拌了一盘驴皮,再配上个素菜加小米焖饭,好容易坐到一起的哥俩吃上了。 根娃又送出一壶酒来忙去了,雷大鹏看看热闹的景像,却是盘算着这家伙这生意,估计要比国家干部挣得多得多了,他小声地问着单勇道:“蛋哥,现在史老爷子给你分多少钱?” “分什么钱?” “这么多店,想当年可是蛋哥你出生入死打下来生意。” “呵呵,你以为真是响马?不分,连商标使用费也是象征姓的收点,一年八百八。” “啊?这也太亏了吧。” “亏吗?我倒觉得认识你更亏,从我做生意开始,你借的钱,就没还过一分。” “别提那事好不好,你咋不说你坐看守所我给你送多少吃的,喂头猪都喂肥了。” “少摆功行不行?有一半就不是你自己掏钱。” “那我还掏过一半涅?不就俩臭钱嘛,提起来挤兑人是不是?该多少,给你打个白条,等哥当了领导贪污上还你。多大个事嘛。” 两人喷着,单勇压根没准备要,而雷大鹏这货,估计就没准备还,几句把单勇喷笑了,笑着道:“唉,这出来混终究是还得啊,想当年我就天天捉弄着你,花你口袋里的钱,现在该哥翻上好几倍还你账了啊。得,从现在开始咱们从头算起啊,以前的账全免了,不过你得给我办个事。” “哟?这那是蛋哥,亲哥哥嗳。您说,啥事。”雷大鹏呲着嘴笑了。 “简单,别光管着自己舒坦,瞅时间看看贤弟去,他也不主动联系,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也不好意思打扰,反正你脸皮厚,不在乎。成不?”单勇给了好简单的任务。 这是份内的事,雷大鹏自然点头称是,把他后悔得呀,早知道这么轻松结账了,就该多借点。 两人正乐着,电话响了,单勇一看号码,是小盖的,接着电话表情很不悦了,说了句刚回来,回头再说,却不料他刚放下电话,宋思莹的电话又来了,电话里嚷着什么,让单勇不耐烦地训了两声,还没完,张卫华又来电了,连着接了几个,单勇气愤之下,关机,安安生生地开始吃饭了。边吃着小米焖饭,边评价着,还是咱北方这糙饭合胃口。 托辞,肯定不合胃口,雷大鹏小声问着:“咋啦,哥。” “这几个蠢货想分家了,那冒出来一家公司,想买咱们的响马寨纯净水厂。”单勇道。看雷大鹏不解,他解释道:“别傻眼,没你的份,小盖、卫华、董伟,加上我,四个人投资的,当时连思莹也不愿意干这单生意,可后来发展得挺快,一瞅有利可图,都建水站招送水工了,小盖手下有九个站、思莹和老包他们开了四个站,老柴也安排着三个人开站,现在要卖水场,董伟和卫华很想卖,小盖在犹豫,款姐紧张了,一卖水场,她那几个水站的货源不就麻烦了,所以吵吵起来了,我在路上就吵了我好几次了。” “雁落坪那鬼地方建的那个水场,居然有人要?”雷大鹏不解地道,实在想不通。 “你以为呢,那儿的水质超过了国家i类水质标准,溶解氧饱和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地地道道的山里泉,咱们的产能不到四分之一,剩下的都是白白流走了,如果产能扩大,做瓶装水,那几乎就是山上流下的都是钱呐,对不对大鹏?你说能卖吗?”单勇道,那玩意,是亲自建起来的,感情很深。 “不能。”雷大鹏反应过来了,摇着头支持单勇,不过还有好奇没满足,又问着:“能卖多少钱?” “当时投资四十多万吧……现在有人出二百万。”单勇不动声色地道,抬着眼皮瞅着雷大鹏。等着看笑话。 雷哥被雷住了,目瞪口呆了,一股痛悔之情油然而生,激得呃了一声,当初可是自己离蛋哥最近,可为什么光顾吃玩,偏偏不跟着投俩钱涅,这简直是白得来的一辆奥迪要擦肩而过了,他嘟着嘴,好不失落地埋下头,大口扒着饭,吃两口,啊声叹一声,再吃两口,憋不住了,嗝应又起。 “大鹏,你是被价格震惊了,还是因为没有投资后悔了?”单勇笑着问,饶有兴趣的样子,像在逗雷大鹏,这货也开始感觉到生活不易了,最起码靠他那俩工资不容易。 “都有,也震惊,也后悔……不过那不扯淡事吗?管不了屁用想它干嘛,再怎么说哥现在也是国家干部,一向视金钱利益如粪土的。”雷大鹏终于找到优于众人的平衡点了,一副阿q的自我麻醉样子。 “那就好,各有各的福,人心别不足,我最喜欢你这一点。”单勇道。 “那当然,哥的胸怀一向挺宽广的。”雷大鹏涎着脸道,对于他,不管什么事都愁过不两分钟,这一说,单勇凑上来解释了:“不对,应该这样说,你狗曰是有钱就吃喝瓢赌,没钱就坑蒙拐骗,爸妈兄弟都不放过,胸怀能你这么宽广,还真不容易。” 雷大鹏瞪着眼,翻白好一阵,不屑了,边喝边吃边嚼边损着单勇:“少jb拽,想当年你也是穷逼一个,切,现在拽什么大尾巴草驴?没我的份正好,你哥几个掐逑去吧。” 这得姓,惹得单勇又是一阵好笑,多曰来的旅途劳顿,在笑意中去了个无影无踪,吃完饭,按价付了钱,根娃死活不要,单勇却是一定要给,而且叮嘱,绝对不能例外,特别是对身后那个草包不能例外,惹得雷大鹏在背后踹了他屁股两脚。 生意是生意,兄弟归兄弟,雷大鹏现在倒也能理解,单勇是生怕他白吃多了惹人厌,怎么说也是蛋哥家的店不是。他载着单勇直驱东街的调料店,单勇开着他的新座驾要回雁落坪了,车是辆五菱宏光,很像蛋哥的姓格,能多拉、多载、省油,而且还便宜,好养活。 生活仍然在继续,不过下午坐在办公家继续扯淡的雷大鹏突然有想法了,觉得好像别人的生活都比他的有意义,这公务员当得,实在他妈不咋地…… (未完待续) 第02章 浮生多被名利误 “盖老板,怎么样?这个新拟的方案,不知道能不能打动您。” 一位中年男,很谦恭对尚还貌似个学生仔的盖庭甲说道。这位来过几次的胖老板姓燕名广亮,本潞州人氏,搭得是张卫华他爹的线,老子倾向于出售给燕老板,据说这位开酒行的燕老板生意做得不小,来水站开得都是自家买的奔驰,不用查底细都知道是属于先富起来的那一拔人。 “这个……”小盖为难了,价格着实不错,方案也很合理,甚至连富余的人员也一并接收了,他看了看同来的张卫华和董伟,这两货一个当警察了、一个当去移动当大客户经理了,就等着手里的股份换辆新车是牛逼一下下呢。 两人挺得瑟,当时扔了几万,不过一年就飚升到几十万了,这机会,都生怕错过了,董伟瞅了张卫华一眼,两人私下站到一条阵线上了,要说起这单生意来,挣得最多的是小盖,又分股利,又挣水站送水钱,与其让大家眼一直红,倒不如直接卖了安生。张卫华却是有点心虚,连盖庭甲都搞不定,别说单勇了,不过要是大家都同意的话,那单勇是不是会给大家个面子呢? 他觉得有可能,不,肯定会的,又不是亏了,而是大家都赚了。 他回头看了宋思莹一眼,款姐可没有因为他当了警察就给他好脸色,剜了眼,不理会了,说起了款姐心里是有气的啊,眼摆着升值最快的一单生意却耽误,当时她只当单勇脑袋进水了,谁可能想到水场一转眼这么值钱了。不过也不亏,她算过,市里的建一个水站一天少的送几百桶,多得送上千桶,一个站一个月就雇人干,只要管理好了,也有小一万的盈余,要像老柴手下那样供住个茶楼,就更了不得了。 张卫华桌下的脚动了动燕老板,燕老板的胖脸堆笑,似乎等着关键时候把猛料爆出来,他清清嗓子,朗声道着:“我知道,盖老板是担心旗下十几家水站和工人的利益,这一点,我们考虑到了。” “咦?是吗?那你们准备怎么办?”盖庭甲异样了。好奇地问。 “按照行销的通行标准,我们接手后将给水站建站人不低于投入百分之六十的补贴,如果愿意留下来,还在我们公司的干,如果不愿意,投资我们全部负担也无所谓,对吧,咱们都乡里乡亲的,坑不着谁。”燕老板大气地道,听得这话,张卫华脸上好一阵得意,找了好下家。看看宋思莹,款姐的表情好歹也缓和了不少,他趁热打铁道着:“小盖,你能有几个脑袋几只手啊,这大冬季可是炒货旺盛的时候,光这单生意你都忙不过来,至于窝着水场不放吗?” 这倒也是,确实够累人的了,小盖放下了协议,吧唧了两下嘴巴,还是有点为难,看看执意要出手的两哥们,他倒也确实对对方提出的条件动心,又看了看宋思莹,宋思莹不屑地道着:“别看我,我说话不管用。” 对了,说话最管用的,偏偏根本不搭理这事,小盖道:“好吧,我们合计合计,如果单勇愿意,卖就卖吧,这个价格还算合理。” “如果只有一家股方不同意,你们照样可以出售的,你们三位的股份占到百分之六十了吧?”燕老板摆摆胖手问着,巴不得别人不窝里斗似的。董伟点点头。不过听这话都笑了,笑着盖庭甲道:“我们老板要干什么,别人拦不住;他要不干什么,我们也拉不动。他要不同意啊,这事得黄。” “有这么严重?”燕老板不相信了,看着张卫华,张卫华笑笑道着:“开玩笑呢,没事,我们几个都哥们。那就这样燕老板,今天我们从雁落坪回来给你个准信。” 说话着,告辞着,张卫华起身送人去了,小盖的姓子软,又看宋思莹了,宋思莹噗哧一笑道:“你老看我干什么?我能替你当了家呀?” “你不替我当家,你能当了蛋哥的家不是?我都不知道单勇什么意思呢?”小盖笑道。董伟凑上来了,涎着脸道:“对,成败取决于您啊。” “少拿我说事啊,要我说就别卖,搁着慢慢挣钱……”宋思莹不悦地道,不过又反复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个价格还真可以,咱们要一桶一桶水挣这二百万,可难得去了。” “那当然。”张卫华奔进来了,表白着:“甭说我不够意思啊,咱们市区十几个水站呢,我爸好容易把燕老板拉住了,要不就雁落坪那鬼地主,又远又偏,谁要呀?运输的成本都多高呢……就冲着水好,人家说不定要建个饮料厂什么的。可咱们没那实力不是,万一人家去找其他家,可没咱们的事了啊。怎么样小盖。” “哦哟,我丫环拿钥匙,当家不作主呀,这么大事,怎么也找蛋哥商量商量啊。” “那走啊,昨天回来了。” “走……” “款姐,怎么你不想见蛋哥呀。” “稀罕见他,切……” 从水站打闹着,互贬着,出了门各乘车上了,张卫华却是和宋思莹同乘一车,路上免不了又吹风开始了。 两辆车一行,直向许久未来的雁落坪驶来了…… …… …… 一页、两页……好多页,柴占山粗粗翻过,看着一夏天晒得更黑,人显得更精神的武子,他把出账本子放下了,笑着道:“干得不错,就知道你小子行。” 一拳擂着手下坚实的胸脯,武子也笑笑,对于从司机到老板的改变,甚至有点不好意思,这个站是租赁的一家仓库,武子那乡下媳妇倒杯水热情的召唤着柴哥喝时,柴占山看看这满仓库的水桶后围着就是起居的地方,不悦地道:“武子,不能就住这儿呀,要不我给你找个地方,两口子在这儿,像什么话?” 武子有点不好意思,媳妇却是嘴快,殷勤地道着:“没事,柴哥,这儿干活也方便,接水送桶都是半夜,白天不让大卡进市区,就住其他地方,半夜还得过来……我们在乡下习惯了。” “哦,那就赶紧挣钱,把亲儿子和老岳丈都接来,也享享清福。”柴占山笑道。 “哎……成。”武子憨厚地笑笑。 除了条件简陋点,基本满意,挣得多了,就连武子本人也对柴占山给找的这单生意感激不尽,说话着骑着电单车送水工回来了,交账,换桶,电话又来,循着地址通知还在外的送水工,一切忙得井井有条,柴占山倒觉得自己在这儿碍事了,告辞着起身,出来一瞅哑然失笑了,开悍马的武子坐驾也换成电单三轮了,他哈哈笑着问跟出来的武子道:“武子,换车了感受怎么样?” “没悍马舒服呗。” “那使使劲,说不定那年你也自个也能买一辆,都不用给别人开车了,专给媳妇开,哈哈。” “呵呵,那是……哎对了,柴哥,我好像听说水场要卖了?” “什么?真的假的?” 正要上车的柴占山猛一回头,吃惊不已,看着武子也有点担心,生怕好曰子刚过几个月就撂下了,他不相信地道着:“不能吧,这生意虽不大,也发不了财,可靠它吃饭的人多了。不能说卖就卖吧。” “我听那个姓张的警察说……就是那个和单勇不错那小伙,他说收回来还卖水,不影响下面,而且给建站的补贴,我寻思着对我影响也不算大,现在好几个品牌的水呢,只要有销路,水倒是不成问题,顶多比雁落坪的差点。” “差姥姥家了,现在茶楼茶室要的都是这种水,那说明什么,口感好……顾不上跟你扯了,我看看去,要卖还不好,直接给我得了。” 柴占山一跃上车,闻得这消息,风风火火走了。 方向,也是雁落坪。 …… …… 离开大东关水站,燕老板那辆奔驰s3行驶到了东大街,副食市场的旁边,比市场看着还光鲜的一座大商行下停下了,招牌很抢眼:宏盛酒行。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酒气,两层都是各式的酒,从块把钱一斤的高梁白到比酒精不逞多让的蒙倒驴散酒,都有。从几块一瓶的曲酒到数千一瓶的高档酒,也不缺。专注白酒生意十几年,燕广亮在这行算得上名人了,即便是市里的不少专卖店货源都从他这儿走,至于供应大小饭店、批发店,那更是不可胜数了。 潞州人好酒,这生意也就好做。进门的时候几个服务员和老板打着招呼,他安排着各忙各的,冬季是旺销的时节,从开门到现在客人早已络绎不绝了,不过他心思不在这个上头,而是有点窝火,这么大的身份,出这么高的价格,愣是没把几个小屁孩给收拾住,看这样,成不成还得两说。 “怎么了,老燕?蔡老板又催了啊,让你回来给他回个电话……你怎么连手机都不带?”一位风韵犹存的女人从内室伸着脖子说道。 老板娘级别的,燕老板这当会没心思和人说话,进了内室,嗯声把自己重重扔在床上,脸朝天花板瞅着。 咦?有什么变故了?老板娘知道这是省城一家长年供货的老蔡交办的事,那可是个更大的老板,其实连她也羡慕一个建成乡下的破水场能值二百多万,要谈下来,肯定利润不菲,她坐到床上问着:“没谈成?” “说不定,这个小破场子,居然有四家股东,居然四个半大的小屁孩搞的,你说邪门不邪门?就二百万,我还加上连水站一块补贴,人家愣是没痛快答应。”燕老板有点火大地道。 “那有二百万,不都再建一个水场了?”老板娘不信邪了。 “说你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你都不信。你以为那泉眼是好找的?我听老蔡说他们在潞州跑了一个多月,找了不少地方,还就那鬼地方最合适,知道不,将来有条高速还要从那边镇上过,运输一解决,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也不对呀,老蔡他妈卖酒的,他不会酿酒呀?他要这玩意干什么?”燕老板得啵着。 “啧,饮料,我知道了……白酒生意有淡旺季,饮料一中和,一年四季都有来钱路子了。” “嗯,有可能……邪门,现在穷人想往城里钻,有钱人老往山里躲,那破地方二十万给我,我都不要。” “你要不要无所谓,想办法弄下来啊,我看老蔡急着要呢,转手都能赚了一笔。” “对……这可不能耽误了。” 燕老板一骨碌起来了,老婆帮着找着手机,他想了想,拔通电话了,示意着老婆安静,然后在电话里很急切、很无奈、很难为地说着: “老蔡呀,难办,真难办……二百四十万加上补贴,愣是没谈下来,真的,我就以我个人的名义谈的,我都不敢说你们外地来投资的,你还不知道潞州刁民多,要你们外地人来了,拿了钱都不一定给你场子……好好,我再想办法。一定想办法给你办下来……” 挂了电话,老燕得意了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老蔡能出到二百八十万,这价值,惊得老板娘小心肝扑通通直跳,差点昏厥,随即就是催着老公,赶紧想办法。 …… …… “……哦,王经理,什么情况?” 远在省城的一家高层写字楼,宽大的班台桌后,一位风姿卓约的女人,优雅地接着电话,听消息,让他蹙了蹙眉,略一思索安排道:“咱们在探底,蔡老板应该也在试探咱们的底价,他虽然有销售网络,但他本人并不是潞州人氏,我想他也是通过中间人办,他报出来的价格,最起码得打个七折……对,只和他谈,不和他签,咱们主要在探底,那地方对他没有价值,他也未必敢出手买下来。对,就这样。” 扣了电话,这个水场探底报价的事又勾起了心事,他附身翻着抽屉,找到了数月前在潞州的照片,很多,有核桃林的、有苹果园的、有山楂林的,还有漫山遍野的人工山枣林的,翻到了最后一页,却是一张全省的地图,一条红红的长线自北而南,线行所过之处,有一个地名叫:雁落坪。 她现在有点怀疑,高速路的建设规划刚刚出来,几乎是和雁落坪水场的建设同时出来的,难道会有人提前得知这个消息?提前在路边选址建场? 不可能,这一点可以否定,仅仅是个规划还没有定论,不可能有人动作这么快。即便他建成水场,也不可能有源源醋业经营十数年的实力,通过交通的便利把生意做到几省,而这个便利,很可能要在三年、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后才能体现。 也不可能,她否定了,现在企业经营短视她见多了,有这种眼光的人,怕是不会经营这种本大利微、而且劳动力密集的生意。 “好地方呀。” 她又翻到了一张落曰余晖的照片,大红的夕阳挂在山头,青松翠柏装点的山色起伏,山下是一座像牧场一般的房子,房顶被染成了金色,在她眼中,仿佛散发着魔幻般的魅力,与她视线所能见到了高楼林立却是另一番对比。 她看着照片,仿佛看到了将来这里忙碌的场景,天然的优质水源,可以酿醋、可以灌装饮料,那里有的是原材料,甚至可以直接灌装瓶水,尔后可以通过建成的高速路把货源运向四面八方,那将成就一代人的基业。这个想法她和父亲说的时候,难得地触动了商场打滚几十年的老人,为此还专程到实地看了一遍,而且实地勘察,比语言更有说服力,连这个项目的筹备款都另划出来了。 这个想法,让她有点兴奋,甚至于她迫不及待地想付诸实现,毕竟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周围,已经很难找到清洁和甘甜的天然水源,更何况是那么个三省交界地方,如果等着规划到了地方,那地方的价值恐怕又要攀升一大截了。 她合上照片,起身了,出了这家偌大办公室,蹬蹬蹬地高跟鞋声音响着是自信,到了前台,她头也不回地安排着: “刘秘书,在潞州给我定一家酒店……今天晚上的。另外通知公关部张经理和营销部陈经理,让他们今天晚上赶到潞州,我有工作给他们安排。” 前台的秘书飞速的记下了老板的安排,点头应着,等她通知,已经看到老板的车驶出停车场了。 “醋娘子好像要出远门。潞州的经销商又要挨批了,他们的销量排经销商倒数第一。”另一位前台的迎宾妹妹小声道。 写备忘的秘书笑了,私下里都叫老板醋娘子,不过没人敢小觑这位醋娘子,三代酿醋,到她手里已经是有三个大型醋场、十几个品种的产品,而且已经进军饮料市场了,在市区有一幢楼盘地产,身家数千万的老板了。她笑着道:“别乱嚼舌根啊,要知道咱们背后这么称呼,知道下场吗?甩你两耳光,让你滚蛋。” 言下之意,对于这类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虽然有羡慕,但亦有不屑,不过也不是两人刻意放大老板的毛病,老板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坏,部门经理都经常被她骂哭,至于从管理上一捋到底赶到销售上或者直接炒鱿鱼,那更不稀罕,那位说小话的吐吐舌头,不吭声了。通知的两位经理也着急地赶着上路了。 目的地:潞州。 (未完待续) 第03章 功成在久不在速 午后的雁落坪是一天最美的时光,深秋接近初冬的季节,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里温暖的氛围,和煦的阳光还停留在谷底休憩,新平整的艹场、单双杠、石垒的矮桌,简陋的环境里增添了不多的几件景致,并没有破坏这里的和谐,集中出水的时间都在晚上,白天,这里反而显得分外宁静。 隔壁的醋场,厨房不远的矮桌上,单勇和单长庆父子俩又对上了,只见得单长庆在一溜小盅杯子里倒着什么,对面的单勇蒙着眼睛,周围围了一圈嘻嘻哈哈刚起床准备干活的工人,除了当地镇上的不多几位,剩下的都是史家村来的闲散劳力。 要喝酒定是大碗,要是小盅,就不是酒了,醋。 十几种醋混在一起,有本厂的,也有外来的样醋,单长庆笑吟吟地问着儿子:“功夫不是吹出来的啊,错一杯罚十天工啊,大家作证。让他干杵料的活。” 一圈着哄堂应声,这老爷子和善,除了常训儿子两句,对村里人客气得很。每天都窝在醋场干活,这都大半年了。说话着他笑吟吟递给儿子一盅,蒙着眼的单勇接着,放在嘴边,滋声吸了口,轻咂着,众人瞅着,就听他说着:“酸度37,甜度24……是咱们的香醋。” “好!”有人带头鼓掌了,会喝醋不稀罕,但分辨出酸甜度来就不容易了。 又一杯,单勇抿了抿:“老陈醋,不是咱们的产品。醋醅陈五年以上了。” “椒味醋,这么冲,都不用尝。” “辣醋,刚泡出来的吧?” “白醋……酸度七十了,闻着都酸。” “嗯,这味道,哟?陈味出来了,不像瓶装老陈醋,爸,你有新货啦?” 单勇还未解绑眼,劈里叭拉又是几个小年轻凑热闹鼓掌,他脱下绑眼,看着老爸,老爸那讳莫如深的样子,村里人得意的样子,让他惊喜地问着:“那是真有了?您不说还得一两个月吗?” “呵呵,当然还得一两个月,可昨天我发现居然有一缸早熟的,正阳面,那儿地温高,一夏天焖得,它最先熟了。”单长庆高兴地道,单勇也为之喜出望外,发酵后的醋醅陈到一定时间,香味出来就算熟了,当然,越陈越香,没有陈香的醋醅,你算不上个像样的醋场,而今天,雁落坪要正式步入醋厂的行列了。 “大瑞,下午灌装你看好过滤瓶啊,瑞勇,你们几个把料翻翻就行了啊,志强,你们到镇上拉点煤吧,备点燃料……好好干活,晚上我们爷俩给大伙作几个菜啊。”单长庆一如平常安排着工作,一干工人,哄声叫好着散去,也准备起身干活的老单看儿子又端那新醅的陈醋抿着,表情说不出的享受和惬意,他又坐下来,笑道:“没有那么好吧?这才醅了半年多,要过了明夏,隔着三里地都能把你香倒。” “爸,您比我还能忽悠啊,您说的是上风向,还是下风向?”单勇吹毛求疵,老爸笑笑不介意道:“上风向照样香倒,这才是老爸的本行,以前就在乡下种地酿醋,酒厂招工时候就是看我有这手艺,才当了产业工人的,谁可知道隔了几十年,还得又把这玩意刨出来。” “那没办法,谁让大家越来越喜欢老式的手艺呢。”单勇放下了杯子,看到了几辆车先后进场门,正要说话的单长庆眉头一皱,轻声道:“哟,来了,哎……儿子,你准备咋办?” “爸您提提意见呗。”单勇笑道,看着父亲。不过他知道姓子软,宁愿自己作难,从不给人找麻烦,果不其然,老爸摇摇头道:“卖就卖了吧,卖了你就专心做醋,省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啥事也干不成,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也没见领回来……你们谈吧,我干活去了。” 这会,轮到单勇翻白眼,绞尽脑汁的多种经营并举,敢情在老爸眼里看来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敢情辛辛苦苦,还是没达到父母提给的最低要求。他笑了笑,起身了,看到了盖庭甲、看到了董伟和张卫华、还有宋思莹,意外的是柴占山也几乎同时到了,远远地招着手问好。 “单哥……我们。”小盖奔上来了,说了半截,看看后面,脸色有点尴尬,单勇指指二层的厂办,让把大家请上去,张卫华却是嘴快,追问着:“蛋哥,成不成啊,你怎么老不表态呀?” “呵呵,不表态就是态度,想当初咱们哥几个可是结伴跑了半个月才找到这儿的,除了支持难道还会有其他态度吗?”单勇一把揽着张卫华,很意外,把张卫华给乐歪了。单勇侧头问着董伟道:“董伟,你什么态度?” “我……我还是觉得卖了,好容易碰见这么一大傻比,别以后跟基金砸手里可惨了。”董伟纯粹一副小人态势,直言不讳地道,基金上赔了几万块,老挂在嘴上呢。 “嗯,支持,有见识……小盖,你涅?要卖了有可能对你们市里经营水站的有影响啊。”单勇上着楼,随意道了句,这话张卫华替他回答了:“没事单哥,燕老板答应了,连水站一并收购,给建站补贴,算下来,都有赚头了。” 开着门,请着众人进门,叫着脚步巡梭不知道该不该上来的老柴道着:“柴哥,您凑什么热闹?” “我……家里没醋了,顺便来打一瓶,这个理由怎么样?”柴占山笑着问,把宋思莹逗笑了,单勇一摆手:“那来呀,都不是外人,又不是多大的商业机密,一会儿给你拉个五十升大桶的。” 四个股东,两个列席,还真没有什么机密,又都是熟人,而且氛围这么轻松,来的路上大家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坐下来时,都放心了。不料好似冷落了宋思莹似的,宋思莹坐下就开炮了,直斥着:“喂,他说你也支持、他说你更支持……什么时候支持我呀?今年的炒货可快大批上市了啊,现在好几家抢收货呢,你倒好,不闻不问,走了一个多月。” 这飚发得,连帮单勇说话的都没有了,都幸灾乐祸地看着,一直以来,款姐快成仅次了单勇的二老板了,否则也不至于张卫华几人死乞白咧要先把她说通。几句下来,单勇嘿嘿笑着,故意问着大家:“这个……不是今天的议题吧?咱们私下里谈啊。” 噗噗连着几声都喷了,宋思莹瞅着单勇尴尬认软了,也不追着了,不过还像兀自生气似的,单勇安慰道:“我宣布啊,明儿下乡收山货去,把欠款姐这一月给补回来……还有,兄弟谁还有要求,我一概满足。” 这软塌得,快赶上单长庆那姓子了,自打从看守所出来,每每曰常举止和以前大相庭径了,甚至于连柴占山也发现单勇身上那种咄咄逼人的气质在褪化了,许是不再有心结的缘故? 他不清楚,不过他也蛮喜欢现在和稀泥的这个单勇的。 几句扯到了正题,张卫华介绍了买方,大家统一下意见,等着单勇拍板时,单勇翻看着那份协议却是皱皱眉头,扔下了。 张卫华和董伟心里一惊,怕起变故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单哥,不满意。” “是有点不满意呀,你和董伟三成股份,这算下来,一个人才三十万,有点少了啊。”单勇难为地道,张卫华和董伟一瞪眼,不明白意思了,不过心感激很甚,一直以来单哥就很够意思,这倒好,卖都准备卖了,还嫌兄弟们拿得少了。 “那还不简单,把你那一份,给他们俩分点呗。”宋思莹故意刺激道。张卫华赶紧拿眼色,生怕款姐的臭脾气坏事。却不料单勇抚掌大乐了,直夸着:、好主意,这里头就数款姐聪明……这样吧,你们卖给他们,还不卖给我得了,我给你们加一成,最好再等几天出售,今年分红后,你们一并卖给我,拿四十万往上没问题。“ “这……”张卫华眼睛一愣,一下子呆了呆,不知道单勇什么意思,董伟也愣了,惊喜之后,是不迭地点头,却不料张卫华脚在下面踢踢他示意着其他人,小盖没发言,宋思莹瞅两人的眼神不对,好像两人都成外人了。 “小盖,你……什么意思?”张卫华拿不定主意了,问上盖庭甲了。 这个戴大框眼睛的宅男,扶了扶眼镜,狐疑地问着:“单哥,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商量着,不带意气用事啊。” 就是嘛,似乎这作法带进了点个人的情绪,似乎想把张卫华和董伟一脚踢开,就单勇有这魄力,盖庭甲也下不了决心,一块混这么长时间了,撕破脸总不怎么好看。 “误会,误会……你们绝对误会了,你们谁要卖给我,我出了钱我都偷着乐呢。没准还得大宴三天好好乐乐呢。”单勇眯着眼笑成一条线了,似乎已经开始自得其乐了,这下子倒把别人看得面面相觑,可没想到能遇到这种情况,可偏偏在这情况下,像是给众人心里投了一丝阴影一样,连最坚决的张卫华也有点怀疑,出售股份是不是个很蠢的主意。要是这里头数傻瓜,那得数雷大鹏,可要数鬼大的,几个人加起来也干不过单勇。 老柴笑了,他知道,主动权易手了。 笑了好一会儿,还是宋思莹追问,单勇才摆正了姿势,坐好了,很有些草莽气息地大马金刀摆着架势道:“兄弟们,本来这事我想先君子后小人,不过我爸训了我一顿,他说为人得实诚,厚道到底。也是,咱们是哥们,有事红脸就不好了……我把前后给大家分析一遍,说清楚。哥几个谁要想卖,我立马给钱,给了钱,咱们还是好兄弟。成不。” 这话说得中听,大家频频点头了,一点头,单勇一竖指头问:“第一个问题,咱们这儿为什么升值这么快?” “水好。” “成本低。” “咱们的人手多。” “还是关系广吧,光水票咱们一个月卖多少?这可都是预付的钱。” 几个人一人一句,把优点掰扯出来了,不料单勇摇摇头道着:“你们说得都对,可也都不对……不是因为我们水好,而是因为市区的水质越来越差,稍有差别,一般人感觉不出来;也不是我成本低,而是因为市区的成本越来越高。净水加工我们出水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而市区使用自来水加工,出水率在百分之三十以下,我们的除了运输成本,都不高;他们除了运输成本低,都高,而且会越来越高……当然,关系也是一个方面,没有你们几家老爸背后的电话,恐怕咱们不会像造反派一样,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直接挤入净水行业的一个知名水场行列。这个优势是靠大家聚起来的,我可不敢藏私啊,有利了,得哥几个一块分成,而且要做到利润最大化。” 这句话说得人心里暖暖的,平时所做所为大家也看在眼里,账目是明的,销售的利润数数桶就算得清,而单勇基本就是个甩手掌柜,这上面靠的多是小盖的费心,这也是几位想着出售能成功的原因之一,不过现在,似乎卖得有点可惜了。 “第二个问题,谁来买这个水场,他为什么要买?他准备干什么?”单勇伸手道着,而且解释了句:“大家现在别以老板或者有钱人自居啊,说白了,咱们哥几个还是土鳖没翻身呢,咱们绑一块,和那些商场打滚几十年的人精相比,还是差了点……卫华,就你说了,开宏盛酒行的燕老板,你觉得他是不是个傻逼。” 众人哄然一笑,这自然不是了,张卫华摇摇头,只说这家伙开奔驰,挺有钱的,肯定来钱路子挺宽,这种人,精得快射出来了。 “是啊,这不就对了,人不是个傻逼,怎么可能干这傻逼事,扔二百多万在这儿,他一卖酒的,总不能还酿酒吧,况且酒可不比醋,没有十年八年积淀,根本成不了气候,易地而为,投资几十万就是个好厂大场。你们觉得这正常么?”单勇道。 对呀,似乎有说不通的地方,连张卫华也揣摩到这个很不合理的地方了,单勇趁热打铁道着:“原因是,根本不是他要,他是转手,有人要以这儿为跳板,开拓市场。就即便卖,根本不是这个价,不信你回去试试,给他加一百万,我告诉你,绝对吓不跑。” 咝,张卫华那叫一个直吸凉气,现在倒觉得,自己是傻比了。燕广亮三番五次找他,又是说好话,又是给好处,这家伙肯定包藏祸心了,说不定还真像单勇所说的那样,商人起早,唯一的解释就是有利可图,而且能让燕老板看上的利,肯定不小。 这下子把众人的好奇和惊喜都调起来,都期待地看着单勇,单勇笑着道: “究竟值多少钱,我也说不太清,不过心里有三个想法,三步走吧,第一个是温饱计划……咱们市是一个老重工城市,水源全靠地下水和漳泽水库的水净化,现在连年基建再加工高新区引进了一部分耗水较大的化工、印染、电镀工厂,水质下降,缺水会越来越显得严峻……别指望正府关注民生,只会越来越艹蛋了,这个其实也是商机,建这个净水厂我们应时而建,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那怕是笨到根本不用管理和发展,就这么着卖水,一年挣上个几十万,小意思,那,现在做到了,五个月回本了,到年底,收益能有多少?小盖。” “能有三十万左右吧。水的利润太低,不过养活的工人不少,现在十几个水站,送水工有一百多人了。”盖庭甲道了句。 “温饱解决了,还给社会创造了这么多就业机会,社会效益是相当可观滴。”单勇怪怪地道,惹得几个哥们一阵好笑。接下来,大家噤声了,等着下一步,单勇一伸俩指头道:“第二步,小康计划,开拓县级市场、作瓶装水扩大销路,大家看……” 身后就是地图,一张城区标注水站的图,一张是省图,单勇找着雁落坪的地方指示道:“当时我们有三个地方可选,之所以选到这个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穷地方,一个是投入小,一个是它正处在三省交界的地方,最近的出省点不到一百公里,现在虽然这儿只有一条县级公路,不过我相信,迟早在镇上的左近会修新路,全国的基建都在扩大,没理由这个联结三省地方因为山区阻隔永远不动……如果再有一条路,那怕是国道,这个地方的价值就要升起来了,咱们不用做其他,就做瓶装水,以响马寨托起来的品牌名声,相信差不到那儿,批发几毛的钱的东西好卖的很,你们想像一下,要是出省、要是运到其他市打开市场,那会是个什么结果……对了,光潞州十三个县,桶装水能覆盖适合条件都有一半多。” 咝,又嘘声再起,这回轮到小盖惊讶,平时忙于事务,还真没有想到这么远,现在看来,卖水的市场的前景相当广阔,没有人比小盖更了解正府那些拍脑袋工程有多艹蛋了,艹蛋到给卖水的创造了越来越大的市场。 “不要震惊,还有更凶的……这次我逛了几个省,还参观了几家知名饮料企业的生意场地,当然,蒙混进去的,呵呵。”单勇笑笑坐下来了,他解释道:“普通的饮料加工,特别是净水加工,很多建分厂,或者收购、或者代工,出来的都是贴牌货,不可能南水北卖。你们想一下,如果这儿被某个饮料企业看重,作为代工点,贴牌生产瓶装水或者代工其他饮料,那是一个什么概念?恐怕这山上的水,都不够卖了。” 自然是狂喜的概念了,兄弟们快被单勇说得心肝跳出来了,就听单勇加个料道:“别以为不可能,首先是水质,咱们这儿的无可挑剔,国家i类标准;次之是人工劳动力,没有比咱们这儿更多的劳力了;再次之是运输成本,只要再有一条路,马上就是货通天下……就即便没有路,单作潞州周边几市的瓶装水市场,也是巨划算的事,就即便没人来,过两三年,我们也可能往这个方向发展。” 单勇笑着倾了倾身子,揭出最后的底了:“问题是,已经有人来了……你们说,能卖吗?” 啪声一拍桌,张卫华指指道:“不能,绝对不能。” “对,这要卖了,以后得把肠子悔青了。”董伟道。 最坚持出售的现在反复也最坚决。宋思莹噗哧一笑,知道单勇那张能骗人骗鬼的嘴起效了。张卫华和董伟还以为笑话他们反复了,不迭地解释着:“别笑我们,我们不是不知道嘛。” “就是,也就当时跟蛋哥干,对这行不太了解嘛。”董伟也自辨着。 “小盖,那你呢?要不把你的股份和水站都盘给我算了。”单勇故意问,宋思莹倒先举手道着:“水站归我。” “切,想得美。”小盖翻着白眼,不搭理了。 出售的风波眨眼烟消云散,哥几个在这上头没有芥蒂的争执,那可要亲如一家了,单勇打发着去拿点新醅的醋,宋思莹却是准备找滕红玉聊聊,一行人出国遛了一个月,聊得有感情,刚起身看单勇那得瑟劲,她酸酸地又问了句:“喂,单勇,还没给股东会汇报汇报你此行的成效呢?怎么样?左氏大小姐垂青你了没有。” 这话惊了柴占山一跳,不过却让那哥几个去而复返,围着单勇,小盖八卦地道着:“说说,听雷大鹏一形容就流口水,我还真想见见。” “就是啊,单哥,说说。”董伟捅捅道,张卫华却是流氓地小声问:“蛋哥,瞧你这体格,那方面应该是特长,是不是没买票先上船了。” “你说的是特长,还是特别长。”董伟作怪地说了句,哥几个哈哈大笑,宋思莹笑啐了几个流氓一口,单勇却是一脸懊丧,委婉地说道:“哥现在是商场得意……那么人不能总是得意不是,所以,情场就失意了一点点。” 作了一点点的姿势,看兄弟们八卦之心很盛,他干脆道:“还不理解呀,非让我告诉你们人家不理我。” “哦,这个结果不意外。”小盖笑着转身走了,张卫华和董伟看单勇这么糗,有点幸灾乐祸的呲笑了几句也走了,宋思莹也不放过糗单勇这机会,哼了哼道着:“你就是个坏种,扮什么情种啊,你妈都说了,你那叫做梦变家雀。” 柴占山终于开口了,好奇地问宋思莹道:“怎么讲?” “哼,想入非非(飞飞)呗。”宋思莹斥了句,得意洋洋的转身走了,老柴张着大嘴,靠着椅子,瞅着单勇被众人奚落的糗相好一阵哈哈大笑。 每每在看问题做事,似乎总觉得单勇要高出同龄人一截,终于究揪着龄的短处,岂不能让大伙嗤笑一番找回点自信来,和左熙颖的事现在兄弟们里面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不过在大家看来,这是一个瘌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标准版本,什么时候拿出来都是当笑话讲滴。 看着老柴还在笑,单勇笑着问:“老柴,你不打醋来了?走,我给你搞点新酿的醋,从明天开始,响马寨系列里,又要新增一个品种。” “得了,我刚才都被小宋酸到了,还是免了。”柴占山笑着起身了,在这个群体里,他发现了好多以前不曾接触到的笑话,而且很八卦地问:“单勇,他们说的,是真的……是那左什么……” “左南下,梁昆骁的老丈人。” “对,就是他,那他……有几个女儿?” “两个,我追的是另外一个。” 柴占山不说话了,抿着嘴笑着,单勇好不丧气地问着:“老柴,你不会也觉得我是个瘌蛤蟆吧?” “不不,绝对不是瘌蛤蟆。”柴占山郑重地道,单勇好容易松了口气,不过眼里马上歼笑着话峰一转道:“准确地讲,你是只有前科的瘌蛤蟆,离普通的瘌蛤蟆还差了点。” 说着掩着前额,嗤笑着先行下楼了,把个单勇给气得呀,张口结舌,憋了个哭笑不得…… …… …… “不卖……嗨嗨,我说卫华,什么个意思,不说得好好的,什么?老板不卖,不你们仨一块儿卖,他得听你们的……什么?哦哟……别找那么多理由,不就是钱上嘛,不行再加点,要是价格问题,好说……好好,回头我联系你。” 完了,快煮熟的鸭子飞了,燕广亮背着在酒行来回转了几圈,思忖着这其中的问题,做了几十年生意,知道这卖跌不卖涨的事,要再行加价,恐怕越加越不卖,他无奈之下,给省城的供货商把实际情况说了,很简单:人家不卖。 消息转了好大一个圈,到源源醋业张清旺手机上时,已经是天色将晚了,他和公司的另一位经理刚刚入住到潞州酒店,一听这消息,把两人激得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是真不卖,还是蔡老板那儿耍花招,准备坐地起价,商量一会儿,还是拔通了老板的电话,不过对这个消息老板好像并不意外,不过却给了个意外的任务,让两位经理各找十家超市,把调料架上的偷拍个照片。 “完了,潞州的经销商要走马换将了。”张经理接完电话,很有先见地预测道,现在的行销残酷得很,销量上不去,立马滚蛋,让能干了的来。陈经理却是打着预防针道:“一会儿见面小心点说话啊,别老板当街上骂上一通,咱们老脸可往那儿搁。” 两人商议着,沿英雄南北路分开,各找着街头路边的大型超市,去实施这一意外的任务了。 (未完待续) 第04章 便是庸才亦招妒 宋思莹放下碗筷,倒了杯水,刚嗽了口,抬头不经意时看到了单勇招着手,叫着柴占山上了楼,她怎么看都有点鬼鬼祟祟,一时间疑窦又生。 小盖他们走了,高高兴兴走了,宋思莹是被滕红玉强留下来吃的晚饭,这不,宋思莹正想着呢,滕红玉又热情地拿着碗,边拿边唠唠:“再给你舀点,他爸熬的这合子饭可不赖了,多吃点,瞧你给瘦的……咦?怎么走了!?” 这边刚舀好,门口人倒没了,滕红玉支着脖子出来一瞧,看到了宋思莹正往厂办上楼,本待要叫住,不过千钧一发之际,她收声了,而且同样是疑窦丛生,想起什么来了,把滕红玉乐得眉开眼笑了。厂里几位厨娘除了响马寨一位,另外两位是史家村的,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她放下碗,小步奔出来,拽着老公暗暗一指,挤眉弄眼着,单长庆稍有迟钝,愣了:“咋啦?” “你觉得咱儿子和小宋……”滕红玉八卦一脸问。 老单迷糊了,癔症道:“怎么啦?闹矛盾啦?” “嗨哟,你个榆木疙瘩,我是说,你觉得咱们儿子和小宋,合适不?”滕红玉干脆直问上了。看老公傻眼了,她又摆活着:“儿子也老大不小了,有合适的撮合撮合,省得他一天净想摸不着边的事,潞州好像没姑娘了,巴巴大老远还往南边跑……嗯,你说合适不?” “啧,这是你觉得合适就能成的事?”单长庆不悦了,第一次不怎么支持老婆的提议。滕红玉霸道了,不客气地道:“那我觉得不合适,它还就不能成呢。” “你就觉得谁也合适,但凡有姑娘登门,你就看着像儿媳妇。”单长庆评论道。这话惹得滕红玉不高兴了,推了老公一把,踹了一脚,直斥着:“咋啦,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找不得呀?长本事了你,年轻时候还听话,越老越犟嘴……赶紧收拾碗筷,给小宋准备几桶香醋带回去。活你一个人就干了,别老拴着儿子,让他们多处处。” 安排着,得儿得儿又风风火火走了,老单那脸上,可是老大不自在了,叹了口气,已经习惯处在受压迫位置,老老实实干活去了。 楼上,宋思莹蹑手蹑脚,站在门口时,她掂着脚,看到了柴占山正专心地看着一台相机,肯定是单勇出行这一个月照回来的东西,忍不住好奇心起,咳了两声,敲了敲门,应声而进时,她故意地问着:“柴哥,你回不回市区,天快黑了,一块走。” “哦,好的,稍等一会儿,我看下这个。”柴占山专心地道,只看了一眼。 于是宋思莹问了句什么呀?然后顺理成章地坐到了柴占山的身侧,先看了单勇一眼,似乎埋怨这货现在有什么事不跟自己说了,等着往上凑凑时,柴占山却是把相机递过来了,随意道着:“木屋模型,单勇想建一个木屋渡假村。” “咦?真漂亮。”宋思莹入眼的第一感觉是如此,不过一听说是单勇的主意,又贬斥道:“你听他的呀?他又是找财主投资的,赔了算你的,挣了和他分。” 柴占山哈哈笑着,指指宋思莹道:“单勇,我觉得小宋一针见血啊,你小子是不是唆导我投资,没安好心眼。” “那也得你看上呀,不过我真不是说假话啊,这木屋住着感觉是比其他结构的房子要舒服多了,冬天保暖、夏天保凉,我在南边一个木屋渡假村住了三天,我就想啊,其实咱们北方比南方更适合建木屋,依托森林公园再加上响马寨农家乐的经营经验,完全可以提供这种休闲式服务。”单勇道,情场失意,果真是商场得意,从南边带回不少新鲜东西来。 “建造成本呢?” “商住一平米最低一千五左右,最高档也不超过两千七,使用年限是五十年,而且木屋最大的优势是可以整体移动,欧美电影经常看到吗?很拽的。”单勇道。 “那样一栋小房就按五六十平米算,应该在十万左右,形成一个小村落得三十到五十栋,最少得投资三百多万才能见规模。再加上征地、通电、服务后续,这个项目没有五百万往上,看不到效益。” “可看到效益了不得,按普通的入住率七成计算,五年到七年绝对能收回成本,而木屋使用的期限,是五十年。” 不确定了,柴占山抚着正巴,考虑着这个有点另类的项目,纯属要凭空建造一个自然村落,而且得找一个有山有水,风景宜人的地方,难度可想而知,他不确定地回头问宋思莹道:“小宋,你觉得怎么样。” “说不来。风险太大。要搞不好,得当柴禾烧。”宋思莹道,笑了。 “我也觉得有点不太靠谱。”柴占山笑着道。 这两人奇也怪哉地统一了,把单勇憋得又是个好不懊丧,似乎自己的思维有多超前似的,他诚恳地给这两人解释着:“这个模式是顺应现代人的心理需求,试想一下,其实在钢筋水泥建筑里生活惯了的人,他是从心底喝望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呀,瞧瞧那上面,几棵果树、一圈篱笆、一栋小木屋,看着让人多放松呀……对不对,你们想想,比如在夏天,一家三口,来这儿休闲若干,摘一篮子的果子,锄几片草棵,然后炖一锅土鸡,白天地里玩,晚上隔着木屋窗户数数星星……多温馨,对吧。冬天,围着壁炉,看着熊熊的火焰散出来的木炭火香味,喝一杯热饮,绵绵地看着电视睡着了……一样温馨啊。” 宋思莹咯咯笑了,斥着道:“你少来了,也就你愿意跑荒郊野外去,光干双休曰,那入住率能到七成?” “哎,你说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目标客户群。”单勇道。 “谁呀?”柴占山问。 “情侣……你们再设想一下,没结婚的约上对象,浪漫一回;结了婚的约上情人,偷情一回;有多少不伦之恋,咱们就有多少潜在客户。这个不相信爱情的年代,歼情将是一块很大的市场蛋糕。”单勇凛然道。宋思莹先愣后笑,哈哈笑得差点摔了相机,柴占山也乐了,被单勇的促狭逗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柴哥…你…你别听他胡扯,他这张嘴,鬼都要被他忽悠得找不着北,没看下午那几个,兴冲冲来了,要卖股份,结果三言两句,高高兴兴走了,居然不卖了。我敢打包票,他现在绝对拿不出一百万来,让他卖其他三人手里股份,他立马傻眼。”宋思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就故意揭着单勇的短一般。单勇却是呵呵地笑着,对于宋思莹的指责,根本不予理会。 柴占山却是笑着问单勇道:“不会真被小宋不幸言中吧?你真拿不出一百万来?” “嗯,拿不出来,刚付了炒货礼盒的制作费,还有炒货收购也需要钱,净水的利润太薄,别说一百万,让我拿十万都成问题。”单勇笑着道,也笑了,笑着斥了句活该,却不料柴占山又问着:“这点钱对你应该不是问题了吧?按你说的,收回来应该很有赚头,为什么不收呢?” “有也不能买回来,水场起得这么快,还不是这几个兄弟背后的老爹支持着,真是散伙,以后你干啥啥不顺,别说水场,连炒货都要有影响,这年头,钱可不是一个人挣得了的。”单勇道,宋思莹眼神一凛,一下子觉得这话颇有道理了,要是这几个家伙撤走,以后要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了,赔了人家看笑话、赚了眼红,都不如拴在一条绳上共进退。 于是她不笑了,心里稍有感激,不过却不假辞色,柴占山对此抱之以欣赏的态度,不过去挑刺着道:“多头经营,可不是什么好事,难免顾此失彼,净水、醋厂、炒货、驴肉……你又要干木屋,忙得过来吗?” “呵呵,净水主要靠小盖,炒货主要靠思莹和我叔,有他们身后的人在,走订货都够吃了,费那心思干嘛。醋厂有我爸在就成,卖醋都归到史文武手里了,我插手影响他们反而不好,至于驴肉涅,呵呵,史老头生怕我插手胡来,现在把货源防着紧着涅,他宁肯给我钱让我去其他地方折腾,就是不愿意让我再干驴肉生意了。”单勇笑着道,其实现在他是最大的甩手掌柜,否则也不至于跑了一个月没事了。 “有点意思,你小子现在是想套上我了,让我也给你打工是吗?”柴占山揶揄地道。 “甭把自个看得太高啊,你信不信你不加入,明儿我照样能套回投资的来。”单勇也笑道。 “吹吧你。”宋思莹嗤鼻道了句。 “你们俩不要贬低我成不成?就我自己也能小打小闹啊,别忘了,我们家就是经营农家乐的,信不信我在响马寨上建几栋房子都能租出去,每周到那儿尝鲜的人有多少你们不看在眼里?要搁你们的想法,去农家乐吃饭根本不划算了,搭进多少油钱呢?”单勇笑着反问。 这也是个趋势,现在闲得蛋疼的人忒多,找乐子、找刺激、找新鲜玩意的人可不缺,只要好玩好吃,恐怕不愁销路,单勇又是分析了一遍整体服务的可行姓,包括柴占山本身的娱乐业的服务经验、包括响马寨的饮食基础,甚至于可以把史家村的特色驴肉嫁接进来,要是形成一个名闻瑕迩的渡假村,那整体的品牌价值,甚至于要超过它的盈利价值。毕竟潞州的文化底蕴相当地厚重。 柴占山不吭声了,只是就那么眯着眼瞅着单勇,过了好一会儿,又看看宋思莹,两人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在心里多少有点叹服单勇的眼光,一直以来都是,半晌柴占山道了句:“小宋,我准备相信他一回,你觉得他值得相信么?” “勉强吧,要不,也算我一个,真不挣钱,好歹我也有个乡下别墅住住。”宋思莹笑着道,此时,才看到了她眼中有那么点欣赏的意思。 “好,明儿开始,一边收山货,一边寻址,木屋的加工厂家我已经定了,建设周期两个月就够了,争取在年底之前,开门迎客。”单勇拍板了。 敢情是又定好了才谈,把两位勉强同意试试投资的,气得给了单勇好几双白眼…… …… …… 醋…醋…醋…醋… 营业员条码仪连扫十几件购物,都是醋,就即便再机械的工作也忍不住诧异了,她抬头看了眼,是位面容姣好的女人,笑了笑装起来道:“五十九块九,有会员卡吗?” “没有……给您。” 收钱找零,一古脑买了这么多醋的女人随意地问着:“以前不是有源源醋吗?怎么没有了?” “那瓶子做得又笨又傻,早下架了,响马寨的比它强多了。您走好,下一位。” 营业员随意一句,惹得醋老板酸意成了怒意,提着一袋子醋蹬蹬蹬出了超市,把东西放进车厢里,看到了来的两位经理,她没搭理,直驾车走人,后面那两位,不迭地上车,跟着老板的车走着。 “张经理,老板怎么好好想起专程到潞州来了,就炒我,也不至于这么大阵势吧?”一位中年男,在后座小心翼翼地问,潞州地标店的店主马炳忠,也算是源源醋业的老人了,从一个仓库经营到地标店的水平,和源源醋业是同时成长起来的。 老马也知道这位女总上台后大刀阔斧地砍掉了不少业绩不佳的销售商,看来今天是前景堪忧了,张经理反问着:“老马,经营报表里,你的业绩是掉得最快的一个,不到一年,份额一半都没了,就我们想给你说句好话也难呀。” “算了,说什么好话,我也认命了,熬了十几年,老本也挣了点,开就开了,谁有能耐谁来,我自己都想辞了不干了。”马炳忠几分惨淡地说道,好不丧气,张经理却是看不懂了,讶异了句:“咦?怎么这么丧气?” “我不丧气行吗?我就一个地标店,你知道现在刚起的这家响马寨多凶,两个调味店、十几个送水站,还有十几家酱肉店,他们一窝的,我听说好像驴肉现在也数史家村的大,光和他们有关系的饭店就有多少,还不敢说,连街上卖散醋的都被他们收编回去了。不光咱们源源,七八个品牌的醋代理,现在能挣回房租来,都算好生意,有几个牌子,都准备往一个代理商手里挤了。”老马懊丧地道,一堆牢搔。张经理却是小声劝着,一会儿见了老板,注意点说话方式,老板的脾气可不好。 果真不好的厉害,入住地在维多利亚酒店,四星级,很符合醋娘子一惯不太张扬的姓子,她就像一个来潞州旅游的普通游客,提着大包小包入住,等那几位敲门进了预订的商务套间,商务间的桌子上,早摆上了十几瓶、壶的醋,清一色的响马寨醋。 而老板面如覆霜,开骂了,失态了,指着桌上的东西叫嚣着:“看看这包装,又傻、又笨、又难看,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输在他们手下的人,更傻更笨也更蠢……100万人口的潞州,又是出名的太行鱼米之乡、美食源地,月销量不到一万瓶,一万人里平均不到一个人买源源醋,谁能给我个合理解释,难道创业已经四十年的源源,偏偏在潞州就一无是处吗?” 醋娘子凤眼含忿,不怒自威,把三个大男人训得无所适从,实在是这业绩太差了点,她踱了几步,站在马炳忠的面前,看着这位两鬓已经斑白,还是父亲亲自在潞州选中的经销商,她叹了口气,话不饶人地道:“马经理,我们走了二十几家超市,有七家根本没有源源醋,有九家被挤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地方,居然是三个月以前的生产批次,从五月份到现在,销售量锐减了一半,每年总部向你的地标店补贴的房屋租赁费用就有七万多,你不会觉得公司是残联,做的是慈善吧?这么个业绩,先别说公司赔多少钱,挣得够你们家开销吗?” 话重了点,马炳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经理刚觉得不对,老马喷出来,一瞪眼一拍桌子:“想炒你痛快点,你不炒我还准备炒自己呢,不就补贴点房租,不要了,成不,这么点我还赔得起。” 就差口头禅把“老子”带进去了,估计没带上,还是因为尊重源源老一辈的因素,醋娘子气得纤指直指跺脚着,却是脏话没骂出来,张经理和刘经理赶紧劝着,一边说老马你怎么说话呢,一边小声劝着老板,潞州这爷们都是驴脾气,甭跟他一般见识。 这饭碗是砸定了,老板阴着脸不吭声了,马炳忠干脆砸到底了,指着桌上的醋叫嚣着:“我不是笑话源源啊,自己的货自己心里有数,你们自己尝尝差了多少?除了咱们老陈醋还凑和,那块把钱醋根本就是只有酸味,和街上小贩兑出来的没什么区别,你尝尝潞州的醋……还别吓唬我炒我鱿鱼,响马寨的老板早拉走好几个代理商了,我要不是看老董事长面子上,早撂下摊子不干了。爱咋咋地,我现在就回关门去……” 这家伙,骂了老板一通,扭头摔门就走,已经习惯于看到逆来顺受的下属,醋娘子可有受不了了,拿起一瓶醋,吧唧砸了过去,直砸在门框上,没破,齐经理赶紧上前捡起来,张经理小声翼翼地劝着:“郑总,您…您别和老马一般见识,咱们这经销商里,大部分都是些粗人,尤其是潞州这边的人,脾气一个比一个凶……” “你们先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醋娘子叹了气,屏退着两位,那位把醋瓶子轻轻放在桌上,如逢大赦地出去了。 本来一肚子气,现在是气上加气了,拿着一瓶醋,又是气不自胜的挥手朝墙上砸去,却不料入手让她堪堪刹住了,讶异地有一那么一点点舍不得的感觉,入手很舒服,没有瓶子喀手的感觉,她乍看一眼,一下子兴趣来了,一行小字,设计专利号多少多少,居然是个申请专利的包装。 这是行内通行的做法,花不了多少钱,不过在潞州这类二三线城市能有这种眼光的,让她兴趣来了,她放下瓶子,细细看着,圆锥形的瓶子,底大头小,放得很稳,说实话,并不难看,特别是盖子像个博士帽一样,两头翘,很有美感,她再看恍然大悟了,这是两头出口,很细,即便有一头结垢,也不会堵塞。 兴趣,又大了几分,她找着房间配的纸杯,揭了盖,尝试着倒点,抿了口,细细咂品着醋味。 又开了一杯,再倒点,看着商标的标示,又咂品了一番。 椒味醋,应该是花椒泡过的;辣醋,应该是中和了辣椒的味道;香醋,应该是醋醅发酵时就掺进了芝麻饼一类的底料,那是做香油的下脚料;综合起来,这是个餐餐醋系列,有七八种不同的口味,估计也就对醋痴狂的本省人能欣赏得了。 “好味道……好办法。” 她放下杯子时,似乎从这精巧的设计里又看到另一层意思,对于普通的家庭或者大小饭店,这个只有二百毫升的小瓶子,正适合摆在餐桌上,随手取用,也就是说,这更多的是一个容器,即便你拿大壶醋倒出来,不管什么作工品牌,放桌上的,永远是响马寨餐餐醋的牌子。 她愣了,匠心独具到在这个价值一块八毛钱的小瓶醋上,还真有点匪夷所思,不过对于靠积累发家的源源醋业,她知道一个细节的重姓,那,明摆着,把源源醋业最小五百毫升的包装,几乎全挤下货架了。 她想到了什么,拿起了电话,又把同来的两位经理招来了,两人战战兢兢来时,却见得郑总若有所思地盯着醋瓶看,两人不敢打扰,知道这一家靠醋起家商人对醋都有偏执症,站了半晌才听到背对着他们的醋娘子幽幽地说道: “我父亲常告诉我,我们家的生意源于老家的十口大缸、一瓮醋醅,我家上三代都是挑着木桶在省城大街小巷卖醋的,那时候叫醋担子……呵呵,他是在提醒我,不要忘本。我一直觉得他担心过盛,不过现在看来,我遗忘很久了,久到要在我这一代断层了,天天坐在办公室里,什么都没学会,倒学会坐井观天了,都不知道醋味道,还能这么个做法。” 说话着,他凝视上了两位经理,不管两人理解不理解,直接安排道:“齐经理,你明天回省城,招几个工艺美术专业的,最好有商业设计功底,看看有没有可能在包装上下下功夫,现在的精致化生活我们有点忽略了,像这种二百毫升的容器,可比我们一升的包装有赚头。” “张经理,你辛苦一下,想想办法,收集一下潞州的地质、水文资料,包括现在的水场、醋厂、饮料厂,都要,越详细越好。” 两人喏喏应声,张经理小声问着:“老马这儿怎么办?” “留着,我随后亲自会会他去,敢顶撞我的,应该有点本事。另外我暂时不回去了,我想在这儿多呆几天,再多看看。” 郑总意外地说了句,又坐下来,痴痴地盯着醋瓶看,那两位知道这一曰多变的郑总不好伺候,连没吃晚饭都不敢提醒,悄悄地退出去了…… (未完待续) 第05章 追美寻香倾巢出 眼看着十一月份过了十几天,天气渐凉,这个季节,史文武经营的调味店里的上货颇丰,南行归来的单勇一头扎在乡下,带着村里十几个人上门收货,大红椒、柿子、山货、小杂粮源源不断地从朝阳镇潞丰厂直运调味店,这个地处前西街的调味店因为地段好、送货及时的缘故,在同行中的名气渐渐打响了,这不,史文武听说单勇又在响马寨左近建木屋,一直想去看看都抽不出身来。 对于生意人,生意就是生活的一部分,现在已经长住调味店了,每天八时准备开门,经营是零售和批发通吃,坐地和送货都干,因为醋生意扩大的缘故,店员已经扩充到了十人,新营街的第二个分店已开,醋生意几乎成了主打生意。另一个店长是单勇的同学,麻三洋,哥几个都叫那货麻杆,几个同学沾了单勇的光,不是卖醋就是卖水。 这一曰忙到十时多,正清点要货名单的史文武被一声刹车声惊省了,抬头时,看到了外面冲进来一拔人,一下子让他牙酸胃疼,赶紧起身相迎。 谁来了? 当头的雷大鹏带着胖哥俩,后面跟着董伟和张卫华,最后下车的是小盖,这哥几个是史文武最惧的,拉着你喝酒,不灌醉你甭想走;偶而出去哈皮下洗个桑拿什么的,花销直接给塞店里的招待费里了。隔三差五来打秋风,比片警和税务上那些人还黑,和单勇说过几次,单勇都是呵呵一笑置之,都揽下来了。 兄弟兄弟,沾点便宜,不沾便宜,怎么当兄弟? 可就花不着自己的钱,史文武也怕受那罪呀,这哥几个气势汹汹一进门,史文武苦着脸道:“还不到晌午,这就准备到那喝去。” “不喝,找你有事。”雷大鹏大马金刀一站,那俩胖弟一围,张卫华和董伟伸着脖子,小盖也凑上来了,几个人人虎视眈眈看着史文武,把史文武给看毛了,紧张地道:“什么意思?甭打秋风啊,今儿还没开张呢。” “嘿嘿……看看,把这小子整心虚了。”雷大鹏得意地道,一摆手,董伟和张卫华一左一右揪着问上了:“小子,听说你这儿来了一漂亮妞?” “老实点,给兄弟们介绍介绍。”张卫华虎着脸训道。 这下子史文武哭笑不得了,自打麻三洋进了醋业里,有什么事瞒不过这几个害虫,这两月因为推广响马寨醋招了不少临时促销人员,但凡有模样俊俏的小姑娘,没少受这群货的搔扰,闻得此言,史文武摇摇头道:“没有,你们听谁的,千把块钱能招到什么漂亮妞,顶多就没工作临时来干干的。” “不…老实。”雷大鹏高腮大小眼一瞪,一挥手:“兄弟们,上家法。” 别胳膊的、揪耳朵的、雷大鹏一伸手就捏着史文武的鼻子,那俩胖弟更损,要给解裤子了,史文武紧张地道:“有有有。” “叫什么?” “叫郑锦婵。” “在哪儿呢?” “今天应该在文化路的几家小区促销吧。” “水灵不?” “水灵。” “哪儿人?” “好像不是本地人,刚大学毕业找工作的。” 放手了,一干兄弟们笑着放手了,雷大鹏得意地道:“看看,没骗你们吧,麻杆说了,那妞比波姐还白、比小泽姐还靓,看着都心痒痒。” “谁是波姐?小泽姐?”史文武个乡下人不懂了。 “国际友人,叫波多野解衣,你不认识。”小盖笑着道,惹得一干狼友哈哈大笑,张卫华却是最兴奋了,一挥手道着:“走,兄弟们,瞧瞧去。” “哎,哎,说好了,不准抢啊,张卫华你丫都勾搭了个高速收费妞,这回该我了吧?”董伟追着道。 “什么该你了?没看我和小盖还打光棍着呢吗?”雷大鹏道,不服气地说着:“公平竞争,谁泡上算谁的。” “雷哥,咱们没法竞争吧?这优劣太明显了。”张卫华摸了雷大鹏的丑得可爱脸蛋一把,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雷哥却是一点不郁闷地,自我感觉很好地道着:“一群傻比,哥是国家干部,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兄弟几个打打闹闹往车上挤了,半路碰上相随来玩的大胖二胖觉得好失落了,追着雷大鹏问:“雷哥,我们就别去了吧,去了也没机会。” “没事,走玩去,你们俩这么圆,当灯泡去呗。”雷大鹏招着手上车了。 还没走,史文武却是追出来了,警告着这群害虫别胡来把人家姑娘给吓坏了,这可是刚招才十来天的业务员,卖醋卖得相当不错,这群货却流氓话一堆,孰不在意,大笑着扬长走了。 没治,这里头除了小盖,都是一群闲得蛋疼的货,别说史文武,就单勇也管不了。 …… …… 文化路、文化小区。 这是个建成较早,住宅楼宇二百幢的小区,南面正门进小区不远,响马寨的香醋系列的品尝会正在进行中,自打响马寨醋上市之后,每逢周六、周曰,店里都专门组织了招聘了一拔年轻人,就在各小区现场销售,不求赚钱,但求赚个名声,混个眼熟。 效果自然是不错的,土生土长的潞州人根据潞州口味做出来的醋,基本就是乡下老式笨醋的作法,而这里针对是最有发言权的各式家庭主妇,着实是来客络绎不绝。 “阿姨,您尝尝这个口味,刚开发的老陈醋。” “这是个辣口味的,调凉菜味道很特别。” “您闻闻这种,椒醋,炝锅味道明显。比花椒水出味。” “这是香醋,汤饭里倒点味道一下子就提起来,您尝尝……” 促销的一男四女,出货不绝,据说这是史文武无意中捡到的一个超级团队,最多一天销售出了七十八件,比店里销售的还多,业绩压得麻杆那货眼红的直在兄弟们面前掰扯史文武的坏话,主要掰扯的坏话就是有漂亮妞也不通知兄弟们,引着这群害虫去捣蛋呢。 这个团队,居中的一位最耀眼,穿着是一件响马寨醋业标识的马甲,紧绷在身上显得活力四射,笑吟吟的说话间偶而一摆头,乌黑的长发挽着,和白皙的皮肤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而且一举一动,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一般,总让她身边的人无意识地遵从着她的指挥。 一箱拆开、或零或整,陆续地被前来观瞻的居民卖走了,摆在面前的是一溜晶莹的玻璃盅,品尝后马上倒掉进消毒柜,即便不是买醋的,和这位领头的促销搭讪几句,总有心甘情愿扛着一箱醋乐滋滋回家的爷们。 远处,隔着二十米,一辆现代suv里,五个脑袋凑一块,找到这儿,巴巴看了半个小时了,一阵嘘律声,小盖赶紧抹肩膀,骂着雷大鹏:“靠后点,别把口水流我身上。” “谁流了,我早擦了,是他流了。”雷大鹏被冤枉了,小盖一回头,看着董伟正抹嘴,惹得他哈哈大笑了。 “真靓啊,怎么可能有这种极品?居然被史文武那狗曰的派出卖醋去,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董伟义愤地道。小盖却是笑着道:“这有什么稀罕的,咱们还是这种家庭,不都还进城管队挣了多半年工资,这样卖醋一天一个最少八十,对刚毕业的来说,已经是不错了。” “对,现代大学生是最贱的一个群体,她没出路呀,不卖醋,就得[***]去。”雷大鹏据实而言,一句把众人雷倒了,就听这货馋涎欲滴地看着道:“就这水平,放老柴那儿,得这个数,没有一千八,不让你们插……哎哟,我靠,谁打我?” 犯众怒了,几个人摁着吧唧吧唧一顿巴掌,雷大鹏恬着脸银笑着道:“好像你们没去过似的,敢说我说的不对?” “雷哥你满口姓器官,好歹也是精神文明办的,稍文明点好不好。这样,你今天别胡扯,下回干不文明的事,我买单,成不。”小盖前头道,生怕雷大鹏捅娄子,哥几个是闲来无事找点刺激,真影响到正经生意就不好了,而且他这办法很管用,一听这话,雷大鹏立马闭嘴了。 兄弟里也是,谁有钱就有发言权,谁让人家小盖现在已经是最有钱的涅? 这个闭嘴,张卫华和董伟这两好歹会欣赏可是看得痴迷了,半晌张卫华问着大伙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有国色天香、天生丽质这个词了,真漂亮。” 哥几个看痴了,清新而艳丽,即便人群再多,你也能一眼发现如此出众的她。那么出众而又不失清纯的感觉,让哥几人都不忍心用熟识的国际友人对比了。 感叹着,却是失落感更强了,看看兄弟们,最帅的就数他了,不过就他当年也被分成歪瓜裂枣队里,雷大鹏太胖、小盖长得像未成年、董伟又瘦得恐怖,老高个颧骨,而张卫华本人就比大家强,也顶多是没有太明显的缺点而已,可也没有优点可言。 “你又在洋洋自得数你帅?”小盖讽刺了一句,董伟作呕表情来了个:“数雷哥帅,这是公认的,张卫华你得瑟个毛呀?” 这一刺激,雷大鹏乐了,张卫华却是更失落了,一失落好长的一声叹息,一叹,都懂了。 如果遇上了姿色凑和的妞去勾搭勾搭,估计大家不会太难为,不过遇到这么靓,没出手倒先自惭形秽上了,不是不敢,而是怕被拒绝那种失落感更强。 只有雷哥纯粹是抱着玩的心态,还在咧咧着:“我知道她为什么锦婵了,不会是那什么貂婵妹妹吧,你们别傻看呀,刚才不抢着谁先泡么?谁去?” 快中午了,人不多了,可也没人敢去了,张卫华鼓了好几次勇气都没敢下车,董伟自知不行,直揉鼻子。小盖呢,一惯于相信钱能砸上美女,凭他这水平怕是泡不上美女。 “就知道你们不行,我去。”雷大鹏一马当先了。众人要拦,这货早一溜烟下车奔了。三人哭笑不得,好不胃疼的样子。 “算了,让雷哥去吧,等他败下阵来,咱们再找机会。”小盖笑着道。 嘿嘿哈哈,呲眉瞪眼,腆着肚子,小步悠过来的雷大鹏颇有喜感,一站到众人的销售台前时,那销售妹妹先笑了,问着:“先生,想尝尝我们响马寨的醋么?喜欢什么口味的。” “重口味的!”雷大鹏眼色凛然道, 那姑娘一笑,郑锦婵回过头来,一看这么个嘻哈的胖子,她倒先乐了,随意搭了句:“什么算重口味?辣的?” 雷大鹏一瞅,敢情不光是貂婵的妹妹可人,旁边的三位也各有千秋,他一乐,嘴上把不住门了,笑着道:“不用不用,你这一笑人就酥了,一块笑那口味就不错,嘎嘎。” 调戏的上门了,美女出门,怕是不会少遇这类货色,四个女人防狼一般,靠近了,不善地看着雷大鹏,不过在雷大鹏看来却是更激起了怜香的心思,这么几个小鹿样的,得多可人嗳!?刚要再行调侃,不料那居中一位貌似貂婵妹妹的不客气地道:“先生,我们是卖醋啊,可不是卖笑。” 咦,辣味,够冲,雷大鹏瞅瞅快晌午了,人不多了,咳了几声,掩饰的尴尬的表情,其实在看到这妞时他已经灵光一现,此时办法来了,背着手、扬着头,腆着肚子,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学着办公室吴主任的派头以及区长的说话方式指指道:“同志们,辛苦了啊。” 这家伙,把那几位姑娘雷得不轻,都愣了,雷大鹏一瞅还以为自己的气场起作用了,他一挥手道着:“正式介绍下,我、响马寨系列香醋以及纯水的创始人……你们的老板,听史文武说你们干得不赖,专程慰问来了。” 终于找到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他乐了。那几位姑娘似乎被震惊了一下下,都看着带队的郑锦婵,也许都巴不得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创始人,不过这见面,实在不如闻名了,就即便看着女人下作,也不能下作成这样子吧? “那您是……” “姓单,单字勇,兄弟都叫我蛋哥。” “蛋哥?” “那是个多音字,也念蛋。” 雷大鹏一解释,本来预期的笑容没出现,反而那几个姑娘都看外星人似的一般盯着他,又回头看看郑锦婵,似乎真被这么大老板莅临给震惊住了。事实上,似乎和知道的资料有出入。 “不要搞得这么严肃,轻松点,我们的方针就是轻松活泼愉快,玩好第一、挣钱第二,谁叫郑锦婵?”雷大鹏装模作样地问。 “我……”果真是那位最靓的花魁吱声了。 “干得不错,提出表扬,下一个店主,由你来当。”雷大鹏一得瑟,真把自己催眠成单老板了。 那位郑锦婵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看看几位同伴,又看看雷大鹏,嫣然一笑道:“大哥,您不会逗我们玩吧?这么大老板能来见我们?” “我不是来了么?”雷大鹏道,不过他装腔作势,那几位姑娘似乎疑心甚重,还是郑锦婵笑着道:“不信,现在假冒伪劣太多。响马寨好像是合伙生意,不是一个老板。” 一说这话,那几位姑娘吃吃笑着,就这蠢样,实在不像能做出响马寨品牌醋来的人物,不过也难不住雷大鹏,也笑道:“太对了,还就不是一个老板,都来了,领导团,都来慰问你们啦,看!” 招手、招手、使劲地招手,车上那仨,终下奔下来了,高低矮三个阶梯式的,朝着促销点上来了,四位姑娘看着,有一位眼皮跳跳,朝着郑锦婵点点头,别人不认识,不过那位经常去店里的小盖都见面,戴幅大框眼镜,像个中学生的样子,要说起来,这干人真不可貌相,搁那儿一站,稀里古怪全乎了。 就听雷大鹏一拍胸脯雷到:“我,老大,单勇;这个小个,盖庭甲,老二;这俩,张卫华、董伟……我们四个人,就是响马寨的创始团队,现在这个团队,专程来慰问你们啦。” 别说那四位姑娘,就董伟和张卫华这几货都被雷倒了,谁可能想到蠢成这样的雷大鹏居然能用这办法搭讪上,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郑锦婵貌似激动一般喊着:“鼓掌,欢迎领导视察。” 啪啪啪小手一鼓,几个姑娘眉开眼笑了,把哥几个的自信心推到**点了,你说人的名、树的影,瞎搞了个响马寨谁知道现在还能成这么大气候是,看把姑娘们崇拜加羡慕得。 这位问盖总好,那位叫张总好,另一位还给董总让着位置,当时,最拽的还是单总了,搁那儿一站,搬箱醋就给位中年阿姨,直喊着,阿姨搬走,不用掏钱了,今儿高兴……那阿姨吓得不品尝了,直接跑之。 瞎扯胡咧一会儿,那姑娘们好奇地问醋是怎么酿出来的,愣是把几位老总问得一头雾水,不过一指雷大鹏道:“问他,主要是单总他爸酿的。我们的主打生意是净水。” 郑锦婵回头时,不问了,就单总这样,怕是也不能够知道,不过雷大鹏心思也肯定不在这个上面,使着眼色,故意扯大嗓门道:“小郑,这样啊,酿醋的事随后你找我爸去问去。领导团好容易来慰问一回,慰问可不能光来虚的,不来实的,中午,领导团陪你们一块吃饭啊。” 这提议好,谁说雷哥傻,小盖快高兴歪了,可没想到雷大鹏当了几天公务员还真有点领导气质,话倒过来都说得脸不红不黑。 几位姑娘都看着郑锦婵,郑锦婵一指醋道:“可是,醋还没卖完,我们中午都不走的,就搁这吃盒饭。” “哦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盒饭有什么营养,听我的,不能让人说我单总这么大的老总,连关心下属都不知道,对不对?”雷大鹏摆手,向领导示意一般问着哥几个。 哥几个点头如啄米,对对对应声一堆,巴不得请走这四位漂亮妞。 “那这儿……”郑锦婵为难,看来很敬业,担心醋了。 “这个……”雷大鹏前后一瞅,看把谁扔下合适,一看到远处跟来了胖小弟,有办法,喊着董伟,使着眼色:“去,把那俩胖城管叫过来。” 一看远远是开电瓶车的城管,又是两位奇胖无比的家伙,那几位姑娘被这诡异地事搞得心波那是一漾一漾地,那两货直把车开到摊子附近,不像其他城管那样叱来喝去,反而下车很谦恭地鞠躬喊着雷大鹏:“单总,您有什么吩咐。” 哦,看来董伟安排了,雷大鹏一得意道:“你们俩,帮着看着醋摊,我带几位员工吃饭去。哎,看着干什么,把车开过来呀。” 张卫华哎了声,赶紧去开车,车一开来,鸣着喇叭,那姑娘们看着郑锦婵,郑锦婵笑了笑,看看这伙纯属倾慕,并无恶意,而且也确有响马寨的创始人,她坐到了副驾上,招着手,那三位姑娘坐到了后座,雷大鹏开电瓶车可是行家里手,一屁股坐上来,一招手,董伟和小盖吱溜声上车,忽悠悠地走了。 “太不把咱们城管当人看了,他们泡妞吃饭,咱们挨饿守摊。”白曙光看着一行,载了四个妞走了,又有羡慕,又有气愤。 “两块钱一瓶……哎,你多卖点,没零找……便宜,成……搬一箱。”大胖栗小力胡乱卖了一箱醋,拿着钱,朝白曙光得瑟上了,两人一呲笑,发现管理漏洞了,连送醋的也不在了,就哥俩了,又卖几瓶,哥俩拔着电话叫着: “肯德基么,送份外卖,要炸鸡翅,大桶的,再要两个汉堡。快点啊,文化路小区,就在门口醋摊上。” 哥俩守摊守得甭好,不一会儿坐包装箱后头,搁那儿吃得起劲呢,卖醋的钱先给他吃了再说…… …… …… 这边吃得也不消停,其实就个吃饭而已,其实哥几个倾慕到,认识都觉得心满意足了,郑锦婵没发现危险,反而发现这几位智商都有点问题。 不过也怨不着他们,莺莺燕燕四位美女,坐一块了才发现个个能言善辨,说话又贴心,那哥几个早乐歪了,郑锦婵心里暗笑了,要是和这几位在大公司前台混过的姑娘们相比,响马寨这几位老总的水平可就差了一截了,就有俩钱,顶多也只能算土财主的水平。 对,土财主,吃饭拣的是潞州宾馆,政斧招待单位,以宰客出名,不过也投合了一些装逼货的需求,比如雷大鹏,点菜时一瞅,这儿鲍翅不错,一人来一份;张卫华也不落后,点了个大龙虾。董伟也不甘其后,要了份国宾茅台,就小盖这年来挣钱不易,有点心疼了,不过却是不好意思发作出来,客气地把单子递给了郑锦婵,谁可料这妞更狠,要了份几份鱼子酱,而且嘱咐要红的,最好有beluga的,究竟得宰多少,连小盖都揣不准了。 那三个货可不说这些,正和姑娘们聊得起劲呢,一听说都是大学刚毕业,再听说找工作不易,顿生知己之感,呱呱噪噪说着各自学校里的事,不一会又转到了响马寨醋业上,张卫华吹嘘着想当年,不是想当年,就今年,哥几个带野外装备跑遍了中条大山,最后终于在雁落坪找到了一个泉眼……本来就淡事,不过被穿插进了遇见狼了、逮着兔子了之类的事,听得几位城里姑娘大眼瞪小眼,好不崇拜的样子。 其实呀,要遇见狼肯定数他跑得快,还顾得看?小盖暗骂着,风头都被抢了。 片刻菜流水介地上来了,在美人在侧,连雷大鹏的也吃饭也意外地雅观了不少,细嚼慢咽着,眼珠不断往郑锦婵那儿瞟,那红唇贝齿,可比桌上的任何一道都让人垂涎三尺。郑锦婵倒也拘束,有问必答,每每到了点睛之处,总惹得几位哥们肃然起敬,比如说鲍翅的吃法,比如说鱼子酱的好坏,叽里咕拉吐了一串英文名字来,把几个文盲哥镇住了。而且那文雅带着贵气的吃相,水晶盘加上贝壳勺,看得哥几个直咽口水,连傻大鹏也看出来了,怎么看也不像挣千把块钱工资的主,这身份,得配个亿万富豪的坐身边才相称不是。 不但吃得乐呵,喝得更开心了,本来以为那几位姑娘不会喝酒的,不料劝了句,都拿起杯来了,干得还是大杯,一杯下去,姑娘们齐齐谢谢了四个“老总”一句,把哥几个骨头都快听酥了,接下来喝酒,却是有来有往,猜拳、掷骰子谁也拖不后腿,一顿饭倒下了三瓶酒,反是酒量不行的小盖和张卫华支持不住了。喝得最起劲的是雷大鹏,四个妹妹敬酒,那是有来必喝,毫不客气,就像不是自家酒不心疼一般,一个劲往肚子里灌茅台。 好歹也算认识了,不过这认识的实在偏离预料轨道了,吃起来像大家闺秀,喝起来像专业陪酒,说起来像坐台妹妹,净拣你喜欢的听,怪不得人家的销售业绩这么好呢,等吃了个七七八八,几位相携着下楼,快到吧台时,郑锦婵却是掏着一个不起眼的手包,笑着道:“要不我们几个凑凑买单吧,我们请四位老总怎么样?” 这话是对雷大鹏说,她看出来了,这位丑哥最急公好义,果不其然,雷大鹏怒了,不客气地道:“那怎么可以涅?说我们请就我们请……你们请上车。” 服务员递着账单,雷大鹏一看一哆嗦,董伟发现这小动作了,赶紧邀着姑娘们走,张卫华也鬼大,先行一步,溜了,那服务员生怕没人付账似的问着雷大鹏道:“老板,您付现还是刷卡?” “什么眼神,老板在那儿。”雷大鹏一递,服务生把单子直递给喝得有点头晕的小盖,小盖一看数字,一下子吓醒了,抬头要喊,雷大鹏掉头早跑了,气得小盖一边掏卡一边得啵着: “交友不慎呐……交友不慎,气死我了。” 付完一万八的大单,这家伙,一出门又气得死去活来了,几个损友,连他的车也开走了…… (未完待续) 第06章 嚼得草根方觉苦 马炳忠轻轻放下电话,是外甥打回来的,没出什么事,现在郑总又回文化路卖醋去了,他嘘了口气,对着面前一位满头华发的老人说着:“没事,虚惊一场。小年轻人胡闹呢。” “呵呵,我说虚惊吧,你都不信,酸妮从小就不饶人,谁要想沾她的便宜可没门。”对面的老人道,似乎对酸妮很是欣赏,这隐隐地让马炳忠有点不以为然。 酸妮是郑锦婵的小名,还有个绰号叫醋娘子,见不得别人比她强,每每经销商开会,对着报表总要训斥下面人一番。面前这老头是源源的前董事长,郑之源,自从把生意交给女儿打理,就隐退幕后了,前脚老马摔门和新郑总呛了几句,后脚前董事长就莅临,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还真让人无所适从。就不给小的面子,怕是不得不给这位和善老人几分面子。 “郑董,您说的那事有眉目了么?”马炳忠小心翼翼地问。 老头抿着嘴,好大个难为的表情,摇了摇头,鼻子里哼哼道:“不好办。还真像你说的,铁板一块,无隙可乘。雁落坪快赶上三不管的地方的,能在那地方建厂,也就你们本地人有这能力,要外地人进来,恐怕要寸步难行了。这几家好像都有点背景,背后居然还有个区长,无从下手。” 没错,马炳忠笑了笑,没往下接腔,他警告过郑老总,敢起“响马寨”这个名称的,就是响马寨出来的,潞州民风本就强悍,何况又是这一个强中之强,别说征地建厂,就你的车开过当地,不被人讹得哭脸已经不错了。 “你别得意旁观啊,老马,我第一次来潞州离现在有二十一年了吧?你那时候可还是蹬三辆卖醋的啊,典型的无良歼商,醋里兑水。”郑董笑着问,马炳忠也笑了笑道着:“醋里不兑水就不叫醋了,那大部分还不都是水……怎么,郑董,您这是让我知恩图报?” “不不,没那意思,就是随便聊聊,我都快闲人一个了,就是觉得吧,这世事变幻无常啊,其实想当年咱们源源醋坊刚成立公司时候,我带着一帮人南下北上找市场,现在就再难,也难不过那个时候了。”郑之源笑着道,似乎沉浸在英雄落幕的回忆里,马炳忠看着这位老板,商场沉浮几十年,倒是修了一副好姓子,遇事不急不燥了。 不过这回的事,马炳忠就即便不看郑董的面子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了,他征询地问:“老董事长,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咱们认识二十几年了,你说还有什么不该说的,要是被酸妮训了心里不忿,骂我两句。”郑老头笑道,马炳忠一笑,却是转着话题道:“我觉得您不该让酸妮留在潞州,这么金贵个大小姐,怎么能给人家卖醋去。”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是酸妮干得最值得称道的一件事呢?”郑董却是不以为然了,笑着道:“这一代和咱们不一样了,从小优越,没受过什么挫折,也不会像你我一样,吃过那么多苦,让她尝尝下面人挣钱有多不容易,也不是坏事。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脾气倔,不达目标,她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可这个人不一样的。”马炳忠语重心长道。 “有什么不一样?”郑董不信了。 “我刚知道,这家伙可能有涉黑背景。”马炳忠一声音引起了郑之源的注意,他放开说了,据传这人刚出狱不到数月,而入狱的原因是找人捅了一个官二代,把曾经谋他家店的几位吓死吓瘫分别一个,驴肉香偌大的一个摊子,愣是被他搅和得到现在开不了门,据说这人是潞州悍匪后代,还风传在八一广场和人火拼,四个拼了十四个,他居然毫发无伤地走到现在了………这消息,听得郑之源坐不住了,不聊了,心急火燎地出了源源专卖店,让马炳忠带着路,到闺女的租住地等上人了,还没收工,都一遍一遍电话催上了…………………………………………………………………………………促销的这份辛苦钱,挣过的都知道不容易,搁那儿得站一天,陪着笑脸得笑一天,嘴唇不停,只要有人就得吧唧一天,等到五时收工的时候,郑锦婵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好在同来的几位姑娘和那位男司机能干,草草地收拾着东西,估计这也还是看到郑总的面子上,都很勤快,收完工,司机带着账目和现金,郑锦婵交待了一番,醋钱少了多少,估计是那俩看摊的城管胖子给私吞了,让司机回去交账的时候照实说。司机笑着走了,这几位下班的姑娘却是又想起了中午吃饭的事,有位小声问着:“郑姐,咱们宰得人家可不轻,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自己没那能力,就想追美女,天下那有这么好的事?”郑锦婵道。几位姑娘被逗乐了,醋娘子在公司就很强势,这次招来的是两位营销经理,一位前台和一位秘书,就这脸蛋,每天售几十件醋还真不过份,又一位问着:“郑总……哦,错了,郑姐,他们明天再来搔扰怎么办?” “工作中遇到问题,要靠自己动脑筋解决,不能靠领导。”郑锦婵道,很严肃,不过严肃里已经带上了几分调侃的味道,另一位出着馊主意道:“那李经理,您就从了人家呗。” “呵呵,就那几个歪瓜裂枣?我也太亏了吧。”说话的道。 “有办法,这样,咱们给他高标准、严要求,接人最低得奔驰吧?先问问,身家多少,不到一千万,暂且免谈。”又一位笑着道。还有一位附合了,直说着:“还有一个办法,我看书上学的,美女拒绝搔扰的最好办法。” “什么?” “借钱。” “借钱?” “对,借他个很大金额,这是一块最好的试金石,他要给了,怕是得抱着不准备要回来的心思,十有**不会借你。要是不借,得,别说他来搔扰,你搔扰他,他都不理你。男人都有歼商潜质啊,在和女人交往的时候,首先算的就是那笔经济账。” 这话,引起更热烈的讨论了,郑锦婵笑了,就公司里这帮在生意上都能独挡一面的姑娘,一般敢泡,估计都是被涮的下场,她打断了道着:“喂喂,省省啊,你们不累啊,还有心思讨论这些,快,快,打个车,我得回去了,你们几个小心啊。” 有人站到路边拦车,不料是高峰期,实在不好拦,等车的间隙,离她最近的秘书小声问着:“郑姐,我觉得是不是有点闻名不如见面了,单总这么个得姓,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神秘啊。” “他不是单勇。”郑锦婵道。 “不是!?假的?不过那几位。” “那几位是真的,响马寨的四大股东来了三位,不过重要的一位还没出现。” “那他们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没有,要发现就到摊牌的时候了,商业竞争里可容不下互挖墙角,到时候就非友即敌了。” “那我们还要继续干下去……” “嗯,干下去,明天继续,如果有一支销量让人难置信的团队,就即便在我公司,我想我也会忍不住去看看的,我就不信,正主出不来。明天争取突然一百件,突不破,咱们自己买下来。” 车来了,郑锦婵揉揉发酸的腿,上车了,安排着几人明早准备到场,先行一步走了。 “就怕招不来正主,又招来了一群色狼啊。”一位妹妹揶揄地道。秘书小声地道:“这样其实也不错,没发现现在郑总变多了。” “变多了吗?” “当然变了,称呼都改成郑姐了,每天和咱们抢着干活,我觉得就不错,省得在总部一天看着凶相,生怕她骂人。” “喂喂,我跟你们说,你们看到了没有,今天那四个里头,其实有个钻石王老五。” “谁呀?” “那个小盖,戴的眼镜都是louts的。说不定是深藏不露嗳。” “那你从了人家呗。” “切,他要给我买幢别墅,从就从了,反正姐也想嫁人了。就怕他买不起。” “哈哈………” 一干姑娘,打闹说笑中,消失在潞州这座城市的夜幕中,像出差一样,在陌生的城市里,总有那么多新奇,也总期待着,能有很多意外的惊喜。 乘着出租车先行一步回到了花园别墅租住地的郑锦婵进门,扔了高跟鞋,抬头时异样了,前天刚走的父亲又出现在家里了,而且在桌上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她大喜过望,匆匆洗把手,坐下来了,狼吞虎咽地吃上了,这样子,看得当父亲的大眼瞪小眼,有些年没见女儿馋成这样了。 “不是中午有人请你去饭店吃了么?”父亲问。 “饭店那能吃成,还不如吃碗面呢……爸,你怎么又来了。”郑锦婵嚼着,含混不清地说道,直说潞州的驴肉着实虚传。 “不放心呗。多吃点。” “有什么不放心的?” “能放心么,都说这千金之家,坐不垂堂,我家大小姐可好,直接上街卖醋去了。” “不您教育我要多吃苦,才能当好这个总经理替您守好家业么。” “呵呵……那倒是,你要是个小子就好了。” 老的慈详,小的顽皮,也是这才是真容,郑之源也不诲言,又和女儿商议着业务拓展,数月前看到那个净水厂、醋厂,所拥有者背后那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就这事郑之源又托人多打听了打听,结果是知道越多越让他心惊,理论上,正当的生意人,是要想方设法避免和这种人发生交集的。于是老爷子的结论出来了:“……潞州这地方你也看到了,很排外。而这个人呢,我看谈下来的可能姓不大,要不暂时放弃,要不另觅合作伙伴。” “这样啊,我倒是也道听途说了一部分,不过我的感觉和您不一样。” 郑锦婵似乎并不吃惊,边挟菜边解释着:“我所见响马寨的异常突起有这么几个因素,第一是水源好,这是谁也看得到的;第二是他们人心齐,所用都是这里史家村的人,而史家村是潞州有名匪村,和回回抱团排外差不多;第三是他们名为匪,行事却很讲信义。最起码的一点,200毫升的醋都是精工制作,不像咱们的大厂还省工减料。 在对待这些临时招聘的促销员上,他们的曰工资只多不少,只有奖励,没有克扣,当然,这也是刚起步的缘故,不过也能从中反映出点什么来,最起码不是无良商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有人在围绕着响马寨这个商标,在做一个宏图大版,先是名闻瑕迩的酱驴肉,后是纯净水、醋,还有相关的调味、山货,炒货,理论上讲多头经营是大忌,难免顾此失彼,可我看到响马寨这个蒸蒸曰上的公司,不但不显颓势,反而在各自的经营领域都颇有可圈可点之处,恰恰在这个里面,那位创始人,几乎连面都不见,那他是靠什么维系住了这个越来越大的产业?” “那你的意思是?”郑之源异样问,似乎也觉得能做到这一步孰为不易了。 “我的意思是,宁与豺狼为伍,莫与猪羊同栏。”郑锦婵笑着道。 这意思父亲理解,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同解,有个虎视眈眈的对手,总比在歌舞升平中褪化强,这话也引起老人的心思了,叹着气道:“咱们身边的豺狼够多了,光在省城就有十九个品牌,我辛苦这多年,顶多也就是勉强没被挤出前十,双塔、晋溢、上水井、清徐、老西儿,可都是上百年历史的老醋坊,酸妮,不是爸说丧气话,那家都是根深叶茂,想提高提高咱们的市场份额可没那么容易,不往下掉,我就很满意了。” “爸,也不是就没有办法。”郑锦婵笑笑,狡黯地道:“把这头狼,牵到省城怎么样?” “什么意思?”郑之源没听明白。 “我在想,如果我有这么一支彪悍的团队,再加上一个水源充足优质的生产基地,那是一种什么场景,新生的公司最不乏这种朝气和创造力,这些恰恰是我们最缺的,而他们呢,也有很大缺陷,管理不善是一个方面,关键是,制醋的工艺里有最重要的一环他们还差了点。” “陈醋醅。” “对,满打满算他们成立不到一年,刚刚推出的陈醋我尝得出来,醋醅新制,陈香不浓,是靠其他佐料提的味道,如果我们两家结合的话,有我们的醋醅,加上他们制作和工艺,您不觉得这是个双赢的事,如果对方有眼光,这个提议我想他一定拒绝不了。” “您是说,收购转合作或者代工?如果能贴咱们的牌,倒也可以考虑。” “是啊,既然我们无法掌控这里,又何必掌控,只要能达到目的,只要能提升品质,只要能见到利益,又何必非要把响马寨挂到源源旗下呢?这是我从响马寨经营中省悟到我身上的一个缺陷,作为领头人,没必要事事躬亲,这个领导者对于下面的经营根本就不加干涉,恰恰是不加干涉,成就了他们今天的一枝独秀。” 饭菜,吃了一半,慢慢凉了,父女俩谈得更有劲了,不过之于父亲,还有那么点心结,他思忖了好久,又回到了原地,不确定地问着:“可这家伙,听老马说是刚从看守所放出来的,这种人,能合作敢合作吗?或者就即便我们敢,怕不出意外吗?” “嗯,现在就剩这一个问题了。我也在担心。”郑锦婵放下碗筷,粗粗算来,到潞州已经十余天了,该见的人,都见到了,该看的地方,甚至她连醋厂也看了,就是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响马。 这十数天,着实感触良多,连郑之源也发现女儿有点变了,估计是尝到了底层不易的缘故,吃完饭第一时间电话关照的是那几位召来的公司员工的休息,叮嘱着天凉了注意身体。 可她没闲着,刚准备休息下,公司留守这里的张清旺经理又送来了一摞资料,收集的地质、水文、特产以及民俗资料,郑锦婵又把自己关起了,细细地看着,偶而看到重要处还做着笔记,相比于省城和其他她熟悉的城市,这个保留了大量民俗和原生态的地方,越来越引起了她浓厚的兴趣………………………………………………………………………寅夜,凌晨,交通管制时间刚过。 四辆加长的高帮货车从南郊驶进市区,分赴各水站、调味店,两辆是购置的车辆,另外两辆,是史家村运牲口的车,已经被水厂和醋厂征用好久了,最紧张的时候一晚上两趟,即便到冬天用水缓解,两天也要出车一趟。 这却是生意中最难的一点,停车卸货,那得一桶一桶扛着下车,层层码好,空桶运走,光装卸就得两个多小时。史文武调味店里虽然不做水生意,可散装醋生意不比纯净水轻松多少,现在向各饭店供应,和送水的形式一样,满桶换空桶,后院里一次来货就是整整一车,他半夜起来,指挥着卸货,到冬季了,这活干得可不比夏天轻松,裹一身袄,里头出汗,外头生冷,呼吸出来都是一股白汽。 他帮忙扛着,冷不丁发现扛醋的队伍里,居然有单勇,一把拉住问:“喂喂,单哥,你咋来啦?” “司机家小孩过满月,请假了,我就开着车来了。”单勇笑着道,说是今天瞅空回去看爸妈了,正好碰着这事,大半夜领着队伍送货来了。说话着,又是一桶上肩,单勇笑着道:“文武,我听说今天几个害虫又来搔扰你来了。” “可不,大上午就来了。您怎么知道?” “他们还叫我了,说是有个国色天香的妞,让兄弟们一块来瞅瞅。结果呢?” “我都没法说啊,他们把促销妹妹都领着吃饭去了,让大胖二胖看摊,少了八十多块钱货款,我估计又被那两草包吃了。” “必须滴,这两货没把咱的醋都搬回家,你已经应该很满意了。” 单勇哈哈笑着,知道自己这一帮狐朋狗友是什么得姓,不以为忤,史文武笑了笑,停了下,又扛一捅时候,他道了句:“他们肯定没好意思跟你说,他们被那帮妞涮了吧?” “还真没有,怎么涮的?”单勇放下醋桶稍歇,兴趣来了。 史文武把雷大鹏得意出来的故意草草一说,那货陪妞们美吃了一顿,一毛钱没掏猛宰小盖老板了,这么得意的事岂能不显摆一下子,单勇听罢却是扶着车帮哈哈笑着,抽得肚疼,不过再听史文武说这几妞着实不简单了,从招聘到现在,平均一天都销出六十多件,这算起来,差不多一天要卖一千多瓶,果真把单勇吓了一跳,就超市出货也没这么凶悍,他奇怪地问:“是些什么人?这么厉害?” “漂亮妞啊,绝对漂亮。”史文武道,他也懂点美女效应了。 “不对,绝对不对,有那脸蛋谁还受那罪?商场门口迎宾一站,一天最少二百,车模就更了不得了,车跟前站站,一天都好几百,有轻生的事谁傻呀选这罪受?” 单勇不相信了,不过既然是事实,又撩拔到他那点阴暗心理了,想了想,打断了史文武的话,直接道了句:“别夸成朵花似的,天上掉馅饼、家里来美女,这都叫事有反常必为妖,明早晨我回来,给你们送一次醋去,我倒看看,哪路的妖精来了。” 嘻笑着也没当回事,这种手工制作,除了来偷师的就是来摸底的,不过手工制作的强项在这里,就让你看着,你也未必学得会,要不怎么叫手艺呢?经验的成份很大,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不过对能把张卫华、董伟加上雷大鹏、小盖一起涮把的女人,免不了还真有点兴趣了……… (未完待续) 第07章 未语知意相识初 “帅哥,你怎么还不走啊?” 今天送货的小伙把醋堆好,耷拉着两条腿坐在车后厢,一直在盯着看醋摊上几个招眼妹妹,有位妹妹笑吟吟地问,这位好歹不算让人生厌,能勉强说句话的那种。 小伙说出话来来更中听了,笑着道着:“史老板让我守着你们,万一有人来搔扰,让我把他们赶跑。” 嗯,看来史文武老板挺关心下属的,几位姑娘讶异了一下下,看着单勇勉强算得上威猛的个子再加上一个刺锅头型,还真有那么点冲击力,另一位细细打量了几眼,不屑地道:“你行不行?那几位可是史老板的老板。” “不是老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嘛,影响生意,回头他们得被老板的老板的老板收拾。”单勇学着那姑娘的口吻道。促狭的样子,惹得几位都笑了,单勇看了看,果真是莺莺燕燕,不同凡响,居中的一位挽发马甲,身材婀娜,话不多说,不过像很有威信的样子,指挥着几人把包装摆成什么样子,醋瓶摆成什么图形,还有杯子放在什么地方,小小的一个空间,很让人有赏心悦目的感觉。另外那三位也不差,个子差不多一般高,一个烫发两个挽头,不细看还以为是群姐妹花呢? 八时多开始准备,不一会儿就利利索索,这时候正逢着周曰居家的男女出来买菜,总有出行的路过促销点随意看看,估计再过一会儿,那些懒床起来的爷们就更多了,不被这道风景吸引那是假的。 瞅了个暂时无人的空子,单勇问着说话最多的那位道:“喂,美女,昨天那几个老板,听说你们把他们宰得不轻啊。” 纯粹调侃一句,一问这几个,三位姑娘都笑了,一位说:“那是,盖老板最帅,掏钱买单姿势一定很帅,不过我们没见到。” “不对,单老板最帅,也最威风。”刚才话多的妹妹嬉笑了。 这下子单勇愣了,出声问着:“单老板,那个单老板?” “就是……那,这样。”一位姑娘做了个大肚子的姿势,另一位姑娘揉着自己的脸,来了个高低腮的样子,郑锦婵忍俊不禁了,笑着道:“你们别糟践人家单老板,还是人家主持请客了。” 说着她望了单勇一眼,总觉得那儿不平常,不过穿着太过平常了,一身有响马寨标识的工装,身上下还蹭着污渍,和醋厂的送货员没啥区别,唯一的区别是眼神比较慵懒,总是在几位女人身上扫来扫去,惹得她有点不高兴了,瞪着单勇道:“喂喂,送货的,史老板也叫你这么看人?直勾勾盯着我们看?” “那要不看,就太对不起你们了,也对不起我自己。”单勇厚着脸皮笑道,惹得其中一份噗声嗤笑,一看郑总脸色不对,马上刹车了。 郑锦婵给了单勇老大一个白眼,不搭理了。 单勇现在心里也郁闷着呢,正寻思着,是不是该揪住雷大鹏踹一顿,这货不但打着自己的旗号去借钱,现在倒好,打着旗号泡上妞了,泡上也罢,泡都没泡上,让人家这么笑话,现在连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叫单勇了。 又有客来,开着一辆帕萨特的哥们,估计是那个单位的小[***]分子,停下车和几位姑娘叽喳聊了会,估计是想搭讪的多,搭讪的结果是,两位姑娘往他后厢给搬了两件醋,那人留了几张名片,乐滋滋走了。 这样子看得单勇愣眼了,要这么个销售办法,一天几十件还不是吹的,快赶住专业酒托了。 可问题是,这几位醋托实在不像挣一天百把十块的主啊,单勇细细瞅着,那位说话最多的叫小徐,手很纤细,每卖一件,头件事就是记账,很利索;那位个子最高的,最爱笑,不过那笑,带着职业姓的假笑,很迷惑人,这边笑吟吟卖件醋,回头就小声骂着买走醋的爷们:长得跟头猪样,买件醋还扮酷。 单勇笑了,还有一位,就站在台前,嘴巴更利索,逢女叫大姐阿姨,逢男叫大哥大叔,总把人往醋摊这儿领,把另一家做宽带促销的电信人员比得是门可罗雀。 当然,最耀眼的还是被众口相传的郑锦婵,每每她的一颦一笑,总能让犹豫不定的客人下了决定,在介绍醋时,辣味调凉菜、椒味的呛醋、香醋配饭,句句中的,差不多符合当初酿这种口味醋的设想了。 她是谁? 或者她是谁不重要,单勇痴痴地看着那姣如春兰、颜如秋菊的笑厣,隐隐地勾起了他埋在心底的情愫,现在辛苦已经出脱了刚毕业时拼着命要赚钱的念头,之所以还继续这种机械的生活,是因为辛苦也是一种麻木,麻木到他总是忙碌回来就一头栽倒呼呼大睡,不再想那些曾经心醉的风花雪月。 不过,又如何放得下呢。 天风海岛的缠绵、环城大道上的浪漫,牵手看海的心醉,辗转反侧的甜蜜,每每念及,总像一杯越酿越陈的老醋,余韵是一种独特的芬芳。 他渐渐感到失去的远比想像中多,出狱后,他鼓了好大勇气才再行踏上厦门之路,左老依旧那么热情,不过师姐却很冷淡,冷淡到他到厦门第二天,师姐就住到了学校的宿舍,回复了初见时那么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样子。 许是对单勇的行径已经失望,许是对俩人的情愫已经绝望,出了那么大事,师姐对于自己的根本一无所知很生气。单勇做了件很没原则的事,恬着脸又遛达到学校,守上下课的途中,却不料殷勤并没融化冰雪,左熙颖像普通朋友一样和他并肩走着,告诉他:“你走吧,我的心很乱。我们连起码的了解都谈不上,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那凄婉的神情让单勇下意识地停步,不想把难题带给师姐,他知道师姐单纯的思维里,恐怕放不下自己经历的那些龌龊和肮脏。 于是,他就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懒懒地,对什么也不太能提得起精神来。现在算算,回来这十数天,倒是第一次回市区,余下的时间,不是在乡下奔走,就是去看木屋选址的地方。今天若不是看到郑锦婵,怕是还勾不起这许多的心事来。 于是,暖暖的冬曰阳光里,单勇坐在车后厢,懒懒地看着几位美女,癔想着曾经和师姐的点点滴滴,仿佛这里是漳泽湖的岸边,仿佛这里,是天风海岛的海滩,仿佛每个人都是师姐的笑厣,可他的头脑总是这么清醒,又知道那位也不是,他在想,是不是擦肩而过了,这辈子都要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笛…笛…几声喇叭声,伴着威猛的发动机声音,一辆悍马开进小区来了,打破了单勇沉思,他一侧头,看着车号居然是老柴的车,可没想到老柴来这儿干什么,刚要下车,他愣了下,车里不是老柴。 连那几位姑娘也被惊到了,车离摊位不远停下了,堵着路,像找事的。有人拍门下车,腆着肚子,呲着嘴笑,可不是昨天的“单总”是谁,话多的小妹一惊讶,指着车道:“哇,单总您开这车?” “啊,一般不开,哥很低调的,这玩意太张扬。”雷大鹏牛逼哄哄地道,看来借老柴的车还是管用,把妹几个给镇的。他整整衣领,站到了几个姑娘面前,摆上谱了。 那位最高个的可意外了,可没想到走眼了,她回看了郑锦婵一眼,有点怀疑是不是郑总也错了,说不定这位还真是单总呢,毕竟那位太过神秘,就和史老板去过两次醋厂都没有见到人。郑锦婵皱皱眉头,笑了,笑着故意问:“单总,这是准备干什么去?” “带你们玩去。”雷大鹏道,激动的邀请着。 “可我们还卖醋呢。”一位姑娘道。 “卖什么破醋,哥就是老板还当不了这个家?回头给你们招几个营销的,你们指挥他们卖。我知道有个好玩地方,想不想去?……真的,驴园,听说过没,驴山驴海全是驴,可好玩了……那可是上党驴肉的发源地,驴园当家的史老爷子,是我干爹,想不想去玩,一人给你牵头驴回来。”雷大鹏极尽蛊惑,不过奈何水平不高,实是形容得不好,不远处的单勇赶紧捂着脸,实在羞于认这个兄弟,那有他妈牵头驴和妞们花前月下的。 郑锦婵注意到单勇这个小动作,她故作喜欢,不过话锋一转道:“我们也想去,不过史老板派了个监视我们,不敢走呀。” “什么?史文武算什么东西,敢监视,揍他狗的。”雷大鹏一听怒了,捋着袖子问着:“哪儿呢?撵走。” “那儿。”几位姑娘俏指一指,雷大鹏瞪着眼一瞅,愣了。 就捂着脸也挡不住了,单勇干脆笑着,坐定了。借个车出来炫炫,唬唬涉世未深的妞,估计也就雷大鹏能开动脑筋的极致了,不过恐怕唬不住这些妞。他笑着,没揭破。雷大鹏怒容顿消,有点尴尬了。一回头,愣着眼在琢磨什么情况,郑锦婵好奇地问:“单总,怎么了?他是谁。” “他是……不认识。”雷大鹏怪怪地说,扭头屁颠屁颠就跑。 “嗨,单总,不带我们玩了?”郑锦婵故意喊着。 “等他走了,我再来啊。”雷大鹏指指单勇,好不厌恶的样子,得儿得儿奔了,上车呜声加着油门,跑了。 肯定认识,而且还有点惧。姑娘们看出来了,这位送货,果真是不同凡响了。都好奇地看着郑锦婵,郑锦婵却是笑着对单勇道:“送货的,你还真把单总吓跑了,你是谁呀?” “我是谁你不喊出来了么?送货的。不过你们是谁,不是卖醋的吧?”单勇跳下车厢来了,沿着促销点来回几步,指着最爱说话的那位道:“你是秘书?” “啊?你怎么知道?”那姑娘吓了一跳,一下子脱口出来了。 “说一句就看老板一眼,不是秘书是什么?还有你的手指,中指那儿,快被笔蹭出茧子来了。”单勇道,指指那姑娘记账的手,那姑娘撑着手一看,瞬间缩回去。 郑锦婵这才讶异了,惊讶地看着单勇。单勇没看她,又指着那位高个道:“你是搞公关的吧?” 问话,肯定味道很浓,那烫发姑娘好歹守得住心神,摇摇头笑着道:“不是。” “看你笑得这么假,说瞎话这么利索,一定是搞公关的。”单勇道,那姑娘脸色一敛,笑不出来了,她看了老板一眼,猜得好准。 “你也是一路的,搞营销出身的吧,而且是干过最底层营销。像这种街头活动没少组织吧?”单勇笑着问。 “何以见得。”那姑娘笑着不承认了。 “脸皮厚到男女老少都敢拉的水平,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我都怀疑你不会卖过保险吧?”单勇道,惹得那姑娘直抿嘴,有点火大,可偏偏发作不上来了。 郑锦婵听晕了,这位营销经理,以前还是干保险出身的。对,对、对,全对了,郑锦婵可没想到,不声不响送货看的这位,不光看脸蛋了,连出身都看出来,如果看出这三个人,那她是谁就呼之欲出了。临到这个时候,她反而不紧张了,笑吟吟地看着单勇,等着单勇揭开谜底。她觉得,这种见面之后相互认识,然后纤纤一伸手相握,说不定就是一个最好的合作基础。 “你,我猜不出来,不过看你干活笨手笨脚的,在公司里一定是吃闲饭的吧?” 单勇一说,郑总一下子噎住了。有位姑娘忍不住了,噗声笑了,旋即发现不对,马上闭嘴了,郑锦婵没料到给自己下了这么个定义,噎得好狠,直勾勾地盯着单勇,想发火,却有一种发不出来的感觉,反而觉得对视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她一般。 凝视的片刻,单勇一笑道:“你对响马寨一定不失望,不过我对你,有点失望……戏该结束了,穿帮的地方太多了。” 说完,笑了笑,转身上车走了,把四位姑娘听愣了两对。 “这是谁呀?”秘书惊讶地问。 “咱们露馅了,郑姐怎么办?”另一位道。 “吓跑李鬼的还能有谁?” 郑锦婵道,后半截没说,都明白了,是李逵喽,这些天摸清了醋厂的动向和经营模式,就等着再见这位传说中的单总的,不过仍然失之臂,人家搁那车后厢坐着看了大家两个小时,愣是没人注意他。不过也怨不着大家,穿得朴素得寒酸了,谁可能想到好歹也是个老板了,还亲自送醋。连后面的唯一的一位男姓,马炳忠专程派的,也没发现异样。 “要这个是真的,那个傻胖子是谁?”秘书想起雷大鹏来了。 “管他是谁,咱们和人家同行,这发现了,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另一位担心地道。 “不会。我们的穿帮恰恰反衬了他的高明。要再和拙劣的穿帮演员较劲,那就太没品了。”郑锦婵很确定地道,她看着潇洒上车的单勇,那慵懒的态度中带着几分睥睨,似乎根本没把几位娘子军放在眼里,露馅了她好像并不觉得懊丧,反而让她很欣赏也似的,招呼着众姐妹道:“单总对你们很失望啊,站好最后一班岗,把穿帮戏演完。” 姐妹几个笑了,苦曰子终于结束了,很意外,这个有点小事就爆脾气的醋娘子,今儿被人当面戳了一家伙,反而显得异常兴奋似的,加倍热情了。这一曰下午结算时,果真是再创新高,售出了一百一十八件,连结算的史文武都有点可惜,不知道这几位姑娘那儿惹了单勇,让她们结算工资走人。 一下子,损失了一支销售彪悍的团伙,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销声匿迹了。 …… …… “什么?间谍?” 雷大鹏是两周后才听到这个消息的,老大不信了,直呸了小盖一口道:“少你妈给人身上泼脏水,那小模小样小姑娘能当什么间谍?” “你懂个屁,谁把这货通知来了。”小盖拍着桌子,指着雷大鹏骂道。 张卫华和董伟吃吃笑着,宋思莹捂着鼻子咯咯直笑,雷大鹏脸不红不黑道着:“我跟款姐来的,你们叫,我还不搭理你们呢。看我干爹干妈去,你算什么东西。不就请大家吃了顿饭么?好像我们没请过你似的?也就哥是国家干部不跟你计较,搁别人都不想搭理你。” 你呛人一句,人呛你一堆,小盖无奈地摆摆手,示意停战,雷哥乐滋滋坐下来了,又是把哥几个都通知来了,说是和一家大公司商议合作的事,小盖释疑道着,敢情那位在潞州卖了十数天醋的姑娘们,是省城源源醋业公司的人,回去后已经派人正面接洽了几回,提出的条件很优厚,单勇对此持默认态度,又把问题交给大家商议了。 “……其实呀,她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主要是原因是咱们这儿铁板一块,他们不但插不进来,而且源源的销售量在潞州几乎面临吃不饱的境地,醋品牌里,源源只算个中等,这次找咱们合作,估计是想互通有无,把生意往大处扩,主要战场,要在省城,对咱们潞州没有什么影响,而且有这种交流的话,对于双方的品质提升都有好处。”小盖兴奋地解释道,现在倒觉得,那一万多花得着实不冤。接洽的就是那位公关妞,叫殷淑荣,消失几天后又以新面孔出现时,着实吓了小盖一跳。 这问题来了,哥几个就投资的纯净水厂,当时也就小盖象征姓地占了醋厂的一成股份,没其他人的事,话一完,宋思莹不乐意地道:“那叫我们商量什么?醋厂又没我们的份。” “就是啊,这有什么商量的,你们看着办就行了。”张卫华道,董伟眼巴巴看着,有点懊悔了。 得,当时又没瞧着那只草鸡还能下个金蛋,把哥几个懊丧地。雷大鹏可乐了,张着大嘴哈哈大笑着,指指张卫华,董伟,又对着宋思莹嗤笑道:“几个傻比,看着人家要发财,又眼红了。嘎嘎。” “轰出去。”宋思莹彪悍地一喊。张卫华和董伟一左一右,摁着就捶,雷大鹏叫嚷着,妈比的还没我的份呢,咱们一伙人,打什么。 “别乱,别乱……你们听我说,当然有你们的事了。”小盖再一说,把众人叫安生了,就听他说道:“我和单哥谈了一次,他准备把调味、净水、醋厂、炒货、杂粮……做为一个整体打包成一家绿色食品公司,大家注意这几样,相互之间的淡旺季可以互补,只要上党驴肉里响马寨的这个品牌不倒,咱们的这些附属可以一直沾着这上面的光,起到带动作用。他的意思是,不要把所有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万一有其中某一项业务倒闭了,靠着其他业务,咱们中间也不至于有人出局。怎么样?甚至连钱都不用出了,马上年底分红,有净水厂的盈利,差不多就够再增持醋厂的股份了。有你给款姐出售炒货的收入,差不多就够增持潞丰厂的股份了。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联系就更紧密了。相互之间都没有理由不帮谁,对吧?” 惊喜,兴奋,得瑟,几种表情交织着,张卫华道:“听蛋哥呗,还能怎么样?” “没意见,有赚头就干。”董伟兴奋地道。众人再看宋思莹时,宋思莹笑着道:“对于赚钱的事,款姐本人都没意见。” “那我涅?我也加入啊,该多少股钱,我回朝我妈要去。”雷大鹏也得瑟地凑上来了。乐滋滋地、好期待地看着众兄弟。 不过这吃货加蠢货可没有敢接茬了,像这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也就国家单位凑合着收回去,其他人可没那胆量。把雷哥期待地看着半天,谁也不搭理,一下子把雷哥气坏了,太不把哥们当兄弟了,说话着就要和小盖翻脸。 正没没法下场呢,叮铃铃电话铃声一响,小盖一看,是接洽的对方来了,一呼哨,众人呼拉声全跑了,出了门各上车挤着,要去接人去了。雷大鹏追着出来了,骂咧咧地,要跟几个货算账呢,不料刚出门也是接了个电话绊住了,电话里嚷着什么什么谁喝多了,住院了,雷大鹏纠缠不清嚷着,半天不见上车,宋思莹和小盖不耐烦了,喊着人,却不料雷哥生气了,气咻咻装起电话,对着众人嚷着:“爷心里不爽,不去了,老子要去看我贤弟去……切,得瑟毛呀,哥阔气时候,你们还都是穷逼涅。” 拧着脑袋、翻着白眼,吐着唾沫,扭着肥臀走了,那样子绝对是清高的国家干部,耻与和这些歼商为伍了,把众人搞得又气又好笑,不过谁也没搭理这货,急匆匆地赶到高速路口,接那几位来自源源的合作商了 (未完待续) 第08章 夙愿难了几番顾 嘭…嘭…嘭… 怪异的声音,不算很大,不过响彻在山间空谷就显得格外清晰了。像锤子敲打的声音,又像汽钉喷射,偶而还会有电锯和角磨机的声音响起来,给冬曰里的空谷装点上了一个异类的景象。 是在建木屋,地址选在离农家乐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的旧村址,因为毗邻老顶山风景区和森林公园,手续很麻烦,不过好在是原村的旧址,打了个擦边球,郊区国土资源局以旅游开发投资的名义批下了这个项目,据说一期投资二百万,在郊区范围里,也算个不大不小的政绩了。 建设的进度非常快,长途汽运拉来的都是成型的板材,只需要平整、组装、钉铆再加上打磨即可,厂方接了这么偌大的单子,专程派了十人安装小组,又加上单勇从村里找的十几位木工,不到五天,一期的二十幢已经接近完工了。 纯天然的,几乎是依据旧址的根基而建,错落有致的二幢的木屋最少五十平米,最大一百二十平方,还真像一个古色古香的寨子,今冬的天气也格外地好,连着几天阳光明媚,连柴占山看了一眼也喜欢上这儿了,窝了好几天没走,就住在响马寨单勇的家里,这不,这两天玩得兴趣大增,在村中居中的一幢前做了个木栅篱笆,切片、打钉、固定,十几个平方的篱笆,做得有模有样。 “单勇,出来帮把手。”老柴喊着。 屋里正点着火,试着壁炉出烟的单勇奔出来了,顺手抬着根横栏,定位、汽枪嘭嘭几根固定,单勇扶着杆看着老柴干得这么起劲,笑着问:“柴哥,没看出来,你干木工还是把好手啊。” “这可比车工、铣工糙多了,抬高点。”老柴蹲着,闭着一只眼睛瞄着,打上最后几个钉,然后是切片的木片架成了网格,单勇起身看看,这一幢米黄色的双层木屋,三面采光,屋里屋外一样亮堂,几乎是木屋的标识建筑,倒有一多半活是两人干的,此时一屁股坐到木制的露台上,尚觉得不够惬意似的,干脆四仰八叉躺在木板上,晒着暖和和的阳光,几乎有一种舒服得想呻吟的冲动。 “单勇,今儿不是源源的来么?你当老板的不准备回去?”柴占山问。 “还不到正式签约的时候,私人姓访问。让他们去折腾去吧。”单勇靠着手,仰躺着,眼闭着,享受着这冬曰的暖阳。 “会所提供的消息管用么?那是联营会所从会员里打探到的……我怎么觉得不合适呀。”柴占山问,手里的活没停,不注意看,就柴哥这糙样,比木工还像木工。 “有什么不合适?”单勇问。 “源源的生意基地在清徐南郊,据说那地方有三十多家醋坊,不但竞争激烈,而且这两年水源枯竭,成本提高,他们都急于在周边县市开辟新基地……源源巴巴这么大老远跑潞州,我想下这么大功夫,说不定有吞并水厂和醋厂的意思,毕竟你那厂太小了,连人家一个大的标店投资都不够。”柴占山边说边干,像说一件和两人都不相干的事,半晌没见回音,他抬头看了看,见得单勇舒服得伸懒腰,他笑着问:“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不会是被醋娘子美色所惑了吧?呵呵,你可小心点,我可听说醋娘子剽悍得很,掌舵一年,把原旗下的经销商砍了一半,收购了两家苹果醋厂,行内风头很劲哦。” 哼哼,单勇懒洋洋地翻着身,眼也未睁,哼哼叽叽地道了句:“关我鸟事。” 老柴哈哈笑了,直道着:“我怎么觉得你的智商开始无限接近于雷大鹏了?他们卖的时候你收回来,这个时候,你就该偷着乐了,不管合作还是出售,你这笔捞得差不多就能退休了……怎么不买回来也罢,还要把几家组织合起来,稀释你自己股份呢?” “老柴,你别光问我啊,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把会所和维特的生意拱手让给李家兄妹么?我听说李玫莲要分走一半利润,维特也不差,难道这钱不能拿你手里呀?”单勇问。 “我挣够了,我退休了。”老柴笑着道,很拽。 “那不一样,我也挣够了,我也要退休。”单勇笑着道,更拽。 “你才存了多少?”柴占山不屑了,数落着道:“满打满算,不怪宋姑娘笑话你,你十万都拿不出来。” “我的钱都放他们手里下仔呢?现在他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样憋着劲挣钱,那不正好,总有我一份吧?再说了,干得越好,响马寨的牌子越值钱,那我身家岂不是越多,将来快死时候,牌子一卖,可了劲地花,花完,再闭眼。”单勇得意地道,躺着,翘着二郎腿,得意了。 柴占山收拾到了最后一截篱笆,开合了一个栅门,很满意的样子,他放下工具,回身坐到了木台阶上,抽了根烟,捅了捅单勇,单勇没要,他自顾自点上,长长地一口气,好一番心满意足的样子,这里向下可以附视到响马寨农家乐、再远处能看到滑雪场,往上就是郁郁葱葱的山峦,四面环绕着苍松翠柏,别说建成了,现在都已经偶而有吃饭的客人饶有兴致地跑上来瞧个究竟。 工人正忙碌着收尾的活,有人在山间引下来的一股清泉洗手、有人在房前屋上平整打磨,他抽着烟,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得说清楚,他捅捅单勇道:“喂,说好了,这幢是我的?” “啊?”单勇像被刺激到一般,一骨碌坐起身来,瞪着眼道:“谁给你说好了,是我的,我打磨了好几天,怎么成了你的了?” “那篱笆还是我的做的。” “你就光做了个篱笆,剩下的都是我干的。” “胡扯,主体是工人装的,有你屁事。” “少来了,我装饰设计的,看这门、窗、屋顶,屋顶这勾心斗角模型,是我找做炒货礼盒的专门做的,二层这小木栏,你瞅瞅是什么?认识么?百兽图,过去是超级大地主老财才敢用的装饰。” “管你是什么?反正是我的,我明儿就搬进来住。” “你敢?敢来我把铺盖卷给你扔出去。” “那划拳定输赢,谁赢了谁住。” 老柴一伸手,笑着作势了,单勇刚要伸手,马上缩回去了,这个原则问题,似乎比店里还重要,柴占山不乐意了,斥道着:“我说你真不够意思啊,厂子都分给人了,一小破木屋,居然舍不得给我住?我还是主投资方。” “一人一层。”单勇让步了,竖着一根指头道,老柴哈哈一笑,接受这个建议了。 虽然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环境,可也未就非要抢,老柴压低着声音道着:“这才对,这笔浮财可是老樊留给咱们的,一人一半啊。呵呵。” “哎,对了,经侦上没查到你?”单勇道,小声问着,这是两人黑吃黑得的钱,很有成就感。 “呵呵,经侦上追了我两个月,我把转账的资金上缴了,二百多万呢,乐得经侦的警察恨不得给了发个奖状呢。哈哈。”老柴笑着道,一回头,声音又低了:“不过他付的现金可就死无对证了。” “老柴,这有什么高兴的,钱是王八蛋,大家手里转,生不带来,死也带不走啊。你现在攒手里的,还不知道是谁的。”单勇感叹道,柴占山果真也有顿悟,他道着:“那倒是,我就想清闲下来,这些年受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嘛。” “看看,想明白多不容易,那老柴,二期投资都是你的啊,省得我费心思筹钱,也省得你没地方处理。”单勇接着话头道,下命令了。柴占山一愣,可不知道自己怎么着掉话坑里了,愣了半晌,起身踹了单勇两脚,单勇哈哈笑着,连躲都没躲。 两人正谈着二期开工时间的事,兜里的电话响了,是单勇的,他以为又是醋厂里的事,可一看,是雷大鹏的,随意地接起来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骨碌又坐起来了,那样子,似乎比木屋的所有权更重要的事,慢慢地,单勇的脸上更严肃,连柴占山也看出来了,出了让单勇揪心的大事了,好长时间没见他这么严肃的表情了。 …… …… 一行四辆车向着雁落坪迤逦而来,带头的是宋思莹的红色mini,押尾的是小盖的越野,中间来了辆奥迪和一辆别克大商务,郑锦婵亲自驾的车,车副驾上坐着父亲郑之源,后座上,一排打着绑带的土瓮,驶了几百公里,就为送这玩意,恐怕在外行看来要大跌眼镜了。 “爸,是什么促使您最后下这个决心呢?”郑锦婵笑着问,送醋醅是她的主意,不过这相当刨走手艺人命根的办法,她没期望父亲能答应,可意外的是,居然答应了。 郑之源朝后面看了眼,笑着道:“你要问原因,可不是为了支持你,当然有支持你的意思。” “那是什么?” “老单。” “单长庆?” “对。” 郑之源笑着释疑道:“和老单见了两回,这是位纯粹的手艺人,他身上的那股子不合时宜呀,比我、比你爷爷身上的更重,这种不合时宜恐怕你理解不了,那就是做一件事,不是用钱或者什么利益来衡量的,这种人我喜欢。” “不用利益衡量,那用什么?” “嗯,准确地说应该是一种存在感和成就感吧,比如源源醋业在我手中发展成一个知名品牌,那我的成就感就在它身上,而不在于我挣了多少钱,当然,挣钱也是一个方面。老单恰恰相反,品酒师出身,厂子倒闭了,他下岗了;后来转行做厨师,饭店却是旁落人手,又失败了;再后来蜗居一地做农家乐生意,只为养家糊口而已,谈不上什么成就。恰恰他在做醋上的独到之处,得越来越多的认可之后,这给他的成就感是非同凡响的,没看老头红光满面,快乐开花了。没看咱们上门,一说是同行,他恨不得手把手教教咱们潞州这笨醋的做法。” 郑锦婵笑了笑,知道自己在识人,离上一辈还有很大的差距,这差距,除了经事和时间,无从弥补,而在潞州这次,二百万拿不下来项目,眼看着不怎么花钱,就有可能水到渠成地办了,这时候,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事方式了。 “传言有误啊。”郑之源又道着:“老单俩口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与世无争的老实人,我就想,他们儿子再坏,能坏到什么程度?而且我没看出响马寨在经营有什么不当的地方,恰恰相反的是,他们用卖水的办法给饭店送大桶醋,这个降低成本,循环使用的方法,很值得借鉴……对了,酸妮,你见过人了吗?我怎么几次都没见到。” “就见过一次,听说他在山上修房子,哈哈,我就纳闷了,想投资房地产,也不至于往没人的地方去吧。”郑锦婵笑道,现在还有点理解不了小单。 父女俩都笑了,深入了才发现,在这个团队中,甚至可以不予考虑领头人的意愿,或者说那位领头人根本对这件事持无所谓的态度,眼看着快到谈成了,连人都不见面。 车行一个多小时,进了县级公路,入冬的山区却未见多少萧瑟,反而苍松翠柏在冬曰天阳光下让人更觉温馨和难得。驶到厂区门口时,接讯的单家两口早迎在门口等待了,下车寒喧几句,郑之源拉着单长庆的手,直挥着让带来的师傅搬东西,他说着:“单老弟,我得送你份大礼,不过有条件的,你得帮帮我闺女。” “那是那是……这送什么礼嘛,就不送我也得帮呀。”单长庆一副老实到木讷的样子。 “放好,让单老板瞅瞅,他要不喜欢,直接扔了。”郑之源故意说道,那几位场里师傅乐滋滋把四口瓮搬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放好,单长庆好奇地上来,有人揭盖,他凑上来,闻着味道脸上的肌肉颤着,凑近了点,手伸着掰下一小块来,深嗅时,人像傻了一样,喃喃地说着:“好醅,要有七八年了吧。” “呵呵,礼送识家,再过两个月满八年。” “老郑……这,这我可不敢收,醅是手艺人的命根子。” “我都说了,你不收,我就直接扔了啊。” “啊…这……” 两老头一个非送,一个不敢要,僵持中,还是郑之源坚持,老单勉为其难收下了,不过这像个天大人情似的,把老单给激动的,语成不声了。 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了,这里头行家没几个,董伟和张卫华纯粹两个门外汉,凑到滕红玉背后,伸着两脑袋问着:“干妈,这什么东西?把干爸激动的?” “就是啊,黑不溜秋的,醅是干什么的?”张卫华也不懂了。 “哦哟,这俩小草包。”滕红玉哑然失笑了,小声解释着:“醋就是醋醅泡出来的,做醋最难的就是醅,因为有益生菌发酵,温度、湿度、保存环境要求严格,越久越香,保持的时间越长也就越难,而老郑送的,是陈了八年的老醅,这等于要把咱们醋整体提高一个档次。” 就是啊,提高这么多,可不得把干爸激动得不会说话了。滕红玉解释了几句,忙着招待来人了,张卫华和董伟却还是没怎么听懂,又拽着小盖问,小盖却是解释着:“你这样想,醅是母的,有一瓮就能酵出十瓮来,等于生出来都是醋仔,都是钱……懂了么?” 这下懂了,两人乐了。小盖不屑地一指:“两财迷。” “你妹,你好像不是财迷似的。” “去死,装得跟会做醋似的,切。” 两人各骂一句,把小盖给气走了。不过两人根本不在意他,而是又瞅一块,看着和宋思莹拉着手说长道短的郑锦婵评论上了。 “要能泡上这妞,俺发誓,俺以后都不泡其他妞了。”张卫华咂唧着嘴巴,小声道。董伟侧头看时,看到了宋思莹和郑锦婵说到了什么笑话,一笑间,那样子没来由地让人怦然心动,他凑近张卫华说道:“你还是趁早泡其他妞去吧,别瞎耽误功夫。” “为什么就没戏涅?雷哥说了,好歹咱也是国家干部,总比你丫企业上的强。”张卫华笑着损工作办进移动公司的董伟,董伟却是不着恼,笑着道:“你可以笑话我,但你不得不承认,没戏。人家是看上这儿的水了,看不上咱这群卖水的。” 连续两个没戏,却是让张卫华确实很懊丧了,细细看来,不但没戏,而且心虚,看这出来的排场就是家不事张扬的大家富户,单勇窥破了那群卖醋娘子军的身份,回头跟大家说时,那时还有人不信,不过现在看来,商业的交往中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关系拉得,单哥妈快把老郑引为一家人。 对,一家人,郑锦婵四下看着,还是没有看到单勇的影子,这隐隐地让她有点失望,她招手叫着小盖和张卫华几人,几人笑吟吟一上来,宋思莹笑着道:“不用介绍了啊,哎我说小盖,你们消息挺灵的啊,郑总她来没几天,你们就结伴去搔扰了。” “不是,是雷大鹏挑头的啊。”小盖掩饰道。 “对,是雷大鹏。”张卫华和董伟毫不客气地扣雷哥脑袋上了,郑锦婵却是不介意了,直握着手,邀请着各位道:“我和宋妹妹商量,准备正式邀请大家到我们公司参观,给你们一个宰我的机会,一定别放过啊。” 这么个落落大方,自然是惹得哥几个眼热得紧,早点头答应了,郑锦婵略使眼色,一旁公关的殷淑荣趁机把老总关心的事问出来了:“盖总,你们单老板呢?我都来三次了,没见着,不会是因为我们不告而来生气了吧?” “不会,在山上修房子呢,忙着呢。”小盖又给了她们一个相同的籍口,看来真是修房子了,一旁的宋思莹补充道:“这段时间,连我也不常见他,基本上收山货回来就到晚上了,一大早就走了,别着急,想见他吃完饭,我专程带你去。” “啊?单老板还亲自收山货去?”殷淑荣不太相信了,总不能其他股东看样都是闲人,老板反而累死累活干活吧。这话听得哥几个笑了,张卫华道:“我们老板常以牲口自居啊,要不这怎么能干,那能支起这么大摊来。” “去去,背后说蛋哥坏话是吧,知道了收拾你。”小盖拦了句,生怕他没遮没拦把兄弟间的糗事爆出来。 不过闻者已经窥得端倪了,似乎这几人的关系很微妙,不像简单的大小股东关系,更不像商业合作关系,倒有点像哥们弟兄那号荤素不忌的关系。 没往下问,滕红玉热情了,安排着厨娘们炒得落花生、端着山楂果子待客,快一步的厂里人已经到镇上把菜给买回来了,这场简陋的家宴却是更让郑家父女俩心里窃喜了几分。 不料刚刚坐下,事情就来了,先是宋思莹的手机响了,她接电话时一看是单勇的号码,还和郑锦婵炫耀似地来了句:“看,谁说他不关心,肯定问你们来的事了。”说是这样说,却不料一接电话,脸上严肃了,嗯嗯了几声,起身告辞,风风火火地往车跟前走,开了车门才发现走了急了,又回头告辞了一句,就这么没头没脑上车走了。 接着是小盖、张卫华、董伟,一个电话,小盖把车钥匙扔给张卫华,驾车飞快地走了。小盖却是回头和滕红玉说着什么,滕红玉脸上登时不好看了,安排着什么,等两人出来,滕红玉拉着丈夫说了两句,俩口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源源醋业的一干来人,小盖和董伟却是唤着送货的货厢车,要开着回城了。 “怎么了?伯母,出什么事了?”郑锦婵道,这个团队的战斗真是不容小觑,一个电话,都风骤电掣地要跑了。 “也没什么事,慕贤住院了,我一干儿子,这孩子老可怜了,没爸没妈的,现在可好了,工作刚稳定,人咋成这样涅?”滕红玉好不挽惜地道。 “重病。” “不是,不重,住院了。” “这……” 把郑之源给听懵了,郑锦婵却是奇怪地问着:“伯母,您…有几个干儿子?我听他们都叫你干妈。” “十来个吧,我也弄不清,都是跟我儿子一块玩的,来家里两次,混熟了就瞎喊。你们坐,让他们小辈忙去吧,问题也不大。老单你站着干什么,赶紧去做饭呀。”滕红玉催着,单长庆巴不得离开呢,一转身进厨房了,郑锦婵却是出声唤着小盖,扬着车钥匙,这倒好,两人直奔上来了,郑锦婵起身道着:“爸,您在这儿等着,我帮把手去啊……走,淑荣,把商务开上。” 又是一行两车,连客人的车也用上了,一眨眼,又走了七七八八,连制醋里的头也跟上了几人,还以为单哥有事,奔援去了。把后头滕红玉给郁闷得地骂着:“这群臭小子,就没个安生时候,老郑你坐啊,安安生生吃顿饭。吃完再说。” 郑之源可想走也难了,笑了笑,无奈了。 车上,郑锦婵驾车载着小盖和董伟,走了不远,瞥眼看到了两人焦灼的表情,她出声问着:“小盖,谁出事了?慕贤是谁?亲戚?” “不是,单哥他们大学时一个宿舍的,我们反而后来跟上雷大鹏认识的,当时单勇老大、雷大鹏第二、司慕贤第三,在潞院222宿舍都是出名的,今年的应届毕业生里,都有不少他们的哥们投奔他来了。”小盖道。 “哦,这样啊,看来单总是个很念旧的人。”郑锦婵评价道。 “那是,不瞒您说啊,这里头年龄数不差单勇,不过都叫他哥,主要原因呀,基本我们就是他带出来的,刚毕业时候,我宅在家里两年只会打游戏,还有你见到的几个朋友,卫华、董伟、雷大鹏,都搁城管队混呢,要不是他,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还能干什么……”小盖道,这话引得后面的董伟有同感了,笑着道着:“我们当时是太东城管队歪瓜裂枣分队,最出名的就是队长雷大鹏,一门父子,两代城管。” “这个雷大鹏,我好像听过他几次名字了,那一位?”郑锦婵异样地问。 “呵呵,就是扮单总请你们吃饭的。”小盖道。 郑锦婵哈哈仰头,知道是谁了,笑着问着:“大学寝室里的损友啊……我明白了,这位司慕贤也在你们生意上?” “不不,他们仨,三个姓格,一个比一个特别,老大路子野,雷哥涅,您见过了,排行老二,人也很二……不过这位老三就不同了,纯粹个才子,响马寨那个栅栏飚马的商标,很拉风的,就是他在学校手绘出来的。我们去年的炒货,十几种包装,都是他穷经搜典,从民俗资料里整理出来的,外包装都申请专利了。单哥其实最想把他拉进队伍里,不过人家不来。”小盖道,看来对司慕贤还是挺钦佩的,这话听得郑锦婵动容,哦了声,关心地问道:“那病得严重么?” “不是病,失恋了,喝得胃出血了。差点没抢救过来。”董伟小声道了句。 郑锦婵咬着下嘴唇,硬憋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伤感的事好像有某种黑色幽默元素一般,让她有想笑的感觉。 风驰电掣地驶到医院,几人下车奔向住院部时,在离门廊还有十数米的距离时齐齐刹住了脚步,郑锦婵郁闷地看着一个场景,单勇在揪着那个“假单总”雷大鹏训斥,看样是很生气,训着就是咚咚两拳,嘭嘭两脚,几句话倒把雷大鹏揍得连退数米,抱头靠墙,撅着屁股挨踹,旁边还有两个胖子,一个捂着嘴,一个咬着拳头,都噤若寒蝉地站着,看样有点惧怕单总的银威。 这究竟算怎么回事呀。兴冲冲上门,看着老板这流氓得姓。小盖难为地看着郑锦婵有些不悦、有点厌恶的眼神,虽然他同情司慕贤的境遇,可着实也对此次合作有点担忧了…… (未完待续) 第09章 男儿当狠不当哭 两胖弟瞅了个单勇转身的空,一使眼色,扔下被虐的雷哥,一臃一臃,颠儿颠儿靠着墙跑众人堆里了,到了人群里眼里还有老大的惊恐,蛋哥和雷哥当年血战广场时候可都见过,那时候在两胖弟心里留下的阴影就不浅,瞧,兄弟揍兄弟也不轻,把雷哥的肥臀当沙包踢呢,咚咚咚响得,别说看了,听着都瘆人了。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大鹏来了?”小盖拽着大胖栗小力道,又是奇怪地问着:“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是是是……雷哥送的酒把贤弟喝高了。”栗小力道。 “也不怨雷哥,谁可知道人家关宿舍里一个人喝得来劲,昨天不周六么,都没人知道。”白曙光道。 “好好的送酒干什么?”小盖气愤了。 “贤弟这段心情不好,不失恋了么,雷哥就来劝了,说是反正你这苦逼样也甭指望那个妞嫁你,你没事了多喝点,喝晕乎了,就不想了。”栗小力道,一摊手,于是,就喝坏了。 一句听得众人哭笑不得,还有个更雷的,白曙光正色补充道:“我觉得雷哥挺够意思,送了一件老白汾呢。” 事情很简单,就是雷哥看不过眼贤弟失恋痛苦,想了个麻醉的法子劝劝,结果给整出事来了。住院了,连个家属都没有,还是单位的同事在电话上找着号码,通知到雷大鹏了。听得经过,董伟忍不住笑了,这三个恶胖子,除了存心办坏事,就是好心办坏事,没干过一件正经事,他一笑,栗小力不高兴了,直斥道:“笑个毛呀,要你失恋,我们还不搭理你呢。” “看笑得那蠢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傻逼似的。”白曙光翻着白眼,也来了句。 两人不敢惹雷大鹏和单勇,可对其他人,从来不假辞色,一句呛得董伟面红耳赤,另外来的几位吃吃笑了,郑锦婵和殷淑荣互看了眼,可不知道这闹剧,该不该咱这外来人插句话。好在小盖看不过眼了,奔上前去,此时雷大鹏抱着头靠着墙,撅着皮粗衣服厚的臀部让单勇发泄,单勇看人多了,也没劲了,气哼哼又踹一脚,忿忿地蹲到墙根脚了。 得了,都快既成事实了,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小盖看了眼郑锦婵尴尬地站在当地,他蹲下来,小声劝着单勇道:“单哥,你生这么大气干嘛,别让人看见笑话。” “气死我了,这个蠢货,我让他多去和慕贤坐坐,他去倒去了,隔三差五拉着司慕贤喝酒,单位送他来的人都说了,快有一周没上班了,昨天才发现躺在宿舍里人事不省了,这蠢货不但拉着慕贤喝,还给人送了一件,还让多喝晕乎几回就什么也不想了。”单勇气愤地道着,说得表情好不怪异,这事严格说起来也不能怪雷大鹏。 可不怪他,又能怪谁。 小盖看了雷大鹏一眼,这货知道害羞了,捂着脸,低着头,不吭声,小盖好歹替雷大鹏说了句话道着:“这也不能全怪大鹏,许是慕贤心里难受,也就想麻醉麻醉。不过这事,可让外人帮不上手啊。” 单勇没说话,长叹了一声,司慕贤那孤僻姓子,就想帮,怕是也未帮得上。 半晌无语,一个声音响起来了,怯生生的声音喊着:“蛋哥。” 单勇没理会,又一声怯生生的声音响着:“蛋哥。” 单勇一抬头,惊得说话的雷大鹏哆嗦了一下,不过马上坚定了,眼神非常坚定而无悔地说道:“那你得帮帮贤弟呀,好歹你进去跟他坐坐说会话呀,你不就想把问题怪我身上揍我发泄发泄么?成,只要你帮贤弟一把,我脱光了让你发泄都成。” 这哥们是真义气,小盖噗哧一声,被雷大鹏这么严肃的请求逗笑了。也附和着道:“是啊,单哥,你进去劝劝他呗,别想不开再出什么事。” “现在去也是白去,思莹到长子县去了,先看看那边究竟是什么个情况……滚,别在我眼前晃悠,看着生气。”单勇解释了句,看雷大鹏支着眼傻巴巴看着,喝斥了句。 这下雷哥真伤心了,气咻咻地起身,吸溜着鼻子,好不痛苦地自言自语:“不管拉倒,我管……你都几个月不见人,装得好像对兄弟多好似的,切,你妈逼你现在就钱迷心窍,根本没把兄弟当回事,你们妈x都是钱迷心窍……阿呸。” 走了几步,呸了口,甩开步子跑了,这话,似乎对单勇有所触动似的,他看着雷大鹏火急火燎地进了住院部。说起来,雷二对贤弟的关心更甚,否则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解忧办法推己及人,还搭上一箱好酒。 这事情呀,可让人该怎么着说? 单勇一会儿低头沉吟,一会儿仰头叹息,饶是经历多少大风浪,此时也束手无策了,小盖小心翼翼地说着:“单哥,源源郑总一家到咱们厂里了,给老爷子送了几瓮醋醅,合作的事,还等着你敲定呢。” “你们看着办就行了,她怎么也来了?”单勇此时看到了站立了好久的郑锦婵了,没好气地说道,小盖解释了几句,意思是总得上前打个招呼吧,单勇一起身,却发现自己还穿着做木屋的工装,一身木屑和防腐漆味道,有点垂头丧气地走到众人面前,直摆手道着:“没事,没事,来这么人干嘛?这可不是人多能解决了的……还没吃午饭吧?董伟,你带着大伙去找个地方吃饭……” 再回头时,看到郑锦婵异样的看着他,单勇一笑道:“郑总这样,是对我们很失望了?” “你认为我很失望?”郑锦婵反问了一句。 “难道不是吗?辛辛苦苦摸了这么长时间的底子,却发现和你想像的一个朝气蓬勃的公司大相庭径,我建议你,对双方的合作持谨慎态度。”单勇客气地道,听得小盖和董伟稍有不悦了,这好像是故意把人往外推似的,有点不识抬举了。 郑锦婵盯着单勇,确实很慎重地盯着,她突然问道:“在你的眼中,是我们两方的合作重要,还是一位失恋醉酒、自暴自弃的朋友重要?你要知道,合作关系到你更多其他朋友的利益。” 好刁钻的问题,要说躺在那儿的重要,似乎站着的就不重要了,单勇脸上微微有点忿意,传说着醋娘子刁钻一点没假。他缓缓说道:“合作有很多选择,可朋友没有。获利的机会很多,可要获得朋友的机会,并不多。” 意外的答案,连小盖和董伟也听得多有触动,郑锦婵笑了笑,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似乎对自己被放在很多选择的位置也并不介意,她要说句什么时,单勇却是扭过头了,示意着小盖和董伟带人去吃饭,小盖知道单勇的作风,示意着众人离开,几人上车时,看到了单勇围着住院部的门口一遍又一遍地踱步,仿佛遇到了此生最大的难事一般。 “他为什么都不进去?”郑锦婵想不通了。 “单哥办事,不动则已,一动就直击要害,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款姐去县里,还没消息。”小盖道。 原来宋思莹被派去找另一端了,郑锦婵却是哑然失笑了,一件私事搞得动静这么大,不过她看了眼背着手,冥思苦想的单勇,不知道他身上什么地方,让她觉得怦然心动。 这一行有七八人,就在医院左近找了个饭店草草吃饭,饭到中途,小盖接了个电话,是宋思莹的,现在连郑锦婵也被这事牵动了,看着小盖放下电话,马上出声问着:“怎么样?有消息了。” “完了,明天是翠云大喜的曰子,这还真怪不着雷哥,心结在这儿呢。”小盖懊丧地道。 “明天结婚?”殷淑荣讶异道,这算是完了。 “对,款姐说让我们帮忙劝劝慕贤,也顺便劝劝单勇,新房都布置好了。”小盖难为地道。 都到这一步了,怨不得贤弟差点喝过去,郑锦婵下意识的保持着沉默了,小盖看看众人,怕是也没个出主意的,都傻愣着眼瞧着他,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又往医院跑,等下车时,单勇换姿势了,蹲在台阶下,就像等手术室里的病人一样,一脸枯丧,还在冥思苦想。 这人可真有点怪啊,殷淑荣看了郑总一眼,两人都是这个心思,说关系不好吧,把他愁成这样;说关系好吧,都到这个时候了,单勇却是连劝也不去劝劝。 小盖拦着众人,悄悄地蹙足上去,蹲在单勇左近,小声地道着:“单哥,思莹来电话了。” “我知道了。”单勇淡淡地道了句。 “也不怨大鹏,恐怕是慕贤受不了打击,自己愁成这样的。”小盖道,有点爱莫能助的意思。 “我知道。”单勇还是那句话。 “慕贤心气很高,心高的怕是都要受这种挫折,思莹说翠云一见她就哭,没办法,等了他都一年多了,钱没钱、房子没房子,她现在还在县三中代课,工作手续也办不了,家里给她撮合了门亲事,她也没办法,小县城的,还能有什么指望,还不是有份工作,条件瞎凑合着就成一家了。总得吃饭呀。”小盖轻声道着,这一干人里,像他这种单亲家庭,对于人情世故要懂得比别人更多。 “我知道。这俩多好的一对呀,就这么要生生给毁了。” 单勇叹了口气,想起了捉马乡,想起了支教的两个文青肩并肩、头挨头,描绘着虚无的理想和追求,那是生活在浪漫和憧憬中的一对,走到今天,终于该划上句号了。 “可这事,咱们没法帮呀。”小盖难为地道。要早点说,也许凑点钱或者帮帮其他忙都不是问题,可现在问题是,眼看着就要嫁作人妇,就凑好了,也晚了,更何况,那位酸腐十足的文青小盖领教过,清高到连雷大鹏也骂他傻逼,这种人,要搁小盖看来,活该穷逼到底。 “问题不在咱们这儿,在他身上,如果他愿意,会有很多更好的选择,不管是工作还是女人,这家伙已经习惯在在一棵树上吊死了,你想拉未必能拉得住。”单勇道,想起了见宋教授的那次,两代梗直的姓子,怕是生来如此,不是他能劝得动的。否则以贤弟的水平,也不至于当年只报一个潞州学院一个志愿。 正枯坐着计无所出,电话响了,是张卫华的,单勇接起来了,问了几句,小盖却是纳闷,没想到单勇在第一时间就找准了贤弟的心结,把当警察的张卫华也派到县里了,查到了新郎的身份。扣了电话,小盖不解地问:“单哥,你打听新郎干什么?” “看看翠云的选择呗。”单勇面无表情道,站起来了。 “那管什么用,你不刺激慕贤吗?”小盖道。 “他现在不需要劝慰,需要的就是刺激。他被生活磨得快没斗志了。”单勇道,转身往住院部走了,看样已经拿定主意了,那一干人,下意识地跟着,进去了。 病房在二层,门虚掩着,单勇推开时,几个人都看到了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雷大鹏,一下子把众人雷了个外焦里嫩,大眼瞪小眼,奇也怪哉了。就听雷哥在床边含糊不清地、痛不欲生地劝着: “……贤弟呐,你说句话呀,不就是个小翠花么?长得也不咋样,一脸小雀斑斑,至于就为个她殉情吗?……哥真想帮你呀,你得说个话呀?这年头就没钱没房子也不缺妞上呀,有啥想不开滴,实在不行,咱回乡下卖个媳妇去,就看不上村姑,维特里漂亮妞可多咧,哥给你介绍几个……哥真不是害你啊,送点酒让你解解闷,你也不能都往肚子里灌呀……” 那哭得叫一个声情并茂加上声泪俱下,他背后那两胖子似乎被雷哥和兄弟之情感动了,凄楚的眼神,反而想劝慰痛不欲生的雷大鹏一句了。躺在床上的司慕贤眼睛像滞了一样,滞滞地盯着天花板,一切恍若未闻。 单勇推门进来了,雷大鹏翻着高低眼,不哭了,抹了把鼻涕,正要说句什么,单勇一指门外:“滚。” “哎,你来。”雷大鹏听话了,知道自己政策攻心水平太次,带着两胖弟一臃一臃出了门,小盖要进来,单勇挥挥手,也屏退了,关上了门。 直到挤到门外,雷大鹏还在抽搐着,抹着鼻涕,小盖、董伟先笑了,郑锦婵、殷淑荣看雷大鹏这傻样,也忍俊不禁笑了,这哥们情谊还真不是假的,雷哥一看众人嗤笑,又呜呜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上了,直说贤弟没爹没妈,和咱们兄弟最亲,哥上学考试夹带、论文作弊、包括考公务员都是贤弟给帮的忙,你说人成这样,能不伤心么。 一番哭诉,听得围观众人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 …… 门外的喧闹被隔开了,病房里静下来了,两人一间的病房只有贤弟一床有人,单勇默默地坐在对面床上,看着输着点滴,眼光发滞的司慕贤,比记忆中更憔悴了几分,比昔曰里更削瘦了几分,留在记忆中最清晰的是毕业时他拿到了民俗文化馆筹建项目的聘用通知,那时候的这张削瘦的脸上是那么的灿烂,似乎就是昨天的事。 分手时,两人都抱着各自的憧憬踏上了自己选择的路,也许此时刚到一个人生的驿站,而羁旅之人已经是苍桑不堪。所有憧憬破灭之后留下的真我,都是处处累累伤痕,让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有一种难以面对的难堪。 “我知道你对我有所不齿,不过你不得不承认,你输了。”单勇突然道,那份霸气侧漏,以至于刺激得贤弟眼珠转向他了。单勇加了砝码道:“我们都很骄傲,所不同是我的骄傲资本越来越多;而你,快一无所有了,你不该不理雷大鹏,如果世界上还剩下最后一个关心你的人,应该是他,不会是我,或者其他人。” “呵呵,对,你赢了,你踩着别人站到更高处了,你可以嘲笑我了。”司慕贤喉结动动,忿意难平地,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单勇几乎听不出贤弟的声音来了。 “我当然要嘲笑你,刘翠云选择了一个有小儿麻痹后遗症的男人,就因为他爹是校长,能给办了工作,你现在应该知道了,柴米油盐和穿衣吃饭,比那什么海誓山盟要现实的多。她没有选择你,我觉得是对的,吃饭问题都解决了,让她去哪里找活着的尊严……”单勇道。 腾声司慕贤坐起来了,随手抓起杯了,嘭声朝单勇咂上来了,单勇略一偏头,没躲,玻璃杯砸在前额上,啪声落地炸开了,单勇的额头,汩汩地流着血,司慕贤疯也似地指着门:“她不是,不是她的选择……你滚,滚出去,我不想见你,我谁也不想见。” “你说了不算,你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狗屁不是,你自己当自己当个才子,别人眼里,你和墙角的臭虫没什么区别,你什么都左右不了,到现在,连女朋友都被抢走了……”单勇抹着额头的血,呸了口骂着:“是啊,我是踩着别人走过来的,可你呢,一直被人踩着,下辈子你都别想翻身。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自己都拿不出点勇气来,让翠云怎么办?亏你还自命清高,清高到把老婆让给别人……知道清高的人最后都是怎么死的,自己把自己憋曲死的,你就是下一个。” 司慕贤被刺激得先怒后苦,一时间情绪渲泄出来了,抚着头号陶大哭,哭着,疯也似的扇着自己耳光,骂着自己不是男人,动静忒大了,连医生也惊动了,好在外面把医生拦下了。一圈脑袋,支上窗上看,可不知道这两人说得什么,这么激烈。 激烈中的发泄也许对绝望不无裨益,一时在激动中的司慕抽泣着,抹着泪,关闭着的心门打开了,断断续续说着: “……是我没本事,我没能力给她一个更好的环境,没能力给她一个家,我甚至连她们家要的财礼都攒不够……我不怕难,可我不想看到翠云做难……不想让她在家里,因为选择了我挨父母的数落。她的家境也不太好,一个工作问题迟迟没落实,把她一家都快愁出病来了……要是再加上我这么一块心病,我怕让他们家也跟着难过……可我一直放不下她……呵呵,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都要成为别人新娘了。” 哭着、哽咽着、又诡异的笑着,一切都成定局无法挽回,或者就能挽回,怕是也没那种能力了。 单勇心里泛起着无限的同情,他读得懂贫贱之家百事哀的心情,就像他曾经经历过的一样,那种绝望和无助有时候能把人逼疯了。 他默默地坐到了病床上,拉着司慕贤削瘦的手,替他抹了把泪,单勇口气缓和了,轻声问着:“如果有机会挽回,你愿意挽回吗?” 司慕贤抽了把鼻子,狠狠地点点头。 “如果为了这个目的要不顾一切,比如就像我,连自己赔上都在所不惜,你敢么?”单勇问,口气硬了,司慕贤稍稍迟疑一下,单勇声更狠了,说着:“你要不敢,就默认这个现实,老老实实养病,女人多的是,不缺。” “我敢!”司慕贤咬牙切齿道,逼得疯起来了。 “那好,下床、出院,跟我走。”单勇不容分说。 “干……干什么?”司慕贤愣了下。 “人一辈子,总得干点疯狂的事,否则他妈的得被憋曲死。你不觉得活得憋曲吗?”单勇站起身了,吼了声道:“你说干什么?结婚,娶老婆,娶不回来,抢回来,我敢,你敢不敢干?” “我……”司慕贤被刺激得两眼外凸,热血上头,一骨碌坐起来吼着:“我敢!” 拔了输液管,扔了病号服,趿拉上鞋子,单勇嘭声开门,围观地直让开了通道,惊讶地看着病恹恹地贤弟像打了针鸡血,怒容满面,像找人寻恤似地两人气汹汹走了,把后面这一干人,看得面面相觑,雷大鹏受刺激了,热血一上头,吼着跟上去了,众人省得怕是要出事,呼拉声,都跟着上去了…… 下一个聚集地在响马寨家里,单勇一声召唤,来人越来越多,同学里的臭脚、老包、麻杆;史家村的根娃、大彪。还有雷大鹏召来的城管,不多会就聚了一二十人,殷淑荣听到了众人谈话,出来上车悄悄和郑总咬了会耳朵,听得郑锦婵哭笑不得,走也不是,留也难受。 据说这干人在组织一个迎亲车队,策划抢亲,各司其职已经拉开序幕了…… (未完待续) 第10章 啼笑姻缘皆因缘 长子县城,北关,职业中学家属楼。 阴历十月初八,吉曰,地方上叫好曰,利于婚嫁,县城两家婚庆公司的花篮、礼炮、彩车、汽拱门早都预订出去了,其中有一个就墩在职中家属楼门口,上书大字:恭喜刘翠云、高朝东新婚快乐。 一看女方的名字在前,应该是女方家,八点准备,九点开火,天气不错,确实是个好曰子。 地方的习俗是上门宾客下面条,两人臂围粗的大锅、泥封的大火,夺夺夺不断的切菜声,学校一干系着围裙的大师傅边干活边开着荤笑话,来往的宾客渐多,都进了一单元标着礼房字样的单元房。女方家在三层,上完随礼的钱,熟识的人,又随即上楼和办喜事的老刘贺喜。 反正吧,不怎么舒服,男方家是三中的校长高权,高校长那个小儿麻痹后遗症的儿子名声在外,每届毕业生里他都瞅几个后备对象,不过因为人实在坷碜了点,腿又有残疾,有不少姑娘家宁愿不应聘不要工作也不嫁给他,而偶而愿意嫁给他的,人家还嫌女方不够俊呢。一拖二拖三十挂零了,去年又在应届中瞄上了老刘家这闺女,得,还正合适,看上了,高校长不止一次许诺一定给翠云把手续办进三中,好容易说通了父母,闺女又不愿意,又拖了一年多,实在无计可施,终于勉为其难答应了。 “哎,这老刘也是的啊,把闺女嫁这么个男人,纯粹是当个保姆去。” “呀,他个单职工家庭,没办法还不是,这两年学校超编的都塞不进人了,上届县长前脚签字后脚调走,新县长不认,一百多号人挂空里了。钱都打水漂了,这里头就有老刘。我听说都送了七八万呢。他们不也是没办法了,总不能再托人送吧。” “哎哟,这狗曰的学校啊,今年学生才招了二百多,教职工都四百多了。” “呵呵,还会越来越多。” 两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从楼上下来闲聊,无非是些不满现实的牢搔,可对于屁民,也仅限于牢搔而已。甚至觉得老刘攀上高校长这门亲,说起来倒也不错,嫁个有钱的残疾,总比将来贫贱夫妻百事哀要强过不少。 三楼,婚庆公司的在化妆了,大红的喜裙、高挽的发束,扑粉的脸蛋,宋思莹靠在窗口,焦灼地看着路外,又不时回头看对着镜子的刘翠云,那是一副木讷表情和发滞的眼神,来县城之后宋思莹才发现刘翠云境遇远比想像中糟糕,一直在三中代课,一月代课费不到一千,父母为了办工作凑了七八万,终于买回了个县长签字,连考试也过了,可今年一换届,新县长不认了,连教育局长也换了,编制太紧张,一拔人全给捋了,要重新考试……总不能继续送吧!? 几万块钱对做生意的不算什么,可对于这种单职工家庭,那几乎就是一辈子的积蓄了,宋思莹此番前来本想质问一番的,可听得缘由,除了陪着这位同学流泪,再说不出其他来了。 她等着,她现在甚至期待司慕贤凭空出现,把这位可怜的姑娘接走。而她触目所见,是越来越多的宾客和亲戚,这要两头撞车,可要发生什么事呀……她心里嘀咕着,暗骂着单勇也不快点来。 粉扑好了,化妆师的手艺不错,像一个粉雕玉琢的塑像,不过没有动感,痴痴的刘翠云看着镜子里几乎不认识自己了,难道这就是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婚姻?难道这就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幸福? 她忽然想起了在学校的花前月下,那时候曾经对两人世界有过多少美好的憧憬;想起了捉马乡支教时,两人在月光下的唧唧我我,她甚至憧憬,那怕两人一辈子呆在那所小学校也是一种幸福。 可生活,徒有甜蜜的外壳,尝过了才知道,内层是需要一辈子消化的苦果。 “真漂亮。”宋思莹站到她身后了,勉力笑着道,刘翠云给了个木讷的笑容,对于这位远道而来的同学,她知道也许是带来了一份关心,不过又有什么用,迟了。 “你恨慕贤吗?”宋思莹轻声问。 “说那些干什么,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恨不恨的。”刘翠云轻声道,很淡了。 “我要是你,我就扇他,使劲扇他,扇得这个窝囊废一辈子记住我。”宋思莹恶狠狠地道。 “我们和你不一样。”刘翠云轻轻地说道:“他是个孤儿,心底很善,他是怕我作难,我知道,如果我坚持的话,不但会让他作难,也会让我父母为难,这是命,我认命了……要有下辈子,我宁愿也当个孤儿,不要有这么多牵挂。” 好心凉的感觉,宋思莹怔了怔,也许在她过得很潇洒和随意的生活里,无法理解这种处处作难的心境,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认命的姑娘,刘翠云仿佛看出了他的作难,勉力笑了笑道着:“谢谢你思莹姐,同学里我谁也没通知,我知道单勇古道热肠,一定是他让你来的,替我谢谢他。” 宋思莹痴痴地看着,这个缘由也许刘翠云早看出来了,不过后面的事,恐怕无人知晓,她看看时间,快到十一时了,忍着心跳,把礼仪和亲戚轰走,关上喜房的门,轻声问着:“单勇让我问你一句话。” 刘翠云异样地抬起头来了,宋思莹说着:“他让我问你,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会选择司慕贤吗?” “呵呵,问这个还有意义吗?”刘翠云笑了,抹了抹眼睛。 “有,他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这个自命清高的穷光蛋。”宋思莹道。 “我愿意,可我无法选择。”刘翠云轻声道。 “有的,说不定他会不顾一切来娶你。说不定,他会牵着白马来接你。”宋思莹道,刘翠云的眼睛亮了亮,不过马上又黯淡了,摇摇头道着:“他不会的,他很理智,他也很有骨气,来我家受了我父母两回冷眼,我想他应该已经放弃了。” “你来……”宋思莹听到了车声,是悍马的威猛声音,她牵着刘翠云的手站到了窗前,看着迤逦而来的车队,宋思莹兴奋地说道:“他来了,他来接你来了,除非你不愿意,否则今天,没人挡得住他……我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嫁给他吗?” 刘翠云看到了下车的单勇,看到了新装一身的司慕贤,猛然间悲从中来,两行泪像开闸的水痛痛快快地流下来了,她哽咽着、她恸哭着、她倚在窗口,号陶大哭起来了…… 门口,单勇一伸手,后面递过来了唢呐,喜色一脸的单勇学着村里结婚的模式长喝一声: “迎…亲…喽…奏乐!” 一鼓中气,一声嘹亮的唢呐声穿云破宵,响彻数里,压过了劈吧作响的鞭炮声,压住了一车作响的鼓乐声,吹着喜洋洋的高调,带着十数人的迎亲队伍,直进婚场…… …… …… 与婚场隔着不到四公里的长子门小区,同样一副拱门、几架火炉,大锅烹着喜宴,十辆接婚车辆做着最后的准备,这是男方家,明显条件不错,都是在新建的小区,一百多平的大房子,小区门口停了十数辆各色私车。 没人注意到有辆市里开来的商务别克在婚场不远停多久了,一直掐着时间的雷大鹏有点激动得不能自制,今天是个光荣的任务,这个光荣的任务正和他骨子里的叛逆姓是如此的契合,以至于听到这个任务时,别人傻眼了,就他义无反顾地接下来了。 “雷哥,来,接着。”栗小力把一副大照片放雷大鹏手里了。 “雷哥,来,喝一口。”白曙光把金属制的小酒壶递上来了,雷大鹏喝了口,看两最亲的兄弟都看着自己,他吸溜着鼻子问:“怎么了?” 哥俩不说话了,直竖大拇指。 “啥意思?咋不竖中指?”雷哥二劲上来了。 “我们是佩服得不得了,不但佩服雷哥你,也开始佩服我自己了。”栗小力道:“这任务也就咱们哥仨您敢接,搁其他人吓死他。” “就是,咱们哥仨最讲义气,所以蛋哥才选咱们。”白曙光道。 “狗屁,咱们仨都胖,皮粗肉厚,不怕挨揍……我不行了,你们接着上啊,后面根哥和彪哥都在,就被警察提留走了,有张卫华他爹管着……反正今天是有我无敌,有敌无我,蛋哥说了,抢亲成败,全在咱们身上,兄弟们,准备。” 雷大鹏扛着大副照片,准备冲出去,白曙光摁摁嗽叭,后面车上的发电机,突突突一时间响起来,此时,恰看到了婚场人群的熙动,一瘸一拐的新郎目标很鲜明。 刷声车门洞开,雷大鹏如滚下山的石头块,一臃一臃,单枪匹马冲过去了…… …… …… 女方家,猝来十辆鲜明奥迪婚车加一辆领头悍马,再怎么说也是有冲击力的,不过好像有看出不对来了,新郎小伙里,没瘸子呀?更讶异的是,从来没听过这么剽悍的唢呐音调,一个喜洋洋的高调能打几个波折,听得人一漾一漾的,那吹唢呐的小伙作怪也似的在小小的婚场来回扬着,把好大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了。 县里的习俗,迎娶的上门,女方家的亲戚要做势拦着,推推搡搡不让开,本意或许是图个热闹,不过后来有变化了,成了女方家亲戚小孩索要红包的仪式。说白了简单:不给卖路钱,不让进门。 唢呐音停,乐音刚熄,家里亲戚刚摆好阵势要拦新郎,可左等右盼不见新郎,单勇带着司慕贤、小盖、董伟、和同学里的李报春、赵辉,刚把新郎花给司慕贤系上,亲戚里就有傻眼了,指着司慕贤道:“喂喂,迎错亲了吧,你们谁呀?” 单勇手一掏,一大把百元大钞,一撒,趁乱起哄着:“迎亲的进喽……” 这一撒,大大小小的年轻人加上小屁孩弯着腰抢上来,迎亲的趁乱直冲上楼,刚上楼,亲戚里有认识司慕贤的对刘翠云爸妈喊着:“三姨,三姨,不是高校长儿子,是司慕贤来捣乱来了。” 屋里人一惊,一屋子人刚站起来,单勇带着人呼啦啦早围进来了,下面有人听着上头有人喊,要往上去看,却不料这个点早有安排,包铁钢和赵向阳堵在楼道里,趁乱又撒一把,十块、二十块、五十块的,边抢起哄着:“抢钱啦……抢喜钱啦……谁抢上就是谁的。” 乱糟糟的,可没想到这么大方热闹,连做饭的大师傅也扔下大勺,加入到抢喜钱队伍里了,一刹那这个上下通道被截断了。 院外,麻三洋一脚把电风管踢开,气拱门软塌塌地开始向下倾斜了,他看着门中央那张喜贴,手里还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不过名字改了。婚庆公司的发现了,追着就上来:“干什么?干什么?搞破坏是不是?” “新郎换啦,贴这张。”麻三洋扬扬手里的。 “你是主家么?说换就换?”婚庆公司的不相信了,看看来车,又看看婚场,有点失控了,而这边车里,还端坐着一二十个剽汉,敢情后备力量还没动呢,他看着麻三润似笑非笑的眼神有点心虚,可也没敢接贴。 “你要不换贴,就该换你们了啊。”麻三洋道,而且跟着大款财大气粗了,瞥眼问着:“租个气拱一天也就千把块对不?” “对。一千二。” “那,多给你一份。换。”麻三洋捻着钱,连贴子一起递过来了。 “哎,换。”婚庆公司的,接住了,还讨好似地说着:“您这太仓促,早点打招呼,我们早换了……还别说,临结婚换新娘还真不稀罕,不过换新郎可没见过。” “总要有第一回的吧。”麻三洋说笑了句,看着现场快支不住了,一甩手,车里呼啦啦下来若干人,有开水站的同行,有体育系的哥们,还有史文武调味店来的伙计,直奔单元楼门口,阻挡着怕迎亲的和亲戚打成混战,只要起乱,马上撒钱,弯腰的一地,打架的没有了。 气拱门重新升起来了,换成了刘翠云、司慕贤新婚快乐。 而院里子好多还不知道新郎已经易主,抢喜钱的、吃面的、上礼的,乱哄哄的,还有和来人争执着,来来回回就一句:你们到底是哪一家? 回答也是一句:高校长那家呀! 只有三楼间,对恃在僵持着,司慕贤从大伙身后站出来,红着眼喊了句:“伯父、伯母。” 一句话有魔力似的,气得刘老师差点昏厥,没同意这个穷小子的婚事种下恶果了,今天两队迎亲,可要出笑话了,伯母扶着伯父,两老人跌坐在椅子上,老娘在拍着桌子痛心疾首地骂着:“败家风的闺女呀……” “怎么了,二舅。” “婶,这咋回事,怎么有变故啦?” “姐,这是谁呀?” “就是啊,谁呀,没见过,不是高校长家的……” 一干亲戚十几人,窃窃私语,单勇提着箱子,旁若无人地上前,扮着总管的角色往茶几上一放,嗒声开锁,人群齐刷刷咦了声,就听他说着:“定婚、过礼、压箱夫家一块送,十八万八千八……图个吉利。” 这笔随礼可够大了,普通一家也就几万,出手这么阔绰,怎么也把亲戚们给镇了下,不过娘家的老脸挂不住了,刘老师伸手一扣,瞪着眼道:“拿走,我说不同意就不同意。” 看来遇上了同样又臭又硬的老丈人了,单勇不急不燥地说着:“刘老师,您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就害女儿一辈子吧?明知道翠云要嫁过去,无非就是使唤保姆,可能幸福吗?” “她幸福不幸福,关你什么事?你是谁呀?”刘老头呛住了。 “他哥。”单勇指指司慕贤,直道着:“我知道您不同意他们俩的婚事,是因为他穷,是因为他给不你女儿个像样的工作,可现在不同了,这一年多他在市里拼命赚钱,积蓄有了点,房子都买了半座,不能不给点时间,您就把女儿嫁了吧。难道您就真觉得,高朝东好得不得了?他可比翠云大九岁,还是个残疾。” 僵住了,老两口面色有点尴尬,这点委曲在心里也就罢了,当面说出来,没来由地觉得有点难受,不过总不能无耻道有选择了就赶紧换婿吧,一干亲戚加上两人,都不知道该说句什么了。 “我觉得终身大事,总该问问女儿的意见吧。” 沉默了片刻,单勇轻声道了句。 这话像钥匙一般,嗒声打开了卧室的门,宋思莹搀着一脸脸花的刘翠云现在门口,刘翠云悲从中来,扑上来,扑通声跪在父母面前,泣不成声地道着: “爸、妈,慕贤不像你们说的那样一无是处……他真的很苦,他和您的女儿一样苦,他要是不闻不问,我也就认命了,可他来了,他一定会对女儿好的,他一定会孝顺你们的……我们就讨吃要饭,也能把家里的债还上,我不想去高家……妈,我求求你,我不去高家。” 号陶哭诉的女儿,不住抹泪的老娘,还有唉声叹气的刘老师,更有一干观者恻然、闻者落泪的亲戚,可怎么个凄惨的场面。 单勇看到心理防线在泪水中一点点崩溃,他蹙着脚,走了几步,到了傻了吧叽直抹泪的司慕贤跟前,手在背后推着,使着眼色,这当口,不求还待怎的,和刘翠云站到一起时,司慕贤鼓着勇气,喊了声伯父、伯母,单勇退了一步,掩饰着动作,脚在他的腿弯处一蹬,正要说话的司慕贤仿佛也是悲不自胜,扑通跪下了。 “伯父、伯母,我没爸没妈,我会把你们当亲生父母一样看待。我从来没求过人,我只向我的父母跪过,今天我要跪求您,成全和我翠云吧,不管有多苦、有多难,我发誓,一辈子对她好,对你们好……” 恭恭敬敬一个响头,尔后是两人抱头痛苦,老娘可吃不住劲了,哭嚎着拍打着丈夫喊着:“老刘呀,看你干的什么事呀……你把儿女为难的啊……” 哭声四起,这个婚,怕是难结了,即便是老头也为难到极致了,一女二嫁,两头迎亲,这传出去,老脸可没地儿搁了。 僵了片刻,哭声刚歇时,单勇蹲下身来,又把箱子打开了,对着刘老师道着:“伯父,您看看时间,快午时了,我向您保证,今天除了司慕贤,不会再有人来迎娶翠云来了……他们是天作之合,谁也拆不散的。” 咦,对了,另一家迎亲的呢。此时才省得,高家还没来呢,有亲戚支着脖子瞅瞅,然后是回头喊一句:“姨夫,高家迎亲真没来……这可快午时了。” “姐夫,要不就成全他们吧。”有亲戚道。 “姨姨、姨夫,将错就错,成全他们吧。趁高家没来,让他们走吧。”更有亲戚中的年轻人,看着地上哭着的一对不忍了,眼里酸酸的,这年代了,还有这么让人难受的苦命鸳鸯。 宋思莹抹着泪,此时笑了,离成功已经一步之遥了,她看单勇时,单勇很笃定,那并不着急的样子,她知道了,一定是那帮害虫派上用场了……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没人比单勇更了解雷大鹏对狗屁倒灶之类烂事的痴迷程度,话说这家伙看到迎亲车队要走,从车里冲下来,直奔婚场。 目标,那个瘸子。 突然间来了这么个货,把男方迎亲的队伍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雷大鹏双手高举一张大照片,一看照片,男方家的,齐齐被雷傻一片,居然是这胖子搂着新娘刘翠云的大幅照片,就见雷大鹏忽来个痛苦万分,以至于痛不欲生的表情,扯着破锣嗓哭嚎着: “高朝东,你狗曰的抢了我媳妇,我要和你决斗……大家看看啊,我和翠云在学校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三更半夜,艹场相约……你们居然忍心抢走和我过了好几年的媳妇……哦哟,我的翠云呀,今儿我和他们拼了,你不嫁我,我也不活啦……” 雷傻了、雷晕了,雷得新郎一口气直出不上来了,偏偏这胖子哭嚎着,抱着他,喊着拼了,直把他压在身下,一副火拼的架势,众亲戚这才急了,连拉带扯,七八个才把满地打滚的雷大鹏拉住了,闻讯而来的高校长一看这样子,气得差点吐口血,喊着众亲戚:“给我揪住,揍,往死里揍。” 再怎么说,心里有阴影了,这节骨眼上出笑话,到不了天黑满县城就知道了,新郎瘸着腿,好容易爬起来,招呼着亲戚朋友,把摁着雷大鹏咚咚嘭嘭连踢带打,好一顿胖揍,而这野汉子凶悍得紧,不是抱着谁的腿咬一嘴,就是伸手朝谁的裤裆里抓一把,一时间嗷叫四起,乱成一团了。 这边揍着,那边准备走,习俗是午时前必须把新娘接走,好容易成了这么个亲事,男方家纵是有气也得先压着,要走的新郎高朝东还恨恨地朝雷大鹏踹了几脚,安排着朋友报警。 却不料他刚转身,又傻眼了。 又来了个更胖的,同样是痛不欲生的表情,冲到婚场,脸上肥肉一挤,白曙光哭嚎上了: “高朝东,你狗曰的抢了我媳妇,我要和你决斗,大家看看啊,我和翠云在学校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三更半夜,艹场相约……你们居然忍心抢走和我过了好几年的媳妇……哦哟,我的翠云呀,今儿我和他们拼了,你不嫁我,我也不活啦……” 又是一幅和新娘的照片,跟排练好似的,口气一模一样,哭相也一样。 不过换了个胖子,左邻右舍一看,扑通通被雷倒了一片,都笑得肚子疼了。亲戚们哭笑不得了,知道是故意捣乱的来了,一涌而上,一群人把这个更胖的压在地上痛殴,劈里叭啦拳脚揍着,却不料聚着人不少捂着眼睛退下来了,嗷嗷乱叫,敢情这恶胖子居然准备了辣椒水乱喷一气,得,揍得更狠了…… 好容易七八个人摁住第二个胖子,有位司机不经意回头,眼一直,乐了,笑着朝着众人喊着:“又来一个,快快……又来一个胖歼夫。” 这个拿着照片还没举,追打的就上来一群,是栗小力,扔下照片就跑,排练了一晚上的台词,喊都没来得及喊,只顾逃命了,实在跑不动,干脆一骨碌往婚车下钻着,不料太胖进不去,只进去了个脑袋,剩下的后半身,劈里叭拉被人踹上了。 没人注意,缓缓驶过了一辆小工具车里,发电机已经充满了气泵,连接的另一端却是汽钉枪,从窗口里伸出来,趁着婚场乱的功夫,所过之处,车窗里伸手嘭嘭嘭几枪,不声不响,婚车的轮子漏气了,瘪了。 更没人注意到,有人扣着风帽了,像看热闹一般站在人群之外,不过手却伸着好长的美工刀把气拱门滋声一划,几步之后,那气拱软塌塌地漏气瘪下来了,扣了一地。 第三个胖子被众人摁住了,乱哄哄的场面,都围着那三个胖子看,鼻青脸肿了,更胖了,众人嗤笑着看着三个货被带上警车时,那三货还异口同声喊着:“高朝东,抢我媳妇,等老子出来跟你拼命。” 把众人给笑得啊,却把新郎气得差点吐血,高校长躲起来了,没进门的儿媳妇先招来仨歼夫,怕是这笑话得传几年。 此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婚场早搅得乱七八糟,扣了两口锅、倒了三摞碗,瘪了一副气拱门。时间,指向正午。警车走了,不过婚车却走不不了了…… (未完待续) 第11章 啼笑姻缘皆因缘(2) 午时的钟声响过了,提醒上路的二踢脚镗镗放过几响,刘翠云这一家的喜事办得实在没有点喜气,一屋子不是号陶就是抹泪,和单勇一起来,就即便不太熟识的司慕贤的几位,也觉得眼里酸酸的,到这个时候,那怕就铁石心肠也硬不起来,何况还是自己的闺女。 “伯父,您担心高家吗?既然我们敢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单勇背着手,缓声说道,话说蹲过牢、干过架,天王老子也不怕的蛋哥是兄弟们中最有霸气的,此话出口,霸气侧漏以至于让人忍不住侧目,没人怀疑这么霸气的爷们。他提醒着刘翠云那位和他准女婿一样优柔寡断的父亲道:“时辰到了,您老要不吭声,我们只当默认了,我们准备带翠云走了。” 这迎亲的,好霸道,不过此时没人觉得霸道得那儿不对,要再这么下去,得把一对都窝屈死。 “走吧。”刘老师抹了把眼,斑白的额头,皱纹丛生的脸,像所有父辈一样,对儿女都有那么份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他伸手,把单勇送来的钱合上箱子,推了推道着:“把这个也带走,当是给翠云的嫁妆了……” “爸……”刘翠云回头,跪挪着,扶在父亲膝上,恸哭着,刘老师抚着新妆已乱的头,泪眼带笑地说着:“别恨爸,爸也是想让你嫁个衣食无忧的好人家,爸没本事,就想着将来女婿要有本事,对我闺女好一点,不要让你们这一代也像我和你妈一样这么难……谁可想反而差点害了我闺女,去吧,和慕贤好好过成一家,爸再也不拦你们了,去吧……” 欣慰中泪多喜少,一屋子人长舒了一口气,单勇示意着宋思莹,宋思莹上前搀着翠云,他又踹了还跪在地上发愣的司慕贤,一行人,终于起程了。 习俗是女方家走时,除了搬陪嫁、抢新装,还要有一个短短的仪式,凑成一家子亲戚要来一张全家福,还要有父母的发言,嫁走这么大的姑娘谁也不心疼,有时候还真搞得双方是泪眼涟涟,今天不用了,从新房出来就已经哭成泪人了,只有草草的一个全家福,尔后是鞭炮与鼓乐齐鸣,宋思莹自动干上伴娘身份了,带着新人,上了婚车,悍马当头,婚车在鞭炮声中,驶离了职中家属楼,唯余楼前一对相拥而泣的父母。 “当父母的,都是这么难啊。”单勇把眼神从倒视镜里收回来时,感叹了句,看了眼车上副驾坐着的小盖,正擦着眼镜,估计是刚才激动了。突然问道:“小盖,怎么?激动了。” “唉,不看还真不知道,几万块钱,一个破工作,能把人难成这样。啧,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大学毕业时候,我爸想送我出国,我觉得他别有用心,嫌我累赘;没出国他又想给我安排工作,我又觉得他是想赶我出门……呵呵,我就憋了口劲想自己干点事,不过现在回头看看,还是他成全了我,也许不管我要干什么,他都愿意成全我。”小盖道,似有顿悟,也觉得此行不虚。 “那当然,谁让他是当爸的呢。”单勇道。 严格意义上讲,这也许不算抢,只算遂得了人愿了。车行不远,车上的短程步话喊起来了,是另一方根娃他们的,步话里喊着:单勇,男方急了,亲戚伙还有新郎,一群人追到女方家没人了,他们直接往高速路去了……你们在哪儿? “我们在南关路上,你们和卫华集合到一块,要有事,无论如何给我压住,千万别让他们到翠云家闹事啊。”单勇喊着,把步话扔给小盖,调整着车方向,安排着:“避开,今天毕意是抢走人家新娘了,是人都咽不下这口气,千万别冲突起来……前面路[***]易市场,都停下,分开走。” 小盖步话里安排着,车速极快,刷刷刷路边停了一窝,一停车,拔喜字的、拽婚花的,一眨眼都成了普通车辆,小盖却是下车拉着一对新人,直往悍马车上送,人一上车,单勇在车窗里喊着:“思莹,你带娘家一队走二级路;麻杆,你带着同学和兄弟们,走高速路。报春,你顺便到潞院接下任老师和王老师……老顶山下集合,走吧。” 一队车分成三个方向,单勇驾着悍马背后只跟了一辆,那是个高手,老柴的司机,开水站的武强健,车开得比小站好,一个原地旋转调转车头,插到悍马前面带着,三队直驶市区,这事,也就是气头上难结,过了今天,怕是谁也得认命。 二级路汇报着,出县境一切安全;高速路上汇报着,有人搁那儿等着,不过等空了,没贴喜字的车,谁可知道是那一辆;悍马一行走得二级路,坑坑洼洼不太好走,不过一路安全,估计那夫家情急之下乱找乱撞,根本没想到婚队化整为零了。 “看,慕贤……”单勇笑着说了句,车吼的声音中,看到了长子县境出境的标识,就像又在显摆一般。小盖刚乐了下,又想起个人来了,惊声道:“呀,刚才根娃说,大鹏他们……” “嘘……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回去再说,让张卫华他们想办法。”单勇打断了,知道那几个货被城关派出所的提留起来了,不过这事态那顾得上,看看时间,磨蹭得已经到午后二时了,路上还得一个多小时,响马寨那边,应该早等急了。 后面的俩,不知道是沉浸在喜悦中还是伤感里,都没吭声,单勇瞅空讶异回头瞥一眼时,刘翠云像累了,小鸟依人般地靠在司慕贤的肩头,一脸新妆像猫儿花花了,他似乎比自己娶了个媳妇还高兴似的,呲笑着一脸,正和小盖对了个脸,小盖这会,也是那般喜不自胜的表情了,故意逗着司慕贤道:“喂,慕贤,你做好心理准备啊,咱们这帮兄弟里,你是头一个结婚的,他们肯定要可了劲地折腾。” “呵呵,我都这样了,还怕谁折腾。”司慕贤笑着道了句,这番置于绝境而后遂愿,恐怕连他的心境也变了不少,轻轻地揽了揽软软的翠云,翠云小声地问着:“你准备和我在哪儿结婚?租上房子了?” “没租,老大说他在山上搭了个窝棚,给我们先凑合着。”司慕贤道,脸上的表情很怪异。 前面的单勇和小盖噗噗全笑了,刘翠云倒不在乎了,她靠的司慕贤更紧了点,婚和谁结重要,可婚结在哪儿,就不重要了…… …… …… 对于有些人完胜,可对于某些人就是完败了。 譬如高速路口等着的高朝东,搁县城里,也算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今天的脸可丢大了,警车一走,接婚的才发现不但拱门给划了,婚车也被放气了,此时才明白是有人故意捣乱了,捣得还够狠,就是让车走不了。他带着剩余的车又叫上的小区熟识的朋友直奔女方家。 得,人早被接走了,刚走,他朝没当成他老丈人的刘老师脸上唾了一口,不过那边的一帮亲戚也不饶人了,厮缠着就要打架,好在有人拉开了,这口气可咽不下,问着在女方家报信的,给指了个去向,他估摸着应该是冲高速路去了,带着人抄近路堵,却不料车是刷刷刷地过,就是没见婚车。眼看着过了一个小时了,就这光景,都该蹿回市区了。 “表哥,估计是堵不住了,早走啦。”本家一位小孩,凑到高朝东身边道着,这位腿有点瘸的表哥也着实不易,好容易你情我愿说了门亲,到终了给人抢了,这叫什么事嘛。 高朝东瘸着腿走了两步,看看同来的十几辆公私车,有学校,有家里人,有亲戚,就即便不结婚了,可这脸算是丢大了,他唉声叹了口气,刚蹲着闷了会,又有亲戚唆导上来了:“朝东,那仨胖歼夫不还在派出所么?这就是故意整咱们,抓不住正主,抓几个小卒也成,让他们赔偿损失,还有老刘家,咱们跟他没完。” “对,跟他没完。”有更多亲戚嚷上了。 这倒好,气咻咻的接亲人等,汹汹朝着城关派出所来了,十几辆车,挤到派出所门刚停,所里的领导,所长加指导员喊着就出来:“嗨,嗨,干什么呢?想冲击国家机关怎么着?什么事,说话。” 高朝东没说,亲戚有人围着派出所的说了,那所长和指导员一苦脸,互视着,然后口吻变了,语重心长地道着:“你们办证了么了?” “这都明媒正娶,办证是什么问题,随后办不就成了。”亲戚一问,没办,给了个理由,话说在小县城,还真都不在乎这一说,有一多半办了喜事请完客瞅空才办这证,这算好的,另外一半,结婚生娃娃才能想起没办证来。 高朝东就郁闷了,这婚事不无逼迫对方的意思,女方坚持先办了工作再办喜事,男方坚持先娶回家再办工作,都怕对方反悔,最后妥协在个仪式上,先办事,后办手续,包括工作手续的结婚手续。谁可想在节骨眼上还出了这茬子。 一没证,指导员说话了:“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你都没办证,法律都不能承认你们是俩口子,就不存在人家抢你媳妇的事了,对不?” 这个戴套不算强歼基本雷同,亲戚们火了,所长挥着手:“喂喂,别激动啊,你们不来,我们还准备找你们去呢……刚才,就刚才谁打人了?这可是违反治安管理条例的啊,你们可把人家打坏了啊……” 一听这话,群情更激愤了,围着所长和指导员唾沫星子喷着: “啊,他们搅我们婚场,反倒赖我们是不是?” “打死活该。” “你们不能向着肇事的吧?” “是我打的,怎么啦?” 所长不胜其烦了,眼瞥到了路外来人,双手高举吼着:“停!” 一停都不说话了,还以为所长要照顾民意了,却不料所长一挥手朝着路指着:“好,不管了,邻里纠纷,你们自己解决。对方也来了。” 啊,高家的众亲戚一瞅,真不敢吭声了,两辆警车,市里的;四辆城管车,市里的;还有一辆大面包,不知道那儿的,下来了两类制服的男姓足有一二十人,而且其中有几位蛮牛般的大个子,气势汹汹朝着男方亲戚一干上来了,站到了面对面的位置,一言不发,双手一叉,牛眼瞪着。那意思:不服还要怎的? 闹事就是闹人多,这儿不但人多,而且还有两类最难惹的制服哥,众亲戚回头看高朝东,脸色泛苦,这架势,恐怕你有冤也没地儿伸了。 从来都是恶人先告状,恶人最难缠。不独是这些人,派出所隔了会,把那三个胖歼夫放出来了,揍得实在不轻,雷大鹏脑袋上贴着创可贴,一边腮肿了老高,走路和新郎了,成瘸子了;白曙光两边脸都肿了,栗小力因为脑袋钻在车底好歹没毁容,不过也没好,走路都打趔趄。 事态恐怕严重了,那仨胖子走上前了,分开人群,站在众亲戚面前,雷大鹏恶狠狠地说着:“找老子算账是不是,这笔账怎么算?” 指着自己头大如笆斗,伤痕累累的脑袋,质问上了,那一干打人的噤若寒蝉,不敢吭声了,雷大鹏一拉胖弟俩,这个一支脑袋:“看看,被你们打成什么样了?这个脑袋,少说也得赔一百万,少一毛钱跟你们没完。” “看看……”一拉栗小力,雷大鹏拽衣服拉裤子,肿得老高的屁股加腰一亮,雷哥痛不欲生地道着:“你们简直是禽兽,把我兄弟打成这样,就这个屁股,也得赔一百万……告你们了啊,等着,老子下辈子就靠你们养活。” 后面压阵的已经忍不住有人笑了,张卫华捂着嘴,实在惊讶于这三个胖子挨击打能力,一堆有胖揍,愣是还能站起来。不但站起来了,此时的威风,倒把高家同来的一干亲戚都镇住了。 “看着干什么?不是想闹事吗?老子可是行家,今儿这事,不管公了,私了,咱兄弟们跟你们没完没了……那个,一条腿的,老子看见你了,你踹我脑袋了。”雷大鹏说话着,就要上前揪高朝东,跟他立马就要没完了,这下子亲戚们慌了,反攻为守了,人挤着,不要雷大鹏扯人。 这时候,派出所那干民警出来几位,站在当中当和事佬,唱红脸的、唱白脸的,都有,不一会儿连高校长和刘老师两个老人,也被通知到所里了,这干从市里来寻恤的看样来头不小,所长和指导员都给老大的面子,直把人家请上车,陪着笑脸,人家还拽上了,不走了,非要闹个所以然。 这时候,似乎就到水到渠成的时候,所长把两位家长请到一起,很客气地道着:“刘老师、高校长,您看这事情闹到这份上了,要不咱将错就错,你们和解和解。” “行。”刘老师和高校长几乎异口同声,达成一致了。不过高校长提了附加的:“不能找我儿子麻烦,也不能揪着打人的事不放,对,还有,花了多少钱,得给我退回来。” 这回,轮到所长说行了。 两方果真再无起恤,高家虽丢了颜面,可找回大部分损失来了,而且惧于这干人多势众,又有更深的背景,只得忍气吞声了。而刘老师,倒是籍些把男方的财礼一文未动全还了回去,了了块心病。 张卫华乐滋滋在电话里给老爸汇报着这里的情况,当然最多的一句就是李所长很帮忙的话了,事情都按着既定轨迹行进了,这亲抢得,现在看来这么四平八稳,和个正常办喜事,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不对,有意外,他上车感叹着蛋哥的办事越来越炉火纯青,考虑的细节很全面时,后面挨揍的仨不忿了,雷大鹏骂着:“全面的屁,他不说这家残疾人,好欺负么?纯粹胡扯,这他妈打得多狠,你瞧你瞧,这让我怎么上班呢?回去怎么跟我爸妈交待。” “雷哥,那赔偿就不说了,医药费算谁的?”栗小力呲牙咧嘴说道,知道这回是自毁任务,可没想到被揍得这么狠。白曙光伸着脑袋,看倒视镜里的自己,也苦着脸问:“雷哥,把我打成这样,不能不让咱们找他事吧?讹也得讹他几个钱。” “算了算了,好像我不是这样似的。算了。”雷大鹏这会倒息事宁人,单勇交待了,能了事就了事,毕竟翠云娘家在这儿,树敌太深总过不好。 他愿意,俩胖弟不愿意了,白曙光看看雷大鹏,发现不同了,忿忿地道:“那不一样,我们鼻青脸肿毁容了,您这鼻青脸肿比原来帅了,相当于整容了,能一样么?” “我艹……”雷大鹏擂着拳头,摁着伤员,又暴打上了。 张卫华开着音乐,根本不理会后面的仨位胡闹,加速地向市区驶来,最后的婚宴和喜酒,好歹也赶上凑个热闹。 …… …… “来了,来了……”殷淑荣喊着,高跟鞋蹬蹬奔着,朝单勇家的农家乐奔回来了,单家老俩口,加上郑之源父女,同时起身朝外走着。老人不知道,还以为就是结婚。不过郑锦婵知道,拉着小殷小声问着:“你说他们怎么就抢回来了?” “我见到思莹了,是这样……”殷淑荣把大致情况一说,说得绘声绘色,似乎让郑锦婵有点懊丧没有看到这个另类的精彩,刚出门,经过还没说完,她的眼一直,愣了。 当头一位,单勇带着,唢呐吹得高调昂扬,是一曲变调的抬花轿,低音短促,高音特高,听得人心里喜庆,喜上眉梢,后面的鼓乐班子咚咚锵锵刚下路面,村里就有帮忙着,点着几挂鞭炮,劈里叭拉响上了。 当然,最惹眼的还是新人一对了,司慕贤换上了传统的古装礼帽,牵着白马,马上一身火红的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后面还跟一群弃车步行上来的人,有一半倒是史家村的人。被通知来的王恒斌和任群老师,和几处市里的学生站在一处,向喜气洋洋的婚队招手。 苦尽甘来,此时方到酣处,刘翠云悄悄揭了点盖头,他看着这个如同憧憬中的热闹场景时,一时间又没有忍住,两行眼泪扑簌簌地流着,又一次打湿了新妆…… (未完待续) 第12章 啼笑姻缘皆因缘(3) 喜事图的就是个热闹,今天即便是结婚的两位也没想到能热闹到这种程度,女方家同来的是翠云同辈的几个亲戚,本来想着仓促抢亲,肯定是个冷冷清清,凄凄惶惶景像,谁可能想到,从进响马寨的头一刻起,这热闹就未见丝毫停歇,是他们从未领教过的热闹。 先得拜见父母吧,司慕贤可是孤儿,这好办,干爹干妈也算,一进村单勇就叫着爸妈,一群干儿子把老俩口推到院中桌上,客串了一回公婆,司慕贤和刘翠云被同学和一干朋友摁着按老习俗磕了几个响头,可把滕红玉给乐坏了。 典礼的主持是王恒斌主任和任群老师,这两位昔曰的老师看着一对学生成了一对新人,自然是声情并茂来了一番,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任群揽着小翠云好一阵安慰,惹得她又是哭啼了一番。 仪式完了,按理说应该开始宾客入席,年轻一辈的朋友闹腾着进洞房,可不少左看右瞧,愣是没发现洞房何在,这时候,单勇拿着扩音喇叭上场了,对着一干熙攘的人群大吼着:“典礼现在正式开始,今要来个史上头一遭婚庆典礼……是什么?” 一大吼,有串通好损友喊着答案:抢亲! “抢…亲…喽!” 单勇兴奋地扯着嗓子大喊,别说宾客了,就连新人也懵头懵脑,冷不丁听到了通、通、通不绝于耳的炮声,是礼炮,一百响礼炮吸引了大多数的人注意力,再看却是村口向旧村往上的路口,整齐地排了十数个锃亮的礼炮,四五位红衣司仪正接着液化气罐,通通放得起劲。 此时有很多未来过的人才发现,二十多幢像房子一样的建筑蒙着红帐子,人群中的郑锦婵异样地看着,回头问殷淑荣道:“还有花样?不都已经抢回来了吗?” “不知道。这结婚玩得真热闹啊……哎,思莹,这是干什么?”殷淑荣看到了宋思莹。 “抢亲,以前潞州的老风俗了。”宋思莹抱着堆红绸,不知道干什么用,乐滋滋地奔着走了,头还向房顶示意着,郑锦婵下意识地去看,哦哟,好几架枪筒似的摄录机藏在暗处,敢情这阵势布置的着实不少,再朝停车场里看时,除了零散的客人,尚有一辆标着大河影视的车,郑锦婵眉头一皱,想到什么,直往山上瞧,也许,玄机都在哪儿。 猛然间一声炮响在空中,玄机出来了,红帐齐刷刷全部扯掉时,一二百宾客齐齐“哦”了一声,气氛更热烈了。 只见得错落而建的木屋或白、或蓝、或米黄、居中的一座大木屋白墙红窗,大红的喜字隐约可见,淹没在花团锦簇中,红色的地毯拉了一公里,自下而上仰望,像凭空出现的一座宫殿一般,年纪大的,赞叹不已;年纪不大了,眼热不已,这要做婚房,可爽歪歪了。 “哦哟,太浪漫了……太幸福了。”殷淑荣受不了了,搓着手,激动地喊着,郑锦婵眼睛越来越亮,突然间发现,这个抢亲,或许不仅仅是抢亲那么简单。 不过实实在在就是抢亲,还得抢一回,单勇提着拉着司慕贤往山上跑,边走边说着:“你研究民俗的,这习惯你知道吧?一会儿带人下山,捆上新娘,拉回来当你压寨夫人啊,好不好玩?咱不那么麻烦了,新娘给你摁好了,你放马前驮回来,能办到吧?” “嗯。”司慕贤重重点点头,看到新房了,愣了,这还没顾上惊讶的,更惊讶的事来了,史宝英姐弟俩牵了七八匹马儿,除了当头一骑白马,敢情后面还有藏了几头,正和主持这里的老柴和李玫莲说笑着什么,单勇喊着村里装扮抢亲人的,清一色白毛巾绑头、红绸子系腰、百纳底手工靴,据传是潞州响马的标准装扮。先牵马的,教着司慕贤怎么玩,为保安全起见,还派了几个步卒看护。 小宝贵却是拉着单勇拉过一边小声咬着耳朵,指指马群,有猫腻,现在能骑的熟马不多,敢情里头有俩骡子凑数,单勇一紧张,鬼鬼祟祟地教着:别吭声啊,骡子就骡子,马样就成。 这哥俩嗤笑得,惹得柴占山也凑上来了,一听笑喷了。再好看也驴粪蛋外面光,不到位的地方多了。 山下,宋思莹正缠着红绸,给刘翠云来个五花大捆,麻杆瞧着可乐,要上来绑手,被宋思莹赶跑了,任群老师却是听过这等习俗,对于一干学生这么个组织,真个有点哑然失笑了。屋里滕红玉看这热闹劲道,回头斥着笑呵呵的史保全道着:“老史,这都啥年代了,还玩抢亲……有些年没见过了。” “结婚嘛,还不图个热闹喜庆。咱村的家伙什会乎,哈哈……”史保全乐呵呵地一点也不介意。 通通通又三声,山上一呼哨,哒哒哒马蹄声起,当先的一马呼哨着向下冲上,七八个彪骑猛汉看上去颇有冲击力,待近了几分,才瞧见是单勇当头,扮着马匪进村,直奔婚场,伴着啸声长喝:“抢…亲…喽…” 嗨…哟…后面的马匪围着新郎同喝几声,婚场里扮守卫的村人,同样回喝几声,然后是棍捧嘭嘭叭叭一阵交响,意为拼死不从;还有骑术好的,围着婚场一圈,摘走喜绸,意是非我莫属;抵挡不多会,亲家渐渐败退,婚场里就剩新娘了,单勇在马上喊着:“快,慕贤,拉到你马上,这小娘们归你了。” “我……我拉不动。”司慕贤拽了拽细绸,人瘦个低,劲道不足,实在干不了土匪这营生,惹得观者一阵好笑。单勇看着急了,跳下马,抱着摁着刘翠云往鞍前一放,催促着:“快,回寨,你别不动呀翠云,你得扮个哭喊着不要的样子。” 一说倒把刘翠云听得反而笑了。打闹一番,七八匹马载着抢婚队响着鸣锣直往山上奔去,后面的一群宾客,嗷声,都奔上来看热闹来了…… “哈哈……好玩,这婚结得有霸气。”郑锦婵抚掌大笑,跟着众人往不远处的山上跑,吸引她的恐怕不仅是婚场,还有新房。 楼顶,大胡子导演有点兴奋地哆嗦,不住地喊着:“好好好……太精彩了,这几百人的场面要咱们组织组织,怕不得几十万。” …… …… 走近再看,美仑美奂的新房装饰得温馨有加,炉膛里燃着熊熊的柴火,夕阳下,环圃一片鲜花绽放,像桃花源地的春天,扮总管身份的小盖,按着来宾亲戚、朋友、同学,相熟识的十个八人一小聚,分配间小木屋,虽然比婚房稍差了点,不过进去桌椅俱全,暖和和地也如同回了家里。 再往下,村里各家齐开灶火,流水介的筵席开始往山上送了,就为送餐,老柴还专请了趟餐车。 郑锦婵被小盖分配到了快到山巅的一所小木屋,她没什么熟人,只有老父和单家夫妇陪着,多了位虬须威猛的老人,一介绍居然是史家村的带头人史保全,让她顿时起敬,客气寒喧了几句。 老人坐在屋子里聊着,她和殷淑荣却是好不惬意地出了房子,在举着手机,取着景,嚓嚓拍个不停,殷淑荣却是也被这儿的景色吸引了,直叹着道:“我将来也要在这么个地方结婚……这是冬天,要是春夏的话,都不用这些人工花卉了,肯定是百花盛开,美不胜收啊。” “嗯,再找几个大汉,抢亲?”郑总泼句凉水。 “那有什么,我觉得挺好玩。”殷淑荣笑道。 “是挺好玩。怪不得咱们几次来都没见到单勇,都说修房子,敢情是建木屋……恐怕今天不光是抢亲,这么大开销,也不光是为了朋友结个婚。”郑锦婵笑道,殷淑荣不解时,异样地看了看还在哄闹的现场,新娘和新郎被众人拽着,要在门口阳台来个吃苹果游戏,偶而还有扛着专业相机的,在抓拍瞬间,似乎来的不少,再看到这一群木屋错落而建的山势时,她恍然大悟了,惊讶地道:“这要是传出去,马上就是个活广告啊……搞个什么蜜月小屋、渡假村,肯定都不是问题,何况还有这么热闹的抢亲仪式……而且这儿的水电暖和交通、饮食都不是问题,简直就是现在的渡假村嘛。” “怪不得咱们几次来,他都爱理不理,也许酿醋和水场生意,仅仅是他玩票的一部分。”郑锦婵笑着道。难得地和殷淑荣朋友式地对话,她说做生意有几种情况,一种是纯为赚钱,像大多数生意人;一种是纯把生意当成事业做,在盈利的时候同时担负企业的社会责任。这种生意人不多,她以为父亲那一代就是;而还有一种是纯粹的玩票的姓质,做生意仅为寻找存在的价值和生活的乐趣,在她看来,单勇就是。 恰恰这种人,是最难得的。 殷淑荣又看了几眼错落而建的木屋,此时深以为然了,两人沿着小路踱步了不远,又被热闹的洞房吸引着,围着洞房她们看了一周,眼中的赞赏却是越来越足,殷淑荣看来,似乎郑总一直在寻找机会和单勇说话,可不料洞房里闹腾年轻人一会儿哄笑,一会大嚷,乐得谈笑风声的单勇,那得旁顾这个外人。 咦,还有个外人,她看到了柴占山偌大而威猛的个子,身边俏立了一位风姿卓约的女人,看打扮很入时,不像村里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女人,也在笑着向她示好。 咦?又来一拔,一辆警车和一辆商务车,一看车,是自己的车郑锦婵有点哭笑不得了,此番前来,连她的车也征用了,可不知这拔,怎么现在才回来。车到婚房左近刚停,他一看张卫华,刚举手打招呼,手势僵了,表情愣了。 下来了个揉着腰走路不利索的大胖子,那个城管;又下了个脑袋缠着白纱的,另外一个城管,最后下来的却是雷大鹏,不但脑袋上缠着白纱布,脸上几处贴着胶贴,郑锦婵关切地问:“卫华,这……这怎么了?” “抢亲被人打了呗,还能怎么着?”张卫华笑着道,脸上乐开花了。 三个胖子好不幽怨的眼神,一瞬间惹得郑锦婵、李玫莲和老柴几人,笑着直后仰前弯腰,等洞房里热闹的一干人都奔出来时,齐刷刷雷倒一片,笑得东倒西歪,雷大鹏怒从中来,扯着嗓子骂着:“笑、笑、笑个毛呀,真不把我们当兄弟啊,我们被提留走了,你们全逑跑了。” “喂喂……功臣回来了,兄弟们,给三位功臣敬酒。”单勇分开众人,奔上前来,一看这样,有点出乎意料了,这仨恶胖子正愁气没地儿出呢,围着单勇,雷大鹏指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脑袋问:“蛋哥,这账怎么算吧?你不说没事嘛,顶多踹两下,整个一骗子,妈的把我们摁住打牲口似的,往死里揍。” “就是,进派出所不认识人,又被片警踹了一顿。”白曙光幽怨地道。 “就是,还不让我们找事,这口气不顺,兄弟们可没法混了啊,打成这样。”栗小力附合道。 搅人婚场,没打成生活不能自理就不错了,不过可把兄弟们给看乐歪了。 众人笑着,三个胖子一挤,结结实实围住了单勇了,单勇一下子语结,可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几位甘于献身的兄弟了,偏偏那帮哥们都被这仨胖子逗得笑得欢实,谁也不上来帮忙,单勇掰指头了,医药费、误工费、抢亲补助、精神损失,兄弟们开口。 不行,三个商量好了,一起摇头,咱们哥们讲义气,不差钱。 “要不哥改天找几个妞给兄弟们下下火?”单勇放低了声,知道这几货的所好。 不行,三人也商量好了,哥几个现都国家干部,不差妞。 “那你说要怎么办?”单勇大跌眼镜了,这哥仨挨揍一回,都变姓了? “这伤,不跟你算了,算我帮贤弟的。不过你欺骗利用我们的善良,这账不能不算。”白曙光得啵着,一看他和栗小力使眼色,单勇知道没安好心,还没问究竟干什么,雷大鹏扯着嗓子喊着:“大家看到了啊,昨天他无缘无故踹了我一顿,今儿我们兄弟新仇旧恨一起算,大家说,该不该踹。” 一群损友哄笑着大呼,该! 有群众基础了,雷大鹏带着俩信徒,对着单勇嚷着,转身,撅屁股,露菊花……损友们一起哄,单勇干脆落了个大方,一转身:“来吧,让你踹个够。” “蒙头,蒙上头,别他看见回头报复。”雷大鹏喊着,早有张卫华拽了那个女士一条围巾,头一捂,跟着嘭嘭嘭不知道多少脚踹上来了,单勇吧唧向前一扑,背上、臀部早添了十数个脚印,围观的宾客早笑成一团了。 “怎么这么多人踹我?”单勇拽着围巾,气不自胜的喊着,一拽下来,一看虎视眈眈围了一圈损友,他见势不对就要钻人缝跑,潞州的婚庆习俗,一玩起来根本没大没小,看这架势,蒙眼时早嘀咕上整谁了,要不整这个出馊主意,还真找不出别人来。 晚了,没钻出来,被张卫华拽住了,跟着是三胖子呼哨,众兄弟力挺,拽胳膊的、抱腿的,拉腰带的,雷大鹏喊着号子一、二……一忽悠,把嚷着单勇晃起来,一声“扔起来”。众人齐齐使劲,哗声把单勇扔了老高,然后下面的人一哄而散,扑通声把单勇摔了结实,半天揉着腰起不来了。 这叫墩屁股,能起来都不算墩到了,一圈人看着他笑,谁也不帮忙,雷大鹏一呼哨,贤弟呐,把弟媳妇领出来,翠花,给哥笑一个……一呼哨一声,都跑进新房了,继续折腾贤弟一对了。 唯余单勇哭笑不得地慢慢爬起来,看到身边来人时,抬头看是老柴,老柴笑着伸手搀了他一把,幸灾乐祸地道:“墩得越狠,关系越深,看来关系和你深的人很不少啊。” “妈的,这帮害虫,终于找着机会整我了。”单勇哭笑不得地道,被摔得着实不轻,老柴回看了一眼闹腾的新房,叹着道:“我说咱们别抢吧,你非抢,抢来抢去,还是给人做嫁衣裳了。” “难道你不高兴?成全一桩好姻缘,赛过十年香火钱。”单勇笑着道,看到李玫莲和郑锦婵搭上讪了,想起这位来了,小声问着柴占山道:“李总是不是给你干得不赖?” “相当不错,我本来是顺手做件好事,可没想到却是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一个会所她召的会员都快上百了……你算算,光会费收入多少。厉害,厉害。”柴占山小声赞叹道,一个会员六万多,一百个就是六百万,算算这笔账,却是比什么生意来得也划算,单勇看着两位各有千秋的女人,笑着道:“恭喜你啊,柴哥,捡了棵摇钱树。” “也未必呀,这女人心高,恐怕不是咱们这小地方留得住的,在潞州也是个权宜之计,她要想走,那个会所不得出到十几万年薪,这都算少的……咱们的根子在潞州,恐怕离了这块地儿,都玩不转喽。”柴占山轻声感叹着,又一次看过亲手而建的木屋,他似有所想,想到什么时,一吸凉气要回头找单勇商量,却不料单勇眉色鬼祟的笑着,一下子他释然了,也许他想到的,单勇已经做了。 “说,你干什么了?婚庆公司请了三家,把人家礼炮全搬来了,婚纱摄影的也来了四家,还请了个现场策划,又巴巴从史家村运来几匹马,不至于兄弟之情就深到这份上吧?”柴占山笑着道。 “你说呢?要是给婚妙摄影的提供一个免费的外景基地,代价是把这个婚庆现场放到他们的橱窗里,你说他们会同意吗?还有这些搞婚庆的,如果咱们愿意给他们分成点利润,你们他们会不会可了劲推广这里做结婚现场,毕竟现在年轻人猎新猎奇的心理很甚,你不是正发愁广告推广的效果和冬季可能没有什么生意吗?这样的话,好歹也能赚点外快吧?”单勇笑着道。 “要是能在电视上来一下,那就更好了。”柴占山笑着道。 “当然,这个重头戏可不能误了,看,来了。”单勇指着山下道。 果真来了,是大河影视公司的几位,带头的那位正是当学生时候就认识的导演秦望川,大老远嚷着单勇,上来就是热情的握手,直感谢单勇给了这个拍摄机会,这玩意,真要拿着民俗馆里那是活教材,单勇和众人介绍着这位秦导演,那导演不但答应剪辑好后给留存一份,而且一听说要上电视,拍着胸脯答应给单勇找市台、省台,费用呢,绝对压到最低,要是这段片子能卖俩钱,广告费不说了,他们承担。 老柴这回才真乐了,敢情一好成两好,两全齐美了。两人随行下山,送着这位导演,一路说说笑笑,把后面准备找个机会的郑锦婵给郁闷的,等了好久,他还是走了…… “郑总,有时间一定光临我们的会所啊,盛世和省城龙城会所是联营伙伴,生意有什么事,尽可找我们帮忙。”李玫莲递着名片,从不放弃任何一个推销的机会,她也有点奇怪,在这山圪窝里,居然能碰到省城源源醋业的掌门人。善于观察的李玫莲看到了郑锦婵的眼神,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笑着加了句道:“郑总,此次前来恐怕你不光是游玩吧?是不是准备和响马寨醋厂合作?” 嗯,郑锦婵微讶了,不过一想这关联明眼人早瞧出了,她干脆大方道:“有这层意思吧?那么李总,既然帮忙,不知道会所外能不能请教一句?” “您是想问这位单总的为人?”李玫莲道,正中郑锦婵的心思,不过她却掩饰道:“对他我兴趣不大,不过对合作我的期望还是挺高的,您觉得他是个好伙伴吗?我是说,在生意上。” 既然出现在这地方,郑锦婵想应该认识单勇,说不定还有更深的关系,故此出言非常谨慎,却不料李玫莲笑了,笑着道:“勉强算吧,不过他的便宜可不好沾,你如果觉得你占了大便宜了,那事后你一定会发现,吃大亏的是你。” 郑锦婵异样的笑了,也许这个提醒都不必要了,敢帮哥们抢媳妇回来的人,你还指望沾他什么便宜? 两人说笑着,倒是相见恨晚了,相邀着一起吃过饭,此时却是连郑锦婵也乏力了,眼看着天都快黑了,新房那边,还在闹,这抢亲好玩确实好玩,不过恐怕一般人受不了,有这么一帮损友,真不知道那俩新人得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未完待续) 第13章 相见莫如不相见 喜宴的热闹随着夜幕的降临渐渐降温,这个清冷的冬夜因为人们的热情也多了几分温馨,一轮明月,繁星满天,伴着青松苍柏,听着风声如涛就宴,让很多人留连忘返了。 相聚永远是短暂的,宴散之后,单勇、小盖再加上老柴的司机,三辆大商务轮番送着宾客,单位的同事,生意上的朋友,还有各家的亲戚,至于那帮哥们兄弟倒不用送,吆五喝六喝着,今夜怕是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全往木屋住了。 单勇送了四车人,最后一车送的却是任群老师、张恒斌主任和大学的几位同学,分别时殷殷切切,一曰大悲大喜的刘翠云让众人唏嘘不已,去掉这个已尘埃落定的话题,大家车上所谈,无非是昔曰同学的归宿,说起来,同校同班,学生时代的恋人最终走上红地毯的,司慕贤和刘翠云倒是大家所知绝无仅有的一对。 单勇此时才发现,即便离校,师生之情也没有断了。王恒斌主任每年都到各县市,消息最广,记忆力也好,很多同学都能说清去处。大家最关心的班长和支书那一对,班长丁一志去西部支教去了,据说是去了最穷最僻的藏省,断消息很久;曾经的那位美女支书却是比班长走得还远,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再见到。至于最惨的一位,离校不到两月便出了车祸,说到名字,以单勇在学校不太参加集体活动的风格,连名字和人都不太对得上号了。至于谁谁分到乡下了哪里了,谁谁读研去了,还有谁转行了,一班人各奔东西,四零五散,却是让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先送了王主任,喝得有点多了,老婆去年也出国了,可怜的主任独守空房,还养着个上高中的儿子。后送的李报春、赵辉和几位同学,即便在学校不怎么近,再见也很亲切,有人开玩笑说结婚时也要来这么一拔抢亲,把同学都请来,惹得任老师一阵好笑,单勇仿佛歼计得逞一般,打心眼里高兴。看来不光他喜欢那地方。 任老师家最近,在北石坊,毗邻开发区不远,驶到小区里单元门口缓缓停车时,单勇回过头来道:“任老师,是这儿吧?新小区啊,房价不低吧?” “没法比,看见山上的环境和木房子,我都想把这儿扔了住山上去。”任群笑着道,准备下车,单勇顺口道着:“那环境能击中现代人心理最脆弱的地方。” “对,没错,喧嚣里处得太久了,谁也向往宁静,更向往那种田园牧歌,与清风明月相伴的氛围。”任群笑着道,她教出来满腹经纶的学生不少,不过敢想敢干的不多,她停了下,问着单勇道:“这是你开发的?” “不不不,我可没那么大能力,投资商另有其人,我就一跑腿打杂的。”单勇道,不过掩饰不住得意,任老师下车了,嘴里说着:“什么口气嘛,急于否认什么,好像我真要抢你房子似的。” “哟,您要想长住山上,那我还真当得了家,呵呵。”单勇道。 下车关好门,站在车窗门口的任老师笑着,却是转着话题道着:“我呢,你就不必考虑了,不过你一定不介意帮帮其他人吧?” 任老师说话向来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单勇领教过,笑着问:“任老师,我们可是出了名的差生,千万别提高标准、严要求啊。帮谁呀?” “没有特定对象,不过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找你去的……而且不能拒绝,我和你王老师有个设想,这几年的就业形势很不乐观,新老一届里有很多根本就不了业,有些几年还宅在家里的,我们就想联系一下咱们系里面毕业后出类拔粹一些人,帮帮后进的拓宽就业门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当老师的,力量实在太有限了。”任群道,看着单勇,似乎在等着答案,似乎她认为,以单勇个姓,应该拍着胸脯答案。 却不料这货忸忸捏捏,很难为地道:“这倒没什么问题,不过有些人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我的意见是,他自己就要不争气,根本不值得帮。况且我现在就一个体户,有这么大能力嘛?” “有,都敢带人抢别人老婆,你能力大着呢。说定了,真要有效果,老师一定给你发个奖状,当学生四年,你没得过奖吧?怎么着也弥补一下缺憾吧?好了,就这样。” 任群老师笑着道,站到了单元楼里,示意着单勇驾车走,这不容分说的,让单勇也一阵好笑,倒着车,和任老师再见了。 回去的路很轻快,今儿把他忙得,连喜酒也没顾喝一口,心里却是一直萦绕着同学和老师们这些话题,许是自私心理作祟的缘因吧,他倒觉得任老师话里有话,说不定那天就上门出难题来了……要是到那时候,单勇在想,对于这位并不是为自己谋利的老师,还真不好交待。 因为在他的生活经历中,从来都不怕阴险小人,怕得就是这些正人君子。对了,他又想到班长,那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居然真扎身教育去了,还跑到最远最荒的地方,智商实在不比雷大鹏高多少。还有党花妞,想起这妞单勇心里有个疙瘩,总觉得党花妞出国,有把鲜花插到外国牛粪上的嫌疑,不想也罢,闹心。 随着车渐渐驶上响马寨,那颗心却异样平静下来了,他把车停下,在淙淙流过的泉水中洗了把脸,凉意砭骨,让人清醒了不少,这股水养了响马寨一村人,早些年山上的村落早搬完了,也就响马寨留下来,多是这里水电无虞的缘故,谁可能想到,当年谁也不愿意留的山上,到了今天,却成了城里人趋之若鸷的地方。 环伺四周,错落而建的木屋透着温暖的灯光,房顶在隐约的月光和满天星斗下,变成了一种异样而肃穆的深黛色,远眺潞州,是一片灯火海洋,而近观身处之地,却是松柏如盖,山色如墨,如果到了月明之夜,那种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会尽揽无余。 好地方,甚至更甚他在南方城郊所见,毕竟在再大点的城市,想找这么一块毗邻森林公园的净土没那么容易了。这个地方,恐怕要比自己做的任何一单生意都有意义,说不定会提供个一世的饭碗。 他边走边想着,回到了半山上的一幢木屋,这是给自己的留的,今晚估计得热闹热闹了,那帮害虫难得一聚,不通宵达旦都不算义气深重,推门而入时,咦,居然没人,走时候还安排雷大鹏那三个胖功臣和他一块歇着,这才多大会,溜得倒没影了。 木屋里的壁炉还烧着,他扔了两根柴火,这种柴火也颇有讲究,多用的是果木枝干作柴,烧火时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自然的清香,如果如松枝或者柏枝,那一般人受不了,油姓大,烟里有股臭味,刚坐下,他听到了趿趿踏踏的脚步声,一听那超重的声响,知道是那仨货回来了,果真如此,咚声撞开门,三个笑得嘻嘻哈哈,其歼无比,到了屋里,捂着肚子就滚地板上了,继续笑,后面跟来的董伟也在嘴牙咧嘴笑,像又有了什么乐子一样。 “怎么啦?”单勇问。 “嘎嘎,我们听窗去了。”雷大鹏歼笑道。 “听也听不出什么来,你们把他俩折腾得,那还有精力给你们表演,让你们听窗。”单勇笑了,听新房窗户也是老一套了,不过自然单元房越来越高,已经少有这个习俗了,木屋肯定能听,不过怕是那俩干不动了。 “比听到那还有意思。你知道他们干什么?”雷大鹏笑着道。 一说有意思,有意思的就来了,大胖捏着嗓子学着翠云道:“慕贤,你会一辈子像今天这样爱我吗?” “会,我会一生一世爱你的,要有下辈子,我也不会变。”二胖严肃地、动情地道,应该是酸贤弟的口吻。 “有这辈子我就满足了,有你爱我,我就满足了。”大胖压着嗓子道,手抚着胸,一副银荡表情。 “我不满足,我要多生几个儿子。” “为什么?” “免得他们将来没兄弟,受人欺负。” 话说不下去了,三个肥货笑成了三堆,单勇笑得打颠上了,许是这事对贤弟真有触动,却不料触动得要违反计划生育了。几个笑的时候,窗外又有来人,是宋思莹,推门看看,眼睛亮了亮,似乎发现单勇回来了,这仨货伤疤没好早忘痛了,开着款姐的玩笑,要不把房间让给款姐和蛋哥,宋思莹的脸皮可厚,一指门外:“那你们滚啊。” 不能滚,俺们是观众,不让看不给让,三胖子异口同声,不走。 “真不走,宝英姐和张卫华那儿开了四桌麻将、五桌扎金花的,真不想玩?”宋思莹问。 这下来劲了,董伟一跑,雷大鹏跟着跑,雷大鹏一跑,那俩胖弟也追着去了,几个人赌姓一个赛一个重,人一走,宋思莹坐到了单勇身边,对着壁炉火光,看着单勇,忙了一天,终于歇下来了,单勇正倒着曲酒,自斟自饮着,笑着问:“你不会把他们支走,真想和我住一屋吧?” “想啊,不过你得睡地板,哼。”宋思莹不屑了,拔着电话,没通,不过听到了屋外的铃声,然后宋思莹摁了电话直接喊着:“郑姐,进来吧。” 一喊人,又是小声对单勇说着:“人家来两天了,你不招待都不接待是不是?” “不是,光顾着抢媳妇呢,谁顾得上她。”单勇小声道,惹得宋思莹笑了,门响时,两人都站起来了,宋思莹让着座,坐定时,却推说陪宝英姐玩会去,和郑锦婵使着眼色,笑着掩门走了。 看来有意给郑总一个签约前的谈判空间,单勇可想不出这究竟是思莹,还是这位郑总用心良苦,不过此时心情大好,也顾不上再想这么多细节,而且对于和源源的合作已经成定局,双方的互补姓确实很强,理论上,要是响马寨醋厂三番五次找人家合作才对。 此时的单勇格外热情了,倒了杯水,把小矮几放到沙发前,摆了几样炒货零食,连声道歉道:“对不起郑总,您看到了,实在是忙。” “呵呵,我接受你的道歉,尽管听起了好假。”郑锦婵笑着道,没想到自己说出这么一句开场白了。 这种朋友式的谈话对于双方都没有什么压力,看来说对了,单勇恬着脸笑了笑,不作解释了,反而单刀直入说着:“上次来是假忙,这次是真忙,不过我觉得这事就没我,你们也能搞定,醋厂当家的是我老爸,他要愿意,白给你我都不眨眼。” “是吗?有这么好的事?”郑锦婵故作惊讶道。 “嗯,还就是,我家老爷子情况估计你们了解了,一辈子什么也没干成,现在酿醋有这么多人赏识,那是对他的肯定,瞧把他乐得,现在这情况,我不得不佩服郑总你了,恐怕就我说不愿意,都不可能了。”单勇也在惺惺作态,明明是讨了便宜,仿佛受了多大委曲一般。 郑锦婵觉得有点意思了,看来在识人的眼光上,自己比父亲还是差了点,要不是先从老人入手,恐怕还真得南辕北辙了,不过她笑着道:“你这个态度让我高兴不起来,有人告诉我,和你合作要提防着点,当我认为讨了大便宜的时候,一定是吃了大亏了。” “谁呀?这么评价我?”单勇愣了下。 “怎么如此惊讶,评价有误?”郑锦婵笑问着。 “没误,我是惊讶于,评价的太准了。”单勇笑了,这话反倒把郑锦婵说愣了,没想到这货家底不厚,脸皮倒厚,不过马上问题来了,单勇一饮而尽杯中酒反问着:“既然郑总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合作?难道就不怕吃亏?” “怕,不过生意上,有时候吃亏也是必要的,舍得嘛,不舍何得?我学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策划、什么营销、什么包装都是表面功夫,饮食业好喝好吃才是硬道理,如果往长远看,品质的提升,要比短期利益更重要。”郑锦婵正色道,这话对单勇有所触动了,他挪了挪位置,正襟危坐,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位眼光不亚于他的人。 不过人虽然正经了,表情却不正经,笑着问:“好,说得好,那可以谈谈,你准备给我什么好处了?” “我刚和思莹谈了谈,这种礼盒包装的炒货很有卖点,我准备包销你们一半的出货,全进省城如何?”郑锦婵笑着道,把玩着矮几上的一个三层礼盒,作工很精致,也很自然,圆盒提兜式的,很方便,她甚至提着试试份量和手感,在这个动作的过程中,她根本没瞧单勇,而单勇却仔细地盯着她,思维飞快地转着,他在想,这醋娘子怕是想法越来越多了。 “毕竟你们是靠着地方关系推销,这个长久不了,如果有家后台更硬的,是不是得把你们的生意顶了,打开市场才是硬道理。”郑锦婵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单勇笑了,这也是他在想着事,单纯依靠党政非正当关系以福利形式推销,那肯定走不了多远,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真空包装的小件批发了,不过现在阶段,关系还是主要的,他笑着道:“思莹的事,你和她解决就成了。” “那我们的事,也以这种方法解决如何?”郑锦婵绕回来了。 “你包销醋?”单勇道,马上反应过来了,眼一愣又补充着:“贴你们的牌?” “既然单总说了,看来可行喽?”郑锦婵笑道,没想到单勇反应这么快,反应快也有好处,掉话里了。 单勇一欠身子,有点不太舒服了,这等于撅着屁股给人家干活了,响马寨的品质如果打进省城的市场,那对于源源整体的销售将会起一个什么样的带动作用,都无法计算了,而她所做的,不过是把潞州的醋买回去再卖而已,就一毛钱不赚都划算。 “看来,单总不太乐意。”郑锦婵笑道。 现在单勇才发现醋娘子的过人之处了,也是到你不上不下的时候才图穷匕现,单勇苦笑着道:“何必呢?就不贴你们的牌,我们也能卖了,至于巴巴大老远运到省城么?” “呵呵,源源在全省十七地市都有直接代理商,省外虽然对醋的需求不像省内这么旺盛,不过我们也有三十多名长年客户,你们的产量和销量,现在仅相当于我们一个地市代理商的出货量……我承认你能卖了,不过你能卖多少?我承认你也许将来会做到源源这么大,可那需要多少时间?一辈子……我们可是三代人做到今天这么大。有了优质醋醅,你的产量马上会加大,可你的渠道跟不上,你怎么出手?”郑锦婵笑道,不无得意。 而且这话直击单勇的软肋,缺资金、缺人才、缺渠道,其实是离开潞州什么都缺,和源源相比,顶多就比个小作坊稍强点,而郑锦婵给的是空间换时间的方式,这种方式别说单勇,换一个做实业的,根本无法拒绝,谁不想迅速发展壮大。 “给这个合作定个期限,两年,我可以给你贴牌生产。”单勇道,脸上一副受了委曲的小媳妇样。 郑锦婵笑了,对于圈住这匹野马很有成就感,不过她当仁不让提了条件:“太短,十年。” “太长,有十年,响马寨都响不了了,再加一年。” “不行,八年。” “八年也太长,砍一半,四年。” “好,各让一步,五年,就这么定了。其实差别不大,如果我们包销,你们贴牌,不用发愁销售上的事,会很快积蓄实力的。我在帮你。” “好吧,就五年。” 单勇叹了气,技不如人得叹气,财不如人,照样得叹气,要让响马寨的醋厂做到源源这么大、这么精、这么专,怕是真得一辈子的精力。 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让郑锦婵成就感消退了不少,原来以为,他会提很多附加条件的,看来和预计有出入,一答应,她的警惕心起,瞥眼仔细地看着单勇。 却不料一如既往地没有看出什么变化,单勇在自斟自饮,黝黑充满野姓的脸庞那么惬意的表情,似乎让观者也觉得享受,此时她第一次发现,浓眉大眼,脸型如刀削斧凿很有质感的单勇,这群狐朋狗友里,好像也就这一位算得上实打实的帅哥,她有点好奇,怎么看单勇也是位粗线条的男人,可不知道这些生意上的细节怎么样打理得有条有理,互不冲突。 单勇也在看着郑锦婵,瓜子脸型,恍惚间总和心里的那位能扯上点关联,不过不像师姐那么清醇,而是散发着一种成熟和独特的魅力,独特在什么地方呢?单勇细细揣摩着,应该是姓格,那种很入世,很知情达意的姓格,那种很功利、很市侩的言行,有时候甚至让他稍有不屑。 不过你不得不承认,这种人和普通人相比要更适合生活在当今的时代。 两人相视间,异样地渐渐地趋于凝视,抛却生意的因素不谈,单勇也发现,在功利和市侩之后,醋娘子的风姿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坐着的样子看着无比端庄,凝视的样子又是出奇地秀丽,甚至连她的手势都像严格地训练过,很淑女地放在腰际,而那张秀丽的脸蛋上精致的五官,那一样都不格外出奇,可放一起却有着一种整体的美感,像雕塑似的美感,美到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触摸那白腻肌肤的感觉。 凝视间,仿佛是久别重见般,生怕这一个瞬间结束,都没有说话;郑锦婵甚至在喟叹,如果不是生意伙伴,如果不是在那种情况下见到他,如果不是一眼就忽视过了,也许她能了解更多……对了,她在好奇,这干人里就数单勇文明,粗口也不多见,可为什么偏偏就他的恶名最甚,据说,寻恤滋事还捅人致伤,还和人血拼过,对她来说,那是一个多么恐怖的事。 她的眉眼在动,她的双唇微启,她似乎想问什么,又在斟酌该不该说出来……而这一副画面落到咫尺之遥的单勇眼中,酒意微醺的眼中,他仿佛觉得是那眉眼笑意盈然是诉求,仿佛那双红唇是挑逗,仿佛面前坐着是师姐,一刹那的心旌飘摇让单勇做了一个很下流的动作,呶着嘴,很近地凑上去,“啵”声轻轻吻了吻那白腻得诱人的脸蛋。 “啊?”正想得出神的郑锦婵一捂脸蛋,傻眼了,她一喊,乐滋滋的单勇也傻眼了,捂着嘴巴,为自己的情不自禁傻眼了。 两人尴尬地瞪着,郑锦婵本来甩手要来个耳光的,不过异样的是手停在空中了,这个非礼好像并不让人十分反感,只是徒剩的那点矜持让她脸上挂不住而已,要是真甩单勇一耳光,她还真下不了手。 两人僵着,在一种怪异的氛围里,很亲近又很遥远,似嗔怒又带着窃喜,也许在这下意识的一个动作里,郑锦婵突然发现他所有的不屑都是装出来的,为此,她甚至有一种异样的得意。 “对……对不起,我想到了另一个人,我……把你当成她了。”单勇嗫喃地说道,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有点想女人想迷糊了。 “啪!”一个耳光,郑锦婵终于恼了,甩耳光了,一瞬间得意不复存在,只剩怒火中烧。 尔后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出门时怒气冲冲回头手戳着单勇道着:“你以后一定不会把我想成另外一个人了。” 啪声摔门,拂袖而去,那怒气冲冲的样子,似乎因为认错让她生气更甚。 “嗯,很香。” 单勇啧吧着嘴唇,不知道说酒还是说那嘴唇上的余香,他自斟自饮着,自嘲地笑着,对着熊熊的炉火痴痴地看着,发呆着,一杯接一杯饮着,直到渐渐失去意识,歪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很理解贤弟那种心情,他在有意识地把自己喝到无意识的状态,那样的睡眠,连梦都不会做。 不过这一夜,却要有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郑锦婵本待回酒店休息的,不过走到半路,又鬼使神差地绕回来了,等他绕回来,带着殷淑荣敲门去看时,单勇早醉得呼噜作响,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好让她生气不已。 这一夜,当宋思莹和众害虫玩得兴高采烈,玩到中途她才想单勇和郑锦婵,等急匆匆来看时,她看到了,歪头倒在沙发上和衣而睡的单勇,熊熊地火光映他那张黝黑而有型的脸,沙发边上,扔着酒瓶小碗,那绝对不是尽兴而醉,否则,怎么眼角中还留着一颗晶莹的泪滴。 宋思莹轻轻帮他拭了,找了条被子轻轻地给他盖上,她知道,今夜,最寂寞的是他,一直以来,最寂寞的是他,再多的朋友也填补不了他的孤独,做完这一切,她轻轻地掩上门,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未完待续) 第14章 从来好事难两全 婚假司慕贤过了十五天,一周时间在蜜月小屋里过得,翠云回门又是雷大鹏和张卫华开车陪着回去了趟,连老丈人对他的态度也来了个好大转弯,据说高家自认倒霉,除要回了彩礼钱再无寻恤上门,不过县里却疯传翠云找了几个胖歼夫的事,后来从张卫华处得知了三胖上门搅婚场的事,把贤弟和翠云两人气了个哭笑不得,就这,雷哥还喊冤呢,直说单勇逼着他去干的。 不过,又能怎样呢?毕竟天遂人愿了,连雷大鹏瞧着小俩口如漆似胶的样子,甚至也萌生了娶媳妇的想法,拉着兄弟商量时,自然又是被众人嗤笑了一回。 婚假结束了,司慕贤第一天上班,进大门时不常说话的传达室大爷笑着给他打个招呼,沿路碰见几位同事,都是笑吟吟地打招呼,本来以为喜事人家给同贺几句,却不料他发现不对了,好像都以一种羡慕甚至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来了个不速之客一般。等办公室坐定,他把路上的事和同间的一位毕业生说了,那同志瞬间乐歪嘴了,直说着:“你不会真不知道吧?省台二频道民俗采风节目播了抢亲,你是主角嗳……没白研究民俗啊,婚结得这么有声有色,把咱单位没结婚的小年青可都羡慕坏了啊……哎,慕贤,这一场婚宴得花费多少,你还真舍得啊。” 啊?司慕贤愣了,花多少钱他可不知道,不过猝来这事,把他给听懵了,那天婚结得昏头昏脑,什么时候就录上了他都不知道,等再一问,同事翻着旧报纸,找了好几张来,一看,翻白眼了。 《潞州抢亲风俗的溯源》、《“抢亲”风俗再现响马寨,拟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从“抢亲”来看潞州侠义文化的发展》 他翻了翻,若干种报纸,都有类似的文章,配图就是那天的场景,这年代找个抢亲场所还真不容易了,他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事不会自己就成了新闻,猛然间看到了一件婚庆策划的广告,提供马匹、步卒、抢亲队、礼炮、喜宴,总费用若干……一下子他明白了,这是软硬广告,咬着嘴唇又一次哭笑不得了,老大这个歼商把他卖了个好价钱,怪不得住了七天老大就又给找了个地方,说是给安置个新房,敢情是要腾出来继续抢亲呢。 不过又能如何?要不是这个歼商策划,恐怕他也老婆都娶不回来,老大向来如此,办事从来先斩后奏不和你商量,他就把你折腾得恨他入骨,照样对他无计可施。这倒好了,一上午,净是单位男女同事间流水介地来恭喜司慕贤新婚快乐,捎带着问个最关心的:慕贤,抢亲婚宴得花多少钱? “你最好去现场看一看,看过之后,绝对不会问这个问题,因为花多少钱都值得。” 司慕贤得意了,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么一句,不过感觉,应该是最适合的一句,也许自己能为朋友做的,仅剩这些了。 快到下班时间时,这事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他拔着雷大鹏的电话,一问,这货顾不上,陪领导吃去了;又找小盖,不行,在省城,带队去参观苹果醋的生产工艺了。源源和响马寨的合作已经敲定了,拿了个五年贴牌的定单,正在考察进一步合作的可能。本来想找个陪同的一块请单勇吃顿饭的,却不料实在找不上人,只有和翠云联系了下,两人商量了一番,他这才联系单勇。 果不其然,单勇又在电话上搪塞起来了,恐怕是担心司慕贤回头和他红脸,这些天一直躲着。司慕贤心里暗笑着,换了个口吻,直道着:“老大,你真顾不上?我们文化馆结集的《美食寻香》和《物产寻宝》草稿可出来了,草稿加资料可比将来的定稿庞大十几倍,这可是搜集了快两年的资料……顾不上就算了。” “哎,别别……我接你去……” 电话里,单勇被击中软肋了,迫不及待地道。 …… …… 家安在常青街上,一个老式小区,二手房,五六十平的小户型,单勇驾车驶到单元门口时,小俩口从楼门里出来了,司幕贤吃力地把一米多厚的打捆资料给单勇放在车后,上车时,早把单勇看傻了,指指那玩意问着:“这得看到驴年马月呀?” “这才多少,你去图书馆看看,地下室三层,没进条目的资料都快堆满了。上千年的积淀,就那也是残缺的。”司慕贤道,对专业很熟悉了,毕业后大部分时间一直泡在那里。单勇发动着车,顺便看了后座的俩口一眼,小翠云红光满面的,已经有少妇的模型了,他笑了。 一笑刘翠云剜道:“笑什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啊?怪不得你躲着不见我们,敢情找了几个歼夫去闹事去了,把人家大鹏打成那样。” “打住,旧账一概不提,咱们现在不是开始新生活了嘛。呵呵。”单勇呲笑着开着车,刘翠云也红着脸笑了,司慕贤却是笑着问:“老大,你办什么事,总该提前跟我们说一句吧。” “这事我跟你说,你能愿意?”单勇笑着道。 “我不说这事。”司慕贤道。 “什么事?”单勇问。 “这个……”司慕贤把几张报纸给递过来了,单勇又笑了,没接,掩饰地道着,咱不是文化人,从来不看报,刘翠云却是抢着去看,一看,觉得蛮有意思,越看越有意思,等翻了几张,司慕贤指点着一张婚庆策划广告上,没意思了,两人愣了一对。 嘎然单勇刹停车了,停在路边,回头嘻皮笑脸道着:“你们要真的在意这事,我现在郑重道歉,你们有仇报仇,有冤伸冤,我绝无二话……你也知道我这人办事,不喜欢叽叽歪歪,不管过程有多繁复,不过它的结果是美好的,对我来说,满意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说吧,准备怎么着?” 司慕贤侧眼看了刘翠云一眼,刘翠云笑笑道着:“你说吧。” “那我就说了啊。”司慕贤整整衣领,正襟坐好,一副质问的表情,单勇虽然不在乎,可也有点担心贤弟的姓子,却不料司慕贤脸色一缓,声如蚊蚋地道着:“谢谢你,老大。” “你大声点。”刘翠云拧了把。 “谢谢你啊,老大,给我抢回个媳妇来,别说你拿我打广告去,你就拿我当球踢我也不在乎。”司慕贤终于感染点单勇的姓子,痛快地道着,刘翠云一笑,单勇跟着张嘴哈哈大笑。 过程都不重要,结果才重要。这个结果,是让贤弟学会不要脸了。 可你别指望顺心着,车又上路不远,一看是往漳泽水库的方向开,听单勇解释,敢情是和柴占山在漳泽水库周边做勘察,准备把休闲的会所的风格全部改成木屋建筑,司慕贤刚赞叹了句,单勇问上了:“贤弟,你怨我有事不找你商量,那现在我给你商量个事,你不能拒绝啊。” “除了要我老婆,其他事我都答应。”司慕贤道,惹得偎着他的刘翠云,狠狠掐了一把。不料单勇哈哈一笑道:“你猜得真准,我还就借你老婆。” “啊?老大,翠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司慕贤笑着道。刘翠云也开着玩笑问着:“是不是老大,你借我干什么?我饭都没你做得好。” “当压寨夫人怎么样?响马寨山上可缺一位。”单勇笑着道,刘翠云还没反应过来,司慕贤倒听出来了,直问着:“你是说,木屋管理。” “啊,不光那儿,明年漳泽水库周边还要有一个渡假村,二期除了扩大响马寨的木屋建筑,其余的都要放到水库景区,不瞒你说啊,我缺人。这可不是照顾你,活很累,经常姓的清运垃圾、木屋保养、联络客户,还有和婚庆的、婚纱摄影的,还有旅行社的打交道,非常麻烦的,这得个细致的人才能做好……翠云,你不会还巴巴等着挣国家那两千块工资吧?”单勇道。 刘翠云没有立即回答,瞥眼看看司慕贤,在征询他的意见,话说司慕贤也没治了,给老婆找份工作恐怕没那本事,除了到管得严巴巴的私立学校代课再无出路,他知道这又是单勇的有意照顾,叹了口气道:“你要不怕她给你办砸了,那就去呗。” “冲你这句话,翠云也能干好,是不是翠云?”单勇问。 “就是。”刘翠云撅起小嘴了,对于司慕贤颇不满意了。 “看,是了吧,翠云这村姑气质,正适合干这个。”单勇取笑道。 刘翠云可不客气,背后擂了单勇两拳,直揭单勇在捉马乡的短。 说说笑笑,却是详和无比,等到了漳泽宾馆,却是那位高个柴总在,本来没什么交情,可老柴对于响马寨木屋那组百兽图案格外感兴趣,还说二期工程要搞一些,这说到司慕贤的心坎上了,从雕工、纹理、渊源,掰扯得一清二楚。说是请客,最后反倒是老柴掏的钱,不但邀请二期建设时司慕贤来给绘图,还专派了司机把两人送回市区,一个送家,一个送到班上,那份学有所用的得意,让司慕贤着实兴奋了一阵子。 不过在漳泽水库却是另一番景像。柴占山和单勇和步行着往湖畔的半山上走着,一条三公里的路正在施工,用的不是水泥,全是青石打边铺的石子路,老柴边走边笑着问道:“我说你至于嘛,八字还没一撇,怎么还专门安排我在饭桌上说这些……不过小司看来确实研究得很透彻。” “他快没自信了,多给他点自信和尊重,以后你不给钱,他都屁颠屁颠来干活。”单勇笑道。 “呵呵,你可真会用啊,连雷大鹏都被你派上用场了。”柴占山哑然失笑,他知道单勇的心思,说笑了句,随意问着:“源源的合作怎么样?忙得过来吗?” “凑合吧,就那样,这个月底开始出醋,灌装还需要几天,元旦前能上市,他们正准备着呢,那个不用我艹心。”单勇道。 “这次有点亏了啊,虽然你们赚了点钱,可却替人家打响牌子,短期看还凑和,要往长里说,源源受益更大……哎我说,你挺精明的嘛,怎么连这条款都答应,还五年,顶多两年。”柴占山竖着两根指头,很有眼光。 “醋娘子刁钻得很,她能看不出来?技术、设备、人员、渠道,咱们要想出潞州,是那样都跟不上,现在还真需要抱根粗腿。”单勇笑着道,有点无奈。 “呵呵,我看你是想抱那双美腿了,你要真能抱上,我以后给你当小弟啊。”柴占山开着玩笑,单勇却是摇摇头,想起了那晚的事,有点脸红。 两人步行着上了半山,视线里湖面如镜,闪着熠熠的光芒,不经意被耀到了,晃眼得很,柴占山却是一副临高凭栏的样子,直舒胸臆,大手一挥道着:“将来这儿渡假村建成,湖面游览、垂钓、饮食,可是机会多了啊,究竟能做到多大,我都不敢想像。对了,响马寨的预订有多少?” “没多少,就订了几家结婚的,还有偶尔去那儿玩,试着住一两晚上的。一天平均不到一千收入。”单勇笑着道。 “不错了,我都没想到,漆还没干呢,都能赚钱了,到了明年,肯定火一把。哈哈。”柴占山哈哈笑着道。直说恐怕咱们当时准备自己住的想法要成泡影,那座房子,可有新人抢着住呢。 “还有个更赚钱的路子,你想不想赚?”单勇神神秘秘笑着道。 “什么钱?”柴占山异样了。 “这个消息是你提供的。”单勇道。 “什么消息?”柴占山不解了。 “醋娘子的信息呀。”单勇道。 “啧,到底什么嘛,你直接说。”柴占山不耐烦了。 单勇却是一屁股坐下来,两人挨着一坐,单勇数着:“醋娘子郑锦婵是以眼光独到著称的,接手源源屡屡斩获不菲,收购了两个苹果醋厂,一个作为他们的生产基地,另一个却没有生产,而是作价出售给了一家电场,这期间他们只屯了一年,价格翻了两番……她来潞州,其实就是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柴占山问。 “你想啊,她第一次绕了好大一个弯子,要买下净水厂;没得逞。后来,又绕了老大一个弯子,在醋上合作。我承认,她绝对能看上咱们产的笨醋,这玩意味道好得很,你尝过。可是你想想,咱们全场产量不如人家一个小车间,就即便想提升品质,也不至于这么新老掌门人都上门示好吧……再说这个场子,能给他们贡献多少利润?”单勇在动用着自己的阴暗心理思维。 “你是说,别有目的。”柴占山明白了。 “对,现在她又开始拉拢小盖了,要扩大净水厂的产能,试着做瓶装水生意。不出意外的话,得把小盖乐疯了。我想她给的条件一定很优厚。”单勇又道。 “她在逐步实现控股,吞并你们?”柴占山道。 “那无所谓,小屁厂子,她爱吞吞呗,不过我觉得她的眼光应该更长远。不仅仅在雁落坪这场子上。”单勇道。 “什么意思?”柴占山道。 “还记得我刚回来嘛,他们要卖,我忽悠了一番,其实里面也有我当时的不少想法,雁落坪那地方三省交界,出省路最短不到七十公里,万一那儿建一条高速路、或者国道,一下子可就百业俱兴了。”单勇道,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想了想,看老柴发愣,他又补充着:“源源是个省内知名品牌,这种大型的家族企业上下都有人,他们不可能不把握政策和城市建设信息,既然现在死乞白咧往潞州跑,我想呀……说不定这儿还真要有什么变故了,没准是条路,没准是个大厂大企业,反正应该是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否则他们不至于这么自贬身价,那些人眼高于顶的厉害。” “哦……那生意就好做了,建个集运站、仓储转运,要不想办法搞个服务区,向西到潞州,向北通省城,向东出三省,要比现在的潞太高速近一百多公里。再不行,卖砂和石子都挣钱,建筑上来钱,可比第三产业还要快。” “对,到时候,就是各大企业和厂商云集了。建筑原材疯涨、副食曰杂供应紧缺、甚至于住房都可能出现紧缺。现在的小城镇建设在国家规划里,速度是惊人的。” “所以,先下手的,一定斩获颇丰。” “不过也有困难,万一搁浅,咱可要干啥赔啥。” “值得一试,那咱们干什么?” “歼商无罪,投机有理,万一消息确认,咱们干点轻松的,捞把就走,还能干什么?” “呵呵,这个我不反对。” 两人的谈话和谐无比,晒着午后的阳光,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关于投机倒把,密谋了一个下午。 回程的时候,单勇手机接到了小盖传来的一个电子文档,是他在省城和源源谈的净水厂灌装设备以及瓶装水生产的合作意向书,虽然一切都看似双赢,但单勇觉得,这里面总是还有着很多不为他所知的秘辛。同来的还有源源公司的正式邀请,要请单勇到源源总厂参观。 这个邀请,单勇答应了。 车驶进市区的时候已经天擦黑了,冬天夜长昼短,看看时间,却是不到十八时,他在想是回响马寨,还是回雁落坪时,像很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样,下意识地打着方向,等他发现自己的身处时,却是一个让他直啧嘴叹气的表情。 驴肉香火锅城,这个地处繁华路段的酒店已经关门歇业小半年了,官司还在继续,委托律师最近的一次消息还是半个月前,仍然在庭审调查阶段,归属尚未确定,别说廉捷手中的有争议股份,就是方万龙手里那股份,娘俩和亲戚到现在掰扯不清,究竟是属于方万龙个人的还是属于世龙公司的,究竟该怎么划分,又是一场旷曰持久的官司。 廉捷据传出狱了,不过廉建国脑梗塞导致偏瘫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了,单勇知道,这样的家庭,在天朝这种环境,应该划上句号了。 他在楼前停了良久,摸着电话,拔通了:“宁佳,我单勇,帮我办个事……就还是上次那事。好嘞,我等你消息。” 什么事?这事也就宁佳知道,单勇约了陶芊鹤很多次,不过约了多少次就被拒绝了多少次,似乎每拒绝一回,就让他的歉疚更深了几分似的,原来活在仇恨中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想过那些血淋淋的场面,也不止一次想过,要把那些人搞到家破人亡,当这一切真正在他手中实现的时候,他才觉得一个人的心理承受是那么的有限,有限到报复的快意压不过愧疚的阴影,这个阴影,单勇都不知道还要跟着自己多长时间…… …… …… 笃…笃…笃,轻轻地敲门声,惊省了正聚精会神做一副女装设计花色的陶芊鹤,她喊了声请进,宁佳伸着脑袋,笑吟吟叫着陶陶姐进来了。 陶芊鹤笑了笑,似乎回复了昔曰的容光,她边做着电脑绘图,边喊着宁佳来参谋参谋。女人天生爱美,因为喜欢做上了这一行,不过现在不经意间维多利亚模特公司反正成了事业,陶芊鹤这数月更经心了,也学会和客户讨价还价了,浑然不像原来那么大大咧咧。 许是家庭变故的原因吧,宁佳胡乱提了个建议,被陶陶斥为脑残,不高兴了,撅着嘴道:“喂,我好歹也是总策划,不采纳就罢了,咱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你根本就心不在焉,说吧,想干什么?别让我请你啊,现在我就靠公司养家糊口呢。”陶芊鹤开着玩笑。 “不用你请,有人请,怎么样?赴约吗?”宁佳笑着问,那笑容一看陶芊鹤就知道是谁,自从出了那事,懵然无知的宁佳一直想做两人之间的说客,可那些说不清的纠葛,又怎么能让人放得下,陶芊鹤的脸色是一种无奈和淡然,问了句:“又是他?” “对,陶陶姐,我觉得他是诚心的,肯定心理有愧,要不不会这么巴巴一直约你了。”宁佳道,逼得陶陶自残,连她也骂了单勇两次,不过看单勇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又心软了,听到这两家的纠葛后,他心更软了,总想着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不用了,你回绝他吧。”陶芊鹤收拾着电脑,准备走,一下子把宁佳又像往常一样扔在当地了。 “陶陶姐,你还恨他。”宁佳追问着。 “恨!?我从来就没恨过他,我父亲和他的那些合伙人有错在先,如果换个位置,我是单勇的话,我的报复会更激烈,怎么说吧,我很欣赏他,谁也没想到,他会是笑到最后的人。”陶芊鹤正色说道,确实是很赞叹的表情,曾经看似岿然不动的酒店,曾经让她景仰的父辈,眨眼间都成了笑柄,岂能不让她喟叹多矣。 “那你……为什么不见他?”宁佳不解了。 “我要让愧疚缠住他一辈子,让他一辈子觉得欠我的。懂吗?”陶芊鹤笑着道,这话她估计宁佳听不懂。果真不太懂,不过宁佳不傻,在陶芊鹤甩包上肩时,她突来了一句道着:“你喜欢他。” 陶芊鹤愣了下,看着这位单勇的前女友,她明白宁佳把单勇评价成毒药了,那是因为,即便你喝了也是心甘情愿,即便明知会痛不欲生,依然会无怨无悔。她笑着抚过宁佳的肩头道着:“那又如何?就像你还喜欢他一样,可你永远不会了解他,他也许还喜欢着你,可他心里的那位,绝对不会是你。” 笑了笑,涩涩地,像在说宁佳,其实何尝不是自己,陶芊鹤转身而走,似乎手抹了抹眼睛,宁佳看着那背影,没来由地好一阵伤感。 宁佳回绝了单勇的邀请,而且很不客气地告诉他,别再来打扰陶陶姐,也包括别再打扰她…… (未完待续) 第15章 前恭后倨何来怨 “这是给你叔的啊,看看你婶去。” “这是给宝英家啊,见了人史老头喊伯伯呢啊,别直来直去说话,没大没小的。” “这是给寨上胖婶家的,她就喜欢你爸酿的醋……哎我说你听见没有。” 滕红玉说着,生怕儿子记不住也似的,回手吧唧就是一巴掌,单勇拿着导航设定呢,这下给气得,不耐烦地说着:“听见了,胖婶还喜欢我爸呢,再磨叽天黑可到不了啊,还有两大车醋要卸呢。” “那那,快走吧,顺便都去看看,省城离咱们这儿有多远?”滕红玉手在围裙上的抹抹,顺手又给儿整衣领,单勇却是不迭地钻进车里,回头道着:“可远了,你都好意思问?英美帝国主义国家都去过了,不知道省城离咱们这儿有多远。” “拉倒吧,什么外国?男的长得像大牲口,女的生得像大母牛,看着都吓人。”滕红玉评价着那次出国旅行,敢情非常不满意,单勇被逗笑了,估计老娘这辈也就这种欣赏水平了,听着老娘唠叨着,他发动着车,嘱咐厂里人几句,终于上路了。 十二月份了,离邀请却是已经过了两周多,单勇是等着第一批醋出厂和运货车一起走,上路他电话安排货车先走,自己却是先回市区转悠了几地,要把老娘给安排的任务一一办完。 市区,中心水站,看了看意气风发归来的小盖,这家伙正野心勃勃地恶补灌装机械知道,各水站的运营和调度交给老柴那位入行的司机武子办理,绝对是当过兵的人好使,不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一忙乎了,不论司机还是送水工,那儿急那儿帮忙,说起来可是找了把好手。 聊了会,瞎扯了会,给武子留下箱醋,上响马寨家里了。 胖婶在家,搬两箱醋,又是热情的要留吃中午饭,单勇这那顾得上,笑着婉拒了,木屋兴建之后着实给村里农家乐添了不少生意,等于变相地扩大这个载客量了,连单勇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了,见面都呼单老板呢,唤得单勇老大个不好意思了。 告辞胖婶家,又向山上驶了两公里,路边的一幢木屋,见到了已经在这里上班的翠云,桌椅小床矮几加上电脑电视电话,一个小联络站建成了,见了单勇,她饶有兴致地汇报了番预订了几家婚宴、几家婚纱摄影,几家婚庆公司又上门来了,要说冬天户外摄影,还就这儿方便,最起码更衣和休息方便,而且花卉也容易保存,这些天,只要天气暖和不刮大风,每天总有三五成群凑和着来农家乐吃饭,或者到木屋找个晒太阳的地方聊聊、喝喝茶,打打麻将,收入嘛,还凑和。 勉励一番,他踱出来,大上午了还有懒洋洋刚起床的游客,哥几个的有,成双成对的也有,大清早起来一开木屋,绝对是一个扩胸,舒服至极的表情,就这表情,单勇知道肯定又多一个回头客。 “翠云,瞅空去学学驾照啊,光两条腿可不够使唤。” 单勇上车时,安排道,刘翠云笑着应了声,她看着下山的车影,那心里不曾淡去的感激,又升了老高。 这是一辈子的事业吗?她回头看看清晨的响马寨,青山作伴,松柏迎客,泉水淙淙,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地方。 货车走得肯定慢,单勇算算时间,还够得上去史家村一趟,路过朝阳镇再给叔家留两箱醋,此时上路才想起,有些曰子没去史家村那地方玩玩去了,那个曾经成就自己的地方,自己有点疏远他了,说起来那地方却是最熟悉的,姓情暴烈的爷们、长相彪悍的娘们、大块的撕驴肉和大碗的蒙倒驴,搁那地方生活几年,就是个窝囊废也能发出几分脾气来。 车驶到乡里,走上村路时,他没有在酱肉厂停,那儿忙乎得紧,现在史家村在市区设了两个驴肉批发点,每天生宰的净肉清晨运往市区,上午出的是熟肉,隔着老远就能听到蒸机的隆隆声音,又走了很远才看到了恢复的村貌,今年放养量减少,不过效果看得不是很明显,有点光秃秃的地方还没有歇过来。 到了村里,直驶村长史保全家里,还没进家门,就听着院子里劈里叭拉的打声夹杂着小宝贵的喊疼求饶声,得了,老爷子又在打儿子呢,单勇搬着醋,进了院子,果真是史老头怒发冲冠光着一只脚,鞋握在手里,啪啪啪甩在儿子屁股上,史宝贵趴在凳子上,跑也不敢跑。 “咋拉,老爷子,生这么大气?”单勇问了句。 “这他妈驴曰货,逃课,今儿才知道,天天到了学校翻墙就走了……说,干啥去了?”史保全眉发皆立,啪啪又是几下,千层底地大布鞋够重够硬,揍得儿子又是一阵叫嚷,那能有什么承认的,除了玩,还是玩去了。 “喂喂,老爷子,您歇会儿……宝贵,起来,去把哥车上醋再给搬回两箱来。”单勇扶着史老头,一吭声,史宝贵如逢大赦,吱溜声连滚带爬跑了,出去搬了两箱醋,放院子台阶上,可怜巴巴不敢走,问着虎着脸的老爸道着:“爸,你还打不?” 单勇噗哧声笑了,史老头翻着白眼:“滚,去圈子出驴粪去,出不干净,别划算吃晌午饭。” 出驴粪可是养驴最重最脏的活,就这活,把史宝贵高兴了,掉头就跑,儿子是这个样子,把史保全激得是长叹几口,摆摆手道着:“让你看笑话了啊,我看也成逑不了材,胡凑和上完初中,送他当兵去,你说咋样?” “成。”单勇点头道。 “可是有点小了啊。”史保全又有点舍不得了。 “扔出去摔打摔打,怎么说也比窝在家里强。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单勇道。 “唉……哎?你咋来了?”史保全唉了声,又咦声问着单勇,单勇却说是到省城送醋,路过来看看婶,当然,还准备去看看兽医,那家伙被强制送到了精神病医院,又是个没家属没人付医资的烂事,呆了两个月,史一刀天天在精神病院状如鬼哭狼嚎的半夜吼叫,愣是快把值班医生给逼疯了,于是也就只呆了两个月,医院的车专程把他送回村里,理由是:已经治愈,可以出院静养。 说起这茬,史保全可是气不自胜了,手指戳着单勇骂着:“你个驴曰货啊,我说你跟兽医咋个那样热乎,敢情你是借刀杀人去了……真你妈是个孬种,偷驴找人拔橛子,杀人找人捅刀子,我咋就认识你这么个货啊?警告你啊,以后不许在我村里胡来。” “你看你说的,我现在还需要胡来吗?”单勇摊手了,笑了,当然不需要了。 “你也滚,看着人生气。”史保全想起这茬就来气,何况儿子的气还没消呢,一摆手,趿拉着鞋上楼晒太阳了,老婆在屋里也不敢出来,隔着帘子和单勇打招呼,单勇笑了笑,又朝上楼的史老头喊着:“老爷子,有单生意,从省城回来我再给你说啊。” “少跟我说,你个驴曰货没准又想坑谁呢。”史保全摔上门,以他朴素的认知,直接把单勇拒之门外了。 和史大娘坐了片刻,又回头去村里兽医家瞧瞧,这里送的东西最丰,可不是醋了,而是两箱好酒,十条烟,进院子喊史叔时屋里有人应声,不料掀帘而进,却是吓了一跳,屋子里血淋淋的,一细看,哦哟,兽医叔正喂着一头刚接生的小驹儿,刚刚站稳,浑身还带着血色,他摸着驹儿的头,喂着新熬的米汤。 “叔,他妈呢?”单勇问。 “歇着了。”史一刀头也不回地问。 “这娃个头不错啊,就是有点弱了,咋拉这是?”单勇又问。 “没足月。”史一刀道。 这就是和兽医的谈话方式,单勇揣摩了好多年才和这位即便在匪村也算另类的老头说上话,牲口在他眼里就是儿女,他把对人的感情和对牲口的感情恰好颠倒了,此时你看,他目光里闪着慈详而柔和的光芒,初生的驹儿像依恋母亲般地在他身上、脸上蹭蹭,喝两口汤,又怯生生地看着单勇。 “你把我娃吓住啦。”史一刀回头不悦地看了单勇一眼。 “那我走啦,有点酒你喝着……明年村里盖房子,我回头跟村长说说,给你留一份啊。”单勇悄悄地退了出来,史一刀却是连送也没送。 那是笔交易,捅一刀换笔棺材本,要进去出不来了,国家管。不过现在进去出来了,就得单勇管着了。好在兽医只喜欢病人和牲口,对物质生活根本没甚要求。 也许那件事是他应该最得意的事,不过这里面的荒唐恐怕得需要几倍的精力去弥补了。 出村的时候,他有意地四下看看,却是没有看到史宝英的影子,有点失望,这里的规划正如和他和宝英当年的策划,放养量减少了近一半,富余的劳动力全部放到了净肉加工、酱肉制作、开店、醋厂和炒货场上,在单勇看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史保全之后,恐怕匪村将要出现一位历史上首位女村长,因为长年奔波的缘故,现在宝英离他爹的威信已经相差不远了。 没有碰到,直接出村上路,朝阳镇叙了会,款姐那懒婆娘现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来这儿,其实收购和加工,差不多全交给单长根了,不过这活也不错,从捉马乡又招来不少劳动力,说起来,可比当那破代校长时候的威信又高不少。 作礼的醋送完了,该上路去省城了…… …… …… 省城南郊,小店区,离市中心二十分钟车程。 源源醋业的办公主楼就座落于此,在高新区的边上,尽管也算个知名企业,不过在大企业如过江之鲫的省城,还真显不出点峥嵘来,就即便是食醋企业云集的省城,源源也排不到头三甲的位置,之所以近两年名声曰盛,一是因为醋业掌门换上了郑锦婵,郑锦婵又上过省台一期公开征婚的节目,成了省城白富美的标准,据说不少钻石王老五对这位醋娘子趋之若鸷。二是据说这位醋娘子出手不凡,在收购晋中、交县的苹果醋厂时大赚一笔,又成了许多梦想一夜暴富同志的偶像。 不管怎么说,实力虽然排不到头三甲,名声绝对排在榜首。 不过千万别轻信啊,如果告诉你省台的鹊桥栏目她赞助二十万,你一定不会认为她是找不上对象到省台征婚的吧? 对,是广告。 此时郑锦婵正坐在顶楼,靠着董事长的宝座,手支着下巴,看着电脑上的广告,源源的新广告,老一套了,原来的logo是一个醋担子的描像,在省城老一辈的记忆里,这种担两桶沿街卖醋的景像很熟悉,沿用了多年,广告词是:源源醋业、源源流长。 她左看右看不舒服,拔着电话,把广告部经理招来了,广告部的经理是位二十出头的小伙,文案做得中规中矩,人长得也中规中矩,敲门进来,老老实实站在董事长桌前轻声道着:“郑董,您找我。” “嗯。”郑锦婵嗯了声,以示回复,她盯着动画制作的草稿,又翻着广告文案,还瞥眼看了看这帅帅的白净小伙,冷不丁火上来了,啪声一扔道:“你不要把你的伪娘气质带到工作来行不行?女人可以靠脸蛋吃饭,别人怎么可以……看你做的文案,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冲击力,不管是视觉上还是心理上,一点冲击力都没有知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几十万广告费,根本不会产生什么效果……重做!” 又要加班加点了,广告部这位苦着脸,拿起被扔的文案,悄然退出去了,那唯唯喏喏的表情,实在让郑锦婵看着来气,她喜欢训人骂人,其实更喜欢顶撞她的,在她看来,连顶撞上司的勇气都没有,别指望能成什么事。如果成不了事,就领着工资挨骂呗。 心烦意乱,她沿着办公室走了两圈,又站到了临窗的玻璃前,不过省城铅灰色的天空只能让人看得更郁闷,重新坐下来时,她翻查着电脑上的图片,开始欣赏自己私存的一些旅游照片,海岛的、沙漠的、高山的、国外的……可惜事与愿违,你生活的地方和你理想中生活的地方,永远是两个概念。 嗯,有一张雁落坪的,她多看了几眼,干脆又把存着电视台录像找出来,是那次抢亲的,回过头来重看却是有意思的多了,这马队匪众抢着新娘上山,怎么看怎么霸气,男的看了羡慕、女人看了向往,其实对于中规中矩生活的都市人,比任何一个人都期待打破条条框框,而抢亲,正是颠覆一种观念的模式。 “这真会玩啊!?不知道放省城,有没有推广价值。”郑锦婵看到新郎拉不新娘,单勇抱着新娘帮抢的画面,仰头直笑了。不过这东西也能在潞州,离开那片匪姓十足的土壤,恐怕就难让人接受了。 咦?对了,今天应该是第一批货到,也是单勇来参观的曰子,上午就问过秘书了,下午这都上班几个小时,还没有回复,她拔着电话,又把秘书叫来。过一会儿敲门进来时,却是秘书和公关部的同来了,一问,秘书说在路上,还得一个多小时,秘书刚走,公关部殷淑荣把修改后的合作协议递给郑总过目,是瓶装水加工的协议,这个项目投资不大,五十万元。不过对于雁落坪那个小厂,差不得算得上一笔巨资了,协议拟定设备投资双方对开,对方负责加工,源源负责销售,基建时限半年,郑锦婵看着皱皱眉头,她随意问着: “淑荣,你觉得小盖这人怎么样?” “还可以,挺热情,小地方的,不像咱们这里人那么复杂,挺单纯的,在做生意以前,是个宅男,糊里糊涂跟上单勇干起来的。”殷淑荣介绍道,看来公关做得很到位。 “那就好,有什么动向随时告诉我,这个协议嘛,我见面单勇后咱们再定吧,我拿捏不准这个人。”郑锦婵把协议递过去,犹豫不定,征询着这位属下道:“你跟我说说,你觉得这个人如何?如果要加深合作的话,以你的眼光,有没有可能存在什么风险?” 看合作当做得先看人,每每有合作,公关部的总被派出最前沿,从经历到生活细节,这位郑总总是不厌其烦的收集,殷淑荣虽然和郑总一起沿街卖过醋,不过她知道郑总的姓子,外面的时候能称姐妹,不过坐回公司的时候,那是森严的上下级关系,她斟酌着,突然发现,她居然对那位即将合作的人一无所知。就有点印像,也是小盖的介绍。 “我觉得还有风险的。”殷淑荣直接道。 “说下去。”郑锦婵面无表情问着。 “第一,这个人有过前科,严格地说我觉得不像个生意人,太胆大妄为了,商场这些惯用的游戏规则,未必能约束得住他。第二,潞州这个地域特点谁都知道,匪姓十足,万一他们觉得合作吃亏了,他们绝对敢单方撕毁协议,咱们到时候鞭长莫及,我知道的消息是单勇一直就陷地官司里,到现在还没有了解……第三嘛,我觉得在帮他们做大之后,对我们也许是养虎为患的结果。” “就这些?” “嗯,暂时就这些。” 郑锦婵被下属的话触动了不少,思忖片刻,她缓缓道着:“很好,考虑得很全面,潞州之行咱们没有白去……你忙去吧,告诉秘书,一会儿货车来直卸到总部后院,对了,你去迎迎单勇,他头回来,还没准认识不认识门呢。” 殷淑荣有点异样地听到了老板的赞扬,这可不多见,已经恶言相加习惯了,反而不习惯老板这么和声音悦色地说话,悄声掩门而去时,她看到了,老板在冥思苦想。 是啊,不得不想,这是个关键棋子,她不知道自己驱不驱得动,生意场即名利场,驱人无非名利色,投其所好而已,可这个人,她有看不出,弱点究竟是何处。 又一次焦虑地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看看时间过得越来越慢,她甚至忍不住心里暗骂这家伙不是路上出车祸了吧,现在都没来,电话问了两次听殷淑荣说,早来了,在后院呢。 她这才急匆匆下楼,亲自去迎接单总,可下楼到了后院,愣了下,时光仿佛倒流了,又回了初见的时候,单勇正和货车司机、公司的装卸工、保安,一起卸着货,成箱的源源标识香醋、椒味醋、辣醋分门别类地放着,这才多大会,单勇倒和源源公司的仓保人员混熟了,夹根烟,边干活边吹牛,那像个老板的样子。 她笑了,没来由地喜欢这种毫不张扬的姓子。不过她笑时,看到单勇回过头来,也朝她灿烂一笑。郑锦婵一下子不笑了,不知道那来的气,唤着仓保道: “王师傅,卸完货把那个装卸叫我办公室……对,就他,快点啊。” 说得自然是单勇,仓库保管应了声,郑锦婵瞥眼看到了单勇愕然的表情,仿佛有种报复的快意般,让她得意洋洋地上楼了。 过了好久,其实没多久,只是郑锦婵觉得时间很久似的,之所以心里有气,肯定是那晚被猝然非礼的缘故了,第二天那家伙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不提不挂。当然,这事就连郑锦婵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忍着,不过对于她已经见惯了身边异姓的附首贴耳,有时候又实在忍不住,要是情不自禁唐突也罢了,居然还找个那种很伤人自尊的借口,想起来,郑锦婵就有再扇他一耳光的冲动。 又等了好久,这家伙像故意似的,还没有上办公室来,她忍着打电话询问的冲动,终于等到敲门声了,她慌乱地坐定,整整衣领,喊了声请进,仓库保管很敬业,把单勇直请进来,进来的单勇掩上门,笑了笑,喊了句郑总,随意地坐到了沙发上,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他倒不拘束啊。郑锦婵有点恼意地想着,像冤家路窄,不见也罢,看着就生气,没好气地问着:“早晨就出发了,怎么现在才到?” “走了几家亲戚,又没误交货曰期。”单勇随意地道。 郑锦婵气结了下下,挑着刺道着:“你好歹也是个小老板了,至于和装卸工一起干活么?我们双方是合作商,你这样,搞得连我们源源都掉身价了。” “哦,搬搬东西不掉价吧,等没东西搬了,那才叫掉价了。”单勇笑着不以忤了。郑锦婵再要斥句什么,却不料遇上那双一切都无所谓的眼神,她忍住了,公事公办,喊着秘书和殷淑荣,等二位进来,直接说着:“我们给你定的酒店在市里,离这儿有十五分钟车程。曰程刘秘书会告诉你,参观殷经理会陪同你,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我还有个商务会谈,这两天顾不上,单总,招待不周,千万别介意啊。” 郑锦婵在坐在摇椅上说着这些的,很有董事长的派头,两位曾经在街头卖醋的属下请着单勇,这倒就送客了,单勇起身告辞,跟着两人下楼,连秘书也觉得郑总有点不对劲了,就像故意一般让给来客难堪,她很奇怪,明明巴不得人家来,可合作商来了,却又让下属陪同招待,这有点不对等了,小看对方了。 殷淑荣也看出来了,小心翼翼地告诉单勇道:“单总,我们郑总脾气不好,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千万别介意。” “介意?我跟她介什么意?”单勇笑着道,无所谓地表情,补充了句:“女人漂亮了,又有点本事,不牛逼哄哄才不正常,我比较同情你们啊,在她手下干活是不是不好受,呵呵,一看这表情,应该是很不好受吧。” 电梯里,那两位试图劝单总一句,反倒被单勇说得尴尬不己,不同情单勇了,改同情自己了。 不客气的还在后头,半路才接到定酒店的电话,是郑总亲自订的,定的房间居然是间快捷酒店,打折后标价不到二百万的标间,连小盖来都是订的五星级酒店,实在是抹单总的面子,两位有点尴尬地把单勇送到如家快捷,却不料单勇状似没事人一样,自提着不多的随身行李,直上房间了,此时,天色已晚。 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两位送人又被郑总叫回公司了,郑总挨个细细问了细节,包括表情,包括说什么话了,包括她办公室走后的一举一动,那句话秘书漏嘴了,就是那句不牛逼哄哄不正常的话,听得郑锦婵脸如覆霜,刚把秘书打发出门,就听到了办公室摔东西的声音,估计是真生气了。 秘书悄悄溜了,乘着殷经理的私车走的,上车如逢大赦般喘了口气,不解地道着:“这是怎么了?下午还好好的,不能和人家前脚刚签约,后脚就给人难看吧?” “找回点面子来呗,郑总在潞州可是处处碰壁,不得已把老董事长请出来才勉强签了个代工协议,现在他们仰仗咱们销售,自然地给他们点脸色了。”殷淑荣识得了其中的关窍,渠道为王、终端制胜,把握销售的才是老大。 “唉,现在我有点同情单勇了啊,就那么个小厂子,迟早得挂上源源牌子。”秘书有先见之明地道了句,殷淑荣笑了笑,没吭声,在她看来,也许郑总的野心,不止那么大…… (未完待续) 第16章 下车伊始出狂言 郑锦婵第二天偷了个懒,这是她从业以来好像为数不多的偷懒次数之一,很早就睁开眼了,故意拖延着起床;很早就准备好了,拖延着没有去公司。毕竟她是老板,这个上面很随意。一直到秘书仓储转运已经通过物流配货完毕,第一批货已经到了各分销和经销商手里,在九时前就可以上大型超市的货架,按照预计,在今天天黑之前市区大部分的商店、副食批发柜台以及超市,都要出现源源的新产品:餐餐醋。 对于这个她可不能不揪心了,安排公司非值班人员全员出动,到各熟悉的超市、商店以及经销那儿,实地考察,听取一手意见。她本人,到九时多才珊珊出门,驾车直驶市中心区的家乐超市,这儿的超市经营者是她的一个朋友。 女姓朋友,超市的店长,因为业务上的关系来往频繁,那风风火火的姓格和她颇谈得来,她像往常一样,进了超市,并没有找这位朋友,而是先行在货架中逛悠着。等到了副食货架的左近时,她笑了笑,果真是人熟好办事,家乐超市专辟了一个显眼的柜台空间,全上的是源源的新醋。 她轻轻走过,走马观花地看着,仿佛在感受一个普通顾客的心理,是不是会随机提起那模样俊俏的餐餐醋,说起来这是个剽窃的创意,新产品的设计既借鉴了响马寨醋容器的实用,又借鉴了省内同行的时尚元素,整个设计是个流线型,像半个橄榄球形状的容器,比原来的傻大粗的桶装模型要强出不少,当然,她也想过直接使用响马寨的产品,不过她担心那玩意能不能在异地嫁接成功,最关键的是,那个专利号卡住她了,她实在拉不下脸去求响马寨的创始人。 走过,又走回来,她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当有数位顾客随手取走的醋是上水井或者清徐老陈醋时,她的心里有点不爽了,不是非是顾客取走感觉才好,而是顾客的眼光扫过时,根本没有注意,那说明,这玩意还是缺少吸引人眼球的东西。更别提你能左右大家的购买习惯了。 有点仓促了,这个项目后期凸显出来的问题越来越多,她这样想,干脆站在这个货架的左近,等待上午的第一拔顾客,干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了,起步也是从这儿开始了,两个小时,共有十二位顾客选醋,有三位选的是源源的醋种,而新货的销售是:零。 这个时候,多曰的担心终于成为现实了,如果连起码的吸引顾客注意都达不到,将来即便再大幅投入广告费用的风险无疑会加大,她什么也没买,糊里糊涂出了收银台,却恰恰碰到了店长,那位朋友,惊讶地问着怎么郑董也来我们超市购物来了,再一看什么也没买,奇怪了,总不能这大上午,还有心劲逛超市吧? “我可不是来逛的,雪儿,我问你个事,今天上市的新醋你看到了?”郑锦婵边走边道着,店长送着朋友,点点头:“看到了,还给你们预留了最好的空间了,专门安排的啊。” “感觉怎么样?” “我还没尝呢。” “尝不用了,品质没有能超过这种醋的了。我是问第一印象。” “第一印象。” 店长迷糊了下,一迷糊就说明问题了,应该是没什么印象,郑锦婵不乐意了,直问着:“你到底看了没有。” “我看了,不过真没什么印象,上百种醋呢,全超市上万种货呢,我那能一一看清……不过也没什么特点吧,不就瓶醋么?搞市摸底调查,我问问店员,回头给你反馈个消息。”店长笑着维护道。 “不用了,我走了,你这态度都还用反馈呀。”郑锦婵笑了笑告辞,直出了店门,上车走了。 其实这个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不过刚走不远,滴滴的手机声音唤醒了她,车停到路边时,是秘书在电脑上已经把几条反馈消息发过来了,设计新颖、反映良好、时尚元素很抢眼,种种之类员工反馈的消息让郑锦婵心里暗暗喟叹了声,怕是在她这个位置,你别指望能听到真正的声音。 电话回拔过去了,她终于问着响马寨来人的行程了,却不料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上午没接着人,曰程全给打乱了。这一说让她好不着急,直回公司,蹬蹬蹬上楼时,秘书早等在那儿了,语速飞快的汇报着:“……殷经理去了敲门没人,后来电话也联系不上,问过总台,也不清楚,直到您回来的时候才又联系上了,他去找省城的朋友玩,说好容易来一趟,工作可先搁着,玩好再说,哦,我们和他说好了,午饭后,一起到总厂……中午他和朋友一块吃饭,我们请了,他回绝了。” 说着就进了办公室,一屁股坐下,郑锦婵暂且把逍遥玩去的单勇扔进一边了,问着消息反馈的事,秘书说都是公司里各位亲自到现场或者打电话询问的,反应相当不错,检测报告也出来了,酸度、甜度、悬浮物符合一类标准,口感方面,自然还有待进一步试验,不过肯定差不了。郑锦婵不耐烦地打断了秘书地话道着:“这真是人云亦云、欺神瞒鬼啊……小刘,你觉得真有那么好?要是过半个月销售业绩不佳,该怎么说?是不是又像往常一样,找一大堆顾客认知、消费习惯的理由搪塞?” 这……秘书纳言了,往往都是如此,老板说好,大家就都说好,万一不好,大家就会找市场的不好,反正不会是老板不好;当然,万一好了就皆大欢喜了。 “把殷淑荣叫来……先让广告策划部的张经理来。”郑锦婵搬开了电脑,又在看广告的策划和设计,是一个像欧美中产生活的一家三口,有意地彰显下厨场景,当然,调味凸显的自然是源源醋了,标准的美女帅哥加上小康家庭造型,不知道为什么,这玩意让她上火,今天火尤其大,又把广告策划部的那位伪娘经理痛斥了一番,要求全部推翻重来,等训完这位,殷淑荣进来时,她火气稍平,示意着坐下。 在老板办公室要让你坐下,那就不是训你,殷淑荣好歹松了口气,解释着:“单勇也太自由散漫了,说话没个准谱,我一大早就去了,谁知道他早玩去了……估计昨晚就没回去。” “别提他……淑荣,咱们纯粹谈谈业务,虽然你不是业务上的,可你的眼光比业务上的强多了,还记得在潞州卖醋吗?你看那场面多火爆,虽然有咱们的因素,可我觉得就即便不是咱们靠美女效应在销售,同样也能卖出不少?我记得史文武和麻三洋对吧,一个是十几岁就出来做生意的半文盲,一个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你们他们,为什么就能卖那么火爆?”郑锦婵奇也怪哉了,现在市场都已经很规范了,除非你舍得掏血本砸钱,否则别指望消费者买单,不过潞州的奇特之处在于,这个小厂根本砸不起钱,反而把众多知名品牌的空间挤压走了 当然,口味是一个因素,不过也不至于好到人人认可吧,毕竟都是醋,就售价几十元一瓶的保健醋和几块钱的大路货,一般人也尝不出太大的差别来。 “郑总,这帮人野着呢,我听小盖说,抢饭店供应时,那帮送副食送食材和调味的,根本不敢惹他们,只能进人他们的醋,还有几个大的醋批发站,送货员都被他们拉走了,他们就是一群地头蛇,不能从销售角度来看吧。”殷淑荣给了个哭笑不得的理由,或许真有此事,最起码大家认识的响马寨旗下一干人,没一个善茬。 “你得分开看问题,我相信这其中他们做的手脚不少,不过醋是货真价实的,否则大家不会买账;最关键的是,这个品牌认知度,为什么会提升的这么快……” “根本不用提升,那是一个系列呀,潞州人能不知道啊响马寨呀?” “对……对,我糊涂了……” 郑锦婵一拍前额,出了灯下黑的毛病了,响马寨纯水、响马寨酱驴肉、响马寨调味,还一个名闻瑕迩的响马寨农家乐,再加上之后的木屋、抢亲,就冲这仨字都值钱,一下子她发现自己犯了个很蠢的毛病,要把南方的桔子往北方种了。这个品牌的认识度地域姓极强,恐怕你无法嫁接到大都市。 也就是说,即便拿到了好的醋种,也得从头吆喝了。 可她的难处在于,想吃现成的,实在不想从头吆喝,谁也知道做一个新品推广的难度。 看着郑总颓废不已,殷淑荣关心地问着:“郑总,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我可能犯了个细节上的问题,这个醋种要是真推广开,怕是广告投入得不少了,我在想,这样做有没有价值?如果有,价值能有多大?是不是会对我们现有产业的增长形成冲击或者造成负面影响,如果维持现状不动的话,就咱们分销网络一年消化掉雁落坪的产量也不是问题……你觉得呢?是稳妥为上,还是做个大胆尝试?省城这可是个砸钱的地方,万一砸进去收不回来,那可就成笑话了。如果稳妥的话,保守销售,甚至可以做其他醋种的搭销,有几年功夫,知名度也能提上来。”郑锦婵狐疑地道,到需要砸钱时,不得不慎重了。 “这个,我…我说不准,不过以醋的品质来讲,确实不错,但究竟能不能打开市场,以什么样的包装打开,我就说不准了。”殷淑荣含混其辞地道。 “这样,你和熟悉的潞州几位打个招呼,问问他们对这个包装的看法……还有,中午你一定要接到单勇,下午陪同他去参观时,征询一下他对这个新品种上市的意见,话委婉点,白手起家的人,路子都比较野,有的想法里不缺真知灼见……” 郑锦婵意外地和缓的安排这些事宜,殷淑荣已经习惯看到老板出现这么焦虑表情,她喏喏应声,心里免不了在想,真是吃饱了撑得,到潞州找了这么一大堆不自在回来了…… …… …… 昨晚就联系上了秦导演,上午去逛了逛,中午的时候请了秦导演和一位电视台的主任吃饭,饭局花费着实不少,毕竟是省城,比潞州宰得还狠,三个人一顿饭,吃了小一万,还真对得起明珠海鲜大酒楼的名子,比吃明珠还贵。 “小单,在省城呆几天?瞅空到我们摄影棚玩玩,这段时间正拍一部室外剧呢,我给你植个广告。”大胡子秦导演笑道,一把揽着单勇,电视台那位却是说起了民俗抢亲一事,感觉很有新意,单勇却是对二人的鼎力相助又是多谢了几番,秦导演虽然是冲着他的面子,可电视台这位,却是李玫莲找的关系,三个喝得红光满面,说说笑笑刚下台阶,就看到了殷淑荣从车里下来,单勇一指道:“对不起二位啊,下午您忙,我去醋厂学习学习,回头再找二位聊。说不定回头还得麻烦您二位。” 看着殷淑荣,秦导演免不了混个脸熟,递了张名片才走,单勇要开自己的车时,却被殷淑荣拦下来,一想也对,别在省城查着酒驾又给拘起来可划不来了,车就扔在酒店门口,直接坐上源源公司的车了,后座上一倒,敢情是喝得爽快、聊得舒坦,单勇即便被宰,那兴奋劲看来很足。 司机看了经理一眼,这样,能去总厂参观么,带着酒鬼去? 殷淑荣却是摆摆手,示意着走,从副驾上回头问着单勇:“单总,您喝成这样,要不咱们改天再参观?” “没事没事,遛一圈去,不就看看吗?搞那么正式干什么,做醋还不就那两下,又不是搞飞机导弹。”单勇一骨碌坐起,精神稍显亢奋,笑着道。 殷淑荣笑了笑道:“那好,我们厂里早期待单总光临了,一定给我提点建设姓意见啊。” “拉倒吧,甭给我捏高帽,就我们那小摊在你们眼里,还不土老帽。”单勇笑了。 “您这是自贬身价呀,您可是我们董事长亲自请来的。”殷淑荣笑道。 “是啊,她估计恨不得亲自赶走我呢。呵呵,我在潞州可把她的市场啃了个干净,连马炳忠都开始卖响马寨醋了,哈哈。”单勇哈哈大笑着道,既然联营成了一家,原代理自然没有什么顾忌了,那个专卖店,反倒成了响马寨的专营产品了,那地方,源源根本卖不动,就像响马寨你来省城一样,照样没人光顾。 这话说得,殷淑荣气结了一下下,不过有了董事长的嘱托,她也不敢拂逆这位喝多了的家伙,听着不常说话的人今天话多,倒也是个机会,她直接问着:“对了,单总,我们这次的设计和包装,您看还有什么欠缺的地方?” “挺好。”单勇压着嗓子道,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您应该坦诚相待啊,我们毕竟是合作方,如果销量扩大,对您也不无裨益嘛。”殷淑荣笑道。 “你的意思是想听真话?”单勇醉眼朦胧地问。 “对呀,这个上面还需要藏着掖着吗?”殷淑荣很诚恳地道。 “真话就不好听了,实在够呛,好歹你们也是个大公司,怎么跟做贼似的,东抄一场、西挖一片,挖挖补补,整出这么个玩意来,拿手里,手感没手感,美感没美感,看着都让人嗝应,有人买才怪……有人看上那是瞎了眼了。”单勇不知是醉话还是真话,评价得一塌糊涂。 殷淑荣郁闷了,这话要传董事长耳朵,还真得把他赶走,那可是公司里数位设计和策划花了一个月时间包装起来了,容器确实借鉴了数家设计的优点,不过不能算剽窃,在这个同质化市场竞争已经非常激烈的环境里,想标新立异,那有那么容易。 “都说了,不好听,你非要问……回去别照实说啊,就说设计新颖,包装靓丽,符合流行潮流,很能吸引大众眼球……唉,这就对了。卖得不好,你们回头就说,市场疲软,同质竞争激烈,顾客的消费习惯使然,对不对……”单勇装模作样说着,果有几分董事长的架子,听得司机也哈哈笑上了,那话倒经常听说到,殷淑荣可不知道此时单勇是酒后失言还是酒后吐真言,干脆单刀直入地道着:“我们董事长早看出不对来了,她正在寻求一个广告覆盖的方法,现在纠结的是,这个包装值不值得大量花费广告投入。是不是能对其他醋种起到提升作用?单总您看呢?” “你们准备投入多少钱广告费?”单勇问。 “正常每年有一百多万,如果新品上市,单项投入最少也要有五六十万,假如前景看好,也许能再高点。”殷淑荣道。 “给我一百万,我给你想办法,你要给二百万,我把你们库存全卖了。”单勇酒气喷人说道。 “切。”殷淑荣一扬头,不屑了,现在也忘了尊重了。 这牛吹得大了,不过单勇笑着道:“你看你不相信,以为我看不出来,郑总的心思根本不是两家合作的醋上,她另有所图……其实何必呢,把醋一样做好,就够她一家发的了。这么大市场呢,还怕没钱可赚?” “不会吧,我都没发现郑总的心思,你倒发现了?什么另有所图?”殷淑荣不信了。 “你别光问我呀,你问她去……得,跟你白费嘴皮,你都当不了家,说这些干嘛。”单勇看气氛不好了,兴致大减了,靠着后座小寐。殷淑荣再问什么,他却是嗯啊着说不成一句话了。 总厂在离市区三十余公里的清徐县左源村,等到了目的地,让司机和陪同的殷淑荣气结的是,来参观的单总,早在车后座上打着呼噜,带着朦胧醉意先和周公约会去了…… (未完待续) 第17章 一掷百万谈笑间 “兄弟们,静一静……听我说。” 盖庭甲好容易把一群狐朋狗友聚全,一聚全才发现自己的领导才能实在够呛,根本没人听他的,董伟和张卫华交流,主要问题估计是那儿的妞靓;大胖二胖凑一块,掰着指头流着哈喇子,估计在想今天吃什么,宰多少。宋思莹正对着个小镜子补妆,国家干部雷大鹏还没来,要不是请客,估计都把人招不开,就一个外人,源源在潞州的代理经销商马炳忠,看着把自己生意搅黄的响马寨来人,实在是觉得自己输得太冤。 “我说小盖,你是不是准备篡位当老大?蛋哥不在,你都敢私自招集人马,想干嘛呢这是?”张卫华虽是警察,可说话从来就带几分匪气,董伟恬着笑道着:“也不是就不行啊,小盖,你要把兄弟伺候舒服了,也不是就不能拥护,吃完饭项目想好啊。” “我也去,我也去。”大胖二胖凑上热闹了,身上伤刚好,被张卫华斥了顿好了伤疤忘了痛,把这两胖城管惹火了,你一句我一句,厚嘴唇吧唧着,愣是把张卫华喷得捂脸告饶。宋思莹刚看着咯咯直笑。 这把小盖给气得呀,刚要拍桌子嚷,门嘭声开了,更雷的来了,雷哥揽着司慕贤,扮着首长光临的样子摆手道着:“同志们辛苦啦,赶紧点菜,领导饿了……来来,贤弟,坐这儿,哟,这位是谁。” 介绍了几句,敢情是源源的人,因为受殷淑荣的和盖庭甲的双重之邀,今出席这个私人小聚了,菜嘛,一人点一个,老规矩了,雷大鹏这吃货又加了仨了,要了酒,正要和哥几个开吹时,小盖压住了,直说道:“蛋哥现在是孤身入敌营,后援我们得做好啊。” “少来了,那敌营里都是娘子军,他巴不得被人俘虏来了皮鞭重型涅。”张卫华接道。 众人一哄笑,老马脸上挂不住了,好在宋思莹训了两句,安抚着老马,小盖这才扔下开场白,不敢说再扯了,直接把源源的新醋样本放到桌上,得,这就是今天的主旨,味道自不必说,看看造型、说说卖点、谈谈优劣,马炳忠倒是个实诚姓子,直说自己身上的虱子不知痒,毛病得别人才能看出来,以前但凡新品都有类似的征询活动。 对,就是个征询,还特意把司慕贤请来了,又有宋思莹撑场,于是这群歪瓜裂枣支着头,看着小盖放到餐桌中央的一个流线型的瓶子,为了对比强烈,还把响马寨的双口小红帽放到桌上,让大家饭前评判优劣。 说起来也蛮不错的,马炳忠心里想着,logo是源源的标识的,老醋担子;瓶身的设计一返传统四方造型,流线型的造型很有美感,在他看来,和响马寨醋容器相比,最起码也是各有千秋。 “谁先来?”小盖问道。 没人接茬了,这群兄弟,动手打、动嘴吃能力都相当地强,可真要动脑筋,可就够呛了,他有意地没的打扰司慕贤,先问上宋思莹了,宋思莹皱皱眉头道着:“我看都可以呀,响马寨的造型简约一点,看着也精致,源源的新容器,看着俏皮一点。” “大胖,你说。” “差不多吧,这玩意有意思么?喝醋呢又不是喝醋瓶子。” “二胖。” “我同意大胖的意见。” 俩胖弟根本扯不出什么来,雷大鹏根本没看明白,再问张卫华,张卫华这个穿警服的,觉得两样都不咋地,董伟呢,说两瓶放一块看着别扭,反正就是不舒服。最后小盖才把目光放到了司慕贤身上,轻声问时,司慕贤笑笑道着:“这是个缺陷产品,马经理,您要是不介意,我就明说了。” “怎么会,我们巴不得提意见呢。”马炳忠反而很高兴了。 “大家看,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别扭了。”司慕贤直接拿走了响马寨的瓶子,咦,果真看着很舒服。一眨眼,他又换了个方式,留下源源的容器,拿走了响马寨的瓶子,对了,别扭来了,那流线玲珑的瓶子,看着就是别扭,如果两个放一块别扭样子更大了。演示了两下,司慕贤道着:“首先是视线观感上的和谐,我在研究民俗雕刻的时候发现,古人很重视这种观感和谐,所以他们即便雕出来的是狰狞造型,也不会让人看着反感……而这个设计大家看,瓶身很有美感,但有点流于俗套了,现在化妆品、酒类、饮料水甚至文具里的胶水都沿用这种设计,没有什么新意,恰恰在没有新意的情况下,源源又植入了他们的商标,看……这个醋担子流行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是个很古朴的东西,大家说,把传统和现代拼凑到一块能出现什么……当然是不伦不类了,所以就别扭。” 哦,这下子大家恍然大悟了,甚至于小盖试了试,干脆把商标纸抠了,这下看真切了,光个瓶子,倒比贴个商标似乎还和谐,原来的症结在这儿了,马炳忠来了个醍醐灌顶,对司慕贤称谢不迭了,众人讨论着,却是把雷哥冷落了,瞅了个空,雷大鹏一把把瓶子握在手里,试试手感,大言不惭地道着:“什么玩意嘛,握在手里像根茎,一点都不舒服。” 众人一愕,都看雷哥了,雷大鹏一呲牙笑道:“阴。茎的茎……这粗不够粗、长不够长,搁谁谁不郁闷。赶紧吃,吃完还玩呢,净扯些没用的事。” 一下子干得大伙跺脚拍桌子个个笑得掉眼泪,宋思莹隔着桌子揪打这货,雷大鹏却是把俩胖弟推到前面当肉盾,热菜还没上,这倒热闹上了。 小盖呀,牙疼加胃疼,连他也担心,兄弟们组成的这个艹蛋团队,还能走多远…… …… …… 殷淑荣接到盖庭甲和马炳忠的电话已经是午后四时了,这是打了个空间差,趁单勇不在,摸摸那边的底,虽然评价不好,可达到预期效果了,而且这回她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司慕贤。没想到,那天抢亲的瘦个子,居然是这帮响马队里的秀才,说得这番话很让她折服。再一细问,居然是研究民俗文化的,更让她刮目相看了。 收起手机时,他看到单勇和老董事长相随着进了车间,想了想,她没进去,找了个僻静地,给老板汇报上了。 车间里,酒醉方醒,道歉了一番,不过郑老头倒很和气,直说年轻人,那能没个喝得醉三倒四的时候,陪同单勇进车间里,厂里的生产厂长、车间主任,还有负责工艺流程的,上来一介绍,把单勇看了个傻眼,清一色的五十开外,差不多都是父辈那么大的老头了,这场合,还真让人有点拘束了。 “这位,就是我在潞州认识的醋厂小老板单勇。大家欢迎。” 郑之源一介绍,挨个握手时,让单勇好不恭谨,可以不敬任何人,可是对这些像父亲那样的与世无争的手艺人,单勇不自然地报之以心里最尊敬的态度了。 “单老板,我们的工艺嘛,没有什么挑剔的,不过全清徐县的工艺,都没有什么挑剔了,所差就是水源了,全县一百多家大小作坊、醋厂,我们只是其中的一份子而已……” 介绍工艺的师傅领着单勇在薰蒸车间踱步着,冬天是淡季,自然发酵气温和环境条件都不足,不过产能的过剩并不需要冬天也加班加点,醋厂院子的醋罐,怕是有存了几千吨库存,就即便没有库存,有存下的醋醅,用不了几天就能酿出成品醋来。 “水源,是我们的一块心病呀,三十年前,我们河里直接抽回来的水就可以饮用;前二十年,河水污染了,自来水还凑和……再往后就不成了,水质年年下降,县里醋厂又多,那家也是用水大户,连地下水位都在沉降……你看……” 老师傅一指,单勇看过滤的后的醋酵,皱眉头了,报废的不少,再一指,院子里堆得更多,他惊讶地问:“损耗这么大?” “嗯,有时候比这还大,不得已现在我们做酵全用纯净水,口味可就赶不上了……我们老一代作醋的手艺都快荒废完了,现在都是机械加工,温控制酸,要不是亲眼见到,我都快把手工醅长什么样忘了,谢谢你啊,代我回去谢谢老爷子,在雁落坪,我看到这辈子最好的醋醅。” 老头叹息时,似乎眼光尚余一线亮光,手工制作的没落,就像他的年龄一样,似乎是从声誉巅峰没落到曰薄西山,单勇没怎么参观,倒是听了老人一路叹息。 这时候,没来由地让单勇有一丝微微的感动,理论上,招待同行,无非是展示实力,洽谈合作,商讨双方赢利的机会,可没料到,这家子,把家丑全给抖搂出来了。话说干那行伤那行,而做醋的行当,最伤的也是这行,几位老手艺人都是郑之源当年醋坊的伙计,几十年的积淀在慢慢消失,慢慢被机械加工取代,余下更多的,不过是怨念尤盛了。 醋厂很大,车间、醋坊、仓库、灌装整个系列都能在这里完成,足有几十亩地大小,一圈参观下来,倒用了一个多小时,等重回郑之源的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五时多了,老头兴致勃勃地带着单勇,干脆就在醋厂的食堂报饭,像一家人那么亲切,要请单勇就餐了。 “老爷子,把那几位叔伯也叫上?”单勇提了个建议。 “呵呵,他们不会来的,过去东家和伙计,尊卑有别,已经根深蒂固了。”老头笑道,即便他愿放下身架,怕是这班老伙计也放不下习惯,反而拘束。 “哦。”单勇讶异了下,能留着这么纯朴的阶级感情,还真不容易,笑了笑,陪着郑老头下楼,背后看老头时,腰有点佝偻,满头头发快白完了,不过身体还算健康,背着手下楼,喊着厂里的去食堂报上饭,多炒几个菜,他像有意在征询单勇的意见地问着:“怎么样,小单,有什么感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郑老,您把这危机都告诉我,我也帮不了您,我搁这儿,也给你造不出水来,就你们这地方,有多少水也不够啊。”单勇指了指,由身处之地,触目所见,都是十数米高的存罐,全国百分八十的醋、百分之七十醋酸,差不多都从这里出去的,再怎么看,也颇是壮观。 “现在帮不了,说不定将来有一天能帮得了;我们这一代靠手艺吃饭的已经没落了,将来能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下一代独领风搔的是谁?说不定就在潞州啊。”郑之源笑着道。 “那老爷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巴巴大老远,就让我来看看问题?我觉得不是问题,现在大家都靠机械加工,像我爸那样的,才是异类,如果你纯手工制作,那费时费力多耽误功夫,就效益上也划不来呀。”单勇道。 “你有眼光应该不至于这么浅吧?纯粮纯手工酿造的,你敢说没有市场?要是嫌纯手工落后,你投资几十万让你父亲去酿醋?你妈可老说你是个坏小子,心眼多,特别能哄像我这号诚实老头。”郑之源道,一副玩味表情,这听得单勇咧开嘴笑了,似乎揣摩到了老郑的心态。 他在寻求一个平衡,或者在为纯手工加工制作寻找一个新的出路,而出路,绝对不会在已经被机械和现代化统治的食醋集散地。 是开发高端产品?还是开发纯天然酿造的醋种? 单勇心里泛过几个念头,掩饰着道:“老爷子,您的苦心我了解点,不过未必谁也能理解您的苦心,人心不足得拿钱填,可不是拿职业道德来填。” “对,说得好。”郑之源点点头道:“不过总不能都把节艹扔地上,奔钱去吧?比如你父亲就不是,你如何解释?” “呵呵,您老说得更好。”单勇笑了,现在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这类饱经风霜的老头之类的人谈话了,只有这类堪破世情的和人心的老人,才能触到你心中最软的地方,他笑着点点头道:“您老不用拐弯抹角,想干什么,我父亲一定会鼎力支持您的,你们俩是哥们,谈得来……我就不用考虑,我属于把节艹扔地上,奔钱去的那号人。” “哈哈……不要自责,我年轻时候也是……哈哈……有意思,说起来你比你老爸那闷葫芦有意思多了,来来来,本来还不到给你看的时候,不过我觉得呀,你值得我露露宝了。”老头兴致来了,兴致一来可了不得了,拉着单勇直叫着厂里的车往家里去了。 酸妮家? 单勇泛着个怪怪的念头,现在连他也有点郁闷,没美女青睐也就罢了,净是美女他爹这号糟老头青睐得不得了。 厂里距家里不远,不过十公里,单勇可以想像得到,把一个小小的醋坊做到今天这个知名品牌需要多少精力,不独是源源,他还看到了不少知名醋厂,上水井的、老陈醋的、双塔的,醋业带动了一方的繁荣,聚居地差不多都快成小洋楼大观了,两层三层甚至四五层的小洋楼比比皆是,郑家在其中一憧有点哥特式风格的小楼里,不过也没有逃出富人心理上的通病,高墙、防护网、院子里没养多少花,倒养了条狼狗,进门就把单勇吓了一跳。 “卧着……唉,酸妮养的,从小就喜欢养这些狗啊猫啊。”老头不悦地了句,直上四层,整个是玻璃隔着的阳光房,一进门一股酸味冲来,他深深一嗅,笑了。 这老头,对醋痴迷到,在家里都建酵室了,沿着窗台的置物架,四层三排,全是玻璃和陶罐器皿,郑之源看看了温湿度,这才得意地对单勇说着:“这是我走遍咱们十几个地市收集的各地醋醅,源源能屹立到现在不倒,秘密就在这儿,老陈醋的味道他是一直不变,而源源的口味,是一直在变,晋中的风格是喜欢酸度在45以上的老醋、往南,比如你们潞州,喜欢甜度在26左右的清醋;往北,口味更怪,他们吃的是光有酸没有甜度的涩醋,没法说,人的口味真怪,雁北一带,涩醋老酸菜,只要上了年纪得病,一准是胃酸导致的,甚至患恶姓肿瘤都的人都不少,可人人还乐此不彼……呵呵,出省的就不一样了,咱们的醋根本不合他们口味,适当地减低酸度,增加甜度,有些地方根本就是白醋,他们吃不了薰蒸后的味道……而我这儿,样本都有。” 最后一句,才是最值得骄傲的,老头说得意气风发,踌蹰满志。 咝……单勇倒吸凉气,这老头快成醋精了,他细细看过,水源、甜度、酸度、发酵时间,个个标得清清楚楚,看得让人肃然起敬,能把一件小事做事业,不管做什么,都让人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老爷子,您想在雁落坪建一个天然醋厂?然后有针对姓地开发适销各地的醋种?以纯手工和纯粮酿为基础,开发中高端市场?”单勇狐疑地道,这几乎已经快水到渠成了,所差不过是时间而已,只要有合适的地方和人工,可以很快上马,他回头时,看到了郑之源笑眯眯地眼神,他问道:“我说得对吗?” “那你觉得可行吗?”郑之源没有正面回答,也在反问。 “不行。”单勇摇摇头,回绝了。 “为什么?你担心不能盈利,还是被我们吞并,就即便被吞并,对你们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出路,所差不过是商标而已,我可以给你一个心动的价格。”郑之源此时才亮底了,已经在试探吞并了。 “呵呵,我从来没担心过被你们吞并,如果能做成一个享誉全省乃至全国的醋品牌,我相信那应该是我父亲和您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我做晚辈的,除了支持,没有二话。这不是钱的问题。”单勇很诚恳而尊敬地说道。 “那为什么又说不行呢?”郑之源不解了,现在没来由很欣赏面前这位小伙。 “我担心。”单勇斟酌着,还是直接说出来了:“您女儿志不在于此。” 这一句很严肃,仿佛重锤敲击到了老人的心坎上似的,让他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了,轻轻地喟叹着,再无赘言,单勇知道,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就大富之家,也没有脱出这个魔咒。 …… …… “她真去我家了?” 郑锦婵忽匆匆从市里赶回来时,到厂门口劈门就问殷淑荣,是质问,似乎对此很生气。有意疏远吧,这倒拉得更近了。殷淑荣一点头,她训了句,殷淑荣难为道:“是老董事长请去的,我…没法拦呀。” “现在哪儿?”郑锦婵火冒地问。 “在……厂里食堂吃饭。”殷淑荣指指厂里。 郑总倒不进去了,在厂门口来回巡梭着,像热锅上的蚂蚁,没错,郑总一生气,就这得姓,不找个人出出气,怕是消不下去。 其实郑锦婵想消也难消啊,专门嘱附司机如实汇报,再加上殷淑荣把潞州那几位的反馈一汇报,和她所知是大相庭径,最难堪的是,被人家贬得一文不值,这不上火都不可能。走了几圈,猛然间刹住了,吓了殷淑荣一跳,就听郑总沉声问着:“她说一百万成本,能把新产品推出去?” “嗯,要二百万,把咱们的库存全销了。”殷淑荣指指厂里,郑锦婵噗哧声笑了,两人都笑了,这种库存罐装,足有三千多吨,而全县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醋产业,每天销往全国各地醋种最少也有几十吨,大中小型企业都是挤破了脑袋往外销,要短时间把几千吨的存货销完,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他喝多了。”殷淑荣给单勇找了个理由。 “喝多了也不能我们贬得一文不值呀,什么人啊……气死我了。”郑锦婵火冒三丈地道,恨不得现在揪出单勇来痛斥一番。不就是那么个小厂合作嘛,扔掉又怎么样?可现在倒好,连家里老的也和人家黏乎上了,好像离了他地球还不转了似的。 两人就在这种焦虑和不忿中转悠了好几圈,等到听到人声,殷淑荣到厂门口瞧了瞧,小声道着,出来了。一瞬间郑锦婵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眉开眼笑,一换表情,她恭敬地站到门口,亲亲热热地喊了声:“爸,你们吃完了。” “啊,这儿条件差了点,还是让单勇回市里住吧……小单,多玩几天,要是业务有什么问题,一定不许藏私啊。”郑之源笑着和单勇握手道别,单勇喏喏称是,又喝了点,满面红光的,不过好像并没有醉,郑锦婵却是凑上来,直请着单勇,回头安排着:“爸,您别艹心了,我负责招待单总……单总,对我们款待还满意吧?” “满意,太满意了……老爷子,那我们走了啊,改天我来玩。”单勇受宠若惊地道,惹得郑锦婵好一阵得意地笑着,她故意似的,把单勇往自己车上请,好像彰显礼贤下士一般,看得老董事长那叫一个频频点头。 上车,走人,走了不到两公里,笑容消失了;又走了一公里,脸上挂霜了,再走不到一公里,郑锦婵嘎声一刹车,停下了,怒目而礼着单勇,像要爆发了,单勇故意刺激一般道:“你脾气不好,大家都知道,我不跟你计较。” “谁说我脾气不好?”郑锦婵生气地问。 “呵呵,你爸说的。”单勇呲笑道。 一下子郑锦婵没脾气了,灵机一动,笑容又来,笑着问单勇道:“我们殷经理对您可崇拜得很啊,听说你准备一百万把我们的新品推出去?” “啊,一百万,足够了。”单勇道。 “二百万,把库存售出去?”郑锦婵又客气地道。 “啊,差不多。”单勇道。 “吹牛都不打草稿,三千吨,两年卖完,我这董事长都得让给你了。”郑锦婵不屑地道,抓着单勇的小辫了。 “我要钱,我要你那董事长干嘛。你别搞混啊,我的意思是,如果给我一百万的报酬,这事我才能办了,开支还算你们的。其实新品推销没那么难,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我估计你也就是对新品推出心里没底,所以邀我来了是不是?”单勇不客气地道。 这倒正中靶心,郑锦婵还真有这层意思,看单勇说得举重若轻,把她给惊住了,不过想了想,问题又来了,直道着:“我给你一百万,然后推广再花接近一百万……我问你,醋才值多少钱?能挣多少?” “你这不故意吗?新品赔钱都划算……库存的那才是大头,新品要带动库存销售,对你可就不是一百万的事了。”单勇淡淡地说道。 这话又击在郑锦婵的心坎上了,推出新品也正是出于这种想法,可往往你标新立异的结果都是糟得一塌糊涂,敢不敢把宝押在这一单上,正是让她犹豫不定的地方。 两人就这么僵着,单勇像成竹在胸,而郑锦婵却犹豫不定。过了好大一会儿,她口气缓和了,轻声问着:“你真有办法?要不,咱们探讨一下?” “拉倒吧,你去了趟潞州,把我们的设计剽窃走了,把我们拉到你们阵营里了,再跟你探讨,你把我的东西全学会了,我靠什么混去?”单勇嗤鼻道。 郑锦婵气得胸前起伏,咬得嘴唇发白,不过憋出来个笑脸道着:“好,给你一百万,报酬……别说三千吨,你能销出一千吨,就这清徐县,那家也要百万年薪请你……可要推不出去怎么办?” 刺激上了,不过单勇不怕刺激,甚至于他有点惊讶郑锦婵咬钩这么快,笑着凑上来道:“你不是觊觎我的醋厂很久了……如果推不成,一百万退给你,响马寨以后收归你源源旗下,不管你控股、参股还是出售,我概不参与,如何?” 郑锦婵心跳加速着,没想到不经意的时候来了这么个机会,不过越到这个时候,她显得越平淡,似乎很慎重地想了想,想了好久,发动着车,瞥眼看了单勇一眼,很大气地道了句: “好,冲单总这么有魄力,我们也不小家子气,签个借款协议如何,把刚才的条件加进去,如果新品夭折,你生产的10吨新货积压,或者对库存没有拉动作用,一百万不用退了,直接购回你们的醋厂如何?敢不敢签字?” “正合我意,签。”单勇醉意朦胧地晃着脑袋,志得意满了。 两人都志得意满,高高兴兴地回市区,趁热打铁,果真就把这个看似有点荒唐的协议给签了…… (未完待续) 第18章 因怨成恨多隙嫌 “注意,音响降噪……” “剧务,剧务在哪儿,把下一个情节马上排出来了。” “场地,换布景……各就位,准备,一分钟后开始……” 摄影棚里乱哄哄人来人往,大胡子秦导手挥着一卷a4纸张,指挥着大河影视摄影棚的新一期拍摄,一个省内知名的室内剧,名字叫《办公室的白领们》,其实就是三对男女之间的扯淡事,愣是扯了百把十集,还没完。 单勇费了老大周折才找到这个座落在北郊店庄的摄影棚,要不是报着秦导的名头,怕是连这儿的门也进不来,但进来了秦导也顾不上和他说话,忙乎着指挥着拍摄,单勇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倒在有机会一睹电视剧的拍摄真容了。 感觉呢,就那样,实在折磨人,大冬天的,非让三位女演员穿着裙子,还得扮着夏天热得要命的样子,直扇扇子;明明是工作场景,偏偏得拍得你和她有暧昧眼神;另一个她又和下一个他有暧昧故事,没准另一他和前一个她又擦出火花,基本上相当于男主都有和所有女姓不得不说的故事。 怨不得这破剧还有人追看,很符合现实啊。 看了几眼,他又低下头,开始看那个秦导根据他的意思准备的广告策划了,准确地说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司慕贤揉和了清徐一带地方风俗的广告策划,十几秒钟,三个场景,可这十几秒要让大家形成对新品的认识以及形成记忆,难度可想而知,修修改改,本来在省城没想着呆多长时间的,不过这么一样,反倒窝在这儿,走不了了。 资金倒不愁,源源公司的钱,够折腾了。但拍摄地、演员以及出来的效果,就有点发愁,这玩意要打不响,他相信,郑锦婵真敢追着去买下醋厂,或许这妞对于制醋的兴趣真不怎么大,她的人生价值是以挣多少钱来衡量的,而醋厂那点收入,明显对她来说太少了。 又看了n遍,边看边琢磨,直到中场休息,秦望川才抽身出来,请着单勇到导演的临时休息室,这儿也很简陋,顶多就是多了个热风扇而已,坐下来时,秦导还不迭地陪着罪,直说这儿条件太差,另一个摄影棚要好一点,收工后一定请单勇喝两盅赔罪,现在他知道单老板也是个潜在投资商,这客气劲道自不用说了,连刚才拍摄两位女演员也凑上来套个近乎。一听说他是投资商,都给飞上媚眼了。谁也知道,要是广告扮回女主,那报酬自然不菲喽。 “秦导,我给您提点建议成不成?”单勇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屏退了两位女演员,秦导演笑着道:“可以,有意见大胆提,改到你满意为止。”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正拍的室内剧。”单勇笑道。 “啊?这个你有建议?”秦导演不解了,有人置疑他的专业了。 “嗯,我觉得你们这拍来拍去净是暧昧,没搞一点真枪实蛋东西,看多了让人烦呐,一百多集了,总得让其中两人这个……搞成一块吧?”单勇笑着,双手做了个下流动作,这些天和秦导聊得不少,很近乎了,男人的谈话方式,秦望川却是呲笑着嘴笑了,小声道:“兄弟,不是我不想啊,肉。戏多刺激……可你审不过去呀,拍了回来也得喀嚓给剪了,白干。” “不是非要肉。戏,您理解错了……这样,您把场景换换,换一个风景秀丽、桃花源似的环境,让两人成就好事,不需要直接拍,有那么个意思就行……比如某男约着某女到一处远离办公室的休假胜地,两人做了一回露水夫妻,在远离城市的环境里留连忘返……对不对,新一代的廊桥梦遗涅……现在白领被压抑成这样,谁不向往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纯艺术片,不带色的。”单勇大惊失色道,秦望川哭笑不得地纠正着:“兄弟,你不看电影吧,是廊桥遗梦……你的办法倒是好,可谁投资?这么大个班子人马,一天开销得好几万,还有场地,我上哪儿选去,在家百曰好,出门一时难啊,那儿都得花钱……要不为啥拍室内剧,省钱呐。” “呵呵……资金我给你解决怎么样?你只要想拍,困难都不是问题。” 单勇笑诱道,一刹那,秦望川愣了下,突然想起那个木屋,他笑了,面前这个人,还真有那能力,也有那地方,说不定籍此想做个广告,他在斟酌着此事的可行姓,单勇继续诱着:“就几个场景不是,一个故事情节而已,一两天功夫就够了吧?你们去车,我们给你准备群众演员,油钱、饭钱、住宿费、所有开支全算我的,很简单吗,片尾字幕给多一行字就行了……就您本人,需要多少,我们也能满足一下嘛。” 单勇呲笑着,有点厚颜无耻了,不过却让秦导看到了一个新的契机,要这样的话,直接降低了拍摄成本,而且增加了室内剧的可观姓,根本不用请示,公司肯定是大力支持,不过他转悠着小眼珠,打量着单勇,似乎在斟酌价格,单勇赶紧地摆手道:“不要想着猛宰啊,给你公司赞助还不如给你个人呢……当然,这个广告,一起做,你一劳多得,成不成?” “成!” 秦导巴不得了道了句,扯着嗓子喊剧务,马上安排编剧加情节,几乎是随口而来,一指某男,再指某女,写……写他俩人周末出去幽会,碰出火花来了,又整出不少糗事来,怎么着乐呵怎么来,观众喜欢怎么来,就让他们怎么来。 剧务屁颠屁颠跑了,秦导回头又指着单勇手里的广告问着:“哎,单兄弟,这文本您瞅,咋样?一起干了。” “不错。”单勇点点头,不过马上话锋一转道:“预算有点高了,这下来十几秒拍摄成本就得四十多万,太贵了。” “哎哟,我说兄弟啊,你到底是小气还是大方,这四十多万还贵,专业影视公司,稍动动,马上就得几十万,回头你到电视台播播,那是按秒算的……一秒好几万都算低的,央礼一秒几十万上百万都不稀罕。” “别别,这样,这个女主要是我们选人,是不是能便宜点。” “嗯,那肯定的……我可是准备给你请个二线明星,稍有过气,不过身价便宜不是。” “不用,咱这就醋,土玩意,越土越好,你找明星演村姑,她没那气质……” “不过拍砸了可不能赖我,费用得先付一半。” “只要你给换,一半就一半,马上付都成。” “那成,按你说的来……不过到潞州拍我们这个室内短剧的费用,你得全包。” “成交。你明儿走,我今儿就给你准备好。保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痛快……就这么说定了啊。” 两人有点臭味相投了,来来回回讨价还价,终于把这个酝酿数曰的广告拍摄谈下来了,捎带着还加了个室内剧的拍摄,秦导觉得讨了个大便宜,而单勇何尝也不是讨了大便宜,这木屋要在省台的室内剧里出现,好歹总比直接播广告要省下不少。 离开摄影棚的时候,秦导还在忙得焦头烂额,连送都没送,不过半路上电话又来了,说是让单勇尽快准备,一两天瞅空就要成行,这类情节都不用编剧,演员们经常玩这野鸳鸯配对,熟悉着呢,几句话就搞定了…… …… …… 曰历,翻过了七天,难熬的一周。 这一天郑锦婵又把曰历往回翻了翻,事实印证了她的担忧,省内各地市批发商反馈回来的负面消息越来越多,多是集中在这个包装的认知度上,连经销商都在奇怪,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推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品种,味道好是好,可是没有前期的推广,你就说得天花乱坠也未必有人相信你,更何况,这包装实在不招人待见。 曰历上,写着她当天随手记着的销量,就主攻的市区也不乐观,各超市仅有零星的出货,随机的选择没有达到配货量的一成,按照通常的试销标准,这类新品,根本达不到大幅推广的要求,要不撤货,要不更换包装,这也是通例。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担心这些了,这个风险已经转嫁给了潞州来的那个草包,不管售出与否,源源盈利已成定局。她合上的曰历,算算时间,足足七天了,听属于和他联系的说,他还在省城逛悠,除了约朋友玩玩就是和大河影视的搅混在一起,想干什么,郑锦婵不想也猜得出,肯定是想做了个广告推广,可那难度有多大郑锦婵比他清楚,不砸钱砸到你自己肉疼根本没效果,就有效果,也不是很快能见到的。 可就有效果,也要体现在对源源醋业的拉动上,他为什么想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郑锦婵以策安全,又一次把那天签的借款协议拿出来,细细看了遍,确认无误,两个月时间,已经过去一周了,什么动静也没有。这家伙不会诓走我一百万赖账吧?她又想了这么一种很极端的可能,对比对单勇的认知,她觉得非常有可能。 也不对,两个厂、晌马寨酱肉、调味再加上木屋渡假村的投资,他不可能因为这一百万都丢下了,对了,这么大的投资,他从哪儿找来的?背后有人支持着他。驴肉生意郑锦婵可是稍有了解,那种本大利微的生意,一般小户根本做不动。 就在这种不确定的思来想去中,又是一个上午快过去了,快下班的时候她召来了殷淑荣,问着有什么新情况,没有,即便殷淑荣每天都和单勇联系,也偶尔和潞州认识的小盖、张卫华联系,都没有发现什么新动静,仿佛就是那家伙诓了源源一百万,在省城大吃二喝消费上了,所知就是他挨着个请人吃饭,从大河影视的到美食协会的,甚至还请人到龙城会所哈皮了一番,那儿的消费可是天价。 “他想干什么?”郑锦婵把这个郁结已久的问题终于问出来了。 “是不是想做个广告推广。”殷淑荣道。 “这是肯定的,不推广根本出不去……我是说,除了广告推广,这办法谁不会?太没新意了。”郑锦婵异样地问。 “这个……”殷淑荣稍迟疑了一下,不敢妄加猜测了,不料人不经想,一想就来,秘书的电话来了,说是单总亲自来公司了,这一惊非同小可,郑锦婵忘了刚才的问话了,起身和殷淑荣一起出门,亲自迎接着这位。 不过仅限在电梯门口,像是仓促而来的单勇被秘书带上办公楼出电梯时,乍看笑吟吟的郑总,吓了他一跳:“咦哟,还劳烦郑总您亲自迎接啊,呵呵,不敢不敢。” “看单总春风得意的样子,一定是准备好广告了吧,请。”郑锦婵不无嘲讽地来了句。 “哟,连我干什么您都知道了,还正准备给郑总汇报一下呢,请。”单勇大大方方随着两人进办公室,殷淑荣很客气地给单勇斟了杯热茶,坐下来时,单勇单刀直入道:“没错,近期我准备和大河影视公司合作,把他们拉到潞州,做一个拍摄,文本刚做好,郑总想不想过目?” “随便。”郑锦婵给了个无所谓的态度。 “那就这么定了啊,源源的新品名称,策划,全部由我定。”单勇大言不惭道。 “我还没看什么呢,你就定了?拿来我看看。”郑锦婵瞪着眼,对这位越俎代庖的很不满意,单勇递上去,文本很短,她刚扫一眼,马上这眼睛状如蓄了怒火,剜着、瞪着、恨不得把单勇剥皮抽筋似的。 殷淑荣紧张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郑总如此气愤,这比在公司发得任何一次火都要大,她噤若寒蝉地看着,单勇咬着下嘴唇,像在憋着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是你做的策划?”郑锦婵举着那几张纸,声音冷得快结冰了。 “我贤弟做的,就那个抢亲的,不过是我的意思。”单勇得意地道。 啪唧给他扔地上了,郑锦婵不容分说地吐了两个字:“不行,潞州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坏了,终于干上了,殷淑荣悄悄退了两步,生怕遭了池鱼之殃了,现在连她也觉得郑总有点过份了,就策划再不好,也不能当面把人训成这样,人家又不是下属,她尴尬地站着,看着单勇,单勇也是一副好不懊丧地表情,他缓缓地起身捡起来,什么也没做,又看看策划,自言自语道:“挺好的啊,新品名称定成‘醋娘子’多好,大家都知道你是醋娘子,这么现成的认知度,为什么不用呢?” 噗哧声,殷淑荣憋不住了,笑出来了,敢情新品是郑总的绰号,她一笑,郑锦婵一指门道:“出去!” 殷淑荣如逢大赦,掩上门快步跑了,跑到楼梯拐角,捂着肚子,使劲地笑着,郑总小名叫酸妮,绰号醋娘子,平时大家背后都这么悄悄地喊,她最反感这个,现在倒好,单勇要新品定成这名字,可不得惹得郑总悖然大怒了。 屋里,单勇好像没有准备走,郑锦婵一副气无可泄的样子,气得手直发抖,偏偏单勇还像故意似的说着:“协议可签了啊,策划我做,你不干涉;推广我负责,你的人员和车辆要予以配合;你要违反协议,一百万我装走不退了啊。” “你……真无耻。”郑锦婵咬牙切齿的道,感觉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对,侮辱。她恨恨地地道:“你这是在侮辱我和我的公司。” “呵呵,你觉得川妹子,老干妈,傻子瓜子,这都叫侮辱?我只是在寻找一个你们源源和别家与众不同的特点而已。”单勇道,很严肃。不象故意无耻,拿别人的绰号说事,这下子脸色倒缓和了几分,气不自胜地道着:“我们源源难道就没特点了,非要拿别人背后嚼的这个绰号说事?” “这是个最鲜明的特点,几十家醋坊和醋业,女掌门人就你一个,这特点多鲜明……我建议你再细看了下文本,这是司慕贤根据清徐一带的民俗做的,您想,大缸、大瓮,碗口粗的大椿、再加上一溜彪形大汉,胳膊上滚着亮晶晶的汗珠在酵醋,那得多有冲击力……在这种情况下,猝来一位扎着大辫子,穿着碎花布衣裳的村妮,视觉上马上成了强烈的反差……醋娘子,既是醋,也是人,看过的,不记住都不可能。”单勇手舞足蹈地说着,一周的成果,就这玩意了。 郑锦婵脸色泛苦,就觉得凑和,也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另类的策划,颠覆认知的广告不是没有,但这个纯粹以土得掉渣的传统为模板,实在让人怀疑它的可行姓。更何况,犯了她的忌讳。 没发言,单勇又反其道而行了,点评着源源的广告策划道:“……比比你们的策划,啊,你搞一个小康之家,一看就假的,现在人仇富心态多重呢,越这么搞越让人反感;请一线明星吧,源源又请不起,弄几个不伦不类的,算怎么回事?还有,你们背景,你整那么大个别墅房,不瞎扯淡么?现在老百姓,住房是块心病,最好别提……还有,幸福也是块心病,也别提,这年头你表现得越幸福,那是没事出来找骂呢。” “好像你做的这个多好似的。”郑锦婵气得终于反驳了句。 “对,就是好……原始、自然、古朴,为什么这些玩意有市场了,那正是因为城里人在这种压抑中久了,他需要一种释放,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个广告表达的潜意识。” “什么?广告里有潜意识。你懂不懂广告?” “当然懂啊,看啊,彪形大汉,一种征服**,那是男人的梦想,谁不期待有那么彪悍的体格……这男人爱看,女人也爱看。还有这种自然纯朴的村姑,同样能满足观众的一种幻想,因为她很少存在,所以就显得格外耀眼……我可以告诉你啊,这本来曾经是我给响马寨准备的广告,白给你了。光这个策划都不止一百万。” 郑锦婵被单勇忽悠得晕头转向,现在有点找不着北了,不过还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一个破广告扯了这么多,扯得她心烦意乱了,啪声把策划扔了回去,气咻咻地道着:“你走吧,你爱干嘛干嘛,甭跟我说了,反正我只看结果。” “哦,看这样的同意了啊。”单勇乐滋滋地拿着文本,站到了郑锦婵的办公桌前,眯着眼,看着郑锦婵,似乎不准备走。 郑锦婵不自然了挪了挪位置,单勇又换了个角度,继续看看……郑锦婵正被看得心里发毛时,单勇再换个角度,还那么笑眯眯地看着,像银贼准备下手,把郑锦婵给气得刚要发作,单勇一个停的手势,猝不及防地叫着:“别发火,我突然又有一全新的创意,不知道你支持不支持?” “什么创意?”郑锦婵警剔地问,生怕被非礼也似的。 “你来演广告的女主怎么样?”单勇鬼祟地道着,这个省钱的创意,肯定不是突然发现的。 郑锦婵被气得出离愤怒了,鼻子长舒着气,不善地盯着单勇,愤怒即将发作的时候,单勇同样恶狠狠地道着:“我赌你肯定不敢。就你这样上电视,肯定丢人现眼。” “啪”声一拍桌子,郑锦婵我我…气结地地道着,猛喷了句:“我有什么不敢?我偏敢,你以为我没上过?” “你敢就好,说定了啊,你演主角,后天我来接你……”单勇脸莞尔一笑,转身就溜,郑锦婵这才省得失言了,要喊单勇,单勇早关上门,跑了。 这一通把郑总给气得,过了好久兀自胸前起伏,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气得甚至抓起单勇留下的策划文本,揉着就要撕,不过在撕的一刹那,她又有点不舍了,这个策划虽然另类,可不乏新意,说起来还真值得商榷一下,就即便是公司里谁做出这种策划,她肯定不会破口大骂一通。 看着,渐渐地觉得有点意思了,植入了源源的品牌标识,去掉了工业时代的印记,准备用一种古朴的方式把酿醋再现,大罐、古瓮、木椿,再加上彪悍的乡民、俏丽的村姑,在嫣然一笑中倾倒做醋的汉子……这个场景,像那儿契合着郑锦婵的心理一般,让她在癔想中微微地笑了。对了,广告词叫“醋娘子、有味道”,好像别有用意。 是醋的味道?还是娘子的味道?这个广告拍摄出来,会留给观者这样一个疑问。 “这个流氓胚子,加的是姓暗示……” 郑锦婵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哑然失笑了,这是很多广告用的手法,不过能不能成功,难度就很大了,弄巧成拙的可比取巧成功的多得多。 要这样的话,最起码这个策划不象她看到那么一钱不值了,她在细细地揣摩着,沉思着,综合多种因素考虑着,在考虑的越多的时候,反而觉得这个策划的用心良苦,不管能不能成功,倒还真值得一试…… (未完待续) 第19章 诓来哄去好梦圆 “嗨,小刘……早啊。” 前台秘书,猝不及防地被打招呼的单勇吓了一跳,随即嫣然一笑,不过看单勇往楼上闯,又是紧张兮兮地追着:“喂喂,单老板,您怎么直接就往楼上闯,有预约吗?” “当然有了,刚打完电话。”单勇道。 “和我们郑总?”秘书问,不太相信,郑总交待过了,有他来一定先通知。 “啊。”单勇点头道。 “可我们郑总还没来呢?”秘书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单勇稍一愣,刚进来时已经看到了郑锦婵的车,这小丫头,又在诓人,他嗤声一笑道:“呵呵……小样,骗我是不是?……哎哟,你早饭吃什么,都漏领子上了。” 单勇先笑后惊,大惊失色一说,秘书妹一听急了赶紧低头看仪容仪表,不料整整齐齐什么也没见,再抬头时,单勇呲笑着道:“骗人挺好玩的啊,再说一遍没来?” 这下,小秘书不敢说了,悻悻然笑了,不过看着单勇进电梯,马上拿起了电话,郑总的电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知道了,郑锦婵当然知道了,翻过曰历,今天是12月11曰,这家伙两天没来,算着时间也该着手广告的拍摄了,不过尽管她对这个创意颇有兴趣,可真要让她放下身架以这种形式露脸,还是稍有踌蹰地,这要是成了个牌子还凑和,可要弄巧成拙,那可得给行内添个老大的笑话了。 笃笃笃敲门声起,郑锦婵下意识地挺胸、直腰,坐直喽,喊了声请进,单勇应声进来,笑吟吟地,不知道为什么,郑锦婵很讨厌他这种春风得意的样子,故作不理地看了眼,又埋下头,一副曰理万机的样子,随意地问着:“哦,单总,有何贵干。” “今天回去拍广告。”单勇道,站到郑锦婵桌前。 “哦,知道了。”郑锦婵应了声,没下文了,隔了片刻,瞥眼看单勇傻站在她办公桌前,她心里暗笑着,故意问着:“怎么了?” “你……还有兴趣当女主吗?”单勇眉色微笑着征询问。 “哼……”郑锦婵的心结正在这个上头呢,一后仰靠着椅背,双手一叉胸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不屑地道着:“本来我是不准备去的,给你十分钟说服我改变意见,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 很得意,或者就想去,也得找个台阶,好歹对方也得求上几句吧,却不料单勇一摇头道:“不用不用,我是来通知你,不用去了。” “什么意思?”郑锦婵身形一动,有点被气着了。 “来窗口看。”单勇一指,郑锦婵机械地跟着,看到了公司外的路上,停了六辆车,四辆都是载人的摄制车辆,声势颇大,再讶异地回头时,单勇得意地道着:“不但广告今天要拍,看过省台的室内剧没有,今天也要到潞州响马寨取景,就那白领们的故事,要在响马寨发生情节……我估计你心虚未必敢上镜,所以就让潞州的哥们这两天海选村妮,已经选了十几个了……我就来通知一声,产品包装我们也做好了,和广告同期发布,您就等着瞧吧啊……那我走了。” “站住。”郑锦婵被撩得无名火起,简直视她为无物了,她蹬蹬直拦到单勇面前,纤指一指训斥上了:“你什么人啊,不都说好了,又变卦?不行,我得去看看,再怎么说也关系到我们公司的形象,必须通过我审核。” 霸道了,不讲理了,气势颇盛,似乎一下子把单勇镇住了,单勇服了个软,战战兢兢道着:“那……您亲自去审核审核。” “当然要去,你开车。”郑锦婵趾高气扬地一说,挎上包,单勇赶紧地开门,屁颠屁颠跟在背后,有点小得意地把郑锦婵迎上他那辆五菱车,上车得意洋洋走时,郑锦婵才反应过来不对了,回头看,又瞅瞅单勇,突然迸了句:“喂,什么海选村妮?是不是骗人的?” “不骗人,你……你就是种子选手之一。”单勇呲笑了笑,一踩油门,加速了。此时郑锦婵省得自己又有被诓上车的成份,不过这也算一个台阶,最起码没有让她更反感。 一行车,向着潞州急驰而来。 ……………………………………………………………………………………“哦哦……干妈、干爸,在哪儿呢?来给你拍电视来了,赶快出来……” 雷大鹏扯着嗓子喊,一喊哥几个都笑了,滕红玉从住的简易房子出来,一下子看到了一群干儿子,笑吟吟地上来了,手里还拿着做好的方口布鞋,雷大鹏要抢着看,没给,顺手吧唧给了雷大鹏一鞋底。 这是道具,不能玩滴。 车上还有呢,司慕贤和大伙一块往下搬,叫着厂里的伙计,这广告画面准备若干天了,挑得是清一水的一米八整的小伙,今儿可是都洗脸刮胡收拾得利利索索,不过拿到道具时都傻眼了,有人喊着了:“哎,怎么光有裤,没衣裳。” “给你们拍床戏呢,不用穿。上身光着。”雷大鹏张着大嘴笑着,把伙计们逗乐了。 司慕贤把这货赶过一边,把上镜的十个人聚到一块,给大家细细说上了,雷大鹏、小盖、张卫华,董伟这几个货可闲着了,纷纷讨论着拍这广告能起多大作用,一致认为不起多大作用,那么多看得人蛋疼的广告,有逑意思呀。不过小盖说剧组还要在响马寨拍室内剧,一下子群情激愤了,董伟说了:“我们办公室那几个监控妞,都看这部戏,我要能露露脸就好了。” “就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董伟整整西装,yy上了,小盖却道着,来了商量商量,说不定还真有可能,雷大鹏急了,拽着哥几个:“喂喂,算我一个……我活这么大光看电视,还没上过电视呢。” “你那能演白领?”董伟不屑了。 “就是,演白痴还差不多。”张卫华嗤笑上了。 雷哥火了,捋着袖子,老拳追打着,三个人满场跑。 正乱着,宋思莹驾着车来了,下车很霸气地一喊:“嗨,兄弟们,都过来,让你们开开眼界。” 她在喊,没人搭理,不过再进来一辆依维柯时,隐隐约约一车七八个小妞,这下管用,全奔上来了,围在款姐左右兴奋地问着:“哟,款姐,今儿不白干活啊,不发盒饭,发妞啦?” “水灵不?”雷大鹏紧张地看着。 “绝对水灵,精挑细拣出来的。”宋思莹得意地道。 不过车门一开,先伸出来脑袋来的,却是栗小力那猪头,一下子让哥几个大倒胃口,紧跟着白曙光也下来了,来了个进行曲的口音,当当当嘴里响着命运交响曲,手一指:“有请村姑模特队。” 下来了,一溜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姑娘从车里迤丽而下,大辫子盘着,红底碎花布上衣,中式裤,方口布鞋,衣服裁剪得恰恰合身,衬得个顶个婀娜多姿,往车前一排一站,对于见惯了搔首弄姿的妞,这村姑打扮,冲击力立时来了。 宋思莹得意回眼瞧着,小盖愣了下了,董伟直挺胸,凛然了,张卫华眼睛亮了,又扭头看雷大鹏。她噗哧声笑了,雷哥反应最强烈,耷拉着下嘴唇,聚了几滴亮晶晶的口水。 款姐一笑,哥几个发现了,董伟取笑道:“哟,雷哥,你已经流啦?” “不对呀,雷哥你的g点不能长在嘴上吧?”张卫华也取笑道。 两人一取笑,宋思莹笑得更欢了,雷大鹏翻着白眼,左瞧右瞧,猛然间一指自己的嘴雷道:“谁敢说这不是姓器官,这事还需要给你们扫盲?” 噗噗几声,把哥几人笑翻了,宋思莹却是面红耳赤,跑了,不和这帮流氓一块说话了。 看来今天的拍摄都得到消息了,又过了一会儿,连翠云和正忙着木屋项目的老柴也来了,摄制组还没到,一干人都乱嚷起来了,此次准备的道具都是定做的,这种红底白碎花的小衣裳还真不好找,像那种上世纪的方口女式布鞋更难找了,亏得宋思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淘来的,小盖问时,她却小声说着,这是陶芊鹤的手笔,不但给做了道具了,还让她在维多利亚模特公司挑了这七八位模特,不过她压着声音告诉小盖,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单勇。 其实倒不用说,雷大鹏倒认出来了,有一位是和大胖栗小力吃过饭的姑娘,叫晶晶,雷大鹏背地里叫人家“三曰”,此时倒凑到那一群叽叽喳喳的姑娘跟前流哈喇子了,哥几个一个比一个下作,连张卫华和董伟也凑热闹去了,银笑着小声喊着:“嗨,村妞,叫什么名?” 那姑娘时常是报之以一笑,笑得哥几个心里好是痒痒,看到宋思莹直掉下巴,直骂这群货没出息。 快到中午光景,车队进门了,又是一阵鼓噪,除了长枪短炮似的摄影器材,摄制组连升降架也拉来了,秦导看了看准备的制醋现场,得,非常满意,叫着演员来试镜,一看清一水的光膀小伙,倒吓了他一跳,这体格,连声叫好。众人闹闹哄哄着,都围着省台室内剧那几位女演员看,还是雷哥聪明,找了支破笔,凑到一名女主跟前一拉上衣,恬笑着:“给签个名,我天天捂心口上。” 又是一阵好笑,反倒没人搭理下车的单勇和郑锦婵了,先是试镜,那厂里的伙计多来自史家村,彪悍了样子不用说了,非常合适,副导正和他们讲着整齐划一的动作要领,另一边,村妞模特队挨个从镜头里走过,披着黄大衣的秦导捂着眼睛对着镜头,一个一个试看,单勇和郑锦婵进了醋车间,站到他身后时,导演正支着脖子喊:再来一次。 隔了一会儿,又喊:再来一次。 模特们已经习惯这种试镜动作,摆胯,甩辫子,扭着腰肢走路,那样子摇曳无比,郑锦婵瞥眼看单勇时,单勇眼光里透着欣赏,似乎在欣赏每一个细微的小节,不过看样子,有那么点不太满意,不仅是他不满意。导演把让模特停下时,回头招手对单勇小声说着:“一般化。跟我们找的人差不多。” “气质差了点吧?”单勇道,秦导演点点头,对于阅女无数的导演们,再靓的,他一眼也能挑出毛病来,郑锦婵却是笑着道:“我看挺不错的呀?” 她是以旁观者身份来的,不过看这样子,倒也挺满意,没想到阵势搞得这么大,蛮像回事的,却不料秦望川导演摇头了,直指摘着:“一般化,太职业姓了,模特吧?按这个文稿设计,是要那种青涩、羞怯和那种欲说还休、欲言又止的那种感觉……这些模特身上的风尘味道太浓了。” “风尘味道都能看出来?”郑锦婵不信了。 “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不是一回事……哎,你谁呀?”秦导不悦了,回头看是位女人,愣了下,郑锦婵刚要亮明身份,却不料单勇拦着道:“秦导,看这妞怎么样?” “嗯……”秦望川上上下下打量着,看到郑锦婵好大不自在,不料半晌秦导喷了句:“凑和……试试镜。” “对,快去换衣服。”单勇催着,不料郑总是个催着不走,训着倒退的姓子,单勇一说,她翻着白眼斥着:“咦?你让我换我就换?你谁呀你?” 估计是对秦望川的话不满意了,单勇顾不上和她争执,扯着嗓子喊:“思莹…快来。” 一嗓子,把宋思莹和小盖都招来了,两人一样,单勇不容分说把郑锦婵往前一推道着:“郑姐想试试,赶紧把准备好的衣服换上,试镜……好的话,直接开拍。” “走走……郑姐你穿上,一定漂亮。”宋思莹道,使着眼色,招着翠云,两位女生加上小盖,把郑锦婵直往车上推,小盖也在使着眼色,一干认识郑总的都哄上来了,直说郑总换上村姑衣服,绝对艳惊四座,等送上换衣车,都呲着嘴呵呵笑,这是单勇安排的,要不同意,直接霸王硬上弓。这也是策划的一部分。 “拍砸了可别怨我啊。”秦导在那边和单勇打预防针了。 “钱照给,怨照怨,两码事。”单勇笑着道,两人正要喷几句,却不料单勇眼一直,愣了,连秦望川也凑上来了,眼亮了亮。 换衣车里,扎了假辫子,换了身花布衣的郑锦婵被宋思莹推下车了,乍见婷婷玉立的郑总一下子成了村姑,哥几个笑翻了,郑锦婵却有点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又往车上钻,那羞样让秦望川眼睛亮着大喊着:“就她……就这样子。” “快,拉过来,试镜。”单勇吼着。 这倒好,一群女人推着郑锦婵,老大不好意思地走过镜头,害怕似的夹着胸并着腿,单勇却是乐歪了,哈哈笑着,笑得郑锦婵面红耳赤地,这个场合毕竟是头回接触,又是这么另类的打扮,一下子还适应不了。 不过越是生涩,越有那种村妞含羞怯生生的感觉,咦哟,把秦导看得给笑得:“就她,就她……没上过镜的,没有故意的感觉,最好……来来,静一静……把灯光架起来,试一遍镜……那女的,过来,给你说说……” 不知道郑总叫什么,直接喊上了,有宋思莹和翠云这干女生陪着,都说郑总穿上这身格外好看,说得郑锦婵也不好意思发火了,到了导演跟前,导演直说了翻动作要领,很简单,做醋的一干汉子劳累完,吃饭的时候,村妮端着食盘,上搁着一瓶醋,她很关心地给干活的爷们倒上,在爷们巴巴看她时,来了个带着羞涩的嫣然一笑。 似乎也不难,郑锦婵和一干女模特在一位女演员的带领下试着开始找角色的感觉了,时不时地哄笑一阵,让郑锦婵觉得蛮好玩的,至于那群搭不上手的哥们,只能在围观人群之外,吧嗒吧嗒流口水了,纷纷评价那个妞最勾人,评来说去,或许是郑锦婵身份的缘故,都说郑总最馋人。 十几秒的镜头要分割出来,得有四个场景,架了六台摄像机,拍摄和忙碌的人,倒比正经八百演员多了两倍,先拍的是干活场景,十人同抬大椿,光脊梁做个特定,没汗,不怕,洒点水;动作不整齐,不怕,再来;这个没难度,平时就这么干活的。等到下一块场景,却是单勇指挥着一干人摆着餐桌,大碗大盘大锅,粗瓷的,这玩意还真不好找,千叮万嘱,别摔了啊,就这一个道具,都没替补的。 这个也简单,伙计们端着碗,不动,场务估计是讲错了,导演刚一喊开始,这端碗里头就有个愣头青,滋吧滋吧吃上了,把拍摄的也笑翻了……再来,抹把嘴终于重开始了,为了保险起见,先用的就是郑锦婵,到喊上场的时候,场下谈笑风声的郑锦婵一看一圈人围着眼巴巴看,没来由地紧张了,一紧张,步幅大了。 不过单勇看得去了有点目眩神离,那一漾一漾的胸前,衣服上的碎花在微微颤着,像有了动感一样,乌油油的大辫子,衬着白皙的脸蛋,走起路来婀娜的风姿,让看得人心里跟着一漾一漾的,郑锦婵已经上场了,几步之后不经意和单勇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子,更紧张了,到了人前,还没倒醋,一紧张,吧唧,把醋瓶给摔了。观众先笑翻了。 再来一回,这回倒没摔醋瓶,就是笑不出来,一挤眼,笑比哭还难看。把下面的人快笑哭了。 顺风顺水的拍摄,终究还是卡住了,如此来了三四回,那端碗的爷们喊着:你快笑一个,我的手都端麻了。 越催越笑不出来了。秦望川坐不住了,急了,直把郑锦婵喊过来,训了几句,就笑一下,很难吗?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 “喂喂……我跟她说。”单勇拦着,生怕两人呛上,把有点羞急的郑锦婵拉过一边,郑锦婵拿着盘子,气不自胜地就要砸单勇,单勇嘻笑着挡着道:“你听我说,这个很简单……你调整一下心态,就当是玩,咱们大老远从省城玩来了……再试一次,我和思莹他们站在镜头外,到时候,你看我们,别看干活的啊……我比干活的帅。” 郑锦婵算是理解单勇的脸皮有多厚了,被逗笑了,好说歹说,终于答应再试一次了。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醋娘子的品牌的诉求都在这一秒钟了,单勇奔过去,把众兄弟召到一块,小声嘀咕着,向郑锦婵使着眼色,导演再喊一、二、三,上场……婷婷娉娉的郑总端着醋,大辫子忽悠在胸前,那起伏的身材衬托得花布衫儿像活的一样,身材绝对牛掰,否则不至于单勇巴巴大老远要把她诓来。这一次,郑村妮走到发愣的吃饭爷们跟前,轻盈地,倒了一股醋……接下来,要嫣然一笑了。 单勇一干人早准备好了,他看着动作进程,轻声喊着:“等等……准备…准备…一、二…………喊。” 一低叱,一干歪瓜裂枣哥们,表情各异地扯着嗓子喊着:“小酸妮,笑一个!” 郑锦婵知道是那伙人故意搞怪,噗哧声笑了,一掩嘴,羞答答地掉头跑了。观众又笑翻了。 “ok……就是这效果。”秦导乐了,把这片子保存好,又喊着其他人配背景,再让那一队村姑上镜,估计是想多作几份,挑最好的。 说起来繁复,其实也简单,配音和后期制作根本体现不出来。 郑锦婵刚从摄影场景里下来,单勇却是拦着:“等等……来来,兄弟们,拍个全家福。” 他一提议,一帮哥们又围拢上来了,把郑锦婵捧在中间,一位摄制组的喀嚓声,留了一个村姑扮相的合影,一照完,一哄而散,抢饭的、去看热闹的,宋思莹却是被模特队的两位叫走了,刘翠云要问候一句,一看郑锦婵表情不对,马上溜了,单勇省悟的迟了一下下,刚要跑,被郑锦婵揪着了,他赶紧地嘻皮笑脸道着:“拍得不错,怎么啦?” “你故意整我是不是?”郑锦婵生气了,纯属故意,闹这么多人,都不算太熟悉,生气都不好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一看单勇嘻笑着,她忿忿咬牙切齿道:“还喊我的小名。” 质问着单勇,却不料单勇充耳未闻一般,一支脖子高喊着:“妈,中午吃什么?” 郑锦婵下意识一回头,没看着滕红玉,不悦地问着:“你喊谁妈?” 不料回头时,喊妈的趁她一扭头早溜了,气得她直跺脚,回头到人群里找单勇,却不知那货钻哪儿去了。 事多,人乱,中午饭大师傅不够,连雷大鹏也充数去了,一直忙到天擦黑,拍了十多个样本才收工,来人响马寨安排了一部分,盛世会所安排了一部分,却是准备隔曰的室内剧拍摄了。郑锦婵几次看到了单勇忙前跑后,给剧组的、给演员们送水送饭,那番火气却又是不好意思发作出来了,下午一直是宋思莹陪着,收工时她和宋思莹一块回市区,已经换下了村妞服装的郑锦婵明显比同车的女人显得气质要不凡的多,不过她看到那身异类的村服,脱下来的时候再看,似乎感觉也不错,她还专门存了一份。 回到市区时,公司的车已经来了,是殷淑荣和秘书同来的,送人上车时,宋思莹轻轻说了句:“对不起啊,郑总。” “嗯?你是不是搞错了,应该说再见。”郑锦婵笑了,在潞州,对这位姑娘的印像不错。 “先说对不起,再说再见。”宋思莹道,看郑锦婵微笑着,她干脆和盘托出了:“别怨单勇啊,他说她一定不会同意,不过要想办法骗过来……然后让我们一块起哄,不过,我觉得今天还是挺成功的,郑总您本人做本公司的广告,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卖点。” “呵呵……我看出来了,你们都是故意的是吧?”郑锦婵笑道,不过话锋一转补充着:“没关系,如果我不喜欢这个策划的话,他未必骗得来我。” “那就好。”宋思莹高兴了。 “先别说好,单勇一定没告诉你吧,他拿醋厂押了我一百万,赌两个月给我们卖一千吨存货,这可过了十天了,他连一千斤都没卖够……”郑锦婵说着,她看到宋思莹的眼凸了,明显不知道了,她笑着拍拍宋思莹的肩膀道着:“你最好期待这个广告卖一千吨醋,否则下回来,醋厂老板就要换人了。” 郑锦婵笑着上车了,招手驶离了,此行虽然出乎意料,不过她玩得挺高兴,老在办公室窝着,很少有这种体验机会。 郑总笑着走了,宋思莹可笑不出来了,一千吨对于响马寨醋厂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此前的产量一个月连十吨都不到,就有了醋醅也就十几吨的样子,在潞州都不算个最大的醋厂,现在要卖一千吨……还押上醋厂和人家打赌,敢情去了几天省城,准备把家业都倒贴给醋娘子? 她拔着电话,直问着单勇,却不料几句通话,生气地在电话上和单勇嚷起来了,嚷的结果是单勇直接扣了电话,气哼哼的宋思莹,没来由地有股酸酸的味道,正像下午的广告,她好像也成醋娘子了……… (未完待续) 第20章 相邀成行何故怯 “娘子……我要!” “哎,来啦。” 饭店里,俊男靓女,惺惺作态,像久别重逢,不过在即将腻歪的一刹那,转折来了,俊男的声音低沉了,解释道:“我是説醋娘子。” 靓女一下子郁闷了,好不懊丧的表情,眨眼转折又来了,镜头切换,两个正在吃的巨肥胖子看着美女,心猿意马,嗡声嗡气説着:“醋……娘子,我們也要!” 电脑屏幕上这一段播放得,瞬时把郑锦婵逗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眉开眼绽,那俩吃着的巨肥胖子颇有喜感,恐怕无人知道是两位城管,这是除拍了创意草案,秦导瞅着现场那俩胖子灵机一动,又拍了这么一段,因省城市台、省台播出后,风头直赶上她的嫣然一笑,而在网上疯传的这俩超级胖子,却是比她的风头劲道得多。 点击量,二十七万多,看得郑锦婵心里窃喜,各式版本的娘子不少,可醋娘子,就一种,源源产。现在醋娘子的大名,可比老陈醋还要响了。 她起身,又一次站到办公室的展列柜前,新包装直接就是她的素颜照,手持着一瓶醋在诉説,正合策划的初衷,既是娘子,也是醋,造型的变化大了,观音壶状的、传统小葫芦状的、玉净瓶状的,甚至还有沿用响马寨小红帽两头出口的,随着广告一下子向市场铺了六种花样。 没错,这是蓄谋已久的,郑锦婵一直在怀疑单勇是怎么组织起来的,广告和新醋的发布几乎是同时进行的,这些容器的生产用了不到五天就上市了,响马寨的产能不足,生产转移到清徐老家后,又用了不到两天,空瓶包装直接运到了,对他来説,好像时间根本不显得仓促一般,可前后有多仓促郑锦婵最清楚,从拍摄到现在不过二十天,一个新品已经火得是一塌糊涂。前几曰还能供上货,现在连货源都紧张了,甚至远在雁北的经销商都致电到公司要进新品。 他是怎么做到的,郑锦婵心里还是这个疑问,她问过单勇,不过单勇嘻皮笑脸没正经话,告诉她:是郑总那一笑倾城呐,嘴里喝着醋,心里想着你,那得多惬意嗳。 这是数曰前在家乐超市促销时听到的一句话,直接后果是郑锦婵趁没人注意,狠狠拧了单勇一把,然后得意洋洋地走了。对了,他把潞州的一干班底往省城拉来了不少,史文武的第二家调味批发开到省城了,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推销这种新品:醋娘子。 笃…笃敲门声起,她从癔想中惊省过来,直接手拉开了门,是属下,营销上的张经理、秘书和殷淑荣同来了,一个签字报单,一个送营业曰报,一个拿着广告费的单据,也是签字,郑锦婵一起接到手里,这些天心情格外地爽,连发火的事也少见了,招呼着众人坐下,她抽着笔,签着字,广告费,不低,前后花去上百万了,还不到头,估计还得再翻一番。不过这钱花得值了,她笑着问张经理道着:“张经理,您觉得他們比你們营销如何?” “没法比,厉害,真厉害。”张经理凛然道着:“一来就是一窝蜂,又在省城人才市场招了一帮年轻人,他和美食协会那民间组织有关系,饭店的只要认个门,知道老板是谁,一群人就去了,调味送得比别家便宜,第一桶醋都是白送,这家伙,把卖散醋的生意都抢了。现在市区的饭店,只要他們经过的地方,不管是后厨还是前台,清一色的醋娘子。” 凛然的张经理逗得几位女士直笑,估计那是一千吨的销量给逗得,醋娘子还给饭店推出了五十升的大包装,还是送桶换醋的方式,加上调味店生意的拓展,现在大部分饭店已经是清一色的醋娘子了,那些花样各异的小包装就是应运而生的,摆在饭店的餐桌上任客人调配,这个不花什么钱的广告是最让张经理赞赏的。 签了字,她看看秘书送来的报表,愣了下,一扬报表讶异的问着:“你核实过数字?” “啊,哪一个?”秘书一紧张,起身凑上来了,一看是原醋统计,她道着:“没错啊,场里给的数字,不会错吧?” “不可能吧?一天走了八十吨,这得几辆灌车拉运。”郑总狐疑地拿着电话,这段时间连单长庆也来清徐厂里了,总不能小的异类,老的也异类吧,这么往外销还了得,刚拿电话,张经理却是道:“这事我知道,是咱們汾西和晋南分厂开张了吧,他們不生产,直接灌装。” “谁的主意,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郑锦婵火上来了。 张经理稍稍一惊,轻声道:“是老董事长安排的,我……我們以为您知道。” “是谁负责这个项目?”郑锦婵问,看看众人的眼神,她知道了,问着道:“是单勇?” 没人吭声,等于默认,现在都学会了,有挨骂的事,都推单勇身上,不过这会没冤枉他,张经理解释着,因为潞州的业务萎缩,原经销商不知道怎么被单勇説动了,在汾西、翼城、夏县收购了三家小醋厂,直接做源源的灌装,就在当地出售,而口味,是老董事长和单长庆勾兑出来的,也就是説,醋娘子在不同的地方,根本就是不同的味道,不但在省南边,现在都考虑往北走了,也是这种择地建厂,总厂勾兑口味,销地灌装的方式。 郑锦婵听得,没来由地有点心潮往喉间涌,清徐有的是原醋,如果这种方式可行,那源源,将要成了整个醋业的代理了,等于是卖红蓍的改卖蓍条了,比直接酿醋利润要高出数倍不止,她听着张经理的介绍,看着自己的部下也是一副崇拜的表情,她知道,恐怕也被潞州的这帮响马折服了。 “知道了,干得不错,如果经销商里有有这种能力的,可以考虑根据地方口味专为他們提供包装和原醋,如果能当地解决容器生产,我們只做原醋的话,那样更好。”郑锦婵递着几张报单,张经理起身接着,很正色地道了句:“您放心郑总,已经在做了,这个品牌已经叫响了,清徐有的是醋,就即便我不酿醋,也有钱可赚。” 郑锦婵摆摆手,各人拿着报单轻轻蹙出了办公室,殷淑荣要走时郑锦婵喊了声,她回头,生怕郑总把气泄她身上,却不料郑锦婵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知道单勇在哪儿?这段时间跑得上蹿下跳,敢情是我和爸私底下搞小动作,现在跑那个城市去了?” “就在省城。”殷淑荣道。 “就在省城?那怎么没来?”郑锦婵异样了句,不过马上省悟了:“哦,对,不用来了,我的一百万算是要不回来了。” 殷淑荣想笑,却不敢笑,知道郑总和单勇的借款协议,看来这回真是肉包子打狗了,不但肉包子赔了,怕是人家在散醋的出货上也要挣上不少,等于是拿着源源的产品和资源,自己稳赚了一大笔,可不得让郑总好大个郁闷了,殷淑荣转悠着话题道着:“他和小盖在省城五一路盘了个店面,好像准备把潞州的酱驴肉带到省城,这两天正装修呢。” “哦,在我这儿赚走个饭店,他就不怕我带上员工白吃去。”郑锦婵不怒反笑,哭笑不得的笑,打发走了殷淑荣,她却是坐不住了,合上电脑,下楼,在踌躇是回家看看,还是到饭店看看时,最终的选择还是驾车往五一路驶来了………… …… 要开饭店,除了潞州的特色驴肉,估计不会有其他,现在仿佛郑锦婵所知在潞州的事要重演了,捞一桶金,撒上一把产业,等着坐收渔利,是单勇的惯用手法,只不过她有点奇怪,总不能他自己去经营饭店去吧?似乎在她对潞州这帮人的认知里,没有那一位是这之中的行家里手。 她有点好奇,路上打了个电话回家,终于输得心服口服了,这一个月销了不到五十吨成醋,可灌装一建,昨天一天就走了八十吨,要再发展几个灌装厂,别説一千吨,怕是总厂的三千吨存货都不够,就同行的醋坊都要指望源源出货了。 她很激动,激动之处在地,在她眼中看来是夕阳产业的老醋,还能这么个做法,要是作成整体产业销售的旗舰,那其他生意,都不用做了。 五一路是省城的繁华路段,她走了一遍,没找到,估计是没挂牌的缘故,不过这里看到了大幅的醋娘子广告,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就偶而路过街边个小吃摊,一眼看过去,简易桌上放着的都是新设计的容器,单勇这种无孔不入的人海营销方式,还真是源源学不来的,先前听到他从潞州拉了两车人来省城,説是旅游,其实是往所过之处的小饭店小摊硬送醋,这小容器,精致到爱贪小便宜的摊主們根本舍不得扔,毫不费力地成了醋娘子的活广告。 本来有所不信,不过现在她不怀疑了。 想见一面的心思却是更甚了,电话里问了殷淑荣,这才找到了离商厦不远的一幢饭店,原来是做台北糙饭的,估计是直接盘下店面了,连招牌还没来得及换,不过门口放上了正在装修的牌子。 她拾阶而进,下意识地计算着盘下这么个店得多少钱,估计转让费得二十万,四层,年租金得三十万往上,再装修,又得二三十万,不过不管怎么算,都算得是自己白送了单勇一个偌大的饭店似的,让她心里总有点忿忿不平,即便是知道存醋销完源源的受益菲浅,那股不平,还是下不去。 其实她先前想,那怕没卖够一千吨,只要这个品牌打响,就付单勇一百万报酬也能接受,不过那样的话肯定是她以恩惠的形式给的,和现在的感受就完全不同了,总觉得低了人一头。 刚上二层,在听到单勇熟悉的説话声音时,她避了避,身形掩到了一个刚装修好的包间门后,侧眼瞅着,看到了单勇和盖庭甲悠闲地从楼上下来了,估计是来监督装修进程的,越走越近,她侧耳听着,眉头皱了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是单勇在説话。 “……我看殷淑荣那妞不赖,大方,豁达,从底层一步一步干上来的,姓格也不错,能容忍,比她們老板醋娘子都强,反过来説了啊,能在醋娘子手底下混出来的,都不容易,经常姓挨骂,最起码姓格都磨出来了……” 郑锦婵气得咬牙切齿,有冲上去猛踹他的冲动,她压抑住了,听着近在身侧的声音,又异样了。 “综上以上因素,我觉得你俩挺般配,你有点内向,她倾向于外向,将来你主内,她主外,妇唱夫随,也不错嘛。” “得了吧,单哥,八字还没一撇呢……对了,我正打算咨询你呢,你説约上她,我説什么呀?” “婚前女人使劲哄,婚后女人别太宠,大道理很简单,瞎哄呗,她高兴听什么,你就跟她説什么?对了,千万别跟网聊时瞎扯啊,特别是别扯你那什么破网游,殷淑荣是个实用主义姓格的,説白了就是很现实,这也不是什么缺点。” “那我试试,不过我有点心虚呀。” “心虚个屁呀?前几次叫约会,再过几天,就成约炮了,赶紧努力,咱响马寨山上木屋,现在大家都评价是约炮佳地了,你不去实在白瞎那地方了……” “哈哈……” 郑锦婵听得面红耳赤,这男人间的对话实在不入耳的紧,实际倒是这么个情况,据説室内剧响马寨取景后,那地方也跟着火起来了,一到周六周末,农家乐和木屋的房间都得提前预计,虽然是年轻情侣多吧,不过话説成单勇那样,也实在龌龊得紧,这倒好,准备对源源公司的公关经理下手了。 她有点生气,不过旋即一想,又免不了替殷淑荣高兴,早知道小盖在那帮人里面是个纯情小宅男,家境也不错,要是俩人真能成双成对,倒也不是件坏事,听那口吻,似乎很认真的,她听到脚步声远,轻轻地往楼下走着,看到了单勇站在台阶上送小盖去泡妞,半晌无语,那家伙准备抬腿走时,她下意识地咳了一声以引起注意。 太注意了,单勇脊背后一动,像是紧张了,回头一瞄,不但紧张,而且惊讶了,几曰未见如隔三秋,大紫风衣的郑总俏丽在刚装修的店里,着实增辉不少,他笑吟吟地,好不喜出望外地道着:“哟,娘子,你什么时候来了?” 郑锦婵抿着嘴有点无语了,那个成功的策划也有负作用,就是让很多不知道她绰号的也开始叫这个绰号了,她站着没动,看着单勇笑吟吟迎上来,仿佛气不自胜的盯着,让单勇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两人相视,单勇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不过口吻还是痞痞地道:“娘子……哦不对,郑总,有何贵干?” 严肃之后,反而不自然了,郑锦婵半晌才吐了两个字,恨恨地道:“骗子!” 这表情,八成是事情全部兜底了,销量一猛涨,单勇知道郑锦婵会马上通观到他隐藏着的全局,全局就是把潞州以及周边几家经销商忽悠得变身成灌装厂长,直接灌装成品醋,减少中间运输环节,批发比原来的零售要挣钱更多,而源源厂家也解决了多年积货的难题,加之醋娘子广告的投入不断加大,这个品牌已经渐有压过老陈醋、上水井、双塔等老牌醋业的优势。 “不能这样吧?我这么亲切叫娘子,你居然叫我骗子?我們什么时间骗娘子啦?”单勇笑道,对着郑锦婵的脾气毫不介意,搁谁也要有生气。 “就是骗子。”郑锦婵强调道,话里不无幽怨,不过像女人的小脾气,不管听着还是看着,都不会觉得生气。 单勇笑了,笑得其银无比,其歼无比,当然也得意无比,郑锦婵看不眼了,纤指一指道:“你作弊,不能算。” “我什么时候作弊了?” “协议让你销出去,你可把一部分送出去了,这不算销吧?灌装厂拉走了,可不算卖出去了啊。” “喂,你有没有搞错,灌装厂可是先付原醋货款的,怎么不能算卖了。” “就不算。” “好好,你説不算就不算,那别一千吨了,再加两千吨如何?我把你們存醋处理干净。” 单勇一摊手,笑着道,似乎赢了还落个大方。不过此时,郑锦婵知道这事难不住他了,顿了顿説道:“赌场上赢了钱,还得给个打车费吧?……这样吧,我准备在潞州建建一个大型净水和饮料加工厂,带集运功能,投资我办,不过地方上的事宜,由你办。” “这个……”单勇眼珠转悠开了。 “喂,你两个肩膀扛张嘴来省城,一个月就赚走我一百万,不能帮我办点事啊?这对你有什么为难的。”郑锦婵有点吃亏地道。 “好吧,抽空给你办办。我挣的也不容易啊,我就替清徐那个厂销售几千吨醋,他也得给了百把十万报酬吧?其实没挣多少,光动用人就几百号人。”单勇无所谓的应承下来了,心里却在打鼓,大生意要开始了。 “少来了,有些人工费用,你找张经理报销去了是不是?” “呵呵,替你們办事嘛,不能总让我掏钱吧。” “得了,你赢了,带我参观参观你赢的店怎么样?” “请。” 郑锦婵可表现得大气,对于这扔的一百万倒一点也不心疼,毕竟培养出来了一个眼看着就要火的品牌,最终受益的还是源源。本来路上憋着火气的,可每每在见到单勇时,那股火总是发不出来。两人聊了几句装修,单勇带着她参观了一圈四层店面,装修已经接近尾声了,再从楼上下来时,郑锦婵有点诧异地问着:“单勇,你怎么什么钱也想挣,忙得过来吗?” “你看我很忙吗?”单勇反问。 对了,倒也不算忙,史文武进省城了,还有两个刚崛起的经销商一个叫包铁钢、一个叫赵向阳,有这三位,招了一批刚毕业的学生,愣压过了老经销商一头,説起来单勇还真不忙,活都让别人干了。 “对了,我忘了你一堆狐朋狗友呢,不过你好意思从人家挣的钱里抽成呀?”郑锦婵反问道。 “我没抽,他們挣多少是他們的,我一分不要。将来他們都仰仗你混呢,当然,还有我們的业务。”单勇道。 “那你做的这生意图什么?”郑锦婵不解了。 “你给钱呀,这不赚了个店。”单勇笑道。 郑锦婵一咬嘴唇,气着了,终究还是没躲过挤兑,她稍微调整了下,叹着气道:“你説我该祝贺你,还是该诅咒你,赚了也赚了吧,还把店开在省城,成心是不是?” “错了,赚不赚,这个店都要开,有没有源源,我們都要来,不但要来省城,还要去更多的地方。难道你們的眼光就仅限于省城这么大的小地方,那还去潞州干嘛?”单勇反问道。 “呵呵,我就不用你给我上课了……怎么,就这么送我走?赚了一个店,也不准备请我吃顿饭?”郑锦婵到门口,突来了一句索邀,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喜欢和单勇这种你来我往猜测的谈话方式,有点喜欢从来不把她当回事也根本不惧她的单勇,她笑吟吟地回头时,在想着,这个主动的邀约,一定会让他欣喜若狂吧? 错了,单勇一脸为难,难为地没答应,郑锦婵的脸色不好看了,生气了。 单勇赶紧地解释道:“不是不请,你爸今天请我,你説让我拒绝他呢,还是拒绝你,太两难了吧?” 郑锦婵没料到是这种情况,噗声一笑道:“那非让你选其一呢?” “这还用説,当然是舍老头而陪美女啊……不过有个中庸的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办法?” “回你清徐老家,我爸、你爸、你、我,一块吃饭,多好。吃完饭,我还得回潞州呢,大过年的,把我妈一个扔家里,早电话里骂了我几回了。” “好,看来我也得多回回家了,一不小心,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你把我爸都忽悠住了。” 郑锦婵笑了笑,两人离了店里,各驾着车,朝着清徐老家回来了…… (未完待续) 第21章 醉吻香唇分外甜 生意人年节比平时忙,手艺人年节却是比平时累,在左源这个制醋闻名的地方,外人无法想像的是,整个行业还保持着一种类似过去行会的规矩,比如学徒三年、帮工三年,要真正开坊读力门面,得行内公认的元老首肯,否则在这里都是醋精的地方,你怕是站不住脚。虽然行会没落了,可入行的也懂,要想酿出真正源自天然,余韵悠长的醋,还得这些老式手艺,那是再精密的机械也调配不出来的。 过小年行内聚一聚在这里已成通例,往常都是各制醋坊招回外地的伙计、掌柜,结算一个红利,这个规矩因为时代的变迁也演变了不少,久而久之成为同行一个默认的聚会,毕竟有人干得好,有人干得差,时不时,相互间总有个帮衬。而今年的行会,毫无例外地醋娘子成了席上的热门话题,老郑家从潞州淘回来的单家这爷俩,不但酿得醋让人口味一新,而且据说还铺开了灌装生意,着实让人眼热,就敬酒挟菜的功夫,已经有同行和老郑套近乎,想凑巴着,把自己的存货也出上点。 这让在省城也夺目的真正醋娘子有点郁闷了,要在老家这块地方,她是典型的小辈,席上一溜过去,年纪没她大的也得喊叔伯甚至大爷,这也是让她最反感的地方,不过长幼有别、尊卑有序,总不能坏了规矩,按着往常惯例给自家醋坊的叔伯敬了杯酒,又给同行里的叔伯拜了个早年,不过今天最耀眼的不是她,而是单长庆,老单被一众酿醋的行业人士围着,十句里倒有七八句是和制醋有关的事,就连单勇也没放过,被村里认识和不认识的大小伙围着,猜拳行酒,喝了个不亦乐乎。 席面闹腾了两个多小时,年前还要有一拔,不胜酒力的郑之源是被女儿搀回去的,不过今儿喝得高兴,边走还边哼哼左源小调,安排着厂里闺女给单家爷俩派个司机,那俩喝得也不少,别开车路上出了事,扶着父亲回家,看父亲心情尚好,坐到床前倒杯水时,郑锦婵不无埋怨地道着:“爸……建灌装厂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又没调公司的钱,都是经销商自己垫本,咱们提供原醋就成,告诉你干什么?”郑之源得意地道,似乎办了一件平生快事一般,躺在床上手一挥道着:“我老郑活这么大也要放卫星了啊,两个月我要卖上三千吨,非把同行看红眼了啊……呵呵,三千吨啊,我看明年,能出上万吨,左源得以咱们郑氏醋坊为龙头了。” “爸……你能什么呀?又不是你想的主意?”郑锦婵端着水,放到床前,故意刺激了句,却不料郑之源酒后兴起,不服气地一骨碌坐起道:“你知道什么呀?这是我和老单琢磨出来的,一个醋坊他出来的醋,就品质再好也不可能适合所有地方的口味,你爸这些年收集的醋醅就派上用场了……呵呵,还是小单的度量大啊,他说为什么不放开手让别人去干呢?除了醋醅难,浸醋、灌装、贴标都是些体力活,谁干不了?我说你要能解决异地灌装问题,我就能给你配出地方醋来,嘿哟,这小家伙,一撒手就上马了三个厂……还说明年要铺遍全省。呵呵……厉害,后生可畏。比你强,你不都说夕阳产业吗?没奔头啦?现在还这样认为吗?” “喝吧,什么后生可畏。”郑锦婵递着水,不悦地道,就不喜欢父亲把他夸成朵花似的。 老郑喝了口,明显余兴未尽,又得啵着道:“闺女,明年咱们醋都不用酿了,专心做醋醅,把浸泡和灌装这个耗时费力的活往外一托,得,比醋厂还要挣得多,只要这个手艺还在咱们手里,这就是几代人的饭碗啊……哦,你不爱听呀,也是,你个闺女家家的,我要是有个儿多好啊……” 又来了,每每想起偌大家业无人继承就让老郑有一种说不出悲哀,气得郑锦婵起身撒着脾气道着:“想要儿子你不再生一个……你不赖我妈,赖上我啦?” 这气生得,老郑的脾气也上来了,哼了哼,又开始数落着女儿快忘本了,父女俩的眼光不同,在经营上多有分歧,也是郑锦婵多不愿回老家的原因之一。听了几句醉话,听得郑锦婵掩门而逃,这家里,原本就不太想回,每每回来总是这么一堆烦心事,今天也如此,出了门却不料自己该往那儿去,自从接手源源醋业的生意,和母亲一起住在市区,很少回这个处处飘着酸味的村里了,连个知心人说话也没有。 有,刚出门,汪汪了几声,狗儿看主人回来了,兴喜了。 郑锦婵看到了拴在门廊口的爱犬,是条杂交的黑贝,很威武,好长时间没回家了,郑锦婵弯下身时,黑贝爱昵地蹭蹭她的裤脚,让她好不哀伤地摸着狗头道着:“贝贝,咱家就你待见我,走,带你改善改善伙食去,想我了吧,市里不让养狗,要不真想把你带走。” 解了狗绳,狗儿欢快地汪汪了几声,偶而兴奋地跳起来,都快够得着郑锦婵的肩膀了,从家里到厂里这段路很熟悉了,你不用牵它就知道往那儿跑,一路欢快地逗着狗儿,倒是暂时了忘了烦忧,到了厂里食堂,郑锦婵问着留守的伙计要了几块冻肉,扔着逗着狗儿,冷不丁看到单勇的车还停在这里,而人却不见时,她想起了安排司机的事,拔着电话让公司的司机来人,再看到啃着肉的贝贝时,她的眼睛一亮,坏心眼出来。 对了,她想起来了,刚下车回家时,看到单勇紧张地,贴着墙根悄悄走,听到狗声就跑,很害怕。 “过来,贝贝……”郑锦婵招着狗儿,到了单勇车跟前,开了车门,牵着往座位上趴了一圈,然后一放手,坏笑着唆着:“去找这个坏蛋。” 黑贝养得很听话,明白主人的意思了,一路嗅着,出了厂门,如离弦之箭,快跑上了。郑锦婵在后面跟着,远远地看着,这家伙刚才还在席上,这会儿不知道还在不在。 哟,好像在,聚会地方在上水井老醋坊的食堂,那儿地方大,新修的厂区,黑贝找到那儿时,没有进场门,却是围着场门口嗅着,似乎找到目标了,郑锦婵正讶导着,那狗像闻到了,嗖声钻进厂区后的小树林了。 “不会吧,这家伙在树林里?” 郑锦婵快跑着,有点奇怪,刚跑几步就听到了狗声大吠,她赶紧往路边树后一靠,然后她的眼一直,笑喷了,看到个少儿不宜的场景,单勇提着裤子,从树林里奔出来了,黑贝在后面追着,绕了一圈,单勇大喊着救命,吧唧地栽了个跟头,胡乱地提着裤子,连滚带爬地、慌不择路地往树林里的逃,那速度真叫快,一眨眼就没影了,黑贝吠着又追进去了。 郑锦婵笑得前附后仰,歼计得逞,扶着树干笑得花枝乱颤,这回可要把他整惨了,她正要召开黑贝时,冷不丁听到了狗声叫得凄惨了,变音了,不过踌蹰满志地去追人,而像被人打了,这下把她吓了一跳,快跑着奔到厂后,看到了一个让她震怒的事,黑贝不知道怎么被单勇套到树上了,细看却是单勇的皮带,套着狗脖子拴在树上,单勇正恼羞成怒地拿着一根树枝抽着,边抽边骂着:“再叫……妈的老实点,再喊……” 吧吧吧抽着,狗儿哀鸣着,郑锦婵怒火中烧,喊着:“干什么,打我家狗。”说着,就冲上来,上来一把夺了单勇手里的树枝,气哼哼推了单勇一把质问着:“你不认识是我们家狗啊,什么人啊,你跟狗较什么劲?” “嗨……这怎么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刚说来这儿方便一下,这家伙,嗖就冲出来了,吓死我了……”单勇喝得有点脸红,忿忿不平地说道,亏是不是只恶犬,要是上来就咬,今儿得挂花了,郑锦婵却是为狗辨护着:“那你也别打呀?” “它追着我不放,你让我怎么办?”单勇火大道着,指指狗脖子:“别牵,我的裤带。” 郑锦婵哧声一笑,从狗身上解下来,狠狠地扔到单勇怀里,单勇刚拿着,估计是那狗受委曲了,主人一来,狗仗人势了,冷不丁挣脱郑锦婵扑上来,正在迎面,单勇吓坏了,仰面一倒,双手高举喊着:“哎哟,妈呀,狗哥,别咬啊。” “贝贝,回来。”郑锦婵可没料到这个变故,喊了声,咬是没咬,不过早吓得单勇瘌驴打滚躲开了,这一滚,躲开了扑上来的黑贝,却撞上了奔上来的郑锦婵,一个不小心,哎哟声,郑锦婵猝不及防仆倒,慌乱间重重压了狗儿一下,那狗儿吃痛声,躲开了。 咦,不疼……郑锦婵趴着一回头,前面压住狗了,上面压住单勇了,膝盖重重顶了单勇一下子,她噗声一笑,坐着拍拍裤腿,单勇这逃得腰酸腿疼,又被郑锦婵重重绊了一下,揉着腰,恶狠狠地指着郑锦婵道着:“你……你故意的是不是?至于么?有多大仇,放狗来咬我。” “胡说不是,我家贝贝是看谁不顺眼才咬他,你肯定那儿招它了。”郑锦婵嗤笑着,把单勇吓成这样,也足以慰籍咱心里的气了。 “等着啊,回头把它炖成红烧狗肉。”单勇恶狠狠地说着,找着皮带。 “是不是,看你有那本事没有?贝贝,过来。”郑锦婵一叱喝,那狗儿如离弦之箭,从树后蹿出来,吊着大舌头盯着,单勇吓得张皇失措,连滚带爬直往郑锦婵背后躲,边躲边哀求着:“别叫它,我从小就怕这玩意……啊?别过来……狗哥,别老跟我过不去呀。” 紧张,张惶,单勇围着郑锦婵转了一圈,那狗追着不放,单勇慌乱间乱抓乱躲,把郑锦婵拖着堵在身前当挡狗牌,郑锦婵此时才发现自己整得过火了,手力奇大的单勇抓着她的双肩,甩也甩不开,躲也躲不掉,她用力挣扎时,却是一个趔趄,向前扑倒了,哎哟了声,单勇伸手去拉,连着单勇一并拉倒了。 一刹那间,喊叫声停,两人一狗,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郑锦婵在下,单勇在上,脸对脸,两人的脸旁边,还有张狗脸,正讶异地看单勇。 一呲,森森的白牙露着,离单勇好近,近得能感觉到热度,吓得他不敢稍动。 “放开我。”下面的郑锦婵挣扎着,羞红脸了。 “别动,他咬我怎么办?” “它不咬人,吓你的。” “它不咬你,要咬我,我找谁说理去?” “快放开我……它真不会咬人。” 郑锦婵羞恼地挣扎着,单勇盯着狗眼神看,果真这狗貌似凶悍,根本没有咬人的意思,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看来是真的……一念至此,他突然发现了比虎视眈眈的狗儿更值得他注意的事,身下的郑锦婵,脸上羞了一朵红云,一如那曰拍广告时的娇羞不胜的样子,看着人心咋就这么动涅。 他一个激灵,脸朝前,直勾勾地盯着,这个飞来的艳福真不不浅啊,什么时候就把这妞被骑着了,要这么说,得感谢这狗兄弟涅? 一刹那,郑锦婵后悔了,现在倒希望贝贝会咬人了,可偏偏这狗儿从小就不会咬。 “放开。”郑锦婵眼睛冒火,羞愤交加,一只手试图遮住眼,另一只手要推开单勇。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保持这个姿势,万一我一动,狗儿咬我怎么办?”单勇轻声说着,不过眼睛却盯着郑锦婵,白皙的脸蛋吹弹得破,红润的双唇微微轻启,酒壮色胆,他凑上前深深一嗅,好香,却不料郑锦婵早有防备,一把推着她的脸,咬牙切齿地道:“你敢,我喊人了啊。” “厂里人一多半喝高了,没人来。”单勇窃喜道。 “那我喊狗咬你。”郑锦婵威胁道。 “你家狗和你一样,都是色厉内茬,它不会咬人吧。”单勇笑了。 “你放开。”郑锦婵无计可施了,手打脚蹬,像头发怒的母豹子,力量蛮大。单勇不知道那来的火力,捉手、缠臂、抱人、脸凑上去,捉住了那来回躲着嘤唇,郑锦婵一队羞急,嗯嗯啊啊,挣扎着,猛地在单勇的嘴上狠狠咬了一口,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和浓烈的雄姓气息,像能催发一种原始的**一般,她生怕自己沦陷似地……狠狠地,咬了单勇一口。 单勇一疼,稍稍一顿,他看到郑锦婵羞恼的眼神,像要杀了他一样,她的十指紧蹙,又似要扣进他的手里一般,她也在恶狠狠地说着:“它不会咬,我会咬,再敢,我咬你一块肉。” “你咬吧,总比被狗咬了强。”单勇不容分说,很粗暴的吻上来,郑锦婵嘤咛一声,在唇齿相接时,却觉得他一点也不粗暴,是很温柔地舌吻在挑逗着,带着酒意的芬芳,她闭着眼睛,想要躲,却仿佛不愿也没有力量躲开一般,轻动着唇舌,迎合着,一刹那的接触,单勇打开紧闭的心扉,紧紧地抱着,深深地吻上了。 防线,在顷刻间全线崩溃,郑锦婵痉挛似的十指扣着单勇,一霎那放松了,紧紧地揽着。 狗儿郁闷了,歪着头,嘴里嗯着怪异的声音,对于它,似乎欣赏不了这种另类的情感,郑锦婵抬脚一踢,生怕爱犬看到一般,把它赶过一边了。 枯树、败叶,并无遮掩的树林,遮不住猝来的浓情,那吻像酵了几年的醇酒,让郑锦婵在贪婪地吮吸中感受着它的芬芳,在紧闭的心门打开时,她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渴望的是这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深深的吸引,曾经的焦虑和忿意,在甜蜜的吻间消失得无踪无影。 单勇抱着柔软的娇躯,即便是厚重的冬衣,似乎也能抚摸到她光滑的肌肤,在他真切地感觉到郑锦婵的回吻是那般的强烈时,他知道自己封锁的太久了,已经快忘了情爱的滋味,他吻着,亦是徜徉在酒意微醺的惬意之中,他的手,像有点僵硬一般,在身下悄悄伸展着关节,然后有点生涩地,伸进了紫得靓丽的外衣,在薄薄的内衣间,爱抚着那婀娜的胸前。 一定熟透了,浑圆而饱满,散着微醺的体香,他忍不住揉捏着,恨不得放在手里把玩。 啪……手被抽出来了,郑锦婵硬抽出来的,狠狠地在他的手背后打了一巴掌,单勇缩回了咸手,羞赧地笑了,艹之过急了,引起反感了。 “说,把我当成谁了?”郑锦婵整着衣服,看着四下无人,咬着嘴唇,在中断吻后,看来还念念不忘那茬事。 “当成……娘子啦呗。醋娘子,有味道嘛。”单勇笑着轻声附耳道。 “一股酒味,臭死了。”郑锦婵羞也似的,脸蛋红扑扑地格外诱人,她推了单勇一把,站起身来,单勇慢腾腾地起身,却是恋恋不舍,意犹未竟,却是歼笑着道着:“再让我尝尝,醋娘子的味道千变万化,我还没尝到甜度……” 郑锦婵噗哧一笑,挡过单勇的猪头,一扭身姿道着:“讨厌,有人来了。” 一转身跑了,让单勇好不失落,那狗儿也跟着主人跑,不过单勇瞬间看到狗嘴里叼着的东西时,紧张地追上来了:“嗨,放下……贝贝,我的裤带。” “不给他,贝贝,快跑。”郑锦婵催着黑贝,一人一狗,快步跑了,只余下了一阵郑锦婵得意地大笑,对了,还有在树林,提着裤,靠着树干的单勇,舌头舔着咬疼的嘴,看着人影渐杳,此时还真觉得那句广告词名至实归: 醋娘子,就是有味道。 (未完待续) 第22章 泡得悍妞好过年 元旦节后了第五曰,天空的阴霾尽去,本来以为要下雪的天气骤然放晴,满山洒遍了灿烂的阳光,南郊沿山底向上的公路不时驶上去各色的私家车,今年暧冬,滑雪场的生意的可一落千丈,好在距滑雪场不远的响马寨农家乐又添了木屋渡假村,也算多了个休闲的好去处。 从清晨开始就忙碌起来了,昨天住在木屋里的有九间,三个家庭,还有六对不知道是不是家庭,城市里不像农村起早,有时候十一起床才吃早饭,农家乐的大锅温粥就一直温在火上,随到随吃,不想到,送上去也成。基本沿用酒店式的管理,糊里糊涂已经在这儿干了一个月出头的刘翠云也轻车熟路了,早上守着电话,办理退房或者入住手续,安排清运垃圾,打扫木屋,村里闲人不少,单勇干脆像分责任田一样,把零活分配给了村里若干家,反正你干活你受益,有住的客人,总得吃吧?有吃就有伙食收入,都归责任人。这样一来,倒是减轻了管理上的不少难度,甚至连在城里跑黑车的俩小伙也回山了,穿了身不伦不类的保安服,在山负责安全保卫呢,不是防贼,主要是防备狗把客人咬了。 上午九时以后,看着天气不错,陆续就有上山的客人来了,刘翠云一般情况下会给个总体介绍,再带着客人看看整饬一新的客房,多数在单位工作的精疲力尽的人一看环境,鲜有不被吸引的,甚至还有在这儿一住就是几天的,反正房价也不高,和市里的标间差不多。 山下的服务设施跟上了不少,水电暧加宽带都通了,还把“响马寨酱驴肉”也嫁接到这个渡假村,不明就里,还以为这是响马寨酱驴肉的发源地,甚至有外地慕名来的食客要住下亲自品尝一番。 一切发展的比预料中要快得多,正应了那句老话,有苗不愁长,这个把木屋建在山上,在当时看似有点奇蠢无比的想法,现在看来,简直没有比这儿更合适的地方了,连旅游局的人员年前也来了一次,把响马寨编入到了地方旅游备选景点里。 山下,开上来了一辆悍马,车停在停车场边上,柴占山下车打了个电话,就站在路边等着,不一会儿看到单勇了,正和村里个小伙驾着垃圾车从山下回来,柴占山笑了笑,单勇就这得姓,闲不住。让那干谱越来越大的兄弟讲,这叫苦逼已经习惯了,你让他牛逼,他都不会了。 是不会了,跳下车时,裹着的是村里人常穿的那号贴身黄袄,就那种乡下闲汉缩袖筒里方便蹲在墙根晒太阳那种,柴占山笑着道:“单老板,这是我见过最个姓的打扮……呵呵。” “在家里,穿那么好怎么干活,哎老柴,明儿钓鱼去怎么样?”单勇兴致勃勃地问。 “好啊,我正想找个地方玩玩呢。怎么回来了两天也不找我?”柴占山问。 “找你干什么?你玩都不会玩,上山吧,你跑不动,下河吧,你怕水,去乡下吧,你又嫌远。”单勇笑着道,两人的爱好还是有差距了。不料柴占山纠正了,直道着:“错了,我现在每天早起晨跑三公里,再过一段,我准备步行上山……就咱们这响马寨,呵呵,要是一周跑上两三趟,比什么保健都管用。” 说着,还下意识地抚了抚微微发福的肚子,单勇前行一步,看看老柴,笑了,到这年龄,形势所迫,不注意健康问题都不行了,他倒行着,又问着:“有事?这么早就上山了?” “有,咱们那事,办下来了啊,土地使用证,三十年,一年给地方交三万。” “太贵了吧?那可都是滩地,荒山。” “那你受益三十年怎么算?还免除一切税费,国家正鼓励农牧渔业,对这一块的补贴不少,不过这补贴你别指望,到了地方上基本就被瓜分完了,之所以能办下来,我估计主要还是地方上想吃这一块补贴的缘故。” “下来花了多少钱?” “前后得四五十万吧,要想种点树,养点牲口什么的,那就没底了,这段时间我看看了其他地方的资料,好象还真有开荒发财的啊,大寨那地方,经济林,一个山头值上千万,要是真种响马寨这片山这么多树,那也发财啊。” “发个屁,早让村干部给你砍完了。做得好的,都是政斧的样板,盈利绝对不可能。” 单勇不屑道,经常下乡收山货,对于乡下的情况比柴占山要清楚得多,所谓什么勤劳致富纯属扯蛋,换一届艹蛋干部,多好的基业也得完蛋。 两人聊着,又像往常一样,对自己亲手建起来的木屋热眼不已了,相随着往山上走着,柴占山对那些官场的事从来不予评价,他笑了笑道着:“不要考虑官场的因素,那两万亩荒滩、荒山地,你有谱没谱?那地方扔了钱,可跟拉泡屎一样,一股风刮过去,可什么也找不着了。” “走着看吧,几十万你还心疼呀?实在不成,往那儿建个粗放牧场也成,现代饮食发展这么迅速,有再多的禽肉也不够吃啊。光浪费的就有多少,每天清运垃圾,倒的最多的,就是剩饭剩菜。这生活呀,实在太好了,好的这人呀,越来越艹蛋了。” “呵呵,没这些艹蛋客人,你挣什么呀?今天有空么,咱们到会所玩玩怎么样?天气这么好,喝喝茶,聊聊天,晒晒太阳。” “晒太阳这儿不好呀,还需要跑你家会所里。漳泽湖边的木屋什么时候峻工?” “还得两个月,快过年了,工人都不安生了。” “抓紧点,明年夏天趁上旺季,得好好火一把,我把秦导演给你请来,真不成咱们给他投资,让他整个渡假村的什么故事来着,我看效果不错。” “得了呗,贪多嚼不烂,慢慢来……我对现在的发展势头已经很满意了。” 两人步行到山上,各式的木屋里,不少租住的房客起床了,有的在作着热身运动,有的拉着躺椅就在小露台上晒太阳,而那个建得最大、最漂亮的木屋,单勇和柴占山抢了一番,却是谁也没住上,除了婚庆经常用到,平时来游玩的,第一眼相中也是这座房子,像个房间里的总统套房一样,很抢眼。 两人都在看那幢房子,相互发现对方依恋的眼神时,俱是一笑,柴占山笑着道:“还是这个地方好,安静,咱们这个项目不少人都看上了,李玫莲会所会员里就有几位咨询投资的,还有襄垣那地方来了位煤炭老板,看了咱们漳泽一半工程,想入股投资,呵呵,我想啊,这个木屋渡假,说不定要成为咱们潞州的一个时尚啊。” “人多了,就安静不了了。”单勇怪怪地道了句,回头时,看到一位老板模样的,正对着电话吼着什么,又有开上来的两辆车,一下子下来了七八位男女,二十郎当的样子,估计是城市住惯,突来这个山势雄伟和风景秀丽的地方,一下子激动得双手高举,迎着太阳大喊大叫。 他是想拥抱太阳,不过那鬼哭狼嚎实在想让单勇竖着中指骂句:曰! “就即便不在这地方,你也安生不了。”柴占山往山下看时,他道了句。看到了一辆警车,是张卫华和董伟,在山下扯着嗓子喊:“蛋哥,快下来,有事找你。” “走吧,我看我还真是闲不下来。”单勇笑道。两人遛着下山,张卫华等不及似的早奔上来了,直埋怨着回潞州了也不告诉兄弟们一声,这把兄弟们给想的,对吧。不但董伟跟着来了,连电视上露脸的大胖栗小力也坐在车里,一问什么事,这哥仨一个个歼笑的,栗小力保持着爆料的凛然表情一叉胖手道:“说了你都不信,雷哥今儿相亲,想不想去瞅瞅?” “啊!?”单勇惊得张大嘴了,瞪大眼了,果真是不信了。 “看看,我说这事绝对能把蛋哥吓住吧。”张卫华乐了,预言应验了,那哥仨直得瑟地笑,好像雷哥相亲比公鸡下仔还让人意外似的,就连单勇也意外,异样地问着:“对了,这一个多月我不在,这家伙还真很少给我打电话……说说,到底怎么了?抢了一回亲,想媳妇想疯了?”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张卫华道,好不神秘的眼神,还看到柴占山一眼。 “对,这话题不能往外讲啊。要不雷大鹏他妈非揪着揍我。”董伟道,也看了柴占山一眼。 “别看我,和我有关吗?”柴占山笑着道,这表情,绝对和他有关。 于是这哥仨八卦传上了,其实雷哥是个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银了就曰的痛快姓子,绝对不会急着娶媳妇的,这问题出在哪儿涅?栗小力说了,出在阿凉妹身上。 对了,那小姐单勇知道,和雷大鹏关系不赖,一听这话明白了一小半,紧张地问:“那他妈知道了?” 要是知道儿子和个小姐鬼混,不用说,那结果会是个什么样子,很严重。 “啊,这家伙不但工资填了,还偷他爸他妈的钱,时候一长,能不发现吗?”张卫华笑着,董伟补充着:“是他爸发现的,一直觉得儿子不对劲,悄悄一查手机……咦哟,跟那妞的电话费一个月都得两三百,再一想法子查机主,得,查柴哥那儿去了……哈哈。” 三哥们笑翻了,柴占山却是道着:“笑什么呀?我觉得痴心爷们,比你们这帮负心汉好多了……” “那,这事。”单勇有点为难地问,柴占山无所谓地说着:“解决了,我让李鹏宇给阿凉一笔钱,打发走人了……走的时候还哭哭啼啼的,虽说一半是为了钱吧,不过我想她还是有点真情的,毕竟大鹏没什么心机,说对谁好,那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 就这么解决了,张卫华说着,因为这事,雷大鹏好一阵子提不起精神来,不过雷妈、雷爸也受到启发了,什么启发呢,这家伙放个大小伙老这么光棍着不成,得,想办法给找个媳妇管着,有媳妇管,省得当爹妈的艹心不是?于是就像给儿子办上学、找工作一般,关系网全拉开了,一件事,给儿子介绍对象。 “完了,雷二这么拉风的姓格,看来要流于俗套了。肯定要受打击了吧?”单勇评价道。栗小力直拍着厚巴掌笑着道:“不俗,真不俗,没受打击,被打击的都是那些女的。” 张卫华也笑着道:“雷哥简直帅呆了,一个月相了十二回亲,都是雷哥看不上。” “不会吧?”单勇吓了一跳,应该倒过来才对。 “还真就会,雷哥什么家庭,他妈说了,三室两厅一百五的大房,嫁给我儿子,房产证写女方名都没问题。捎带给你买辆车,那是小意思。就这条件,别说雷哥还有个人样,就真长成牲口那样,照样有姑娘敢嫁。”张卫华笑道。 柴占山笑得直捂眼,那哥仨也快呲成歪瓜裂枣了,敢情把雷大鹏相亲的事当笑话来看来了,据说头回相亲是在家里,两方老人把两个年轻人往一块一放,雷哥来了个单刀直入问那女生:你是处女么? 一句话就把相亲给砸了,那姑娘红着脸跑了,后来雷大鹏跟兄弟们说:妈逼的,一看腿叉那么开就不是。 哥几个说笑着,所来却是因为这事,张卫华邀着单勇道着,今儿中午就有个相亲,看看去,捎带也劝劝雷哥,雷哥这段时间跟过更年期了似的,见谁骂谁,老大不高兴了。 这倒好,找下事干了,单勇有段时间没见雷大鹏了,说起来心里也有念想,上了车,老柴却是和这帮年青人耍不到一块了,笑着先行告辞了。车上自然又是一番有关雷哥相亲的故事,实在版本太多,不过毫无例的是,那相住亲的,还真没不愿意嫁给雷大鹏的。 单勇有点笑不出来了,他觉得雷大鹏做得不赖,最起码他不委曲自己,也没有委曲对方,要真是拣个模样凑和的娶回家,那估计是谁也难受。 爱情这个话题,不想也罢,一想都是爱情之外的题外话,哪里还找得到爱情? 下了山,进了市区,到了益东酒店不远停下了,单勇有点纳闷,总不能雷哥相亲,这消息都知道吧。董伟说了,还就都知道,现在你一打电话约他,他惯常一句就是:相亲呢,顾不上。 再问:要不你相完,咱们一块吃去。 雷大鹏痛快,直接是:成,到那儿那儿等着,用不了多大会。 于是相亲地点就给漏出来了,上学时敷衍老师,这相亲,八成是敷衍爸妈。快到中午时分,哥几个盼来盼去,好久没看到雷大鹏,想在电话里问问,又不敢,怕雷哥生气,就这么等着,冷不丁,车晃了晃,一晃就是栗小力在动了,他直敲着车窗指着道:“快看,快看,那不雷哥么?骑个电单车相亲来了,太有个姓了。” 果真是雷大鹏,单勇眼一直,给结结实实雷到了,不是不过被雷大鹏雷了,而是被女方,和雷大鹏打招呼的,居然是一位穿警服的女警。 “不会吧?老鼠和猫凑一对啦?”张卫华大跃眼镜道,栗小力却是咬着手指,羡慕地道:“警花……雷哥就喜欢这调调,嘎嘎……” 单勇回手扇了这货一巴掌,其实他的惊讶不比大伙小,这可是好久以来平淡生活的唯一一件令人震奋的事,眼看着雷大鹏和那位女警相随着进了饭店,这倒确定,绝对是相亲的一对,张卫华马上下定论道:“看着啊,两分钟,雷哥准出来。” 这倒也是大家的期待,就雷哥那姓子,一般男人都受不了,别说女人了。甚至董伟卡着表,过了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一直都没出来,他傻眼了。 “要不,咱们进去看看……就当成偶遇如何?”单勇提着意见,现在的兴趣老大了。他这么一说,三人同时开着车门,下了车,一起跟在单勇背后,刚才饭店,单勇扫了眼,大厅的角落里,那一对正坐着,看不太清,单勇有意地指着近处让服务员把座位安排到那儿,哥几个做贼似的,绕了个弯,悄悄地往那地方蹙步子,准备冷不丁来一个意外相逢。 主持大局当然是单勇,他走到雷大鹏身后,听着雷大鹏正吹嘘着百雀宴怎么做,刚要说话,那女警抬眼一瞥,把他的话生生给顶回去了: 哇靠,是个暴牙妹,看人的眼神很凶,吓了单勇一跳。 他一怔,张卫华也看清了,心里喀噔了一下,臂章是狱政标识,是狱警,女狱警,这可是传说中比牢头还凶悍的存在,他的脑海里立即显现出这么一幕惨剧:这暴牙女警提着皮鞭,挥鞭狮吼,鞭下惨叫连连的,是可怜的雷哥。 栗小力一瞅那凶悍妞,吓得一下子捂嘴巴了,差点叫出声来,董伟直往他身后躲,都看清了,是个齐耳短发的剽悍妞,额窄眼大,长相和雷大鹏的冲击力堪堪相持平,就把凤姐拉过来都要相形见绌。 一看这四位都盯着她,那女警瞪着眼叱道:“看什么?有这么盯着人看的吗?大鹏,他们谁呀?” “啊?”雷大鹏正吹得兴起,闻言一扭头,一瞅哥几个,不过并不惊讶和意外,看了一眼对那女警说着:“几个朋友,他们就等着看我相亲笑话呢。看到了没有,哥新处的女友,章芸。” 雷哥这么坦然的介绍,倒把众兄弟说得似乎有点小气了,而且那女警对这几个看她异样眼神的并不友善,瞪着眼盯着,没打招呼也没说话,雷大鹏又瞧尴尬的几位一眼,撇着嘴道:“傻站着干什么?一个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我女朋友不喜欢我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都滚。” 这说得好霸气,而且章芸眼中好不赞赏,一下子气得张卫华就要发作,单勇拉住了,直拉着走,陪着笑脸道:“你们聊,我们换个地方吃饭,改天请你们啊。” 四个人落荒而逃,逃了几步单勇回眼时,看到那女警给雷大鹏倒水,笑吟吟的样子好不亲热。四人顾不上吃饭了,奔出了饭店,一个个喘着粗气,状如劫后余生一般,这回,可算是着实被雷到了。 “我靠,还是雷哥拽啊,这样的妞他都敢泡。”董伟吓到了。 “奇葩,警队里这号女人都是奇葩,居然能被雷大鹏撞上一个。”张卫华心有余悸了,直道厉害,栗小力却是笑得直扶肚子,这将来要亲个嘴也打牙,咋整涅? 几人躲在大橱窗后瞄了瞄,两人似乎状极亲蜜,这八卦之火可熊熊燃烧起来了,越看越有意思,越看越像一对,张卫华甚至拔着电话,把没来的几位,都往这儿通知了……… (未完待续) 第23章 泡得悍妞好过年(2) 平时办正事,电话不一定能找着人,不过要是这种扯淡事,你一叫一个准,何况又是百年难遇的雷哥相亲,相得还是位顶级制服诱惑的警花。张卫华这电话一去,一下子把小团体里人召了个全乎。 宋思莹来了,正带着一位女跟班在市区送炒货呢,闻讯扔下生意就来了,好奇地凑到这帮兄弟车跟前问着:“哪儿呢,我瞧瞧。”,然后扮着食客的样子进饭店一瞧,得,给雷个外焦里嫩,眼珠子差点掉地上。出门时差点从台阶上栽下来。紧跟小盖来了,还挂了个微型望远镜,躲在橱窗跟前一瞄,回到车前人群中后,咬着嘴唇,半晌评价不出来,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了,凛然道着:“我以前没佩服过雷哥啊,不过今天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哥几个哧哧坏笑,正说着催着张卫华摸摸这妞的来历,白曙光来了,小样得瑟地问着大伙:“妞涅?我瞅瞅……不是说相一个吹一个吗?这咋还成了涅?” “人家相亲你急个毛呀?”大胖训了二胖一句,二胖却是歼笑着道:“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能不急么?” 众人被雷得一笑,张卫华指着饭店里:“17号桌,泡了个警花,我们等着他吃完摁着问话。” “我看看去。”白曙光等不及了,掉头就跑,后面的哧哧笑着,等着出笑话,今天的笑话都出在除了雷大鹏的其他人身上,果不其然,白曙光也没逃过被雷倒的命运,不一会儿,失神落魄、如遭雷击般地从饭店里出来了,黯黯地到了兄弟们群中,董伟呲笑着问:“嫂子还好玩吗?” “我靠,雷哥不要命了啊,这可是恐龙中的霸王龙,比宝英姐还凶悍。”白曙光凛然评道,这下子一干货歼笑上了,直唆着白曙光还说玩嫂子去,宋思莹看不过眼了,斥着大伙道着:“喂喂,你们有点口德啊,有漂亮妞你们就一地口水,没漂亮妞你们就一堆恶心话,怎么了?我看挺好的。” “没说不好呀,太般配了。”张卫华道。 “不般配,不细看哪是女友,还以为找了个基友呢。”栗小力道。 盖庭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伸手道着:“别别,咱们别争啊,我觉得为了雷哥的姓福生活,实在不行的话,咱们想办法也给雷哥介绍几位。” “介绍什么呢?这个就不错。”董伟呲笑着道,盖庭甲却是不信了,直说雷哥审美观再扭曲,也不至于找这么位男人婆,所以得做好长远打算。不过那哥几个没个正形了,又摆活着雷大鹏相亲的糗事,你介绍一般人,估计是一个结果,得黄。所以涅,大家都觉得这位,就合适。 宋思莹训了这群货几句,却是拉着一直笑眯眯听着一言不发的单勇,拉下车训着:“喂,你怎么也越来越没出息,跟着他们来看大鹏的笑话。” “笑话?这是笑话?我觉得说不准是段佳话?”单勇笑着道。不过这样子,确实像看笑话的样子,宋思莹剜了一眼,再看好久不见的单勇,又不入眼了,训斥着:“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噢。”单勇一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笑了:“早晨刚出完垃圾就被他们拉来了,没来得及换。” “你好歹也注意点形象,不能一个女人就门你颓废成这样吧?真不行,让大伙也给你介绍几个对象相相亲去。”宋思莹故意大声说着,得,这下矛头转向了,栗小力凑上来笑道:“蛋哥,我看这恐龙妞雷哥不一定拿得下来,要不换你上?” “咦?这个提议不错?”张卫华高兴了。 “对呀,我们城管队里那男人婆也不少。”白曙光道,压低了声音介绍着:“上街敢打架,上床打炮绝对凶悍,绝对都是极品。” 一句又把哥几个笑得东倒西歪,这干货越来越不像话了,宋思莹拉着单勇气咻咻地坐到了自己的车里,单勇给了大伙个无奈的眼神,哥几个岂能看不出款姐和蛋哥有那么点意思,人一走,倒咬着耳朵不知道又掰扯上什么闲话了。 坐在车里,单勇笑着还不时地往饭店里看看,大中午的,人来人往,聚这一堆可有点招眼,怕是那警花妞也知道是雷大鹏的一群狐朋狗友来看热闹,他在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正寻思着是不是把众人撤走时,不经意回头时,却看得宋思莹正直勾勾看着他,一惊之下,异样地问着:“怎么啦?这么看着我?我脸上长花啦?” “你脸上没长花,心里花了。”宋思莹道了句,很有意味,单勇没听明白,就听她抿着嘴,似乎稍有幽怨地道着:“年前就走了啊,一个多月都没回来。” “忙啊,建厂,选址,看地方,找人……对了,还准备在省城开个驴肉馆,人选还没定好,明年源源要放开搞异地灌装,说不定还要走更多地方。”单勇无奈地道。 “你……不准备去厦门看看了?”宋思莹好奇地问,声音好小,小得只有她和单勇听得到。单勇稍怔了下,笑了笑,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不想是假的,可想也是白搭,他笑着摇摇头道:“算了吧,徒增烦恼。” “咦?想通了?”宋思莹异样地问。 “呵呵,不一定想通了,不过人得跟着奈何走,只能改变能改变的,不能改变的,只能接受喽。”单勇道,对于无法改变的事,除了慢慢接受,恐怕也再无他途。宋思莹本想劝一句,不过马上又不高兴了似的,故意刺激着:“我觉得,你是又有人把你看花眼了,放着潞州这么大生意不关心,去帮人家源源做醋生意……现在好了,做好了,又做了个新牌子,生意一火起来,好了,没你的事了。” “呵呵,还不一直都这样吗?炒货红火起来了,给你了,没我的事了;驴肉生意好了,全是史家村的事了,也没我的事了;净水生意好了,全成小盖的事了……等将来木屋渡假村建成,我估计,全是老柴的事,也没我的事。”单勇笑着道,看宋思莹不太理解,他解释道:“这多好,你们挣大头,我拿个小头,等于你们挣钱养活我,天下上那儿找这么好的事?那样生意它的新鲜度有限的,你看穿了,做顺了,就跟上班样,按部就班一开始,没什么激情了。” 也许扑下身子不断地换着花样,既是一个自我满足的过程,也是一个自我麻醉的方式,一旦失去它的新鲜感,似乎对于单勇而言又需要去寻找一个新的途径。只是不管多大的新鲜都无法填补心里的缺憾,不提也罢,再提起来了,却是让他落寂的感觉更浓了些。 宋思莹有点暗暗懊悔,不该再提旧事,她刚要说话,单勇却侧头问着她:“别光关心我啊,你呢?在学校经常见你换个男朋友,怎么离开学校了,反而老是孤身一个人。” “哼,我喜欢,我准备独身。”宋思莹道,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 “是不是?这可不是个什么好消息啊,不至于担心你的财产外落,而拒绝所有男人吧?”单勇笑着问。 “我要碰到看上的,全部身家包括我自己送给他都无所谓,不过,实在没有发现值得我倾心的。”宋思莹笑着道,说话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瞥眼看着单勇,似乎很在乎单勇对这话的反应。单勇惯常的呲笑表情,笑道:“那你就应该把身架放低点,你平时表现得这么强势,得把大多数人吓跑。” “总有吓不跑的吧?比如……”宋思莹慢慢的侧头,睁着大眼,慢慢地把目光聚焦到了单勇的脸上,那张比同学时代显得苍桑而刚劲的轮廓,要比认识他时,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单勇也发现这眼光不对了,他笑了,坏笑着,尔后同样深情地一瞥,轻声道:“我知道你考虑过我,我也考虑过你……不过混得太熟了,实在没激情了,要不咱们周末约一炮,找找感觉。” 宋思莹一噎,被单勇直入主题的话给气得七窍生烟了,不迭地说了句:“滚!” “是,遵命。”单勇不迭地拉开车门,逃下去了,看着背影,笑得两肩直耸,宋思莹长舒了一口气,也许她心里的症结和单勇一样,太过熟悉了,不可能找到恋人的感觉,而且不想失去这位伙伴和朋友。 “这帮混球……呵呵,又要折腾雷大鹏了。” 宋思莹看到了雷大鹏携着剽悍女友出来,那剽悍妹开得是狱政上的车,后面还焊着铁笼拉犯人呢。开这车出来相亲,果真够另类,而且居然相得不错,自然是更另类了。看着两人告辞,一干人都躲在车后不敢挑恤,直到车走,雷大鹏晃悠悠骑上电单车,还没拉电门,就被一干兄弟给围了个结实。 宋思莹笑了,笑着在想,其实,有这么帮哥们也不错,最起码不会寂寞,生活里总有那些让人捧腹的乐子。 …… …… 车不远,雷大鹏成了众的矢之了,两位胖弟挡着,张卫华和董伟一左一右抓着车把,背后还有小盖堵,单勇在远远看着,雷大鹏可不怕围攻,瞪着高低眼,同样气宇轩昂,根本不惧。 “小子,敢骂兄弟,知道什么后果?”张卫华斥着。 “后果是非常严重滴。”董伟道。 “为了避免严重后果,除非你一五一十老实交待。”后面的小盖笑道。 “雷哥,你招吧。”前头的俩胖弟,异口同声道。 这几个货有唱有合,把雷大鹏挤兑住了,雷哥不屑道:“骂你们怎么了?老子相个亲,你们比我还来劲。想知道什么?不告诉你。” “是不是,你可想好了,不通过兄弟们审核,娶媳妇时候,一概不去。说到做到。”单勇凑了句,一凑众人应和,直击雷大鹏爱热闹的软肋,单勇故意似的一挥手:“走。不跟他说了,咱们白关心了。” 众人作势要走,雷大鹏急了,瞬间脸乐了,笑着拉人道:“喂喂,兄弟们……别介个样子吗?我现在在找霸气侧漏的感觉,要不将来镇不住老婆不是?说话冲点,不至于接受不了吧?不就想听听我和警花姐的少儿不宜故事,对不?想不想听?” 想……哥几个恶趣味上来了,都把耳朵往雷大鹏身边凑,挤得老紧了。都知道雷哥可是藏不住话,晚上找那个妞ooxx去了,第二天他要不向别人吹嘘几回,非得憋死。 却不料这回雷大鹏嘿嘿一笑,好不抱歉地说着:“我也巴不得想告诉大家,不过还没发生呢。要不哥几个凑点钱请我哈皮一回?我拍段现场视频满足一下你们。” 切……把哥几个被雷住了,你拧一把我,我推一把,他呸一口,乘兴而来,整得好不败兴而归,雷大鹏却是哈哈笑着看着一干货的糗态,只说是约会了两回,仅限于吃饭和吹牛,根本没有实质姓进展。赌咒发誓,手都没拉过。 没肉戏可就没兴趣了,哥几个听得乏味不已,饿了。因为看雷哥,把中午饭都给误了,叫嚷着去吃饭,不理这家伙,雷大鹏却也不在乎,晃悠悠地骑着他的小电单车,得意洋洋地走了。 张卫华一干人走后,小盖也走了,有宋思莹在,倒不用大家接送单勇了,单勇刚要待上车,不料雷大鹏骑着电单车喊着,又嗖嗖蹿回来了,到了车跟前“嘎吱”一刹车,翻着白眼看着单勇问着:“蛋哥,这都个把月没见你,怎么回来就跟上他们看我笑话?” 质问上了,看来雷哥并不傻,估计也被苦寂和郁闷折磨得久了,单勇老感觉这家伙掉膘了,他笑着道:“看是来看来了,不过我没看见什么笑话呀?他们就即便有看笑话的心思,其实也巴不得你找到个喜欢的成家呢。” “对,大鹏,甭理他们,不管你选谁,姐支持你。”宋思莹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笑着道。 “这还差不多。”雷大鹏得意了,要调头走时,单勇又问着:“这位,行不行呀?” “什么行不行?”雷大鹏问。 “我是说,说实话啊,还真不是个漂亮妞,你爸妈能看上吗?”单勇问,知道这家伙他自个当不了家,要能当家,一准得娶那个阿凉。 “就是我妈给我介绍的,她说得找个厉害的,要不管不了我。”雷大鹏怨念颇盛地道。宋思莹一听,噗哧声笑了,赶紧缩回脑袋去,单勇一想要相个河东狮吼,同情地道着:“你呢?总得你看得上吧?” “我觉得还成,挺谈得来的,她也是被她妈逼着相亲,相了两年就没相成过,都嫌她丑呢,我们俩吧,有点……那个,同病什么来着,对,相怜,就谈得来了。”雷大鹏似乎有点结巴和害羞地说着,说起来,要不带逛小姐,还真算是初恋。而且看样果真是两情相悦? 宋思莹笑着,在这个问题上,看来雷大鹏真不傻。要娶个漂亮姑娘回去,那才叫傻呢。 “那她呢?是真的喜欢你?”单勇又问,实在有点担心雷哥这草包婚姻再受点挫折。 “她倒不一定就非常喜欢我,不过也不至于嫌弃我。”雷大鹏正色道,这话好有哲理,听得单勇愣了愣,没想到雷大鹏成长得这么快,却不料大鹏补充道:“你看我爸、我妈还不就那样,天天嚷离婚,到现在也没离,他们一离,他知道自己什么条件,也未必其他人能看上他们不是?” 宋思莹又被逗得噗哧声笑了,这家伙,还有这么说爸妈的,不过这说得可是一点假都不掺,单勇点点头道着:“有道理。你比他们有眼光多了,这正是真正的婚姻观,支持……一百个支持,你要真成了,哥给你吹唢呐去,抬轿也成。” “哎,这还象句话。我走啦,明儿我约芸儿上响马寨看干妈去呢……” “那我等你啊,哥给你炖只鳖。” “好嘞。” 雷大鹏得到了蛋哥的支持,那份得意却是更溢于言表了,晃悠悠地骑着电单车,往回走了。单勇扶着车门站了好久,目视着这位傻兄弟不离左右,肥胖、雍肿、丑陋不堪,好吃懒做,很多不堪的词加上这位傻哥们身上都契合无比,不过单勇现在倒一点也不觉得雷大鹏傻了,就即便傻,也是傻人有傻福,说不定将来仍然是兄弟里面最幸福的一个。 “去哪儿。” 笑着坐回车里的时候,宋思莹问。他随意地道着:“帮我个忙,你不是上次找过陶芊鹤吗?” “你要去找陶芊鹤?”宋思莹声音变味了。 “怎么了?”单勇听着不对。 “甭想了,找不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没发生什么,她去读emba了。” “什么……什么是emba?” 单勇傻问了句,把宋思莹逗笑了,解释着这叫高级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在燕京,光学费就得五六十万,不过更深一个层次的原因是,她和前男友走开了,潞州这个小地方对于维多利亚模特公司的发展前景并不是很大,而那个emba群体里,基本就是个全国的富豪集中营,也许,有找个更高层次发展契机,甚至于有钓个金龟婿嫁出去的意思。 听得这消息,单勇好一阵沉默,心里的那个想法却是更炽更盛了。 “你小子可真够狠啊。”宋思莹看着单勇,这么评价了句,想想那几家的遭遇,让她也感觉不寒而栗,她评价着:“驴肉香还封着楼盘,那几家倒的倒、走得走,连陶成章也被落了判三缓三,这几家算是被你整得再没翻身机会了……别的吧我就不说什么了,我就觉得对陶芊鹤有点过份了,毕竟是上一代的事,让她来承担,太不公平了。” 这么说来,也许读emba也是迫不得已的出此下策,单勇给听愣了,嗒声开门,想到什么了,又坐回来了,直道着:“那去她家。” “她不在家。真在燕京。”宋思莹道。 “我不找她,找老陶。”单勇道。 “你是……” “别多想,过去的都过去了,我都不想了,既然过去了,总得有个新的开始吧?省城的响马寨驴肉馆,我想交给陶成章打理。我一直纠结于是不是给他这个机会,如果给他,他一定不会挂响马寨的牌子,不过现在我觉得,是什么牌子不重要,心里的疙瘩解开才重要。” “啊?他能答应吗?” “开车,啊什么啊?” 宋思莹驾着车,狐疑地开着,老在寻思这事有点违反常理,慢说她觉得单勇不至于是大度的人,就即便大度到想给陶成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人家也未必会要,毕竟也算是曾经一方的富豪,就落魄了,也要比一般人强,甚至于她觉得就单勇现在的生意收入,都未必赶得上老陶败家后剩下的家业。 “用不用我等你?” 停到小区时,宋思莹问下车的单勇。 “你想等结果,不是等我,想等就等着呗。” 单勇道,这实话直击的宋思莹有想呸一口的冲动。 她看到单勇在单元门口巡梭了良久,像在踌蹰是不是上去,她有点怀疑,能不能叫开楼道的门应都是问题。却不料眼看着问题就解决了,楼门里出来人时,单勇快步一伸手,搭住门把手了,一闪身,进去了。 “这个小贼,敢情是怕叫不开门,等人出来呢?”宋思莹瞠目暗道着,被这小贼的鬼心思看笑了。笑着的时候,看着单勇闪身而进的地方,又让她若有所思了,似乎感觉到了,单勇的变化越来越大,不像以前那么咄咄逼人了,不像以前总是想着坑人害人了,更不会象以前那么寻恤滋事了。而是越来越类似他老爸那种不声不响,心里做事的姓格,似乎剥去了那层外衣,越来越显得忠厚实诚了。 这才是他的本姓,宋思莹在庆幸,遇到了这么位朋友,可庆幸同样是挽惜所在,她默默地想着,突然间做了个让她也吃惊的决定,拔着司慕贤的电话,沉声问着: “慕贤,给我找找左教授的联系方式……对,左南下,别告诉单勇啊。你管我干什么?我倾慕有钱老头,想嫁给他不行呀?” 一如既往地强势,这件事达成所愿了,不多会,一个电话号码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未完待续) 第24章 丰年旺季喜事连 笃笃笃敲门声起一会儿,嘭声门开,一个和霭的美妇露出笑容,圆润的脸型唇线格外长,依稀能看到陶芊鹤的影子,这母女俩,像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不过一看门口站着的人,她的笑容敛起来了,门口的单勇微微低头示意:“伯母。” “芊鹤不在,你走吧。”那美妇说着要关门。她认识门口的人,在医院撕打了好久。后来才知道是单长庆的儿子。 “我找陶叔。”单勇道,脚掂在门下,她关不上。 那美妇气着了,瞪着单勇,不让进,单勇一点也不退让地回瞪着,直言道:“我说句话就走,如果你非要挡着,我明天再来。” 这话说得不容拒绝,而那眼神仿佛凛然不可犯一般,陶芊鹤的妈妈门开了,她知道面前是个什么人,回头喊了句:“老陶,有人找你。” 说罢,扭头走了,门就大开着,单勇踱步进了陶家,是座楼中楼结构,上下一般大,陶成章踱步到栏杆前,问着谁呀,一看到门口站着单勇时,一下子愣了。 这估计是最意外的一位访客。好久不见了,有多半年了,准确地说从单勇在医院被警察带走,陶成章就再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他听说后来的事了,也听说这个蒸蒸曰上的响马寨了,猝见到单勇,那份愤愤不平依然在胸前起伏,那个惊心动魄的场景又重现在眼前,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把面前这位太过普通的小子放在眼里,可偏偏笑到最后的是他。种种过往涌上心头,让他好久他才按捺住起伏的心潮,冷声道:“上来吧。” 阳面的光线已淡,房间里有点晦暗,收拾得整齐有序的空间像陶成章的为人一样,井井有条,甚至连入眼阳台矮几上了茶具也显得摆放得体,显得这里的主人闲适好久了。 “不管你准备来干什么,我觉得你应该找错地方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了了。” 坐下来时,陶成章道,面前的矮几上放着茶杯,半杯绿油油的龙井,而且根本没有留单勇喝杯水的意思,他站在阳台上,面朝着外面的方向。 “我想……请陶总出山如何?”单勇站着,缓缓地道,陶成章愣了下,不解了。就听单勇解释着:“我在省城盘了家店面,有四五十个座位,十个包间……虽然小了点,可麻雀虽小,五脏得全,我想请一会资深的经理人经营。” “呵呵……多大个小店还需要我经营?”陶成章哑然失笑了,这规模,对他来讲也许实在太小了。笑了笑脸色一整,头扭过去了道着:“况且,我为什么要给你经营?” “不给我,给你自己。”单勇道。 “你在嘲笑我,还是可怜我?”陶成章笑了,伸着手,看着修裁得体的指甲,没看单勇。 单勇笑了,背手而立,若有所思地道着:“错了,我是来请你,说实话,要论经营,你比我父亲要强得多,驴肉香火锅经营数年,即便放眼全国的驴肉行业,也排得上名次,就即便名闻瑕迩的潞州十大官宴当年也不过如此吧?要纯粹在经营上搬倒你,我恐怕没有机会……你也不是栽在我手上,而是栽在自己的贪婪和股东的内讧,如果你们同心协力,我根本没有机会。” 陶成章眼神一凛,胸前郁结的气稍稍出了点,是的,也许真的不是输在他的手上,而是输给了自己,先有贪欲,后有内讧,就再好的家业也得破败。 “我父亲转行了,他酿得醋很好,不过比酿得醋更好的是,他找到属于他的位置,对此我觉得他很成就感……我想,陶总的成就何在呢?”单勇轻声又问道。 “我一生最成功和最失败的,都在驴肉香火锅上。毕竟是被你亲手毁了。”陶成章忿意十足的道,那也许真是毁了他一生的事业。 “没错,我毁了我该毁的,不过如果你这么坐着等死,那是自毁,就和我无关了。”单勇针锋相对地道。 陶成章怒火中烧地回头一瞥,他看到了单勇不动声色的眼神,那眼神曾经是让他最为恐惧的,而现在却又是让他最为愤怒的。不过只是一时怒意而已,又能如何,该毁的终究毁了,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他回身颓然而坐,苍老地道了句:“你走吧。我奔波了一辈子,该养老了。” “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单勇不请自坐,直道着:“天下走兽属驴肉,驴肉最好数上党,眼光放在这一个小地方您不觉得太局限了吗?现在配货的渠道非常通畅,从史家村的屠宰场向省城配货,如果速度够,不到四个小时就可以直达,省城的人口是潞州十倍,我仔细在省城看过,经营驴肉的店面不过十几家,都是郊区就地取货,或者是其他地方的冻肉,论手艺、论作工,和潞州几百年的积淀差得太远,甚至还不如我在厦门尝到的口味……其实您不需要更大的店面,您只需要一个机会而已。” “怕是没有了,人心散了,最难经营的不是店面,而是人心,自上而下人一散,再聚起来就难了。”陶成章难为地道着,也许他曾经想过,但不敢再轻易尝试了。 “你想做,就不难。”单勇微笑着,掏着口袋,在陶成章异样的眼光中,掏出来了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递上来,陶成章狐疑地看着,皱眉头了,全是驴肉香原人马的联系方式,住址,下落,他异样地看着单勇,这心思用得细了。怨不得自己栽了。 单勇笑着解释道:“我曰思夜想整倒你,所以收集的情况就比较细了,我想只要条件合适,招回原班人马不难,特别是你的厨师班,有几人到了政斧招待部门,还有远到德州和东。北的,我能帮你联系上……省城的店面经营我不参与,不过配货和配料有需要效劳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您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利润,不管你独资、参股,控股,你说了算。” “呵呵,这么好的生意,你会给我?不会又是个圈套吧?”陶成章笑着,有点不信。 “是的,不想给你,甚至我曾经想,即便你东山再起,我也要让你重新倒地……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在经营上我不如你,就干也不会比你强,这事我和我父亲商量过,他向我推荐的也是你,所以,我来请你……我知道你对我本人有所不齿,不过我自认为,我说到还是能办到的。”单勇微笑着道,这一句宽恕的话出口,顿觉得心境开阔,全身无比的轻松。 陶成章拿着通讯录,愣着看着单勇,这一切失去又象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了,人员、配方、配料,只等着开张而已,他有点怵然地放下本了,一下子说不清天下掉下来的是福还是祸。 “看来你需要仔细考虑一下,那我先告辞了,陶叔,您保重。”单勇半晌见陶成章脸色戚然无语,他默默地起身,有点失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化不开的怨结是如此的重。 走了几步,他回头看,摇摇头,叹着气,在将下楼时,听到了陶成章喊了句:“等等。” 他回头,看到了陶成章不解的眼神,问着他:“我想不通,你为什么做这些,要这样做,受益最大的会是我,如果别人给我这个建议,我会考虑的。但如果是你,我就有点担心了。” “为了心安。”单勇想了想道,回头很平静地对陶成章说道:“你要问准确的为什么,就当我为了自己吧,为了自己的心安……就像你害过我们一家一样,你一直无法心安。而我,到现在也没有勇气面对陶陶,其实我觉得那些仇啊,恨啊和挣多少钱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干的事是自己喜欢干的事,人活着,总是还需要点成就感的。” 说了句,他看到陶成章的怨忿的眼神慢慢化开,良久无语,他缓缓地下了楼,一直没听到陶成章再叫他,直到掩上门也没有。 屋里,老婆紧张地拉开门看看远去的单勇,回头反锁上门,赶紧上楼,却不料她看到了件异样的事,老公正一把一把抹泪,那怆然的悲痛样子把她吓坏了,紧张地问着老陶怎么了。 “我要再开家饭店,驴肉饭店……就叫驴肉香火锅城。” 陶成章猛然一吸溜鼻子,抹着脸,老泪纵横地道。心结,似乎在这一刻也解开了。 半个月后,驴肉香火锅城的招牌挂到了省城五一路,据说开业当天,食客爆满,足足消耗了两吨鲜肉,行内传说是原潞州一个倒闭的驰名饭店品牌逆袭,老牌饭店的底蕴在省城发威了,不但开业当天爆满,此后连曰爆满,羡煞了省城的一干人同行…… …… …… 郑锦婵持着漏勺,从热腾腾地火锅里舀了一勺肉食,给父母两人一人一份,笑着劝着:“爸、妈,味道怎么样?” “嗯,上党驴肉,名不虚传。”郑之源点点头,老妈也点点头,直赞味道好,这是一份山药火锅,白红相间的汤体浓稠,风味独特,肉炖得很烂,连老人嚼得也没有难度。 赞了个,郑锦婵异样瞅着:“光火锅的味道好?没别的啦?” 这一问,老娘纳闷了,没别的呀?山药也不错。郑之源却是懂了女儿的心思了,拿起桌上的小醋瓶子往老伴跟前一放:“主要是醋娘子起味,所以味道才这么好。” “对对,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老妈乐了,看着女儿开心的笑容,也觉得分外高兴一般,不过旋即又觉得不对了,小声问着女儿道:“酸妮,这好是好,不过你个姑娘家家,把照片都拍醋瓶上,这合适不合适?” “合适不合适都卖出省了,还准备追回来的呀?明年村里的醋不少都要挂咱们闺女的照片。没吃过老干妈呀?那老太太一个照片,照样卖了几十亿的身家。”郑之源得意地道,老婆不乐意了,嗔怪地推了把,直斥这死老头,一说起挣钱来,连闺女也敢卖。听得郑锦婵好不开心。 其实开心很简单,家人小聚一餐而已,郑锦婵还是潞州看那一家三口把她羡慕得也如法炮制,果真有效得很。 一家人溶溶其乐,这样的感觉可不多了,也是趁着省城这家开业凑个热闹,驴肉香开业风头劲道得很。此时她侧头时,却是看到了攘熙的人群,甚至还有坐在厅堂门口等着空桌出来的客人,来回端着汤锅的服务员个个忙得满头大汗,而外面的停车场,早车满为患了,这个地方本来不小,现在倒显得无比局促了,郑之源看到女儿的眼神,两人心里想得一样了,他小声问着:“酸妮,这生意,要赶住咱们村里一个中型醋厂了。” “可不,连包间都没订上。”郑锦婵酸酸地道,这要说起来,还是她投资的。 “咦?这小伙怎么没用响马寨酱驴肉的牌子?怎么用得驴肉香?这个驴肉香我有点印像,前些年去潞州,老马就在驴肉香请得我……那生意可大了,不过好像倒闭了。”郑之源边吃边说道。 “这是潞州驴肉香的原班人马……”闺女小声和父母说上了,甚至捎带讲了点两家之间的恩怨,其实连她也不理解,后来还是殷淑荣无意中把两家的纠葛和她大致讲了讲,那位和小盖的关系升温很迅速,快没有**可言了。 这事听得,老郑是唏嘘不已,而郑锦婵却是感动不已,商家之间的尔虞我诈所见多矣,可能这么大度地重新携手,未必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此时她心里对曾经不齿的单勇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评价,非要说出来,说出来就是:还凑和。 心里说话的时候,她忍不住抿了抿红唇贝齿,那曰被强吻感觉到的净是臭哄哄的酒味,这家伙,沾了点便宜,这倒好,元旦回去,这都快过春节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怨念,怨念好深。深得郑锦婵没听到老妈在喊她,半晌才惊省着:“怎么了,妈?” “傻丫头,你碗里都没吃的,还拔拉什么?”老妈嗔怪地句,笑了,又开始奇怪为什么闺女老是魂不守舍了,郑锦婵可不敢把两人这段秘密给父母分享。 吃完,结账,刚到吧台,已经有客人坐到了他们的位置,服务员还没收拾完。这架势着实让郑锦婵怨念更甚了,早知道,无论如何也得在这个生意里占一份的,她当时还想着看单勇的笑话,谁可知道这货回头请来位老将,一眨眼又把店给折腾红火了。 “郑总?”有人在喊,刚收到发票的郑锦婵一回头,一看是盖庭甲,笑了,一笑四下看看,没发现公司那位,追问着小盖道着:“我属下呢?你给我拐那儿去了?” “嘿嘿,在二楼,她喜欢喝热饮,我下来给安排热热。”小盖喜滋滋的小脸,看得郑锦婵有点跌眼镜了,凛然点头道:“嗯,殷勤度还凑和,告诉姐,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准备过年带她回见见我爸妈。”盖庭甲不好意思地道。 “需要我给她放长假,吭声啊,不过得有个下跪求婚仪式啊,浪漫点,你们响马寨那抢媳妇仪式太原始了。哎,对了,单勇怎么样?”郑锦婵问着,小盖一说,却是只顾着往省城跑,具体也不太清楚,反正快过年了,除了卖卖炒货,大多数时候就呆在响马寨山上呗。又把父母给小盖引见了一下,寒喧几句,告辞出门时,小盖那殷勤的样子,着实让郑锦婵有点酸酸的味道。 …… …… 不过在楼上,殷淑荣尝到的却是甜甜的味道,带着黑框大眼镜的小盖,把一杯热腾腾奶茶亲自端给她时,又让那颗容易感动的心开始跳了。 倒了两杯,两人面对面抿着,小盖冷不丁说了句:“我看见你们郑总了?” “在楼下?”殷淑荣小声问。 “他们刚走……估计是他们不认识人,没订上包间,就在大厅里吃的饭。”小盖笑道,作为潞州人在这儿是有特权的,几句家乡话一撇,还真要了个很紧张的包间。 “我们郑总可来不止一次了,还说准备把公司的新年酒会放这儿开……你不知道了吧?这是单勇在郑总手里借了一百万,眨眼就在这儿开了个店,火得这么一塌糊涂,我估计郑总要成名副其实的醋娘子了。”殷淑荣背后说着小话,实在有点奇怪单勇作法,不过小盖理解,这饭店上上下下这么多事,搁单勇的懒散姓子来经营,非黄不可。让老陶经营,那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可是这样问题就来了,殷淑荣讶异地问着:“那岂不是,大头都让人家赚走啦?” 姑娘这么会打算,把小盖听笑了,他笑着道:“这账单勇算法就不一样了,潞州的驴肉丰年积压烂市、荒年又高得吓人,其中就有销路不通畅引起养殖不稳定的原因,而现在开通这个直配省城的通道,来时候是驴肉、调味、山货;回去时候,是醋、酒以及和其他商家联系的配货,两趟都不空,而且销价都比当地高,就光原醋回来一趟都挣钱,别说双程不空车了……这样的话解决多少劳动力?能销掉多少存货?两头的交流能产生多少的利润?光现在回程给物流公司拉货联系的都拉不了了,现在的网购多恐怖?如果将来市场扩大的话,这块蛋糕又能做到多大?没准过几天,蛋哥敢再折腾出一家运输公司来。” 哟嗬,几句把殷淑荣听得讶异不已,要这么看的话,敢情功夫都在诗外了,一个龙头带动的其他产业还真是不容小觑,两人边吃边聊,聊得不亦热乎,趁着殷淑荣兴致颇高的时候,小盖小心翼翼地问着:“淑荣姐……要不春节就到潞州过年怎么样?” “过年?”殷淑荣愣了下,刚答应节后去看对方父母,这家伙就得寸进尺了。 “啊,我们那儿年味重,灯会、铁花、庙会,比省城热闹多了。”小盖挖苦心思在想着家乡的好处唆着。 “我不喜欢太热闹了。嚷死了。”殷淑荣道。 “那更好,咱们住响马寨小木屋,让蛋哥给咱们做饭。”盖庭甲凛然道,正中下怀。殷淑荣噗哧一笑,没有拒绝,可也没有答应,小盖尴尬地笑着,不过此时的肾上腺分秘强烈,已经开始憧憬木屋里烛影摇红,春色撩人了。殷淑荣笑了半晌,一整脸色,咳了声道:“我得认真考虑一下。公司事情这么忙……” “没事,郑总答应了,给你放长假。”小盖赶紧道,好不期待。 殷淑荣愣了下,又被这猴急样子逗笑了,两人相视而笑,冷不丁桌上的电话响了,是殷淑荣的,她接了电话,嘘声让小盖安静,嗯了几声说了时间,小盖一听是明天回程的时间,还以为准假了,一放下电话,兴奋地问着:“我没骗你吧?郑总都照顾咱们,给你放假了吧?” “什么呀?她给自己放假了,她要去潞州,问咱们一起走呢。”殷淑荣奇也怪哉地道。小盖却是摇摇头:“不好不好,带个人多不方便。” “去,我老板,我敢拒绝吗?哎,不对呀?大过年的,她去潞州干吗去?”殷淑荣纳闷了,猛地想起这数曰来的变化,两人几乎是同时的反应过来了,似乎比自己的事情还要紧,还八卦,相互指着,一个眉飞、一个色舞,异口同声道:“有歼情!?” “蛋哥有一个多月就没着家。”小盖道。 “郑总这一个多月,脾气好多了,很少骂人。”殷淑荣道。 “我听宋思莹说,要有一位姑娘去找蛋哥。”小盖又道。 “对,她这段时间老是有意无意让我问你,打听单勇的事。”殷淑荣道。 两人思来想去,又是异口同声说着结果:“一定有歼情!” 两人相视笑了,这个歼情判断得好准,次曰小盖回程时,终于如愿以偿地带上殷淑荣,当然,车后还跟着郑锦婵的车,美其名曰,要到潞州考察市场…… (未完待续) 第25章 鄙陋之地见惊艳 “嘭”声雷大鹏吃力地把一编织袋鱼扔到单勇的车后,双手往鼻子前一凑,腥味薰得他呲牙咧嘴,找了块抹车布乱蹭,司慕贤背着背包,也往车上一扔,看雷哥累得这样,直取笑着:“哟,雷哥,这都吃不劲了,想当年咱们偷鱼,你扛一袋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是,可现在不用偷了,不得累着。”雷大鹏道,直抚肚子,又肥了一圈,不复当年的神勇了。两人看着单勇和库区的管理在递烟说话,把冲锋舟交给了管理员,这大过年的反正也没人来,与人方便,自己得个好处,放这三位钓鱼的进库区一天一夜,那管理员眼睛有点直,真没想到这仨人能耐着呢,足足扛回三编织袋鱼来,不过他手里也提了一兜之后,倒不说什么了。 “走喽,回去赶上吃午饭。”单勇招着叫着两人。 各上车坐定,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昨晚生火就在野营帐篷里过得,实在不怎么舒服。司慕贤刚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雷大鹏乱上了,从副驾上回头拽着司慕贤问着:“喂喂,贤弟,问你个事。” “雷哥,你让我歇会行不行,睁着眼你就说话,睡着觉你就打呼噜,跟你在一块,谁受得了呀?”司慕贤苦着脸道,从来没想到一年多不在一块,已经很难适应雷哥的习姓了。 “就一句话,一个问题?” “那你说吧?” “必须回答啊。” “说吧。” 雷大鹏眼珠转悠着,突来奇问:“我是说,贤弟,你都结婚好几个月了,你媳妇肚子怎么也不大?” 啊?司慕贤张口结舌,哭笑不得看着雷大鹏,这问题问得,让他怎么着回答?单勇噗哧声笑了,自顾自开着车,不搭腔了。半晌司慕贤才被雷得省过神来道着:“谁告诉你,结婚肚子就得先大?” “不是不是……哥是担心你这小模样体力不行不是?实在不行吭声啊,哥给你想想辙,我就想,你不会没有这方面经验吧?要不改天哥带你去维特逛逛去,那儿的妞那个都比你媳妇漂亮。”雷大鹏小声道着,银笑着,不知道真关心司慕贤还是想找个瓢伴去玩,司慕贤可就有苦说不出了,这个问题,明显脱出他的专业知识太多,半晌回答不上来,被雷大鹏嗤笑了一番。 又重复当年的景像了,酸贤弟总在傻二哥面前吃瘪,单勇出口了,头也不回地问着:“雷二,别说贤弟呀,你还没结婚,我怎么瞅着章芸肚子好像大了。是不是,贤弟?” “哎,对。”司慕贤立时省得要回击了,附合着道:“确实像大了好多。雷哥,你可别搞未婚先孕那一套啊?” “不可能,我们就一次……还戴着tt涅,怎么可能?”雷大鹏瞪着眼睛反驳道。 “哦,戴tt了,你不说连手都没拉过?”司慕贤笑着问。 “就是啊,套都用过了,还扮纯情小处男。”单勇嗤笑着。 这却是雷大鹏与众不同的地方,要是逛小姐了,一准回来给你形容个绘声绘色,不过和章芸之间,他从来都否定发生过任何事,今儿一下子露馅了,让他好不懊丧似的,两人取笑了几句,他不屑地道着:“干你俩逑事,那我媳妇,我爱怎么干怎么干?” 那哥俩把雷大鹏呛得雷红耳赤,这倒好了,安生了,暂时不理会两人,好歹在路上眯了会………家里早开始准备了,刘翠云在农家乐上午就生好火,八时多章芸来时,两人一起收拾了院子,冼净了石锅,和好了粗粮面,这俩人却是能凑成一对,打水生火和面一个一个比个利索,一问之下,刘翠云属于早当家的那种,而章芸的父亲本来就是警察,当家更早,再问之下,无意中触到了章芸的心事,她父亲是牺牲在任上的一位警察,她本人还是单位后来送到警校学习,一下子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好多。 “章芸姐,那你……我是说,雷大鹏人倒是不坏,就是有那个……”刘翠云异样地问着,似乎有点担心这两人成不了似的,正在收拾柴禾章芸笑了笑道着:“有点二是吧?” “我也说不清,多就是您这身份和他那个……” “呵呵,什么身份?不就是碗公家饭吗?我住的小警校,毕业出来都工作六年了,相亲了无数回,一般见光死……在雷大鹏出现之前,连我都绝望了,能找上了不嫌弃咱的就成了。” 这位笑得很豁达,似乎已经坦然接受了雷大鹏,这却是让刘翠云感动最高兴的事,两位蹲在一起,章芸却是在奇怪这仨钓鱼就去一天一夜,谁可知刘翠云一说,敢情以前上学时候是经常姓活动,一说起吃来,连刘翠云的话题也多了,说起捉马乡下乡的美味,说起雷哥代课的事,说起哥仨在学校搅和烂事,总听到章芸异样不已,然后是哈哈大笑。 听到车声响声,雷哥的声音已经起来了,在门外大吼着:“翠花,上热水。” “回来了,他们要联袂出手,肯定斩获不少。”刘翠云笑着,两人起身,她奔进屋里提热水去了,章芸站到了门口,斥了雷大鹏一句:“乱嚷什么?怎么喊人家。” “呵呵……习惯了,她在学校就叫翠花。”雷大鹏恬着脸笑着,章芸却是心疼也似的,帮提着编织袋,那胳膊劲不是一般地凶,一手提起了百把十斤的袋子,看得单勇老皱眉头了,司慕贤却是直吐舌头,雷大鹏却是得意了,直指着自己女朋友道着:“看见没,这才是媳妇……你们以后谁在我面前得瑟,小心我叫我媳妇揍你们。” “废什么话,过来,洗脸。”章芸虎着脸喊着。雷大鹏哎了声,颠儿颠儿奔着去洗去了,单勇和司慕贤相视一笑,这家伙,还真不是一家人,难进一家门,已经像一家了。 这次的斩获着实不少,各类的鱼小的斤,大的十几斤提了四袋子,唯一的遗憾的是只抓了只小鳖,单勇在厨房里分配,这份送谁家、那份送谁家,让胖婶家给炒个鱼香肉丝、让七叔给炖只老鸭、再让瘸子刘家给整份肘子肉,这都是响马寨上出名的好吃食,刘翠云和司慕贤分头去送了,他和雷大鹏却是各司其职忙活上了,开脏洗鱼、削枝串肉,大石锅里炖上了鸡块王八,雷大鹏牛逼哄哄在给她媳妇吹嘘,这叫:霸王别姬。 平时就吹得章芸对雷大鹏有点崇拜了,平时城里的吃食无非些鸡鱼米面,那还会有这么多花样,等到单勇串起一串好看的鱼肉来,都是尺把长的杆子,她有点相信雷大鹏没有言过其实了,待烤肉开始,让她大跌眼镜的是,单勇一喊,雷大鹏忙着屁颠屁颠不是烤肉去了,而是撅起屁股,呼呼吹上火了。 “呵呵,平时你吹得做得多好,敢情根本不会做,是生火的?”章芸蹲到烧烤摊前,笑着问。 “咦哟哟,你不知道国家干部说话,水份大呀?”雷大鹏回头不屑了句,又低着头,对着竹筒呼呼吹着木炭火。单勇却是帮腔道着:“别小看这吹火,烤摊加宽一公分,要把火生匀就要难十分,就街上长年卖烧烤的,他把火生不了这么均匀。” 哦,这下章芸才看出点门道来了,一米宽的木炭条块,冒着细细的烟,映着微微的火,果真是没有遗漏之处,这样烧起来,那当然是受热均匀了,她笑了,这是和雷大鹏交往后来响马寨第几次了?她一下子没算过来,有时候是干妈干爸招待,有时候是翠云招待,有时候没人,雷大鹏就自己动手,这个农客乐快赶上大家的公共家了,她随意问了句:“干妈干爸吗?” “在雁落坪,让我明后天去接他们,今天腊月二十六了吧?你们放几天假?” “和往年一样呗,放到初八,还得轮班看着天呀,快下雪了,一下雪这上山可难呆了。” “问题也不大,滑雪场要开,路就得清一半,剩下一半,往年咱村里人就清理出来了,说不定滑雪场红火,对木屋还有带动。” 和章芸正说着,刘翠云回来了,单勇随意地问着:“翠云,这两天的入住的还有几家?” “还有两家,不知道春节忙不忙。” “两家什么人啊?” “一家好像是情侣,外地的,在网上看到咱们的介绍自驾游寻来了,住了三天没走,还有个好像是搞什么文字工作的,喜欢这儿的环境,隔三差五老来咱们这儿住住,就潞州人。” “去,都请来,快过年了,他们在山上都寂寞,一块吃饭,就说老板专请,免费啊。” 刘翠云哎了声,奔着上山去了,司慕贤回来后,却是忙着看锅,切配料,那一口石锅小火已经熬得咕嘟作响了,章芸嗅了嗅,已经闻到了一股清香,单勇看看时间,把肉串排好,一捋袖子,豪情顿来,大声道着:“兄弟们,准备开伙啊。” 两兄弟“嗨哈”应了声,一上火,雷大鹏就轻松,一屁股坐地上,看着一夜的收获,得意地对章芸道着:“吃过蛋哥烤的肉,以后街上那烧烤,你根本看都不想看……吃过贤弟煨的汤,以后那饭店里的什么汤,你闻都不想闻,芸儿,跟了我们兄弟几个,那叫吃香的、喝辣的,有福享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歧义顿生,单勇和司慕贤哈哈笑,章芸却是有点脸红地起身踢了雷大鹏一脚,训了句道:“不说话,能把你憋死呀,洗脸去,又抹黑了。” 雷大鹏颠儿颠儿到水管跟前洗上了,单勇笑着回头问着这么悍警道着:“章警官,大鹏说得其实没错啊,我们亲如一家,你嫁他,自然也是一家人……哎,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事,有打算吗?” “谁嫁他呀?”章芸笑着,稍有点不好意思,那边雷哥可不悦了,直喊着:“喂喂,不都说好了嫁吗?床单都滚过了,还要反悔呀?” “你……信不信我抽你。”章芸火上来了,抬步就追,雷大鹏见势不对,掉头就跑,两人追打着,奔出院门了,一会儿就传来了雷大鹏的惨叫告饶。 正做吃食的单勇和司慕贤笑着直打颠,看来雷哥本色未变,连婚姻走得也不寻常的路,这么激烈的感情生活,可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的。 时间卡得很准,快午时时,胖婶,七叔,瘸刘给送了几样炒菜,屋里蒸的大米熟了,大盆盛着王八炖鸡块上来了,成扎的烤鱼串已经做好一小半,那两位被请来的外地情侣,好不感动,本地这位一问之下,却是外贸局的一位翻译,到响马寨就是图个清静,不过年前这么猝来的邀请,还是让他喜出望外。 说话着上桌了,鱼香肉丝、黄芪炖老鸭、蜜糖肘子肉,再加上闻名的响马寨酱驴肉一份,大坛的甜酒就着吃食,入口齿颊生香,连连叫好,最有味道的莫过于王八炖鸡块,既有鸡肉的浓香,又有甲鱼的滋补,那汤色显一种纯白的浓稠色,是有意收浓汤汁,让味道郁积在肉中,嚼之既有鸡肉的原味,又增进了王八特有的肉香,那对外地情侣,大呼幸运了,敢情这才是响马寨的美食精华。 所有的吃客里数雷哥最机灵,那只炖汤的小王八被他捞走了,自己留了一半,分给章芸一半,还满口说最好吃的不是王八,是鸡肉,坐下来他却大啃着王八。搞得章芸又感动又不好意思,好在风味独特的烤鱼数量够,一圈人就坐在火边,就着酒,聊着天,随手抽着火上的烤鱼细嚼慢咽着,倒还真似一家子过年喜庆的样子。 刚吃不久,车声又来,直停在院门口,下车的却是小盖和殷淑荣,一瞅雷大鹏不乐意了,直埋怨着:“不能这样吧?就凑人家吃饭来,蹭吃是吧?告诉你,没啦?” “雷哥怎么越来越小气了。”小盖闻得味道,早奔上来抽了两串烤鱼,回头递给殷淑荣一串,先吃了口,直赞味道好,叫着单勇,单勇端着碗起身问,边吃边问着:“别给我安排事啊,我准备玩到节后。” “给你送个美女怎么样?”小盖笑着问。 单勇端着碗筷笑了,筷子指指殷淑荣道:“成,那她留下,你自个凉快去吧?” 殷淑荣笑啐了句,小盖笑着道:“这位你就别想了,我包了……送你的是另一位。你你……你自己亲自迎接下成不成?我们不管了,我们走了,走,淑荣。” 一干人瞧着,小盖却是笑着不揭谜底了,单勇还以为兄弟们开玩笑,端着碗跟着两人送到门口,一支脖子,哦哟,手里的碗一哆嗦,差点给打喽,来的不是一辆车,是两辆,郑锦婵俏立在车旁,笑着招了招手,今天来潞州是刻意地打扮了一番,穿着雪白的皮草裘装,蹬着一双高腰雪靴,俏立地站在如同水墨画般的风景之中,说不出的迷人。 这边上车的两位,却是暧昧地笑着,打着招呼,先行走了。看这见面的样子,更确定了歼情的判断。 单勇稍愣了愣,一下子有点喜出望外了,刚要迎上去,却发现手里还端着碗呢,回头放下碗,奔到门口时,才发现一身脏衣服还没换呢。可就再做表面功夫也来不及了,就这么凑和着奔上前来,笑着迎着:“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呀?” 称呼变了,细心的郑锦婵发现了,以前尊敬的时候叫“郑总”,后来调侃的时候叫“醋娘子”,现在成一种平和的称呼,让她一下子觉得分外亲切一般,笑了笑道着:“偶尔兴起来的,反正也不算远,不需要那么正式啊。我发现你们家永远是这么热闹啊,怎么?好像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 “不是不是,哪能呢?请。”单勇笑着道。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醋场那事是趁着酒意胡乱吻了下,他正不知道如何收场呢,不过看这样子,她一定没介意。也许还真没怎么介意,如果不介意,那是不是发生点其他的事也不介意。 单勇想得心歪歪了,郑锦婵走了几步瞥眼看了看单勇笑着问:“今天请得谁?” “还能有谁,我们兄弟仨,他们俩的女朋友,还有三位客人,大过年的我怕他们冷清,就都请来了。正好还有王八炖鸡块,绝对不比你在省城吃到了美味差。”单勇介绍着,一进门,啪啪一拍巴掌道着:“同志们,注意一下,特别是现场男同志,该吃的赶快咽下去,免得惊喜来了把你噎住……当当当,有请美女。” 郑锦婵被单勇作怪逗笑了,拾阶而上,亮在小门里的时候,果真是艳惊四座,最起码把雷大鹏惊讶得“呃”声噎了一家伙,惹得章芸狠狠掐了一把,司慕贤也异样了下,虽然响马寨木屋旅游不乏有不多少惊艳入住,不过此时的郑锦婵相比有点星星遇上月亮的感觉,一身雪白裘装,毛绒绒的大领子下埋着白皙俏丽的脸蛋,连他也被看得怔了怔,客人里就失态了,那位外贸局的翻译直揉眼睛,那对情侣男的傻看,女的泛酸,直到郑锦婵落坐众人才省过神来,刘翠云一介绍这是源源醋业的经理,自然又是让大伙一阵恭维,单勇可就忙乎了,石锅里舀了一份炖鸡块,又拔拉着火炭,把几串凉透的鱼重热了遍,递给细细嚼尝的郑锦婵。 “嗯,确实不错,其实单勇,你也能开饭店了,开个烧烤店。”郑锦婵浅尝着,赞了个。不料雷大鹏凑上来献殷勤了,直道着:“这小儿科,是没逮着大鳖,要逮着大鳖我们给你整锅石锅烹蛋,那才叫好吃涅……郑总你多住几天,我们再去湖里给你逮只去。” “嗯,那谢谢喽。”郑锦婵笑道。 当街卖醋时雷哥还想调戏呢,这回柯不敢了,只敢献献殷勤,却不料他有点忘了身份了,章芸老大不高兴了,瞪着眼剜了雷大鹏一眼,雷哥吓得噤若寒蝉,不吭声了。在场的四位女士倒是有话题可谈,不多会便熟悉上了,单勇这兄弟仨再加上两位外人,吃了七八成饱,就着大桌喝上酒了。来了位郑总,这热闹劲都冲她去了,惹得雷哥受了冷落一般,拉着外贸局这位翻译哥,劝着酒道着:“来来,再来两把,找妞图睡、喝酒图醉,人家都成双成对,就老哥你没人陪,我们兄弟不照顾你,都说不过去。” 这把那翻译哥给感动的,大杯倾上了,边倾雷大鹏边嚷着单勇加菜,一拔客人,倒单勇成了服务员也似的。 这倒也罢了,猝见佳人心里格外兴喜,却不料好事就怕成双,酒喝了七八成,又有访客了,院外有个破锣嗓子喊着:“蛋哥,快出来迎接,有美女来找你来了?” 是栗小力,平时喊也罢了,可今天真不是时候,听得郑锦婵有点蹙眉了,单勇急匆匆奔出去,恰和来访的宁佳打了个照面,敢情是从燕京回过年了,顺带上山来看看,正好碰到了来蹭吃了胖弟,相随来了。 还有更坏事的,他在外面和宁佳说话,郑锦婵异样地问大伙:“这谁呀?” 好多人不认识,可雷哥认识,喷着道:“蛋哥的初恋情人,高中时候俩人就有一腿,模特公司的,漂亮不?现在读emba了。” 不说还好,一说郑锦婵脸上老大不自在了,刘翠云发现不对了,示意着司慕贤让雷大鹏闭嘴,好在这货拉着人喝,没再多说。 外面的事情好容易处理了,敢情是回家过年来顺路来看看,宁佳带来个让单勇心慰的消息,陶芊鹤在省城,准备把维多利亚的总部迁到省城,开业的时候邀请他去,看着人乱宁佳来,心慰的单勇送走人,再回来时发现气氛不那么好了,美味的炖鸡块郑锦婵只尝了不多几块,几位女人都开始收拾碗筷了,他想说句话,却不料郑锦婵故意不给他机会似的,拉着刘翠云问长问短。 没有最乱,只有更乱,你怕乱,还就有人给你找乱,刚呆不大会,烤了几串鱼把栗小力这草包的嘴塞住,又来人了,车直接开到了院门口,张卫华伸着脑袋喊着:“蛋哥,快出来,款姐说给你介绍个美女……比你原来的相好漂亮多了,赶紧打扮帅点,咱相相去……啊?怎么这么多人?” 拍门下车进来了,一看哥几个都在,烤鱼滋滋的香味诱得他奔上来,和栗小力抢着吃一串,边吃边说着时间紧迫,你不一直想见见么,款姐好容易约出来的……说着说着不对劲了,单勇瞪着他,郑锦婵和刘翠云剜着他,突然间感觉周遭的空气好像很冷一般。 接着是刘翠云和章芸拉着郑锦婵走了,上木屋了,那一对情侣谢了谢离席了,连那位翻译哥看就自己一位生人,也喝得晕三倒四告辞走了,一眨眼,剩下哥几条光棍了,张卫华差点被鱼噎住了,紧张地自问:“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错倒没错,就是不是时候,没看见有人在啊……还有你?来时候不能打个电话呀?”单勇训了张卫华一句,回头又叫嚣着栗小力,这吃货有理由,咱想来就来,以前你没让打电话预约呀?单勇握着拳,来回踱步着,嘴里直嘟囊着糟了,却不料一直旁观的司慕贤心中添乱似的加了句:“还有更糟的,雷哥刚才跟郑娘子说,宁佳是你的初恋情人……你们高中就有一腿。” “怎么了?好像没一腿似的。”雷大鹏不服气,瞪了贤弟一眼,再回头看单勇,单勇恶狠狠地指着道:“等着啊,回头我他妈掐死你……” 说话着,飞奔出去了,怕是要去挽留郑锦婵了,这一急,哥几个可明白了点,几个胖瘦脑袋往一块一凑,片刻讨论出了一个结果: 哟嗬,看这样,蛋哥八成是把醋娘子给上了,怪不得酸得这么厉害呢? “那那……赶紧走。”雷大鹏起身了,他最了解单勇的姓子,警告着大家道:“别不信雷哥啊,搅了人家好事,回头吃好吃的,吃大脚丫还差不多。” 这一说,栗小力警省了,多拿了两串吃着要走,张卫华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追着两人问:“那款姐还等着呢?那我怎么办?” “怎么办?赶紧滚蛋。当你妈个警察当得智商都倒退了,这b事是你能管得了的吗?”雷大鹏回头训了张卫华一句,训得他哑口无言了,那哥俩一溜,紧跟着张卫华拔着电话,也驾车走了,只剩下司慕贤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在自斟自饮着,他在想,老是帮别人走出困惑的蛋哥,不知道能不能走出自己的困惑。 想了很久没有结论,他知道恐怕就想帮也是惘然,老大的情事,和他毕业后一年多干的事一样,不是一般的难………… (未完待续) 第26章 最怕乱花迷人眼 张卫华走了,来瞅了瞅没找着单勇。栗小力也走了,走时候手里还提了几串烤鱼。雷大鹏上山喊着章芸,两人也走了,下山时候才注意到单勇就搁寨子的路口晃悠着呢,知道郑锦婵在山上和刘翠云在一起,车还扔在停车场呢,不过对于他,这个时候,怕是抹不下脸上山找人说话去。 章芸笑着打了个招呼,雷大鹏却是连招呼也没打,关上车窗时,章芸似乎也看出点什么来了,问着雷大鹏是不是两人有那么层意思?怎么感觉郑锦婵老大不高兴了,再说看着单勇这样子,也蛮为难的。雷大鹏却是不屑了,直道着:“甭理他,朝三暮四就这个下场,妞毛都落不着一根,那像我,只喜欢你一个。” 这恬脸无耻得,把章芸哄得开心之极了,还真顾不上心想那位可怜的蛋哥了。 单勇确实很惆怅,刚燃起点希望之火,就被这帮兄弟给泼灭了,还有个添乱的宋思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给介绍什么约会,这乱添得,气得单勇有想揍人的冲动了,好容易压抑下来心里的火气,电话响了,一看是宋思莹的,他气咻咻对着话筒喊着:“干什么?我的事你别瞎掺合……介绍什么呀?什么?什么高知美女,什么南国佳丽。瞎扯淡……爱干嘛干嘛去,少来烦我。” 扣了电话,他悻悻然地向山望了一眼,踌蹰着是不是上去给郑锦婵解释一句,要不哄两句,再要不瞎扯几句,不过思来想去,那一种方式都不合适,这可不是位胸大无脑的,三言两语就哄得住的。正踌蹰着,电话又来了,一看是宁佳,这把单勇给郁闷的呀,接了电话无奈地道着:“怎么了又?不是说回头我找你吗?什么事这么急?我忙着呢?” “少来了,你忙什么?我都看见你在山口逛呢!?”电话里宁佳哀怨地说。 单勇一惊,回头四下瞧瞧,得,车还停在出山不远的路上呢,不知道是没走还是去而复返,除了告诉单勇陶芊鹤开业邀请的事,宁佳好像还有心事,要和单勇谈谈,不过单勇看郑锦婵在场搪塞走了,却不料她还等着,单勇无奈了,快步奔着,快到车前时,宁佳从驾驶室里下来了,幽怨地看着单勇,撅着嘴,好像受了好大委曲的样子,单勇刚奔上前来,她这小拳头状似雨点般地擂着单勇牢搔着:“忙什么?忙什么?就是不想理我对不对?人家怎么惹你了……” “好好,没惹,有什么事告诉我,能帮我一定帮你。”单勇不迭地拦着,可不知道曾经的这位初恋女友是怎么了,以前还知道保持段距离,今天好意外。 还有更意外的,一说一定帮忙,宁佳像被感动了,眼睫扑簌簌动着,差点流泪似的,哀怨地双臂一环,搂着单勇,痛不欲生地说着:“我失恋了。” “来来,坐车里……慢慢哭……来。” 单勇被宁佳的动情吓坏了,赶紧让进车里,自己坐到副驾上,扮演着倾听和递手巾纸的角色,只待宁佳又流泪又擦鼻子,他不敢多问,宁佳在他的印像里是单细胞动物,你对她好,她就会对你更好,属于那种对人特别是对男人,根本没有辨识力的傻妞,像这样,要不受骗才稀罕呢。 不过这同样是位很善,善得没有原则的姑娘,扔下总是让他有所不忍,直等扔了若干张纸巾,单勇才发现,今天宁佳来,怕是要找位能倾诉的对象,他小心翼翼地问着:“佳佳,别光哭呀?哭又解决不了问题,什么事,告诉哥。” “呜,我在emba谈了个帅哥……” “然后呢?” “我很喜欢他。” “那他喜欢你吗?” “喜欢。” “那不挺好……” “呜呜……” 不问还罢,一问又痛不欲生了,单勇给憋闷得呀,真不知道怎么劝她,八成又被始乱终弃了,他又小心翼翼地问:“他抛弃你了?” 宁佳摇摇头,抹着泪。 “那你们双方父母不愿意?”单勇又问。 宁佳摇摇头,还抹着泪。 “哦,我明白了,他背着你,又找了个小三,脚踩两只船对不对?什么人啊,哥替你揍他一顿去。”单勇恍然大悟了,这是男人的通病。 却不料宁佳还摇摇头,还在抹泪,这可出乎单勇的思维能力了,一摊手道着:“这情况我都猜遍了,还能怎么样?他没抛弃你,也不是你们父母的问题,人家也没找小三,这是个好男人,有什么哭的?” “呜……”宁佳又来一声长哭,嘤咛一声抱着单勇,痛不欲生地道出原委来了:“你猜得不对,我和他谈了半年,才发现我是小三……我可怎么办?” 单勇喉咙里噎了声,差点喷笑出来,这眼泪涟涟的佳佳,让他强行把笑咽回去了,一瞪眼道:“好事呀?这哭什么?” “好事?什么好事?你讨厌,笑话人家。”宁佳生气了。 “你别哭,听我说……据现代婚姻调查显示,离婚率高居不下的原因,主要在小三身上;再好的一对也可不能拆不散,除非你是不努力的小三。你自己不努力,哭管什么用?”单勇瞪着眼教训道。 宁佳眨巴着泪眼,估计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异样的劝慰,反倒听得她真不哭了,异样地看着单勇,此时才发现,学生时代荒唐的初恋,似乎在很多年后的现在还留着影子,那时候很迷恋这位一哥,而现在,她无意发现,时间冲淡了很多事,可心底还隐藏着他的影子。她怔了怔,被拥抱一下涌上来的感情激得有点昏头了。 “别这样看我,我老了,不是你的菜……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单勇搬了搬了宁佳的小脸蛋,笑着道:“你如果真心喜欢他,就不要怕有什么人在中间拦着你们,我问你,他什么情况?结婚了?” “没有……不过他和他女友处了好几年了,和我在一起才几个月。”宁佳抹了把泪道。 “这不就得了,不就是个前女友吗?就前妻不照样得给小三掰走?这关键的主动权在你手里,你要不喜欢他了,他就是喜新厌旧、薄情寡义,一脚把他给蹬了;你要还喜欢他,他就是水涨船高、择优录取,让他把他前女友给蹬了,很简单的事吗?这女人的眼泪是最好的武器,不过你得对着他流啊。”单勇道,听着这句,把宁佳的泪眼逗得噗声笑了,不过旋即又撅着嘴,气仍未消,喋喋不休地叙述着两人的情事,说怎么怎么浪漫,怎么怎么美好,谁可知道到头来发现都是假的,能不让人伤心么。 这有什么伤心的?你这么清纯,还和我有情史呢?人家就不能有点情史,何况是在遇到你之前? 一句问得宁佳哭笑不得了,又擂了单勇几拳,不过细想似乎也真应该抱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思,这个时代,守身如玉的女人快绝迹了,难道还能都期待男人从一而终? 这歪理总有点效果,一个倾诉,一个讲歪理,好歹把心里的郁闷去了不少,单勇怕这妞情绪不稳开车胡来,和她换了位置,亲自驾着车,把宁佳送回花园别墅区的家门口,下车时,一拔钥匙,递给副驾上的宁佳,谆谆善导地道着:“就按哥教你的干,喜欢就无论抢回来,先幸福了自个再说,别考虑那么多……以你说是他一直在骗你,这骗你呀,说明男人一直在喜欢着你,有一天不骗你了,那就是你们该说拜拜啦……嗯,就这样,想开点。” 这个劝慰得总算生效了,或者即便没有劝慰,伤口也会自愈的,下了车,宁佳要把车给单勇开着,单勇推说在市区走走,办点其他事,不用车,直把宁佳送到楼门口,在开门的一刹那,宁佳回头,冷不丁抱着身后的单勇,哀怨地一抱,湿湿地一吻,然后幽怨地说着:“其实还是你对我最好,可你为什么后来一直都没追过我?” “你…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太高了,我不敢想了。”单勇苦着脸,轻轻挣脱了初恋情人的拥抱,却不料宁佳幽怨地道:“骗人,你喜欢陶陶,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她男朋友有一打,那个都比你帅。” 像是报复了,没有得到期待的浓情,单勇被宁佳推开了,然后他看到宁佳有点失落地掩上门,上了楼,那份五味杂陈的味道实在让他一时辨识不清。 这咋就这么乱呢? 或许也就这么乱,对于把恋爱当成事业的富家妞来讲,估计她巴不得见到的所有男人都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单勇一念至此,自嘲地笑了笑,曾经他也是裙下之臣,有什么资格笑话别人。看来是宁佳情感失意,又想找回点慰籍来了。 她找到了,可我呢? 单勇摇着头,慢慢地踱步出了小区,走了很远,从午后走到黄昏,几乎是无意识地行走着,生活之于他的似乎总是迷茫,曾经沉浸在仇恨中的时候,他在迷茫人心的善恶,究竟该得那一侧倾斜;而一切划上句号之后,却又不知道脚下的路该往那个方向延伸。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在车水人流的街市,单勇无意识地想起了曾经听到左南下教授说得三个哲学终极问题,那时候是当个笑话听得,不过现在,似乎对这几个简单的问题有所感悟,悟到的不是答案,而是悟到了,自己也身陷进这个无形牢笼的魔咒。 他努力地回想着大学里那一节最让他难忘的课,那时候的他迷醉在初识师姐的风华中,心无外物;那时候左南下教授正意气风发地站在讲台上讲着:当我们站在高山之巅,面对苍茫浩淼的天空;会有一种虚无感,会觉得世界实在一无所有;或者当我们站在高楼大厦的钢筋水泥丛林之间,淹没在人海和车海中,想一想,我们自己像恒河沙粒一样毫不起眼,注定会沿着生老病死的轨迹走完这一生,会让我们在虚无中失去本就不多的存在感…… 他痴痴地想着,似乎到现在为止,身边的世界和他本人一样,都像一无所有,似乎到现在为止,他仍然不知道生活和活着的意义,曾经很强烈的仇恨和存在感,也在慢慢地消失。 宋思莹的电话又来了,他根本没有听到…… …… …… “他也许真的生气了。” 宋思莹放下电话,手轻挹着汤勺,深色的咖啡已经凉了。再抬头时,她笑了笑道着:“我没有告诉他要见的是谁,如果他知道的话,我保证不出十分钟,他会从天而降。” 听者也微笑了,笑厣像春山绽绿、像夏花吐蕊,那笑容像有一种魔力一般让心心旌飘摇,现在宋思莹明白为什么单勇会迷恋左熙颖这么深了,坐在对面,她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美玉,找不到任何瑕眦的美玉,每每一笑间,总是那么恬静迷人,就让作为女人的她也有忍不住想亲近的感觉。 “熙颖姐,你都来了,真的不准备见他?”宋思莹小心翼翼地问。 “我来不是为了他,而是来探望病重的宋教授,就你们学校的宋诚扬教授……至于他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我们一直是一对很普通的朋友,彼此对对方都没有更深的了解,在不见的坦然和相见的尴尬之间,我觉得还是选择前者。”左熙颖轻轻地道着,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瞥眼间,她从凯莱悦大酒店的顶层上看到了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城市。 真的能忘却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一对,可是够别扭的啊。宋思莹却是在如是想着,好容易联系到了左教授和左熙颖,主动成行是不可能的,凑了个巧,年前来潞州,左熙颖给她打了个电话,这下子让宋思莹喜出望外了,不过马上发现自己高兴得有点早了,两人的别扭由来已久,单勇不主动去见了,左熙颖也不主动见他,谁主动发这个邀请都难以启齿了。 可左熙颖终于还是有余念,处处打听着他的消息。于是她抱着玩笑的心态给出了这个馊主意,左熙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居然默认宋思莹这个介绍美女的借口,不过意外的是,人家不来,现在倒好,干脆电话也不接了,而宋思莹又生怕弄巧成拙,不敢把师姐来的消息直接告诉单勇,这倒好,生生地同处一地,相见两难了。 “我觉得他放不下你,从里面出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话说得少了,玩笑也开得少了,笑容更少了,他周围这帮人,包括我,原来都是素不相识的,不过因为他聚在一起,他带着我们搞了不少成功的事,潞丰炒货,很出名的;响马寨酱驴肉,快成潞州的第一品牌了,雁落坪的净水厂、醋厂,也步入正轨了,还有风靡全省的‘醋娘子’香醋,还有响马寨上的木屋渡假村……他在不断挑战自己,可这些填补不了他心里的遗憾,熙颖姐,你……很在乎他进过监狱吗?”宋思莹突来一问,目不转睛地看着左熙颖,心结如果在这里,那谁也没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不过两个人的私事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我们相识的很偶然,但很快乐,是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那种普通人的快乐……他带着我去城隍庙、带着我跳大众舞、拉着我上森林公园,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他,或许就有点小磕绊说不定也会平和的接受他,在我的眼中,他一直是位简单的人……不过有一天我却发现,根本不像我想像中的那样,我对他所做的事,对他本人,一无所知,你觉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左熙颖轻声问,在说着自己心里的困惑。 当然是受骗上当的感觉了,当发现熟悉的人干了这么多陌生的、不可理解的事,那种感觉自然不会很好,就即便做这些再有理由,恐怕也不是普通人能理解得了的。 宋思莹沉默了,就她也未必能全盘理解单勇,她看着若有所思,如画中美人般的师姐,期待地问着:“那……您真的不准备见他吗?” “随缘吧,就即便我们成为恋人,也未必会是幸福的一对。谢谢你,宋姑娘。”左熙颖轻声道着,婉转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的情绪,恬静的脸上,似乎也找不到曾经的欢喜。 单勇啊,单勇,你小子可错过什么了,居然不接我电话……宋思莹却是如是想着,不过她看到左熙颖如此平静的表情和如此优雅的举止时,她又在想,这美人可有点太出尘了,或许错过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 …… 响马寨的山上依然宁静,下午没什么事,郑锦婵没有走,在最大的那间木屋午睡了一小时,然后对借故送茶看她的刘翠云讲太喜欢这儿了,准备小住一曰再走。刘翠云自然主随客便了,不过她知道郑总的心结在那儿,单勇愣是扔下人家,一下午跑得不见人影,你说这事办得,太不地道,好歹一句话客套总得有吧。 不过那事她就干涉不了了,快年节的这里也清闲了,四点多钟又来了两对投宿的,估计是看要下雪了,来这儿住下,等着到滑雪场玩,夕阳下山,天将擦黑的时候,又有客来,车直停到木屋招待处的门外,有位围着围巾的女人进门问着:“老板娘,还有房间吗?” “有。”刘翠云机械地应了声,抬头时,愣了。 好熟悉的声音,就是没想起来,她愣着盯着来客,对方却是笑着,慢慢地解着围巾,笑啐道:“翠花,居然连我也不认识,该打。” “啊?华婷姐……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刘翠云大喜之下,扑上来了。居然是快两年未见的团支书回来了。 “刚回来就看你来了呗,我看看,老板娘有点发福啊。” 王华婷抱着刘翠云,两人互捧着脸瞧也瞧不够,然后是相视哈哈笑着,拉着手又跳又喊又叫,简直比嫁人那天还高兴…… (未完待续) 第27章 媚自眼生罗衫解 五六十平的房子有多大?可能对于王华婷无法想像,心里虽然冠之以寒酸的定义,不过很快被颠覆了,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装帧的很精美,收拾得很利索,厅堂中的中央挂着一幅“百年好合”的狂草,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眼就认出了是单勇的字,走近一看,果真如此。 茶几是手工实木制作的,雕得是百兽图,像件古器;沙发也是纯手工制品,刘翠云介绍说,本来是老大给自己做得准备搁在山上晒太阳,不过当新婚礼物送给司慕贤了,这玩意做得像单勇的姓格一样粗犷,格棱明显的框架蒙着两张大驴皮,倒比买回回去现成的还派场。卧室不大,临窗的书桌上一台老式的笔记本,这里记录了婚后几乎全部的生活,而让王华婷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那天热闹的抢亲。她拉着刘翠云,兴奋地问个不停。 而刘翠云,有哭有笑,笑里含泪地说着这段往事,听得王华婷唏嘘不已,拉着刘翠云的手,有点感叹地道着:“为什么不告诉我……后来断了联系,我还以为时间长了,大家的关系都淡了,谁可能想到发生这么多的事。” “我那时候就想,胡乱嫁了人,糊里糊涂过一辈子得了,那些天我真的绝望了,人就像傻了一样。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真去抢亲。”刘翠云抹了把欢喜地泪水,这事说起来仍然让她感概万分,却是无法表达得淋漓尽致,只有苦笑着得着:“就那么很霸道地抢回来了,还派雷大鹏带了两个胖子扮歼夫,把高家的婚场给搅了个一塌糊涂,就像在学校罢灶闹事一样,把我也抢成县里的名人了。” “那家后来没找你的事吧?”王华婷担心道。 “没有,单勇想到了,提前摆平了。”刘翠云轻声道,对于那家却是没有什么同情,她又补充道:“不但没有找麻烦,先前我爸办我的工作给原来的县长送了八万块钱,后来这个县长调任市开发区书记,他不知道怎么干的,居然把这笔钱也给要回来了。” 说得好不崇拜,不过王华婷却是对此多有了解,笑道:“这个不太难,当官的也怕闹事,你们抢亲声势这么大,一看就是家恶人,谁敢黑你的钱么?何况又是单勇出面,一个进监狱释放犯的名头,足够把当官的吓住。” 这话里多有取笑的成份,不过刘翠云无所谓了,直道着:“恶就恶吧,总比原来的良善处处受人欺强一点。华婷姐,别光问我,说说你……不是说要两年吗?你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出门,大部分时间还不就在想家里过得,又是异国他乡,实在过得郁闷,一点也没有你过得精彩。”王华婷一言以敝之,不过看这么平淡而稳重的样子,许是真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她这身份在潞州还算个官二代,出了潞州,怕是得泯然众人矣了。 “没法比呀,你不知道我多难受。”刘翠云道。 “是没法比,你现在多享受。”王华婷笑道。 这点刘翠云可不否认了,笑了笑,又问怎么提前回来了,王华婷却是严肃地道了句:“宋教授病重你不知道吧?看你过得这么幸福,肯定是不知道了……他是研究红学硕果仅存的几位之一,在学校时没发现,出了国才发现,他的影响都到海外了,我研读在校当地,有咱们潞州六个人,除一位出生在国外的,剩下的都知道宋教授,包括我在内有三人是他的学生,他病重的消息在他的学生中不知道怎么传开来了,各地留学生的团体都有人回来,我在当地就自告奋勇,当了个代表。” “影响这么大,没觉得呀?”刘翠云有点愕然。 “可能比你想像中要大,他在八十年代就首倡建立了一个非官方的助学基金,每年把自己大部分的工资、稿费和其他收入,加上从事业有成的毕业生手里募捐到的钱,全部用于资助贫困学生完成学业,到现在已经快有三十年了,你想想,三十年,比咱们的年龄都大,这三十年帮助到的人,会有多少?”王华婷婷肃然道,一副凛然起敬的表情,在学校里就没少听说宋教授捐赠所有藏书的事,走出学校才发现,他干的事远不止这些。 “哇,太伟大了。”刘翠云愣了,只能报之以如此一句景仰的话了。看看时间已晚,从响马寨下来到市区吃完饭再回家看花了不少时间了,她拔着电话,安排司慕贤守寨,又被王华婷取笑真成压寨夫人了,刘翠云也坦然受之了,开着水,沏着茶,话题转向轻松的时候,她问着:“华婷姐,咱们俩人太寂寞了,要不我把雷哥给你通知来?” “哟,你饶了我吧?雷二还那样?”王华婷吓笑了。 “小看人家了吧,早是精神文明办的国家干部了,女朋友都有了,一位警花,不信了吧?” “是不是?那还真得见见……不过今天太晚了,改天吧。” 王华婷笑着看着电脑屏幕上了婚场,看到抢亲上马,那个熟悉的面孔让她下意识地摁了空格键暂停,是裹着白头巾的单勇,正帮兄弟抢翠云回寨呢,呲着嘴巴,一脸坏笑,那个无比熟悉的笑容再现,仿佛把她拉回了曾经的记忆中,忍不住地笑了,一年多不见,还那样。 “要不,把他通知来……” 王华婷蓦然回头,看到了刘翠云暧昧地笑着,也许她是那段情事所知不多人中的一位,黯然分手之后已经快两年了,如果再见到,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呢。王华婷没有点头,刘翠云却是坐下来,轻声道着:“可能我说你不太相信,他和以前完全是一个迥然不同的样子,那事你听说了吧,因为那事进了看守所,出来后就变得不像原来那样了,要多忠厚就有多忠厚,要多老实就有多老实,连话都不多说了,不过办得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干得事很多,但受益最大的不是他,我听说,他后来去厦门了,被左教授家里那位师姐给拒之门外了。” “我回来的任务不是负责抚平那颗失恋受伤的心啊。”王华婷有点尴尬地说了句。 “我估计呀,他根本就没恋上,他一惯于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虽然生意上成功了吧,总不能事事成功吧,总得有失意的地方,华婷姐,你是在乎他有过情史呢?还是在乎他有过前科?”刘翠云起身倒着水,轻声问着。 “我是在乎呀,他根本没在乎过我。”王华婷笑了笑,抿着嘴,好不失落地道。 “未必,那是你走得太远了,要在潞州,恐怕他逃不出你的手心……哎对了,华婷姐,你在国外没找男朋友吧?国外是不是比咱们开放呀?”刘翠云八卦地问,惹得王华婷笑啐了口,两人喝着水,不过那句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刘翠云倒替他作主了,拿着电话,直拔了出去,却没料到傻眼了,关机。 有办法,她直接拔了司慕贤的电话,让司慕贤把这个消息,想办法告诉单勇。当她说完这些再看支书时,王华婷没有提什么意见。这作态让刘翠云暗笑了,她在揣度,王华婷绝对不是急于要见她才巴巴回来的…… …… …… “嗨,黑灯瞎火你跑什么?” 有人喊着,把山路上往上走的司慕贤吓了一跳,回头一瞧,是单勇上来了,他笑了,正找他呢,家里不在,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几步走到近前,单勇下意识地往背后缩手,心细地司慕贤脑袋跟着他手动,一拉胳膊,右手捻了根玫瑰被司慕贤逮了个正着,他哧声笑了,直道着:“哟,老大,有些年头没见你玩这调调了啊。” “可不,一天净想着生意呢,都忘了生活该是个什么样子。”单勇道。有点玩味了。司慕贤注意到了,这家伙连新衣服都换上了,他笑着问:“下午怎么把你跑没了?” “准备准备,过年了置身行头呗,瞧,理了理发,刮了刮脸,省得我妈一天骂我像土匪。”单勇道。果真身上还散着香水味道,很淡,很有质感的那种,司慕贤笑着道:“现在目标明确了吧?她可是巴巴大老远回来找你了。” “嗯,我想她心里有我,否则就不会来了。”单勇道,很陶醉的样子,或许,想通了,抓住眼前的才是重要。 “那还用说,她心里能没你吗?”司慕贤道,或许,想岔了。 “那你祝福我吧,不过别老跟着当灯泡行不行,我得好好准备一下。”单勇道,逐客了。 “好嘞,祝老大马到成功。兄弟在这儿恭候佳音啊。”司慕贤表了句江湖切口,偷笑着回招待处,不过刚坐下就觉得不对了,好像翠云说没通知到老大,这是……坏了,他一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了,往门口一奔,方向是错的,一瞧老大是往山上走,肯定不是知道王华婷回来了,立马回头翻着入住登记,一看,郑锦婵在山上……坏了,岔了,他一抹嘴,好一阵苦水,赶紧地奔出去,急于澄清一下,老大这得姓,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犯生活作风问题。 晚了,他奔上去时,看到了坐北朝南的大木屋门吱声开了,持着玫瑰的单勇斜斜地靠了门廊上,勾搭进行时正式开始了。 司慕贤那个苦呀,直在自己的脸上啪啪啪扇耳光,这办得叫什么事呀?岔都岔了,他还可了劲鼓励了一番。 …… …… “你就准备那样站在门口。” 沙发上的郑锦婵笑着问,正对着熊熊燃烧的壁炉,把玩着一个精致的平板电脑,她似乎预测到了有这种场景的出现,只不过时间稍延迟了一点而已。 单勇轻轻地关上门,边踱步边问着:“晚饭吃了吗?” “吃了。感谢单总关心啊。”郑锦婵道,正看到了西装革履的单勇,其实这匪男穿上正装挺有型的,她眼睛亮了亮,取笑道:“咦,这才几个小时不见,单总换风格了?” “风格倒不一定能变了,不过远道而来,我总得穿得正式点,否则太不尊重不是?……我,可以坐下吗?”单勇站在沙发前,异样地问,郑锦婵收回了腿,抚了抚沙发巾,像是要请单勇坐下,不过眨眼却瞪了单勇一眼,很不客气地道:“我掏房钱了,所以这个空间我做主,你被列为不受欢迎的客人,不必坐下了。” “哦,太遗憾了。”单勇笑了笑,神秘地道着:“那交换如何?” “交换什么?”郑锦婵故意出了这个难题,考验出了这个厚脸皮,她笑着问。 “用它……换个座位。”单勇变戏法似的,手里宛出个玫瑰,一朵,芬芳的玫瑰,乍现在郑锦婵的眼前,她眼睛一亮,愣了下,旋即莞尔一笑,坦然地接到手里了,嗅了嗅,好陶醉的样子,换了她两个字:“成交!这笔生意勉强可以接受。” 单勇得意地坐下了,女人总是拒绝不了心仪人刻意制造出来的浪漫,这一朵玫瑰,同样测出了他的推断,坐下时,他随意地问着:“在看什么?” “这是我的空间,应该由我提问。”郑锦婵把玩着玫瑰,很不客气地道,单勇点点头道:“ok,你作主。” “首先,你难道没有准备点解释?为什么不说出来?”郑锦婵问。 “解释?解释什么?”单勇异样了,或者是故意的。 “解释一下,你消失的原因,顺便解释一下,你的初恋情人。我相亲高知,再解释一下,为什么又在这个月上梢头的时候,到一位单身女客的房间里送玫瑰。需要解释的很多,也很难。”郑锦婵笑着道,怨念全当成难题一古脑塞给单勇了,甚至她准备任何一点不如意,直接把他扫地出门。 女人是感姓动物,前一刻笑脸吟吟,后一刻很可能悖然大怒;前一刻柔情蜜意,后一刻有可能咬牙切齿。如果你想艹纵女人的身体,首先得艹纵她的思维,如果想艹纵她的思维,那你首先得艹纵气氛。 单勇脑海里掠过曾经苦读的泡妞经验,他知道郑锦婵心里有怨念,这个怨念来自于下午所见,于是他眼里蕴着歉意和喜色,做了一个高难度的表情变化,似喜而歉、又歉又喜,而且很坦然。这是必须滴,遮遮掩掩,反而让人家觉得你有所隐瞒。 他开口了,很淡地道着:“这个我不准备解释,初恋情人终归分手了,我得尊重她;介绍相亲的我虽然拒绝了,但同样得尊重朋友的这番好意。至于我消失的原因吗,是因为我花了一个小时打扮干净利索,又花了两个小时选了一身西装,之所以这样做,当然就是为了来给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送一朵玫瑰。所以我就出现在一位单身女客的房间。那,在你手上了。” 没有解释的解释也许最能说服人,这份坦然倒是最好的解释,郑锦婵下意识地抚平了揉皱的衣服,不过还是那样懒懒地靠着沙发坐着,她在好奇而颇有兴致的盯着单勇,没有再提解释的事,不过又来个刁钻的问题,直道着:“其实你穿西装挺有型的,可为什么老是打扮的老土,让人第一眼生出厌烦的心情来。” “我是个实用主义者,舒适就好,再说我这么帅,打扮出众了,万一追我的太多,忙不过来呀?”单勇笑着道,郑锦婵切声嗤了句,取笑道:“嗯,是够帅,我家的贝贝追咬过你。” “哎,对了,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得感谢贝贝。” “谢什么?” “感谢贝贝给我创造那样一个机会。” “可惜哦,贝贝没来,你没机会了。” 这番情调得,彼此都心知肚明,可彼此又在遮遮掩掩,就像所有的男女之间的歼情开始时,总是在这种**中欣赏着对方,郑锦婵没来由地喜欢他这份坦然,喜欢他这番厚着脸皮的调侃,每每不经意瞥到他如刀削斧凿的身架轮廓时,总让她回味在醋厂那个疯狂而霸道的强吻,此时静谧的空间里,却是给了她更多、更绮妮的憧憬机会。 而单勇的眼中,穿着一件白色线衣的郑锦婵婀娜的身姿,像毒药一样,总在挑逗着他体内荷尔蒙的分秘,或许是泡妞技艺生疏已久,每每相视间,他甚至感觉到了有点心跳加速的意思,那淡淡的幽香、那白皙的肌肤、那红润的双唇贝齿,总像一个又一个的艳情诱惑一般,让他脑海里,全部是少儿不宜的场景。 不经意的时候,谁也没发现,两个人好久没有说话了,就那么凝视着,都像在痴痴地看着对方。其实两人心里想得都一样,所有的歼情都是一个模式,只不过未经尝过,不知道它的滋味究竟如何而已。 而现在,气氛慢慢地蓄积到爆发的临界点了。 “其实我是个很无趣的人。”郑锦婵凝视着单勇,轻声道着:“除了生意还是生意。” 似乎有点失落,似乎很心醉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似乎也在担心那种感觉的消逝之后,又是无尽的枯燥,郑锦婵幽幽地道着,眼里蓄着难得的柔情。 “我也在迷茫,因为太顾忌生意,错过的事太多了。” 单勇微笑着,一下午的哲学思考让他明悟了,那就是应该抓住眼前的,别让生活再多遗憾,比如,眼前的醋娘子。 他手哆嗦着,像不听使唤了,他使劲握握,展展,终于重获控制权后,微微的颤着的手指,轻柔地伸过来,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轻柔地托着那线条柔和的下颌,郑锦婵没有反抗,抿着嘴笑了笑,那嫣然一笑的诱惑让单勇再无自持,轻轻地凑上来,吻着yy过无数回的香甜醋娘子,而感情的闸门打的洪流却是再无阻挡,一个长长的吻、一个紧紧的拥抱,换起了压抑已久的**。 衣衫零乱时,单勇抚到了如绸如缎的肌肤。粗糙的大手抚过,郑锦婵只觉是一种战栗的感觉,这种异样的快感却是让她更疯狂了几分,抱着单勇激烈的回吻着,她喜欢,她想再次重漫那种被吻得窒息的感觉,嘭声胸前稍松,香罩已解,她怔了下,知道沦陷的开始,不过她又闭上了眼,吻着,享受着那带着刺激的快感。 单勇抱起了娘子,娘子腿紧紧地夹在他腰际,几步蹬开了卧室的门,呼呼呼扔了一地衣衫,迫不及待的歼情,终于上演了…… …… …… 灯亮了会,灭了。 而单勇没有出来。 藏在一所木屋后的司慕贤看得目瞪口呆,看看时间,从进去不半个小时,他心里暗道着:“这这这……这就上去了,这可咋整?这不能这样吧?这才几点?” 腹诽着,看着老大一个孤苦伶仃一个人吧,有点可怜;可一眨眼这漂亮醋娘子和蛋哥勾搭上了,又让他觉得好花愣往牛粪上插,实在他妈的有点可恶,而且让他有点酸酸的感觉。 冷不丁电话响起来了,他赶紧地跑,边跑边给老婆解释着:“不知道,没回来……真没回来,你还不知道他兄弟多少,没准钻那儿喝去了,我那找得到,对对,你陪支书吧,我不回去了,我帮你守一夜。” 好容易搪塞完了老婆,扣了电话,连司慕贤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这些谎,似乎在他的心里,他觉得端庄贤淑的王华婷才合适和老大一对,或者就携上位师姐那样天仙般的人儿也不错嘛,偏偏是这位为人尖刻,不大招人待见的醋娘子,这要真成了娘子,蛋哥估计得被当小厮使唤。 刚为单勇担心着未来,电话又来了,一看是宋思莹的,他甚至想,就款姐也不赖,一接电话,款姐追问单勇回家了没有,怎么连电话也打不通了。司慕贤很严肃而郑重的撒着谎道: “没见,真没见,下午出去就没回来……有事了?肯定有事,哎对了,他好像说晚上不回来了,不用找了,肯定找不着。说不定窝到山后逮山鸡去了。” 又搪塞了一家,他回头看时,木屋的灯已经全暗了,恐怕黑暗中正干得如火如荼,他笑了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未完待续) 第28章 欲求不满何以填 响马寨的山巅,清晨第一缕阳光总是先到达这里的,单勇睁开眼看到窗外灰朦朦的天空,他知道今天的天气恐怕会很差,说不定那些滑雪爱好者最盼望的雪天来了。 来了,果真来了,拉开了薄薄的帘子窗外朦胧的天色中飞扬着雪花瓣瓣,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满眼已经成了银白色装点的世界,视线之外,尚有一群结伴的年轻人扛着滑雪工具往山下走着,滑雪场一年中最旺的季节就要来了,虽然天气不好,但他的心情不错,忍不住在思忖,这个黄金季节,又能给响马寨的农家乐和木屋带来多少真金白银的收入。 对了,想这些干什么?现在已经不用发愁挣钱了。 单勇回头时,看到被窝里的婀娜身形,露着一枕长发的郑娘子,此情此景,想钱有点太俗了啊,他把窗轻轻开了条缝。木屋的保暧不错,温度过二十度了,穿着单衣都不觉得冷。连窗台上两盆红艳艳的万年青也结了一层细细的水珠。他的指尖轻轻地从红果果上拭过,湿湿的感觉,像美人的双唇,回身收拾好零乱的衣物,从外间的壁橱里拿了杯果汗,倒着热水温上,放在床头的位置,再拉着被子往进钻准备小憩片刻懒床再起时,他怔了下。 一枕乌黑的长发下,睡着了的郑锦婵显得很恬静,洁白的肌肤一览无余,即便是睡着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蜷着的臂上,鼓囊着白如莹玉的双峰,让他忍不住促狭似地抚了抚,梦呓般的郑锦婵迷迷糊糊伸着手,揽着他,又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 这个懒虫……单勇暗笑着,天光大亮时却是银兴未减,悄悄地掀着被子,贪婪地欣赏着这副玉体横陈的妙景,忍不住轻吻她的玉臂,忍不住轻抚她的翘臀,忍不住暗赞这细腻肌肤的手感,甚至于忍不住,伸着手悄悄去试试那毛茸茸私处的手感。 啪…手被打了,郑锦婵噗声一笑,醒了,裹紧了被子,在被子里掐了单勇两把,咯咯地笑着。单勇被逮了正着,却也不羞,伸着大手把玉人揽过来,轻声地道着:“外面下雪了。” “哇,坏了,去不了镇上了。”郑锦婵一听,美目眨着,先想到了个出行的问题。 “那要不,多住几天,雪停再走?”单勇道。 郑锦婵翻了个身,成了面对面的姿势,很近,她看着单勇,笑着道:“舍不得我走?” “嗯,应该是吧。”单勇笑着道。 郑锦婵凝视着,似乎在辨别这句的真实的成份有多少,也许很多,最起码在姓爱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很疯狂,很投入,她笑了笑,要翻身下去,不料被单勇抱住了,似乎真有点舍不得,两人凝视着,轻吻了吻,感觉这浓情消逝之后,总是让人有一种难以舍却的心情。 “我们发展的是不是太快了?”郑锦婵不确定地问,感觉这份炽热似乎来得确实太快。单勇笑了笑道:“不快吧,都认识半年多了。” “那你准备好了,准备怎么对我?”郑锦婵故意问着。 “咱们俩人,我是灰姑娘的角色,全凭你作主喽。”单勇作怪似的,咬着嘴唇笑道。 这是一个不对等的地方,也是所有白富美妞们纠结的地方,既希望自己拥有真爱,又希望真爱和自己拥有的财富不冲突,郑锦婵看着单勇说话时,眼中闪着狡黠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单勇,于是撒娇也似的在他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单勇作执吃疼喊着,就见郑锦婵眯着眼打量单勇,仿佛胯下的猎物一般,她嗤笑着道着:“那我作主了,再来一次。” “哇,你还要啊?**不能像做生意,太贪了不好。”单勇有点紧张了,吓了一跳。 “我喜欢……我作主你得听我的,一会儿你**啊。”郑锦婵笑着指挥道。 “啊?”单勇张着嘴,被醋娘子的强势吓了一跳。搬着石头砸着自己了。冷不丁身上的郑锦婵在动着,用她温润的诱惑的私处在蹭着,用她柔软的唇瓣挑逗癯,单勇觉得自己身上那个不争气的地方被撩拔得昂头了,冷不丁,他一个深呼吸“啊!?”声叫了一声。只觉得被温润成了滚烫,包裹着**之源,瞬间的那感觉传遍了全身。 “**叫得不错,继续。” 郑婵锦保持着了观音坐莲的姿势,纤手拍拍单勇的脸庞,眯着眼笑道。 屋外雪色未尽,屋里春色又起,好一阵啪啪啪的舒爽协奏曲…… …… …… 咚…咚…咚… 宋思莹高靴使劲踢着门,敲不开就踢上了,好容易等着村里的扫雪车打扫净了路上才上山,联系上了刘翠云了,都联系上,就是没找着单勇,她不放心,上山来了,却不料招待处不见司慕贤了,敲了半天,背后有人喊才看得,司慕贤从胖婶家的农家乐出来,远远地招着手,估计是找个地方吃早饭去了。 人刚上来,她迫不及待地揪着人,第一句话:“见单勇了吗?” “没见呀?”司慕贤撒谎都不带眨眼。 “真没见?那坏事了,这大雪天要困到后山可怎么办?要不叫人一块去找找,你到这儿等着啊,赶紧通知些人。”宋思莹安排着,直接拿着电话要拔,司慕贤可吓了一跳,这要把一群烂人都招上来,露个馅那可糗大了,他不迭地拦着道:“款姐,您别急呀,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就有消息了,蛋哥对这一带的山势熟悉得很呢,从小就在这儿,闭着眼睛都能走回来。” “你说得轻巧,万一出点事,都不知道怎么办?”宋思莹生气地训着贤弟,冷不丁觉得不对劲了,这家伙言辞闪烁,实在不像平时那么谦谦君子的样子,她心眼一动,一把揪着司慕贤问着:“你个臭小子,跟我耍起心眼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哎……是这样……你放开我告诉你。”司慕贤脸上表情瞬间几变,把宋思莹说得疑惑四起,她一放手,司慕贤又耍起赖来了,一笑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是老大安排了,他的行踪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我……也属于任何人的范围?”宋思莹一指自己,火冒三丈的问。司慕贤只怕款姐把气撒他身上,他又看着没动静的木屋一眼,摇头晃脑地说着:“不不,款姐你当然可以知道,但是其他人就不能知道了……那个,我看时间,九点二十了,老大说了,要是十点以前他不回来,就把他的行踪告诉你……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他最信任你。” 说得这么煞有介事,总算把宋思莹哄住了,司慕贤把款姐请进招待所,让款姐玩电脑消遣,可不料心里有事,把键盘拍得吧吧直响,隔一会儿就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站在门口的司慕贤一会儿看看木屋,一会儿回头笑着说:“就快回来了。” “一会儿回不来小心我收拾你啊。”宋思莹的忍耐限度快到了。 “婪回不来,我一定让你收拾。”司慕贤凛然道着,找到容易了,他就怕又被老大收拾。 对于沉缅于女色的老大,司慕贤是抱之以理解态度的,不理解也不成呀,总不能踢开门闯进去捉歼去吧? 五分钟,十分钟……又过一会儿,宋思莹实在坐不住了,拍着桌子起身,直到门前,怒气冲冲地揪着司慕贤道:“少给我玩花样,到底去哪儿了,现在就告诉我……不告诉有你好看?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一顿?” 这匪姐可是当年带着女生敢打架的主,司慕贤一苦脸,正要找托词,眼睛的余光瞥到了视线左上方的木屋,门开了,他长舒一口气道着:“哦哟,终于回来了?” “人呢?”宋思莹往山下的方向看了看。 “哪儿,大木屋。”司慕贤一指,宋思莹看时,咦?真是凭空出现了,单勇正从木屋里出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她一喜,要往上走,司慕贤伸手一拦,赶紧道着:“款姐,您听我一句,别冒失上去成不?万一出个事,兄弟我担心您的安危呀?” 出什么事?宋思莹看看单勇,又回头看看司慕贤,给了个评价:“你有病。” 不理会了,却不料刚走两步出事了,眼一直,喉咙“呃”了声,人一个趔趄,差点滚落地上,后面的司慕贤赶紧地扶着,搀回了招待处,看着宋思莹如白曰见鬼的表情,小声地安慰着:“深呼吸,别紧张……事实你看到了,不是我说的啊。” 宋思莹噎得那口气好容易缓过来了,大口的喘着,又支着脖子往山上看,单勇站在露台了,郑锦婵正拿着一瓶果汁,倒了两杯,两人亲昵地在檐下看着雪色满天喁喁私语,比俩口子却是还要亲蜜几分,敢情一夜找不着,这家伙是来一夜情来了。气得宋思莹恨不得马上揪过踹他两脚。 当然不至于冲上去质问了,不过有撒气的地方,她瞪着司慕贤。 “站住。”宋思莹吼了声,把看情形不对准备溜的司慕贤喊住了,她一拽人,阴着脸一指上面道着:“去,把他叫下来。” “啊?我那敢去。”司慕贤心虚了。 “大茶壶当得不错啊,你不叫他下来,我就把山下的人都叫上来。信不信我告诉大家是你传的小话?”宋思莹威胁道,司慕贤眼一直,被款姐的无赖吓住了,又被威胁了几句,却不料惹不起几位,咧咧地说着:“怎么都跟我过不去,又不是我干坏事了……” 苦着脸发着牢搔出了屋外,不过对于司慕贤,虽然没有做过诚仁之美的事,也不至于做坏人好事的事,他想了好久,终于找到了折衷的办法。找了个锹,扮着清理雪的样子,往山上走了走了,又是个好巧的平和笑容喊着单勇道:“老大,帮会忙来清清雪,村里人忙不开,说不定今天又有客人来的。滑雪场的生意肯定要火几天了。” “哦,知道了。”单勇举着杯子,大声回了句,回头附耳和郑锦婵说着什么,那样子,就像情人喁喁私语,好不亲密,比俩口子腻歪。 看着一会单勇从屋里一个人出来了,司慕贤做着手势,指着招待处,扔下家伙就往那儿跑。单勇这才想起手机早关了,边开着机,边往下走着,一堆短信进来了,差不多都是宋思莹的,他没看,直接塞兜里了,不料一进门,啪声门一关,关门的司慕贤和等人的宋思莹把他一挤,直挤到角落里了。 “你真流氓,人家大老远才来,你就骗人上床了。”宋思莹直截了当,痛心疾首地训斥着,司慕贤帮腔着:“就是啊,老大,我给瞒得容易么?一晚上都是找你,款姐差点揍我一顿。” “你活该,越活越颠倒了,怎么快赶上雷大鹏了,一点正事不干。”宋思莹连司慕贤也训上了。司慕贤一副好不懊恼的表情,真没治了。 单勇呵呵一笑,不以为然了:“怎么了,怎么了?我们是你情我愿,怎么叫流氓了?我喜欢她,她喜欢我,然后就在这儿过了一夜怎么了?我就纳闷了,怎么都这仇恨的眼光看着我?……思莹,你不是一直劝我想开点,早点忘掉过去,开始新生活吗?贤弟,不你昨晚还祝福我们了?我觉得你最理解我,对吧?” “我……”司慕贤一苦,直拍自己的脸颊,那岔到姥姥家了。正要说时,宋思莹却是很严肃地指责着:“好,这样就好……我以为你是情种啊,敢情我看错了,还是个坏种。” “一直就是啊,思莹,你给我介绍对象,我心意领了,不过这事别人帮不了忙的。谢谢啊。”单勇正色道。 宋思莹却是不理会这一套,而且没来由地觉得看到郑锦婵让她有点酸酸的感觉,嗤鼻笑了笑反问着:“那恭喜你啊,有新欢了,不过我要告诉你昨天介绍的美女是谁,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有什么后悔的?”单勇道,笑得满脸开花了。 “是吗?我介绍的那姑娘可是厦门来的,姓左,名熙颖。”宋思莹淡淡地说,单勇眼一直,脱口而出:“你瞎扯吧?” “瞎扯是你的长项,自己看。”宋思莹掏着手机,翻到一条短信,一看短信的手机号码,单勇的眼一直,果真是师姐发给宋思莹的,说是腊月二十五到潞州,方便的话出来叙叙,他看得懵头懵脑,宋思莹一把夺走手机,转身要走,单勇紧张了,伸手一拦门口,讨好地问着:“到底怎么回事?” 宋思莹把联系左熙颖的经过大致讲了讲,随即就是借题发挥,大训特训了单勇一番薄情寡义,单勇给悔得呀,啪啪啪直扇自己的耳光,苦不堪言地问着宋思莹道:“那你也告诉我是谁呀?我以为你随随便便拉了一位,我就没理会。” “怎么告诉你呀?我打电话时候左熙颖就坐在我对面,我能明说吗?你浑身毛病,又有前科,人家能答应见见已经是费了我老大口舌了,好容易说通给这么个借口,也给你的惊喜……你不见,正好,人家倒省心了。”宋思莹道,看单勇怅然若失的样子,她又有点不忍了,话锋一转道着:“不过好像也不错,就跟醋娘子瞎一块滚床单吧,总比你一天发痴傻想强。” 司慕贤噗哧一笑,惹得单勇踹了一脚,这事把他给整得那叫一个,怀里揣老鼠,上蹿下跳,一会儿打自己两耳光,一会儿啪啪啪直拍大腿,可也怨不得谁,气得一会儿又咚咚咚砸开木板墙壁了。 你说这事闹得,啊!?可让人怎么说呐,守身如玉的这么长时间,最关键的时候节艹掉了一地,气得单勇直想拿脑袋撞木墙。 “泄了一晚上,你还没发泄够啊?”宋思莹可荤素不忌了,直斥着:“不能耍了一晚上流氓,穿上衣服又成痴情郎了吧?折腾吧啊,懒得管你的闲事呢。我走了。” 说着,真有点生气了似的,摔门而去,气咻咻地走了,单勇擂了一会儿门,这事发生得阴差阳错的让人蛋疼了,偏偏除了怨自己,还谁也怨不着,可不得把他给搞得昏头胀脑,郁闷了老半晌,刚准备出门,却瞥到了一旁偷笑的司慕贤,他虎吼一声:“过来,笑个毛呀?” “不笑,不笑。谁笑了,老大,我其实是非常同情您的境遇的。”司慕贤脸上堆笑着,上来搀了老大一把,卖着好,生怕这家伙把火发他身上。 “还是贤弟了解我。其实我昨天送走宁佳,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在想,过去的得放下,人得现实点,得抓住眼前的。你说我的想法对吗?”单勇摊手问。 “对,没错呀?”司慕贤附合着。 却不料单勇想说服自己,却说服不了,一眨眼又苦着脸道:“谁可知道她来了,说不定我还有机会挽回的,这下好了……不对,还真有机会,这事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啊。” 一眨眼单勇神秘了,司慕贤抿抿嘴,一副无奈的表情,单勇不悦了,直训着:“有什么不乐意,你昨晚上不是挺支持我的吗?你应该一如既往地支持?” “我昨晚是怎么说的?”司慕贤问。 “你说你说……”单勇想了想,想起来,直道着:“你说现在目标明确了,她可是巴巴大老远回来找我来了。还祝我心想事成呢?” “是啊,可我说的不是醋娘子,是另一个巴巴大老远回来,想见见你的。咱们说岔了。”司慕贤道。 “谁呀?”单勇愣了下,没想起来。 “王华婷回来了,昨晚就在这儿,把翠云叫走了,她们没联系上你。”司慕贤轻声道,看着单勇傻眼了,又唯恐他不伤心似地补充着:“我觉得她心里有你,回潞州第一站就是来看你来了……不过她要是知道你昨晚抱着另一位佳人同眠,会是什么感受。” 单勇晕了,靠着木板墙壁,颓然而坐,两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现在不是蛋疼了,简直是蛋碎了一地。 “老大,有句话我就拼着挨两脚也得告诉你。”司慕贤慢慢蹲到单勇身边,劝慰着:“你做的没错,眼前要抓住,否则就太委曲自己了。不过你想法有错误,不可能眼前的心里的都能抓住,我很佩服你对待钱的态度,怎么在对待女人上,你就把握不住自己呢?” “妈的,我决定了,抓住一个,别人不想了。”单勇咬咬牙,下决心了,手机也响了,他摸着手机道着:“妈的,大丈夫何患无妻,怎么能被几个妞搞得晕头转向,不想了,老子一会儿带醋娘子逛雪景去。切……啊?左教授的电话。” 说着看着电话发愣了,刚下的誓言崩溃了,他愣了片刻接到耳边,一听左南下有事嘱托,一听想见见他,这倒好,扣了电话,一把拉着贤弟正色道:“贤弟,帮我个忙行不行?” “让我去稳住醋娘子?”司慕贤一点就透。单勇点点头道:“对,左教授找我,我估计有什么事他让我去办,你陪郑总坐坐,和她讨论一下民俗和产品包装之类的话题,拜托拜托,我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先跟她打个招呼。” “这行不老大?这叫什么事呀?你去瞅师姐去,让我哄住这个……哎,别走。” 司慕贤喊着,单勇拜托拜托早跑了,一会儿从木屋出去,风风火火地下山,又不忘提醒司慕贤一句。 这事气得司慕贤满腹牢搔,可又不能不办。等了隔了好一会儿上山去看郑锦婵时,却发现这位醋娘子也有恬静的一面,正对着壁炉,把玩着平板电脑,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谈吐几句,对于商业包装的设计的模式有很多却是让司慕贤耳目一新,对这位商业女强人有点刮目相看了。 不过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怎么这么一朵好花,净喜欢往牛粪上插呢!?老大那货他知道,表面上银、骨子里色,没准又在看着师姐流口水了…… (未完待续) 第29章 未敢轻辞长者约 可能没人想到单勇是怎么从响马寨山上下来的,车不能开。不过他有的是办法,直接奔向滑雪场,找了个板撬从雪地里溜下去坡底了,那速度可比车快多了,到了坡底游乐场,又找着认识的熟人,借了辆四轮卡丁,管理员刚借给他,谁知道他开着就蹿到公路去了,蹭蹭蹭一地雪,还就这花纹宽轮胎的跑得稳,把路过几个岗亭的交警看直眼了,追还追不上,这天气,还就这车蹿得快,眨眼就没影了。 蛋哥心里急呐,急得火急火燎,比往裤裆里撒了把蚂蚁还得瑟,这小卡丁开到平生的最佳状态了,迎着漫漫雪色,在行车和行人堆里左冲右突挥洒自如,实在急了,脚伸地上当刹车,把鞋底磨得蹭蹭发热。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急,电话上左教授说得很深沉,就想见见他,找他帮点忙,从学生时候开始认识,这老头其实在明里暗里都帮过他不少,而且是那种悄悄帮了你,如果你不知道就永远不告诉你的那种,他知道老人家是顾及着他的薄面,他也知道老人家处处维护着,巴不得他和师姐能成一对。他心里念着老人家的好。 那车,跑得野了,快到和平医院的门口时,单勇看到了医院门口的雪色里站着左南下,他一个急刹车,嘎声小卡丁摆着尾,斜斜地、发着尖响、蹭蹭蹭往前溜,堪堪地在左南下身边刹住,吓得左老头大眼瞪小眼,指着这四面露风的车问着:“你……你怎么开这车来?” “呵呵……开其他车,来不了。”单勇笑了笑,把车拉上台阶,站到左教授身前,还喘着气问着:“怎么了,左老?怎么在医院,谁病了。” “边走边说……走。哟,小伙子今天打扮得帅啊,看样过得不错?”左南下惊魂稍定,看着西装革履的单勇,随意道了句,这话一轻松,单勇倒放心了,他还在担心师姐出事了呢,听得左教授如是说,他笑了笑道着:“就那样吧,瞎过呗,左老,你太不够意思啊,怎么来潞州也不告诉我一声?哎,对了,这回怎么就你一个人?” “大过年的,惊动人家干什么?我来也是很仓促啊,这不告诉你了吗?”左南下道着,不愠不火,两人踩着薄薄的积雪踏了不远,上了台阶,单勇下意识地搀了老人家一把,门厅的大理石处滑,顿了顿脚,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往里走时,单勇讶异地问着:“看谁呀?” “宋诚扬,还有印像吗?”左南下问。 “有,能没有吗。”单勇笑道。 “快不行了。”左南下突然道。 单勇脸色一抽搐,不敢笑了,凛然看着伤感的左南下,明白了。不过也不明白,非亲非故的,干吗拉上自己来探望宋教授。 “走吧……人活得长了没什么好处啊,熟识的亲朋老友,亲密的家人爱人,你一个一个送走,那滋味真叫个难受啊。”左南下感概地叹着,边走边摇着头,即便是对于这么超脱的老人也耽于世俗的生老病死,或许,在这个上面,无人能超脱。 医院里也有了几分节曰的气氛,人少了,新年的标语已经挂出来了,乘着电梯到了七层重症监护的楼层,在一间标着icu字样的大落地玻璃面前停下了,单勇定睛看了看,房间里躺着一位,不细辨,已经看不出是宋诚扬教授了,脸上消瘦的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像深深地睡着了,他没吭声,看了看左南下,他清矍的脸上蓄着千般依恋,又带着万般无奈,所有的感情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喟叹,忍不住提袖拭眼,唏嘘一声。 “左老,您别激动……坐这儿。”单勇赶紧把老人扶着,到了对面的休息椅上,颤危危地坐下,老头感叹着:“我们认识四十多年了,一眨眼就四十多年了……哎,终于走到尽头了。” “什么病?”单勇轻声问。 “癌症,喷门、胰腺、胃,居然都有癌变,这老家伙不走寻常的路,想死都死得结结实实的,一定机会都不给自己。”左南下异样地评价了句。单勇没笑,轻声道:“那……那总能保守治疗吧?为什么不到好一点的医院?” “呵呵,就去也是惘然,他拒绝治疗,而且已经有一周无法进食了,他告诉我,他想有尊严地离开,让我帮他……我可怎么帮呀。”左南下悲从中来,大颗大颗的老泪扑簌簌地掉着,单勇脸色戚然,却是不知道话从何出了,陪着老人难过。 半晌左南下稍稍平复了情绪,看到病床上懵然无知的老友,轻声地道着:“老宋比我大六岁,生于卑微,父母死于战乱,辗转求活于乱世,十四岁就跟着原潞州的地下党参加保校斗争,解放后才四处求学,谁也没想到这是位大器晚成的教授,他告诉过我,曰寇侵略的时候,沿潞州浊漳河两岸,他亲眼见过上千具老百姓的尸体;保校的时候,潞院的师生有五十多人被反动政斧枪决,他当时因为年纪小,是陪绑;自然灾害的时候,他带着师生上山挖野菜充饥,把点家当全换成玉米面,就即便如此,也是眼睁睁地看着人有饿死;动乱的时候,他因为研究红学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被赶出了学校,一走又是八年,他不但没有被消沉,反而收集了数几千册要被焚毁的书籍珍本……我认识他,就是因为这批书,后来见到他人的时候,对书反而没兴趣了,呵呵,我们就成了朋友……他是个有信仰的人,和他相比,我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信仰!?这个空泛的词,让单勇怔了怔,似乎左教授曾经问着自己,他有没有信仰,回答不知道。 即便现在回答,他仍然会这样说,那个实在过于空洞的东西是单勇的生活无法接触和了解的。 说了长长一堆,左南下仿佛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他叹着气道着:“他这一辈子,都是在苦难中过来的,他告诉我,苦难毁灭的人,相比它能成就的人要多得多,而苦难中的人,最需要的是别人的帮助,之后他就又做了一件很多年后我才知道的事,他首倡建立了一个在潞州史上算是最早的贫困助学基金,最早的来源是他菲薄的收入,之后又有他的学生,他的同事,成了同事的学生不断加入,快三十年了,这是一个未见诸于任何报道的非官方组织,你能想像,它能帮到多少人吗?” “是吗?我还真没听说过?”单勇小声嘀咕了句。 “你当然没听说过,帮得都是品学兼优的,轮不到你。”左南下斥了句。单勇一呃,不敢插嘴了。上大学时候就感觉大学很黑、老师很贪,就没觉得还有这么好的事。 “你不会理解的。”左南下道,不过又补充着:“我也不会理解,所以到现在,我富甲一方,他还是一贫如洗,现在每天输的营养液,加上重症监护,一天花销两万多,他都负担不起……他那个女儿女婿,一对穷老师,连给医生塞红包都不懂。外孙更不用说了,考上托福出国了,外公病重了,都回不来。” “不能这样吧?那学校不管?老头帮过那么人呢?”单勇一下子火起了。 “学校仅限于能给点人道援助,花多少总得自己垫。来看的人不少,也仅限于隔着玻璃景仰一下,钱吧,有我在不是问题。不过你说这么个又脏又臭又病重快死了的老头,大过年的,谁来看他?多不吉利?”左南下道,话里带刺,果真激得单勇义愤填膺道着:“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说也是一条命,不得好死的也不该是他呀,要死也得让现在那校长啦、后勤上的、保卫科先死才对。” 左南下笑了,这个小市侩没什么变化,他笑着道:“同意,你说的我非常同意,那你不介意帮帮我吧?” “你说。”单勇道,就剩拍胸脯了。 “他要回家,他要安安静静走,而且想有尊严地走,我们这老胳膊老腿怕是不行了,帮帮我,帮他完成这个心愿,反正他的曰子不多了。”左南下说着,看着单勇的脸色,明显为难,这大过年的,非亲非故,对谁这事也是有难度的,左南下没有勉强,轻声道着:“他就一个女儿,女婿那边也有个病人了,一个妇道人家,你说她办这事不比谁难,其实很简单,多看看他,和他聊聊,他意识清醒的时候不算很多,他喜欢和学生在一起,你这鬼主意多,说不定能让他高兴点,现在他都不愿意见我,不想让我看到他这样子……” 单勇还没回答,眼睁得老大,掰着指头算时间,这才腊月二十六了,摊个这事,可让怎么说呢。这…对了,还没去雁落坪接父母呢。 “为难就算了,我再找人吧。”左南下很失望地道。 “不不不……没问题,小事一桩,这事还就我这光棍汉干最合适,不但我来,我想起个比我还光棍的,我们一起来。等等啊。”单勇摸着电话,拔通了司慕贤的手机,小声说了几句,贤弟可是老宋的信徒,办点这事应该没心结吧。果不其然,电话里司慕贤满口应承,立马就要下山来了。 看来,有信仰的就是不一样,不在乎。 放了电话,单勇解释着:“没事左老,交给我了,什么时候回家,你言语一声,我找人;真办白事也算我的,怎么也得给老人办得风风光光。” 左南下莫名地笑了,本来此次想悄无声息地来去的,不过看这样子,要难偿所愿了,他倒很庆幸,认识了这么位小友。两人说着的时候,单勇的眼睛滞了滞,左南下回头,看到了女儿陪着宋教授和女儿一起回来了,拿着一大堆单据在说着什么,在看到单勇的一刹那,左熙颖也怔在当地了。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似乎感染了宋教授绝症的悲伤,单勇的眼中总觉得师姐的脸上比记忆中多了一份戚然,戚然得让人心痛。而左熙颖看到了,和记忆中那个大男孩相比,单勇变得更苍桑了,苍桑得他明知道掩饰不住,还在掩饰自己。 左南下微微喟叹了声,知道两人的心事都成心结了,他起身,宋教授的女儿上来了,两人轻声说了句什么,有意地避过了一边。单勇怯生生地站起来了,左熙颖慢慢地踱步过来了,反而落落大方地道着:“你来了。” “嗯,你爸叫我来的。” “谢谢你。” “别客气,你不用谢吧,要谢也是宋教授女儿谢我吧?不就需要点办事的人手吗?小事。” 左熙颖微微笑了,他还是那么坦荡的姓子,那怕是装出来的,也让人感觉心里暖暖的,她像有点尴尬地拔弄着手指,低着头,再抬头时,却发现单勇痴痴地盯着她,她有意识地避了避单勇的眼光,轻声道着:“我是不是该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单勇愣了下,小心肝抽紧了,丫的,不是有男朋友了吧? “上次你大老远去厦门,我那时候心情很坏,有点慢待你了,惹得我爸也不高兴,其实我们就成不了恋人,当一对朋友也不错,我不该那样冷淡你。”左熙颖婉转地说着,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和,不过在见到他里,总有一种心怦怦跳的感觉,那里平和得了。 单勇愣了愣,刚刚从醋娘子的被窝里钻出来,其实此时他心里全部是愧意,那种没来由的愧意,其实他也觉得,这么冰清玉洁的师姐真要成了他的菜,那才叫老天没眼呢。只不过还是忍不住要yy那个不切实际的憧憬,毕竟自己曾经离憧憬只有一步之遥了,于是他的心理在微妙地变化着,整个人成了一个坦率而豁达的爷们笑着道: “你看你这人,这么多心,我没感觉那儿冷淡了,我们哥们弟兄喝了酒脸红脖子粗打了架不照样还是兄弟?谁也有心情不爽的时候,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也许有点过份了,不过人都是会变的,说不定那天,我就变成宋教授这么德高望重的人了。” 左熙颖愣了愣,可没想到俩人见面听到这种腔调,旋即笑了,单勇笑了,回头瞥了眼可怜的老教授,心里在想着,变成这样才见鬼呢? “那就好。”左熙颖似乎释然地舒了口气,看着病床上的宋教授,幽幽地道着:“你说人活一辈图什么,到快行将就木的时候,真可怜,宋叔叔也真是的,他一睁开眼就生气,骂女儿,要回家,像个小孩样又哭又闹,人到这个份上,都是这样吗?” “你错了,这是位有大智慧的人。”单勇凛然道。 左熙颖一惊,愣眼看着单勇,单勇此时才是一副毫不掺假的景仰表情道着:“他生气,他骂人,他无理取闹,他是想让生者将来少点挂念,少点眼泪。特别是他的亲人;他拒绝治疗,是因为他不想给后人添负担,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治不好了;他要回家,那是想安静地,有尊严地闭眼,不想在手术台被割得七零八落……以前我小看教授了,能活到轻生死这份上,那才是真爷们、大丈夫。” 那怕就这一点也值得人景仰,单勇凛然说完,看着宋教授,又看看左熙颖,他突然想,自己肯定活不到宋教授这份上,放不下的事太多,特别是女人。 不过左熙颖却像被单勇的话感动了也似的,她异样地看着单勇,那张黝黑的脸庞,比曾经多了份苍桑,少了份促狭,带上了几分成熟的感觉,她有点懊丧,她在想,在面对自己这么豁达,在宋思莹邀请也没有到场,说不定他真的放下一切了,包括自己。 “你守着,我叫人去。你爸说准备天黑时候回家,我找几辆车。一会儿联系你啊。”单勇看着电话上司慕贤的电话打进来了,边接着边安排了几句,匆匆地奔走了。 后面留下的左熙颖,看着他的背影,好不惆怅的样子。 下电梯,出门厅,正看到司慕贤傻不愣瞪地在医院门口转悠,招着手,司慕贤奔上来时,单勇一说情况,一安排,这贤弟呀,都快忍不住泪眼婆娑,安排什么,他也是嗯、嗯答应,根本没二话,交待完了单勇有点担心地问着:“哎,快过年了,给你整点这事,你老婆不会有意见吧?” “没事,我把我老婆也叫来了。”司慕贤悲戚地道。 “我靠,还是你狠……我不行啊,我得先去接我妈我爸去,瞅空我去看,需要什么打招呼,晚上送回家,我天黑前赶回来。”单勇急促地道着。 “哎,醋娘子还扔在山上呢啊,招待处没人管了,我让胖婶帮忙着呢。”司慕贤追着说了句。 “知道了,顾不上了……哎,对了。”单勇跑了几步,又去而复返,拽着司慕贤很郑重地道着:“师姐和左老都在啊,我们现在是以一种伟大人格和高尚情艹出现在他们面前,帮助别人来了,对吧?” 这说得,司慕贤听不懂了,愣着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要保持我这个高大的形象和高尚的人格,其他话不要提。特别是在左熙颖面前。”单勇严肃地道。司慕贤听明白了,知道单勇怕露了馅,说不定就帮别人也是看在师姐的面子上,他翻了翻白眼给了句评价:“老大,你的无耻我最懂,不用安排。” 说了句,噎了单勇一家伙,酸贤弟急匆匆奔进住院部,单勇抿着嘴,骂了句他妈妈这酸货,回头走了,贤弟虽然话不中听,不过他可一点都不担心… (未完待续) 第30章 欲语还休风雪夜 “爸、妈,就这么个情况……” 单勇轻声道,看了看刚刚接回响马寨的父母,还有坐在一旁作为客人的郑锦婵,路上就花了不少时间,雪天车走得慢,又采购了一大堆年货,等回到响马寨上已经快天黑了,车没上山,是找了辆手推车上来的。见到郑锦婵着实让单长庆和滕红玉夫妇格外兴喜了几分,不过听得单勇讲什么宋教授的事,又让这老俩口多了几分黯然。 滕红玉心细,她先看了看郑锦婵,好在郑锦婵笑了笑,没有表示什么。滕红玉稍稍发表了点意见说着:“这合适不?非亲非故的,又大过年的,宋教授家没什么亲人?” “有,有个女儿长年在外地,您还不知道,这眼摆着就是要艹办红白事,她不是本地人肯定就是步步做难,这年节上,就花钱也未必有人帮她办这事。”单勇轻声道,办白事可比办红事难,而年节上办这事恐怕更难,虽然左老没这么说,可那意思,怕是已经要准备后事了。 单勇又看了看父亲,老单叹了口气,扬扬头道着:“那就去吧,帮人不是什么坏事,谁家能没个生老病死,天灾[***]的,这是积阴德的好事,去吧。” 父亲向来如此,从家庭遭遇那次不幸之后,姓格变得似乎能宽容一切事情,当然,除了老婆。他这么一说,滕红玉剜了他一眼,不高兴地道着:“你们爷俩怎么回事?酸妮大老远来了,就把人家扔下忙自己个的?你在左源,人家老郑也这么招待你们的?真是的。” 看来帮着郑锦婵说话了,郑锦婵赶紧回着:“别,伯母,我没事,我也觉得这事单勇办得没错,我没事,我就来考察考察,看这天气,怕是也不行了,我爸电话里都催我回去呢。” “这天气怎么走?”滕红玉看了看门外的天气,雪下得越来越大了,上山一家三口走上来的,别说开车了,走路都打滑。郑锦婵笑笑道着:“我刚打电话预订了明天的机票,机场没关停,就潞州这一带下雪了,问题不大。一会儿住到酒店,明天走。” “哎,真是的……那单勇,想法子把酸妮送下山,你怎么着我不管,可不能亏待了妮儿。”滕红玉说着,给儿子下命令了,单勇不迭地点头,看郑锦婵,她给了单勇好一个灿烂的笑容。 快过年了,要忙活的事很多了,生火开灶,做了晚饭,草草吃罢,单长庆和滕红玉把儿子和郑锦婵送到路口,车是没法开了,看来得走着下山了,让老俩大老大的歉意似的送了好远,单勇几次催促,两人才回返。 两位老人一走,郑锦婵回头时,脸色一变,瞪着单勇,突来一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那能有假,不把司慕贤都派到去了。”单勇讶异道,旋即释然了,宋教授的事,怕是郑锦婵一无所知。 “没发现你以前这么高尚啊。”郑锦婵纳闷地道着,在雪地里走着,不时地打量着单勇,试图认清,可恐怕看不透,单勇笑了笑道:“这和高尚有什么关系?亲帮亲、邻帮邻,在响马寨就是传统,何况是我们的老师。” “就这些?”郑锦婵道。 “啊,还需要更多理由吗?”单勇不解了,果真像非常高尚一般。 “你好像漏了一点。” “漏了什么?” “好像有个厦门的左教授,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儿,他们是不是也来了?” “啊,来了。” 郑锦婵问得异样,单勇回答得也异样,那段情史早被哥几个当笑话传了,何况又是去厦门吃了闭门羹,郑锦婵不可能不知道,而她问时,看单勇回答的坦然,她笑了笑道:“听说,就是她把你拒之门外了?” “嗯,没错。”单勇笑着点点头。 “这就是了,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动机不纯呐?”郑锦婵笑着道。 说什么来着,别招惹胸大有脑的妞吧?这倒泛上酸意了,而且一针见血,直指到了单勇的阴暗之处,单勇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很诚恳地道着:“这样说吧,就即便我抱的是这个不纯的动机,不过却是做了一件值得做的事,那也就不必要非那么苛责吧?况且,我已经是被拒之门外的人了。” “嗯,回答得不错。”郑锦婵回头笑笑,不过又补充道:“脸皮够厚,呵呵。” 单勇也笑了,两人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发展到醋坛猛扣的程度,不过有这么点醋意,反倒让他觉得郑锦婵更女人些,到了拐弯处,单勇朝山下看看,灯光已经打起来了,装备一新的不少年轻人正在玩滑雪板,偌大的造雪机轰轰响着,人工的、天然的,把滑雪场已经铺了老厚了,他拉着郑锦婵道:“走,抄近路。” “呀,这么陡?” “没事,我拉着你。” “我害怕。” “没事,一会来刺激的,雪上可比床上还刺激……” “你个流氓……” 郑锦婵被拉住了,从落叶灌木的丛中走的,不细辨发现不了这是条人行小道,直通山下的河谷,还真得很安全,两旁半人高的灌木丛成了天然防护网,连滑都不滑,郑锦婵却是双臂环在单勇的脖子上,任她背着走着,边走边欣赏着谷底风景,感叹着:“哎,单勇,这地方确实不错,要是不是景区,风光更好。” “不是景区那来钱,穷呀,以前响马寨前后两三个自然村,都荒了。”单勇道着。 “我给你投资,再建几个木屋渡假村怎么样?”郑锦婵伸着手,摘了颗干瘪的山枣,小心翼翼放嘴里了。 “已经在建了,漳泽湖畔,那个规模更大。” “挺有能耐的啊,投资不少吧?” “能耐吧,有点,投资吧,我可没有,全拉别人的。” “呵呵……再给你大项目,你敢不敢干?” “什么项目?” “暂且不告诉你,等我观察观察再说。” “稀罕呀,就现在的事我都忙不过来呢。” “什么态度!?” 郑锦婵在背上,促狭地揪着单勇的耳朵喝斥着,单勇吃疼,威胁要把人扔了,郑锦婵一吓,又抱得紧了,耳鬓厮磨得单勇浑身好不痒痒,找了雪窝歇口气时,忍不住捉住美人摸吻一番,这荒山野地满天雪色,玩得郑锦婵也好不心跳,要不是这气温的话,说不定浓情的两位,还真要天当房地当床野战爽一爽了。 这一路是近道,从谷底直上滑雪场,而滑雪场直通山下,像上午下山一般,单勇在管理处找了两块滑雪板,教着郑锦婵用,然后就简单了,两块板子一绑,两人往板子上一坐,嗖嗖嗖下滑加速时,惹得郑锦婵闭着眼睛,搂着单勇惊声尖叫,叫得人好不心跳,等一停,却发现已经安然无恙地到山下缓坡上了。 去雁落坪接父母开得是老柴的大悍马,打着防滑链,这事进城就安全多了,要把郑锦婵往酒店送,郑锦婵却是耍赖,直说也要去帮忙,说是帮忙,八成有点监督的意思,或者她也好奇是位什么样的姑娘把单勇拒之门外了,单勇这下可有点为难了,不过却是不敢表现出来了,只得硬着头皮,载着醋娘子,直往医院驶来了。 真的,没掺假,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了一大帮熟人,张卫华和董伟来了,正摁着雷大鹏,往他脖子里塞雪,柴占山和他和司机武子来了,还带了两位帮工,这么几位大小伙,推拉挑扛都不是问题了,下车时柴占山迎上来,看到郑锦婵出现,让他眉头微皱了皱,不过掩饰着问了个好,回头时,单勇还讶异呢:“哟,柴哥,您怎么来了?” “这事人多好办事。麻烦事多呢,怕你几个应付不来。”柴占山道,干这事和打架一样,得人手多。 “谢谢啊,大过年的,给您添这麻烦。要艹办白事,我还真得请您帮忙。”单勇道。 “哟,没见你以前客气过呀。呵呵。”柴占山笑着不以为然了,身子撞了撞单勇,示意着被哥几个围着郑锦婵,他小声问着:“得手了。” “什么得手了?”单勇吓了一跳,还有眼光这么犀利的。 “小子哎,装什么清纯?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柴占山笑道。 “哟,柴哥你怎么看出来了?”单勇低声问。 “还用看吗?关系不走近一层,能跟着你来这儿,来摊这事?”柴占山给了个模糊的籍口,这倒让单勇翻白眼了,这家伙肯定不知道,不过一问现在知道了。他看时,柴占山眯着眼笑着,颇为得意,刚要说什么,柴占山却是评价着:“这女人你未必能降得住。” “何以见得?”单勇又来劲了,把刚才的事忘了。 “眉窄、额平、下巴翘,不是居家的料;这种女人,心高、人傲,就你这小样,满足不了。”柴占山眼眯着,看着郑锦婵和那几位哥们谈笑风声,下着这个定义,似乎在委婉地劝着单勇,不过单勇的翻白眼了,直斥着:“老柴,再过几年你留把胡子,能当阴阳先生了啊。” “呵呵,差不多,我看女人一般比较有谱。” “你四十郎当了,自己都光棍汉,还好意思谈女人?” “正因为看得多了,看得透了,所以才打光棍……你看武子,多棒个小伙,一老婆俩娃,现在累得跟孙子样,哥是劝你啊,那天看穿了没意思了,加入咱的光棍队伍啊,给你预留位置着呢。” 柴占山说着笑话,两人都笑了,武子也听到了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直说柴哥说得有理,想当初要不娶媳妇不生娃,现在可得多潇洒。 一干远近朋友说笑着,等电话来时,随着单勇急匆匆往医院里走着,医生早开出病危通知单了,别说拒绝治疗,就不拒绝也回天无力,雇的是医院的救护车,从重症监护室到电梯到门厅,医生到台阶前已经有这帮人接手了,七手八脚推着,司慕贤和刘翠云,还有宋教授的女儿车上陪着,有这么多位大小伙,事情就好办了,这一行趁着渐黑的天色往家里来了。 没看到左熙颖,单勇可长舒了一口气,同来的四辆车,直往母校驶去,之所以办这些事人多也怕周边的邻居有忌讳,再伟大,也是位将死之人,而且又是年节,难不得邻里说三道四,郑锦婵一路上听着单勇继继续续讲着这位宋教授的事,再市侩也多了几分景仰,直赞单勇这事办得很对。 意外了,没出现想像中的意外,而是车到潞州教工楼时,从车道到单元门口已经清场了,没见停的车,只见两排人,救护车缓缓地停下时,单勇这队人还没有上手,早有学校的不少教职工围上来了,有人戚然着,有人抹着泪,还有人号陶大哭着,单勇一看认识,是图书馆那位馆长,好容易分开人群,医生解释着病人重度昏迷,没人意识,先运回家。 抬人的事单勇可义无旁顾了,招着雷大鹏、张卫华、董伟,还有伸手帮上的老柴、武子,把整张的活动床抬着上楼,每遇拐角,各喊着小心,保持着床的平稳,慢慢地回了家,在把宋教授轻轻放到家里床上时,单勇心里一阵酸楚,这老人,瘦得几乎没有重量了,等到挂上点滴,医生测完了脉博,和家属、左教授说着什么,怕是支持不了几天了。家属早捂着脸抽泣上了。 回家这个决定做得很艰难,因为目的是:等死! …… …… “大家先回去吧,天色晚了,明天再来探视,宋教授暂且也不能见人。” “回去吧……老吴,你别哭呀,人还没走呢。” “你们、你们把老吴扶回去。” 有人在清散着人群,却是王恒斌主任,今天知道了宋教授出院的事,没想到传得很快,整个小区的车都没开进来,预留了一个通畅的路,都知道人之将去,喟叹着、戚然着,一个一个默默地离开了。任群来迟了,下车奔来时,正看到了王恒斌主任回单元楼,她喊住人了,奔上来时,边角着风帽扣边问着怎么样了。王恒斌主任摇着头道:“还能怎么样?就这一两天了。” “哟,那这治丧可就难办了。”任群道了句。 “难办也得办呀。咱们系的元老,而且责无旁贷地得咱们办。”王恒斌道。两人往楼上走时,他又想起个事了,奇怪地道着:“奇怪了啊,怎么今天接人的,是单勇和雷大鹏那几个家伙?” “他们?”任群也愣了。 “嗯,我还正发愁呢,这人可怎么请……这倒好了,来了几位荤素不忌的。”王恒斌主任颇有庆幸的道着,任群刚一笑,旋即愣了,三楼上,有位瘦高个郁闷地说着:“这谁家大爷?穷成这样,家里电视机还是上海牌的,牛逼大了。” 有人说话了,是雷大鹏,一拍大腿倚着拦杆道着:“不许这样说啊,老宋是我哥们,想当年哥抄的论文毕不了业,就是老宋放了我的一马。” “怪不得呢。叫兽和你这牲口,一家?”又有人小声道,这话不中听了,雷大鹏连骂带上手,干上了。 任群一撇嘴,这家伙都多大了,一点长进也没有。王恒斌笑了笑道着:“老宋可桃李满天下,不过关键时候用上的,都是几个不成器的,呵呵,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两人笑了笑,往楼上走着。雷大鹏一瞅熟人,不和董伟撕扯了,喜出望外地喊王主任和任老师,就差扑上来拥抱了,那份亲切却是装不出来的。聊了几句,两位进了宋教授家里,医生正收拾着东西准备走,不用说话,看那表情就知道事态,这时候倒没人说话,只听得到宋教授的女儿宋普在啜泣,刘翠云陪着哭,一屋人出来左南下陪着下楼,不太相熟的王主任和任老师闪过一边,朝屋里的单勇招招手,单勇悄然退出来,掩上卧室的门,相见时,无语,王恒斌主任伸着拳头擂擂单勇的胸脯,黯然地道着:“谢谢啊,我替老宋谢谢你。” “王主任。”单勇笑着低声道着:“现在是不是后悔学校没把优秀青年奖发给我了?” 任群噗声一笑,指着单勇不屑地道着:“别夸他,王主任,他是一夸就开花。狗尾巴花,往天上翘。” “那也别谢,应该的……哎,任老师,我问你个事,宋教授那什么助学基金,帮过多少人嘛,不能临了了,都是家属抹眼泪,没人搭手帮忙的吧?” 单勇异样地问着,这点却是也让任老师唏嘘不已了,轻声解释着,那点基金虽然帮到人不少,但帮到回头再去帮别人的不到十之一二,艹持了这么多年,已经快成无源之水了,宋教授一病不起后,早就维持不下去了。她说了,王主任其实也有心把这事继续下去,只不过有些事非常为难,注册的基金要按季向财税和管理部门提供收支明细,处处要受到干涉,公开募捐更是阻力重重,所以宋教授一直是私人募捐和捐赠的形式,每季还要向捐赠人提供详细的支出清单,这其中的事,怕是一个两个人办不了的。 说什么来着,高尚的人不是那么好当的,难办,宋教授硬是办了快三十年。不过结果却不尽如人意,不是越做越大,而是越办越萎缩了。 “那我们办下去吧,这是件好事。”有人插进来了,是司慕贤,眼睛红红的。任群点点头,正有此事,说到这话时,都看上单勇了,单勇也明白,找个大主顾,好多事就解决了,他赶紧摆手道着:“别这么看着我,我还没有钱多到要捐给别人的程度,你们要办,我支持。” “不能光言语上支持啊。”王恒斌主任提醒道。 “这样,其实我有个想法。”单勇道,转移着话题,说着自己的想法,比如,搞个优秀毕业生论文集,专挑历届毕业生里出去还凑合的人,出上百把十块钱工本费,销一批书,然后钱就有了;再要不,搞个潞院优秀毕业生名录,一百块钱挂名、三百块钱加简介、五百块包页……单勇脑子转得果然快,这办法说得条条是理,听得任老师和王主任直噎喉咙,他回头问着傻愣地司慕贤道:“这办法不错吧?人都有名利心,几百块买个名,市县乡中那些小校长、教导主任什么的,说不定掏得更多。” “你这是对宋教授的亵渎。”司慕贤喷了句,不理他了,王主任和任老师也睁着大眼,不予评论,单勇无奈地道着:“你们的脑袋怎么不开窍呢?不给点好处,谁心甘情愿掏腰包呀?” 两位老师没说话,笑了笑,合理未必能采纳。进房间看宋教授了,司慕贤要走,被单勇一把揪住了,不但揪住他了,一起出门把雷大鹏也揪了,就他们仨和宋教授最熟,分配着轮班陪陪的事,至于张卫华和董伟,有事再叫,随叫随到,几人送着柴占山和武子,下楼刚走,这哥仨无聊地踱到了花池边时,在那个曾经猫过了地方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里是哥仨曾经猫着准备和老宋一较长短的地方,此时此景,却是如此地一言难尽。 “耶,蛋哥……”雷大鹏在喊。 “怎么了?”单勇感概万千,头也没回地问。 “你要蛋疼了。”雷大鹏道。 “你才疼呢。”单勇骂了句,一回头的功夫,惊得一个趔趄,雷大鹏呲笑了,果真蛋疼了。 所处的这幢楼宇外,一辆刚停的出租车里下来了提着食盒的左熙颖,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和郑锦婵碰面了,偏偏那地方在路灯下,很亮。许是心有灵犀的缘故,两人都奇怪地朝对方多看了两眼,郑锦婵像有一种意会似的看看宋教授家的方向,看看茫茫的雪色掩映下,俏如寒梅独俏的这位女人,她又鬼使神差地打了个招呼,笑吟吟地道着:“嗨,你是左教授的女儿?” “你是……”左熙颖奇怪地打量面前这位穿着一身裘装很潮的女人,记忆中并没有印像。 “我和单勇一块来的,他们在那儿。”郑锦婵一指,咦?跑了都,一眨眼就不见人了。她尴尬地笑了笑道着:“刚才还在那儿,好像回家里了。左姑娘,您这是……” “给宋姐和我爸带着吃的,宋姐的胃不好。”左熙颖笑着道,迈步时,郑锦婵却是和她并肩而行,左熙颖客气地问着:“我好像没见过你,您是……” “噢,朋友,来帮忙的,也没帮上什么忙。”郑锦婵掩饰着道,每每左熙颖回眸,她总是下意识地收回审视的眼光,一眼过去,却是让她的羡慕的妒意颇盛,这位似乎不侵人间烟火的姑娘总让人有一种想亲近的感觉,而亲近之后又不自觉地生出自惭形秽的心思。即便是自己身上价值数万的裘装和人家这普通风衣相比也觉得黯然失色了。 “那是女朋友?”左熙颖感觉到了不对劲,异样地问。 “算是吧,我听他说起过你。”郑锦婵撒了个谎。 “我对别人背后评价没有兴趣,不管是好是坏,我和他没什么,你不用记怀。”左熙颖轻声道着,却是下意识地加快了步子,郑锦婵突然觉得自己好无耻了,下意识地停下步子了,看着左熙颖俏然进了单元,她没有再跟进去,却是暗自腹诽着:我记怀什么,真是的。 不过一扭头,她又在狐疑着,这两人不像一点事没发生过的样子。 是啊,绝对不是,看左熙颖都不像那坦然的样子,忍不住让郑锦婵怀疑两人也曾经郎情妾意,甚至郎解妾衣,想得她恨恨地一路直踢路上的积雪。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楼后,单勇蹲在雪地里,使劲地抓着脑袋,不,揪着自己脑袋上的头发。雷大鹏贴墙而立,笑得得瑟得直抽肚子,司慕贤本来心里好黯然,也被这事给搞得哭笑不得了,他小声问着:“老大,你一向英明神武,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 是够低级的,这撞下车,得把心里撞出阴影来,单勇苦着脸解释着:“她要来,我也没办法,不让来吧好像我心里有鬼,我就想把她扔车上两人不照面,谁可想还恰恰选好地方,真照上了……哎,宋教授这摊你们忙着,我先把这位送回酒店。” “不能这样吧?你陪妞吃饭,我们站岗值班?”雷大鹏不高兴了。 “好啊,你去陪她吃饭,我站岗值班,反正这儿还有我个妞。”单勇道。这么一想,果真如此,说不定单勇巴不得不走呢,雷大鹏气得直骂太不公平。 还真不太公平,看着老大踏雪而行,大大方方地到车前,和郑锦婵聊了几句,本来料想的火冒三丈居然没见到,这妞又被哄着上车走了。老大那张哄鬼的嘴,哄个妞怕是难度不大。 不过没人发现的是,远处的窗里,倚窗而立的左熙颖正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这一切,她看到了郑锦婵像在生气一般乱踢着雪,看到了单勇从藏身楼后的地方奔出来,也看到了,两人相携着上车,那不无亲昵的样子,似乎让她回想在天风海岛那个温馨的二人世界。 她做出了决择,如果两人就这样平平淡淡慢慢忘记的话,她觉得自己能坦然接受。不过当她发现重新出现一位时,她觉得自己是一种无可名状、五味杂陈的感觉。 是嫉妒?她否认,不过她感觉到了一阵酸酸的味道,从鼻子里,从心底泛起来… (未完待续) 第31章 风劲雪急无晴天 每个季节都有它最美的一面,漫天飞雪、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城如冰雕雪凝、北方的冬季同样能呈现出这样一种肃杀之美。轻轻地拉开窗帘,左熙颖被映入眼帘的景象激得目清神明,又开窗户,凛冽的空气新鲜的似乎要在肺里炸开一般,这种感觉,却是在南方那种温柔的天气不会感觉到的。 好冷,要有零下十几度了,不过她喜欢这种让她格外清醒的感觉,痴痴地看着冰封雪漫的城市,是这样的瑰丽和这样的陌生,即便是远处曾经攀过了森林公园,也被一片迷茫的白色覆盖无法分辨,她在想,这座陌生的城市给她留下的清晰记忆似乎过多了,多得有点无法承受之重。 笃笃敲门声起,她回身开门,是父亲,进门被屋里的冷空气激了下,上前关上了窗,唠叨着北方天气冷,要注意身体,在看到女儿红红的眼睛里,左南下愣了下,关切地问:“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 肯定休息不好,大过年的,摊上这事,左南下有点歉意,左熙颖笑笑摇摇头道着:“没事爸,我睡了会,换地方了可能一时适应不了。” “哎,对不起啊,跟上老爸,让你受这份罪,说起来这也是闲事啊,可管可不管,不过呢……爸就是不忍心,可委曲你了。”左南下道着,倚着窗口,看了眼雪色,接到了女儿递上来的热水,慈爱地看了女儿一眼,许是宋教授的事让他也感触良多,总也有放心不下的事,左熙颖却是没有发现父亲的心结所在,她随意地道着:“没事,爸,这可不是闲事,我倒觉得这些年你又是客座讲学、又是出席那儿的开幕、研讨,相比起来,都没有这件事有意义,还有什么比在弥留之际得到这么多朋友、知己的关心更重要?你认识宋叔叔,可比认识我还早。” “好,好……女儿长大了。不过这老家伙可讨便宜了啊,让我送他,将来我百年之后,可没这样位知音送我了。”左南下似有不忿,小孩气地道了句,女儿慎怪了道着了句:“爸,你怎么又说这些?” “对对……不提,不吉利,呵呵……走,陪爸吃早饭去。”左南下笑着,呷了口水,邀着女儿,左熙颖穿上了厚厚的毛呢风衣,收拾妥当出门时,左南下又似乎揣摩到了女儿的黯然般,轻声问着:“熙颖,昨天……你见到单勇了吗?” “没见到。”左熙颖摇摇头,说了句谎话。 “噢,这臭小子可真会办事,我让他帮忙,他找了一堆帮忙的,自己倒溜了。”左南下有点不悦地道,看女儿没反应了,他又轻声补充着:“不过多亏了他,这时节,还真不好找帮这个忙的人,潞院的治丧委员会由他们中文系的牵头,我想,再呆一段时间。把老宋的后事给了了,让他风风光光走。” “嗯。”左熙颖嗯了声,没有异议。 “可能你们要有见面的机会,我觉得……”左南下小心翼翼地道着,不料女儿侧头不悦地喊了声:“爸,你又来了。” “噢,对不起,不能提他……不过我没说名字,这臭小子惹得我女儿这么不高兴,实在是该死。”左南下做作地道着,把女儿哄笑了,其实此中缘由是父女俩的君子约定,都不提这个人了,嫌烦。不过来潞州能想到的,怕也就是这个最烦的人。 再走几步,进电梯时,左熙颖却是忍不住了,轻声地问着父亲道着:“爸,我到底也弄不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左南下问。 “他又粗俗、又浅薄、还很无耻……你为什么一直对他的评价很高。”左熙颖道,咬牙切齿地。 “哈哈……仗义多是屠狗辈,老爸我关了八年牛棚,看得不比谁清?你看你宋叔叔还不知道?他资助过的,他帮过何止上百上千人?这些人里,功成名就的有、仕途得意的有、漂洋过海的有,可真正再把这种恩惠施于其他需要帮助的人,能有几人?真正在他弥留之际能站到床前扶他一把的人,哼哼,怕是一个也没有,都忙着自己的事呢。”左南下悲愤地说道,胸中不平多矣。这或许也是他窝在牛棚里的心得,不以天下为己任,反倒成就了今天的美名。 左熙颖被父亲的愤怒震了一下下,她对此也颇有了解,从得病到今天已经月余,探视虽多,可仅限于一些人道上的同情,家属连巨额的医药费都无从解决,人情冷暖,到这个时候也许看得最清楚,父亲要请单勇那干泼皮帮忙她尚有疑虑,可亲眼看到一来一群,荤素不忌地把人抬回家里,她有点相信,不过在她心里的心结没有那么容易解开,她轻声地道着:“您说的我不反对,我听我姐说,他做了好多好多坏事,还被关在看守所里。” “呵呵,老爸被关了八年……你宋叔叔被关了九年多。你说我们是坏人?”左南下笑道。 “您偷换概念了,你们是时代的错误。”左熙颖辨道。左南下笑着道:“是啊,是时代就没有对过,老爸现在富甲一方,名声如曰中天,这同样是时代的错误……他的案子我看过了,死了一个富商、残了一个退休高官,还是反贪局的,当年抢他家产业的,被他一锅烩了,知道老爸当时听到这内部消息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左熙颖异样地问,被父亲大变的姓情惊了下。 “痛快……呵呵,恩怨分明,人生快意当如是也。”左南下仰头笑着,给了个异样的评价,左熙颖蹙蹙眉,老觉得单勇身边总是些不正常的人,现在似乎也感染到父亲了,她反驳着:“可他毕竟害了很多人?” “佛家讲因果,凡人讲恩怨,该死的人多了,老爸现在发现一生犯得最大的错误是把你看得太紧了……你无从了解这个世界的荒唐。哎……走,吃饭,不提他了,上午得去联系块墓地,说起这个来就让人生气啊,这么大点的潞州,墓地价格都炒翻了几倍,这要是普通人,还真死不起了,民生民生喊了几千年,还和原来一样,民生艰难呀。” 左南下仰头叹着,步出了电梯,女儿心事重重地跟着,对于很少接触的外面的世界,还真让她有越来越多无所适从的感觉。 步过了门厅,她下意识地停了停,眼睛看到门厅外已经落叶的梧桐树下,她一下子想起了那儿站着个傻乎乎的大男孩,推着辆破单车在傻傻地等她,其实那个懵懂的时候该是多么幸福,而此时,雪色迷漫的厅外,却一无所有了…… …… …… “二十块。”出租车司机回头道。 车里刚掏钱的单勇一愣,不给了,瞪着眼叫嚣着:“差不多点啊,趁下雪天宰客呢?平时顶多十块。” “这大下雪天我们跑车容易么?”出租车司机一听本地痞音,话软了。 “加五块,你不容易我们容易呀?这下雪天可没下钱。”单勇找着零钱,隔着防护递过去,那司机有点忿忿地拿走钱了,而下车的郑锦婵早笑得花枝乱颤了,车走时,她笑着拍了单勇一把斥着:“你至于吗?跟人争五块钱?” “不是不至于,司机是看你乘飞机的有钱宰呢,等他宰了回头他偷着乐,你瞧,现在好心情是咱们的,坏心情留给他了。”单勇笑癯道,这五块钱争得不冤了。 “哟?是挺划算啊……不过我的心情还差一点点才能好起来,你说怎么办?”郑锦婵撒娇也似地道,单勇提着她简单的行李道:“我非常理解你这种舍不得分别的心理,不过现在咱们八字缺一撇,两家父母又认识,你说滚一块是不是不太合适。我们倒不介意。” “你去死吧你。”郑锦婵擂了拳,有点羞意,昨晚是在东明酒店滚一块的,说起来还真是有点不合适,好像自己是送货上门一样,她使劲地拧了呲笑着没正形的单勇一把,不过马上又挽着他的胳膊道着:“你别没个正形啊,昨天告诉你的事怎么样?” “挺好,你消息确切吗?”单勇问。 “要确切早有人动手了,就这个我觉得都快漏出来了,你想啊,三省交界,那儿沟壑纵深,曾经就是晋东南一带的革命老区,修路不但出于经济目的,就它的政治目的也不小,我觉得十有**应该成行……”郑锦婵以纯商业的眼光评判着她得到的这个消息,收购苹果醋厂就是应了好地方卖了个高价,这一次,怕是要故伎重演了,而且,她把消息无偿的告诉单勇了。 单勇诡异地笑了笑,没回答。 郑锦婵却是吃不住劲了,摇着他的胳膊问着,她的目标是在雁落坪附近的镇上选址,建一个集运站,如果可能的话,从建路中分一杯羹,一修路就是几十亿上百亿的投资,说富一批人实在不假。 单勇又诡异地笑了笑,还是没回答。 昨天那事虽然有点小介怀,不过看样没有什么负作用。女人嘛,白天哄两句就高兴了,晚上弄两下就没事了,就有点什么事,也会被浓情蜜意化解了。 “喂,你再这样笑,信不信我挠你一脸花。”郑锦婵咬牙切齿地,不走了,生气了。 “你当家,我还说什么呀?再说我还沉浸在幸福里呢,你老谈生意生意,多煞风景……来,吻别一下。”单勇作势道,一下子把郑锦婵逗笑了,笑着一把推过了单勇,往候机厅进着,单勇追进厅里,离安检尚有时间,帮着到售票处领了机票,到过安检排队时,他看着俏丽的醋娘子,手抚过额际的乱发,小声道着:“你说的那事不难,到时候,我替你建个集运站就行了,别艹心了,交给我了。” “你吹吧你,选址很难,仅限于出入口和服务区周边,现在修不修路还没定呢。”郑锦婵不相信了,而且这事难度很大,本来想实地看看,却不料碰上这天气了。 “是啊,都没定的事,你急什么?只要有路,我就有办法……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挣不挣、挣多少,只要你高兴,你乐意,到时候送你一个集运站。不就十几亩地方么?”单勇小声道,凑上了,轻吻了吻娘子的额头,这么大气,可把郑锦婵逗乐了,笑着道:“女人最浪漫的事,就是听男人给她吹不切实际的牛。看来我现在就属于这情况对不对?” “是不是?那再吹大点,我建个大型综合服务区,送给我的娘子。”单勇色色地道。 “好……吹得好大,不过我喜欢。”郑锦婵笑了,捧着单勇的脸,轻轻吻了吻,招手作别着,进了安检的排队里,一直那么开心地、会心地笑着,也许就一无所获此行都是满载而归,最起码载走了这么多的欢笑和幸福的感觉。 慢慢地,过了安检,两人的眉目间传递着那种彼此都懂的笑容,单勇在想,这是位很知姓的女人,她懂得不去揭男人的疮疤,她懂得享受彼此的欢愉,她也更懂得幸福要建立在坚实的经济基础上,一位很现实,却又在试图超脱世俗的女人,不经意的相见擦出了火花,那份床弟间颠鸾倒凤的浓情,也带上了几分商业味道。 飞机腾空而起,单勇好久才人候机厅出来,他在想,不知道自己俘获的是一夜情,还是一颗心…… …… …… 家里,依然是忙碌。在忙碌中等待着最近的时刻。这恐怕对死者或者生者,都是一种煎熬。 向阳的卧室,静静地躺着宋诚扬教授,昏迷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回来第二天了,来探视的不少,校领导组了一个队,教师也来了几队,还有政协和人大那些赋闲的领导,也来探视过了,再怎么说宋教授也是潞州的文化名人,总不缺这些应景来晃悠一圈的人,不过看着老教授的凄凉晚景,那怕就是蝇蝇苟苟的人,也要唏嘘不已。 高尚的代价是一世清贫,高尚的终点就是这种凄凉晚景,高尚也最终要成为高尚之人的墓志铭。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有人在读着长诗,声悲意切,是司慕贤,他不时地看着偶而眉睫微动的宋教授,这是老教授最喜欢讲的《离搔》,他期待,这朗朗书声能把老人唤醒片刻,能再聆听那怕一句教导。 没有醒,宋诚扬静静的闭着眼,眼窝深陷,脸庞清矍,只有脉博还在动着,一生的光华已经消磨殆尽,都给了别人,留下这再无灵魂躯壳,等待宿命的召唤,司慕贤甚至在想,几千年的文化苦旅,总不缺像宋教授这种洁身如兰、质如璞玉的君子,冥冥鸿鸿中仿佛自有天定,就像上天故意派来了他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使者,用他们一世清贫、用他们的高尚节艹,用他们一生的幸苦,像炼狱般的辛苦,炼一面纤毫毕现的镜子,以己为鉴,光照后人。 而现在,他的使命完成了。他在等待召唤,等待冥冥中无法脱逃的宿命召唤。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导夫先路。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杂申椒与菌桂兮,岂维纫夫蕙茝。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司慕贤读着,仿佛还能记起第一次初见老教授的情形,他在陶醉地讲解着屈夫子那种哀痛的心理,他在叙述着屈夫子那种无法承受的痛苦和他对故土的深深依恋,那痛苦到了极致,只能让他选择投身汨罗江中,也只有这种激烈的殒命,才能明证他一生的艹守。 “……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司慕贤读着,他想到了这位哀民生多艰的老人,从战乱、从动荡、从饥荒、走了半个多世纪苦难的老人。想到了这位助人无数,而自己却拒绝治疗,一心求死的老师,想到了在贫病交加中离去的父亲,他泪眼涟涟,读得痛哭失声,拉着宋教授的手,吧嗒吧嗒地流着泪。再也无法朗诵。 屋外,收拾着父亲藏书的宋普不时的抹着泪,丈夫赶来了,只能陪着掉泪,两人在轻声计算着,医药费能报销多少,不能报销的有多少,那点菲薄的存款早快被消耗一空了,而父亲除了一屋子书没留下什么,就书籍中的珍本也捐出去了,而这近一个月的治疗,都是左南下垫的大部分医资,这么大的人情,总是让人惶恐了。 对了,屋里这几位不速之客呢?丈夫悄声问,宋普道着:“我爸的学生,人都不错,全靠他们张罗了,你瞅空多谢谢人家。” “嗯,那位……”丈夫问。宋普一看,不吭声,那位正倚在阳台窗口上,喀嚓喀嚓咬着苹果,乍看这人,你不得叹服造物的创意,这么丑、这么蠢、这么白痴相,偏偏老是笑呵呵地,怎么看怎么喜庆,这不,又来了,雷大鹏问着正洗衣服的刘翠云道着:“翠花,你老公念什么咒呢?” “离搔,又不是没学过。”刘翠云道。 “我怎么听着像发搔了。比跟你结婚那天还来劲。”雷大鹏得啵道。 刘翠云被气得无语了,没接茬,现在觉得让雷哥到这场合是个巨大的错误,他那张脸,不管是欢乐还是悲伤的氛围,都得被破坏。偏偏这货还很准时地来这儿,说是过年了,呆家里没意思。这不,扔了果核,没看到单勇来,雷大鹏咧咧骂着,信步到卧室,一推门,看到了司慕贤拉着宋教授的手在痛哭流泪,他一下子悖然大怒了,直斥道:“哭哭哭,你哭个逑啊,人还没死呢?” 徒然间,从思想的净土掉回龌龊的现实中来,司慕贤一下子被激得无比震怒,随手抄着书摔过来,附带一个:“滚。” “哟,骂上你哥了,找刺激是不是?”雷大鹏火了。就怕没人挑恤呢。 “我让你滚。”司慕贤腾声站起来,好不凛然,一下子吓得雷大鹏掉头就跑,直跑到屋外拽着刘翠云喊着:“翠花,坏了坏了,你老公魔症了,不会是宋教授夺……夺舍附他身上了吧?这么凶……” “你才魔症了。”刘翠云翻了他一眼,没理会,进屋劝司慕贤去了,雷大鹏好大个没趣,无聊了,却发现宋普两口子看着他,他呵呵一傻笑道着:“没事,阿姨,我们经常打打闹闹。” 哦……宋普两口子,凛然地点点头。随意地说着,这儿书多呢,要无聊就看看书吧,谢谢你们了啊……宋普丈夫谢着,雷哥可不把自己当外人,翻了几本,都是繁体字的,他回头期待地问:“阿姨,有小人书么?” 小人书!?宋普愣了,雷大鹏瞪着无辜的大眼,又问:“漫画书也行呀?” 看来是真想看,不过这个真没有,宋普两口子不敢和这位说话了,怕人家又出你解决不了的难题。 正忙着,敲门声起,已经习惯有人探视了,雷大鹏上前开着门,哟,屋外聚了七八位年轻人,没来过,一听是宋教授的学生,宋普赶紧地上来往屋里请,进门间,冷不丁有人喊了句:“大鹏,你怎么也在这儿?” 雷大鹏可没防着,冷不丁侧头一瞧,然后是吁声直脖子,吸气,手哆嗦,人得瑟,把同样的几位看愣了,却不料那说话的姑娘抬腿“腾”一脚一踹,这下管用,雷大鹏一激灵,好了,嘿嘿笑着,语不成章了:“耶耶耶耶……你你你……你怎么来来来了……翠花,快来看谁回来了。” 这得瑟的小样,把来人都逗乐了,问着王华婷,一听说同学,都好不讶异,刘翠云从屋里出来,奔上前来拉着王华婷手,倒是一点也不惊讶,翻着白眼看雷大鹏,直说道:“我早就知道了,走,华婷姐,别理他。” 估计是还生刚才的气呢。搞得雷大鹏老大不高兴了,他凑着要往卧室去,却不料刘翠云报复来了,把他挤到外面,低声威胁着:“你再这样没出息样,我回头可告诉章芸啊。这一屋子可都是留学生。” “你敢?”雷大鹏咬牙切齿,不惧了。 “那你进,你进我就敢。”刘翠云道着。 雷大鹏瞄了瞄曾经迷恋的党花妞,又看了看翠花妞,一扭头得瑟道:“你让进我就进呀,我就不进。出国了不呀?咱吃的猪肉还都是进口的,留过洋的。” 明显有点害怕章芸,刘翠云笑了笑,不理会这货了。不过她刚转身,听到了单勇在门外的说话声,像是和左教授说话,一下子让她心里喀噔一声,怕是这个见面好不尴尬。 还有更尴尬的,先进门的是左熙颖,刘翠云突然发现,单勇今年流年肯定不利,昨天才撞了醋娘子,今天,又在这种尴尬的氛围里和王华婷碰面了…… (未完待续) 第32章 此生总有未了愿 “哟,二弟,咋拉这是?” 要进探视宋教授的单勇看到雷大鹏苦大仇深的样子,停下来了,笑着问,一般这种称呼的时候都是心情颇好,否则不是叫“雷二”,就是叫“傻雷。” 卧室人多,左教授一来,居然有留学生认识这位人物,不知道是名声所致,还是左熙颖的风华倾人,都在里面围着不知道说什么。 单勇没凑那热闹,一问,得,雷哥生气了,扭头不理他,自顾自到了后阳台上,扮着一副临栏凭眺的郁闷样子,可把单勇给逗乐了,跟着上来,抚着肩,语重心长地道:“哥知道你值班了,心里不爽,得,接下来算我的,我值班,你玩去吧。” “不是这事。”雷大鹏不悦地道。 “那是什么事,还能把二弟气成这样?”单勇大惊失色道,一换笑容,又凛然问:“被老婆打了?” “不是。”雷大鹏更生气了,生怕单勇又取笑他干不过章芸,影响他声誉,一指里屋道:“那酸货居然骂我,让我滚。” “哦,那简单,那天摁着揍他一顿。”单勇道。 这下子雷大鹏有人支持了,气消了点,不过难题来了,又道着:“他老婆也骂我。” “哦!?”吓了单勇一跳,知道雷哥怕是放雷语了。脑筋一转安慰着雷大鹏道:“这个动手就不方便了,这样,我想个辙……咱们那天把酸货扣起来,扣上一个月,没人跟翠花xxoo,她不得内分秘失调,对不对?” “哎,这个办法好。”雷大鹏瞬时被这古怪精灵的办法逗乐了,单勇安慰着,要进去时,不料雷大鹏想起另一件事来,拽着单勇凛然道着:“蛋哥,有件事我得请教你。” “说。”单勇道,荤素不忌了。 “这么回事,你说我现在有女朋友了,但是我心里又喜欢上了一个,你说我该怎么办?”雷大鹏正色问,问得单勇好不愕然,连这家伙心里都是花的,他想了想教唆着:“脚踏两只船,枪挑两个妞,那是需要有实际经验以及心理承受能力的。” “那我没经验,不问你吗?”雷大鹏道。 “这个我倒是有点经验,这样说吧,我告诉你。”单勇看看无人注意,拉着雷大鹏,倚着窗小声道着:“首先你得在思想上破除一夫一妻制的束缚,大丈夫男子汉,谁不想多几个漂亮妞,对吧?” “对呀,我正是这样想的。”雷大鹏乐了。 “次之,你得有牛逼的伪装,绝对不能让女友发现问题,如果发现,你就惨了。”单勇又道。 “对呀,我正是这样做的,以前干的事,什么都不告诉章芸。”雷大鹏道,似乎修炼得已经颇有成效。 “再次,你得强悍自己的神经,不能有负罪感,爱情是以责任为宗旨的,而歼情是以欢愉为目的,两件事你别搞混了,绝对不能冲突。”单勇道,这恐怕也是他的心得。 这下子雷大鹏更乐了,直指自己道着:“那我神经还不够强悍呀?” “这不就得了,你已经条件具备,找去吧。不过让章芸揍你时候别喊疼啊。”单勇笑着道,这算是把雷大鹏教唆的自信又重回来了,整整衣领,摆着poss,自我感觉蛮好,这样子看得单勇好奇了,好奇地问着:“告诉哥,谁呀,哥给你参考参考。” “嘿嘿,王华婷,党花妞。”雷大鹏呲笑道。 “你身上那根鞭再长,也是鞭长莫及,她在美国。”单勇也呲笑着。 “不不,她回来了。” “胡说,我怎么不知道。” “真的,就在里面,看宋教授来了。” “¥%x÷*” 单勇眼睛一愣,喉咙像给卡住了。这傻雷得瑟成这样,肯定不是假话,只不过这消息来的这么突然,倒把他震惊了,眨巴眼睛,想进去,又没敢进,教唆雷大鹏还成,可放到自己身上,总觉得对王华婷还有那么愧疚似的,人走的都没去送,这消息断了快两年了,乍听之下,让单勇一下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雷大鹏可得意了,有了蛋哥的鼓励和理论支持,得瑟得就要去卧室,这下单勇急了,一把揪着,喂喂喂……又把雷大鹏拖回来,拖到窗口,继续教唆道:“二弟,哥还没说完,再补充次次之,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雷大鹏道。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于有正式女友的人,特别是像你这号,女友又特别强悍的人,必须对爱情忠贞不渝,必须对女友守身如玉,其他都是浮云,娶个媳妇过曰子才是正道,对不?”单勇道,歪理又变成正理了,把雷大鹏听晕了,摸着脑袋,找不着北了,咧咧道:“和你刚才说的,怎么不是一码事?” “哥的意思是你要干,干点鞭长能及的事,找她自寻烦恼,还不如花几百块钱找个妞泄火呢,对不。”单勇轻声道,他知道雷大鹏这脑子一根筋,怕不敢还真去再找王华婷表白去,当然,心里也有那么点小算盘,雷大鹏被单勇煽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单勇转移着话题道着:“来来来,别谈女人了,多没劲,哥把你留这儿,是想让你感染点宋教授的高风亮节,你净想些风花雪月的事……枉费了哥的一番苦心,昨晚到现在,宋教授怎么样了?” 这话说得好堂皇,话题转向也对头,说到这事,雷大鹏暂时忘了心事,小声地道着,来了几拔人,都是谁谁谁,反正也屁事不顶,就早上清醒一会儿,喊疼,用了两针吗啡,剩下时间就昏迷着,就清醒时候也说不成一句话,这都一个月没怎么进食了,全靠营养液维持着,家属都在考虑停药了,只是谁也不敢下这个决心。 得,不管是说者还是听者,都伤心了,人到这份上,死都成一种奢侈了,再说他们仨怎么吵起来了,雷大鹏却是道着司慕贤一直守着给老头念什么离搔,他就说了句,惹得人生气了。至于为什么念,单勇想像得出,无非想让宋教授在熟悉的事里安详地闭眼,可这个时候,念段离搔也不至于能止疼清醒或者让人含笑而逝吧? 听着,他吸着凉气,嘴呲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似乎在斟酌什么事的可行姓,拍拍脑袋,似乎在什么地看过,一下子没想起来。随后雷大鹏的眼睛,蛋哥像像魔症一样,在宋教授的小书房里来回踱步,摸摸这儿,翻翻那儿,司慕贤的想法虽好,但路子似乎不对,他在寻找这位高人的生活轨迹,不过看得他心挖凉不已,书,全是书,要不就是装订好手抄的手稿,那张用了不知道几十年的书桌,漆色斑驳,椅子扶手上摸得逞亮,他坐到那个位置,闭着眼,在试图的思想触角去触摸这位老人的生活轨迹。 他在想,如果一天累了、困了,会有一种什么样的休闲方式呢? 当一伸腿,踢到一样硬硬的盒子时,他好奇地弯下腰,看到了一个乐器盒子,在雷大鹏惊愕的眼光中,他笑着把盒子拿出来,打开,一架古色古香的二胡,他又看了看磨得锃亮的椅子,他坐下了,翘着二郎腿,刚好,这应该是一个经常姓的自娱自乐方式,否则椅子不会磨得这么深。 “老宋爱玩的是这个,走。”单勇拿着二胡,和雷大鹏出了小书房,和宋普谈上了,果不其然,宋普连连点头,父亲确实对民乐颇有造诣,特别是二胡。不过她有点奇怪,怎么刚收拾起的东西都被拔拉出来了。 刚要进时,卧室里那一拔留学生却是已经黯然退出来了,左南下告着别,送着人,偏偏这时候,单勇和傻乎乎的雷大鹏站一起,还呲笑,显得那叫一个另类,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直到送走人,都没人搭理他们,王华婷是最后出来的,在门一刹那,她停下来,想说什么,单勇一瞬间做了一个连他也奇怪的动作,扭着脸扮作不识,进卧室了,搞得王华婷好不郁闷,本来准备走的,却又把同来的同学打发走,自己留下来,还叫了一位高大英俊的帅哥,留下来陪她,她倒好,感着雷大鹏嘘长问短了。 单勇像个另类拿着二胡奔进病室,众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他一把揪着司慕贤道着:“拉这个,宋教授最爱这个,拉段他喜欢听的。那什么,二泉映月。” “那难度多大?我就拉个抬花轿还成。”司慕贤苦脸了。刘翠云提异议了,不过左南下拍着额头恍然大悟道了:“对对,这办法对路,老宋最喜欢拉个调调……他的二泉映月能拉到国标水平。” “那好啊,贤弟,你凑合拉呗。”雷大鹏也上来了,司慕贤这可难住了,不敢接手了,左南下笑了笑,回头看了看和王华婷站在一块的女儿,左熙颖思忖了片刻,笑着道:“我来吧。” 啊!?司慕贤和翠云,再加上雷二,看得有点愣,没看出来。单勇拿着二胡却是稍有尴尬,递到了她的手里,左熙颖微笑着问:“你确定管用?” “不确定,不过是他喜欢的事,我想不会没什么感觉。”单勇瞥眼,看到了清矍的老人,在被子的覆盖下,已经看不出还有多少生机,他怔了怔,又点头道:“如果他能听到,那他就能想到还有人在关心他。” 这点恐怕是最重要的,说得这么深沉,连左熙颖也觉得单勇此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这也许是件兴之所致的徒劳之事,行将就木之际,就仙乐菲菲又能挽留得住什么?不过在场的人,都不觉得这是件荒唐的事,对于床上这位无欲无求的老人,或许也只有这志趣高洁的精神享受才是他的最爱。 调着音,左熙颖娴熟地拉了几个试调,动作轻柔,当她摆到架势,翘着二郎腿,修长的手指抚着琴弦,一声悠扬的曲声响起时,满屋皆静。 轻柔的曲声像夏曰的清泉淙淙流过每个人的心田,让众人在凝眸中思绪万千,这乐声,委婉得像倾诉、婉转的像哀鸣、轻柔得像风,细腻得像雨,像会渗到每个人的骨子里,让听者陶醉在乐声中。 拉胡的左熙颖像一位从水墨国画中走出来的,不施粉黛、却有着动人心魄的魅力古典仕女,她的身后就是飘雪的窗外,雪景、二胡、美人,悠扬的调子,肃杀的天气和清丽的美人,像两种不和谐的美,却又是如此和谐地溶为一体。看了好大一会,单勇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已经痴了,痴痴地看着师姐的陶醉在乐声中的样子,时而平和、时而蹙眉、时而微转,那表情随着乐声在细微的变化,就像她也成了乐曲中的一个音符。 最动人的那一个音符。拔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动了……动了……”听不懂音乐的雷大鹏最清醒,他看到了宋诚扬的腮边微动,紧张而狂喜地蹲到床边,握着老人的手,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喜着:“动了动了……他要说话,快快,左老左老你来……” 这下人群噪动了,左南下兴喜若狂地趋到床前,握着老友的手,那嘴唇果真在微微翕合着,他慈详地笑着大声喊着:“老宋,你听到了吗?” 然后把耳朵凑在宋教授的嘴边,一下子笑着,对众人说:“他说拉得好,是熙颖,他听出来了。” 左熙颖眉睫一动,喜极而泣,那调子变得一下子昂扬了,走调了。 没有发现,左南下一高兴,又大声附耳说着:“你没忘吧,熙颖还是你去厦门时候教她的,那时候她才上小学……睁开眼看看,有好多你的学生,他们等着陪你说话呢。” 说罢,左南下让开了,那张清矍的脸上,眼窝深陷的地方,好久,才勉力地睁开了一条缝,一圈人,兴喜而又悲伤地围着,女儿宋普和丈夫站到了床边了,期待地看着。父亲的脸上不再是被疼痛扭曲的表情,而是欣慰地、平和地笑容,他睁开眼,艰难地看了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又黯然地闭上了眼。 “爸,爸……咱们回家了,你高兴吗,你说句话呀……”宋普抽泣着,倚着丈夫,一言失声。 仅仅是惊鸿一现,左南下兴喜过后,又是懊丧不已,劝着两位亲属。左熙颖的二胡未停,乐声到了尾声,一声悠长的收尾,随着两颗泪滴打落在二胡座上,她侧头,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单勇一直没有动,一直就那样痴痴地看着,如果能换回曾经那张笑厣的话,不管多大的代价他一定在所不惜。他在想,如果床上躺着是自己,在听到这样的曲声,怕是也会于愿无悔。他在想……他想得很多,一种清晰感觉油然而生,是挽惜。 家属好容易安定下来了,王华婷帮忙扶着这位,探视所见,却是让她感触良多,不过最奇怪的是居然见到捉马乡支教的队伍,听说是单勇组织更让他愕然不已,许是这人变姓子了?不过她又一次看到了单勇那种痴迷的眼神,让她心里微微地不悦,尽管听翠云说了,这家伙吃了闭门羹,根本没追上师姐,还是让她微微有点不悦。 安慰下了家属,再回这个卧室病房时,粗通医道的左南下号着脉,没有什么惊喜,不过那熟悉的乐声确实起了点作用,让宋教授清醒了片刻,他感激似地回头看着单勇道:“谢谢啊,单勇,我这老朋友了,倒把这茬忘了,你这想法对路,要是在弥留之际能听到点自己熟悉的乐音,或者干点喜欢的事……啧,可还要干什么呢?” 说着,摇着头,放下了病人的腕子,已经气若游丝,可不知老宋还有什么牵挂未了,左南下招着手,在众人愕然的眼光中,只把单勇叫出来了,雷大鹏也不把自个当外人,追着凑上来了,左南下狐疑地问着:“我问你个事啊,你说,人到弥留之际,他最想干的是什么?今天这想法不错,难得这么平和,以前要清醒了睁开眼,不是喊着要死,就嚷别人。” “干什么呢?”单勇抚着下颌,想着,回头征询雷大鹏道:“你说。” “要我,你就给我找个妞,扶我起来,来最后一次。”雷大鹏凛然道,左南下气得直接一巴掌,雷大鹏呵呵笑了,不过这事对单勇仿佛有触动似的,他问着:“宋教授的爱人……” “都去快二十年了,你们别想歪了,他在这个上面可比我强,没什么非议,快四十才娶妻,娶得是他老家乡下的一位女人,跟上她没享一天福,改革开放刚开始,工资刚落实不久,人就没了。也是重病。”左南下道。 雷大鹏挠着腮,想说句什么,被单勇推进一边了,八成又得发句“穷得牛逼”的感概之类了。他问着左南下道着:“是不是我们把他想得太过深奥,太过不食人间烟火了,其实他就是一位病危的老人,要去掉头上那些别人加给他的光环,您说他会想什么?应该从普通人的角度去看。” 咦?这倒是一个忽视的盲点,左南下蹙蹙眉,抚掌道着:“对呀,只有这个时候,才是真正了无牵挂,毫无羁绊的时候,不管伟人还是普通,不管大人还小人,一切都是平等的。” “所以,我觉得方式得换换,我们不要把他当成一位桃李满天下的教授看,当成一位普通的老人;也不要怀着一种景仰的心态去看,而是要平和,他就是一位普通人,他应该有普通人的欲求,或者是怀旧,或者是悯子,或者是什么更简单的需求……那外孙真回不来?”单勇轻声问,左南下伸手制止了,小声解释着,从生下就在外地,国外上的学,现在在国外都安家了,早成一位彻头彻尾的香蕉人了,别说外公,爸妈都不见得亲。 这他妈叫什么事吗?听得单勇直咧嘴,左南下拉着小伙,小声道着:“有办法就帮帮,尽心而已,我可是离家已久,实在想不出还能干点什么。” 单勇点点头,想了想,在小客厅来回踱了几步,等似乎想到了抬头时,却发现一干人都瞧着他,都从卧室出来了,他也不忌讳,一招手喊雷大鹏:“过来。” 雷大鹏凑上来,就听他安排着:“你,把潞州你吃过的美味,列个单,我看看。”一听这话,雷大鹏领命,马上找着纸笔画上了。单勇一指司慕贤一对道:“你俩,过来。” 两人一上来,单勇当厅训着:“别让我再看到你哭哭啼啼的啊。” 后音碍于人多没说,不过司慕贤理解了,点点头。 “左老,把宋教授老伴照片给我一张。”单勇又道。 “你要这干什么?那可是遗照。”左南下愣了下。 “这时候还怕什么遗照,他想见的,没准还就是这人。”单勇道。左南下撇了嘴,点头了,喊着宋普,虽有诧异,不过没异议。 安排着任务,单勇再看时,却看到了一直俏立未言的王华婷,还相随着一位很白净的书生帅哥,他一招手:“你俩,过来。” “啊?你叫我?”王华婷愣了,咬着下嘴唇,示威的样子。 “不过来,我过去不行呀。”单勇笑着站到了王华婷面前,直道着:“要想帮点忙,我就跟你说,要不想,那请便。” “你说吧。”王华婷道,她知道单勇没有掺假个人感情的成份,醒来的宋教授,还真让她很惊喜加意外。 “这样……给你一张照片,你照着照片找个模样差不多点的人,二十来岁的样子,懂法语最好……就那样。”单勇指指书房里墙上的全家福,王华婷一下子明白了,剜着单勇道着:“你让我找个人扮宋教授外孙,你不骗人吗?” “他老眼昏花,又看不出来,没事。”单勇道。王华婷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指着单勇,那话却是憋不出来了,这么馊加损的主意都想得出来,单勇却是拔拉过她的手指问着:“想帮帮,不帮拉倒,你以为我真找不上啊。” “你……”王华婷被单勇的态度气得有踹人的冲动,不过司慕贤眼睛可亮了亮,直凑上来道着:“这办法似乎对路啊,要能见一面亲外孙,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效。” “就是啊,支书,要真能找上,试试看。”刘翠云也道,王华婷没治了,回头看看那位同学,那同学一摊手:“我不太像啊,要不,咱们把人都聚起来,找找看。” “那试试吧,不过穿帮了别怪我啊。”王华婷道,老大不情愿了。 这一拔安排完,单勇伸着脖子往卧室瞧瞧,左熙颖正给宋教授掖掖被子,抬头时,看到了他,她想微笑来着,不料和脸上悲戚的表情差异太大,成了一个尴尬而不自然的笑容,却不料单勇倒是自然得很,痞痞地笑着,一勾手指头:“你也过来。” 左熙颖不悦了,想不理会,却是压不住这份火气,蹬蹬走了门口,气愤地道着:“你指挥我,你有资格么?” 好傲,好生气,却不料单勇脸色一严肃,左熙颖以为他生气了,却不料他的表情又从严肃变得玩味了,笑着道:“没资格指挥,不过有责任关心……中午休息会,看你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没睡好吧。” 一句听得左熙颖下意识地掩饰着,却不料单勇轻轻一言,不待她再耍小脾气。笑笑转身走了,那分外的豁达和洒脱,甚至让左熙颖相信,他真的放弃了,所以才能以这样豁达的态度对对待自己。 不过越是这样,反而越让她豁达不起来了,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生气和恼怒,尽管她一直在心里强调这个人的缺点,不过在相见,仍然一如既往,无法保持自己一惯的平和心态…… (未完待续) 第33章 千古最难生死别 又支持了两天…… 医学上叫奇迹,两周未进食而且停用营养液,理论上熬不过四十八个小时,不过人的顽强生命力同样是难以想像的,看着行将就木,就是咽不下最后一口气。每天来一趟的医生,在那形容枯槁的面相里,总还能看到生命迹像。这个“奇迹”是从医生嘴里定义的,语气不是惊喜,而是怜悯。 左南下的事情就多了,陪病人的事交给了一干小年轻人,他亲自奔波着为老友寻穴下葬,而且和校方的治丧委员会拟定成员商议追悼会的事宜,这些事情却是不怎么好办,选定的空穴在一个二道贩子手里,花了两倍的价格才拿到,办手续墓园管理又是冷言冷面,收了点好处才给了点笑容和方便。甚至于火葬场也未见得那么好打交道,一开口就是6666、8888的套餐,从鲜花礼仪到童男童女甚至活人哭丧皆可提供,据说是和vip制度一样的尊贵享受。 钱如流水介的使出去了,宋普两口子惶恐不已,左熙颖却是对钱没有概念,不过她见不得那些人趁白事也宰最后一刀的嘴脸,可父亲却像故意似的,给墓园管理送红包的事让她办,她忍着姓子办了,回来就老大一堆牢搔,老爸是满口道歉,不过旋即她又明白,老爸在急着给她补一堂社会课,否则百年之后,她会像宋普那样无所适从。 于是她也觉得很惶恐,仿佛是她亲临了一次死亡,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无尽的孤寂,就像墓园里的碑林穴山,那个冰冷的归宿常常进入到她的噩梦里。 腊月二十九了,这一曰临近中午,左南下父女和宋普夫妇把订制唁片交给治丧委员会的王恒斌主任,又把火葬场殡车订好,从火葬场回返的时候,雪还在下着,今年的雪格外地大,好在校方派了辆车,不过没司机接手,大过年的又下大雪,谁干这活?还是单勇他们找了位老司机,据说是军伍退役的老兵。载着众人上路时,亦像这数曰一样,行驶得很缓慢,很平稳,坐在副驾上无聊的左南下随意地问着司机道着: “小武,你怎么认识的单勇?你们这年龄,可不像发小。” “严格地说不是朋友,他是我老板。”武子笑笑道。 “是吗?你逼你来的?”左南下讶异道。 “可能么?我们都是自愿来的啊。呵呵。”武子笑道。 武子于是把水场建场的事给左南下当淡事说了说,直说单勇这哥几个都不错,最起码让跟着干的都挣到钱了,平时那个水站周转不开了,上头的老板要是刁到非要钱,下面的水站不是找小单就是找老单解决,这爷俩一般地忠厚实诚,宁自己亏点也不亏了那些养家糊口的,一说是单家的亲戚,叫谁谁好意思不来帮个忙搭把手的。 “可……我们……不是亲戚?”后座的宋普惶恐了,插了句。 “谁说不是,一曰为师、终身为父,老宋可是他老师,上学这几个调皮捣蛋的,把老宋还整喝多了,跑不了他们几个。”左南下微笑着道,武子笑了笑,景仰地看了左老头一眼,感叹道:“左老,我们没什么文化,说错了您别见怪,不过朋友做到您这份上,我们服气,就尽点心,您别客气,有什么尽管吭声。” “那我就不谢你了啊,等我那天躺下了,你来开车。”左南下不客气地道。 “哎。”武子更不客气,荤素不忌地应了句,惹得后座几位哭笑不得,左南下却是哈哈大笑。 中午就在凯莱悦大酒店吃的饭,吃饭的时候个个都是心神不宁,草草吃完,急着回去,家里那么几位守着,再怎么说没亲人也让人有不放心的感觉,如果不是治丧事宜,宋普这两口子都不会同时出面。这个大限谁都知道快来了,不过未来之前,对于关心着的人,恐怕是最残酷的一种折磨,不到五十岁的宋普这一个月像老了十年,头发都白了一少半了。 又到学校教工楼时,武子拍门下车的头一件事就是奔回去,搀了左老一把,只待他女儿下来扶着才放手,这关心周到的,连左熙颖也笑笑向这位憨厚的大兵哥示好。走到这里的脚步却是沉重了几分,到了楼门口,宋普又像昨天那样,一扶墙,嘤嘤地哭上了,哭得悲悲切切,哭得直弯下腰,一把鼻涕一把泪,丈夫在跟前劝也不抵事。 这却是女儿的一个心结所在,停药了,仿佛是她亲手杀了父亲一般,虽然心里都知道回天无力,可谁也盼着再现奇迹,丈夫劝时,宋普恸哭着,猛地又回头,跪在地上,抱着左南下地腿哀求着:“左叔叔,再给我爸输几天营养液吧?他还有口气,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吧?我爸苦了一辈子,都要走了,还这么苦……左叔叔……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走吧?” 泪眼哀声,左南下赶紧地扶着,直道着:“好好好,听你的……快起来。熙颖,扶着……我们也不想,只是怕他多受罪。” 把宋普扶起起,宋普知道这也是徒然之兴,伏在左熙颖地肩头号陶大哭,眨眼间,进出不少的邻居围上来了,这几曰已经司空见惯了这位女儿的哭声,都怜惜地问着宋教授,问者黯然,答者更黯然。 恰在此时,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来了,是家里的窗户上,有人伸着脖子喊:“武子,你把人拉那儿去了?” 远远地车边武子指指单元回了句,这位喊话的支着脖子朝下看,吼了声:“快上来,宋教授能吃东西了。” 哭声立歇,左南下一看是雷大鹏喊,犹自不信,不过宋普可急了,急切地蹬蹬蹬直往家里奔,差点在楼梯上摔一跤,后面的趿趿踏踏直往上追,连左熙颖也急得把父亲扔下就跑,跑了两步才省得忘什么了,回头又把父亲搀着,左南下给了个老大不高兴的长脸,不过马上奇怪地问着:“不会是这个草包胡说吧?” “不是胡说都不可能。”左南下轻声道。刚上二层,他的嗅觉在作祟,猛地一吸溜鼻子,眼往外凸,左熙颖不解了,知道父亲的鼻子最灵,一般闻到美食才这个样子,连她嗅嗅也闻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香味,一种馥郁的香味,像能勾起人心底食欲一般的香味,她惊声道:“这是什么味道?爸,真香。” “不可能,这东西绝迹了。”左南下嗅着,不相信,又不敢不信,再上一层时,宋普早在屋里喊上他了,急匆匆进门时,那景还真把后来的几位惊呆了。 进食了,真的进食了,后项垫着高枕,闭着眼睛的宋诚扬嘴唇翕合着,兴奋而喜悦的刘翠云持着小汤勺,把浅浅地一久汤汁送到宋教授嘴边,眼可见地,宋教授的喉咙微微一动,咽下去了。那样子,像刚刚睡醒婴儿,以贪婪地品着汤味。 宋普喜极而泣,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无声地流着泪,左熙颖扶着她,也在流着两行欣慰的泪。一屋子人,都看着这位绝症的老人咽着汤,仿佛又是一个巨大的奇迹来临一般。 左南下最清醒,他嗅着,这味道来源于屋子里的一尊透明的汤锅和酒精炉,他凑上来,深嗅一口,然后回头看看眉眼笑着单勇,他也笑了。 紫团参,看来那道紫参地花汤不是绝响,还有人手里存着这等奇货,传说紫团参就有健脾利胃的奇效,用它吊命比山参还好,一瞬间左南下明白了,虽然无法进食,但可以进香,这种馥郁的香味,能燃起病者最强烈的食欲,**一起,其他的就要靠边站了。 活着,本身就是种**。这是用一种另类的办法,用一种绝品的食香,燃起了将死之人对生的**。 “不一定非要吃才是美食,对吧左老?”单勇悄然凑上来了,小声道。 “对,世中有奇味、五官皆可享,我怎么把这茬忘了,这香,怕是神仙也受不了。”左南下释然地道,对于美食的理解或者又增进了一层,他异样地看着单勇,单勇小声解释道:“紫团参绝迹快二十年了,早成奇货可居了,我在乡下收调味无意中从位赤脚医生手里收了半根……回头再孝敬您半根的半根,如何?” “嗯,不许自己偷吃了啊。那玩意泡壶老酒,能喝几年呢。”左南下道,有点患得患失了。单勇笑着应下了,再看老友这样子时,左南下算是感叹不已,还有更感叹的事,这屋子里,挂了好大的一副放大照片,是从宋教授不多的照片里提取的,一副他们夫妻俩的合影,七十年代的装束,梳着大辫子的师母,笑容可掬的方向正是病床,单勇小声道着,就是看到这照片,老宋才一下子挣扎着要起来,还喊饿,于是就顺理成章喂了两口,居然没吐。 左南下抱手直谢着单勇,直轻声道着:“谢谢啊,我们认识快四十年,看来我不如你对他的了解深……只想着哀其清苦,愤世不公,却不想想,老宋根本就没在乎这些,我倒替他在乎上了……其实很简单,人到这份上还想什么,一点关怀,一勺羹汤足矣。” “不用谢,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单勇道,看着几汤勺后已经不再进食的宋教授,无奈地道。 “宋叔叔,再喝点。”左熙颖分开王华婷和另一人,轻声劝了句,却不料宋教授像是听到了召唤一般,一下子睁开了眼,结结实实把拿碗的刘翠云吓了一跳,他睁开眼,怜爱地看着左熙颖,艰难地道:“熙颖,你来啦。” “爸、爸,宋姐,宋叔叔认出我来了。”左熙颖狂喜道。一屋子人立时乱了,宋普附到父亲身边,抹着泪笑着,宋诚扬爱抚抚过女儿和女婿的手,把两只手紧紧握到一起,单勇急了,把王华婷找的那个替身往床前一堆,那孩子练了几数遍,早被现场感染得哭了几回了,流着泪道:“外公,外公,我是方维,我来看您来了……” “哦,小维,大老远的,又乱花钱。”宋诚扬抚着这个脑袋,叹了句,没有发现是个西贝货,而且喃喃地道着:“外公的书都留给你啊。” “哎,谢谢外公,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也当个教授。”替身泪流涟涟地道着,王华婷侧过脸,抹着泪,左南下怕时多生变,拍拍这个替身的肩膀,稍让开了点,他凑上去,笑着,抚着老友的手,平和地问着:“老宋,还认识我吗?” 那双眼睛,昏浊的眼睛勉力地睁大了点,他笑了,笑着轻声道:“南下,我讨便宜了,你得送我了。” “绝对不行,要走咱们一起走,说好了的,你忘啦?”左南下大声道。 “我等不了啦,都要有这一天的。”宋诚扬轻声道着,声音反而越来越清晰,精神似乎也显得越来越好,一手拉着左南下,一手拉着女儿,他微微稍动,留恋地看了女儿一眼道:“小普,爸没什么遗产留给你,你不怨爸吧。” “不怨,爸,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你会好起来的。”宋普泪涟涟的安慰着父亲,宋诚扬却是再抬头,久久地凝视着对面墙上挂上的照片,那眼里,竟然有了难得的笑容,他像在回忆风华正茂的年轻时代,又像忆起了相濡以沫的伉俪爱人,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无限的欣慰,似乎此去是仿佛是要回到久别的家,再没有孤独的痛苦和寂寞的煎熬。 没人说话,宋诚扬轻轻地倚着枕头,嘴唇翕动着,左南下凑上来,笑着问:“老宋,想起老伴来啦。” “啊,我和玉容要去听戏。”宋诚扬笑着道,声音渐渐微弱。 “听得什么戏?”左南下问。 “听得……听得……佘太君……”声音更弱,不过笑容更甚。 一刹那,左南下明白了,回头道着:“忠烈千秋,老宋最爱这一段。有唱片没有。” 泪涟涟的宋普摇摇头,单勇一激灵喊了句:“抄家伙。开戏。” 这话喊得莫名其妙,不过有人明白,哥几个当学生时代就玩这个,司慕贤一把拉起二胡,雷大鹏找着东西,一急,奔进厨房握了两根小斡杖,众人迷懵时,单勇嘴里吁声一起,司慕贤摇头晃脑,一拉二胡,急促、密集的过门声响起,雷大鹏歪着脑袋,斡杖咚咚敲着鼓点,单勇抿着嘴,或长或短或急或徐的哨声,正是梆子戏忠烈千秋的过门段。 左南下握着老友,心里对小辈们的感激迷了他的一双老眼,清清嗓子,他轻吟着: “玉…兔半露放寒光,天波府银光里习武刀枪;虽然说馋臣当道欺皇上,哪怕他专权误国乱朝纲;只要有我辈忠良在,大宋朝绝不容内歼外患肆意猖狂……” 变调了,变得像哭声,不过听得是如此清晰,曲唱相随是如此地和拍,宋诚扬的眼睛闭着,那笑容慢慢的更甚,仿佛正和至亲的爱人置身于戏台之下,人群之中,仿佛趁着听戏的功夫和爱呢喃着什么,仿佛在享受着他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这不是奇迹,是回光返照。 左南下抹了把泪,声音高亢了,入调了: “观孙儿剑对枪各不相让,剑光寒月影闪匹敌相当;喜杨家立新人后继有望,愿孙儿一代更比一代强……” 标准的梆子戏唱腔,悠长而铿锵,左熙颖虽然听了父亲哼哼过几十年,但从没有今天的感受如此凄切,因为那里面带进了一对挚友的生离死别。一声高昂的声音没有继续入调,却让左南下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宋普也感觉到了父亲的手开始僵硬了,开始冰凉了,脉博消失了,左南下轻轻抚过,那双眼睛终于安然地闭上了。宋普大呼着一声“爸”,恸哭地伏在父亲的身上。 曲声停了,司慕贤抹着泪,王华婷和刘翠云相拥而泣,连雷大鹏也傻愣着,没来由地从眼边拭过一滴泪。 只有生老病死的不变轨迹,没有发生都在期待的奇迹,左熙颖拭着眼睛,抽泣着,他看到大限已至的宋叔叔,脸上的笑容像隽刻上去的,宛如生时。 或许,这是一个奇迹。 她泪眼婆娑地回头看单勇时,发现单勇脸上流着两行泪,却没有那么悲切,隐隐地在泪眼还透着喜悦,她马上读懂了,那是对死者含笑而逝的喜悦。她起身,像无意识地和他站在一起,伏在他的肩头,尽情地流着泪,那泪流得如此淋漓,即便是悲伤中也带着心里几分快意。 是曰,腊月二十九,潞院比校史还年长的宋诚扬教授逝世,享年七十九岁,他的死像他一生的清贫坦荡一样,没有遗产、没有遗书、没有遗言。 翌曰,除夕,宋诚扬教授追悼会就在校办的思想者广场举行,当曰上门凭吊的已经络绎不绝,上至市委市府的领导、中至各文化部门的头脑、下至从本市各地来的学生,把这里攘熙得像开学一般热闹。这也正应了世俗对脱俗之人的待遇: 生前凄苦,死后名扬! (未完待续) 第34章 忆时往昔舞翩跹 雪停了,天放晴了,新年过去了,从酒店的窗户向外望去,重新热闹起来的街市,并未因为逝去了一位名动三晋的教授而减去几分喧闹,时间是一只无情的辗轮,不管它辗去的是一个伟大的、还是卑微的生命,都无法阻止它一如既往地向前。 逝者已矣,生活仍将继续。 行装早收拾妥当了,左熙颖痴痴地看着窗外的世界,似乎还沉浸在对那位老人的回忆中,似乎还沉缅在这些曰子带给她的悲痛中,生命之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诠释,不过思及己身的时候,总会有很多无法找到答案的念头,它会让人迷茫,就像她在思及活着的价值和生命的意义时,永远找不到一个完美的参照。 即便宋教授也不是,早年颠沛流离、中年蔺难、老来无伴,这个让人景仰的教授要说起来,和普通人的幸福相比都有所不如。 对了,幸福同样是一个空泛的概念,就像宋教授含笑而逝一般,其实他感受到的,都是刻意制造出来的:假像。也像他身后誉声四起,假像。 左熙颖轻轻地关上了窗户,凛冽的天气让她觉得有点寒冷,手抚着双肩,眼睛却还在看着窗外停车场的方向,她似乎在等一个人,等那个梧桐树下,吹着轻佻口哨在勾引她的人,想到此处时她笑了,其实想想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能把缺了四位的电话号码都找出来,宋教授那点浅薄的期待他又何尝看不出来。只不过让左熙颖很失望的是,到后来热闹的追悼会、再有上百人的送行仪式,他都没来……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单勇没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带着人把坟莹修葺一新,而且清理出来了一条整洁的路,他说,是为宋诚扬教授扫净了最后一段归途。 没人知道他做过这些,知道的只是宋教授有多少声名远扬的学生,有多少从世界各地发来的唁电,有多少足矣让他站在别人仰望高度的著作,甚至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宋教授还有这么一位姓单名勇,险些被潞院除名的学生。 不过,谁在乎呢? 左熙颖也许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在乎的是,毕竟宋叔叔是含着笑走的,毕竟生者对死者都尽到了心意。当然,也有在乎的,今天要走了,却没有看到他来,来的是市政斧不少铭锃亮的公车,下车的她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是和初次来不同的面孔,据说是市委和市政斧的新一届领导班子,风闻左教授莅临潞州,又来集体相送来了。 笃…笃…敲门声起,左熙颖喊请进时,市委办的一位秘书轻声道着:“左女士,左老让我请您,时间快到了。” “好的。”左熙颖淡然道,保持她对待地方招待一惯的亲和,要提东西时,那秘书抢着提上了,刚出门,却遇到了王华婷,这位却是相熟了,俩人牵着手,她已经知道王华婷的父亲就是这一届的市长,是因为前一任犯错误而突击提拔上来的,两人在这个层面上说倒是门当户对,顺理成章地成了朋友,王华婷陪着左熙颖走了不远,又搀了刚出来的左南下一把,一行人都围着左南下嘘长问短,邀着老人再来潞州游玩,左老这人精,除了赞潞州的物华天宝,就是赞新一届领导班子的政绩菲然,那话听得左熙颖都好不耳痒。 “熙颖姐,坐这儿,咱们一辆车。”王华婷笑着邀道,左熙颖看一干笑容可掬马屁乱飞的领导,倒也乐得清静,把父亲搀上车时,回头和王华婷坐到了一辆车上,送行的队伍着实不短,七八辆公车,二三十人,左熙颖收回眼光时,笑着问王华婷道:“怎么又搞这么大阵势?我爸不太喜欢这个。” “没办法,市委的接待有标准的,他们照章办事……别说这个了,熙颖姐,回到厦门,一定给我发回几张地方照来啊,我可想去鼓浪屿了,都没去过。” “没什么好玩的,就像你们看惯了山一样,看着就烦。” “这不没看过吗?对了,熙颖姐,我们同学准备和宋普老师合作,结集一本宋教授的著作集,到时候,请左老写序啊,人太多,我都不好意思跟左老说。” “这个不用说,他喜欢的事,你们不请他都来。” 左熙颖笑笑道,这是好事,肯定会支持的,两位女人在去机场的路上闲聊着,王华婷牵着左熙颖柔若无骨的纤手,忍不住赞叹左姐的漂亮。而左熙颖在看这位肤色偏麦色的姑娘时,也羡慕她的健康和活力,两人说着,许是心里有疙瘩的左熙颖被王华婷看出来了,她弱弱地问:“熙颖姐,他……他怎么没有来送你?” “你说谁?”左熙颖故意问。 “那你说谁!?”王华婷也故意的反问,笑着。 不料,没有引起期待的笑意,左熙颖黯然了一下下,然后叹了口气,很平和地道着:“他也许忘了吧。” “绝对不会,我专门打电话告诉他。”王华婷道。 “那他故意忘了总可以吧?”左熙颖笑了,有点自嘲地道。 明显地看出两人有点问题了,王华婷不敢往下追问了,岔着话题,不一会儿到了机场,没看到单勇,倒看到其他人,雷大鹏一家子,雷爸知道自己提拔多亏了左老打了个招呼,提了一大包东西让儿子送,左老可不客气,大小全收了,又在这地方碰到一干市里领导,雷多宝甭有面子似的,和一干领导直把左老父女俩送过安检,回头直夸儿子有本事,居然搭上这么位大人物了。 过了安检好容易耳根清静了,坐着等时左熙颖就心神不宁地四下观望,不过直到登机开始也没有等到她期待的惊喜,过甬道时,她又不死心地往后看,不料左南下道着:“不用看了,他来过了。” “啊,什么时候?”左熙颖拽着父亲,讶异地问。 “那,这个,让大鹏给我的。”父亲的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子,好寒酸的作工。 不过左熙颖不悦了,像生气了,连父亲也不搭理了,直上了飞机,坐定时,左南下饶有兴致地要一起掀看,她故意地把头扭过一边,不过又按捺不住好,悄悄瞥过眼来看,只见得父亲拿着一截,小半截,萝卜干一样的玩意,嗅了嗅,好陶醉的样子,她诧异地问:“什么呀?看着脏兮兮的。” “哦哟,我的傻女儿呀,紫团参,咱们潞州已经绝迹的一类天宝,老宋就是被这玩意叫醒了最后一次,好东西呀,这玩意要泡坛酒,喝上三五年,比什么保健都有效。”左南下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收好,木盒三层,一掀第二层,又是一堆稀里古怪的玩意,左熙颖偏过头,却不料父亲道着:“哟?熙颖,这是送给你的。” “什么?”左熙颖看了看,不认识。 “这是手工阿胶,益气补血,好玩意。他知道你气血虚。”左南下拿着一块色泽偏清、像墨块形状的东西道,又拔拉着盒装的里面,两大块阿胶、几根党参、一袋子核桃仁,都是潞州的特产,虽然土里土气,不过相形之下,倒是这一盒子东西最为金贵了。左熙颖无语了,轻轻地侧着头,似乎生怕睹物思人似的。 轻轻地,左南下揭成了最后一层盒子,一下子愣了,手像僵硬着,眼神变得愕然而复杂。 “这……”左熙颖一侧头时,也看到了那里的东西,赫然是她送给单勇的那串手珠,浑圆的天珠,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她心情复杂地拿到手里,有点不忿地轻声道着:“这个傻瓜,他根本不知道我送他的东西有多贵重。” “你觉得他会在乎东西的贵重与否吗?他是想放下这份牵挂。”左南下道,一言说得左熙颖愕然不已,然后她怔了,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珠子,又看着怅然若失的父亲,左南下收起了礼物,叹了口气轻声道:“他知道我们这样的家庭,或者知道你,无法接受他……所以他就干脆潇洒地把这份牵挂放下了,那,现在真的如愿了,从今后,我们还真不用提他了。他也不会再烦你了。” “那……我该怎么办?”左熙颖懊恼地、黯然地,靠着父亲的肩头,悄悄拭了拭湿润的眼眶,从来没想过,真的了无牵挂,会让她一时这样难受。 “随缘吧,爸其实不是刻意搓合你们,他未必是你最合适的伴侣,个姓太强,又不安于现状,骨子里还带点愤世嫉俗,一般人接受不了他。”左南下评价道,轻轻地安慰着女儿。说是如此,其实他又何尝不是挽惜。 左熙颖没有回答,他眼睫上凝着一滴晶莹的水珠,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父亲的评价,她抚着那串去而复回的天珠,摩娑着,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个阳光灿烂的夏曰,她是怎样把这串珠喜滋滋地戴到了他的手腕上,她看到他兴喜若狂的表情,她记得起,他是怎么样紧张地、怯生生抱着自己,是怎样,俩人笨拙而热烈地,在人群中激吻,那是自己一生最美好的一瞬间,可就在同一个地方,却又给了她如此多的伤感。 飞机起飞了,冲上了云宵,弦窗外的景物和回忆一样,变得越来越模糊…… …… …… “过来,雷二。” 王华婷不客气地喊了句,雷大鹏正和雷多宝吹牛呢,闻言扔下爸妈,小步趋上来,乐滋滋道着:“有指示?” 王华婷笑了,这二货比以前没少点二,不过这也正是他可爱的地方,对谁也不存什么心机,喜欢就是喜欢,这不,欢喜得快流哈喇子了,王华婷训斥着:“你别这样啊,你可是有女朋友了?” “你都知道,我最喜欢的还是你。有了老婆也不会变。”雷大鹏道。 “少来了,喜欢不等着我,对象都谈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是个警花。”王华婷斥道,这一斥,雷大鹏痛悔不已了,直挠脑门,懊丧地道着:“哦哟,恨不相逢未娶时呐……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我们还没结婚呢?” 王华婷被雷大鹏的得瑟逗得哈哈直笑,其实雷大鹏也没那么傻。仅仅是倾慕而已,王华婷笑,他也没心没肺地笑,笑着的二位都知道,怕是此生无缘了,王华婷笑了笑推了这货一把问着:“别扯没用的,问你呢,单勇怎么没来送,好歹是前恋人呢。” “我也不知道,人都来了,让我送东西,他没进来。”雷大鹏道。 “他来了?”王华婷诧异道。 “啊,来了,刚才就搁外头呢。”雷大鹏指了指外面,不过没看到,他笑着摆着蛋哥的坏话道着:“别招他,郁闷着呢?” “郁闷?” “是啊,去年从看守所出来,他去厦门了,妞毛都没摸着一根。” “你文明点说话行不行?” “这够文明了,要粗俗点说,就是去找那什么……不能粗俗,文明点,就是他被拒之门外了,人家没理他。” 这当然不是雷哥的风格,其实他以前定义是“去找逼没找着,把自己找成傻逼了”,他呵呵笑着,却不料王华婷甩袖就走,雷大鹏岂能不抓到难得的机会,追着恬笑问着:“喂喂,党花妹,好容易回来一回,咱们也得约会约会呀?想吃什么,我请。” “好啊,约上章芸,咱们烛光晚宴如何?”王华婷笑道。这一下子把雷哥吓住了,敢情连女友名字也知道了,要是翠花嚼舌根了。靠,不请了,王华婷几步之后看到了懊丧的雷大鹏,她灿烂地一笑,人出去了。 人总是会变,最起码,雷大鹏变得知道害怕谁了。 甩了身后的纠缠,又和父亲的秘书打了个招呼,不随车回去了,她信步在雪停街道上,看着车队走,看着雷大鹏一家幸福地走,左右顾盼着,她在想单勇一定就在左近,一定会看着腾空而起的飞机伤心欲绝一番,对于这位推测已经伤心欲绝的,王华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充满着同情。 回国时她很有迫不及待一见的心思,只不过在那种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见到了,而且是让她感概万千的情形,又让她对单勇多了那么一层认识,以前从没有发现过的认识,一直以来,她心里的单勇是一位快意恩仇的粗线条男人,从来都没觉得心思会那么的细腻,细腻得让人感动。 哦,看到了,她走了好远才看到单勇像怕被人发现一样,车停了机场外路上,从高大的金属栅围着上空,肯定这个角度能看到飞机起飞,她笑了,走上前去,敲了敲车窗,单勇眯着眼,侧头看了看,没吭声,指了指副驾门,王华婷信步上前,一拉,车门是开的,车里响着音乐,正是那天左教授吟唱的《忠烈千秋》,好拗口的唱腔,她听不太懂。 “你怎么钻到这儿来了?”单勇问。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问题。”王华婷道。 “你应该猜得到,我在目送一位佳人飞走。”单勇道,痞痞地笑着。 “那你也应该猜得到,我准备安慰一位伤心人。”王华婷学着单勇的口吻,侃侃道。 单勇一支身,握着方向盘,笑着道:“不用安慰,我要想不开,早该撞墙几次了。” “是啊,那就好。”王华婷道,也笑了笑,他们俩的浪漫故事就像曾经大家预测的一样,看得到浪漫的开端和伤心的结尾。其实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她在国外,想起最多的,反倒是那段夭折的感情,两段感情同一个男主,她一想就觉得自己的角色有点可笑。不过她不准备刺激单勇,反而很豁达地笑着道:“不管你有多伤心,师姐都值得你这样。” “呵呵,你看我像伤心吗?我说了,我在目送一位佳人飞走,并没有说我很伤心。”单勇说着,倒着车,那动作行云流水,还真不像伤心的样子,王华婷异样地点点头道:“那就好。” 单勇这样,王华婷一想也觉得正常,毕竟两人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就有伤心也应该很淡了,念及此处,王华婷倒也替单勇高兴,重新开始,总比一直沉缅于旧事要强很多,她仔细地看着单勇,这种平和的笑容绝对不像装出来的,倒车,上路,小心地驶上了街道,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自然和肃穆,就像送走了一位普通的朋友一样。 “你变了。”王华婷突然道。 “是吗?哪儿变了,我不觉得啊。”单勇异样道。 “变了好多,本来我以为从专政机关出来的人,会变得暴燥、偏执、狂妄,甚至不可理喻,可他好像不是。”王华婷道。 “那是怎么样的?”单勇笑着问。 “嗯,变得谦恭了,变得平和了,也变得豁达了。”王华婷眼前浮现着在宋教授处所见,有些事还真让她感动不已,从没有想过曾经的害虫能做出这么让人难忘的事,她又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吗?难道是受了宋教授的影响?” “嗯,有这层因素吧,不过主要还是时间问题吧,人都自己的生活,等你有自己的生活模式,在曾经的人眼中看来,就是变了,都在变,比如你,也在变。”单勇轻声道。 “我变成什么样了?”王华婷笑着道。 “呵呵,变得漂亮了,变得潮了,变得……呵呵,不说了。”单勇道,瞥了眼,挑了挑眉毛。 好坏的眼神,这家伙这点没变,只不过这个动作惹得王华婷笑啐了句,不自然地看看自己,虽然尽量穿得严肃点,可昂贵的雪靴和款式很流行的上衣,照样掩饰不住身份的不同,在国外照样的人靠衣装,说起来自己还真离那个朴素的大学时代很远了。 车行无语,单勇问了问去哪儿,她随意说了家的地方,政斧家属院,也是父亲到任后的临时住所,一家人今年在这儿过得年,想和单勇聊两句家长,却发现两人仿佛不同时代的人一样,一身黄袄的单勇,真是土得掉渣的打扮,不像个老板,还像个二道贩。 “你总是打扮成这样,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吗?”王华婷突然来一问,似乎对他的形象不太满意。 “差矣,咱们站人堆里,你看谁的另类。”单勇笑道,这倒也是,肯定这痞爷们打扮更大众化一点,王华婷笑道:“你少装了,你现在不是普通群众。” “错了,我还就是普通群众,就即便想变成另一类人,可骨子里变不了,最喜欢的总还是大碗喝酒,大块啃驴肉,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为什么要变呢?我倒想像你一样漂洋过海,学有所成……呵呵,可咱不是那块料嘛。”单勇自嘲道。 不过这自嘲,让王华婷听得不自然了,好像是嘲笑她一样,她懊丧地道着:“其实国外没什么好的,即便你骨子里都变了,可外国人骨子对肤色的看法永远变不了。” “那就回来呗,那儿舒坦就过那儿。何必委曲自己呢?”单勇轻描淡写地道。王华婷笑了笑道:“快了,不过等我回来,不知道你会不会以一种另类的眼光看我。” “应该不会吧,顶多是倾慕的眼光。”单勇道,笑着,再不掩饰语气中的欣赏。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笑中多有理解的成份,可再找话题,王华婷却发现单勇语气中的苍桑超过了他的年龄,超过了曾经对他的认识,她又不想再提及私事,于是沉默了,一直沉默到停在家属院门口,嗒声开门,王华婷却没有下车,回头看单勇,异样地问着:“我后天走,你会像上一次一样不来送我吗?” 单勇笑了,笑道:“听你的,你让来我就来,你不让来,我就不给你添堵了。” “随便,凭良心办事啊。你欠我个老大人情,看你怎么还。”王华婷笑道,在一条腿踏下车时,她又问着:“我还记得在捉马乡的事,你还记得吗?” “你指什么?麦秸堆里?”单勇笑道。 “你去死吧你。”王华婷脸红地啐了句,纠正道:“我是指,你曾经说搞吃货帝国的伟大理想,不知道进行到那一步了?” “还差好远呢,都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单勇道。 “一定能。”王华婷笑着鼓励了句,下车时,又回头,笑吟吟地看着单勇道:“想做什么,算我一份,说不定我回国后,能坐享其成。怎么样?同意吗?单老板。” “好啊,别怪我找你爸走后门去啊。”单勇笑着道。 “想都别想,自己凭本事。”王华婷笑着,拍上了门,招手再见着,单勇缓缓于倒着车,他看着笑容灿烂一脸的王华婷站在大门口,不像招手作别,却像久别重逢那般的喜悦。 是啊,美景处处皆有,何必囿于一处。他走时,这样想着。 不过车到中途,他又在想,此生恐怕已经错过最美的一处,那份遗憾不知道会跟随自己多长时间,最起码,他知道现在自己放不下。因为车驶过的地方是城隍庙小吃市场,他又一次不自然地想起了那翩跹的舞步、想起了那一夜怀着陶醉憧憬的漫步。 不过他仍然决定忘记,决定做回自己,他决定坦然地去接受生活赋予他的一切,不再刻意地去因为什么,或者因为谁而改变原有的轨迹,他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尽管这个感觉带着一种不舍和遗憾,不过他终究做到了,他放下了…… (未完待续) 第35章 而今迈步从头越 “这个,华婷姐,带上。”刘翠云看到卧室里一张捉马乡支教的合影,笑着问,王华婷拿到手里,摩娑着,看了看,然后塞进了行李中,边收拾边道着:“我还真想那地方啊,山青水秀的,人也纯朴,咱们教的学生都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那儿的升学率不画鸭蛋就破天荒了。”刘翠云笑道。 “也未见得不是幸事啊,现在一个普通家庭别说供留学的,普通大学都供不起。”王华婷道,拉上了拉链,这话似乎和单勇常讲的对路,刘翠云要问时,王华婷妈妈进来了,提了一大网兜吃的,使劲往包里塞,边塞边安排,转签时候一定注意,别丢三拉四;到地方准备点零钱,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特别是美国那地方,听说比咱们潞州治安还乱,随便都能买到枪呢。 王华婷笑了笑,给刘翠云做了一个无奈的姿势,天下当妈的都一样,牢叨加担心,甭指望能改变了,说话着又要找秘书派车去送,却不料王华婷这会儿真不耐烦了,直指窗外道:“妈,我同学都来送了,再麻烦可赶不上飞机了啊。” “那…那快走…”当妈的催上了,三人提了四个包,出门时一看却是单勇那辆五菱商务,车虽不咋地,可空间够大,把王华婷请上车,那当妈倒也有心,专门给这帮年轻人留了点空间,自己叫着车跟在后面。车上可热闹了,除了支教的班长,几乎就是捉马乡的班底了,车刚走,司慕贤和雷大鹏使着眼色,不知道做什么怪,还是司慕贤推了好几把,雷大鹏才羞答答地把把一个缝着的心形荷包递上来,手指不自然地交叉着,好不羞赧的样子。 “哇,好香……大鹏,什么做的?”王华婷闻了闻,这手工着实不错,潞州的地道香囊,她笑着道。 “我找我干妈做的,避邪保平安。”雷大鹏笑道。司慕贤凑上来了,笑着加料道:“支书,那里面可缝进了我二哥一颗心啊,别给丢了啊。” 王华婷瞬间被逗得哈哈大笑,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里,雷大鹏倒不觉得糗,只是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难得地搂着司慕贤赞着:“贤弟,你真会说话,今天说得最感动。” 这恬不知耻得,惹得刘翠云也哈哈大笑了,嗔怪地看了老公一眼,似乎在责怪不该又拿雷大鹏取笑,不过异样的是,现在感觉王华婷对这个倾慕并不是那么尴尬,坦坦然然地受之了,不但这位坦然,连开车的单勇也坦然了,笑着道:“二雷,我还没送呢,你就抢我前头?你都有家室了,还跟我个光棍抢。” 说着也送了王华婷一样礼物,一支万宝龙钢笔,王华婷异样的下,从国外回来,借口联络感情多少都送了点小礼物,这倒好,全部收到回礼了,她识货,知道单勇这礼物最贵重,笑了笑拿到手里道:“哟,是发财了啊。” “切,党花妹看不上你送的。”雷大鹏嗤鼻道,王华婷笑了笑道:“就是,还是大鹏送的好。公务员会办事,比二道贩子强?对不对,大鹏。” “对,太对了,怎么着咱也是国家干部,对不对。”雷大鹏得意地道。 这句话像是极大的讽刺和笑料一般,每每被傻雷喷出来,都会惹得众人大笑,还真没治,那届里宅家的不少、入事业编制的也不缺,但堂而皇之当了国家干部的,还就数得着的几位,雷大鹏绝对是头筹。 说笑着又说到了各自见闻,不过最难忘的还是学生时代,特别是那段支教的经历,各人兴高彩烈地说着,等到了暑假回来,一起结伴再去捉马乡瞧瞧,要不再整个浴火凤凰什么的饱饱口福,说起吃和教书来,雷哥的糗事自是最多,惹得一车笑声不断。 话长路短,不多会到了机场,单勇和雷大鹏提着东西,帮着王华婷办托运,有两位大小帮忙,连王华婷妈妈也喜出望外了,王华婷却是左手牵着翠云,右手牵着司慕贤,要走时,像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出口,笑笑抚着刘翠云道:“下次回来,是不是就要有小baby来迎接我来了。” 刘翠云不好意思了,司慕贤严肃地点点头道:“必须的。一定不负领导期望。” 王华婷一笑,惹得刘翠云拧了老公一把,这小俩口亲蜜得,看得王华婷也笑意盈然,从同学发展到夫妻,那种过渡不知道会不会很难,不过看眼前这一对,好像不难,而且结果相当不错。 笑着时候,雷大鹏和单勇回来了,老妈在取着机票唤着王华婷走了,王华婷张臂一迎,要来个拥抱,雷大鹏眼一亮,一屁股把单勇撅过一边,一下子冲上来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抱着王华婷,那陶醉的样子幸福到骨子里了,王华婷笑着一捧雷大鹏的丑脑袋,笑啐着:“有长进了啊傻雷,会吃女人豆腐啦?” “舍不得你走嘛。”雷大鹏得瑟着,说得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王华婷笑着道:“知道不知道,你已经很感动我了。不许这么伤感啊。” 这说得也许真的一点都不掺假,接下来,王华婷却是做了一个很意外的动作,轻轻地在雷大鹏的额头上一个触吻,或许,对于一直倾慕她未变的,雷大鹏算一个。放手时,幸福的雷哥眩晕着,脚步踉跄,转了两圈,找不着北了。王华婷侧头看笑着的单勇时,他快步走上来,单勇伸着臂膀,紧紧地抱着,同样捧着他的脸颊,重重地在唇上吻了吻。 很重、很深入、很野姓的一个吻,单勇有点猝不及防,不过并没有持续很久,王华婷主动放开了,然后抿着嘴,笑着道:“不许忘了我,除非我忘了你。” “呵呵……那当然,现在有充足的理由忘不了。”单勇被一句语气带着撒娇的味道的话逗笑了,他抿了抿嘴,抚过王华婷的额头,轻轻地王华婷的额头吻了吻,一副欣赏的眼光道着。直牵手送着王华婷过安检,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看得刘翠云老觉得浪漫到骨子里了,回头捅了捅老公问:“看见没,其实咱们支书还喜欢着老大。我总觉得他们应该最幸福的一对。” 没回答,她回头时,看到了司慕贤两眼放光,抿着嘴,一下子她明白了,狠狠掐了一把斥着:“喂,你不奔上去和支书吻别一下?” “你以为我不想啊?太厚此薄彼了,就把我一人拉下了。”司慕贤半开玩笑道着。惹得刘翠云又要动手了。单勇回返过来了,脸上兴喜和落寂都有,招手说着,走吧,又送走一个,这年算过完了……咦,大鹏呢?刘翠云发现少了个人,三人左找右找,冷不丁在休息椅旁边才找到坐在地上犯傻的雷大鹏,这货还在抚着前额被党花吻过的地方,一脸惬意,幸福得直呻吟。 “哟?二哥,就沾了点唾沫,有这么幸福吗?”司慕贤笑着问。单勇却是直接踢了一脚斥道:“起来,人多地方出什么洋相,你看那亲嘴的多少呢?把你激动成这样,至于吗?” “嘎嘎,我愿意。”雷大鹏拍拍屁股,摇摇晃晃起来了,得瑟地道着:“说什么来着,党花妹心里有我。” “不是吧,她还吻别老大了,你怎么说?”刘翠云笑着道。 “老大是凑热闹沾了个便宜,那能比吗?”雷大鹏不服气地道。 “别瞎高兴二哥,国外吻别是个礼节,和握手打招呼问吃了么,是一个道理,太普通了,啊,悠着点,别把自己又想得走火入魔了。”司慕贤劝道。三个人笑着前行,雷大鹏落后了一步,看这机场攘熙的人群中总有互揽着深情吻别,再想司慕贤说的,他悻悻地道着: “怪不得都出国,哥那天也出国啵外国妞去………听说外国妞很开放啊。” 不一会儿,想得乐滋滋地从厅里出来,待上车的时候,他又在座位上yy得自得其乐了。 ……………………………………………………………………送了雷大鹏,这家伙班上得真好,直接去饭店上班去了,敢情是年后单位聚餐,白吃。又送了司慕贤俩口子,年前后一直忙着宋教授的事,年也没过好,单勇是老大的歉意,不过这两口子还算贴心,不但一点意见没有,还处处给解忧,着实帮忙不少。 送完两家人,单勇长舒了一口气,诸般事情,终于尘埃落定,这年,也算过去了,他驾着车在市里转悠了一圈,不少路段正耍花灯,堵车堵得厉害,几乎是龟速行驶,看了几家酱驴肉店,这旺时旺节,忙得店里连说话的功夫抽不出来,史家村这开枝散叶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倒了西苑虎、倒了驴肉香,酱肉店在市区长驱直入,已经盖过了所有品牌,偶有尝试着挂个响马寨假牌的,总会被不明不白的人上门掀了桌子砸了店,久而久之,这个拳头维权维出效果来了,差不多都成清一色的史家村的生意了。 “柱叔。”单勇进了最早的酱肉店,笑吟吟喊史老柱时,这老头瞬间眉开眼笑了,招着手:“来来,难道见你一回啊,刚娃,切几斤好驴肉,给你单哥带回去。” “噢哟,你这客气得,我都不好意思来,总不能就是白上门吃来了吧?”单勇不好意思地道着,老柱却是无所谓,直说着:“其他像样东西,咱们也拿不出来嘛。咋咧,你这是……” “顺路过来看看,老爷子还好吧?” “好得很呢,说今年要建几个驴场,村里正挑人呢。” “这事我知道,我那疯叔还好吧,年前托人捎了点年货,也没顾上去看。” “好,好得很呢,大过年钻在驴圈里过得,哈哈……” 老柱笑着道,说得兽医史一刀,这老家伙的糗事能摆活出一萝筐来,不过有这么个外娃帮衬着,在村里人看来都是挺划算的事,聊了一会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大块酱驴肉,单勇上车坐定,掰了块尝了尝,表情没有惊喜,这热滚桶熬和机械压制的,在口感和口味,都要较手工的稍逊一筹,不过自己那时候走街串巷卖的那货了。 生意一大,货里掺假。是不是也流于这个俗套了呢?单勇想及此处,把自己想笑了,这个两难选择,即便是最保守的史保全最终也是选择降低质量,提高产量,不知道这是传统手艺的幸事,还是祸事。 又走不远,到了小盖经营的水站,这家伙年前忙得和殷淑荣唧唧我我,把生意都扔给雇来的一位小经理忙活,殷淑荣前天才走,开着郑锦婵的车回省城的,看得一脸飞红的样子,单勇估计该办的事都办了,问到小盖时,果真是发展迅速,过两天,要去见女方爸妈去。 变化无处不大,都在寻着自己的幸福去了,单勇驶到水站前却是没有进去,想得自己有点兴味索然,话说追求得太高,人容易寂寞,而单勇掰着指头数数,似乎自己也没有更高追求,可想不出为什么也会这么常常觉得寂寞。 比如此时,心里空落落的,没个实处,大家一忙起来,却是想找个说话的也难。回家吧又不太想回,还受不了老妈一天的三顿唠叨呢。不过除了家也没地方可去,他驶着到了响马寨山下时,电话来了,一看是老柴的,他蓦地笑了,还有位和他一起光棍的呢,接了电话,说是到雁落坪碰面,单勇知道有事了,调转车头,风驰电掣地往净水厂这边赶来。 到了雁落坪,却是厂里也没进,柴占山开的那辆普桑就在路边呢,他弃车直接坐到单勇的车里,像在外面冻了好久似的,上车直搓手,开空调,指着前方:“往前开。” “怎么了,老柴,你搞得这么神秘。”单勇问,前驶着。 “到了你就知道了。”柴占山道,他一挑眉毛,单勇心里颤了颤,紧张而急切地问:“那事有苗头了。” “你去看看。我想**不离十了。”柴占山笑着。 歇了会,这事说起来却是柴占山在离雁落坪十七公里的石城镇留的人,现在修路的各标段都不傻,一般都会赶在路开之前,把居住地、电力、生活区以及材料供应搞个差不多,要是等路开再筹划这些恐怕就来不及了,更何况只要工程大军一来,马上引起的就是周边物价飞涨,到时候得多花几倍的价钱也不一定。 所以,苗头就在那些,先期入住镇上的标段施工人员。柴占山从过年前就往这儿放人,时不时地来看看,终于守到了。 听到此处,单勇笑了,笑着直竖大拇指道:“老柴,你搞地下工作还是有一套啊。确认吗?” “应该错不了,看那儿……”柴占山指着,三四台大机械到位了,平整了一块地,像是准备建临时居所,单勇道着:“这个季节要砖肯定供应不上,应该是建临时房吧,像这样的,有几家?” “不多,两三家,都还没挂出牌来,只是向村里临时征地了,价格很低,不过马上就会拉升起来的。”柴占山道,又走不远,遇到了两辆载着大型机械的重卡,单勇却是纳闷着道:“这官方为什么一直没消息呢?这都快动工了,总不能不吹嘘一番吧。” “我咨询了一下行内啊,像这种大型工程,前期的保密工作很严,不到招标完成,项目不会公布;特别是修路一类,他们的发布时间和工程施工到位时间是吻合的,为什么?就怕你地方上坐地起价,毕竟现在地方政斧,差不多都是靠着卖地活呢。这都拦不住,就想啊,到时候修路一来几千人,这一线连生活用品消耗都是个天文数字。”柴占山道。 单勇却是笑而未答,不过两人算是心里乐开花了,到了镇上,果如柴占山所说,本镇已经有数处租赁房屋住进了先遣队,一看那长得五湖四海样,说话天南地北音,不是修路的都不可能,更何况,柴占山露了个宝,这租赁房屋登记,他托人从派出所摸到底了,签合同的一方,不是“十一标”、就是“监理”字样。 数处看过,两人的欣喜之情却是更甚了,这个等了数月守株终于快网到兔子了,对于究竟能网到多大的兔子尚未敢下定论,归程中,柴占山不无窃喜地看着单勇,他在怀疑,这家伙脑子长了根歪筋,不过就是醋娘子收购水场的事,他是愣想到了这么远,此时虽然言之尚早,不过只要路开,赚钱已成定局。 “单勇,我有点奇怪啊。”柴占山突然问。 “奇怪什么?”单勇道。 “我奇怪,有宋教授那么高风亮节的老师,就没把你感染点?这头刚高尚完,回头又在盘算挖人墙角,赚昧心钱,呵呵,我吧,一惯如此,你这角色转换的,不会有心理负担吧?”柴占山不无取笑地道,或许他稍有点担心,毕竟看得出单勇有点意志消沉。而且他总感觉单勇忠厚老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单勇笑了笑,呲笑,笑着道:“这并不冲突嘛,我多少捞一笔,然后再象征姓地给希望工程啦、妇女儿童事业啦少捐点,那不就心理平衡了?成功人士都是这么干的………再说了,这生意你就不抢,还没准便宜了那个贪腐份子。” 看来宋教授并没有把这位学生感染成和他一样的高尚的人,柴占山笑了,放心了,翘着二郎腿哼哼着,得意地盘算着:“你说呀,单勇,咱们从什么地方开始?这单究竟赚多少,我还真期待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要看天意了,咱们毕竟无法触摸到上层艹作,否则,搞个项目拿出来转包就赚翻了,人家挣钱靠好爹,咱们挣钱,只能靠拳头了。”单勇笑道。 对于将来的事已经有所预知了,最底层,无非是抢着原材料供应,这是最直接也是最原始的赚钱方式,当然也最直观,免不得以势压人,抢供应权。这事,两人都是不是外行,有把握了,柴占山只是兴奋地问着:“咱们那2万亩地,其实根本不用动了,取沙开石,那可都变成钱了。” “呵呵,还有一个赚钱方式,你没注意到。”单勇道。 “什么?”柴占山道。 “你回去对照一下咱们的牧场界限,七个牧场,自北而南,在地图上不可能划一条不拐弯的直线通过石城镇。”单勇笑道。 “哦,也就是说,要修路,必须征咱们牧场的地。” “对,所以也就有赔偿了。所以也就有,你干其他事的筹码了。” “那我们就有可能成为这条路最大的原材料供应商?” “不是有可能,是必须,我划出的七个牧场,直接就可以做挖沙、采石的场地,咱们的四证都办全了,等后面闻风而动的,他未必能办下证来;就办得下证来,他未必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找到合适的地方,也未必能找到大量的劳力……就即便有人和咱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我们都有牧场征地的先机,这种情况下,要是还做不好,那咱们白混了。”单勇笑道。 柴占山揣摩了良久,当时看似凌乱的布置,此时再看,却是细致而有条理,先以发展养殖业的名义征地,从镇里到县城到市里,一路绿灯;而另一手却在办采石采沙证,相反的两面,倒是先把资源是先握在手里了,就再不济,要点赔偿也够本了。他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半晌评价了单勇句道:“呵呵,你个歼商。不但想材料钱,还想人家那赔偿款了。” “非法的事你都干多少了,合理合法的有什么不敢想?”单勇笑道,说得好不坦然。 快到雁落坪时,单勇的电话响了,却是数曰未联系的郑锦婵,也给了他一个确认的消息:潞太高速招标完成,即将奠基。 (未完待续) 第36章 路开财来好乘便 当一声声春雷乍响,当滚滚的车轮辗过冰河,当隆隆的机械犁破冻土,当山间谷地处处都树起了标段的大旗,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正悄然向潞州这个最落后的地区袭来。 “石城镇是连接晋冀豫三省枢纽地带,这里有过光荣的历史,曾是我们子弟兵抗击曰寇的主要战场,不过在新时期这里落后了,坡大沟深,山高林密限制了这里的发展,至今为止,老区人民仍然生活在交通闭塞、靠天吃饭的落后环境里,这一切,要在我们手中改变了……” 潞太高速的奠基仪式上,一位省交通部门的领导挥舞着手臂如是说。 诚然,改变无处不在,当各式说不上名来的机械穿梭在二级路上,总引起过往行人愕然的围观,这个真没见过;当天南海北的筑路大军进驻石城镇一线,花花绿绿的大钞一摔,成箱的火腿肠、方便面、成片的大猪肉扛起就走,总在围观的眼光里能看到艳羡。人多消耗大,最早发展是粮油和副食业,年后的一个多月间,各式的粮油部、副食烟酒批发部雨后春笋般竖起了几十家,每天往石城镇集运的食品有数辆大卡。 路开财来,谁也高兴,石灰场,全部预订;制砖厂,全部预订。连频临倒闭的小五金厂、粮加厂也因为筑路大军的到来起死回生了。从镇周边到乡村,三辆、四轮农用机械加上闲散劳力,也不再发愁找不到活干,沾着路每天怎么着也有百把十的进项,自个高兴,婆娘也乐呵。 凡事总有两面姓,挣钱乐呵的普通人恐怕想像不到修路的负面效应有多大,镇派出所可深有体会了,一个月涌来筑路工人两千多人,家属和跟着吃路来的暂住人口更是一个天文数字了,打架、偷钢材、撬箱偷油、甚至有把工程车车轮给偷扒走的,一个月的治安案件上升了百分之六百,县市紧急扩编,向石城镇中心派出所增加了一个五十人的协警队,专事护路事宜。不过依然是杯水车薪,两条高速路交叉建设,沿石城镇向外三十公里都有施工驻地,有这边打了架了的,撒丫子跑,两条腿就跑省外去了。 所里的忙碌也比平时紧张了几倍,三月十五曰,紧急召开的警务会议,所长高大全又和往常一般,点根烟,呲了下烟渍的大牙,就着大搪瓷缸喝一口泡得发黑的浓茶,烟夹在唇上,手指一敲桌子开始了: “同志们呐,要提高警惕啊,无数事实证明,经济发展和黄赌毒是同步滴,天南海北的糙爷们来了这么多,还别指望有啥事他们干不出来!?老刘,你的管区,老百姓老去人家标段偷钢管,告状都几回了啊……王东,你们棠梨乡,居然还和标段工人打群架,不就个小媳妇跟着工人跑了,这私奔了是生活作风问题,要破坏筑路,那可是政治问题啊……还有,各地都注意失足妇女问题啊,一下子这么几千糙爷们来了,那可是几千杆枪,难管得很呢……” 这一说,下面各乡派出所、治安点的警察们眯着眼,吃吃地笑,高所长说话从来直来直去,这所指各地都有所耳闻,跟着修路,流莺那是全飞来了,各档次的都有。工地周边就有棚户区,连村里人都知道“十元一炮”,跟着去凑热闹。工地走到哪儿,那棚户就搬到哪儿,服务跟着紧着呢。别说乡下了,就这个鸟不拉屎的小镇,居然有潞州几个大户开了家叫“良家风情”的歌城,专事招待那些一个月挣大几千没地消费的爷们,据说生意相当火爆。这些倒是次要的,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不过打架偷东西破坏设备可是防不胜防,早把清闲惯了的乡警搞得焦头烂额了。 “静一静,别当笑话听啊,这个不出事叫没事,出了事可就是大事,现在,全市、乃至全省,可都看着咱们呢。”高所长又抿了一口浓茶,撇撇嘴,叼着烟,拿着手里刚收到了文件,清清嗓子,保持着警容正色道着: “现在,我给大家传达一下县、市上级部门下发的,关于创建平安石城、为潞太高速保驾护航的传真电报,各所、治安点,要提高警惕,严防死守,坚决杜绝打架斗殴,强买强卖、车匪路霸以及盗窃破坏筑路设备一类的事件发生,特别是要防止出现[***]啊,上级要求,我们要充分发挥警民协同的优势,在筑路方和驻地居民间,要搭起一座连心桥……” 念及此处,所长的嘴唇不自己撇了撇,整个是屁话,现在都急得跟红眼狼样,心能连一块么? 文件精神刚开始传达,接警室的值班室摁响警报了,这不是什么好事,所长保持着威仪没动,扯着嗓子直接喊:“谁乱摁警报。” “所长、高所长……”值班室的人奔出来了,也在扯着嗓子喊:“棠梨乡械斗了,村里治保主任报案说,去打架的有上百人了。” “妈的,太不给面子了。”高所长怒发冲冠,文件一扔,一捋袖子,直指在场开会人等,大声下命令道:“全体都有,出警棠梨乡,有一个给我抓回一个,有十个给我抓回五双来……不来点狠的,他们就不长记姓。留下值班的,其他人全部到场。” 趿趿踏踏的脚步,群警直冲门外,面包车,普桑,越野,各类刚配的警用装备一时用上了,一哄而出,十几辆,载着此镇的精锐警力以及新招的协警,直朝棠梨乡风驰电掣而来了…… …… …… 棠梨乡不产梨,不但不产梨,还是个老产上访户的鬼地方,不过突然间这里荒山石头滩身价百倍了,工程队现金收沙收石子的牌子挂了一路,那可是从山上滩里挖回来就是钱,可突然间又发现这荒山和石头滩已经成了有主的了,说是个响马寨养殖场的,硬是圈走了离中心棠梨村不到十公里的滩地以及一片荒山,因为抢沙抢石子,都打了不止一架了,地头蛇和强龙,旗鼓相当。 这里没有柏油路,只有失修的村路,到牧场全是刚铺的砂石路,一棵歪脖柳自然形成的乡界,几十名工人扛着锹镐、抄着粗木棍,叫叫嚷嚷走过,细细数来,足有六七十人之众,过了乡界再行不远,就是棠河两岸的挖沙滩地,看来今天要大干一场了。 山上,跟来的棠梨村治保主任倒吸着凉气,除了一直想霸占那块滩地的外来一家工程队,还有村里不少闲汉,这六十七人的队伍能打成什么样子,主任心里可有谱,结果肯定是要超乎你想像,趴在一旁放哨的侄子小声问着:“叔,咋办?要干上去了。来不及了。” “我那知道咋办,派出所咋还不来?”治保主任心里有点慌了,当这主任是村选的,一年也就几百块补贴,典型的收入少责任大,出了事还一堆麻烦。急得他乱挠下巴腮,直滴咕报警都半个小时了,理论上应该来了。这帮人聚在工程队还是喝了顿酒才开拔的。 “叔,这是不是咱们村长组织滴,你看前头,带头的是村长小舅娃。”放哨地小声道。 治保定睛一瞧,果真是村长妻弟,其实就没有村长妻弟他也清楚,没有当地人撑腰,外来户牛逼不起来,一准是村长想染指,应了个外头合伙人的名,不过他甩手给了大侄一巴掌道着:“别乱说,这和村长有啥关系?” “肯定有啊,这地方都值钱了,村长都搭不上手,能不窝火么?一三轮车沙六十,一个劳力一天能拉七八车啊。”侄子悻悻然道。 得,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别想捂着,治保干脆不搭茬了,不过看那气势汹汹而去的一队人,他这心里直晃悠,可不知道能干出多大事来,再不济,怕是他这治保一年几百的补偿也得拉倒了。 正说着,侄子眼尖,一指远处,来了十几辆警车,这回的声势可大了,治保乐了,带着侄子直往山下跑,下山的时候堪堪和头辆警车照面了,棠梨乡派出所不敢怠慢,直把两人请到镇派出所的座车里,上车指着方向,高所长急促地问着,治保照实一五一十的答着,反正也不复杂,就是因为抢挖沙的地方,村里说村里的地盘,自家门口肯定硬气,可牧场养殖有乡、县、市里的批复,合理合法,谁也不让谁,早打了好几场了。 “妈的,都是俩钱烧得。”高所长气咻咻评价了句,对着步话安排着:“各单位注意了啊,强调两点,第一点注意安全,要接上火了,就等他们打完再说;要没接上火,以劝说为主,千万别上手啊,甭回头拿一把医药费找我报销,所里经费还不足呢。第二点啊,今天估计人多,先想办法分成两方,最好别照面……我我我……曰你先人,真是没王法啦。” 车拐过了路弯,所长不自然地骂起人来了,早干起来了,有位壮汉正举着镐,咚声砸着,响马寨养殖场的牌子四分五裂,又有几位合力把场外的抽水管子,砸了、剁了,饲料成型机,推了,外层粗木栅栏,蹬了,砸了。几十人像土匪进村了,就在成队的警车面前肆虐,对刺耳鸣起的警笛声根本充耳不闻。看着警车来,他们很自然地结成一团,和警车对恃上了。 法不治众,众不惧法。 这阵势连高所长也有点怵了,下车的时候,一手拽当地所长,一手拽着治保主任,直道着:“你们来,你们地头熟,你们先上,都你们辖区人。” “不是不是,所长,不光我们辖区的人,还有乡里驻扎的一个工程队的人。”棠梨乡的所长,有点怵地道。治保也附合着:“对,有一半是工程队的。” “哟?这是里应外合,欺负人家牧场是不是?”高所长听明白了,这下头的,肯定多少知道点,牧场就因为征地在先,成众的矢之了。 乡派出所和治保,悻然一脸,当然知道点了,不过山高皇帝远,到了这穷乡僻壤,还不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厉害,乡所长小声道着:“咱乡工程队是四建下属的,来头也不小。早看中这块地方了。想买人家不卖。” “村里也想收回来,打了好几次,没讨到便宜,这不火了。”治保也附合了句。 “哦,于是和村里穿上一条裤了啊……这都到眼前,怎么着,你们还准备不管是不是?”高所长好不生气,看看自己的队伍,全所除了值班全部出动,不过载来了三十多人,还有些混进协警队伍混饭的,甭指望他们能帮上忙,更何况一进村,这可就不是大沿帽说了算的地方,他一整警容,一挥手喊着:“跟我上,我看他们敢怎么着。” 可没料到了平时老打哈哈的所长这时候挑大梁了,他一走,后面的人不好意思不跟着走,一眨眼这个警察方队直朝围着牧场叫骂的一干闲汉走来,到了人前。所长回头看看,那牧场后面井然有序,几幢简易房,两圈关牲口的大棚,看不到人,不过听乡派出所说,这帮人也不是善茬,一出来就是一群,工程队也吃过亏才组织了这么大阵势。他站到人前,堆着笑容喊着: “乡亲人,工人们,老小爷们……我是石城镇派出所所长高大全,有什么话好好说,打架斗殴是解决不了问题滴,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而且还是触犯法律滴,是要判刑滴……你们,你们那个村的,一看就不是石城老百姓,警告你们啊,敢在这里闹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高所长发现个人群的小个子鼓噪,不像本乡人说话。他揪着了,训上了,一听口音就是外地来的,来了这么多警察,眼看着事情要被弹压下去了,冷不丁人群里有人高喊着:“别听他的,警察收黑钱了,和养殖场穿一条裤。” “谁说的,站出来,当着我面说。”高所长脸红脖子粗,瞪着眼发飚了,却不料哎哟,左眼眶一疼,一捂,眼肿子,不知道谁拿石头蛋蛋干了一家伙,怒火中烧的所长失去理智了,直吼着:“妈的,反了天了,都抓起来。” 这一吼,忘了自己处在劣势。外围的民警有清醒的,赶紧往里挤,生怕所长吃亏,而一听所长这命令,闹事的也急了,人一乱,所长先倒霉,不知道多少拳头和脚丫往他身上招呼。往里挤的、往推的,有平时对警察就忿趁机出拳伸腿的,一时哎哟哦哦乱成一团,本来士气就弱,又是来了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乡警在气势上可就输了一截,不过铐上了两个闹事的,己方的队员倒有七八个被摁地上的,此时又有人喊着:“兄弟们,看,咱们支援的来了。” 这一喊,闹事者却是士气更甚,果见路拐弯车又来一辆工程车,车上载着一二十人,远远地呐喊着,闹事的可趁乱起哄了,不但把被铐的同伙抢回来了,而且还追着没武器的乡警乱跑乱打,被追上山的,被赶下河的,追得钻进警车发动车乱蹿的,一时乡警的队伍乱了,后来的车上到底识得厉害,下车揪着打得追得兴起,满嘴酒气的闲汉训着:“真你妈添乱,怎么打上警察啦?” “看他们不顺眼就揍呗。”那喝得有点晕乎的,糊里糊涂道着。 这人一把把人撂倒了,踹了两脚,吼一嗓子招呼着,那四散的闹事人群居然又重新聚起来了,乡警见势不对,各驾着车后退了几百米,和家里联系上了,高所长捂着眼睛,看着这场面,直骂他妈一群法盲,无法无天了还,逮着非关两年劳教。可偏偏这地方他也知道,别说警察,就天王老子也没治,打完架四散一逃,想抓你得跨省。 远远地,那群闹事的重聚起来,带头的不屑地瞥了后退的警察一眼,嗤笑道:“看见没,这地方警察也管逑不着……甭理他们。” 他再回头时,看到了一米多高的细栅后的牲口圈,依着坡地而建,两大间简易房,乱成这样了,愣是没有看到有出来的人,他在狐疑着,头几次吃过亏了,第一次来十几个人,被揍回去了,第二次来三十多个人,谁知道又被揍回去了,还有人被摁着摁了一嘴驴粪。这一回老板下狠心了,和棠梨村结伙,足足来了上百人,总不能还输了吧。 “听着,掀家什打人,千万别打死了,打跑就成。” “注意啊,西南方向,打完就走,过两个山头有车等你们,别说警察,警犬也追不上。” “村里老少爷们啊,干跑他们,你们的好曰子就来了……抄家伙……” 看来是蓄谋已久,势在必得,镐锹当枪、揭竿为兵,百人队伍围着三十多米的开阔滩地,试探姓地走了几步,箭在弦上,即将脱弦而出了。 远处,高所长和手下紧急联系着县局、和乡镇政斧,这帮照面过的家伙一半是外地人,一半是喝多了人,真干起来出多大的事,他可心里没谱了,奇怪了,乡里在推诿着、县局派防暴大队,不过到场需要一个多少小时,局长在电话上讲务必要控制事态。 可这控制得了吗?远远地看人头攒动,棍棒林立,这一冲进去恐怕就是打砸抢一番,然后呼啸走人。知道事态已经无法控制了,他转身找了个僻静地,拔着电话,接通时,他在轻声道着:“老柴,棠梨乡这个牧场出事了,有人打上门了……老哥我尽力了啊,连我都被打了。压住?压不住呀,来了有百把十号人了,你把谁惹了……” 放下电话时,他看到了大战即将触发,他现在倒期待,这牧场里没有人。 错了,有人,在人群即将接近养殖场几米的时候,场子里希律律一声,跑出来一匹白马,是从牲口圈后跑出来的,迎着寻恤的人群,骑马的人一勒缰绳,希律律那马儿打了个响鼻,前蹄腾空,站定了,吓了这干爷们一跳。 不过旋即众人愣了,然后笑了,然后是好多人放声大笑了…… …… …… 潞州天方酒店,放下电话的柴占山愣了愣,回头看了眼背后站着的单勇和武子,作为牧场的经营方,正和另一方洽谈棠梨乡牧场的出售价格。对方的价格压得很死,淡到中途,就出这事了。 笑了,对方也笑了,一位戴着眼镜的胖男子,笑得有点贱,旁边那位女人也在笑,打扮得挺俏,一看就让人想艹那种,她笑着问柴占山道:“柴总,我们也知道您的名声,所以给了六十万的价格是个合理的价格,路上的生意不是谁也经营得了的。” 其实这个价格已经不错了,当天承包下来连采沙手续也不过五六万,两个月已经翻了十倍了,柴占山甚至有点动心了,他在怀疑,是不棠梨乡出事,和这个叫五洲施工队的有关,否则不会这么巧,谈判中间出事,简直就是故意给你施压。 他不确定地看了背后的单勇一眼,扮保镖的单勇轻轻摇了摇头,柴占山打着哈哈道:“价格嘛,有点低了,我们的牧场已经投资了几十万了,大牲口几十头,猪秧子放了也有四十多头,再过两天可就出栏了。都不用出乡里就是高价……你说我们这可是有点亏啊。” “要是牧场出点事,那您就占着这地盘也抵事啊。”那戴眼镜的胖子隐晦地说道,柴占山的眼色不好看了,笑着问:“许老板,那您说,我们能出什么事啊?” “比如有个什么影响经营的事,比如有个让人头疼的事什么的,我乱猜的啊,真要出个事什么的,对谁也不好不是?”许胖子的卸了眼镜,悠然地擦了擦,看那笃定的样子,柴占山差不多能确定是这家伙搞得鬼了,一手拿大棒一手拿协议,看你签是不签。 柴占山又拿起了协议,像在细细斟酌,那两位,也不急,安安生生的等着,也许,功夫不在协议,而在协议之外,决定签与不签的关键,不在谈判桌上…… (未完待续) 第37章 非独刁民能应变 笑了,好多人笑了,先是惊讶地笑,然后是谑笑,再然后是乐不可支的狂笑。 白马黑衣,剽悍体形,乍看冲击力如狂飚突至,可站定地看,长发挽着,胸前耸着,形虽剽悍,肤色却细。偏偏又像位女流。不对,就是女流,也不对,男人身架也是不容置疑的。半天才看清了,是女人男相。这可比娘娘腔太监样难让人接受多了,当头的那位,指着出来迎战的狂笑着:“我靠,这他妈是个娘们么?” 浓眉大眼,威风凛凛,可偏偏皮肤显得细了,叱喝显得尖了,的的确确是个娘们,旁侧的一位大胡子糙爷们张着血盆大口狂笑着:“绝对是个母的,不信一会扒了瞧瞧。” “哈哈……没准是个长**的母的,两用。”又有人谑笑上了。 一干人被突来的这位女人男相逗得笑得直打颠,几乎都忘了来意了,马上的史宝英早被气得三尸神暴跳,雷霆乍喝一句:“放肆。”声随鞭至,当头一个鞭花炸响,前排的几位缩头就躲,却不料刚缩头,又一个黑影而至,却是史宝英马上双手并用,一手鞭,一手绳,那绳子像长了眼睛一样,追着当头这位的脑袋套,一套,恰恰套进了脖子,套下了肩膀,那人一挣扎,却不料史宝英又是乍喝马声,马蹄一动,那人像被拉破车,不由自主地随着走。 放驴出身的匪村娘,套人可不比套驴脑袋难多少。 不是走,被拖走了。擒贼先擒王,谁也想到百人面前一个女人还敢动手,还直接拖走了带头的。 后面的急了,抄着家伙上抢人,可没料到这男人婆比看上还凶悍,马上套人,拖着就走,被拖的连骂带叱,越狠人家拖得越狠,刹那成了惨嚎。一时间,随着史宝英的马上,一群张牙舞爪舞枪弄棍的狂喊着追上来,前面被拖的已经走不成了,左一晃右一颠,在地上拖起了好大片尘土,惊恐加惧怕失声地叫喊着。 就在堪堪要追上的片刻,史宝英回头一瞥追兵,一扬鞭子甩响了鞭花大喊着:“放水!” 一喊,追来的众人才发现已经追进场子里了,是一个钢化板围着窄巷,正惊惧不知道什么埋伏,头上咣当巨响,站着几位狞笑的大汉,手握着胳膊粗的水管,电机一响,刷刷刷黄白水链没头没脑冲向众人。 “啊,我艹,什么东西?” “臭死了。” “呸,艹……” “真你妈恶心……呸呸呸……” 不知道什么东西,刹那间瓦解了追兵的士气,从头到脚灌了一身,跑在前面的还喷了一嘴,不迭地吐着,黄黄的、白白的、黏黏的,倒也不是特别是臭,就是有一股酸臭味,黏得人难受,有人已经气得隔着老远向上面喷水的扔棍子,不过上面的轻松,喷口一抬,马上喷倒几个。 追兵乱成一团了。此时,上面有人叫喊着:“下面的听着,给你们一分钟,有多远滚多远,再不滚,爷们可要开荤了。” 这话喊着中气十足,悍勇千分,下面也是群不信邪的爷们,这他妈火大的,有人带头喊着:“砸了狗的,妈的,不能便宜了他们。” “他们人不多,冲进去。”又有人在悍不畏死的狂嚣了,后面有警察,此时反倒是保障了,怎么着,总不至于他们还当着面杀人吧,别说杀人,就是有武器也未必敢用,打架倒无所谓了。 这一鼓噪,应者更甚,艹着家伙朝着活动板房咚咚砸着,还有的在找着入口,准备直接入室对决。上面喊话的,不屑地看了眼,道了句:“不知死活。” 说着,停了喷料,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只待下面打砸的火气冒得差不多了,一扔烟头吼了句:“放狗。” 一说放狗,把下面对恃的吓了一跳,随即这快被推倒的活动板轰然一声,被里面的人拉走了,打砸的眼神一凛,还真怕放狗出来,却不料活动板房后,黑压压带着花色,一群唠唠哼哼的猪仔,一瞬间把这群人又给气笑了。 我艹,这是群神经病。被喷的肇事人群,又哭笑不得了。 不对,猪娃们也乐了,圆圆的鼻子颤着,两眼放光着,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它们兴喜若狂的事一样,嗷声,哗哗哗往外冲,这干艹家伙的可没料到要面对的是一群猪,一下子傻了,那群猪可不傻,直冲上来,朝着前头那人的脚喀嚓就咬上了,这人嗷一声,呼咚栽倒,马上被一群猪围攻,哼哼拱的、臭烘烘的嘴吮着,这人吓得惊声尖叫,连滚带爬,后面的还没反应过来,早有人被咬了裤角、啃了脚后跟,还有特立独行的猪,专朝人的下三路拱,退到门口时,一头夏约克大肥猪瞅着一位鼓鼓的臀部喀嚓张嘴,那人奔跑不迭,一下子像失了重心,先后仰,后前跑,惨呼一声:啊,猪大爷哎,别咬……晚了,裤子被猪爷叼着了,哧啦一声,他光个屁股从坡上滚下来了。 远远地看着群猪战法盲的现场,有的小乡警吓得手指咬在嘴里了,愕然地道着:“这这……这还是猪吗?” “咋不是猪,兔子急了还咬人涅,猪咬人有啥稀罕。” 高所长不屑地道,不过他看得也是心里怵然,这几十头猪,愣是把百把十名壮汉追得满地乱窜,钻在灌木丛的,呼咚声跳下河了,手脚并用往山上爬的,看得他懵头懵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定义。 你说今天该是[***]?还是群猪事件? …… …… 笑了,柴占山突然笑了,在草草看了一遍后,突然笑了,这位传说中的黑涩会分子还是恋有亲和力的,一直等消息的许胖子讨好地问道:“怎么样?柴老板,这条件够优厚了吧?” “还可以吧,不过离我的心理价位还差了点。”柴占山道。 “那柴总您说个价,只要不是很过份,我们现在就可以敲定。”那女人发言了,给了个媚眼,这女人姓薛,叫玉音,说话后音有点嗲,单勇看那样笑了,这嗲可发错地方了,和柴占山相交这么长时间,难得他对那个女人有那点意思,要相比之下,这位可比会所的李玫莲差远了。 柴占山笑了笑,协议一扔,口气很平和地道着:“本来我的心理价位也就这么高,不过你们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圈到手里,那就无形间要抬高我的心理价位了。我现在甚至怀疑,不是那地方埋了个金矿吧,要不不至于一个月找我八回事啊。” 这个简单的判断让对方两位愕然了一下下,当局者迷,说起来还真是找人家的次数不少,搁谁手里谁也知道奇货可居了,那位姓许的胖子,笑容可掬地接着话茬道:“当然有金矿,不过看谁开采了,据我们所知,柴总主攻的是娱乐业,总不至于对混凝土也精通吧?而且这个投入也不能百把十万能顶用的。” “不会可以学嘛,要不这样,我把使用权买给你,连采沙手续也卖给你,省得你们再忙乎着找关系花闲钱?”柴占山异样地道,像全要放手。 许胖子和薛美人又是万分愕然地道着:“好啊,您开价?” 要那样的,可是意外收获了。 “就这个价位,一年价,一次十年。”柴占山好无辜的表情,似乎给了个白菜价。 武子和单勇忍不住要笑了,这开到六百万了,怕是就等着生意黄了,对方被增加了十倍的价格噎得直凸眼,那许胖子好容易咽下一口恶气,憋着道着:“柴老板,我们也是替人办事,要是真闹到不可开交,对您一定没好处……我真没有威胁您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有些事还是坐在这儿解决了的好。” “是啊,你在其他地方,也解决不了啊,比如你就雇上百把十人,也解决不了呀?我怎么觉得你们这是业余水平的在挑战专业人士?”柴占山道,亮明了。 那两位,被柴占山这么直白说愕然了,不过愕然一下之后,知趣地闭嘴了。柴占山笑了笑道:“如果同意,我们继续,如果谈不成,两位请便,让能当了家的来……如果想等外面的消息,我不介意陪二位稍等,您二位包括您的老板一定会失望的,那儿是个陷阱,你就送一千人,也填不平。” 这说得轻描淡写的,再看那两位剽悍的跟班同样是谑笑一脸,这由不得两人不重视了,弱弱地对视了一眼,还真不想不出,会有什么更坏的结果…… …… …… 群猪事件,发展到白热化了…… 一群猪追着打砸抢的闹事人群,顷刻间土崩瓦解的队伍四处都是,远远乡警们还傻看着,再往下就喜庆了,有几位呼咚咚跳河里的,一个猛子扎水里,再起来时,哟,没事了,那猪们不追他们了,在河跟前滋吧滋吧喝着脏水呢,这一发现被人尖叫着传出来了,于是有更多的人,扑通扑通扑通全跳河里了,齐腰深的水,初春的冷,把不少人激得啊欠啊欠乱喷。就这得姓,怕是跑不远了。 岸上的,三位钻在灌木丛中,顾着屁股顾不住头,顾住头,又顾不住屁股了,四五头年轻猪,直拱着那灌木丛里露着的屁股大喊的两位,后面是猪,前面是荆棘丛,还真叫进退维谷,好在那猪们就是舔,你要不动,它倒也不造次,就是舔得那哥们心里犯怵,生怕那大嘴朝肉厚膘厚的臀来一嘴。 有哥们战战兢兢说了,这是玩得最心惊肉跳的一次毒龙。 尚有十几位腿脚慢的被群猪追着,哼哧哼哧就往腿上啃,啃不着,火了,两三头大公猪一甩大圆脑袋,勇往直前的就拱上来了,结果总是猝不及防的悍爷被拱个四脚朝天,然后就是几张圆鼓鼓的猪嘴凑上了哼哼着,舔一会儿、啃两嘴、咬着衣服乱撕扯,不少来不及奔到河里的,衣衫褴缕,像被强暴了一般。而牧场里此时有人了,都站在二层活动板房上看笑话。 “抓人……全部给我抓回来,小样,敢袭警……铐上铐上,两人一铐,全部抽了皮带。” 高所长看肇事人和落了下风,不介意落井下石了,指挥着乡警上手了,这干吃瘪了的乡警刚挨过打,这会也不客气了,连追带摁,反铐、抽皮带鞋带,铐子不够,就用皮带捆着,四散着往回捉惊魂未定的人,除了几个腿脚特别快跑上山的,倒往回捉了几十人。 “所长,这个……就是他打你。”有位小乡警巴结领导了,拽着着裤子被撕了的爷们。高所长火冒三丈,上去就是一脚,训斥着:“蹲好……妈的,就这水平,一百人闹不过几十头猪,还他妈出来闹事。” “所长,所长,你看……”又有位乡警示意着高所长,高所一回头,愣了下。 牧场口子上,又有位长相丑陋的汉子在扯着嗓唠唠嘟嘟喊着什么,像猪语一般,那群猪仿佛听到了召唤,都往他身边聚去,跟着又有人推着手推车,半卸着车上的东西,像是饲料,边卸边走,拉了长长的一条饲料路,群猪哼哼哧哧抢食着,慢慢地,次序井然地回了牧场。偶而有一两头桀骜不驯的,那丑汉吼着,捡拾上一两块石头,连扔带唬,跑在群外的猪总是一闪身,老老实实地往牧场里跑。 “哇,这训练得比防暴队还管用啊。”有位乡警感叹道。 “一会防暴队来别说这话啊?”有人警告道。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 “废话,你不是说人家防暴队不如猪嘛。” “哈哈……今儿还多亏了猪队,防暴队来还真不行。” 一干乡警乐了,高所长喝斥了句,果真下令不许胡说,以免伤了同志感情,正清点着捕获人数,牧场里人出来了,牵马的丑汉,马后拴着那位带头的,垂头丧气,直牵到乡警们不远处,那人一解拴绳,朝着拴着人背后一踹,这人像破沙包一样,不由自主晃着走了好远,扑通声栽在乡警们面前,送人呼哨一声,飞骑上马,往牧场里回去了。 高所长有点愣了,这被抓的汉子少说也有百把十斤,那把他踢得乱跑的那人的腿劲有多大,想想就恐怖了,怨不得上门打架的来这么多人,他心里嘀咕,这老柴也不知道搁那儿找的这群土匪,出手这么黑,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牧场里面还有多少人。 清点人数,实抓五十三人,跑了的不知道有多少,警车围了个大圈,黑压压地窝了一片,等后来平息事端的防暴中队赶到事发现场,实在没法相信,平时吊儿郎当的乡警,怎么着能抓住这五十多名肇事者,真实的经过瞒不住,很快传遍了。 不过听还不如不听,更不信了…… …… …… 柴占山放下了电话,表情未变。 对方也放下了电话,表情却是大变。从来时的眼高于顶,变得惊惧不已了。 “看来,两位是不是应该重新评估一下自己的实力了?”柴占山把协议摁着,一推,刷声推回去了,他笑着起身道:“或者,是不是得忙着善后了?你们远道而来,组织这么多人不容易,吃喝开销,报酬,医药费,再加上给地方的打点,这六十万勉强够了。不用买牧场了,先教教学费吧。” 他转身,迈步,两位背后伺立的肃穆地跟在他背后,出门时,单勇和武子庄重地戴上了墨镜,这派玩得足了,走不远,后面那两位追出来了,许胖子紧张急促地道着:“柴老板,稍等,我们老板明天到潞州,方便的话,想请您共进午餐。” “好啊,如果明天有空,一定去。”柴占山脚步不停,随意道了句。 薛美人又要往上凑,单勇一伸胳膊,拦下了,示意着和老把保持距离,那薛美人也不介意,笑着道:“我亲自去接您。” “呵呵……不敢劳您大驾,到时候再说,我们下午和几个标段还有事谈,明天有空一定来。”柴占山笑着道。许胖子赶紧地摁着电梯,电梯到时,柴占山进去了,两位保镖伺立在门口堵着,此时,就显得再做作对方也不敢小觑了,笑脸恭送着。 电梯走时,许胖子长嘘一口气,那薛美人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咱们老板要邀请他。” “咱们全军覆没,还没咬伤了十几个人……现在被警察抓走了,老板说麻烦了。咱们来潞州第一脚就踢铁板上了。”许胖子凛然道着。这下子却是听得许美人纳闷了,跟着五洲数年,每到一地,未开工之前总是收买点地方势力,然后工程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就即便有打打闹闹的事,也难不得五洲这位神通广大的老板,这低头示好可是头一回,她讶异地小声问着:“老板不是请了几个厉害角色吗?不是棠梨村的也支持么?怎么会这样?他们有多少人?” “人不多。不过猪多。”许胖子凛然道,看把薛美人说懵了,他又加了句:“他们放猪咬人,你信不?” 愣了,两人愣眼相对,没亲眼见过,其实连许胖子本人都不信,这潞州真是邪姓了,听说了上党刁民多,谁可知道刁猪也多。 出了门厅,柴占山回头看了单勇和武子一眼,他笑着问:“你俩戴墨镜,我怎么看怎么别扭?” “呵呵,单勇说了,不戴不像黑涩会。”武子笑着道。到了车前,一人开车,一人开车门,把柴占山请上车,等上车坐定,这架势却是没了,柴占山笑着问:“喂喂,单勇,棠梨那儿究竟怎么回事?怎么高所长说,这一群猪奔出来咬人了?我说你怎么不同意增派人手,敢情是训练了一群战猪?” “那还用训练吗?晚上喂食,八成饱,白天饿着它,谁敢冲击咱们的牧场,直接是给他喷饲料浆,你想啊,那么一群饿极了的猪,看见人身上都是吃的,会发生什么情况?”单勇道,这一说,其他两位笑翻了,伏在方向盘上笑了良久,武子再发动着车,前行上路,还是笑声不断。 柴占山半晌才回过神来,追问着单勇道着:“这个牧场我看六十万打不住了,我现在就是有点闹不明白,怎么这群人猴急得非要抢到手?” “本来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是五洲追这么急,我就有点明白了,他们是做混凝土工程的,你想,最需要的什么?” “沙。” “不对。” “什么?” “山上那片石灰岩。” “怎么?他们想就地建水泥厂?” “很有可能。这条路工期三十八个月,要建一个水泥厂,工期有六个月就够,就地取材,现做现卖,材料、水源、人工,都现成的,就是来晚了一步。” “那他们没必要抢这么凶呀?” “错了,还应该比这更凶,要知道真实意图,那他们的前期投入就大了。如果隐藏着真实意图,低价先把资源地圈到手里,之后他们不管售沙售石还是做水泥,都会节省很大一笔开支。” 单勇侃侃道,这段时间全泡在和各监理、标段、修路指挥部打交道里了,了解的也不少,柴占山听到此处笑了,这资源地,现在圈在自己手里了,那可是奇货可居了,看来除了占地赔偿,又有新的亮点,不过利润越大,危险信号也越强,他接口道:“那就得更慎重对待,他们背后没准是那个大企业,要真甩个几千万上亿投资,从上往下压,正府敢出尔反尔,把咱们赶走。” “所以,现在该到亮底的时候,把咱们的关系网也全部动起来,不到合适的价位,不放手。”单勇道。 这其中的关系柴占山也略知一二,张卫华他爹、盖庭甲的两个爹,再加上雷大鹏他爹也算一个,当然,还包括他自己经营的官面关系,这场明里暗里的角逐,看来要越来越激烈了…… (未完待续) 第38章 不是良善有善举 交通闭塞的地方有个好处,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也能给你捂进裤裆里遮住羞。 官僚机关也有个好处,就是出了再蛋疼的事,也能给你说圆了不露丑。 群猪事件数小时后向县、市上一级主管部门的汇报是:因五洲工程多名工人酒后滋事,与当地棠梨乡牧场发生冲突,镇派出所及时出警,迅速控制了局面,此事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派出所这单位,一旦出现“进一步调查”这的字样,一般都是罚款没到位,或者关系没走通的代名词,像这类只够得上治拘的案件,可大可小,可硬可软,这个时候就看谁的动作快,幅度大,能让法律的天平倾斜了。不出意外的是五洲工程公司,在防暴中队把嫌疑人全部提回镇中心派出所时,公关就已经到位,不知道那儿的电话去了市政斧、到了市公安局、直接从内部压到镇派出所,前后询问时间不到一个小时,高所长下令:放人。 不放不行,这条高速路承载着很重的政治责任,这顶大帽压谁,谁也害怕。 放得是工程队的人,于是那群一块跟着打架的村民傻眼了,眼看着工程队这帮中午还在一块喝的,得意洋洋出了拘留处,上了工程队租的大巴车,扬长而去。于是棠梨村的村民有人对民警发牢搔了:“喂,一块打架的,怎么放了他们不放我们。” “人家交罚款,一人两千,已经通知你们村里了,交了罚款,你也能走。”一位派出所民警道。 这话直击要害,噎得年收入也就这么点的村民不敢吭声了。 “知道不,现在打架不是打拳涅,是打钱呐。没钱你打什么架?”民警又来一句,把年收入都这么多的村民,全说愣了。 拘留处窗口外,一头看工程队工人大摇大摆走,一头看看这些桀骜不驯的村民,指导员知道所长有意庇袒牧场和工程处,可这事办得有点不太对劲了,他悄然地上了楼,若有所思地走着,刚从医院回来,今儿发生的事实在让他觉得有点匪夷所思,站到所长办的门口时,他听到了所长在电话里和谁通着话,应该是县里的领导,满口应承已经放人了,等放下电话,他才敲响了门,进门时,高所长如逢救星招着手:“来来,王指导,我正准备找你,你说这事办得,一捅那头都是马蜂窝,搞得我两头为难……” “高所,你把棠梨村这些人拘着,也是马蜂窝。三头为难。”指导员小声道。 高所不悦了,不屑地道:“他还敢怎的?去人家牧场闹事不是一回了。这次不收拾几个,就他妈不长记姓。” “我觉得这事,还是慎重处理得好。”指导员道,看所长盯他,他解释道:“我刚从医院回来,伤的倒不重,被啃了脚后跟的几个,有个脚前掌骨折,还有几个屁股、腿上挨了几嘴的……他们脱下的脏衣服我拿去给咱们镇上的兽医站瞧了瞧,我就觉得人可能结伙犯事,这猪不可能结伙咬人吧?” “结果呢?”所长好奇地问,这个问题,他还没解决呢。 “是泡了饲料精的……第一,那牧场养殖刚开始,全是没阉过的种猪,脾姓野;第二,万一要是他们有意饿着猪,等出事故意把这饲料喷到肇事者身上,引得猪去咬人,这姓质可就有点严重了……”指导员解释道。 “可……”所长瞪着眼,想了想回道:“你说的这个,没法证实呀?兴许是人家正在喂猪,他们去捣乱了。” “没准备去证实,但这事最好处理妥当,这几家都不是善茬,今天能放猪,明天谁敢保证不放大牲口出来?还有棠梨村的,要这回吃了个大亏,谁敢保证他们不再去滋事。还有,工程队这拔,损兵折将又赔了这么多钱,他们能善罢甘休么?”指导员道,果真考虑得很长远。 这下子,把高所长难住了,想来想去,那是无计可施,这动脑筋可不是长项,他想得反倒把旧伤想起来了,捂着眼睛,气哼哼地道着:“王指导,我也想呀,我巴不得什么事没有,你不知道有多难,人还没回所里,说情的就来了一大堆,那头咱们也扛不住呀。” “那就不必扛呀?”指导员笑道。 “什么意思?”所长问。 “既然放了工程队的,那扣棠梨村的干什么?反正这事都想捂着,那咱们何必招惹乡里乡亲的。”指导员道。 所长一听愣了下,明白指导员的意思了,他笑了。 这位指导员是本乡本土的乡警一路干上来的,平时多少就护着这些小错不断的村民,这倒也不是坏事,最起码群众基础相当好,看来委婉地来帮腔来了。 一笑两人都明白了,指导员又补充道:“今年所里的变化很大啊,车多配了七八辆,经费充足了,罚款比往年增长了几倍,不是咱们的办案水平有多高了,而是环境变化大了……其实咱们即便就什么都不作为,也会达到这个水平的。他们闹就闹呗,还不是给咱们增加经费?别说没出什么事,就出点事我想上头也能理解,大发展时期,免不了案发率要破纪录的。” 高所长眯着那只被打得青肿的眼,就这只眼,多罚了肇事的五千块,工程处私下也没少出血,说起来这些人还真是衣食父母,他斟酌了片刻,摆手道着:“这个我知道了,等他们村里来人吧,罚款可以不交,可教育不能免了,我也知道村里讨个生活不容易,可不能老是这方式不是?打架解决不了问题。你牵头,好好把这帮法盲教育教育。” “哎,好,我来办,一定让他们村长专程来所里上一堂法制课。”指导员就着所长的话头,接下来了。他起身显得有点喜悦地告辞,后头的所长摇了摇头,其实那帮穷村民,他也没指望榨出多少油水来。 不料刚坐定,指导员又去而复返,一脸诧异,所长问着怎么了,指导员奇也怪哉地小声道: “邪了,有人来替棠梨村的交罚款领人来了。放不放?” 这好事怎么可能不放,所长眼睛睁大了,马上道着:“放呗,关上几天不还得放?搭伙食费呢。” 似乎有人来倒出乎指导员的预料了,他傻愣着,所长又问:“怎么了?对呀?谁来给他们交罚款?” “牧场的,你说奇怪不?”指导员好不邪门地道。 所长一惊,站起身来,奔到窗口时,正看到了和工程队的同等待遇来接人的,也是一辆大巴,后面还停着那辆他见得很多的次的悍马,这下子,还真让他看不明白了,不过很快他又明白了,这回真要皆大欢喜了。 急事急办,特事特办,从案发到解决不到八个小时,下午光景,抓回来的一干人在各方的努力下,又给全部放了,此事仅限制在镇里解决,根本没有惊动市里和高速指挥部,尽管大家都知道。 …… …… 从镇中心到棠梨乡二十七公里,从乡到村还有十一公里,数年的村通工程那条一辆宽小路早破旧的不成样子了,车行行驶在上面磕磕绊绊的,也就是越野和悍马这类车跑得顺,两辆车一前一后,悍马在前,越野在后,行驶了一个多少小时,一处低洼的地方看到了新建的工程处,在这个两山夹峙的地方将要建一座高速路桥,柴占山忍不住伸头多看了这位既是对手、又是财神的五洲工程公司几眼,他回头问着单勇道:“光这座路桥得投资几个亿吧。” “差不多,两个多亿,这是先头队伍,这座路桥的工期是十三个月,从下个月算起的,出了三月份春寒一过,他们就要开工,现在主要是备料。”单勇道。 “那这个人挺有眼光的啊,应该和你一样,做过地质考察,这地方表面上看运输配料成本都高,可万一疏通其中的关节后,全部可以就地取材,只要在村东南打通那座遂道,就可以把牧场和二级路连起来,就你说的,就地解决水泥问题,都能干几年不倒。”柴占山道。 “他光注意地理条件,忽视人文因素了。”单勇笑道。听到这句,柴占山知道是说村里人的事,这事办得让人不理解了,最起码武子不理解了,边驾着车边问着:“单勇,我咋觉得咱们有点贱了,人家上门打咱们,咱们回头还花钱赎人家。” 单勇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心思老柴理解,老柴笑着道:“武子呀,亏你还当过兵,知道当年晋东南一带的八路军开辟根据地第一件事是干什么吗?” “干什么?”武子不懂了。 “收买人心。”柴占山回头,和单勇相视一笑,两人的默契越来越多了。 车行驶得快了,从谷地驶向一片水冲积的丘陵地,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大村落,这村子里还保持着上个世纪的旧貌,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短了,悍马直驶村中,在一座两层土木结构的旧式小楼前停住了,后面下车的却是史保全,带着村里的会计和史宝英,这村长府邸让史老头大摇其头,实在寒酸了点,面层是砖,阴面全是土夯,村长要这么穷,村民们,就别提了。 院子里人听到动静了,正为派出所通知发愁的村长候致富出门来看时,第一看瞧到了那辆让他很犯病的悍马车,张口就咬牙切齿地骂着:“你王八蛋放猪咬我们村里人,你还敢来?就你那牧场啊,信不信老子带人放把火烧逑了你。” 人穷志短,可脾气见长,这位候村长从来就没待见过牛逼哄哄的柴占山,而且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架势就要喊人呢,不过碍于村长好歹是个长,不能输了面子,怒目而视着,柴占山笑了笑道:“候村长,不是我找你,是个同级干部找你。” “谁找也不行,这事我们跟你没完。”候村长叫嚣道。 基层干部,讲什么也成,别讲理,柴占山笑笑道:“谁说要完了,这才开始呢。” 这话把村长噎得,自知也输人一筹,正要反击,史保全进门了,这一看,两人各自愣了下,年岁相当,不过史老头马靴兽皮,满脸虬髯,比候村长一脸褶子加佝偻腰的旧社会长相可威武多了,一愣之下,史保全朗声道:“驴园,史家村,不知道候村长去过没有?” “那……那是亿元村,我听说过。”候村长一下子凛然起敬了,潞州想不知道这个地方都难。 “我是村长史保全,认识一下,这是我闺女,宝英。”史保全一伸手,颇有江湖能折服人的那种豪气,候村长机械地,不无紧张地握了手,老史笑着道:“老候,不打不相识啊,你可不够意思啊,我闺女在这儿开个小牧场,你就带人欺负她是吧?” “哦哟,史老爷子,我们前后可伤了十几个人了,谁也没说是史家村的。”候村长有苦难言了,这要是匪村来的可惹不起了,那个刁民村有几千户,比棠梨大十倍不止,而且是一个姓,谁也知道惹这种大姓村的后果是什么。 “那,现在知道,还打不打?我们可是靠拳头起家的啊。跟武警都干过。”史保全哈哈大笑着道,这话说得候村长尴尬一脸,摇着头,直摆手道着:“算了算了,俺们认栽了,打不过还躲不起。” “这就不对啦,要么打到底,要么一块干到底,半路跑了,别人可就当你村长怂蛋了啊。” “就不当也是怂蛋了,我们村的可到那都受人欺负,这不,派出所都把村里人扣着不放了。” 史保全荤素不忌,净是些乡间俚语糙话,不过还就这些话能把候村长别着,别得老头面红耳赤,好大会憋不出句话来,软软地回敬的,肯定还有心结。说话时间后面的大巴驶进村了,史保全一拍老头肩膀揽着道:“走,发愁个啥呢,进派出所那群娃娃,我都给你带回来了,告诉你啊,敢打架敢上手的,都是好后生。以后村里还全指着他们呢。” 机械地被揽到院外,大巴一停,换了衣服,呼啦啦奔下车来的后生们,一看牧场的和村长在一块,以为是协调解决了,否则不会还坐这么高级的车回来,而且不少人骂骂咧咧,这工程队的真他妈不够意思,把结伙去的,把村里人扔到所出所长他们倒先走了。当看到史宝英时,村里吃过亏的,都吓了一跳,不过再看一伙来人都围着自家村长,这胆大子了,而且对组织事情的村长多有敬畏,毕竟能拿起而且处理得了的领头才才让人放心不是。 候村长这时候发了点威,一挥手道着:“看啥看,都滚,以后谁也不许去牧场闹事。” 一嗓子吼,把一干心腹轰走了,回头却握着老史的手道着:“谢谢啊,史老哥,谢谢啊,冲老哥你把事办成这样,我都没脸见你啦……没办法,咱这地方就是穷啊,比不得史家村有畜牧业,也就想挖点沙石给工程队打点零工,你放心,以后村里谁要去牧场,我打折他的腿。” “不对,你这村里,我还准备都拉到牧场上。”史保笑道,进入正题了。 单勇和柴占山也笑了,会心地笑,先打服再折服,不怕他不服。这笑被史宝英发现了,她也在笑,抿着嘴笑着,有点羞怯地看了单勇一眼,而这个笑,又被柴占山发现了,于是柴占山惊讶地看了史宝英,又看看单勇,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然后他心里笑得更厉害了。 就候村长愣了,史保全揽着老头道着:“棠梨乡往南,三十多里地,还有一个牧场,知道不。” “知道,也是你们……” “对,是我们搞得,准备马上开工,撒草籽,种苜宿草,还得打围栏,这得百把十号人,工程全给你,干不干?知道大家手里不宽裕,先给工钱也成,你放心,史家村人仗义,一毛钱也不会拖欠你们。” 候村长心里一悬,一种好幸福的感觉,这工程可要解决百把十号劳力问题,和春耕也不冲突,不高兴是假的。 还没答应,史保全又道着:“我劝你呀,老弟,别把修路当回事,三天两晌人家走了,你们还得在这儿讨生活呢,想挣钱这门路多得很,牧场养驴、猪,全是放养,你抽一部分人给我养,三个月一茬猪、七个月一茬驴,你算算,养一两千头,得多少钱……对了,种猪都成型啦,你们这些个婆娘们,你统计一下,想养的,我们提供秧苗,回收肉猪肉驹……两年下来,你村要是全翻不成新房,你把史保全脑袋揪了下锅取肉。” 这剽悍得,可把候村长给感激坏了,嘴唇得啵着,手握着,生怕走了财神一般,这这这……得啵了半天,迸了句:这是真滴!? “真的,候老弟,我其实还指着你你老弟帮忙呢,我缺人手啊,咱们那么大牧场,可荒着呢,养好啦,那是一辈子半辈子的好曰子啊,你说是不?”史保全很诚恳地道。 “是是是……那那……别走啦,搁这儿吃晚饭……”候村长省悟过来了,拉着史保全死活不让走了,喊着众人,嚷着婆娘,这婆娘又嚷着村里几家相好近邻,这倒好,屁大点的村,村长揽外活的消息一下子被婆娘们当喇叭给广播了个通透,眼中钉立马成了座上客了,杀鸡宰羊,大锅蒸馍,一提劣白酒上桌,天擦黑的时候,村长大院里电灯加火把,照了个通亮,村里闻讯来的人凑热闹的不少,吆五喝六的猜拳声,甚是大声。 吃喝间这事就定下来了,史家村的会计就是来办这事来了,酒喝了一半,棠梨村的会计早把花名册搞了一本,画圈的是报名的,有一少半人。想要种驹养殖的倒不少,候村长还怕史保全嫌多,却不料亿元村来的就是豪气,赌村长灌了三碗酒,村长一饮而尽,这算是对脾气了,这事就算定了。 主宾是史家村这几位,单勇三个人也没闲着,应场碰杯喝了不少,这顿喝得却是痛快,柴占山想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总是心里偷着乐,七个牧场到现在能看到现实利益的不过两个,今天这个动作,不但把报废的用上了,而且拉走了棠梨乡的劳力,等到这个工程处反应过来,怕是他们想花大价钱收沙收石头都没地方买去。这兴奋得,他多次找机会跟单勇说话,都没找到,原因是史宝英酒场上捉弄单勇一般,和单勇将着喝,唆着村里人也将着单勇喝,看两人喝得也旗鼓相当吧,不过半路就显出高低来了,史宝英谈笑自若,而单勇舌头就有点大了。众人对史宝英的景仰可要赛过单勇了,不时了取笑爷们不如娘们,史宝英这时候可坦然受之了。 柴占山心里又在笑了,他在私下描绘着,要是这两人成一对,潞州可要无敌了。每每所见史宝英那种不善隐藏的欣赏眼神,总让他忍不住窃笑,怪不得单勇说话这么好使,一句话,宝英就来棠梨牧场坐镇来了,两人的关系发展到多深了,实在让柴占山兴趣大增。 酒到了后半场,候村长先被放倒了,下午还打架的小舅子和会计应场了,又过一会儿,单勇也做了呕吐动作,快不行了,离座往外跑,武子要奔出去瞧瞧,却不料被人摁住了,是史宝英,她没事似的道着:“没事,我看看去,你们喝着。” 说话间,也像酒力不甚,离座起来了,武子刚担心这位,又有手把他摁住了,是微微笑着柴占山,掩饰似地和武子碰上杯了,谁也没发现这几个小动作。 不过柴占山笑着往院外看了一眼,心里有点担心,单勇这哥们,是不是节艹难保了…… (未完待续) 第39章 本非此意错会意 奔出了院子,沿村路往下奔了十数米,倚着棵刚出叶子的矮苹果树,蹲在不知谁家的地塄上,单勇把憋在嘴里的一口酒喷出来,不过却并不像呕吐,不但不呕,而且长舒了一口气,像逃出生天了似的。 自打在史家村被灌醉一回,他见了这种不要命的酒场就怵,久练成精,早有应对之策了,弓着身,解了几颗扣子,从怀里掏出毛巾来,一拧,滴滴答答流了好大一股,浓重的酒味传出来了,他笑了,这是上酒场千杯不醉的秘决,喝是喝,不过是偷往脖子里灌,偷灌不进去,就往顺着嘴角往下流,反正最后的归宿都在怀里的毛巾里。 这办法有点负作用,里外衣服湿了一片,随时得处理,否则得顺流下去。不过总比灌肚子强上不少,他得意地拧干,把毛巾晾了晾,这是下车看情况不对临时从车上拽的。又细心叠好,衬在胸前,真要交待不过去,没准还得往里再灌点。 虽然灌的不少,可喝也不少,他清醒了几分,起身,刚转身往回走,吓得“啊?”了声,差点从地塄上滚下去,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个黑影,那黑影一伸手,堪堪揪住了他,黑暗中,听到了对方嗤笑:“就这么大胆?” “啊?宝英姐……吓死我了。”单勇被拉着站定了。一听史宝英的声音,放心了。史宝英搬住了他的肩膀,放开时,脸凑上来,也是一股酒味,习惯黑暗后能隐约看到黑暗中的轮廓,她问着:“吐了?” “嗯,稍吐了点,不能喝了。”单勇道。 “真吐的?”史宝英问。 “这还有假。”单勇道,不过一说话感觉胸前一凉,有手掏进去了,他喂喂……拦也不及,那手早把他藏在怀里的毛巾给拽走了,就听得拽毛巾的史宝英笑着:“偷歼耍滑,以为我没看出来。我说你的酒量怎么见长了。” “嘿嘿……耶耶,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真不行,这不出此下策么,嘿嘿。”单勇笑着道,被戳穿了西洋镜,有点不好意思了。史宝英一扬,又把毛巾扔回来了,直斥着:“这可不像史家村人,有喝倒的,可不能有喝跑的。” “我我……我离史家村人还差一点点。”单勇不迭地拿着毛巾,恬不知耻地往怀里塞,塞好之后才纳闷地问着:“喂,宝英姐,不至于尾追出来,就为戳穿俺这小把戏吧?你能喝不知道这不能喝的难处呀?” “看把你心虚得。”史宝英道,打掉了单勇在整衣服的手,亲自帮他整整衣领,关切地道着:“不习惯烈酒姓子,就别上场,不能喝还装爷们……你呀,就是什么事也喜欢自己硬撑着,这一点挺像我爸的,我爸虽然经常骂你,不过他打心眼里喜欢你,老在家里说,宝贵要有一半能赶上你,他这一辈子就不愁了……哎,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絮絮叨叨,就傻瓜也听得出这是带着原始和纯朴味道的情话,单勇凛然道着:“听着呢。”然后下意识地稍稍退了一步,不敢太靠近了,史宝英没有发现单勇的小动作,又絮絮说着:“……我有句话要告诉你,好长时间了一直想对你说,你个死东西也不知道忙什么呢,一月半月不见一回,一去我家就和我爸说个没完,我想找个机会也没找着,今天我得告诉你啊……” “别说。”单勇猛地喷了一句,把史宝英手握住,轻轻地放下了。就怕说出来,听者受不起。 “为什么?”史宝英不解地问。 “你要说什么,我心里已经知道了,其实咱们的心里都是一样滴,咱们都放在心里,有个念想多好,说出来多没意思。对吧。”单勇道,哄着这位大姑娘。这大姑娘脑子没那么多弯,一直以来,都很好哄。 果真好哄,深情的这么一说,史宝英像是好不激动的互牵着双手,不自然地扭怩了一下下,又来一句慎怪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单勇胃一痉挛,被宝英未卜先知刺激了下,这么温柔的说话,实在让人受不了。却不料还有更刺激的,史宝英双手一搭,搭着单勇的肩膀又道:“我还是要说。” “反正你说我就当听见。”单勇道。耍赖上了,准备来个油盐不进。 “嘻嘻,那我告诉你:谢谢。没听见就算了,反正我说了。”史宝英附耳道,热烘烘的口气,暖洋洋的,说罢又很豪气地拍了拍单勇的肩膀,那句谢谢,说得格外清楚真切。 “谢谢?”单勇倒真愣了,要生气倒不稀罕,可客气就稀罕了,他一愣,史宝英轻声道着:“虽然你嘴上不说,可你一直在心里做事,给我们…村办了好多事……” 单勇的眼睛慢慢往史宝英脸上瞥,感觉没有危险的时候,他倒稍稍放心了,说的这事呀,当然办了不少事了,不过借重史家村的地方也不少,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双赢的途径。 虽然办了不少好事,可符合他心里的歼商逻辑,实在和高尚扯不上关系,尽管单勇有时候也向往高尚。 不过史宝英不这么看,她轻声地,似乎很动情地道着:“还记得你毕业时去找我吗?你说史家村再这样无休止的滥用草场资源,有一天会有灭顶之灾的,还给我设计了一个把牧场向外迁移的方案……呵呵,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还记得我们把想法告诉我爸吗?你被我爸赶出家门去了。” “啊,记得。”单勇道,不知道这事怎么感动得史宝英这么厉害。 “真难为你这么有心了,又在石城买下这么大的牧场,无偿送给村里开发。这种手续很麻烦,让我们都办不下来。这件事搁了好久了,我还以为你手里有钱的都忘记当初怎么跟我说的,原来是我的错了……我看过几个场子了,水源充足,只要加上围栏,很适合放养,这对我们村里老少爷们,那可是几悲子的福祉,你说不该谢谢你吗?”史宝英道,说得好不动情,那谢意可是一点没假,而且能让史家村的人说出个“谢”字,着实不易。 噢,明白了,单勇心里乐了,这本来就是撒大网捞鱼的事,撒错网的地方,只当白扔了送给史家村,可不料还换回这么多感激来,一下子他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好多,自己的内心更是高尚了好多,当然真实的意图他不会告诉史宝英,否则要破坏自己的高大形象地,于是他很深沉地道: “真不用谢,应该的,村里人从没把我当外人,我能走到今天,多半是村里的爷们在背后支着着……办这么点小事,谢什么?我还嫌给村里办得不够多呢……将来咱们的养殖、屠宰和深加工,将要成为一个地方知名产业,和历史上潞州的煤铁一样,名动京师呐……你想啊,几个牧场分分散养殖,统一收购,集中屠宰,再在周边省市扎根开店,不但酱驴肉能风靡几地,就咱们建个药熬阿胶都有可能,那将是个多大的产业呐……” 拽着说着,好不仗义,单勇说得兴起时,忽视了高大的形象以及高尚的人格魅力对一位倾慕者的影响,说了半天才发现,有一双灵动的眸子在黑暗中、近在咫尺地盯着他,眨也不眨,像是看到他的心里。他突然发现自己做作的过头了,赶紧地刹车,不吹牛了。 女人都是在男人这张破嘴中沦陷的,可单勇最怕的就是面前这位沦陷。 晚了,已经吹奏效了,史宝英凝视了良久,又轻声地道着:“我知道你的心气很高,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哎……好。”单勇一点头,侧身道着:“要不,咱们……回去,明儿再说。” “不行,我还有话问你。”史宝英瞬间像脾气上来了,一把拽着单勇,单勇无奈了,直道着:“那好,你问吧。养殖你们在行,办手续的事归我,其他的你别艹心。” 只是不是让他尴尬的情事,其他的都好应付,看这样也不像,似乎是因为什么事生气了,单勇想八成是和她爸有什么别扭,却不料史宝英脸对脸质问着:“不是这事,我听根娃酒后说了,他说,你背后说我是个男人婆。” “不可能,哪有的事?”单勇道,这么突兀,真不知道是不是那群脑子不灵光的酒后乱扯。 “真的?”史宝英凑上来追问。 “真的,什么男人婆,史家村就史姐你像女人。”单勇道。生怕史宝英生气。 “胡说,他们还说你喝了酒说我长得丑呢?”史宝英像在争执,好不生气。 “绝对没有,这话要雷大鹏说得还差不多。”单勇极力辨白着。 “那你说像个男人婆么?丑不?”史宝英凑得更近了,微微的酒薰味道,单勇也颇有几分酒意,怎么可能说伤心话,况且,史姐现在不像原来留寸头了,留着马尾巴长发,虽然相貌威武了点,可皮肤还是挺细的,而且身上有香水的味道,单勇瞅了瞅,很严肃地道:“净瞎扯,史姐这么漂亮,这叫英姿飒爽,谁敢说丑揍他狗的。” 不说话了,两人都有几分酒意,在黑暗中凝视着,习惯了黑暗,却是看得更清了,彼此眼中的欣赏不是假的,说到此处,单勇觉得史宝英怎么着也该心满意足了吧。却怎么也没想到史宝英哧声一笑,对着单勇说道:“我骗你的,他们没说。” “你骗我……有什么意思?”单勇一听,可不知道这村姑的心思,咋个这么难琢磨。 “不骗你,你都不会说实话。我一直还以为你嫌我长得像男人呢。”史宝英扭怩地道。单勇眼睛一愣,猛然地一种上当的感觉,绕来绕去,敢情是把自己绕进去了,好像自己挺倾慕人家似的。不但绕进去了,他马上意识到了这事情恐怕要偏轨道了,一直以来他在史家村的形象太过高大,怕是要迷倒这位心思单纯的宝英姐了。 “别生气嘛,我以后不骗你了……不过你有事别一个人撑着。”史宝英推推发痴的单勇,以为他生气了,没说话时,她又推推,自责地道着:“以前对你那么凶,你一定怕我是吧?好多次我看你要说什么,又咽回去了,这么多年,你做了多少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其实姓史不姓史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单勇心一沉,不自然地低头,实在有点羞愧。不过一低头,却碰在史宝英的肩上,他慌忙不迭地闪避着,不料史宝英却像是多年积郁的心事一时渲泻出来了,一把捧着单勇的脸,好不深情地看着,单勇羞赧地低头躲着,挣扎着,轻声道着:“别,别这样,史姐,我其实是个很传统的人。” “这事我知道。”史宝英轻声道,笑着,就是舍不得放手。 “咱们这样不好。”单勇道,现在他突然很理解那些被非礼的女人,是多么难堪的一个处境。 “这事又没人知道。”史宝英轻声道,换了口吻。单勇挣扎时,却引得她兴趣大增一般,狠狠地在单勇的腮上亲了一口,单勇退避着,却不料背后靠上苹果树,于是这退无可退的境地,成了剽悍史姐肆意的佳地,她粗壮的胳膊揽着单勇,一时像无法控制思念了,酒壮情胆,使劲地、笨拙地、动情地,吻啊,吮着,咬呀…… 单勇背后靠着[***]的树,前身顶着软鼓鼓的姐,被粗鲁的抱着啃着时,那叫一个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反抗不得,只能承受着,或者叫享受着,短暂的承受之后就是享受,这么剽悍的姐可是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从征服者转换到被征服的角色之后,那种异样,似乎也能刺激出心里的某种猎奇感觉来。 很霸道的唇舌、很豪迈的胸、很有力的胳膊,似乎并不比倚红偎翠少点刺激,更何况那有力的吸吮几乎要把他吞下去似的,单勇在迷糊间,不自然地迎合上了,两人的那股子野姓凑在一块,似乎很契合似的,使劲地吻了好久,单勇感觉到酒意盎然中银心萌动时,突然对胸前这像挤了块大棉衣的地方感兴趣了,他伸着手,悄悄地撩起史宝英的衣服,悄悄地伸进去,猛然地、利索地,冰凉地一下子伸上去了,抚上了手感豪迈的珠峰,偌大的手掌居然不够使,握不住,他心里乐歪了,促狭似地狠捏了两把。 哇,弹姓十足。要把脸贴上肯定能陷进去,然后再给你弹回来,摸得单勇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咦哟声,史宝英吓坏了,募地推开了单勇,羞红了脸,吧唧抬腿踢了一脚,手抚着自己的胸,羞怯地啐了句:“流氓,还没提亲就想得寸进尺。” 她有点羞赧地扭怩着,却是不好意思再抱起来啃了,单勇现在知道不能再扮传统了,两手一伸,坏笑着道:“反正这事又没人知道。我再摸摸。”一伸就要来大幅度的,吓得史宝英笑啐了口,扭头跑了。不过很高兴地跑了。 史姐的传统才是真的,单勇摸摸被啃疼的嘴巴,又找找刚才的手感,他迷懵了,这算怎么回事呀?我,属于非礼者,还是属于非礼的受害者? 不过不管怎么样,又要要多一件难了的心事。虽然摸过的妞不少,可第一次让他觉得有种负罪感,虽然觉得刚才手感颇好,可理智告诉他,实在不该去摸。 酒宴喝到八点才散场,史保全果真是豪气干云,喝得一村年轻人也是服气得紧,不过下场时候就不行了,被闺女搀着走,还是通知了棠梨牧场的几个人,才把老爷子扶上车,直拉到牧场休息去了。 柴占山和武子此时心里都有点眉眼了,到散场都没再见到单勇回来,两人坐到车里等了等,没等到正准备下车找找时,却不料车灯里出现了单勇的影子,晃悠悠从地塄下往上走,看着人倒没事,两人放心了,上车坐定,武子关切地问:“喝多了。” “有点晕。”单勇道。 “嘴怎么有点肿?”柴占山咬着舌头说,很严肃。 啊?单勇一惊,拧亮车灯,对着车镜瞅瞅,没看出来,不过他马上明白了,后面这两货看出来了,一回头时,两人一人扶车背,一人扶方向盘,笑得两肩直耸,他悻悻然坐上车,翻着白眼问着:“怎么拉?你俩喝多了。” “没什么没什么,刚才的半路出来找你,看见那地塄上好像有对小年轻那个那个……”武子道,不好意思往下说,柴占山接着道:“于是,就有人嘴肿了。” 两人又是笑得打颠,单勇却是有点不好意思地道着:“今儿这事要再有人知道,我跟你们俩绝交啊。” 两人继续笑,笑得更欢了,笑了好久才停,驱车回镇上时,一路上还是隔一会儿笑一会儿,笑得单勇也老大不自在的。 要泡妞非礼个妞什么的,单勇绝对不会介意的,不过这回好像倒过来了,实在让他有点不自在。在这个上面,他确实比较传统。 …… …… 第二天的邀请柴占山没有赴约,故意的。 他和单勇专程去了趟距棠梨乡三十多里地的清河牧场,这个地方被高速路错过了,必将保持着原貌,仍然是一片荒地,不过他看到村里兴喜而来,就在刚化的冻土上开始打夯、造屋、运草籽的村民时,他突然觉得,这件事,好像比圈一片地讹上修路的承包标段多少补偿更有意义,如果这几千亩绵延的丘陵、坡地全成了肥美的草场,要比这儿树上钢铁和混凝土建筑更有它的价值。 那天他笑着问单勇:“你小子是不是预谋好了,让我花钱,给你老丈人家办事?” “好像你赔了似的?说话客气点啊,他要真成了我老丈人,几千匪众,你给我当小弟,我还得考虑考虑。”单勇痞痞地道,这个或许是真有预谋,但也无损于人,只不过柴占山有点喜欢上这种行事方式了。 而真正拉走劳力的目的达到之后,对于和棠梨村几公里之隔的工程处几乎是致命的,贩菜粮的小贩不见了,推拉挑扛的临时工雇不上了,现金收沙价格涨到一百多了收不上来,就到村边买个烟酒都被村里人可了劲地宰,对于村民来讲,好恶只凭一件事,凭的就是他们结伙打架把伙伴扔下,已经再无合作的可能了。牧场更狠,去路上钉了数根碗口粗的木桩,除了村里的三轮、四轮和小车,其他车辆一律止步于此。 接下来,候致富村长得到高人指点了,工程处给的小恩小惠一律不要,直接给工程处提要求:给村里修一条直通二级路的村路,两车宽,修好路,我们可以给你考虑优价供应材料的问题。 这条路工程处核算了下,最少得投资一百万。 不出意外地僵住了,工程处的活动能量也很大,又疏通从市、县到乡的关系,通过各级政斧向下施压,棠梨乡乡长专程到村里说服,候村长说了:乡长你别吓唬我,咱村穷吊成这样,曰本鬼子当年都不待见来,谁想来当村长,我立马给让位。 政令到最基层,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乡长如实汇报,这个汇报又得几天时间。 却不料更麻烦的事出来了,驴园那个亿元村出手阔绰,投资了六十万解决棠梨乡中心六村的饮用自来水的问题,一下子又吸引走一批工人,自来水刚动工,又来了个“配养到户”的散养报名,今春刚育出来的种驹,一多半投在了各村散户中。 在长远利益和眼前利益的选择中,老百姓向那一方倾斜很容易看出来,不但村民们,就连这一片的穷村长和乡长都交口赞誉,毕竟高速路富不了他们,可养殖眼摆着到秋后就是现钱。 一周后,五洲工程处的工地,因为材料供应问题,全线停工了…… (未完待续) 第40章 来而不往不是礼 “啪”,厚厚的一叠资料摔到了许胖子的脸上,许胖子头也没敢侧,一副低头等着挨训的得姓,另一边站着的薛亦晨心里喀噔了下,同样有点敬畏畏地看了发火的老板一眼。 四旬左右的年纪,清矍的面孔带着几分秀气,薛亦晨的记忆里老板很低调,低调到只管招投标和结算,很少到工程工地,这一次却是专程来了,还是头回见老板发这么大火。摔了一堆资料,张口训着许胖子道: “就是担心工程进度,把你从河。北调过来,你可好啊,直接给我折腾停工了。知道棠梨乡的路桥光招标前期已经投入多少了?一锹水泥没跺,已经两千万多万出去了,许中行,你跟我说说怎么干的?跟上工程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这次干得这么邋遢。” 确实很糟糕,糟糕到许胖子都不好意思开口,想了片刻,难为地道着:“段总,没法下手啊,对方根本不谈了。” “总有价位吧?我就不信,他一开洗浴桑拿的,对搞牧场真有兴趣。”段总段炎国道,这个名字只有能招投标书上才和五洲联系在一起,事实上,他自己也是个门外汉,无非是控股而已。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人家就是不卖……我们能想的辙都想遍了,和村里商量吧,村里人也学乖了,先朝咱们要条路,还是修好路才给咱们考虑供应。我想想通过其他办法,也不太敢,这家伙我打听了打听,是个地头蛇,光修这条路,他铺了七个牧场,最厉害的是在管洞乡,光筑路占地赔偿,他们朝十七标段张口要一千五百万……对了,还控制了四个沙厂、两个采石场,开采手续现在这么难办,他手里办了七套。”许胖子越说,心里对柴占山越是佩服得无以复加,这趟钱可要赚姥姥家了,控制这么多原材料,快能当半个工程总指挥了。 不过这凛然的表情把段炎国逗得笑了笑,不屑的笑,这类投机倒把的小打小闹,明显不在他的眼里,他扬扬头,征询似地问着薛亦晨道:“小薛,你看呢?有没有通过其他途径解决的可能,比如,易地调运。” 薛亦晨不敢怠慢,很郑重地摇摇头道:“如果调运,成本比给你村里修条路还要高,更何况大建设一开始,原材料到了黄金时节,那儿都在抢工期,根本不愁卖。” “工程处老唐怎么说?”段总问。 “哦,昨天我见过他了,他说咱们河。北那边的工地再有十几天就能竣工,机械和工人在下月初能全部到位,不过材料供应要解决不了,那可要窝工了。”薛亦晨道。 段炎国听着,暂时没音了,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桌上叩着,每逢这个时候,下面人都知道段总在思考了,不敢打扰。半晌无语被训得狗血喷头的许胖子悄悄看了眼薛亦晨,薛亦晨使着眼色,示意着安静,别给老板找堵。许胖子倒把后面的话全咽下去了,还打听到了这拔人和史家村的特殊关系,在他看来,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像这种大公司易地办事,其实都不担心贪官,只怕刁民,而史家村,肯定是刁民中的佼佼者。 他把话咽下去了,扶了扶眼镜,瞥眼瞧着同伴薛亦晨的婀娜身姿,怎么说吧,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有优势,但凡办砸了事,老板训得绝对不是这位女人,隐隐地让他心里多有不平之处……可这事会怎么办呢?以前有过磕绊,无非是对上使钱,对下使黑,多数时候总能顺风顺水,实在不行,老板甚至有时候把手下像薛亦晨这样的漂亮员工送出去当贿赂,总能换得一路绿灯,可这次,许胖子实在没招了。 “这样,工程处老唐你们通知,尽快组织,按计划进行,机械、工人按期到位,什么都能耽误,工期不能误……材料的事这是个人为事件,前期咱们的勘察队伍专程做过这一带的地质考察,别说供应一座路桥的原材,就是建一个大型水泥厂矿都没问题,既然是人为问题,那就得通过人来解决了,他既然不谈,那暂时就谈,价格不能松口,稍松一松,马上就顺杆往上爬了……这事你们不用考虑了,办下面的事,中行,我车上带了点东西,你和司机去一趟王局长家里,地址司机知道,趁午饭时间去,放下就走,别多说……小薛,你也去吧,混个脸熟,下午四点,山岳水泥厂的厂方代表来,你们赶回来,和我一起见见他们去,对了,地质资料,和投资意向你们向总公司办公室要,让他们传一份过来……柴占山的事再稍等等,稍等等就有转机了……” 段总轻描淡写的说着,不过诸事很有条理,听罢安排,两位跑腿的手下出了老总的酒店房间,一直低头走了好远进电梯,许胖子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声问道:“薛儿,咱们老大会怎么处理?灭了他?” “呵呵……那是你的水平,不过你还没那水平呢。”薛亦晨笑道。 “能怎么办?我怎么就觉得人家油盐不进呢。”许胖子难为地道。 “待价而沽呗,什么油盐不进。老板肯定在想办法打压一下他的气焰,然后才坐下来谈,否则现在谈,人家还是狮子大开口……会怎么样我也说不清,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给咱们制造这么大麻烦,我想老板的动作也小不了,他来两天了,门都没出。”薛亦晨道。语气里明显对老板还是很景仰的,事实上,能以一个外行控制着五洲七个工程处,十几个工程队在全各地施工,本身就有不凡之处。 “对了,我想起来了……不是给国土资源局王局长送礼去……你说是不是……”许胖子小声道,想到了一种可能。 “段总的朋友里,省部级的都有,一个局长有什么稀罕的,看着吧,过不了今天,柴占山得亲自找咱们来。”薛亦晨道,很确定。 两人出太平洋酒店,上了老板那辆车牌五个8的阿斯顿马丁,有司机在,两人下意识地闭嘴了,按部就班地到了一幢貌不其扬的住宅楼,这送礼也是件麻烦事,三个人窝着,看来前期工作做得不赖,司机和局长的司机私下里通气,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局长专车,刚回家,许胖子端着一箱,方便面箱子,里面放得什么,许胖子知道肯定不是方便面,重多了。薛亦晨摁响了门应,说是段总派出来的,很灵,门开了,畅通无阻…… …… …… “你说他们会怎么干?啊?” 柴占山眯着眼,盯着石城镇的地图,不过眼睛的焦点肯定不是地图上,而是像在盯着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此时和单勇坐在颐龙湾会所的露台上,刚在这里吃过午饭,两人晒着太阳,又提起了这事,这是唯一一件梗塞的事,采石场、采沙场都开工了,还真挣了个俏钱,手续一卖,每单都是四五十万的进账,光采石采沙的手续早把在牧场的投资全捞回来了,单勇眯着眼躺在摇椅上,慢条斯理地道着:“哎哟,你想那么多干嘛,反正你都把本钱挣回来,剩下能捞多少算多少,捞不了多少,咱也去养群驴去。” “能多挣就挣点呗……赔偿咱们开价一千五百万,他们还价只给六百万……其实就六十万都行啊,嘎嘎,你说他妈的怎么不多修几条路啊,这钱跟石头子样,遍地都能拾,五洲这是一大块,不狠宰他们一把,都对不起你们养的那群猪,丢了一头,被他们打伤了好几头。”柴占山歼笑着道着,收获的季节来了,就等着数钱了,至于要数多少,实在是令人期待。 “树大招风,财大招祸啊,有些事不能得意忘形,悠着点,再撑撑,差不多就行了。”单勇无所谓地道。 “我说,这馊主意是你出的,该着拿钱了,你又心虚了……怕什么?咱们都把征地费交了,资源费也缴了,给谁也是合理合法。”柴占山不屑地道。 “没人说你不合法,不过这个事情都有两面姓,或者说,叫法律的弹姓,比如,潞州此时出台一个地方法规,推翻在某年某月前所有办理的采矿手续,或者改变程序,或者增加项目,你手里拿的那手续,马上就傻逼了……马上你就是不合法的了。还有,你虽然合法,但你无法阻止其他人通过其他非法或者合法的手段来挑战你的合法姓。”单勇道,躺在椅子上一晃一晃的,这些玩意,曾经看到的案例很多,很熟悉了,比大学的课程还熟悉。 “不至于吧?你说有人挑战我相信,可总不能手续刚办几个月就改吧?”柴占山讶异了。 “人可以不要脸,但不能不要利益,对于政斧也是如此……这种事不稀罕吧,柴哥你当年不也是国家的人,还是光荣。的产业工人,不都被扔街上自谋出路去了。”单勇取笑道。 柴占山嗝应了下,心里的喜悦给蒙上一层阴影了,此时他不得不重视了,问着单勇道:“那你说咱们手里的手续,还有多长时间的有效期。” “这个不取决于我。”单勇睁开眼了,笑道:“取决于那地方的真正价值,那些牧场荒地片应该没人要,不过棠梨乡我觉得玄。很有可能成为一个黄金地带。” “是啊,我也觉得玄,这家伙停工都两天,居然不追着和我谈了,你说是不是有意外了,真不行,便宜给他们得了。”柴占山道,典型的投机心态。 “给人家的最佳时机已经不存在了,要么成一个摇钱树,要么成一张废纸。”单勇道。 “什么意思?”柴占山道。 “我的意思是啊,如果不介入官方解决,这地方迟早是一个摇钱树,他非要不可,否则这座高架桥他建不起来,建起来也不划算……但是如果官方介入的话,以某种国家需要的名义收回,配给扶植的那家大型企业,或者国企,到时候按国家标准补偿你,能把咱们气死?甚至于更简单的,征地手续改一下,你手里,全作废了。”单勇笑道。 “那你说,五洲可能通过什么途径解决?”柴占山道。 “这不在等吗?等你小美人的消息。”单勇笑道。此话一说,柴占山也笑了,说的是李玫莲,两人两眼一抹黑,一对山炮,外界的事,还真得通过联营的会所打探,话到此处中断了,单勇起身时,看了看这个装饰别致的会所,此时再看却是感慨万千了,一年多前自己初来此处的时候,还是抱着极度警惕和仇视的心态来的,而现在,已经成了会所的常客了,他看了柴占山一眼,其实说起来,两人好像也是某种利益的关系。 他看时,异样的是柴占山也是看他,因为投机的事两人奔波的时间不短了,此时相互审视,都觉得怪怪的,单勇突然道着:“盯我干什么?老柴,你不用防我,也不用担心我,分赃的事好说,卖不了的荒地给史家村,我呢,多少有点咨询费就成。” “少逑得瑟,挣一千万,我给你十万,我就不信你心里不怨。”柴占山不屑地道。 “你就给十块,你看我怨不怨?我郑重叠好装口袋里,柴哥给的,”单勇做作地道。这做作把柴占山逗笑了,虽然他知道单勇不怎么在乎能拿到多少,但到这份上,就不要,也拿得少不了了。他笑了笑,倒了杯茶,抿着,也有点感慨地道着:“我都说退了,退了,又摊上这么大单生意,搞得我现在又思前顾后,舍不得退了。” “人只要睁着眼,永远都不退出去,总想干点什么,总想证明点什么,然后干着干着,就陷进去了。”单勇道,抿着茶水,清醒的心里,其实也被唾手可得的财富撩得蠢蠢乱动了。 “咱们这回,也算陷进去了吗?”柴占山问。 “差不多了。一想起十七标要给千把万占地赔偿,我这心呀……”单勇给了个凛然的巨变动作,然后摸着心口道着:“我都不知道我这心在哪儿呢?” 柴占山哈哈笑了,两人聊着的时候,听到急促的高跟鞋声音,这清脆声音单勇听得出来,是李玫莲,而且这个露台,几乎成了两人的私密地方,也只有李玫莲进来。推门而入的时候,柴占山和单勇回头看着,风韵美人,依然如故,只不过脸上多了几分忧虑,急急地拿着一份打印的资料递到柴占山手里,单勇讶异地问了句:“事情不妙。” 李玫莲点点头,神色凛然,单勇没有看资料,反而摸着下巴倚着露台的栏杆,在开动着他的阴暗思维,思维的难度很大,大得单勇在小小的露台上来回踱步。半晌柴占山把资料递给他,回头问李玫莲道:“确认吗?” “确认,高端会所联营各家出来的消息错不了,只要是在各行叫得上名来的人物,他们的人脉不可能不和这类高端会所产生交集,所以这个渠道出来的消息,比官方的还要准。”李玫莲道,柴占山看了她一眼,很欣赏的眼神,只不过在欣赏之后,此时两人的表情上有共同的内容了,都看着单勇,单勇拿着那几页薄薄的东西,细细看着。 五洲的名子大可名气不大,不过总公司天中路桥就牛掰了,500强大型企业集团、50强民企,五洲是其下属的一家路桥子公司,由购并一家国有施工企业并改制重组而成,注册资本一个亿,具备公路工程施工总承包壹级、市政施工总承包壹级、公路路基、路面、桥梁工程施工专业承包壹级……一大串眼花缭乱的数据不是单勇也看得懂的。 不过来头都看得懂,恐怖了。光承揽的各类高速、桥梁施工遍布全国十几个省市,除了对五洲承揽工程的摸底,还有对公司总经理段炎国的调查,也会所内部同行间有这种交流,调查的结果是,长住京城,在联营会所中属于钻石级会员,年消费额在五百万以后,对于商人,会所的消费主要用于请朋友高档娱乐、海外代购、健身保健一类的项目,更多的属于变相的行贿,而能行出这么大贿去,谁看也不是一般人,何况又是在京城那遍地官老爷的地方。 “看来你猜得不对呀,单勇,人家是家大业在,根本没把咱们这乡下人放眼里。”柴占山笑着道,笑着有点苦味了,从这号单位里讹出钱可没那么容易,他们和一个孤立的施工单位不一样。 “咝……”单勇啧吧着嘴,好不懊丧的表情,道了句:“这回,看样是捅老虎屁股上了。” 李玫莲笑了笑,出策道:“我觉得咱们还是保持个主动的姿态,这号单位的关系都是直接通天的,万一真给咱们找起不自在来,怕是咱们也不好应付。” 这也是同行里的忠告,李玫莲转述着,说到了会所同行,对这类人是拉拢唯恐不及,据说段炎国每年都要通过会所从海外代购数百万的奢侈品,想想这恐怖的金额就知道关系网能做到多大,以自己现在几个人的身家,怕是连人家零花都不够,怎么叫板? “你看呢?单勇。”柴占山问,有点心神不宁了。 “迟了,现在就磕头求饶去给人当奴才,怕是人家也不收了。”单勇脸上张起了一种怪异的表情,像是苦思,又像冥想,还像干了件傻事那种尴尬样。 “那……他们会怎么办呢?”柴占山思索着,心里着实有点慌乱了,看来这情报工作确实太滞后了,早知道,五六十万胡卖了,还赚一笔呢。 “他们肯定会不动声色,通过我们看不到了途径扫清障碍,我想,长年在京城混,在市里找个关系不是什么难事。”李玫莲道,这是通例。不过单勇摇头了,伸着一根指头道着:“这应该是一个方面,如果仅仅是地方乡村政斧一级或者老百姓闹事,官面上他有办法解决,可现在面临的是有柴哥这样一位背景不怎么光彩的大佬在幕后,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什么意思?”柴占山黑着脸,不悦地问。 “如果是我的话,如果我有这样的关系网,如果我要对付像柴哥你这样的准黑涩会分子……我会找你一个洗不干净的地方,下死手,直接让你出局,然后其他的就容易解决了……而柴哥你身上,恐怕有很多洗不干净的地方。”单勇眼睛迷离着,似乎又进入了曾经迷茫的那种黑白交错的思维中,他以一种阴暗的思维在思考着面临的情况,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越大,踱了几圈之后,他突然灵光一现脱口而出道:“维特,娱乐城,如果动手在那儿的话,你根本就救不了,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那儿是柴占山的底子,自从交给李鹏宇经营状况愈来愈好,这小白脸唆来的妈妈桑不少,又带来了一群莺莺燕燕的苏浙妹子,传说中的杨州瘦马、西湖白妞都维特能找到,那里已经成了狼友们的最爱,不过柴占山对自己底子有谱,他思忖了片刻,摇摇头道:“不可能,如果有事,第一个知道消息的应该是我。” 很自信,李玫莲颇喜欢老柴这副自信的江湖豪气,无条件地站在他一侧,笑道:“绝对不可能,经营里有三成用于买平安了,他再厉害也是商人。” “可除了这儿,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事半功倍……工期很紧,如果想速战速决,他们必须选择一下子能击中柴哥要害的地方,而柴哥你这不黑不白的,把柄太容易被人揪着了,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这生意你最好盘出去,否则迟早要有麻烦的,对任何事都不能太自信……咦?” 单勇自言自语着,等抬起思考的眼神时,已经没人了,只看到了柴占山和李玫莲离去的背影,他突然间省得,自己说话的方式和语气,有点不太妥当了,两人虽然关系亲密,可毕竟不是一条路子…… …… …… “没事,绝对没事……哦哟,小妹呀,咱们干这行也不是一天了,可能有事吗?从片警到政发委,有一半是咱们这儿的常客,咱们出事,他们能消停着……呵呵,让柴哥放心吧,要不相信,亲自来看看……” 李鹏宇笑着说着,等扣了电话时,还在奇怪很少过问经营事宜的柴总怎么突然心血来潮问这个来了,又是问安保,又是问那些特服妹们的事,还千叮万嘱一定要注意,甚至想暂停了那最来钱的特殊服务。 可这地方,不靠那靠什么呀?其实就差姓服务合法化了,这玩意据说在人大会都有代表正式提出来了,谁不知道桑拿就是那玩意。李鹏宇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到那儿有疏忽的地方,无非就是这些事,别说有背景的维特,就那些没背景的小澡堂和洗头房照样艹得热火朝天,至于么? 不过干黑事的心里就怕有阴影,一有阴影就有鬼影,免不了心虚,看看时间,已经到晚九点了,这时候正是上客的佳时,那些饭店里喝得五迷三倒、三五结伴,该往这种地遛达来了,他拿起了电话,刚拔通桑拿服务部,喂了声,断了,心一慌时,扔下电话就摁了隐藏的警报……马上拿起了手机。 晚了,楼顶的阴影里,有人正摁开着信号干扰屏敝设备,嗡嗡作响时,安装的人试了试,手机上了几格信号消失了,他对着步话喊着:“设备就位。” 信号一出,霎时间维特之外的一条街道静默的车辆“嗡”声灯声,警报四起,前后两门,三个通道,被黑衣的特警和蓝衣的治安警围了结实,先头冲进大厅,高举着警证:“临检,全部不要动……” 吧台被控制,随后而来的是全副武装的男女警察,按着既定的控制路线分布到各层,隐敝的场所,正为警察的布控提供了有利的时机,各楼层带队的分头守着服务员和房间的门,一个手势,全部开始。 嘭嘭敲门……咚咚擂门……咣咣踹门。 刚提裤子的,警察冲进来喊着:“别动”,一吓唬,手一松,裤子掉了,家伙上套还没摘。 根本找不着裤子的,警察一冲进来了,一对野鸳鸯抢着围着被单,还不忘伸手遮住脸。 刚穿上裤子的,和警察叫嚣着,啥也没干,妹妹来按摩来了,民警对付这号瓢客有的是办法,一挥手:“找,找着用过的安全套,看你怎么解释,再问一遍,干什么了?”这一咋唬,根本不用找,套还在妹妹手里捏着呢,吧嗒,掉地上了。 拍照,记录,录像,这个春宫搞大发了,四个楼层,领出三十几对来。遮着脸露着美腿的妹妹们,不一会儿沿着大厅蹲了好长一溜。李鹏宇是从地下室的暗门走的,刚走出设在垃圾口的铁门松一口气时,冷不丁眼前有黑影扑过来,他下意识地躲,喊,不料一刹那间被左右埋伏的摁住了。 “别动,警察。” 一听是警察,他倒不担心了,老老实实地被铐上,确认身份,带上了警车,坐定时他回头看依然霓虹灯火的维特,他知道,自己准备献身的色情娱乐事业,又要毁于一旦了。 维特娱乐城被查封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事件很快传遍了全市,不过,拍手叫好者居多,别指望有人同情。网上的爆料也出去了,有人把老板柴占山的底子刨出来了,引得骂声一片…… (未完待续) 第41章 祸兮祸兮惨兮兮 流光溢彩的霓虹下,暧昧的巨幅美女广告画前,警灯闪烁、警车林立,维特这个莺歌燕舞的欢场,因为警方的突袭成了一个笑料倍出的地方,警戒线外围围观的群众有半条街,当一群美腿酥胸的妞们被表情严肃的女警带着出厅上警车时,围观者纷纷举起手机抓拍,笑声和鼓噪四起。还有不少捂着脸出来的瓢哥,指缝里看到有电视台的车来,个个加快的脚步,巴不得一步跨进警车里,这事干起来不丢人,可让人瞧见就丢人了,跑这么快,又惹得一阵哄笑。 警方的突袭虽快,不过处理上似乎在刻意地放慢速度,还专程通知了电视台的前来报道这一行动战果,据电视台收到了官方消息,当天的清扫突袭一共查了全市十余家娱乐场所,以维特涉黄、涉毒情况最为严重,当场抓获正从事色情交易的人员三十一对,涉毒人员五人,其违法情况正在进一步核实之中。 电视台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准备放到午夜新闻和明早当重磅节目追踪报道,这年头政治类的新闻太泛滥,根本没人关心,可这些裤裆里的烂事,还就有人喜欢,收视率向来很高。 而对于一个娱乐场所来说,那天大队的警察来了,那说明它的经营到头了,不是保护伞倒了,就是已经迈过了警察容忍的底线,此时再看风雨飘摇的维特,即便是在警察中的知情者也有点奇怪,矗立七年未倒,甚至连临检也很少遇到的维特,这一次恐怕要遭到灭顶之灾了,前后两门被大队警察围着,甚至连很少有人知道的暗门也被堵了,从经理到保安、到工作人员,全部被带回了分局,办案地在郊区分局,专门腾出来的地方。至于到此消费的客人,尚有数百人,也遭了池鱼之殃,被警方留下核实身份了。 当然是针对它,围观的人群之外,一辆阿斯顿马丁停泊在街道对面,离维特的入口不到百米,那里攘熙的现场,正好全部落到车里人的眼底,当一群失足妇女被带上警车时,段炎国从副驾上笑着回头问:“小许,好玩不?” “哎,好…好玩。”许中行凛然点点头,现在对老板的能量有个直接认识了,不过让他有点怵然,小声地道着:“段总,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吧?” “呵呵,你是说他们有涉黑背景?”段炎国笑道,后面的许中行和薛亦晨没敢回答,他点评似地道着:“知道为什么黑社会在天朝根本形不成气候吗?那是因为在没有明煮的环境里,一切有悖于专治的形态都没有它的生存空间……什么黑涩会,不过是纸老虎。” “段总,要这样的话,咱们和柴占山还怎么谈?”薛亦晨小声问。 “既然他拒绝赴宴,那我也压根没再准备跟他谈。”段炎国笑道,自从宴请柴占山被拒,在他的身份看来,这是一个奇耻大辱,而现在,还回去了,他笑着道:“我相信柴占山一定有保护伞,一定也不容易被抓住,他要是连这个水平也没有,我可真太失望了,不过即便他有,我也是很失望,因为他明天就要上当地警方的通缉名单,他可以推托一切,可推不了法人代表的责任,呵呵……对于他,现在有两条路,要么躲起来几个月避避风头,要么被警察关起来审几个月,你们说,他会选择哪一种呢?” 这是一个无法选择的选择,两个选择都是死局,而局中人遭遇这种事只有一个下场:出局了!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承包权毕竟还在他手里。”许中行轻声问,他知道这不是问题了,事主都吓跑了,剩下的事就好解决了。 “明天国土资源局和市政斧会有一个联合行文,直接到镇、乡政斧和土地所,文件的内容是为促进地方经济发展,市里将从山岳水泥厂和五洲路桥有限公司引资五千万,在棠梨乡建设一个大型水泥铸件厂,选址就在现在的响马寨牧场,对于牧场原经营者,按原资源费标准给予每亩地十六元的占地赔偿,两千五百亩一共是……是多少钱,小许?”段炎国笑着问。 “四万块。”许中行道。 “对,你说这四万块补偿,会不会有人领呢?”段炎国笑着问。 许中行和薛亦晨也笑了,怕是就不出事,柴占山也没脸来朝五洲要这四万块赔偿了,段炎国露出底了,他换了副口吻道着:“底子呢,现在可以交给你们了,我想你们对咱们总公司一直力争这座路桥的一级承包权不太理解,其实一年前总公司的派人在这一带做过地质勘察,那儿的优质石类岸储量在整个晋南都是罕见的,我们边修桥边建厂,五个月就能达到以产供用的水平,十个月就可以外供,等这条路修完,水泥厂的盈利,要远远超过路桥的收益,所以,这片地方,我们志在必得。” 这下子,薛亦晨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老板要不惜代价拿到地权了,之前标价从二十万涨到六十万,甚至底价给到了一百万,走到这一步,她也只能替柴占山可惜了,对于大公司,行事的风格那是宁给贪官,不给刁民,毕竟贪官喂饱了好驱使,可刁民,你永远喂不饱。 “这个事保密得很紧,我思来想去没有泄出去的可能,如果泄出去,就不是一家抢了……这样的话,我倒挺佩服柴占山的眼光,居然在没修路之前圈了这么多地,呵呵,不过人不能太贪,位置不到而贪得太多,会被噎死的,开车。”段炎国不屑地道,司机倒过车时,他看了眼依然乱哄哄的维特现场,他知道,再红极一时的娱乐场,被这么搞一下子,恐怕都要成为过去时了,他调整了下观者的心态,换了副上位者的语气安排着: “中行,你负责的棠梨村的工作,我给你一个底线,你可以跟他们撑一撑,路可以我们修,反正迟早要修,不过在我们工程队进驻时候,不能再发生这些延缓进度的事情了,小恩小惠无所谓,实在不行往刁民堆里培养几个财主,让他们自个闹矛盾去……亦晨,你多和国土局的王局打打交道,他的夫人也将参与这次水泥厂的建设投资,现在他和咱们在一条船上,一定要服务好了啊,需要人手的话你从总公司调……” 薛亦晨有点奇怪,不知道老板怎么着刚来几曰就和地方的国土资源挂上了钩,不过她并不意外,就像以前遭遇难处之后,每每段总都是这么轻描淡写消化的无影无踪。 车,驶离了环东路,看不到维特的霓虹灯了,街市依旧,喧闹如故。一个大势的沉浮,不可能左右在某个娱乐场所的兴衰上,虽然维特倒了,可其他的一切,都依然向前行进着…… …… …… 栗小力从维特里贼头贼脑出来时,看看时间,差一刻快零点了,只有几个警察守着门,围观的群众快走完了,除了被抓了现行带走的,维特里尚有几百消费的客人,这些人被分别询问、甄别,确认在此地没有违法行为后才予以释放。 栗小力几乎排到了最后一拔,出了门,逃出生天般地长舒了一口气,抚着怦怦乱跳的小心肝,晃着一身肥肉,颠儿颠儿地跑,冷不丁有人从车后蹿出来,吓得他“妈呀”一声,差点一骨碌滚地上,待看清来人后,马上劫后余生地兴喜道:“兄弟,你也出来了?” “啊,我出来的早。”白曙光道,哥几个今天结伴喝了小酒,好容易来潇洒一回,全被警察搅了好事。白曙光看看栗小力浑身直抖的样,笑着安慰道:“没事,栗哥,你又不是没进去过。” “打架进去,出来是光荣滴……干这事出来你好容易说,人家骂你傻逼呢。”栗小力气咻咻地道,白曙光却是好奇地问着:“咦?怎么没抓住,你没那个……” 那个是哪儿?自然是ooxx那个那个了,一问这个,栗小力大喘气万幸地道:“哦哟,差一点点啊,我他妈催了两次,让给我叫个妞,叫个妞,服务员说生意太好,小姐排不上钟,让我等等……他妈的,刚说完就把警察等来了,差一点点就被人家裸抓了啊,看来是哥平时胆小没欺负人家小商小贩,积德了啊。”这把栗小力给乐得,摆活了一番,白曙光也替他高兴,冷不丁栗小力看白曙光这肥脸突然想起来了,一把揪着问:“不对呀,我没轮上,可你上了呀?我看见有个妞敲你房门了。别说没进去啊。” “进去了,嘻嘻。”白曙光比栗小力还乐呵,乐呵地道:“不但进我房里了,我还x进去了。” “那没抓着你?” “嗯。” “不对呀,警察来的很快呀!?” “是啊,警察来的快,可我射得更快……平时撸多了,受不了这真人刺激,刚进去那妞一哼叽把我给紧张的,就射了,呵呵,谁说快枪手没好处,哈哈……” “哈哈……” 两胖子呲着嘴,抚着肚子,笑得浑身肉一颤一颤,不过笑了一会儿,突然间同时脸色一凛,此时身处之地是来时停车的位置,董伟开得单位的车,还搁这儿呢,而维特的门,已经关上了,有人在贴封条,两人互视一眼,栗小力紧张地道着:“是不是坏事了,董伟没出来。” “雷哥和张卫华也在里头呢。” “不会被带走了吧,我看见抓走两车呢。” “不行,赶紧告诉雷局,救人。” “喂喂喂……” 栗小力一把揪住了,摁着手机,他瞪着眼道:“你傻呀,你告诉他爸,他来瓢妞来了,不找着让他爸往死里揍他不是?回头他一急火了,敢揍咱们……再说了,这事怎么说呀?雷哥可是国家干部,张卫华还是穿警服的。” “妈呀,那坏事了,要真抓了,那麻烦大了。”白曙光道。 “可不说啥呢,传到单位,不得开除他俩呢。”栗小力道。 “不行,赶紧通知蛋哥。” “蛋哥这两天不在你又不是不知道,好长时间都没见了。” “那……款姐,赶紧告诉款姐……还有,小盖,让小盖他爸找找关系,这坏事了……” 两胖子窝在街道边上,慌乱的拔着电话,在无法接通同来的雷大鹏、董伟和张卫华时,他们更确定出事了,思来想去,还是通知了宋思莹,一说原委,电话里先把宋思莹笑倒了,不过她不敢怠慢,直接驱车来找这两胖货。小盖也是一样,风驰电掣地赶来了,两个人成了四个人,都在打着电话。等问到单勇时,电话里单勇可不客气,力主通知家里,万一先捅到单位,那更难堪。 这几个货虽然办得事不光彩,可总不能不救呀,情急之下,只好勉为其难通知家里了。 之后还是小盖的生父打听到了点消息,在郊区分局,听说被审查的不少,这几人又赶紧地往郊区分局赶,等到时,那儿早聚起了一帮人。几人还没有下车,就看到了雷大鹏爸妈那一对惹眼的夫妇,一块去洗桑拿的两个胖弟可不敢上前了,宋思莹和小盖商量着,却是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劝两句,实在是这事不好劝呐!总不能上去说句:伯父伯母想开点,去玩的人多呢!? 不用劝了,门房在喊家属了,雷爸雷妈一对进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两人的粗嗓嚷着,再过片刻看到了雷妈揪着雷大鹏耳朵,雷爸在后面一脚一脚踹,平时耀武扬威的雷哥此时抱着头,捂着脸,谁也不让看见他那张超凡脱俗的脸。 宋思莹带着哥几个根本没敢上前,平时虽然有点讨厌这个二雷,可看他被爸妈揍得惨兮兮,又有点同情,还有比她更同情雷哥境遇的,栗小力眼泪汪汪地看着,喃喃地道:“雷哥太惨了,过得太没人权了。” “就是啊,还不知道爽上了没有,倒被打成这样。”白曙光同情地道。惹宋思莹回头狠狠地剜着,然后使劲踹了这货一脚。 …… …… 一辆警车从郊区分局驶出来时,很小心的鸣着喇叭,原因是门前聚了不少私家车,哄着一堆人,都等着交治安罚款呢。副驾上的曲直笑着队友说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家里放着老婆,还出去瓢去……好看了吧?” “**既然可以成为动机,那姓。欲也应该能成为动机吧。”司机笑道,半夜被调出来实在无聊,边驾车边闲扯着:“对瓢客的行为模式我仔细研究过,快感不在于那几秒钟,而在于去寻求这种刺激的过程中,心里张慌,战战兢兢,偏偏又猫挠痒痒,欲罢不能,在这种精神状态下肾上腺分秘过度,会产生一种类似于紧张和刺激类的快感,所以这叫享受过程……和所有犯罪模式享受过程如出一辙。” 司机是位小年轻,曲直笑了笑道:“我看你是去过……停车,停车。”司机笑了笑,看到了路旁等着赵家成,车停人上来了,还迷糊着,曲直把一张刑事传唤递过来,赵家成一看倒清醒了:“抓柴占山?他又犯什么事了?” “没犯事,是维特出事了,被省厅来的人一锅端了,抓了一拔卖。银瓢。娼的,都关在郊区分局审着呢。”曲直道,可没料到赵队根本不知情,他粗粗介绍一下案情,是省治安总队的一位副队带着十几个队员到突然到了潞州,说是协查一个网络赌博的窝点,谁可知道调走地方治安警后,却来了雷霆不及掩耳,把维特给端了,反正也不冤枉,涉黄涉毒的事查了一窝,现在正式传唤维特的法人代表柴占山了。 这案情听得赵家成打了个大哈欠,没劲了,他笑着道:“这是私仇,不是公事……柴占山肯定惹那尊大神了。” “私仇?”司机不解了,讶异道:“不可能吧赵队,这么大阵势呢?” “你才干了几天刑警。”赵家成打着哈欠不屑地道:“如果是全省统一的扫黄行动,根本扫不住柴占山,就不会没人给他报信。而不是统一行动偏偏又把他给端了,这是有人在故意整他,搞一个突袭,既成事实,就有人想给他报信也晚了……要真抓柴占山还不容易呀,突袭和抓捕同时部署,他不栽都不可能,这明显是根本没有掌握确凿证据,现找现摸人呢。” “那……那咱们这抓人怎么办?大半夜的,还把咱们直属刑警队的通知来。”曲直火大了。 “让咱们出手,能彰显领导对此事的重视嘛,毕竟是上面来人……不过,肯定抓不住,早溜了,我从警校毕业就开始抓他,那时候他还是个下岗工人转行当混混去了,抓了十几年,愣是把他抓成老板了。”赵家成道,惹得前头两位笑了。 人都是会成长滴,警察在成长,那坏分子,成长得更快。 果如赵队所言,家里,门锁着,邻居说很少见人,好长时间没回来了;颐龙湾会所,已经人去楼空,停业了,剩下了几个看门人。柴占山生意做得不小,可连个公司地址都没有,甚至赵家成跑了趟响马寨和漳泽湖畔的木屋渡假村工地,都没有,这个坏分子,又像以前一样,只要嗅到点危险味道,会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未完待续) 第42章 福兮祸兮何所依 “有车来啦!” 村里爬高翻墙的小屁孩一声喊,不知道从那堵墙那棵树后就会出来一群同伴,见稀罕也似地看着村口来车,然后追着车跑,穿着破胶鞋的、留着两条鼻涕的、抹得一脸花污的,还有背后跟条摇尾巴小土狗的,也算是乡间一景,司机拍门下车时,一挥手撵猪赶鸡似地:去去去,一边玩去,谁划我车,小心割谁的小**啊。 这个威胁很凶,不少屁孩下意识地捂着小**长的地方,看着对面西装革履的司机,不怎么敢造次了,远远地避开了。许中行下车时,随意地道着:“嗨,别吓唬小孩,低调,一定要低调。” 司机笑了笑,没反驳,这是一周内第三次来了,许中行照例提着两瓶酒,一盒子礼物,晃悠悠地朝着候村长家来了,那些胆大的屁孩远远跟着,到村长门口时,许中行又傻眼了,还是铁将军把门,就像知道他来故意一般,一下子把心情破坏了个无余。他一叹气,回头时,灵光一现,招手叫着那群小孩道着:“过来……谁告诉我村长家人去那儿了,给他十块钱。” 掏着口袋里,抽了这么张面值,一下子把群屁孩一个不剩收卖干净了,奔上来,我说我说,我的我的。一眨眼,十几只手脏兮兮的小手直朝着许中行身上摸来,许中行一下子省得自己办蠢事了,干脆塞到领头的那位手里,一指道:“你说。” “小康哥到牧场去了,旺婶上山了,富叔我也不知道。”领头的捏着钱,说了这么一句,回头却是生怕被人抢了似地高举着捏钱的手,警示着同伴:“不许抢啊,我的了。” “喂喂,你还没说清呢,什么康哥旺婶……我问村长呢。”许中行揪着小孩,那小孩一挣脱,吱溜声钻了,又一位伸着手:“给我十块,我告诉你。” 许中行一瞪眼,不过还是乖乖地掏了十块,那小孩一揉捏手里嚷着道:“富叔就是村长,旺婶就是村长媳妇,小康是村长家娃……笨蛋。” 许中行刚把这其中的关系搞清楚,拿了钱的又溜了,两人拿钱了,这可让没拿到眼红了,伸手的,拽衣服的,你说村长走亲戚去了,他说进城去了,还有说喂牲口去了,莫衷一是,不过都要消息钱,许中行火了,一跺脚,瞪着眼睛道着:“说都说不清楚,要什么钱?” 大人咋唬小孩还是有谱的,虎着脸一咋把不少小屁孩给吓退了,人一退,许中行一低头,哎哟,给气得哟,白净的衬衫早给摸黑了一片,他整整衣领,低头再找自己提的礼品,哎哟,给气得呀,早不知被那个野小子给顺走了,那倒也不值什么钱,气得他心里骂着刁民,往车上来了。 不料刚走不远,吧唧一声,许中行腮上一凉,手一摸,哎哟,稀黏黏、臭粪粪、掰到手里才看清了,牛粪,他回头一嚷,几个小脑袋从墙后缩回去了,没拿到钱的泄愤呢。再嚷,房背后汪汪汪奔出一群土狗来,冲着他吼,许中行有点心虚了,加快着脚步,往车上奔去,上车拍门,见鬼似地催着快走,快走……那车一动,又是不少小石子咚咚咚砸在车篷车窗上。 说别惹小孩吧,你不听。倒视镜里,一群小屁孩冲着车去的方向哈哈大笑着。 “他妈的,这刁民村。”许中行拍着衣服,悻悻然地骂着,这一次却是比前两次还背,越这样越让他心虚,眼看着工期临近,却是连人也找不到,来得次数越多,总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乡下人了,刚进驻时是天天有到工地上偷东西的,再往后是打得热火朝天,现在倒好,没人了,一村不见个大人,除了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就剩下满村乱蹿的小屁孩了。 “对呀……村里大人呢?”许中行愣了。到五洲工地时,他想起这茬来了,上次来好歹村里还有大人,今儿可比上回还诡异。 “是不是农忙呀?”司机道,勉强是个解释。 两人到工地巡视了一番,昨天刚到的搅拌机械和混凝土夹板,堆如小山地放在工地上,再有几天,大队的施工人员就要来,而现在,越看越让他觉得心里没底了,被群山环绕着的地方安静得可怕,总让他觉得背后有人一般。工地上的野外施工惯了倒无所谓,直说鬼影子都没一个,让许总放心。 还是什么事也没办成,驱车往乡里返,这路上许中行老是心神不宁的,乡长倒是见到了拍着胸脯支持呢,可这到村一级,连乡长也有难度,现在都搞村民自治,民选村官,他还真不好干涉。许中行不大明白乡长表情里的不悦在什么地方,后来才隐隐揣摩到了,这个自上而下压下来的投资项目,县里有人抢着接手,而乡里还没看到实惠,所以支持只能停留在嘴皮子上。 难呐,天朝办点事,不是一般地难。 “许总,那儿怎么那么多人?是不是村里的。”司机下山时随意地问了句,许中行看时,却是两山夹峙的河间,一条河谷绵延,谷里人头攒动,足有数十人的队伍在忙碌着什么,他猜测了句道:“抓鱼?” “抓鱼这么大阵势,早把鱼吓跑了。”司机道。 “对呀,也不能在树上抓鱼呀?”许中行看到了,河边的树上还趴着人呢。 说也白说,乡下人干啥,城里来的怕是看不懂了,车下山驶进乡中心村,碰到稀罕了,远远地看到了一辆大型冷冻车,那种城市里大型食品生产运输才有的车辆,许中行心里一喜,以为是有企业看到修路的商机,往这一带发展了,这是好事,最起码以后施工队的饮食问题能解决不少,他叫着司机把车靠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想找车主,却是无从找起,不过却无意发现了河谷里的秘密,陆续来的村民,把成篮成筐的绿油油像缩微谷穗一样的东西交到这里,换回或多或少的钞票。 “摘的这什么玩意?”司机异样了。 “柳絮……这可是好东西。”许中行毕竟见多识广,似乎被眼前这个景像看呆了似的,收购的地方,直接就有小型真空设备,成袋的一吸一封装,整整齐齐码了好几堆,敢情冷冻车就是这种用途。司机看不懂了,直问着:“这干什么用?” “吃呀。” “能吃?” “你以为呢。在高档酒店里,一盘这玩意,得好几十,拉一车这玩意,天然食材,可比拉一车牛羊赚得多得多了。” “哇,这么拽?” 两人讨论着,不过有些钱不是谁也挣得了的,许中行很奇怪于,什么来路人,居然能发动这么多老百姓给下河摘柳絮,他四下瞄着,却是没有一个认识的面孔,两人转悠到了冷冻车的跟前,许中行看到司机上车时,机会来了,他凑上车边,敲着车门,递了根烟,聊上了,车是雇的,省城来的,一天一到两趟专运柳絮,问到老板时,那司机一指收购处:“就在那儿嘛,姓史……响马寨调味的老板,这回去就卸在各大饭店,牛逼大了,全收得预付款……” 聊了几句,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一下子把许中行想沾点光的心思打消得无影无踪,扭头对司机道了句:“走,回市里。” 连司机都弄不明白什么把许总搞得这么郁闷。不过许中行却是知道,潞州这人闻名瑕迩的品牌涉及多个行业,老板是谁他不知道,不过他知道柴占山有生意就在名副其实的响马寨山上,他都怀疑在其中有一份子。 …… …… “文武,这儿……这儿。” 有人在喊,史文武正和村里人小心翼翼地装车,回头看时,正看到分开人群往外挤的武子,一块喝过酒,不过到省城发展之后,见面少了,他兴奋地跳下车,见面递着烟,笑呵呵地点着火,武子看这家伙忙得浑身都是柳絮渣子,呲笑了笑问着:“哟,搁这儿弄点山货去哄省城的人?不过也别光挣钱不要命呀?” “没办法,这玩意产出时间短,就十来天功夫,保存和运输更难,这些天几乎是能调的人手全用上了,三班连轴转,去年我和单勇收山货,在这一片山里转了大半圈,还就看上这一带了,柳树多,树芽嫩,水质好,连省城那大厨烫出柳絮来,也说咱们的货好。”史文武乐颠颠地道,一听这个武子多了个心眼,异样地问着:“去年就瞄上这地方了?” “啊,还就我们知道,等有人知道消息,柳絮该发白了。”史文武笑道,这时节,今年怕就他一家能把得住了,他看武子心事重重地,伸着脖子又看了看开来的车里是空的,没其他人,放低了声音问着:“喂,怎么你一个人?”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就我一个人吧?”武子道。史文武笑了,理解地笑了笑,拍了拍武子肩膀安慰道:“我听单勇说了,他说没事,这点小事,难不倒老柴。” “我还就为找他来了,人呢?”武子问。 “早上还在这儿,这会没准去那个牧场了吧,这山大沟深的,他用的联通手机号,一多半地方信号根本不行。”史文武道。一说这个,武子扭头就走,看来急着找人,史文武在背后嚷都没嚷住,他笑了笑摇摇头,回头忙着自个的事了,这一车,还要赶着回省城呢。 从乡中心到棠梨村,再到棠梨村的牧场,一个人没找着,倒是看到了遍地在摘柳絮的老娘们小娘们,就这生意都算得上全乡轰动了,以前也就谁心血来潮摘点尝尝鲜,那玩意做得再好也有点涩苦味,不过城里人就喜欢这玩意,现在野生的东西都能换钱了,岂不让村里乡间兴喜若狂。 没人,村里没找着认识的人,牧场倒留了史家村几位,也说上午来过了,不过已经走了,再到下一个清河那边的牧场还有三十里的山路,驱车返回乡中心村后,武子打了个电话,意外地没有再去找,而是朝二级路驶来了。 顺着这条二级路驶不到三十公里就出省界了,再驶几十公里,就是山。东境内的荷泽市,武子驾驶着悍马开得飞快,午后十四时到了荷泽,车停到了当地一处不起眼的小区,他急匆匆地上楼,搬了一堆曰用品,敲响了一间单元房门。 回来了……开门的李玫莲笑了笑,帮着他把东西接下来,放在房间里,他示意着问柴哥,李玫莲扬了扬头,在阳台上晒太阳呢。转了个门,武子看到了老柴长长躺着,身下的躺椅一晃一晃的,听见声响,柴占山眯着的眼回头问了句:“没找着人?” “没找着,他窝在石城镇不知道忙什么。” “木屋渡假村工程那边没什么事吧?” “没事,刘翠云两头跑着,就剩下几间最后上防腐漆了。” “被抓的人,出来几个?” “差不多都放了,就有几个磕药的被拘着,小扬和少忠他们都出来了,暂时在水站窝着呢。” “鹏宇呢?” “不知道,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哦……辛苦了,先坐会。” 其实当天看了一眼出事的维特柴占山就带人出省了,藏在这个距离潞州不到二百公里的城市,像往常一样静观其变,武子带来的消息让他思考着,最难的就是这种,似乎介于危险和安全之间,很难让人取舍,他想了想,一下子从躺椅上一跃而起,武子以为他要安排什么事,却不料他倚着窗口,痴痴地看着窗外,半晌才道了句:“你先回去吧。” 武子刚端起杯水,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可不像柴哥的风格,他征询似地看着李玫莲,自从给柴占山当司机,很少见有女人和他走得这么近,潜意识里,他要把这位当二老板了,却不料二老板也是摇摇头,没有给他明示,他正迷茫间,柴占山又开口了,直道着:“你开这么招眼的车都没跟踪没排查,那就没什么危险,别担心了,我随后可能也回潞州。” 武子没多问,起身告辞,李玫莲送出了门口,他悄声问了句:“李姐,还是让柴哥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现在谁也说不清要出什么事。” “呵呵,要能说服他,我早就带他走了。”李玫莲笑了笑,送走了武子,再回来了,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柴占山还站在窗口,不知道在想什么,李玫莲沏了杯茶,端着盘子,放在了阳台的矮几上,亲自端了杯,递到了柴占山面前,柴占山接住了,他看了眼李玫莲,像是很歉意地道着:“我暂时可能没本事救你哥哥出来。” “不用救,没多大事,你要出了事,那我们就没救了。”李玫莲很理解地道,那眼神里,似乎蓄上了一种女人特有的柔情,对了,这逃出近一周来了,两人寸步未离,许是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其实你应该离开的,和你那些姐妹们一起走,换一个会所,你仍然是风光无限。”柴占山笑道,眼里,似乎也蓄上一份难舍的柔情。 “我错过了很多优秀的男人,这一次……”李玫莲柔情似水的凝视了柴占山一眼,笑着道:“我不想再错过了。” “我现在声名狼籍,这也算优秀?”柴占山笑着坐下来了。 “谁在乎呢?我一直就在声名狼籍中活着。”李玫莲笑道。 两个人都无比坦然地说着这些,还真不像在乎的样子,而且李玫莲手托着下巴,保持着一种近距离欣赏的表情看着风霜一脸的柴占山,也许那浓重的苍桑感才是她最喜欢的样子,她喜欢这种内涵丰富的男人。 “既然不准备走,那咱们就来谈谈下一步该怎么办?说不定这回我还真是混到头了。还真没想到最后留在我身边的是你。”柴占山笑着自嘲道。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在颐龙湾会所不欢而散的人,一想来,总让人了浓眉紧锁,而李玫莲,像是已经窥到他的内心一般劝着:“你们是朋友,我想他不会扔下你。” “我这位朋友可是位很骄傲的人,咱们那天根本听不进去,把人家扔在会所没搭理,我想肯定是伤自尊了,否则不至于连他的电话也打不通,派人上门都找不到。”柴占山道,懊丧了几句,又补充着:“不过现在的情况,就这位骄傲的人恐怕也无计可施了吧?” 是啊,做了承包权在手的人,摊着这么一堆烂事,又是市国土局的正式行文,从上到下,用不了多久那里就会掀起大建设的**,到时候,谁还记得你承包的人是谁?你就拿着一纸空文,又朝谁要钱去。这回在柴占山看来,真是没偷着鸡反蚀了一把米。而教唆他偷鸡去的,就是最好的朋友。 “我觉得还有转机。”李玫莲轻声道着,伸着手,轻轻握住了柴占山的大手,有点冰凉,她看了眼有点颓废的柴占山,鼓励着道:“虽然颓废是一种气质,可这种气质在你身上看上去不像……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什么?” “骄傲,那种舍我其谁的骄傲,那种即便落魄也有肝胆相照兄弟的骄傲,这才一个回合,你不至于准备认输了吧。” “赔得起钱,输不起人呀。” “那为什么不再试一试?” 李玫莲道,她知道柴占山和单勇一样的骄傲,两个人虽然惺惺相惜,可维持这种关系也很微妙,但有一句不投机,怕是马上会分道扬镰,而且谁也拉不下脸来去主动找对方,最起码柴占山不会,那天单勇的不幸言中,又让他震惊,又让他懊悔,甚至于懊悔中还带着几分忿意,卖牧场的事黄了,尔后却听说单勇马上转道,找了新的途径,又是收山货,又是收柳絮,柴占山甚至怀疑,这趟事就是一分钱赔偿都不沾,单勇都赚大了。 “我觉得你在猜忌、怀疑他。” 半晌无语,李玫莲又道,柴占山异样地看了眼,回道:“这家伙滑起来像条泥鳅、坏起来像条毒蛇,他能干出什么事来,你也清楚。没错,我在怀疑,我怀疑这家伙已经预见到了危险,把我放在前面当盾牌呢。” 李玫莲笑了笑道:“嗯,值得怀疑,这是他的风格,不过你想过没有,别人可不知道棠梨乡藏了条毒蛇,如果仅仅修条路那是福泽,可要是水泥厂开建,那可就是噩梦了,不但会毁了牧场,而且会毁了周边的环境,当然,也会毁了他在石城镇看到了利益。” 柴占山眼睛稍亮,被李玫莲的话点醒了一半,李玫莲又道着:“你对他的评价,我觉得都优点,现在你这个盾牌可挡不住五洲了,你说是不是该他发挥优点的时候?你说有人不贪婪我相信,可你要说有人连钱都不喜欢,不想要,我真不信……难道单勇几个月窝在石城镇,他是个捞不着好处就舍得走的人?” 此话奏效,柴占山一跃而起,这回干脆利索,收拾东西了,李玫莲也婷婷起身了,她倚在阳台上看着柴占山,没有再多问,她知道下一站该去哪儿,于是她也翻着两人住了几天的房间,草草收拾着东西,这一收拾,反倒柴占山停手了,稍有惶恐地道:“你不要去,我一个人就行了,万一有点事,不好照应。” “不好照应,总比没照应强。”李玫莲道。 “有可能有危险啊,警察要揪着我,不关上我几个月,都对不起我这名声。”柴占山笑着道,想劝着李玫莲留下,他拉着她的小手道:“你就留在这儿,随后我来接你,万一我要回不来,我会让人给你送一笔钱。” 李玫莲生气了,狠狠地瞪了柴占山一眼,甩开了他的手,原话扔回来道:“你这么麻烦,要不我一个人去,万一我要回不来,都省得派人给你送钱了。” 柴占山被噎得笑了,他看着收拾行装的李玫莲,那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还真是无计可施了…… (未完待续) 第43章 舍得之间难遂意 习习的微风拂过,扑面不觉寒。间或叽叽的虫鸣,若隐若现。夕阳像一轮金色的圆盘挂在天际,置身于初春的旷野,如果你心里没有孤独或者恐惧,会被这些有意无意发现的美景吸引着,在这种大自然中的奇景中流连忘返。 司慕贤就是如此,他像陶醉在一种优美的旋律中一般,时而倾听、时而踱步、时而附下身子。细细看着草丛里的玄机,或是金龟子伸着长长的触角在觅食、或是勤劳的蚂蚁在忙碌,即便碰上一两只张牙舞爪的山蝎子他也不害怕,反而惊喜地喊着身后的单勇道:“老大,神雕中吃货洪七公说蝎子和蜈蚣是天下至脆至嫩的美食,你吃过没?” “吃过,味道很特别,很鲜,不过没那么玄乎……有点像螃蟹肉的味道,这蝎子得在糠皮里养一段时间,要处理不好,土腥味太重。”单勇背着手附过身来,看到了往石缝里钻的小蝎子,他笑了,唆着司慕贤道:“打个赌,这块石头底,两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不会吧,穴居的蝎子,那窝不得七八只,有的更多,我小时间就上山搬开石头抓蝎子换学费,别以为我没捉过。”司慕贤不信了。看老大这么确定,他道着:“你又唬我?” “小子,见过不等于你了解。输了下周老老实实跟我来干活来啊,甭提报酬。”单勇坏坏地笑着,司慕贤一伸手:“你要输了怎么说?” “我要输了,给你捉一百只,养仨月,整个百蝎宴。”单勇道。 “搬,赌。”司慕贤乐了。 单勇轻轻地搬着石头,有足球大小,他看看四下的草棵,拔了几根,然后猛地一掀,两人定睛一看,司慕贤一下子拍着前额,糗了。单勇哈哈大笑了,石头底,恰恰两只一对,不多不少,正唧唧我着呢,一被掀了石头,两只蝎子慌乱了跑了。 “别耍赖啊,认赌服输,下周叫你别找借口。”单勇拍拍手,站起身来了,司慕贤却是稍有不解,直追问着:“喂喂,老大,你怎么知道里头是两只,我以前真捉得不少,很少见一对的。” “说你书呆子吧你不信,蝎子是穴居群居的没错,可这季节,刚开春惊蜇不久,繁殖还没开始呢,它不是一对是什么?再过十天八天你来,就成一窝了。”单勇笑道,回头看贤弟输得有的冤,他一把揽着道:“书本是的知识毕竟是有缺陷的,你得回到大自然里,知识得联系实践。” “少来了,抓劳力明说啊,不过老大,我这身子骨,到这地方可派不上什么用场。”司慕贤笑道。 两人往山下走着,单勇回头看了眼两人刚去的地方,笑着又道着:“用处大了,要不是你常说的潞州物产和各地地质水文,我还不知道往这鬼地方摸呢。以前我都没发现,这地方的柳絮从树下摘下来直接就是一级品。还有城里老稀罕的地花,敢情在这地方叫地皮菜,都喂猪了。这满山的物产简直就是个天然大食材库了,高速路一通,我都想像不出,这地方将来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那得看人干了,这地方的产出有点散了,清河乡这片二十年前就有人建牧场,不过后来倒闭了。之后也有牧场,不过都是花钱围个圈子,朝上头要拔款呢,正经八百干得还没一家。老大,我怎么看你也没有当放牛娃放驴爷们的气质,怎么对这事这么感兴趣?去年也就说说,这还就真干上了。”司慕贤道。 “用那么麻烦吗?我当个二道贩子就成了,呵呵。走,天黑前得赶上二级路,要不得摸黑走山路呢。”单勇唤着人,两人从山上直下清河牧场,这儿的建设已经有模有样了,铁丝挂网的围栏伸了十几公里,围起来了山底到山腰的一片坡地,洒下的草籽已经有破土而出的了,绿油油地覆盖了一坡,刚建的牲口舍有十几亩地大小,这里看场的也是史家村的人,干活的多数是来自棠梨村的爷们,混得更熟了,都和这位相熟的单老板打招呼呢,传说是史老爷子家的女婿,基本上得当老板对待,那招待得自然是殷勤之至。 没有吃饭,两人告辞了场里,这一圈从雁落坪看到清河,足足用了一天时间,坑坑洼洼的山路走完,上二级路时已经天黑了,摸黑走了几十公里,到了雁落坪醋厂才吃饭,老爸老妈现在已经全职在醋厂干活了,一年多的发展现在已经捋得很顺了,现在雁落坪除了生产响马寨商标的系列醋,只为源源贴牌产售价三十多一瓶的高档保健醋,醋娘子系列在各地销售都渐渐转向贴牌生产,饭间司慕贤无意问了郑锦婵一句,这醋娘子也闲不住,听说是去雁北建灌装厂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而饭间,滕红玉照例又是夸奖了司慕贤一番,回头却对儿子大加贬斥,直说这老大不小,光知道跟史家村那帮光棍汉厮混,也不知道找个对象啥地。惹得司慕贤又是一阵好笑。 草草吃了饭,逃也似地走了,上车时司慕贤笑着对单勇道:“老大,看这情况,你确实该找个娘子了,要不得把你妈急出病来。” “甭理她,她一看见我就没有其他事。”单勇火大地道。 “那当老人的,除了这事,她也不需要想其他事呀,你们家又不和别人家一样,还发愁房子钱什么的不现成。不对,也应该发愁呀,你总不能把媳妇娶到雁落坪吧,就娶响马寨山上也不合适呀?”司慕贤突然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一家三口都忙着挣钱呢,真个是连个固定的地方都没有。 “这事不能急呀……对吧?你比如你,没结婚以前,把婚姻憧憬多么好,现在结了婚了,幸福了吗?”单勇问,司慕贤想当然地道着:“当然幸福了。” “再说,说实话,天下绝对幸福的事是不存在的。”单勇道,又追问了一句。 这哥们之间,可是无话不说了,司慕贤呵呵笑了,笑着道:“要说遗憾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翠云有点太心细了,管得也太严,工资我得全额上交,出来喝个酒聊个天,她是只怕你和雷大鹏带着我去娱乐场所,还有这女人啊,太博爱了,她只能分一半爱给你,另一半还得照顾着她家里的父母,哎,要说满意吧,我挺满意,要说美好吧,还缺了点……这话就咱俩知道,不能告诉翠云啊。” “所以呀,还是迟点结婚好。”单勇歼笑道,放低了声音:“我觉得你最遗憾不是这些,而是这一辈子,就和老婆一个人上床,一点新鲜感都没有了。哈哈……” 单勇流氓话一来,贤弟受不了了,直喊打住了,一说起这个来,免不了要说雷大鹏的事,这家伙在维特被民警堵了个正着,治安管理处罚又给罚了五千,据说回家被他爸痛殴了一顿,好几天都没出来玩了,不仅他,就张卫华和董伟都没落好,特别是张卫华那工作单位,实在敏感,他爸正忙着给他调个单位呢。 也是因为这事,那俩胖弟把责任都推到单勇脑袋上了,一致指认,是单勇力主通知他们家里的,搞得哥几个心里老大个疙瘩,现在单勇给雷大鹏去个问候电话人家都不接了。说到此处时,司慕贤征询道:“老大,是不是把兄弟们请出来,你当面赔个罪呀?我不认为你做得有错,不过总得缓和一下大家的情绪吧。” “他们的随后再说,今天我想去见一个人,一会儿你到外面等我。”单勇道,看来今天也是有安排好的曰程,司慕贤想了想,暂且没问,他知道是维特的事,柴占山下落不明,棠梨乡的建设就快开始了,他也知道老大要看准的事,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放手,他斟酌了片刻,轻声劝着:“老大,我觉得该放手时就放手,人得学会向不可改变的现实低头,迟早有这一回的。” “说说,给我个放手的理由。”司慕贤道。 “那理由多了,老柴多大的人物,他都溜了,你能抗得住?这可是市国土局和市政斧的联合行文,几乎等同于一个行政命令下去了,拦得住么?还有,五洲虽然是个民企,可前身是国企,能改组国企的人,那是一般人么?你知道人家的注册资本多少,一个亿,理论上可调控资本要比注册资金高出十倍不止,这就谁看一眼也知道是能覆雨翻云的人物,你怎么就犯傻呢?那个牧场放弃就放弃了,反正你和老柴还有六个,就不算蓄牧业的收入,山货和食材有两三年也赚了。”司慕贤道,很中肯,他也理解单勇大致的想法,那是准备在石城镇搞一个天然食材库,向周边贩运山货特产,就即便丢上棠梨那一个牧场,对整体也损失不大。 “你说的很对。”单勇不动声色地驾着车,不过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还不足以说服我,要是采石采沙无所谓,可要真建一个水泥厂,那一片的环境可就要全毁了,现在国家都在控制高能耗、高污染的大型企业,这些家伙是在生歪心眼呢,把厂子往偏僻地方迁,也是捞足了扔下就走,当地人不惨了?迁其他地方我管不着,可到了咱们看中的地方,我这口气就有点咽不下去……还有,你说这事,我把老柴引到那地方投资,现在把老柴坑得有家难回,我怎么放手?就老柴想得开,我怕我自己都有点想不开。” “可你想不开又能怎么样?这年头想不开的事多了。”司慕贤道。 “是啊,我不正在尝试让自己想开点吗。真不行我就放手。”单勇道。 “那你是去找……”司慕贤讶异地问,这事情肯定得多少有点官方的消息,而单勇是个自由兵,官方关系只限于村长一级,不对,不光村长,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灵光一现道着:“你要找王市长?” 单勇喀噔一下,瞥了眼,然后悻然地道着:“真你妈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这都猜得出来?” “他不会帮你的。” “为什么?” “当官的考虑得首先是个权衡,然后就是利益,老大,别说现在仅仅是的同学关系,就即便你是王市长的女婿,这事也得从长计议,五千万建一个水泥厂,对那一级政斧都是一个不小的政绩,不可能因为你不愿意,人家就朝令夕改呀?” “没那么严重,我就想了解了解到底怎么一回事,要不我两眼一抹黑,我都搞不清五洲在咱们这地方到底搞了多大的关系网呢。” “有用么?就知道又能怎么样?现在官官相卫,官商一气,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等你理得越清,越不敢有什么动作了。” “贤弟呐,你这慕贤的名字,名不副实呀,古人讲行大于言,孔老夫子碰了一辈子壁,结果碰成孔圣人了,而你呢,一直停留在脑子里和嘴皮上,是言大于行……这是不行滴,什么事你不去尝试怎么可能知道结果?像这样,说两句没吓住别人,倒先把自己吓住了,能成什么事?知道这次我为什么要叫你吗?我觉得咱们俩联手,把有些想法落实到实践中,说不定还真能搞成点什么事……” “想都别想,我现在是有家的人。” 两人你说我劝、我说你劝,反正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单勇看样试图拉个帮忙的,而司慕贤却力主抽身事外,两人直到驶进市区,话题还停留在原地,车直驶政斧家属大院,这里的门禁比较严,连进小区都要登记,通过电话顺利进去后,司慕贤才异样了,知道单勇提前联系过了,说不定是直接联系王华婷了,停车时,单勇拍门没见司慕贤下车,而且问也没问,他又伸回头来问道:“贤弟,你告诉我,你真不抱任何希望?” “不抱,屁股决定脑袋,屁股都坐人家那位置上了,他能帮你个二道贩子?而且你最好别拿咱们支书说事,这是人之常情,我要是知道我女儿和你这样一个人来往,而且我也知道你的历史,你说我会做如何感想。”司慕贤直接了,直指单勇的心思,凭着王华婷的家庭关系,恐怕只能适得其反。 “你……不是理想主义者。”单勇想了想道了句:“你他妈比我还现实。” 拍上门,单勇却是大大方方在摁响了门应,门开了,他直接上去了,车里的司慕贤知道那个即将遭遇到的结果,他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老大,此时更多的是同情。 笃笃敲门声起,门开时,单勇见到了那位只在照片和电视上见过的中年人,市长同志,精神显得很好,表情显得很亲和,表现显得很客气地一位中年大叔,没来由地让单勇觉得有点拘谨,鞠身喊了声王叔叔,被市长同志请进了家里。 “坐,小伙子,以前听华婷说起过你的大名啊,呵呵,听说你干得不赖啊,响马寨现在在潞州也算小有名气了,后生可畏啊。坐……别客气,就咱们两个人,她妈妈到省城去了。” 王市长笑吟吟地,亲自倒了杯水,这家里的书房也像办公室一样,偌大的一张书桌,不像传说中[***]份子那么奢华,一部二十五史精装排过去,好大书架增添了几分清雅和肃穆的味道。单勇忙起身接水,再坐下时,一时却语结了,毕竟是头回和这么大官打交道。他一拘谨,王市长笑着道:“别客气啊,听华婷说你有事找我……我也没必要向你客气,在这个地方我没有什么根基,有些举手之劳的事,我可以帮帮,不过要是非常为难的事,我也无能为力……比如,去年你在看守所,华婷打越洋电话过来让我帮帮她这位同学,我就有点无能为力,毕竟那个系统不是你谁也说得上话的,也不是谁说话,也能改变法律的。” 单勇心里哆嗦了一下,此时面对这位中年人那双犀利的眸子,他突然心如明镜,听懂了话里的潜台词,也许贤弟判断的没错,屁股坐到了这个位置,考虑的事情要很多。当然,在这个位置,要对他这种人抱着警惕心思了。单勇笑了笑道:“谢谢王叔叔,如果有什么麻烦的事或者违法的事,我也不敢来打扰您,也就是点小事,很小的事,但处在我这个位置,没办法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只是想听听您的意见。” “好啊,说来听听。”市长同志表现的兴趣似乎很高,不过别被这种假像蒙敝,单勇知道,自己在人家眼中,怕是和他女儿一样,当小孩看来着。 他笑了笑,掏着口袋里准备好的东西,是那份文件,从乡政斧拿到了副本,递给了王市长手里时,王市长看了看,像是在斟酌,沉思地片刻摇摇头道:“这个项目轮不到你,五洲工程和山岳水泥都大型企业,就即便你有施工资质,也错过招标时间了,施工单位已经定了。” 也许把单勇当成来这儿找项目赚钱的了,直接堵死口了,单勇笑了笑道:“我没有施工资质,我是做食材生意的,不贩水泥。” “那你是……”王市长不解了。 “我其实就想了解了解,这件事是怎么个过程,这个五洲工程是什么来历,还有这位段炎国老总的事,我直说吧,我和朋友在棠梨乡建了一个牧场,而水泥厂的占地,就在我的牧场上。”单勇道。 这话听得王市长眉头皱了皱,眼皮跳了跳,他也许知道牧场的承包权在谁手里,而单勇这么一说,他又像审视一般,看着单勇,手里的动作全部停了,像想起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一样。 审视嘛,总比忽视强,单勇笑了笑又道:“您别奇怪,我和柴占山是朋友,您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理论上讲一个项目从立项到实施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而这一次,根本没有听到风声就已经进入实施阶段,我有点奇怪,是不是因为想抢这片牧场,国土资源局给大企业开绿灯?” 王市长笑了,政企从来一家人,这实在不是应该感到奇怪的事,他奇怪的只是单勇来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把文件递给回去,双手很谦和放在身前,直问道:“这就是来意?” “对,只要了解一下,我不会给您出难题的,当然,我也没有资格出。”单勇道。 “哦,看来这个忙我还是帮得上的……段炎国来潞州我们见过面,坦白地说能见到他,是我的荣幸,虽然政企分开这么多年了,但事实上分不了那么开,资源和权力有时候需要结合在一起才能办成点事。”王市长笑着缓和地道,他审视了单勇一眼,话锋一转又道着:“你虽然不会给我出难题,但是你能帮我解决我心里一个难题,也是举手之劳,不知道你愿意帮我吗?” 很委婉,不过说得单勇受宠若惊了,笑了笑道:“当然。什么事?” 王市长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单勇,这审视的眼光可不是欣赏了,而是一种陌路人的眼光,而且是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眼光,突然间,单勇明白了,他讪笑了笑道:“你是指华婷的事。” “算是吧,我费了很大的心血才把她培养到现在的样子,不管将来留在国外,还是回到国内,都会有一个很美好的前程,我不希望有什么意外成了她向上走的绊脚石,比如,感情……”王市长道,这种委婉的口吻似乎耗费了他好多脑细胞一般,让他字斟句酌,很难为的样子,审视了单勇好久,他选择了一句直接了当地话道:“如果你愿意,在她的视线里消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毕竟远隔重洋,时间一长,她会忘记的。那样的话,我做父亲的,会很感激你的。” 看来贤弟的判断比准确还要精准,单勇突然觉得自己办了一件好蠢的事,来这儿简直是耗子进了猫家里了,浑身不自在,他定了定心神,面无表情地,淡淡地道了句:“没问题,我可从来没奢望和华婷走到一起,你成全我,我成全你。” “谢谢,看来华婷还是有点眼光的……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言归正传了,你想了解什么?” 王市长一下子似乎轻松了,侃侃道,待单勇提出那么点细枝末节的问题,比如这事怎么办的,比如在潞州主要和官场那个小团体过往甚密、比如具体的开工时间、工期、设备、投资之类的,对于王市长找出这些电脑上就有,即便没有一个电话也能解决了的事,连王市长也觉得太容易了。 这个谈话不知不觉地进行了很久,有很多单勇脑子里根本没有概念的人物跳出来了,国土资源局的王一民,还有他那位神通广大的老婆席韵凤,听口音似乎连市长都有点忌惮,而且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梁昆骁,这位梁总和段炎国几乎是同级别的人物,传说这条高速路不少标段的工程都是从两人手里转包出来的,两个都是通天关系的人,可不得让市长见个面也觉得是一种荣幸。 很久之后才见单勇忧心重重地从楼上下来,上了车,一言不发,先把贤弟送回了家,司慕贤看单勇这得姓,他也没多问,知道应该是被吓住了,被吓住总比胡来强,念及此处时,他也懒得劝了………… (未完待续) 第44章 不惜此身入囹圄 烟蒂、酒瓶,寂寞男人的标志。 单勇不太会抽烟,都是抽一两口就扔了,不一会儿又夹一支,又扔了,多半盒就这么被糟塌了,酒也没多喝,大上午的,一个人实在喝得没劲,他不时地看着院子里的石锅柴火,有点怀念学生时代,哥几个吹火的、切菜的、配料的各有分工,不管做得好坏,那心情却是什么美味也无法代替的。 美食也是需要心情的。而现在,就剩下他了,各有各的生活,各自在寻找着自己生活的精彩,彼此的交集却是越来越少,看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他起身,掀起了大木盖了,腾腾的蒸汽带着一股浓郁的味道扑来,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个战,这味道里还带着苦涩,他在怀疑是不是自己配料配错了。 取久、舀了一小勺,他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一下子脸上的表情难看了,很清晰的苦味和涩味,让他咬着牙,勉为其难地咽了下去,又放好的锅盖,奔上阁楼,拿着厚厚的一摞资料,在翻阅着,在寻思着,配料没错,已经配了若干回了,每次尝试,都是这种苦涩味,根本不像笔记体旧籍中描述的这么好。 难道是食材不对?可这几乎没用什么稀罕食材,他掀盖看着,那咕嘟的汤色清冽无比,食材无非是苦瓜片片,难道还能熬成甜味的? 那是欣赏的口味不对?素斋不是没有尝过,越是素斋,在做工和口味上越显得独特和精细,这苦味,却是怎么也去不掉。 错在哪儿?他颓然地坐下,又躺在长椅子上,眯着看着越升越高的太阳,这次真有点想把自己灌醉的冲动,诸事烦心,还是闭着眼睛最舒服,不用想这些烦事,一口烈酒下肚,他使劲地憋了下喉咙,不过意外地是没有被呛着,比平时还顺溜地咽下去了,喉间,似乎还能感觉到酒味的香冽。 呃……他奇怪的打了个嗝,又泛起一阵舒适感觉来,好像感觉到有一种奇怪的香味萦绕在齿颊之间,被酒味逼出来了一般,他愣了,拿着酒细细看着,就是山上待客常用的那种劣质高梁白,不是十成十的酒鬼,享受不了这玩意,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喝着格外香。 他又抿了口,还是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香味,好像是一种无可名状的香味,一直藏在某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在刺激着味蕾,嗅不到,却能感觉到似的。 不对呀?他低头看了看一堆烟蒂,理论上,抽烟加喝酒多了,嘴里泛苦才对。 想到此处,一上午的心结慢慢的集中在那一口石锅烹汤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这锅苦汤自从从贤弟提供的笔记上想到食材和配料,做过好几回,前几次都是尝一口就吐了,可吐了之后过几天,像上瘾一般总能想起这味道来,似乎不仅仅是苦味。 他奔上前去,一把掀盖……锅里还是那样,咕哮着汤花,又奔回厨房,一锅新摘的香椿叶子,仙女散花一般,直撒进锅里,汤花一烹,大勺舀着,满满地盛了一碗。然后放到石桌上,如痴如醉地看着,拿着小汤勺,细细地品着,那苦味依旧、涩味依旧,喝得单勇每每蹙眉,不过稍倾之后,却让他的脸上有一种恍然大悟甚至于兴喜若狂的感觉。 “这作法才叫牛得一逼,让人根本不敢尝,而不敢尝,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玄机。即便尝了,也未必尝得其中的奥妙。” 他眼睛亮着,翻着那一摞残缺的资料,古文描述的很短,数字而已:仙堂素斋,名谓苦海无边,其味涩苦,入口绵香,有清心明目,健胃益气之功效,多为僧众所喜……后面的残缺。这是明代一位僧人的笔记,被司慕贤刨了出来,仙堂素斋宴本就出自佛门,在推崇佛教的时期流传很广,几朝几代后失传再无人问津,只剩下它的奇味传说了。潞州十大宴,最神秘的莫过于和佛法相关的素斋宴,传说是得道的高僧才能把这素斋做到极致,更为其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而今天,被单勇这个吃货窥到了门径,这个传说的汤羹奇不在用材、也不在做工,而在于汤的喻意,那好像是在告诉食客,不敢尝苦,便没有后味的香甜。 很香,苦味渐去时,是一股说不出的清香,一直会萦绕在齿颊间,而且尝得这苦,其他的食味,不管是麻辣还是酸腻,都不觉得难以下咽了。 “厉害,做饭也是修行呐。” 单勇看着资料,一脸崇敬地放下来,看得越多,对于食之一道的先行者,会有越来越多的崇敬。崇敬到他又尝几口,很凛然的神色,渐渐的脸色带喜,喜在脸上,乐在心里,甚至于根本没有发现,门口来的人站了很久了。 “怎么没把你噎死呀?”有人说话了,一听这话,单勇听出谁来了,回头时,看到柴占山的大个子,几乎顶到了门框了,后面还跟着武子和李玫莲,像在站在门口很久了,等着单勇招呼,却不料这货光顾着喝了,根本没发现来人。 这发现了,就高兴了,单勇招着手:“来来来……新琢磨了两道绝味,你们有口福啊。” 他忙碌着,奔进厨房端了三个碗,各盛一碗,又从小火上端下一口小锅来,漏勺一捞,一盘子圆鼓鼓的小蛋蛋堆成了小山的形状,煞上好看。 不过把进来的三位看傻眼了,这汤清得能洗澡,丸子白得像药,细看……明白了,剥皮的蚕豆,无限接近于圆,像怪胎。三个人都愣了,似乎感觉这交情变化的实在太快,大鱼大肉一眨眼,成了清汤待客了。 武子豪爽,无所谓了,直端着碗抿了口,不过被呛得,喉咙一梗、眼一凸,噗声一口全吐了,放下碗咧着嘴道:“单勇,你不想招待明说嘛,这苦得……什么东西?” “不能你这样喝,小汤勺,慢慢抿……味道得慢慢回味,否则你尝不出这道绝味的喻意,要不敢喝就算了……”单勇坐下来,眯着眼,又是一小汤勺,喝了口,吧唧着嘴,武子可不够动手了,凛然看着,李玫莲不信邪了,抿了口,然后马上皱眉,一捂嘴,侧过脸吐了,单勇笑了,和他刚接触这汤一样,一气之下,把一锅都给倒了。 他在笑,柴占山没有表情,直勾勾地看着他,单勇又抿一口时,笑着道:“老柴,你应该知道我不会骗你的,我可从早上熬到现在了,品尝不了,那不是汤的问题,是你心里认知的问题,这汤的名字就叫‘苦海无边’,不尝苦海的滋味,就不会有回头是岸的感觉。” 这一句,仿佛触动了柴占山那根神经一般,他慢条斯理地,拿着汤勺,抿了口,细咂了咂,道了句:“不就是苦瓜熬的汤么?” 饶是如此,也被这苦味激得皱了皱眉头,然后他停了片刻,似乎在品味着这种覆盖味蕾的苦涩味。武子却是唾着道:“太苦了,这能当汤喝嘛,药还差不多。”李玫莲奇怪地又凑在碗边嗅嗅,她倒是见多识广,异样地问着单勇道:“‘苦海无边’是菜名?” “绝对是,仙堂素斋宴的压轴名汤,这是佛门仙丹……还有佛光普照、佛珠迦鱼、佛馨瓜盅,十几道,都是直接从佛门用语中化来的。失传已久了,从知道到现在我摸着边,有好几年了。”单勇指着一盘蚕豆道,武子噗哧一笑道:“瞎掰吧,这不蚕豆么?” “素斋,食材还不是都五谷杂粮。”单勇道。 “既然失传了,谁传给你的?”李玫莲挑着刺问,不敢尝去。 “做了个梦,梦见个老和尚传给我的。”单勇笑道。 “那老和尚是大师傅对不对?”武子取笑道。 “吆,这么聪明,哈哈……好像是。”单勇笑着道,惹得李玫莲和武子都笑了,平时玩笑居多,都不大相信单勇这半瓶醋的水平,不过再问时,单勇做了停了姿势,一指老柴,耶,两人愣了,老柴享受也似的品着汤味,半晌没说话,两人一愣,单勇又问着:“你们现在还觉得苦吗?” 像是下意识地咂吧着嘴巴,试图咂吧出刚才的苦味,奇怪的是,没了,反而有一种异样的食香在唇齿间,李玫莲眼睛一亮,喃喃地道:“哦,有意思,这就叫回头是岸?” “咦?响马寨的东西是邪门啊。”武子也奇怪了,那股奇妙的感觉挥之不去时,他咂吧着嘴,拿起了筷子,挟了颗仙丹,放在嘴里嘎蹦一咬,又鲜又嫩,一下子嚼得满口生香,乐滋滋地点着盘子道:“李姐,尝尝这个……这味道比蘑菇还鲜。样子像蚕豆,味道不像。” 李玫莲刚尝了一口汤,又挟着仙丹放在红唇贝齿间,轻咬时,这回却不是蹙眉了,一下子眉开眼笑了,又挟一个放进柴占山的汤勺里,劝着他尝尝。这个细微的动作把单勇看笑了。这么威猛的老柴和这么俏丽的李玫莲,差不多能当成个美女和野兽的现实版了,看这样,两人的关系肯定进了好几层。 “笑什么笑?”李玫莲故意似地,质问着单勇。 “这不叫笑,这叫高兴。”单勇也隐隐晦晦道着,李玫莲倒是很落落大方,又似故意一般,和柴占山往近靠了靠,那样子,黏得有点腻了,而柴占山却是一点也不介意似的,放下汤勺时,他长舒一口气,笑着问单勇道:“像,像传说中的仙堂素斋宴,我早年在淮海厂,有几个上年纪的老师傅说起过,说以前红白喜事,信佛的都要请人做这种素斋宴,名气大得很,破四旧以后,这东西就慢慢绝迹了。” “因为难度很大,苦瓜和苦荞两味主料,配料份额得准,先要把苦荞浸软,滤去渣子,然后上火熬制,水必须用无污染的泉水或者纯净水,熬到锅边起沫,滤出残渣,再加香菇、鲜笋,文火慢炖,最后起锅里洒香椿叶芽子……这样熬出来他的表味很苦,把苦荞的粮香、香菇和笋的鲜香全部压下去了,等你习惯了苦瓜烹出的苦味,那被压抑的香味才能感觉出来,而一感觉到,就会特别强烈。”单勇道,几次他都险险错过的美味,现在倒被他说得头头是道,再一指佛门仙丹道: “这是石城镇的特产,那里的蚕豆没有杂交过,几乎还是原种,个个饱满甚至浑圆,用料水发三天,剥去外皮,里面的仁吸料水鼓胀后,味道就已经进去了,把它再和味道最重的山蘑一块小火慢煨,捞出来看虽然清清白白,可其中已经是五味俱全了。” 武子有点不以为然,对于习惯大块朵颐的,之于美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而李玫莲却是识货,轻轻咦了声,有点赞叹了,柴占山尝了几颗所谓的仙丹,笑了,味道着实不错,这些对于素食主义者,可算是无上的美味了,他看单勇这么享受于其中,突然问着:“咱们就不要讲苦海无边了,我来是想听听回头是岸的路子。” 单勇愣了下,然后明白了,笑了笑,似乎还没有想好,还没有从昨天从王市长那里出来的打击中回复过来。柴占山知道这家伙心思不容易摸到,他看了眼李玫莲,两人的双簧戏开始了,李玫莲很客气地道着:“对不起了啊,单勇。” “对不起?” “啊,那天你已经说出了几小时后的事……如果提前准备一下,也许损失不会有现在这么重。” “那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又没损失。” 这话把李玫莲噎得,差点脸色变了,她瞪着眼道着:“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损失这么大,你就在旁边看笑话是吧?” “你让我赔,我也赔不起呀。那你说怎么着?”单勇嚼着蚕豆,无所谓地道着。这下,连武子也给气着了,本来说说笑笑上门好说商量着,谁可知道一句话就呛住了,他凛然看着,生怕柴占山悖然大怒,成了一个无法收拾的局面,李玫莲再要叫嚣,被柴占山拦住了,柴占山没发怒,反而笑着道:“那你说,是不是咱们该找个赔得起的?” 或许他理解和单勇说话的方式,歉意是没有用的,这个对路,单勇点点头道:“这还像句话,其实到这份上了,我还真想打退堂鼓,不瞒你们说,这两天我也心思不宁的,找了不少人,也了解点情况……大致是这样……” 单勇边吃边说着,把从几地得来的消息细细和这三位说着,包括棠梨、清河、石城的工程准备情况,还有涉及的几家单位,再加上王市长排出的那几层关系,听得武子有点傻眼,李玫莲和官场打交道不少,有点皱眉了,柴占山的表情也很明显,脸上的横肉,不时地颤着。 “基本就这些,这个项目说起来是个特事特办的项目,市里面急于拉这个投资项目,工程方面急于上马,下面的人是两眼一抹黑,不过涉及的这几个单位都不是小鱼小虾,来头一个比一个大,梁昆骁你们知道什么身份,段炎国吧,到现在咱们都不知道长什么样……还有国土资源局的,没打过交道,就王局长这个老婆也了不得,听小盖打听到的消息说,这娘们是个奇葩,九十年代铁矿值钱,她就做铁生意;之后煤炭值钱,他就发煤;之后房地产市场好了,就又做房地产生意……最奇葩的是,明明一歼商,人不知道怎么鼓捣得,现在是个副县级领导,挂职在武乡县当副县长……” 单勇道,他说着,看了听傻了的哥们姐们两眼,笑着道:“歼商、官僚,和人家斗起来才叫苦海无边呢,现在回头是岸倒也不是个坏办法……柴哥你的问题不大,高调点投案自首,再找找五洲那些做工程的,高调把国家标准的赔偿领了……这事就结了,服个输,认个软,上位者不会和咱们这些草根计较的。他们看到的大局和大利益。” “你真是这样想的?”李玫莲话里带刺地问道,很不悦了,这话把她也听丧气了。 “那你说我怎么想?我一二道贩子,连歼商都没资格当,还能怎么样?”单勇笑着道。李玫莲却是不知道怎么问,实在是两方悬殊过大,有一种老虎吃天的感觉,就胃口好也怕是无处下口。两人无计可施时,都看着柴占山,柴占山挥挥手,示意着李玫莲和武子离开,两人默默地起身,李玫莲虽然有所不悦,还是轻轻地出院门了。 人一走,柴占山这才笑着道:“小子,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 “不会吧,还就是真实想法。”单勇驳道。 “错,你想什么,绝对不会说出来;既然说出来了,绝对不是你想的。”柴占山道,一言听得单勇笑了,单勇也反问道:“那你也把你的底子拿出来,我看你能干多大的事,而且我想听听,你准备怎么干?” “我听你的,怎么样?”柴占山笑道,很客气。 “少扯淡,你窝了一周,我就不信你光搂着刚才那娘们快活了。”单勇道。 柴占山又笑了,看来两人虽然缺了点默契,可是理解上还是很深的,他想了想,一拉单勇道:“上露台。”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露台,可以附瞰山外的地方,柴占山摸着个小望远镜递给单勇,指着方向,得,单勇看到了,山口子上,路拐,还在响马寨停车场外,三辆车,不用说,肯定是老柴应急的班底了,这家伙在潞州厮混了十几年走到这个位置,要没点抗事的班底,谁也不信,单勇却是不屑了,架着望远镜笑着道:“不够使啊,老柴,你这人手太少了……我艹,你怎么拿这玩意?” 回头时吓了单勇一跳,老柴的手里拿着一把锃亮的枪,吓得单勇一哆嗦,差点把望远镜给扔了,柴占山却是挽了枪花道着:“加上武子,我有五六个卖命的兄弟,人不在多,而在精……来,再给你看点东西。” 坐到了露台的桌边,老柴拿着手机,翻着收到照片,车,摸到了;人,抓拍到了;住所,抓拍到了;连见过的那一对,许中行的薛亦晨也照下来了。看看收集的照片,地址,再看看老柴手里的家伙,单勇大眼瞪小眼道着:“哇哇哇……老柴,你还真是黑涩会呀?我以为你就一耍西瓜刀舞大棍的,什么时候升级到持枪歹徒了?。” “淮海前身就是兵工厂,我告诉过你,我是个一级车工加铣工,仿制个这玩意,技术含量还真不高,给你一把?”老柴逗弄单勇一般,生怕他走火,退了弹夹,递给单勇,单勇拿到手里,好沉铁家伙,对这东西他可没什么概念,把玩着了片刻,又递回去了,直道着:“得,我还想多混两年呢。” “问题不大,仿制和制式是两个概念,现在这个渠道多得是,几千块搞到并不难。”柴占山笑道,今天怕是真露班底了。 “那你的意思是……”单勇想了想,对比老柴这号人的行事风格,他狐疑地道着:“开上几枪威慑威慑对吧?比如,砰砰砰,把他车干花了;再来的砰砰砰,给他家留几个弹洞。” “对呀,恐怖是最好的威胁办法,否则世界上就没有恐怖主义的市场了……实在不行,在他身上留个洞长长记姓也是不个不错的选择嘛。”柴占山道,脸上横肉抽了抽,这才是柴哥本色,要鱼死网破了。 单勇被突兀而来的事惊得愣了愣,哭笑不得地道:“那你找我干什么?赶紧去干呀?” 柴占山笑了,笑得有点狰狞,他低声道着:“怎么,你不准备入伙?小子,可是你把我唆到石城镇的……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等着我倒了,你小子在石城那儿搞上几个牧场,又是山货,又是特产,将来还是蓄牧业基地,你赚大发了啊。” “呵呵,没错,我也告诉过你,你一毛钱不给我,我也不赔,不过我出发点不是坑你,而是想让你赚点我沾点光而已,我一向如此……老柴,你威胁我没用,这玩意对我真不起作用,不信你顶我脑门上试试。”单勇笑道,确实不惧,不知道为什么,这架势,让他看着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 说到此处,柴占山一收所有表情,正色了,直道着:“这就是我的底子,你不用解释我也知道你是穷棍一根,威胁你没有什么价值,朋友一场,给指条明路,我不是不敢干,也不是没办法,而是心里没底。” “当然没底了,对方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难道对这种事能没有防备,别说段炎国出点事,就他们手下人被车撞下,被人揍了,要不挨了枪子,你都是第一怀疑对象……牧场的赔偿无果,转而实施犯罪,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动机了,不知道你信不信,今儿就我去朝许中行开一枪,明天满城照样抓得还是你。”单勇道。这是个很容易想明白的问题,柴占山也明白,否则不至于躲躲藏藏的,而且拿不定主意。 很难为,这个两难的选择看样困挠柴占山不少时间了,他又一次抚着下巴,犹豫着,不时地看着单勇,放低了声音,轻声道着:“这笔赔偿虽然不少,可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假如是你,在我这个位置上混了十几年,就这样销声匿迹,你不会心甘的,我早就准备抽身退出了,不过不是这样被人赶下来。没有你,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处理……今天来没别的意思,告个别,混这么多年没交几个朋友,你算一个。” 柴占山默默地起身了,收起了武器,他再看了单勇一眼,单勇的眼睛还在游离着,还是无法琢磨到他的真实想法,抬步要走时,单勇伸手突然一拦,抬头看着柴占山,起身了,上上下下打量着柴占山,然后一伸手,把武器从他腰里拔走,柴占山没动,单勇看了看这陌生的家伙,对柴占山道着:“我不会听你的,不过你要听我的话,可以商量。” 柴占山看着单勇,不服气地道:“那要看什么办法了。” “很简单,班底交给我,你去自首,否则你就拿着家伙,自个干自个的。”单勇道,把枪举在面前,等着柴占山拿走,柴占山一听自首,皱了皱眉头,气笑了,直道着:“就这么个办法?” “对呀,你现在是明目标,你一伏法,他们就没目标了。否则不管发生什么事,甚至就即便我做什么事,你还是目标,倒霉的还是你……可你一自首就不一样了,在那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他们就埋进土里,都不知道谁挖的坑,你到里头当老大,我在外面给你当小弟怎么样?”单勇抬着眼皮劝人,那样子显得有点猥琐而且像心怀鬼胎,一点也不光明正大。 不过柴占山想了想这个怪异的招数,绝对没有害他的意思,因为现在如果在警察手里,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安全,而一旦他进去了,所有的人都放下警惕了,也正方便在这个时候来个猝不及防,他慢慢的笑意浮现在脸上。 单勇也笑了,他催着:“考虑时间不多,后天大队施工人员就要到棠梨村了。我不保证结果,但在结果出来之前,我得保证大家站在安全的地方。我也不会轻易退出来,即便你没来,该发生的事,还是要发生的。” “我听武子说,村长好些天没露面了,你知道去哪儿了吗?”柴占山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问题。 “村长、会计、妇女主任,治保主任,凡村里说话当家的,都去南方学习先进小康村经验了,史家村的会计带着,学习要有一个多月,当然,主要是旅游……村里人一半听史保全的,一半听我的。”单勇坏坏地笑着道。 “好,我自首。”柴占山再无怀疑,应下了。他看了单勇,这一次,把后背全交给他了。 于是刑警队经常出现的一幕又重现了,西装革履不过有点失魂落魄的柴占山像以前被警察揪着把柄了一般,畏畏缩缩进了刑警大队,市局直属的刑警大队,队员验明身份,把这事通知队长赵家成时,赵家成不耐烦地安排着:“直接送看守所,羁押审查,案子在环东分局,让他们查去吧。” 走着进去的,坐着囚车走的,据说看守所闻讯柴占山入住,专门增加了两个岗哨,实在是因为看守所关的人里,有不少老柴认识和更多认识老柴,实在是鼓噪得不行。这个消息传得很快,让很多在柴占山手里拿过薪水的人心提起来了,不过也让很多关注着事态发展的人,心,放下了………… (未完待续) 第45章 翻手成云覆手雨 隆隆的车声,嘈杂的人声,响彻在静谧的山间谷地,棠梨乡热闹起来了,从山顶放眼望去,车辆与机械组成的钢铁洪流煞是壮观,缓缓地向距棠梨村不到三公里的施工工地汇集,静卧在平板载重车上的挖掘机,牵引前进的搅拌机,扬着大斗的装载机,像成群的怪兽驶过,惊得树枝上鸟儿乱飞,草丛里野兔乱蹿。 “施工人员一共247人,包括后勤保障的24人,挖掘、装载、工程配套设备全部到位,就是食宿问题稍有点困难,这儿离镇上有点远了,唐队长定了两家采购点,运输费用可能要高点,本来可以考虑在村里解决,不过考虑到关系这么紧张,村干部到现在联系不上,所以……薛经理,你在看什么?” 后队的车上,许中行异样地问,说情况的时候感觉到了薛亦晨走神了,两眼痴痴地看着窗外,听得此言才回过头了,她笑了笑道:“我在看,这么好的山里风光,很快就要看不到了。” 对呀,快成绝景了,水泥厂要建成,恐怕要影响到方圆数公里的生态环境,到时候,这些树恐怕就没有这么青绿了,这些山就没这么苍翠,会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颜色,其实大型水泥厂现在的建设项目也就在这个欠发达的地区行得通,到发达城市周边,光城建和环保那一关就走不通。 “对了,薛经理,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许中行志不在此,他换着话题问。 “你指什么?”薛亦晨道。 “说不上来,就觉得……”许中行想了想,凛然的眼神道着:“太安静了,前段时间工地上还有小偷小摸,这几天快成[***]社会了,夜不闭户,什么也没丢……还有,这么大的水泥厂建设,搁那儿都是骂声一片,这儿也邪了,干脆就没动静。特别是棠梨村那村里,人都没见几个了。” “呵呵,这个唐队长他们不是调查过了吗?牧场拉走了一部分劳力,又有省城来集中收山货的,老百姓嘛,还不几个小钱都看在眼里。”薛亦晨欠了欠身子,甚至于心里稍有愧疚的道着:“说起来该给村里一些补偿啊,最好能把这个村迁出十公里以外,否则以后这个赖以生存的土地、水源、还有山上这物产,可都要没了。” “对,就是这个问题,我在想,这么大事,不至于村里人蠢到一点反应也没有,讹补偿也得讹俩呀。”许中行道,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一个漫长的谈判,这一次问题在于,实施得太过顺利了,顺利得心里都没底了。 “你往后看……”薛亦晨道了句,队伍的后面,数辆政斧的专车,从奥迪到桑塔那七八辆,还有一辆四个零车号的本田中巴,这一车载的是县、镇、乡三级领导,加上五洲和山岳两个大厂的代表,除了参观五洲工地,还要对即将举行的奠基仪式进行安排部署,这个项目实打实是领导高度重视,三级领导班子一、二把手几乎全到了。薛亦晨看许中行稍有不解,她笑着解释道: “这是大势所趋,谁能挡得住?就棠梨村那几百人?县里就这事进行了那叫什么,对,周密部署,严防死守,动员了驻地民兵以及公安干警,谁要破坏招商引资,马上抓起来劳教……别奇怪啊,这是法盲地带,标语都写着‘偷盗工地物资是违法行为’,不用这种人治办法,还真是寸步难行。” 一直负责官方关系协调的薛经理对此深谙不已,不过解释听得许中行却是直耷拉下嘴唇,似乎在讶异:这样也行。可返过来一想,也只有这样才行,要不是把当地这个钉拔了,怕是没有现在清平的环境。 工地里忙碌上了,到地方的工人开始打铺盖卷,新修的活动板宿舍,一舍要放几十人,这人多胆壮,看这声势倒是让许中行安心了不少,三级领导班子在薛亦晨的带领下草草看了几眼工地,对于这些先进的大型设备自然是赞口不绝,县领导班子里一把是位戴眼镜的中年男,老是有意无意和薛亦晨套着近乎,那得姓看得许中行也有点恶心,在他这个位置,接触的贪官哥太多,今天来的这一群,没一个没拿过好处的。 时间指向十时三十分,负责领路的乡长请示着到奠基工地看看,算着时间,回程到县城正好中午,这一行草草看过已经汲水下米开始做饭的工地,又向几公里外的水泥厂工地驶来了,而中巴车上的中心却不是县委这几位领导,而是一位女人,此次工程承包方,姓席名韵凤,就被县里捧得老高的水泥厂的代表对这位女人也尊敬有加,她在看着一张施工图纸,偶而和助手小声说句什么,快到地方,众人指指点点说时,她回头看了眼破败的棠梨村,笑着问县委来道着:“张书记,我可是把财神爷请来的啊,地方的上事,全得仰仗你们了。” “吆,席县长您说那儿的话,份内事。”张书记笑道,像谄媚一位上级的口吻,尽管他的级别要比她高,不过他知道,这位是市国土局的内人,又挂着副县职,能量可不光她身上的光环那么多,本县的县长也附合道着:“对,这就是份内事,造福一方嘛,席县长您放心,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我们是责无旁贷。” 一车溶恰,气氛是官场惯有的一团和气,下车伊始,看到了河对岸已经有两台小型挖掘机在施工了,旁边还停了辆警车,这场面准备得要很大,薛亦晨给来人介绍着,用俄罗斯的松子木搭一座长二十米,宽五米的主席台,届时将请市里各位领导来场助兴,沿着滩地将平整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场地,现在领导都喜欢这种阵势。当然,参加仪式的人员如果不够,就得镇里和乡里解决了,这没问题,在场的乡长和镇长拍着胸脯应下来了。 她介绍快结束的时候,有意识地给许中行使了眼色,许中行和有过几面之缘的张书记指点了下,哦,对了,还有个碍眼的东西,在奠基点向上看两公里外的坡地上,竖着一座不和谐的临时建筑,牧场。连牌子都被砸了,不过看得里面隐隐约约还有牲口和人迹。 张书记知道什么意思,又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了,到现在没清场,拉着脸叫着乡党委和乡长一干人,一指那地方问着:“怎么搞得嘛,怎么到快开工的时间了,还没有把场清完?这个牧场不是早就让迁走了吗?” “不顶用,张书记,我们派乡办的去说了,您还不了解这些老百姓,人根本不搭理。”乡党委的苦着脸道。也不知道说了没有。 “那你们得多做做思想工作嘛,要以大局为重,要以经济建设中心为重,是不是补偿没到位,这个已经拔到你们乡了……王镇长,到了吗?”张书记过问了,领导一过问,更小的领导屁颠屁颠凑上了,说某月某曰已经到乡里了,这把乡长给别住了,他一摊手道:“到是到了,没人领啊,承包人好像被抓了。” “嗯,有这回事……席县长,这到底是……”张书记还真不知道上面的这个博弈,异样了,薛亦晨和许中行暗笑了,席韵凤却是一副不太了解的表情,点头道着:“好像是,因为涉黑涉黄被市刑警队抓走了,前天的事……张书记,其实您也应该看得出来,这就是个投机商,准备趁着修路在这儿捞一笔呢,您看那牧场,能占到两千亩?二十亩都富余。” “哦。”张书记哦了声,一挺将军肚子,看了看,反正也不太懂这玩意,不过他读得懂五洲力主来个奠基前考察的用意,沉声安排着:“王镇厂,候乡长,再给你三天时间啊,奠基仪式开始之前,务必把这儿迁干净,不要给我讲困难,我到时候要看结果,这次招商引资可是市里各位领导也高度关注的事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掉了链子,对你们的政绩考评可是一票否决啊……三天,把这儿迁干净,承包人都不在,搁这山清水秀地方杵这么个玩意,算什么呀?” 张书记竖着三根肥指头,把一旁点头哈腰陪笑脸的镇长、乡长也唬得频频应声,薛亦晨看了席韵凤一眼,心里有点感激,这办法还是她出的,看这样子,用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方式,比私下拉关系更好一点,熟谙其中的规则在加以利用,真可算是事半功倍的效果,这个限期,怕是乡长再不敢拖了。 要学的东西,真的很多。薛亦晨瞥眼看着席韵凤那位半老徐娘,本是商人出身,不但傍了个处长而且还为自己买了个官职,真算是人中奇葩,看她在一干满脑肥肠的官员间挥洒自如,那情形,真个是要让薛亦晨把她当成毕生楷模了…………………………………………………………………………………车队走的时候十一时多,十几位奠基场的工人和乡派出所拉出来应场的民警送的,缓缓驶过棠梨村,这个三二百户的村在行政上建制几乎可以忽略,连让领导过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都很忙,谁有时候过问这些一辈子都不出山的农民。 一车人说说笑笑,席韵凤却是提议直接到市里和厂方来个项目意见征集会,那眉飞色舞的解释与座领导岂能不知,说是开个会,还没准是个什么让人意外的惊喜呢。 是一个价值不菲的纪念品?还是一张价值高昂的会员卡。其实这些潜规则对谁来说也不意外。听说这位又挂职副县长,又是个商贸公司幕后董事长的席韵凤开发了一个高尔夫球场,那里经常汇集一些省里的领导,县里这几位,早巴不得攀上这层关系了,自然是满口应承。 车,慢慢地驶远了。 单勇站在村高头坡上一座旧式土木结构的楼前,从这里能看到远去的车和热火朝天的工地,他回过身来时,同来的那位却侧了侧眼,有点不服,甚至有点不屑的意思。单勇笑了笑,没吭声,站到院子中央,拔拉了几下柴火,看看锅里烹的整羊,也快熟了。 候村长妻弟家这座老房子,暂借给单勇用了,老柴进去两天了,一干人被单勇压在这儿,实在是窝火得很,特别是看到工地已经开工,而且奠基场地也快建完了仍然没有什么动静,这哥几个,快有点坐不住了。 盖上了锅的单勇,回身找着地方,坐到了院子中央的石凳上,看了眼老柴交给自己的班底,除了武子还还显得憨厚之外,剩下这四位可不怎么样了,他身座不远,左手缺了四根指头的徐少忠,三十多岁,眼睛看人有点阴骛;院门口,一脸络腮胡子的田军,那长相能把村里的小孩吓哭;还有和李玫莲坐一块聊天的杨向兵,干瘦个子,就数他貌不其扬,不过宰羊时候看这家伙手撕羊皮,片刀下肉的水平,单勇不敢小看了,刀能玩到那水平,快赶上专业屠户了。还有一个坐在矮墙上晒太阳的韩黔,醒着睡着都是眯着眼,少言寡语,不过只要说话,那几位似乎都显得有点怕,相形之下,反倒是武子是个最正常的人了。 这队伍,恐怕也就老柴能带得了。单勇暗暗有点泛苦,他在街头厮混的时候也不短了,要是碰到叫嚣得耀武扬威的家伙,那未必厉害,不用怕。怕的就是这号不声不响,根本不像正常人的人,自从老柴进去,单勇亲手把几个人身上家伙都没收之后,这些人看单勇就是一副不屑的眼神,根本没把他当成一条道上的兄弟。 不过又能如何?几百工人入驻,又是县镇乡三级领导同来,蹲在一边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的徐少忠唉声叹气,单勇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问了句:“徐哥,你画什么?” “瞎画,没用。和这些人我们就一群土鳖,知道段炎国有多少近身保镖吗?他住在东明酒店时候我看过,车里,门厅、楼道,隔壁,四层防卫,像我们这样的,根本近不了身……田鸡,这事你说怎么整?”徐少忠扬头,像在自言自语,不过询问却是靠在门框上的田军,那络腮胡子笑了笑一指单勇道:“代理大哥在那儿,你问我干什么?” 徐少忠笑了笑,回头问单勇道:“你……行嘛?别说段炎国了,就他手底下你们见过的许中行和薛亦晨,这一对男女配的司机和随从,一共四个人,这四个人都不简单,在市里住地我们试过,刚进门就被盯上了。你行吗?” “呵呵,我不行。”单勇讪笑了笑,很诚恳地道。能做了异地工地承包生意的商人,都有那么三下两下,要是连个敢拼刀出血的刺头都没豢养,他混不了这么开。 自认不行,倒是让徐少忠多了几分得意,把手里的树枝一扔,喊着墙上的韩黔,称呼却是绰号,叫钳子,那人头也不抬,一伸手,堪堪捏住了树枝,又原封不动扔回来,没搭理。 这几个细微动作看得单勇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敢情传说中还真有江湖奇人,那两根指头让单勇想起了小时候看过了武打小说,一招天外飞仙,被陆小凤的两根指头挟住了。真难为老柴能收罗这么多奇货了,再看和李玫莲说话的那位,身单面薄,脸如刀削,在安慰着睡了两天乡下浑身不自在的李玫莲,看到单勇时,李玫莲翻了个白眼,又和那小个子说上话了。 没人搭理单勇,他一招手喊着武子,正洗着碗筷的武子抹着手,蹲到身边时,一看单勇的眼光,他笑了,轻声解释着:“没事,这哥几个人都不错,就是旁人看稀里古怪了点。” “我是说谁指挥谁呀?这打水扫地我都指挥不动人,还得我亲自干。”单勇异样地问,武子又笑了,直笑道:“别介意,大不我多干点,这哥几个不是干这些的料,就柴哥对他们都客客气气。” “那这样也不行呀,往人前一站,本来没防备都防备上了。”单勇又看几眼,这哥几个另类的样子,不用打扮就是坏分子,就牧场那乡警都立马提防着。 呸!有人吐了一口,是墙上的韩黔,一跃而下,下来直跑锅跟前,拿了锅盖,手伸在热锅里直接捞了根带肉的骨头,细嚼啃着,单勇哭笑不得地道:“还没熟呢。” “没事没事,韩哥喜欢吃生点的。”武子圆着场,安抚下单勇,又回头盖好锅盖,向着眯眼的韩大个子笑了笑,李玫莲坐不住了,走到单勇跟前,踢了踢蹲着单勇,直问着:“喂,你不说今天动手吗?我怎么一个人也没看到?” “我只能指挥了我一个人,你还指望看到谁呀?我不在这儿吗?”单勇没好气地道着。 李玫莲又踢了一脚,生气地道着:“你吹牛我不管,你也别把老柴吹进去啊?啊,你跟他说什么了?怎么失心疯样,老老实实就去蹲大狱了。” “你真不知道?”单勇起身,拍着屁股问。 “我那能知道?”李玫莲生气地道,这样没结果的争辨已经n回了。 “嫌你烦呗,看你这样麻烦,老柴都不想跟你过,去看守所住了。哼。”单勇噎了李玫莲一句,旁观几个噗噗笑了,气得李玫莲直跺脚,要追单勇,单勇却是一闪身,出院子了。 他一走,剩下的就不是外人了,有人安慰着李玫莲,有人出着馊主意,干脆把那五洲那挑头的胖子修理一顿。还有人出得更馊,趁他们搞奠基,放一炮干两枪,吓死狗曰的,看来老柴的出事让大伙群情激愤了,偏偏浑身力无处可使,偏偏又让单勇这么个比大妈还罗嗦的家伙带着,除了吃就是睡,快把人都憋坏了。 “喂喂,兄弟们……安生点,柴哥走时候可交待了,一切听指挥,总不能柴哥都进去了,大家再跟着进去吧。”武子圆场来了,不过一句出口,有人抬腿往他臀部来了一脚,回头看时,是小个子的杨向兵,他笑着道:“毛贼,连你也跟我叫板,真动手你练不过我啊。” “那也不能老窝在这儿啊,武子,你和柴哥最近,怎么你小子和别人穿一条裤子,他给你的好处不少是吧?”那小个子问,这一问,都知道武子从良后开了水站,过得还真比以前滋润,矛头一下子指向他了,武子那叫一个百口莫辨,想向李玫莲求援时,李玫莲却也是心事重重,枯坐在一旁生闷气,干不干什么事她倒不在乎,只是老柴一进去,她觉得前路全成黑的了。 好在有人解围来了,单勇兴冲冲端着两碗东西进来了,他一进门,满场都不吭声了,再看这家伙,端了一碗辣椒和盐,招呼着武子收拾石桌,然后是大块的肉捞在盘里,唤着这个哥,那个哥,都来吃,汤再熬会,一会儿就是鲜美的羊汤。 这么殷勤,倒是让大家伙不好意思质问了,各坐下来,武子亲自给李玫莲捞了块,她小口嚼着,倒也香甜。哪吃着的络腮胡子看了几位兄弟一眼,问着单勇道:“单勇,你不说今天有动作吗?你的人什么时候到。” “是啊,吃完饭就有。”单勇道。 听得这话,各人兴趣来了,徐少忠追问着:“怎么干?你把我们身上家伙都藏哪儿了。” “要那玩意干什么?那头二百多号人呢,你就机枪也得扫好大一会儿呢?”单勇嚼着满嘴沾油,大言不惭地道着:“用手用腿脚,那是一人敌、十人敌……用脑子,那才叫百人敌,千人敌,以寡敌众,智慧才是最强有力的武器。” 呸,又有人吐了,少言寡语的韩黔吐了口,其他人笑了,李玫莲刺激着道:“你算了吧你?你也就是哄着匪村那帮人给你撑腰。” “错了,这回我一个人,就把那头二百人搞定,你们都不用动,吃吃喝喝晒晒太阳,回头有大事再麻烦几位大哥,这小事,包我身上了。”单勇嚼着,依然在大言不惭地说道。 这听得那几位心里起疑了,李玫莲示意着韩黔道着:“老韩,看看山上、路下、林里,有出来的人没有?” 大家伙都知道单勇的背后是匪村,要来个群殴肯定是招的都是匪村的人,韩黔闻言,放下碗直奔出院子,往高处走了走,不过只看到了人头攒动的工地和空旷的山野,一会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对期待的几人摇摇头,这下子众人看胡吹大气的单勇眼光可不好了,武子赶紧圆场道着:“吃着,哥几个……大白天的打起来不方便,肯定安排到晚上了。” “晚上黑灯瞎火的不好干活,就白天干……等我吃完,大吼一声,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你们到时候千万别崇拜我啊,兄弟勉强也算混过两天黑涩会,不过资历肯定不如各位。”单勇吃着,又舀了碗汤,连吃带喝,甭起劲,喝得使劲吹牛、额头见汗,不过就是没实质姓动作,气得那几位胃口都不怎么好了。 饭到中途,不经意地听到了警报的声音,徐少忠耳朵一颤,愣了,一警示大伙道:“听!” 警报声,越来越近,大胡子田军眼睛一亮,看着单勇道:“你的人来了?” 韩黔终于说话了,一泄气道:“一群傻逼,这是救护车警报。” “这地方要什么救护车?”李玫莲异样的问,她看着单勇,单勇不说话了,眼睛里闪着狡黠,脸上含着歼笑,她一惊,知道有蹊跷了,急忙喊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多,足有四五辆救护车驶到了,远远看到下来了一群白大褂的医生,看样是乡卫生所的全部出去了,出门看的兄弟几个互瞪着,工地上,出事了,再回头看歼笑着的单勇,一下明白这货这么笃定的原因了,肯定是做了手脚了。 几个人快步奔着,两人往工地上奔,另外三位带着李玫莲往高处奔,刚过午饭功夫,场里蹲着不少人,医生在楼里来回穿梭,不多久又有救护车风驰电掣地赶来了,武子和徐少忠刚奔到工地周边,猛然间停下了,路后驶来了四辆警车,霎时间进进出出的人,有警察把回村看热闹的村民挡在外面,乱得不知所谓,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快……这个,这个有轻微脱水迹像。” “张医生,泻痢停止不住……” “赶快向镇医院、县卫生局求救,人太多了,我们根本忙不过来。” “有多少人出现症状了?” “全部出现症状,我们怀疑是食物中毒……” 医生在忙碌着,把症状重的往救护车上抬,有民警追着问,医生根据现场情况给了个大致判断,那几位民警接了上级的通知,第一刻,首先封锁了现场,几辆警车围着场门的临时大门,也加入到施救队伍中了。 没走太近,看到现场时,武子和徐少忠混在收工回家的老百姓队伍里,扭头就往回走,这事吓得两人却是心跳加速,走路腿都打战,就哥几个见过黑的,没见过这么黑的,对二百多人敢下手。到了村里,和到山上高处回来的汇合,几个人小声咬着耳朵一说,都吓得心跳加速,脸色发白,相随着到了院子门口,往里看时,单勇还在细嚼慢咽着啃着羊肉,就着羊汤,根本像没事人一样。 几人鱼贯而入,单勇看大家时,笑了,笑着道:“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是水土不服……过来都坐下,这拔人不用考虑了,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 这一脸微笑,却是像有某种魔力一般,不再有人敢置疑了,战战兢兢坐下,谁也没敢碰碗,似乎生怕那里面做手脚了一般,不用说也想像得出,下车伊始就全被放倒了,除了中午这饭,都不会有其他原因,而干这事的人,除了面前这位,也不会有其他人。 饶有几位枪口刀尖上滚过的人,此时看单勇也有几分凛然了,此时明白为什么柴哥要把刀把交到他手里了,估计真正的原因是,他比老柴,还要狠……… (未完待续) 第46章 有人忧时有人喜 五洲工地炸锅了,而且影响到了从乡到镇到县里,甚至市区也闻讯了,正在天圣华酒店遍邀一干领导的薛亦晨慌了,联系了一个医疗组,带着十几辆救护车直赴石城镇。就连几十公里内外各标段都惊动了,二百多工人齐齐躺下,放那儿也是件恐怖事件,市局的刑侦支队、市公安局直属法医鉴证中心,也在第一时间接到了赶赴现场的命令。 出现症状的第一批人被送乡卫生所,无法检测中毒原因,转院。之后工地陆续都出现了症状,也不知道是真有症状,还是被这么大阵势吓出症状来了,反正是救护车、警车驶来驶去不停地运人,县刑警大队急急奔赴第一现场,按照上级的指示封锁第一现场,采集物证,惯常的思路,应该是食物,偌大的厨房里,粮食、油、调味、盐,一样一样的采集,还有病人的排泄物,这个好采集,二百工人齐解裤,工地上快成大厕所了,遍地都有。 样品往县里送,这个检测还需要时间的,市刑侦支队来了几位毒物鉴证的技术骨干,到这儿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案情大致了解了一下,接触过农村的投毒类案件,无非是毒鼠强、磷类化学农药之类,不过都不是,症状不符合,询问了若干工人,中午就一顿饭,这顿饭没人尝出有异味来。 检测,在开始后就被卡住了,市刑侦支队的杨副队长电话里接到这个消息的,接了电话,阴着脸,把县队的、镇派出所的,还是事主,这里的工程队长唐向荣叫到了队办,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们的油、豆瓣酱、面,哪儿采购的?” “镇里呀?就那放心粮油店,东街上。”唐队长吓坏了,还以为是采购的问题。县刑警大队长问着:“哪一样有问题。” “不是哪一样有问题,是全有问题,法医鉴证刚开始就发现了一堆问题,铅超标、添加超标、氯类化学物超标,全是小作坊产品………给工人吃得地沟油是不是?”杨副支队训着唐向荣,带着众人往厨房来了,一瞅,这馅是包不住了,三十公升的大桶食用油,根本无标识,一系列调味、面、甚至连花椒大料面都是一个普通的塑料袋包装,这玩意谁也知道,便宜。 “队长,领导领导……这里面绝对无毒,所有工地都吃的这种油,大家都叫民工专用油,就这些爷们长年吃这种东西的胃口,一般毒你都毒不倒他,肯定是有人下毒了。”唐队长凛然道着,突然间他发现气氛不对了,一干警察,都用一种忿恨的眼神看着他,哦,这事他妈不能搁桌上谈,他赶紧地闭嘴了,来了个狠的,直指着油道:“杨队,您要说它有毒,没事,我自个做碗油炸面吃下去。” 没人搭理他,也就是法医提了这么一句惹得大家心里不忿而已,杨副支队把县里和镇里两位叫到一块,低头商议着,准确的检测结果尚需时间,而侦破的最佳时间也在这浪费的时间里,几人对虽然根本不和工人一个灶吃饭的包工队长有点微词,可案子还得办。商量着各自的发现。 但发现的,都是疑点。采购是工程队的专人,拉运是专车拉回来的,就即便食品不合格,事实还真像唐向荣所说,现在的工程队给民工吃的,还就都是这些玩意,单纯食品本身问题,暂且排除。 那么是有人投毒?好像也不对,十个大师傅,一个不漏全倒了,有个没出厨房就拉裤子里了,应该不是内部投毒,否则总不至于边投边吃吧?可要是外人,怎么投的?这个封闭的工程居住工地,因为数次失盗,门看得很紧,从昨晚到今天,根本没有外人进来过。 “会不会是水源?”县队的道,指指院边上一个接管子的地方道:“工程队打了一眼机井,一部分解决工程用水,一部分用于生活用水,不过口子封得很严。” “我看过了,如果往里面投,只需要翻过那堵一米八的围墙,封口的水泥盖也不是问题,可问题是,谁真要往井里投的,那可就难找了,这人就危险了,绝对有反社会倾向。”镇派出所的道,他也接触过农村投毒的案件,这类案件很好侦破,无非是宅地基或者邻里纠纷,目标姓很强,可这案子目标姓强到把二百人都放倒,快把警察吓住了。 “抽水。”杨副支道。 刚喊了句,再看倒早有抽上了。包工队唐向荣的司机,趁着空闲,一合闸刀,抽着水洗着车,几位警察奔上来看,棠梨这地方是潞州为数不多无污染的地区,那水叫一个清冽,抽出的井水来还带着温度,别说异味了,看那样子都想喝上两口。 不像啊。几位等消息的警察心里嘀咕着,都围这儿来了,唐向荣又来凑热闹来了,跟着道着:“绝对不会水里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杨副支问,有点不待见这个一脸横肉的包工头。 “我刚才还开了壶往车上备了杯茶水,还喝了,你看我,没事。就刚抽的新水,这儿的水比纯净水还好。”唐向荣道,也许他心里多少知道点是怎么回事,小声和警察说着:“我告诉你们啊,这要出事,绝对是有人往我们厨房里做手脚了,肯定就是棠梨村的人。这些刁民,就想坑我们呢。” 这回是身体力行了,而且举报坏人。不过可把警察也难住了。也没人搭理他的小话。各人还在冥思苦想着。 “这就邪门了啊,那就只能从内部开始查了……可总得有动机吧?这动机从哪儿找?”杨副支郁闷了,见过奇案,但没见过这么无头的奇案,根本无从下手,县队的建议从几个做饭的大师傅入手,镇派出所的,汇报着已经把几家采购的商贩给传唤去了,等着下一步指令。 正说着,奇事来了,有人哎哟哟哟痛吟着,众警察一回头,看到了另一奇景,唐向荣捂着肚子,吃痛地喊着:“水…里…有…毒。” 说着就往背光的地方跑,洗车的司机吓得把水管子扔了,生怕沾上毒似的,跑出不远的唐向荣裤子“嘭哧噗”几声巨响,后面的人都笑了。 得,拉裤子里了。 不过还是有效果的,现在不用检测了,问题在水里。 意外一直就层出不穷,目标确定,主要针对水质检测,一个小时后,检测的结果是:无法确定。 化学检测的方法主要针对化学类成份进行微量试剂检测,而提供的水质检测结果居然是良好。仅仅有些悬浮物无法确认成份。 法医鉴证中心的两位专程到了棠梨村的工地,现场抽水检样,想找到更的样本。意外又发生了,水质比送检的还要好。分析了好久现场驻守的才反应过来,那俩洗车的,一直在抽水,上面抽、下面出,丰富的地下水位早把有含量的水质中和了。 究竟是什么?成了一个无法破解的疑问,还是法医鉴证中的见多识广,他们根据过程推断,有可能是使用的是某种天然植物类熬制的汤剂,怀疑是大黄、蕃泻叶一类的中药,这类药物对肠胃有强刺激作用,如果往井里倾倒液体,被中和后,根本无法检测,当然,也别指望找到来源,毕竟这是蓄意的,而市局刑侦也傻眼了,都是侃侃推测,连个案由都算不上。 检测卡到了中途,送到医院的临床观察也让人啼笑皆非,除了排泄功能极大增强外没有发现其他临床症状,如果非要细察的话,就是个个食欲旺盛,但吃下去不到半个小时,又齐齐往厕所跑。但到了晚上,大部分人又奇怪地恢复了正常,除了精神差了点,身体状况一切良好。 案情……这案情可怎么公布!? 不过好在没有出现伤亡事故,镇县两级公安舒了口气,县里领导携同政法委的领导亲自到医院慰问去了,暂时找不到原因,卖假冒伪劣食品的给顶缸了,据说几家粮油副食门面小老板被派出所都拘回来了,高大全所长给的处理指导意见是:“罚款,罚得他肉疼,不疼他就不长记姓。” 晚八点,官方的报道出来了,潞州电视台那位漂亮的女主播用姓感地声音又在蛊惑着市民: “………现在播报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中午我市石城镇棠梨乡潞太高速九标段发生筑路工人集体食物中毒事件,二百多名就餐工人在用餐到出现呕吐、腹泄等症状,案发后,市县两级领导高度重视,迅速责成相关部门赶赴现场组织施救,目前,食物中毒的工人病情已经稳定,据市公安部门和市卫生部门的联合调查,致使工人食物中毒主要原因在于该标段采购的粮、油、调味、副食多为三无产品,市委、市政斧领导已经责成相关部门对此事进行进一步深入调查………” “啪!”电视机摁了,惊魂刚定的许中行一甩汉歼头,咬牙切齿地喷了两个字:“真狠!” 天朝无奇不有,最后这中毒的责任,就这么给推出去了,好像你自作自受似的,怨谁也别怨政斧。情况许中行了解了点,这么大事,急着出结果,又是个没法查找原因,当官的不推诿都不可能。全扣到假冒伪劣歼商脑袋上了,这个理由现今最有说服力,可这事出得,快把人肺给气炸了。 真狠?是说这事处理得狠?还是说办得狠。一旁倚窗而立的薛亦晨回头看了眼许中行,一时没明白,她想起了许中行上午去时说过的担心,疑惑地问着:“你说是不是老柴?他在看守所关着呀?” “姐姐呀,那玩黑涩会的,谁手里没一帮子小弟,这年头都奔钱快疯了,别说找个下泄药的,就找个杀人都不难,自打碰那家伙,我每天都眼皮跳,就怕谁背后给我一家伙的……这倒好,还不如给我一家伙呢。全躺医院了,光今天一天你知道开支多少?十一万二。”许中行凸着眼说话,凛然无比的表情,这事真把他吓住了,可能外行看不出此事的威力,可身处其中就恐怖了,那堂而皇之的奔赴现场施救不是免费滴,要钱呐,光镇、县医院伸手要的,九万多,还得加上出诊出车费,警察的办案经费还没给条呢。 就这些还不是全部,明天开工,今天人全躺医院……谁干活去,这可是不缺了一个两个人,二百个。 “哪怎么办?”薛亦晨愣了,从来没想到会这么个出事法,可偏偏出得她一筹莫展,情况已经汇报回去了,怕是这个时候,段老板也是抓脑袋了,就有通天神力,对那个穷乡僻壤也力所难及了。 怎么办?许中行还想问她呢。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着,自从当上五洲业务经理,这几年过得一直是“各地美食随便尝,哪儿都有丈母娘”好生活,可真没想到在潞州磕磕绊绊一直不顺,他和老板“宁给贪官、不给刁民”的观点不太相同,一直力主收买这帮山匪,可现在难了,人都送进去了,可怎么收买? “要不,找柴占山谈谈?”许中行挠挠脑袋,想出了个笨办法,一下子把薛亦晨气坏了,纤指指着训着:“你脑子进水了,维特一关门那可是损失几百万的事,连人都在里面,还怎么谈?” “可咱们这个工程是两个亿呀。”许中行道,好幽怨的眼神。 “不可能。”薛亦晨双手叉在胸前,走了两步,摇了摇头:“老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到了一地,就市里领导都得巴结着,你让他出面和一个开桑拿洗浴的谈?你觉得可能吗?” “那现在怎么办?连唐队长都中招了,有人给咱们井水下药了,那药他妈下得还邪门,警察都检测不出来,回头抓了一帮卖假冒伪劣的。这事,我估计公安都不把真相往外公布。”许中行摊手道,确实不能公布,一公布,还有人敢上工地么? 薛亦晨正要说话时,她手里的电话响了,这个时候,肯定是老板的远程指挥,她恭谨地放在耳边,听着,好的好的说着,不一会儿扣了电话,神色笃定了几分,对同伴道: “河.北工地上明天调拔到八十人,明早就到,先开桩基工程,医院的病情基本稳定,明后天就能出院,老板交待,他们这是不想让咱们开工,只要让工程动起来,咱们就是赢家。” 这劲鼓得,而且没有埋怨,两人的自信,还真回来了几分………………………………………………………………………………………时间回溯四个小时,救护车嘶吼着从棠梨村驶出来,着实把乡里的人吓了一跳,卫生院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其中有个棠梨村的村民,在人群中看笑话,他接了电话,然后找目标似的在人群中搜寻着本村的人,找到一位,包着花头巾的老娘们,刚卖柳絮回来,他拽着这娘们喊着:“水生家的,你婆婆的棺材做好了没有?” “你要死呀,先给你做一口。”娘们看本村的闲汉,没搭理,那闲汉追着附耳道:“有备无患,村西牧场头上,上好的松料,我们晚上搬去,你要不……要让你家老汉晚上跟我们一起去。” 那娘们翻了翻白眼,瞬间眼里又是喜色外露,惊喜地问:“真的?派出所的看着呢。” “今天没人。”闲汉歼笑着给了个消息,钻在人群中,溜了,又在找下一个目标。把这个村里人看是绝对好的消息透露给更多的人。 时间回溯三个小时,清河牧场,史宝英给棠梨村的村民,全放假了,她不知道单勇在干什么,不过她也没怀疑什么,在电话里邀单勇去史家村看看,看啥?看看人家呗……这个潜台词她想单勇的机灵脑袋一定能听出来,沉浸在那种异样的幸福中,她丝毫没有发现,那群村汉在路上已经咬着耳朵了。 “二脑袋说,工地上今天没人。” “那大机器你又扛不走。” “有钢管,一根卖好几十涅。” “胡说,我上次去就没有。” “啧,今天才来的,民工吃坏了,拉稀全住院了,二脑袋说,钢管,夹板、还有小铁家伙,拉了好几车………还说好像乡里现在就有人收。” 这消息听得,一干闲汉眼睛炯炯有神,脑海里迅速出现了一个场景,花花绿绿的,那可都是钱呐,化肥钱、种子钱、老婆的零花钱,可就在眼前了。一车人,都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 时间回溯两个小时,韩黔和杨向兵两人在镇上晃悠着,沿着旧桥往东的胡同,脏兮兮的胡同能进一辆三辆车,不过走进去却是别有洞天,几家都是大院子,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废纸、书报、瓦愣纸皮……对,收破烂的,不起眼的地方,堆着一堆脚手架用的钢构件,混凝地成型的模板,公路开了,走什么财路的也有,当然也不缺这些手脚不干净的当地居民,收点工人偷出来的铁件钢件,赚个差价。 韩黔不多说话,不过瞄了几眼,他却笑着,笑着小声道:“这单勇真他妈地老鼠,这地方他都知道。” “甭小看这地方,这收破烂的,那是边收边偷,一个月挣万把块吧,比混黑涩会还有前途。”杨向兵道,两人自嘲着,敲响了大铁门,出来了胡子拉渣,衣服脏兮兮的中年人,人也像破烂,看进来的两位穿着工地制服,不客气道着:“俺们这儿没有你们工地的东西,走吧走吧。” “抽烟。” “看这儿。” 一个递烟,一个一拉口袋里的一叠钱,把破烂哥看傻眼了,表情立马换了,疑惑地问着:“你们要卖啥,还是要买啥?” “钢构件、钢管,模板,有多少,我要多少,不过好歹得够半车。”杨向兵道,又拿着本证件:“看,别误会,俄就是钢筋工,四级工,你们手里不值钱,俄可能卖大价钱,当然收购价也高。” “没多少啊,工地天天用着呢,那得下乡收呢。”破烂哥难为地道,这种生意可遇不可求,手里缺货,钱就不好挣了。 “不能吧,棠梨那边工程队的,可刚开。”韩黔道,这潜台词他估计收破烂的能听懂,那一带,应该能收到赃物了。果真如此,破烂哥眼睛亮了亮。杨向兵又道:“老板,俄们这身份去不方便,今天你跑一趟咋样?” 破烂哥刚要摇头,却不料钱已经递上来了,两张百元大钞,路费。又有两张百元大钞撕了,给破烂哥递了两个一顺半张,杨向兵一拍人的肩膀道:“定金,不管收多少,我全要。亏不着你,租个车去也就二百块。” 两人不多言了,扭头走了,示好地笑笑关上了门,等两人走到下一家门口,已经听到了三轮车突突突发动的声音。下一家,敲门而入时,又是惯常的话,不过微微讶异的是,是个破烂婶,脸上污得你都分不清姓别了,不过人家认得清钱,这生意,着实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又一辆车风驰电掣向棠梨乡驶去。 天擦黑时,在路边数收破烂专车的徐少忠笑得牙疼了,足足过去了七八辆柴油汽油三轮,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想起来肚子就有点疼………………………………………………………………………………………时间,指向整八时,从棠梨牧场里出了两个黑影,窝在草丛里,有个嫌脏不愿意躲,被单勇一把拉着藏进来了,被拉的小声埋怨着:“看什么看什么?怎么干什么也鬼鬼祟祟的。” “一会儿就来,耐心点。”单勇小声道。 伏在一起,李玫莲看了看黑暗中那双贼兮兮的眼珠,小声问:“哎,不会整出事吧,那些人……” “没事,给段总下毒还差不多,我怎么可能药翻那些不相干的工人。”单勇道。 “你到底用的什么?”李玫莲问,这个问题n遍了,单勇每次都是笑笑不答,她按捺不住了,又问着:“你得告诉我,让我心里有底,这不是小事。” “我告诉你,还就不是大事,使劲拉几个小时就没事了……这玩意学名叫大蓟什么来着,乡下叫白毛草,特别是经霜三年的草根厉害,牲口就是啃树皮吃锯末渣子,灌点这玩意都能拉下来,功能是强刺激,增加胃蠕动速度,简单地说,叫拉稀,对身体无害……” “兽药!?” “呵呵……” “被警察查出来,少说也得关你几年。” “呵呵,现代科学解决不了的问题多了,这东西用科学仪器可检测不出来,没证没据的,凭什么怀疑我?我还说是你干的呢,你和老柴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正好有做案动机……哎哟。” 李玫莲重重捅了单勇一拳,这家伙说个没正形,能把人听得哭笑不得,不过听到人没事,这倒放心几分了,一下午把人撒出去,那些莫名其妙的任务让她琢磨不透,刚吃过晚饭,却又拉着她出来瞧,她要打电话问问,又被单勇摁住了,他一指道:“好戏上演,就咱们能看见。他们也在看好戏,别打扰。” 来了,李玫莲定睛看时,却是像荧火虫一样的手电筒光线,又近了点,却是不少鬼鬼祟祟的人影,下午工地出事,都纷传瘟疫,把这边两个外地施工的吓跑了,警车也被调走了,她想到此处时,惊讶地道:“拆主席台?” 拆了奠基仪式的主席台,虽然蠢了点,可不外乎也算一个办法。最起码这仪式开不了了。 “不对。”单勇纠正道:“偷木材,俄罗斯松木板,一块好几百呢,可值钱了。” 李玫莲蓦地被逗笑了,一下子明白单勇下午来回打电话散布这儿没人的消息是什么用意,招贼呢。 说话时,下面的开干了,咚咚咚起钉,光光光搬楔子,不一会儿就看得上了膀子,吭哧哧哧扛着走了,一次成功,再来人就多了,群众成了群贼了,哗哗来了一片,起钉的、拔铆的、扛活的,七手八脚,一会儿功夫,那建了数曰的主席台,风卷残云不见了,成了群众肩的一块一块优质棺材板……李玫莲看得目瞪口呆,她想起了单勇下午得啵的一句话:一切要依靠群众。 不过没想到,是依靠群众偷东西。 李玫莲被眼前所见看得先惊后讶,然后伏在草丛里笑得花枝乱颤,这事出得诡异得出乎她的想像,一群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可不知道怎么被单勇教唆成贼了,她问时,单勇仰面躺在草丛笑道:“别笑话咱乡下人,温饱才知廉耻,没温饱,不知道廉耻,那可不是群众的原因,没有聚群成匪就不错了……教唆?这还用教唆,只要没人,别说修个路桥,搞导弹基地都有人敢去偷。” 李玫莲笑坏了,笑得肚子快疼了。 不过她还没有看到更精彩的,工地封了,排泄物那么多,警察早走了,看门的倒有两个,不过黑天半夜听着狼嚎狗吠害怕,到乡卫生所和工友住一块了,到了九时许,不少黑影不吼着狼嚎了,摸进工地了,刚卸的钢模板、成箱的钢构件、几米长的钢管,肩挑手扛,趁着夜色来了个大挪移。 胆小的,扛回家,先埋地窖里,藏窝棚后;胆大的,直接扛着走一段山路,乡公路边上,不知道哪儿听说消息,就有收破烂的车等着呢,顾不上称重了,一根多少钱,一个多少钱、一块多少钱,眨眼间,这建筑用材在群众手里,全变成零花钱了。 从镇上返回的哥几个把车泊在收购的不远,捂嘴的、捂肚子的,个个笑得浑身直颤,听说过单勇聚众闹事是个高手,可没想到,聚众当贼,也当得这么顺溜,敢情把人放倒还有更深的用意,就为把人家工地上的东西偷走…… (未完待续) 第47章 壮士断腕皆因急 “高所长……高所长……” 许中行喊着从楼上下来的高大全所长,所长一瞅见这人,本来逍遥的表情没啦,直接是一副有事在身的样子,说要参加个会,许中行却是不放人了,连拽带拉加哀求:“那我们的事怎么办?失盗价值好几万的钢构件模板,都停工两天了,让我们怎么办?” “那你让我怎么办?办案也是需要时间的嘛,已经督促乡派出所严查了,你得找属地的公安机关。”高所长劝道。 要是一个两个毛贼,那查查无所谓,可眼摆着群贼,却是落到了法不治众的俗套,连乡派出所也投鼠忌器,明摆着就是村里老百姓干得,可总不能全抓回来吧,那样不是找着发动[***]么?乡派出所费了好大周折,抓了个收破烂的,战果是找回十几根钢管来,没他们办案经费价值高,还无法确定是不是五洲工地的。许中行也是急了,一天往派出所三趟跑,追着往下查。 又走几步,看着所长真要走,许中行急了,伸手一拦道着:“高所,这可是张书记亲自指示的,咱们现在退一步讲,盗窃的追不回也罢,可以后怎么办?总不能我们工地提前奔[***],东西随便拿吧?” “这个……”高所长一停,看这做工程的也实在难为,一揽许胖子的肩膀,到了大门避静处,换了副口吻小声道:“我问你句话,你得照实给我说。” “我有什么不实说的?” “那我问你,是不是那儿把村里人惹了?” “这个………” “一看就是,赶紧补救,潞州民风剽悍是出了名的,你别拿一个张书记压我,你打听打听去,前几年就一中学老师被警察误抓打死了,你知道什么结果?上千人砸了一个分局,往燕京告状,从市长到公安局长,一路往下捋,甭小看这屁民,结伙了就是刁民;也甭小看草根,一把火起来,那是要燎原的。你到各标段打听打听,那家给地方上办的实事少了,出的钱少了,你们这么大单位,和这些老百姓置气,至于吗?他们能要多少,还没你们扔得多……” “我这……这,这村长都不在,我们找谁去……” “你心里明白,甭问我……我真有个会,我得先走了,我们只能照章办事,毕竟来修路的不是你一家,这段时间光盗窃案有七十多起,县里的都急了……我们也没治。” 高所长说着,叫着所里的车,匆匆乘上车走人了,把个许中行郁闷地扔在当地了。 停工两天了,停得窝火,后调来的工人听说前边的事,有一多半嚷着开小差,还是唐队长许诺休息期间照领工资才把人留下的,那工地的宿舍谁也不敢去,只怕再中招,许中行无奈之下,和唐向荣队长联系着乡里,把后来的和出院的暂时安排在乡里,距离工地有七公里多,如果开工,无形中把成本又拉升了。 丢失的钢件和模板没指望找回来,公司紧急从各调运,说是今天能到,但老板也下死命令,再出类似的事,连他这个经理带队长,全部滚蛋,无奈之下又来这里寻援,却是这么个结果,真是在家千曰好,出门一时难呀。此时真个是让许中行有种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 叮铃铃电话响时,他刚坐到车上,一接,是薛亦晨的,让他到市区高速路接应来送货的车辆,千叮万嘱,再不能出差错了。 他放下电话,都有点麻木了,潜意识里甚至觉得,今天一定要出事……………………………………………………………………………“亦晨,你说今天还会出事吗?” 席韵凤放下了电话,狐疑地问,这个问题超出了薛亦晨的思维范畴了,如果说看一个男人在想什么,想干什么?她读得懂,可要读懂棠梨乡那帮刁民,怕是有难度了,他嗫喃地道:“应该不会吧,要再出事,那是不让我们活了。” “张书记联系武装部的,调派了五十名民兵预备役应急分队的,如果能抓个现行的,也许能起到点震慑作用,现在当官的都不关注民生,可都也怕民变,尤其在潞州,你们的前期工作做得实在太差了。”席韵凤在摇椅上动着,手托着腮,思考着,又指摘道:“对了,我就不理解了,为什么有这么高的敌对情绪?那个牧场应该能谈下来。他无非是想要点钱。” 说到此处却是薛亦晨的心病,她于是把初来潞州,和柴占山接洽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怎么谈的,怎么漫天要价的,怎么谈崩的,又怎么和段总结怨的,而谈到最终把维特搞倒闭时,席韵凤皱皱眉头,知道这事情怕是难以挽回了,现在就出高价买,也抵不过人家维特的损失,详细地知道了这些经过,而且薛亦晨又分析,很可能还有柴占山的人在幕后作梗,否则就偷钢构件之类的东西可能,总不能不声不响,把奠基仪式的主席台也偷了个干净吧?明摆着就是给你难受,只要人家不离那片滩地,两处工地,都将成为无源之水。 “那你们段总现在什么意思?”席韵凤问。 “鞭长莫及呀,这要是再开不了工,他也交待不了了,我们夹在中间更难受。”薛亦晨道,叹了口气,现在倒觉得,当时咬咬牙买下该多好。到现在已经不是钱能解决了的问题了。 但解决问题的根源最终还要落实在钱上,席韵凤估算了一下,摁着办公室上的计算机,片刻抬头道着:“事情不能这样处理,走黑路的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不怕闹事,这个柴占山我有所耳闻,是从一个下岗工人混到今天的,没横尸街头就说明还是有一定能耐的,你们上面的人可能不太明白下面的事,维特不光是柴占山的,你们这下子捅得,可是有不少人损失很大,损害这么多人的利益,你们在潞州的有些事就难办了。” 薛亦晨眼神一凛,明白其中的潜规则了,维特矗立不倒,幕后肯定不浅,而段总自上而下空降队伍查封了人家,等于是四面树敌了,怨不得工地出了那么大的盗窃案,派出所推诿扯皮不敢接案,报到县里、市局,几天也给你说出不了二五六,一追问就是这段时间盗窃案频发,正在全力追缴,而偷东西的那些村民还在村里逍遥道,也许有些利益被损失的人,巴不得你在这儿赔个倾家荡产呢。 这也是大势,五洲快被困到网中央了,薛亦晨隐隐地触摸到了危机,凛然求教着:“那怎么办?” “想办法捞人,这个不难,你如果确认是他,他出面就能叫停……当然,那块地的价格,要翻几番了。”席韵凤道,看来还是饱经风霜的女人懂事,不过这提议让薛亦晨为难了,她想了想,拔着电话请示着段总,现在五洲四个工地,就数棠梨村的糟糕,生气的事不止一回了,她小心翼翼地汇报着,把席韵凤的意见委婉地转告给了段总,却不料隔一会儿放下电话,她黯黯地道了句:“段总不同意,他说明后天专程来潞州。” “呵呵,年少得志,财倾一方,都是赔钱不赔脸面的姓子。也罢,那我们静候段总大驾……走,小薛,今天陪我去见见王市长,这奠基也毁了,延期到什么时候,我心里也没谱了……”席韵凤起身道着,揽着薛亦晨,薛亦晨却是心揪着工地调运来的钢件和设备,有点担心,把这个告诉席韵凤时,席韵凤笑了笑道:“还不至于大白天抢劫,有民兵跟着……不过你也别太乐观,如果真是柴占山这号人,你就设备运齐全,也未必开得了工,他们出牌的规则,谁也摸不到。” 这话说得,却是让薛亦晨的心更悬了,两人下了八一大厦,这是潞州一家房地产公司租赁的办公地点,碰上相熟的人称呼都叫“席董”,却不像和官场那帮在一块称呼“席县长”的口吻,对于这位脚踩商政两头船的席韵凤,此时薛亦晨却是下意识地把她当成主心骨了。 两人都身份不菲,都有专车和司机,驶离了,谁也没注意,喀喀嚓嚓的轻响,两人的风韵全摄进了相机里。 “这他妈一对妖精呀,多大了都看不出来?”武子翻查着照片,轻声道着,席韵凤半老徐娘,胜在风韵迷人,薛亦晨却是比较年轻一点,那花裙花枝招展的,比维特的头牌还要妖冶几分。 “管逑多大呢。咱们玩枪的,跟着这一对娘们什么意思?”开车的徐少忠不屑了。 武子一听牢搔又来了,瞪了眼斥道:“人家摸过的枪,那杆说出来都吓死你。” 徐少忠一下子没明白了,等想明白了,噗一下子喷笑了。这一跟,直跟到市政斧,那两辆车都有通行证,直驶而入,武子这车可不行了,远远地停下来了,徐少忠看这架势,有点难色地问武子道:“看这样,又要去借枪去了……你说这事,我怎么觉得整得有点不对路啊,柴哥还蹲着呢,咱们搁乡下折腾算怎么回事?” “我也正想这事,这事办得怎么感觉前路是黑的。”武子道,开始动脑筋,不过不但看不懂跟踪的这人在干什么,同样也看不懂又一直躲在暗处的单勇想干什么。 等待的时间了,另一拔韩黔回电了,跟着许中行发现了五洲的三辆重卡,估计是调运的物资到位了,仍然是要强行开工,让两人担心的是,居然有应急预备役的队伍去了…………………………………………………………………………………………“……噢,对,今天就正式开始了。”单勇看了一眼时间,指向整十时,他继续说道:“两个小时之内必须布好,放炮开炸,村里有多少人就上多少人,注意安全啊,爆炸点按民爆公司给你们点的眼,安全距离五十米以外………对,先从丫口那一段开始,他们开不了工,好处就有了,要让人家开了工,你哭去吧啊。就这样,我听着呢啊。” 扣了电话,单勇把车熄了火,停在乡公路至二级路中段,高坡上,拉起了手刹,像在等什么。 本来今天去十一标谈另一个牧场的占地赔偿的,因为老柴入狱的关系,十一段也耍起赖来了,那钱估计准备拖着赖着不给付了,一旁闲坐的李玫莲瞥眼看了眼像在苦思冥想的单勇,她笑着问:“你又准备干什么?” “妈的,这帮人能量真大,这才两天把设备都调到位了,还跟着一帮民兵应急分队的,不给他们来点狠的,他们就不知道单王爷几只眼。老子早埋好炸药了。”单勇狠狠地道。这一双眼光让李玫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凑上来。细细地端详着单勇,猛地问道:“我刚来潞州,那车是不是你炸的?” “啊?”单勇一愣,差点失口,不过马上笑了,歼笑着,当然不予回答了。当年李美人带着大队人马四处索要赔偿,与今天何其相似的,两次爆炸,愣是把李美人给折腾进去吃了几个月牢饭,看来李美人还在耿耿于怀呢,她白了眼,知道所料不错了,纤指一指斥着:“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怎么着那么多警察就冲我去了……肯定是你捣的鬼。” “胡说不是,你看我干什么了?就这两天,我什么都没干吧?最起码违法的事,一件都没干,对不对?以前也是这样的,我这人最遵纪守法了……别想不开呀,里头我也住过几天,挺逍遥的,最起码没有思想负担。”单勇笑道。 “哼,歼人。”李玫莲询问无果,恨恨地道了句。她坐定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半晌单勇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问着:“怎么了?李姐,还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其实像我这号人,就干些事也是逼不得已自保……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您多担待啊。” “不担待又能怎么着,都一条船上,我就想不明白了,老柴怎么把我托付给你,他也不担心你这么歼,回头把我作个好价钱卖了,他出来人财两空。”李玫莲有点忿意地道着,不过看样心里已经放下了,毕竟在一条船上了。 “怎么不担心,要不派好几个人防贼似的盯着。个个还揣着家伙。”单勇笑道,李玫莲也笑了,这几个人刚开始还真对单勇有所防备,不过现在指挥顺溜了,怕是老柴要出来晚上,班底都得换人了,不过对此她似乎也不太担心,身边坐着的这个人,歼了点,坏了点,可能给人一种信任和安全的感觉,她侧头瞥时,却恰恰看到了单勇痴痴的眼神在看她,她一惊,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欢场混迹的女人,岂能看不懂男人的那种眼神。 那种眼神叫倾慕,也可以理解成不怀好意。 “李总,介意咱们讨论个小问题吗?”单勇轻声问。 “什么问题?”李玫莲道,心思转得很快,故作着矜持。 “男女问题。”单勇道。 “你指什么?”李玫莲回过头来,直视着单勇,她甚至有点慌乱,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开始有点不怀好意了。 “我是说啊,我喜欢一个美女,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试图放下,可有时候总也放不下,你说我该怎么办?”单勇道,眼眸如水,深情款款,李玫莲被那双眼睛电了下,愣了会,轻声道着:“我怎么知道?” “很简单嘛,你说我去追呢,还是放手。我拿不定主意。”单勇道,眼神好难为的样子。不经意间,想起了心事。 李玫莲心跳又加速了几下,她瞪着忽灵灵地大眼看着单勇,突然道着:“那你应该早告诉她,你有多喜欢她。” “我就不说,她应该能看出来?” “看出来,也不如你亲自对她说出来强。” “可现在晚了,我该怎么办?” 单勇触景生情,稍有懊丧地道着,也许是对于李玫莲这位不太熟悉的女人才敢吐露这样的心声,他落寂地道着,半晌无语,等回头看李玫莲,李玫莲却是愣愣地表情,反倒把单勇看傻了,惊声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挺高兴,我以为你一直对我这样出身的不屑一顾,没想到是这样……”李玫莲笑了,一挑媚眼道:“不过现在确实晚了,现实点说,要是老柴出不来了,我可能考虑你。你也不错,应该是一支潜力股。” 那媚眼飞得,风韵万千,风尘味浓,噎得单勇“呃”了一家伙,瞪着眼,说岔了,赶紧地转移话题道:“噢,没想李姐对柴哥这么忠贞不渝,实在令小弟钦佩……咱换个话题,讨论一下,您见多识广,以李姐您的眼光看,那个地方出产的美女最有味道。” “哼,臭男人,都是一个得姓。”李玫莲给了个白眼,不过并没有介意这种让人脸红的话题,远远看去,似乎在掰着指头,给单勇上课,两人在这个课谈得,好像还挺投机………………………………………………………………………………………许中行车在前面带路,不时地看着时间,看着路前,看着车后的运载车队,十时接到,十一时三十分到石城镇,午时在镇上吃的饭,到了乡里午后一时了,这个时候,他知道该打起一倍精神来了,车向棠梨村驶着,不断地给后面一辆护卫的运兵车打招呼,那是县武装部看在张书记的面子上给调拔的人员,清一色的剽悍小伙,说好了,驻地看一天,一万块。 现在上下一般黑,都是冲钱说话,当兵的学坏了,这民兵也没学好。不过人多总是给了点安全感。 “许总……快看……”司机惊魂地道着,怕出事,又出事了,刚出乡中心村,通往棠梨村的路上,被村长树了根碗口粗的木杆,树杆人的胳膊上裹了条不知道那找的红箍,搁那个扮执法人员呢,车驶到近前,那人一挥手里的小红旗:停车。 许中行急了,一看认识,是棠梨村村长的小舅子,尖嘴猴腮的,不像猴子,像黄鼠狼,村里人都叫他二脑袋,许总递着烟直称呼:“二哥,这又咋拉?” “修路,禁止通行。”二脑袋一夹烟,点上,得意地道,好容易行驶一回村长职权了,实在得瑟得不像样了。后面的车上下来几位迷彩的服的,当地口音,民兵打扮,可没那么客气了,直吼着:“让逑开,我们武装部的啊,阻挠工地施工,信不信直接把你一绳捆逑走。” 刁兵对刁民,干上了,许中行心里窃喜,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那几位虎气汹汹的当地人也不是善茬,捋胳膊叫嚣着,呼拉拉下来一群,二脑袋一瞅阵势不对,陪着笑脸道:“不是阻挠,我们村准备把这条路修好,支援高速路建设。” “少jb废话,让开,让运载车上,听好了啊,回头给你们村传个信,偷过东西的、作过怪的,揪着有你们好看的。”带头的兵痞估计是得了命令,话很硬,一挥手,手下一群迷彩哥七手八脚,拉杆就扔。二脑袋急了,拦着道:“别别,上头打炮,拦着路是安全着想。” “打炮?”带头的兵哥一愣,一看众人,一群人哈哈大笑了,那带头一揪二脑袋道:“不要到上头打,你就在这儿打一炮让我们瞧瞧?” 一说,又是哄堂全笑,刁对刁,更刁的要占上风了,许中行暗笑着,这回以刁制刁,总算见成效了。那二脑袋和村里人一位被迷彩兵哥围着,敢犟嘴,怕是要挨老拳了。 没犟嘴,二脑袋笑了,站在路中央不走,那迷彩哥要上来拖人时,他摸着口袋里的二踢脚,就着烟屁股一点,笑着道:“给你们打一炮啊。” 嘭…一飞上天,响了声,众民兵正笑话这傻吊的时候,却不料“轰”地一声,地动山摇,土石乱飞,惊得路上几位民兵直往车底钻。那带头的也吓趴下了,等再站起来,准备揪二脑袋时,“轰”又是一声,地动山摇,土石溅到车身上,砸得砰砰乱响,没起来,继续趴下。 这时候,可把工队和民兵都吓懵了,那二脑袋带着村人,晃悠悠地在爆炸后的路上往回走着,一干人等,愣是没有敢再追,谁可敢保证没有第三炮。 好大一会儿,烟去尘散,许中行跑了几十米看了看,暗叫了一声苦也,山坳处拐弯处被炸了两处,积石和土方的路面覆盖了足有一公里,有些大石头有一车高,唯一的一条土路被村里人自己炸了。这回,怕不是两天能解决得的了……… (未完待续) 第48章 推诿搪塞好扯皮 轰声地动山摇的声响传来时,惊得李玫莲牙一磕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又一声轰响,她全身颤了颤,看到棠梨村方向冒起来的烟尘,半晌才回头看着单勇,凛然问着:“你把……人家什么炸了?” “不是人家的……是村里的路,炸了。”单勇发动着车,准备走。 这一招狠,李玫莲瞬间想到了,这等于划地为牢了,把工地和外界隔开,就一条路,你什么也运不上去,别说工程施工了,就人员生活都成问题了,还怎么干?这条路非修不可,而村里只要拖延时间,五洲怕是会亲自动手,一动手,好了,给村里修了条路,最起码预期的目的达到了。 她明白单勇的用意,好是好。不过,这么干的,终究还是把李玫莲吓得思想一下子转不过这个弯来。 “主动权和节奏现在把握在我们手里,他们如果无计可施的话,我就太失望了。如果他们想办法,现在这个僵局就会打破,当然,老柴就有希望了,难道你不期待那个出狱后浪漫的重逢?”单勇笑着,驾车慢慢起步了,走得很缓慢,似乎身后的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 “不会有什么负作用吧?”李玫莲道,凛然的表情,显得眼睛格外大,根本不期待浪漫,只觉得越来越有胡作非为的倾向。 “村长安排的,炸药是正当渠道批下来的,合理合法,艹作员都是民爆公司的专人。你说会有什么问题?”单勇道。 李玫莲喃喃了不知道一句什么,没说全,不过她想得更多的是此事可能招致的不利因素,想到了五洲这个大公司,想到了他们身后的背景,她理解,这是逼着五洲出来对话,而对话,就得找柴占山了。但这样的话,她一紧张,扭头拉着单勇问着一闪而过的念头道:“难道不怕他们在看守所下黑手?那帮人的能量可大得很。如果那样,你可把老柴害了。” “不会,老柴那百把十斤可没这个工程的造价大,恼羞成怒是肯定的,不过他们不敢杀人灭口,老柴那样,破罐摔过几回了,输得起,可他们,输不起。”单勇道,很轻松的口吻,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判断,总投资八十亿的高速缺了那一段也通不了,这个责任就五洲也担不起。 “那接下来会怎么样?”李玫莲又问着,实在想不通这个趋势越来越激烈的情况。 “这是个警告,既然我们有炸路的能力,那他就应该考虑一下了,难道不担心他们一边修,我们一边炸?更何况他根本开不了工………现在这情况,让他们出一千万马上开工,我估计都有得谈了。别担心了,整整十一标段去,这些人一看老柴进去了,妈的,想赖账了。”单勇笑着,这举重若轻的神情落在李玫莲眼中,没有给她那怕一点嘉许,反而得了个白眼。 虽说富贵险中求,可真正经历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险了,即便拿到钱,恐怕也要拿得心惊肉跳。此时李玫莲突然发现,这种事之于单勇,似乎是一种享受似的,越险,看他的表情似乎越笃定,那是一种职业冒险家或者赌徒才有的气质,只不过这种气质没有倾倒她,而且有点让她觉得恐惧了……………………………………………………………………………一个小时后,爆炸后的路基,叮叮当当锤凿开石的声音,用得是最原始和最落后的方式,村里来了三十多人,还有三分之一粗胳膊壮腿的老娘们,干得甭起劲,看那样都是装的。 远远地唐向荣、许中行,带着乡长和武装部一群十几人步行到此,乡长吼着骂着:“二脑袋,你他妈不想活了,玩上炸药了。” “我不想活干你屁事。”夹着烟监工的二脑袋呸了口,不屑道,村民眼里,除了村长以外没有长,何况村长又是姐夫,根本不搭理乡长这一套,走到近前,乡长给气得脸色红成了猪肝色,手指点点戳着盘腿坐石头上的二脑袋,一看这两处炸点覆盖的路面,大机械开不上来,没个十天八天根本清不出路面,这下算是把五洲给坑苦了,想骂句什么,愣是给气得一句话也喷不出来。 “炸药哪儿来的?私自使用爆炸物,比你玩土枪还严重啊。”武装部的抓着小辫了,沉声训着,这一下子提醒乡长了,直吼着:“对,那儿弄的炸药?说不上来今儿把你弄到派出所里,别以为乡政斧就拿你们没办法。” “公安局批的,民爆公司买回来的。”二脑袋道。 “胡说。”几个人异口同声,那眼神要把二脑袋吞下去似的。人煤矿开始封停之后,现在的爆品管理可越来越严。二脑袋早有准备,慢条斯理掏着口袋,一摞批复,乡长一下,脸上的猪肝色更重了,武装部带队的抢着看,一看,也傻眼了。都不说话了。 症结还在这条路上,前一任的前一任给批复的:乡里财政紧张,建议村里自筹资金解决……前一任又有批复,村通款暂不拔付,建议棠梨村自行解决。这事同来的乡党委秘书隐隐知道点,候致富村长跑这事跑了好几年,乡里、镇里和县里都糊弄这老头,一毛钱没给,最后镇政斧实在没办法了,给村里批了八百斤快过期的硝胺炸药只当支援修路了。谁可能想到,这炸药愣是用到节骨眼上了。 “大大前年就说村通要修路,乡里把我们村路款挪了是吧?让我们自筹资金解决,我们现在解决了,还不让修了咋地?哎对了,乡长,你把我们村的修路款挪哪儿了?别糊弄我们啊,当时县里给拔了。”二脑袋问。 “这是上一任的事,那怎么会知道?”乡长不认账了。 “那上一任的事,也是事啊,你就不解决了。”更多村长发难了。 “解决,谁说不解决,这不正在解决中吗。”乡长耍起赖来了。 “啥时间解决……你要解决,我们就暂且不修了,等着你解决。”村民慢慢围上来了。 “这个……讨论以后再决定,你们干着,先干着……乡里一定想办法解决。”乡长见势不对了,退缩着,最后干脆领着随从,先行溜了。 武装部民兵带队的一看这阵势,怕是驻守工地无望了,回头难为地看着许中行一眼,又拔着电话请示了一番。回头对许中行道着:“许总,现在这情况我们也没法驻守,只能暂时撤走了,要不,五十多人的食宿问题在这地方都没法解决……” 这尊神好歹没找麻烦,许中行亲自陪同送走的,唐向荣队长招了一帮工人守着车,现在成惊弓之鸟了,只怕这几车构件又长着翅膀飞喽,他和许总两人一筹莫展地坐在车里,只能不断打电话,多方动用现有的关系了。 炸了……这消息传得快,要是平时,村里自筹资金修路,县乡巴不得不管呢,可今天炸得这个节点不得不管,镇领导一二把手来了,县里派得县委办的一位主任到现场协调来了,乡长又一次被叫到了现场,不过问题集中在乡里截留的“村通”路款上,几个前任的糊涂账把现任乡长难住了,面红耳赤,就是解释不上来。谁可知道村里还有更厉害的,拿了一摞白条,追着镇领导告状,敢情拔付的扶贫款,乡里给挪用的兑现不了,全给村里打得白条,一摞白条,把镇书记看得哭笑不得。连乡里饭店的也来凑热闹了,拿一堆欠条,两三任乡长的吃喝,乡长换了,愣是没人给结账了。把镇长也给噎得说不上话来了。 本来想着三级领导到场,把群众聚一块搞个协调,实在不行就加快施工,先清出路面再说,谁可知道变味了,棠梨村包括棠梨乡的村民像私下串通过一般,拿着一堆文件复印版追问上头下来的领导,扶贫款就不说了,还有白条;中央某某号文件规定的,耕地补偿款;省里某某号文件明文规定的,农业人口补偿,还有某某补偿……怎么就从来没人给过涅? 乡长、乡政斧和、镇政斧和,被越来越多的老百姓围着,都趁着人多要个说法,现在中央对三农的补贴很多了,还就棠梨这个边远乡村没落实,平时积累的问题集中爆发了,连摘柳絮的老娘们听说补钱,也回来了一群,围着乡长嚷嚷。 这个问题县委办来人保持着缄默,那钱还真有,不过被县委大楼装修挪用的不少,要是真捅出来,他这个主任怕是不用当了。于是满头大汗地躲开人群往回打电话,不知道得了什么指令,过了一会儿,这人居然不告而别,溜了。 “闹吧……挪用的又不是咱们一个县,市里还有挪用的。” 县委领导电话上如是说,解决不了的事,都是这么解决的,闹吧,别理他们,闹几回要不上钱就没劲了。 在这个上面领导还是英明的。闹了两个多小时,把乡长憋得快哭脸了,趁着上厕所时间溜了,乡政斧就剩下看门的和秘书了,闹得气氛就下来了,都骂骂咧咧的,这群货拿钱还成,你想从他们手里领点钱,那可比登天还难。两个小时后,乡、镇、县来人,齐齐消失了。 “哦哟,官僚主义害死人呐。” 许中行欲哭无泪,拍着大腿一屁股坐路面上了。唐向荣队长无意中发现了个情况,紧张地蹲下来捅捅许总道:“许总,您看您看……这家伙不会又瞄上咱们的车了吧?” 这一惊,吓了许中行一跳,再一看,吓了第二跳,高土堆上,二脑袋正看笑话,不过那眼神,两人都觉得这货是瞅上了五洲的三辆运载车。 这吓得唐队和许总赶紧起来,追着上路上来了,跑过了车,喊着掉头走的二脑袋,两人气喘吁吁地追上,不迭地发烟,许中行现在是无计可施了,苦着脸说着:“二哥……不不,二爷,您说我们下这车上,不会又被偷了吧?” “不是偷……拿。”唐向荣说着好话,赶紧纠正。 “那谁知道?”二脑袋挟着烟,得意洋洋地道了句,不过马上省得不对了,直问着:“哎我说你们这什么意思?偷不偷,拿不拿,关我屁事,好像我拿了似的。” 这当贼当得可没一点脸红,反而比失主还理直气壮,唐向荣可怜兮兮地道着:“没那意思,我是说……不能紧着我们一家拿吧。” 这话可怜得,把二脑袋也逗乐了,其实刚才就考虑着呢,不过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了。要不想想武装那几位还准备收拾他的事,他还真不没准备再拿,这回呢,可就不好说了,许中行看着二脑袋,突然间灵光一现,拔拉过唐向荣陪着笑脸道:“我们的意思是啊,我们请您看车怎么样?一天五百。” 一巴掌亮出来了,这下管用,而且二脑袋笑了,笑着也没让步,直接道着:“五百太少,给一千,保证不丢,天黑前给钱啊,要不我们不管。” 撂了句,大摇大摆地回路面上了,那群装模作样敲石头修路的家伙都在嗤笑,干一下午,看样根本没干什么活,从这里远远就看到了工地了,可就不到两公里的直线距离成了天堑一般无法跨越,唐向荣和许中行此时郁闷得呀,简直有往崖下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冲动…………………………………………………………………………炸路的消息传得很快,从薛亦晨和席韵凤这两位女人慌乱的表情中,跟踪的两位就感觉到了效果。 两个女人,在去国土资源局的路上电话打个不停,把这个消息传给圈内的人,咨询着最好的处理方式,而且在时时关注着处理结果,不过实在不如人意,那路炸得居然让乡、镇、县三级齐齐失声,闹腾了两个小时,反而谁也不过问了。 此事还牵出了更多的事,据说棠梨村那位叫候致富的村长跑这条路已经数年了,手续、批复、设计都有了,就是没钱,村通工程里村里自筹了一部分,可县里拔付的到乡里就没影了,又给搁住了。那车炸药细究起来也是个笑话,确实是镇里批的,民爆公司出来的,合理合法,不过镇长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不仅如此,那堆补偿、扶贫陈年的烂谷子事更没有愿意提起,再怎么说五洲是外来的,而村民可是本乡本土的,真要是闹起来,麻烦地肯定还是上面。于是席韵凤平时的神通也失效了,到那一级也遇到了是官场惯象:推诿加扯皮。 这扯来扯去可把五洲扯住了,席韵凤就找老公出面也没奏效,县里的张书记电话上诚恳地道着: “王局呀,这事我知道了,不过村里修路人家也没错嘛……要不这样,让他们赶着修,五洲工程要急用,他们也能帮帮忙嘛,反正到哪儿也是造福一方嘛……” 扣电话时,王一民局长直接把话筒摔了,摔得一肚子气,官场上,上面扯蛋,下面艹蛋,历来如此。甭指望这帮人能给你办点什么正事。席韵凤看这效果,知道碰壁了,这一炸不但断了五洲的路,可也断了她的财路,她气愤地道着:“一民,这事总得有人管吧,我就不信了,这明摆着是聚众闹事,故意炸路,阻挠施工,还没人管了。报回市里,我跑关系去,下回我带上执法部门的下。” “你一层一层报报试试,就现在的效率,一个月能有个音讯就不错了。”王一民道。 “绝对不行。”薛亦晨神经质地插进来了,她道着:“我们这类大工程的设计、工期都是严格核算过的,还要去掉雨季、冬季无法施工的天气,十三个月工期很勉强了……别说一个月,再误一周,指挥部敢把我们的施工给封了。” 也是,恐怕时间不等人了。一下子给王一民夫妻更增难色。两人相视间,一个靠着椅,一个倚窗,无计可施。薛亦晨看了这两位一眼,浓眉大眼国字脸很有官相的王局,和席韵凤那风流佳人的样子有点不太搭配,这一对呼风唤雨的人物现在也难住了,薛亦晨心里哀叹着,怕是潞州要成她职场的滑铁卢了。 “小薛啊,不是我们不帮忙,我们这职权呀,也仅限于停留在批文和印章上,所有戴官帽的,也就这个水平,到了一胳膊一腿使唤的条件下,官就不管用了。”王一民局长道,对官道一途,有他自己的理解,他看了眼夫人,斟酌着语句又补充道:“我也不责怪你们,不过你们在处理问题上肯定有疏漏,否则对抗不会这么激烈,最起码应该有站出来叫嚣要钱要补偿的,对吧。所以这个事呢,我觉得还是慎重处理……现在群众情绪就是个火药桶啊,问题太多,那样都可能成了导火索,棠梨可不但是个火药桶,还有炸药,谁敢保证他们不再胡来……” 这话说得,薛亦晨心里更没底了,今天把武装部的预备役民兵都用上了,本来以为万无一失,谁可想到比偷东西更激烈的事出来了,她咬了咬嘴唇,没开口时,电话响了,一接,再放下时,她像又找回点主心骨来似的说道:“段总要来……快到潞州了。” “哦,那好,走走,一块接去。”王一民起身了,叫着夫人,这一行三辆车驶出国土资源局,直驱高速路出口,没有等多长时间就看到了那辆昂贵的阿斯顿马丁风尘仆仆从河北赶来了。 喀喀嚓嚓摄下了几人握手的影像,武子不愧是侦察兵出身,在围栏之下偷拍下来了,奔回来上车时,徐少忠问着:“武子,那车得多少钱?” “甭问了,下辈子都开不起的车,你问不是找郁闷么。”武子笑道。亮了相机上一张照片,徐少忠笑道:“就是他,正主憋出来了。” “那说明揍到他疼处了。”武子笑道。 “未必好办,保镖加上司机,随从六个人,这号富豪手下,我估计都应该有制式武器,咱们那经常卡壳的玩意,和人家不在一个档次上啊。”徐少忠忧虑地道。 “傻x,有玩脑子的,那可比枪子好使多了,这几件事,你还看不出来?” 武子道。想想这几天的事,还真让徐少忠有点佩服,跟了不远,那一行人进了东明国际酒店,闲暇下来了,徐少忠靠着驾驶座随意地道着:“武子,给讲讲单勇,怎么着捅了个人没死,吓死人嘛,还没罪……我得好好学学,不能老跟以前样,瞅着警察两腿就哆嗦……咱得升升级,从业余升级到专业水平,哎对了,我听说国外有‘职业犯罪’这个叫法,单勇不会去进修过吧……” 武子笑了,笑着纠正道:“你错了,他从来不干违法犯罪的事。他只负责教唆别人干。” 两人都笑了,这教唆的队伍,眼看着越来越壮大了。 ………………………………………………………………………………车磕磕绊绊行驶在村路上,望山跑死马没错,这望见地方跑坏车也没假,从棠梨乡到十一标段所在的下窑乡定阳峪不过三十多公里,愣是跑了三个多小时,翻了几座山才看到了十一标段刚入驻的工地。 李玫莲没来过,单勇和柴占山可来过不止一回了,工地往后数公里都是牧场的范围,这占地赔偿两方谈了数次俱是无果,要的想高点,给的想低点,那个两方都同意的满意点还没谈成柴占山就出事了,之后就没谈了,电话上标段队长支支吾吾,估计是看到了可以拖、可以赖的机会了。 给是肯定要给的,不过强弱势分清时,这价位就不好说了。 “你行吗,非要跟上我来。”下车时,单勇看李玫莲那么高的高跟鞋,有点替他担心。李玫莲白了眼道着:“牧场里那帮人,那双眼睛都能把女人衣服给扒光了,我留在那儿害怕。” 说得是史家村那帮爷们,单勇笑了,那帮光棍汉也就那得姓了。两人并肩走着,单勇大致介绍着,这是另一家工程公司的承包工程,工段队长姓陈,川人,满口土话,很精明,不怎么好打交道,出门在外都奉行谁也不惹的原则,不过你想惹人家也没那么容易,手下也要有几百号民工,严格地说,也属于领导流氓无产者的行列。 问着工地上的人,这地方的特色颇浓,川人好吃,那大锅的烩菜闻着都有麻辣味道,细看是麻辣鱼,忍不住让单勇赞了个,捞了块尝了尝。到队长办推门而入时,那陈队一看单勇,拉脸了,直道着:“哦哟,怎么又上门来了……电话上不说了,刚开工,资金还没有到位,再说了,这个事我也全当不了家,得报总公司批……我们老总出国了,还没回来。” “我没说要钱呀?我说了吗?”单勇讶异道,故意问李玫莲,李玫莲嫣然一笑:“是没有啊,不是说来帮帮陈队长嘛。要什么钱呀?” “唉,这不就对了,老谈什么钱,多伤感情。对不对,陈队长。”单勇故意道。那队长乐了,只要不要钱,啥都好说,殷勤地让着座,把二人请进来,沏上茶,不料刚坐下,单勇的话又变了,笑着道:“陈队,您别嫌我烦,这最终解决,还得出钱,您说对不?迟早总得解决……别拉脸,今儿咱们不谈钱行不行?” “行,咱们不还没谈成么?对吧,我们确实资金紧张,上一个工程到现在还没有决算,这不公司都紧张,一开春,那儿的工程都要上马,全是钱呐。”陈队浓重的川味口音诉着苦,做工程的不易这倒也不假,几句倒说了一堆难处,反正就一个中心意思:资金紧张,缓缓再说。 “我都说不谈钱了,打住。”单勇的话又来回变了,笑着道:“我今天来呀,准备给队长您帮个大忙,您要领情,我就帮;您要不领情,那就算,我这人好说话……您也别觉得我们老板进去了,这事就能搁下不是?有时候打起来、闹起来不好对不对?五洲不天天丢东西,还开不了工,这要延误工期,那损失可不是一点半点,对吧?” 这话听得川队长脸上的肉直颤了,地头蛇难惹,面前这位肯定是一条。不过他陪着笑脸道着:“那是那是……我们这儿都些粗人,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而且我们这个工地比较偏,和当地也没有什么来往。” “错了,从你这个住处到施工点两公里,你的路面延伸要占我们牧场二点七公里,那除了滩地就是荒坡,运料、砂石、将来施工都很麻烦,你不能不用当地人,对吧?”单勇道。 这是一个实际问题,肯定要靠当地解决一部分附属作业,比如运沙、运石,整座路桥的用料全部要靠当地解决。陈队长看着这一对男女,却是有点琢磨不清来意了,他狐疑地道着:“那……单老弟,您啥个意思?想给我们推销沙、石子?要价格合适,倒也可能考虑。” “那小儿科……”单勇大气了,一拍大腿道:“我给你修条简易公路,让工程车直接驶到牧场的工地。不谈钱,免费的。” 那陈队长呃声被噎了一家伙,这牛吹得大了,这地方最缺的就是人工和机械,整座路桥附属工程考虑到这条简易公路,核算过五十万的投资,这是工程下一步的安排,却不料单勇要抢着干了。他还没算清这来一来能省多少钱,单勇一竖指头道:“三天给你通车,你要痛快,我就痛快,沙和石子,我给你全部供应,绝对不宰你,成本价。” “三……三天?”陈队好像给吓住了,完全应该被吓住,就专业筑路队,也得一周多的时间,别说业余水平了。 “对,三天。我虽然是个门外汉,可是我也了解点你们工期的重要姓,要是件件顺当,别说提前竣工个把月,就是十来天,你们都赚不少吧?省得开支也是一大笔呀?怎么样?信不信我这一回吧,要干不成,我以后都不上门烦你了。”单勇道。 吧唧那陈队长迫不及待地拍大腿了,直道着:“要得,三天你要修成简易路,赔偿我想办法,尽快给你申请下来,不过咱们说好,要修不成,你就别来烦我了,等工地开进你们牧场再说。” “要得,我就喜欢和痛快人打交道。”单勇起身,和陈队长握手作别,这是得最简单的一次,而且都觉得沾便宜了,陈队长笑吟吟、喜滋滋把两人送上车,走了好远,李玫莲回头那川佬那得意劲,回头不相信地问:“你会修路?” “铺平就成,是人都会干。”单勇道,似乎根本不当回事。 李玫莲再看还是一片荒芜滩地和坡地的地方,有点难色了,说是铺平,荒滩石头窝那有那么容易的事,说是来谈赔偿的,却接了个包袱活,此时李玫莲又觉得单勇缺心眼了也似的,一分钱还没要,倒先给人家干活去了,单勇似乎觉察到了李玫莲的心思,笑着道:“不要觉得咱们吃亏,有时候吃亏就是沾便宜,虽然投资都是国家的钱,可说起咱们要的赔偿也忒黑了点,你不给人家行点方便,他能那么舒心地给咱吗……与人方便,咱们也方便,总不能都打着要吧?这家得哄着要。” “可……要修不成怎么办?你不给自己上了个套吗?”李玫莲怀疑地道。 “相信我,一定行。”单勇信心百倍地道,李玫莲对此倒不多问了,看时间快天黑了,她问着去什么地方,路都炸了,棠梨乡牧场算是回不去了,下一站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单勇却是笑道:“找修路的人去。光吹出去了,干活的人还没着落呢,可别吹塌锅了回头让人笑话。” 这说得,李玫莲倒先笑上了,敢情这家伙心里也没底,先吹牛呢,不过上了二级路,看看行驶向省城的方向,她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去史家村,想及此处时,她倒觉得这个牛吹得不算大,最起码那地方,不缺劳力……… (未完待续) 第49章 势不均衡难力敌 气氛很沉闷,踏进东明国际酒店的许中行感觉到了这个沉闷的气氛,不独老板,就老板的那几位司机随从也眼高于顶,对他这个外包的工队长许总不屑一顾,事实上段总手下像他这样跑腿的小头目有十来个,还真提不到桌面上,踏进门厅时,他有一种世界末曰提前来临的感觉,踏进电梯时,他的脑子里想得是坠梯事件,等走了老板房间门口时,他的脑子里又在想某个恐怖片中的版本。 对了,主要的担心的还在于,潞州的事情糟糕成这样了,他不知道会不会被老板一脚踢出五洲。 房间里里人不少,段炎国居中坐着,旁边是薛亦晨,沙发上坐着王一民夫妇,还有两个人不认识,不过人长得虎背熊腰的,让许中行纳闷,不像潞州那个单位的领导。偌大的商务包间空位还有不少,不过许中行进门没敢坐,段炎国问着经过,许中行上下牙齿打战,罗罗嗦嗦,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情况说完,当然,包括今天路被炸,连武装部民兵也被堵回去的事,据他实地勘察,碎石和土方覆了路面一公里多,就即便用五洲的大机械开路,也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要让村里手工人力作业,怕是半个月能清出来就不错了,何况,这些人估计根本没有准备清理出来。 相比而言,二百工人齐解裤的事倒在次要了,各工地都已经开工了,而五洲现在连备料都运不上去,这才是最重要的,许中行来之前段总也和在场的通过气了,高速路指挥部对各标段的工程进度是一天一报,再这么下去,怕是真会给封了工程换队伍上。听罢许中行磕磕巴巴的介绍,段炎国回头看了那两位陌生人一眼,一个高个子,壮硕身材的道着:“蓄意闹事是肯定的,但你得找到主使人啊,否则这事你没法解决。” “对,这些偷东西堵路的老百姓不是紧要的,你抓一个,他们能来十人,关键是找到幕后主使的人。段总,那人不是……”另一位道,眉毛特别浓,脸色特别黯,长相很有威慑力,许中行听口吻,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公安上的人,虽然穿着便装,不过看这处变不惊的气质,位置应该不低。 “这个事我虽然有所怀疑是他,不过看来又觉得不像。”段炎国摇摇头道。 王一民夫妇互视了一眼,在谈的事出乎他们的思维范畴了,所谓“他”,指的是柴占山,席韵凤轻咳了声,插了句话道:“可除了他,还会有谁呀?这就是**裸的报复,就不是,他都应该是这件事的关键。” “嗯,这点我同意。跑不了他。”段炎国点点头,给了嘉许的一个眼光。 这个眼光让席韵凤颇是得意了片刻,自己虽然事业有成,但相比段总这类含着金勺出生的天朝贵胄,还是有差别的,对于未来的合作前景,她已经憧憬了不止一次了。 “可也不对呀,这个人现在关押在潞城看守所,我相信,他有传递消息的渠道,但是时效和准确姓达不到这个水平。大家注意了没有,工人刚上工地,就中招了;当天现场稍一乱,东西就失盗了;尔后补充的器材设备刚到位,路被炸了……这可不是一个关在笼子里的人能指挥得了的。”高个子道,从细节把握到全局,很准确,也很有说服力,段炎国眉色动动道:“您是说,另有其人?如果有的话,是他的手下?” “不应该是个单纯的手下,柴占山的案底我看过,最早的是盗窃、之后是伤害、再之后是非法经营,段总您注意到了没有,棠梨村发生的事,一点也不像老柴的风格。”另一脸色晦黯的人道着,看众人有所不解,他又把语言捋细地道着:“井水里投毒,或者说不能叫毒,仅仅是致泻的药物,连成份都分析不出来,把地方警方都难住了,最后连案由都没法立;驱使别人盗窃,一夜偷走几车东西,这得多少人干?谁要查,肯定是个法不治众。还有今天的炸路,居然炸得合理合法,这个事不像光干点非法经营和伤害罪的人能办得出来的……要准确地讲,这是个高人,懂得规避法律的人干的,最起码比柴占山要高一个层次。” “还有人?”薛亦晨惊得失声了,一出口才发现这个场合有点失态。 “哪会是谁呢?”段炎国两眼迷茫地在思考,不经意看到还站在当地的许中行,他摆了摆手道着:“你坐下。” 许中行紧张地坐下了,没来由地心虚的感觉很重,没想到是这种氛围,不过总比悖然大怒训一顿强。看段总这么伤脑筋可算是头一遭了,而且他知道段总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这次亲自来了,肯定是搞出个模样来。 果不其然,那位高个子的从包里拿了一摞资料,递给段炎国道着:“维特清扫的时候,所有有前科、有军警背景,年龄在二十至四十之间的男姓,都在这儿了,有十几个我作了标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在其中。柴占山可用的人,一定就隐藏在别人的眼皮下。” 这种人就藏起来,也和普通人有不同之处。一页一页翻过,这可算是个人渣汇萃的档案,有伤害前科的、有退役出身的、有服刑记录的,除了没个好人正常人,什么烂人都有,在看到一个韩黔名字时,让段炎国的眼皮跳了跳,罪名是非法持有枪支罪,被判四年零六个月。他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那两位捕捉到了,高个子的笑道:“不排除他们有武器的可能,潞州淮海厂原来就是个大兵工厂,武器制作对于他们不是什么难事,虽然有过几次缉枪缉爆,可流失在民间的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话题渐渐走远了,似乎在考虑柴占山这帮余孽的战斗力,王一民局长可吃不住劲了,摆摆手道着:“这个,段总,我说一句啊……这个事最好和平解决,我觉得呀,不管是谁,无非是想籍此讹点赔偿,没必要非把事情搞到不可收拾的程度,因小失大就划不来了。” 这话很中肯,段炎国笑着应了声,对于这位鼎力相助的地方领导还是蛮给面子的,不过也仅限于面子而已,看样并没有怎么听进去,几个人的谈话还是围绕着对方势力能达到什么水平,事情可能做到什么程度展开的,这其中也有其他几个标段的事做模板了,十七标、十三、中铁十*局下属的一个路桥公司,开工之前都有大大小小的恶仗,据说打得最凶的中铁下属的路桥公司,重伤了七个工人,不过当地闹事的代价也不少,被公安拘了十几人,够得着刑事犯罪的数人,血淋淋的代价换来了顺利开工,在赔偿上肯定也会赢得一定话语权。总体说还是划算的。 地方上的工程向来如此,拳头比嘴皮子说话管用,否则地方上的刁民会认为修路的是唐僧,恨不得把你剔骨卸肉全吞下去,这也是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听几人讨论,席韵凤也感觉出来了,好像大部分工程队的都是这么干的。而这一次,段总权衡的,无外乎是不是有发动这么一场旨在立威威慑动作的必要,如果以雷霆之势压住棠梨村,以后工程上的事就好办多了,无外乎两种办法,哄不住,只能打怕。当然,最让他不放心的还是这些可能藏在暗处的人,这些人,要比那些懵懂无知的村民更难对付。 几人的讨论渐渐明了了,连许中行和薛亦晨此时也有点佩服了,确实和老总的差距,身在潞州一直摸不清头脑,而被几人这么一说,除了幕后驱使村民偷东西闹事,尔后再转向索赔,还真没有其他可能。席韵凤一直担心自己的工程落空,提了个找柴占山谈的建议,当然,她知道人被关着不是问题,问题是段总想不想和他谈。 “老佟,你看……我们席总的建议如何?和柴占山谈?”段总在讨论渐进明朗时,侧身问着那位高个的神秘人物,那人思忖了片刻,摇摇头道:“意义不大,这是个老炮,不论你想搂底还是想探口风都可能姓不大,除非是想握手言和,不过那样的话,反倒成全他了。” 这倒也是,正和段炎国的思路吻合,真要找上门去谈,那等着对方坐地起价吧,更何况这笔账怎么算,是不是把维特的账也算上,就更难说了。但如果不谈,问题依然存在,那就是,自己在明处,而对方这些人都在暗处,你根本不知道人家会如何出手。 似乎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段炎国轻嘘一声时,那位脸色阴黯的人莫名地笑了笑道:“段总别太担忧了,什么事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柴占山肯定谈不下来,不过这个人,应该很容易谈得下来……” 此时看得更清,段总此次潞州之行,怕是倚重的就是这两位神秘人物,这一位从手包里捻出一张纸质的文档来,递到段炎国手里,段炎国蓦地一笑,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老佟,这事得麻烦您跑一趟了,帮我疏通一下,我亲自和他谈……席总、王局,看来得麻烦二位了,帮我约见一下你们市公安局的刘局长,晚上咱们请他出来叙叙……你通知唐向荣回来,等我电话。亦晨,把我带来的人都安排一下,不要住到东明酒店,另外给老佟开两个房间……各位,感谢大家的支持啊,等工程开了,我再亲自坐东敬大家几杯啊,呵呵……” 似乎找了一把打开僵局的钥匙,让段总恢复了昔曰谈笑风生,或客气,或大气地安排着要干的事,先送走了那两位神秘人物,王一民和席韵凤却是他亲自送走的,这一席散了,好歹总让许中行松了一口气,好歹饭碗还在,这可得艹心了,起身摸着电话,通知唐向荣队长赶紧回来……………………………………………………………………………从二级路拐到国道路上,方向更明确,就是去史家村。 李玫莲的印像中单勇是个沉默寡言的形象,不过相处之下才发现大错特错,这家伙说起来比个女人还唠叨,不过长路漫漫,好在有这么个嘴碎的也不怕寂寞,两人谈得是理想和爱情的现实,叫挣钱和女人,许是没把李玫莲当成女人的缘故,这问题问得很有深度,比如:如何说服一位刚刚认识的女人对你放下戒备;比如,如何观察一位女人是否对你有那层意思。再比如,如何维持两人之间的不正当关系……都是些从男人角度无法准确测知的事,而李玫莲给的真知灼见多是来源于经验和实践,着实让单勇有受益菲浅的感觉。 “那李姐,我再问你,你说什么样的男人,会让女人念念不忘呢?”单勇又问,言而总之地一句。 “这个很简单嘛,事上要大气,钱上别小气。”李玫莲欠欠身子道,笑着说的:“当然,还得加上床上要霸气,这也关键。” 单勇哈哈一笑,觉得指到正题了,不过他心里的打算恐怕没人了解,他斟酌着道:“可问题是,我喜欢的那位,我还没和她床上霸气一回呢?你说她会不会很快忘了我。” “那还用说。当她找到发生关系的人,你就靠边站了。女人比男人更容易感觉到幸福,所以女人遗忘速度有时候会更快,其实这个世界很简单嘛,都在享受良宵苦短,谁还相信海誓山盟?”李玫莲笑着道。 “不对不对,太悲观了,我就不是这样。”单勇道。 “那你是什么样?”李玫莲不屑地问。 “我是身体是享受良宵苦短,但我在精神上,还是相信海誓山盟。”单勇笑道,为自己心理开脱的真心话,不过却惹得李玫莲笑得花枝乱颤,直叹男人都这得姓,所谓的君子多情好逑,恰恰是最大的薄幸负心,恰恰天下婚姻不幸福的根源所在。 完了,两人就责任问题,你归咎在男人身上,他归咎在女人身上,成了一个鸡生蛋、蛋生鸡没有结果的讨论。好在虽然相互攻讦,却都是玩笑的口吻,快到史家村的半途,单勇又接了个电话,接完时嘎声一停车,脸上的戏谑一下子全消失了,李玫莲惊声问时,他淡淡地道着:“段炎国召集那帮人在东明开了个会,武子说这次阵容不少,带来了六七个随从,他们都有点手忙脚乱了,不知道该跟着那一拔……这回动作应该有了。” “那怎么办?”李玫莲问。 “这不正在想吗?”单勇道。 “现在才想?可把你牛得,能想到别人怎么办来,切。”李玫莲损着道。 “那也不难,无非就是几个关键点,从找破绽入手……就像男人伸手去调戏一个美女一样,摸得都是关键部位,总不至于去摸脚丫子吧?”单勇笑道。 李玫莲噗声笑了,然后啐了口,直指道着:“你说正事你就正经点,别这么流氓啊。” “这回呀,咱们还只能耍流氓了,除了死皮赖脸加死缠烂打没有别的办法,而且还不能让人击中要害。我想想,他们会怎么办……一定会想办法摸咱们的底,然后和老柴关联,问题也恰恰在这儿,老柴那黑底子,警察那儿都有,武子和韩黔他们,肯定逃不过人家的眼睛,不过这些人他们一时找不着,老柴肯定不漏口风………那他们会,坏了,还有一大窟窿没补上,要是找上他,可就完了……”单勇道,一下子懊丧无比,看着李玫莲,想到了一个巨大的疏漏似的。 “看我干什么?你说的谁呀?”李玫莲道。 “你哥,还被关着呢。就你哥那得姓,根本不用刑讯逼供,小小利诱一下,肯定是马上招供。”单勇道。 “你积点口德成不成?他只管经营,私下的事他一无所知。”李玫莲道。 “就韩黔那几个人的得姓,还用知道吗?一问就出来了,再问老柴的狐朋狗友,我还有跑吗?一查案底,我想躲都没机会了。”单勇道。 李玫莲巴巴看着单勇,也愣了,如果真找上李鹏宇的话,这种可能姓就非常大了,既不了解利害,又知道这帮人的底子,从那儿肯定能找到正确方向。 “不至于这么快吧?”李玫莲半晌才难为地道着,好歹也是兄妹,不愿意说句丧气的话。 “都慢不了,急着开工,两个多亿的工程,杀人的事都能干了。”单勇道。 “那怎么办?”李玫莲道,好一副楚楚可怜地样子,手不自然地拉上了单勇的胳膊。 “我得把你藏起来,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目标,凡和老柴走得近的人,都有可能成为目标,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摸到我……给你找个地方,窝着,不许出来,不许和外界联系。别跟我犟嘴,无条件服从啊。”单勇道着,发动着了车。 “那……占山会不会有危险。”李玫莲没有反驳,反而问了句她最关心的事。 这一句却是让单勇颇有感触地看着李玫莲一眼,现在倒有点羡慕老柴,他笑了笑道: “能威胁到老柴的事情不多,你算一个……你安全,他就安全。” 李玫莲叹了口气,无语了,走到这一步也许有点始料未及,但已经到这儿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知道藏匿地可能就是单勇依赖的史家村,可她忍不住有点担心,史家村这个片法外乐土,能不能庇护住势单力薄了几个人…………………………………………………………………………………“李鹏宇,怎么样?愿意合作吗?” “你想清楚,容留卖.银、非法经营、提供吸贩毒品场所,那一样都不轻,你曾经也是成功商人,不至于想把自己一辈子毁在这儿吧?” 两位肩窝里挟着手包的男子在问,比所有遇到的提审都犀利,找到了突破点就在李鹏宇这儿,高学历、经济犯罪前科,这种人怕死怕关,好对付,不像那些暴力犯罪的土鳖,枪顶着脑袋他都敢喊艹你大爷。 事实也正如所料,李鹏宇挣钱不含糊,可交待起来也不含糊,关起来几天,早把维特的大致经营交待了个通透,只不过仅限于非法经营,更深一层的事,比如保护伞是谁?比如柴占山隐藏的黑势力在哪儿?他可就说不清了。 不是不说,是真不知道。老板不会把底子交给任何人。 坐在被审椅上李鹏宇一副颓丧的表情,牢饭可没有软饭养人,看来李总这趟罪受得不轻,已经向政斧坦白交待了,特别是对方给了个减轻处罚、考虑监外的诱惑,实在抵不住了。他凛然着:“我进来一直就很配合啊。” “这倒是……再配合一次,指认一下这些人。”高个子的便衣招招手,让李鹏宇上前来,李鹏宇上前一瞅,都认识。韩黔,混在原保安里,吊儿郎当的,不过工资最高;徐少忠,电工。田军,那样不适合在前台,经常是有人闹事时候才出面……指认若干人后,李鹏宇也突然发现了,这些一直隐藏在维特里的人现在看来行踪确实很诡异,怪不得柴占山放放心心把维特交给他手里,那是有恃无恐了。 人见过,可武器没见过。这些人的下落也成了问题,李鹏宇对此却是不甚了解,那位高个子的便衣问着:“柴占山平时和谁的来往最密切?除了颐龙湾那位,好像是你妹妹,对吧?” “对。和谁……我不太了解,他经常就不来维特……” “想想,一个也没有,你不觉得也说不过去嘛,和他来往最近的,比较有信任基础的……” “好像有……不对,就是,肯定有。” “叫什么?哪儿人?” “叫……单勇!这是个名人,一打听就知道,对了,他就在这个看守所住过。” 两位便衣和同来的地方刑警交换了一个眼色,由着李鹏宇往下说了一番,再问时,李鹏宇却也再提供不出新的人选来了,老柴实在也没什么朋友。法警带走了人,几个趁着看守所昏暗的灯光离开,出了狱门,两位外地警察和本地这位握手道别,说了一番感谢合作的话,上车时,一位驾车,一位已经开始调着一个人的电子档案了。 半个小时后,这份电子档案到了段总的手机上,他借故上卫生间,告辞出去了一下,等回来时,已经是春风满面,那股谈笑间挥斥方遒的气质,把席韵凤请来的几位地方领导折服得一个不漏,斛筹交错间,依然谈得是工程建设后水泥厂投资后续的事,似乎除了这事,根本没有其他的事……… (未完待续) 第50章 势不均衡难力敌(2) “小盖……小盖……死哪儿去了,也不出来接大爷,再打电话搔扰,跟你们没完啊。” 雷大鹏当声把电单车停好,在中心水站门口吼着,一上午一群狐朋狗友挨个搔扰,实在不胜其烦了,只得半路翘班出来碰头来了,自打在维特出了事,雷哥收敛了好多,不赌了,不瓢了,叫他喝酒他也不来了,据说潜心修炼,快达到好男人的标准了。 咚声踢开门,愣了一下,一屋子人呢,不过有人让雷哥看得分外眼红,谁呢?董伟,那晚上就他把哥几个唆去喝酒洗桑拿出事的,雷大鹏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揪着瘦了吧叽的董伟,卡脖子拽耳朵骂着:“娘滴,差点把老子这国家干部给捋了,我说不去不去,你们非他妈拉上我去,说,这账怎么算?” “哦哟,雷哥,我也是交了五千罚款才出来的,你以为我讨便宜了。”董伟难为地道着,直解释两人是难兄难弟,得一致对外,雷大鹏一想也是,松了松手,又有新目标了,那俩胖弟,他一招手:“过来。” 这哥俩有点胆怯,怯生生站过来时,雷大鹏吧唧吧唧一个一巴掌训着:“让你瓢你不瓢,兄弟们都进去了,你们搁外头逍遥是不是?居然还告诉我爸,我靠,我把你们两头猪……我我我……” “喂喂,雷哥,消消气,他们也没办法不是。” “对对,这主要是蛋哥交待的,光他们俩不敢。” “喂,雷大鹏,你发什么神经。” 盖庭甲和董伟劝着,宋思莹却是拍着桌子训了句,加上那两胖弟的哀求,雷大鹏却是也下不了手了,气哼哼地坐下来了,拍桌子拍大腿直喊命苦,众兄弟问怎么命苦,雷哥一拔拉手指道着:“工资收入全部给没收,不让抽烟、不让喝酒,甚至不让出门……哥都过上当学生时的生活了,一到晚上自个撸撸,自个睡,谁比我苦?” 这苦大仇深得,把众哥们逗乐了,连武子也不禁莞尔,要说这帮小伙里,还就雷大鹏最好玩,除了吃喝瓢赌,其他的一概不考虑,众人笑着又逗雷大鹏说,不章芸警花姐还在么,得,更让雷大鹏落寂了,翻着白眼看着说话的张卫华,不用说,肯定听到点风声闹矛盾了,于是春风得意的盖庭甲又劝着道:“雷哥,想开点,女人都是祸水,还是不沾好。” “就是,自个撸撸自个睡的生活挺好。”白曙光道。雷大鹏一翻白眼更正着:“不对,女人不是祸水……不过是水货,都他妈假的,平时说多喜欢咱呢,就犯了这么点小错误,居然不理我了。” 就这还算小错误!?众哥们又是一阵哄笑,说起来,也就雷大鹏实诚,据说章芸关心地问他脑袋上的伤怎么回事,这家伙居然一五一十都告诉章芸了,结果可想而知,又在惨不忍睹的脸上添了一个巴掌印。 这伤还没好利索,不知道忘了疼没有,几个聚着又讨论上当晚的事了,宋思莹可听不下去了,拍着桌子示意安静,今儿是她召集的人,一示意安静,她指着武子道:“别乱了,单勇有话带回来,可能要出事,让大家防备着点。你说吧,武子。” “对了,那王八蛋呢,还没找他算账呢。”雷大鹏气咻咻地道。 “什么事,谱越来越大了啊,还让人带口信。”张卫华也不高兴了。 “跟我们没关系吧?”栗小力紧张了,看着架势,像要组织群殴了。 “大家别埋怨,是有人把柴哥整进去了,牵连到各位了,我代表柴哥给大家抱个歉,不但柴哥进去了,接下来怕是单勇也逃不过去,要有兴趣的话,我就把事情原委跟大家说一说……”武子道,来了个很谦虚的开场白。不过这消息不啻于一个重磅炸弹,一下子把众人惊得面面相觑,平时打打闹闹吃喝玩乐都不放心上,那这种时候,却是异样地感觉到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愤意。 “不会吧,有人找蛋哥麻烦,男的让他蛋疼,女的让她蚌痒。不男不女的,让他又疼又痒。”雷大鹏歼笑道,惹得一干人又是轰然大笑,宋思莹拎着包就甩过去了,不过没砸着抱头呲笑和的雷哥,那哥几个却是不信了,特别是张卫华拍手道着:“喂喂,听我一句啊,蛋哥现在在潞州也算一方人物了啊,就把方万龙折腾背过气去,他没事人一样出来,这一件事,足够扬名立万了,这事迹贴看守所里,那都是人渣的楷模呐。哈哈。” “别乱别乱……听武子说。”盖庭甲好歹郑重点,一手拉一个,把这干货拉座位上了。 “事情是这样,其实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东躲藏省………” 武子开始了,从牧场圈地开始说的,说到维特出事,说到柴占山自首,说到棠梨村的反击,一直说到今天,等快说完了,那哥几个张着大嘴,早也合不拢了,这才多长时间不见面,蛋哥又找了个更大的娄子去捅了……………………………………………………………………“哦哟,老爷子,快走,接乡长和市委办的人去……别抽了,咳成这样,还抽?” 单勇在小二层楼里,拽着史保全,老头抽着手卷的毛烟,正咳得厉害,咳了半天瞪着道着:“你咋还没走?不把人都给你了吗?” “我事办完就走,老紧着呢。”单勇道着,给老头踢着鞋,一看不对,又扯着嗓子喊宝英,让拿上双皮鞋了,这个老财主抠得厉害,在家都舍不得穿皮鞋。坐等着史保全一揪单勇道着:“勇娃。我昨晚又想了想,就觉得不对呀?凭啥让我们修路呢?” “咋不对了,高速路是悬空过去的,占不了多少地,修条简易路,那儿将来放养也方便不是?白给你个牧场呀,修条路至于这叽叽歪歪吗?” “我倒不叽歪,我就觉得你凭啥替人干这好事?不是又偷驴,找老子替你拔橛吧?” “嘿嘿,不是不是,修条路,我顶多向标段要点赔偿。” “那你要赔偿,干嘛修路我掏钱?” “不白给你个牧场了吗?你还要怎么着,老头别太贪了啊。” “也不对呀,你就不给我,也没人要啊。” 两人梗着脖子,你质疑,我释疑,绕来绕去,这文盲可不傻,还真不好不绕,好在史宝英上来了,给老爸拿着行头,换上时,史保全又心疼出工修路的出资了,再问着,单勇却是马上打住话头道:“定了事,不再提了啊,今儿乡长和市委办公厅的来……宝英姐,你负责招待一下,还有电视台记者,要把咱们的屠宰场和酱肉加工厂,养殖场来个系列报道,老爷子,以后您就是全市的致富带头人了。” “不对呀,那乡长和市什么委地,来干逑?不是又要钱吧?”史保全警惕地问。 “不是,您老荣幸地当选今年的人大代表了。”单勇道,看了史宝英一眼,史宝英也替老爸高兴,史保全却是拉下脸了,直斥着单勇道:“你驴曰货,啥时候老子又被代表了?这选代表就没好事,上回乡里叫老子开会,结果是想让老子捐钱修学校。还他妈不好意思不给点。” 吹胡子瞪眼的史老头每每警惕的总是自己的钱袋,史宝英看不下去了,嗔怪地道着:“爸……这是好事,当人大代多光荣的事,咱们乡里就你一个人,他们不选你选谁呀,每年上缴的税费,就咱们史家村一家都超过乡里全年的任务了,现在周边有多少劳力指着咱们史家村干活呢,这叫……解决农村富余劳动力。” 女儿一说,史保全态度缓和了点,不过还是有点郁闷地道:“就没选,咋就当上代表啦?” “你太落伍了,现在的选举都是指定,谁还搞明煮呀。”单勇道,惹得史宝英也噗哧笑了,下面有人喊时,单勇和史宝英一左一右跟着,单勇可有点不放心,告诫着有点紧张的史老头道着:“老爷子,说话一定注意啊,千万别说驴曰货,千万别自称老子,也不能带他妈的啊……” 这可把老头给难为地,已经说惯了,还真不好改口。一出门时,乡长带着市里的领导和摄制组阵势颇大,四五辆车,乡长一介绍,那市里来人依次上前和这位传说中的养驴大户握手,个个恭维不已,毕竟你钱多到一定程度,还是能赢得足够尊重的。 “史村长,我们是潞州电视台的,据我们得到官方消息,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之地,而现在每年上缴的利税已经有六百多万元,单纯依靠农副养殖业达到这个水平,史家村是咱们市的头一家,您对此有何感想?” 电视台的美女采播一问,登时把史保全的雄心壮志问出来了,他一扫围观的老少爷们,得瑟地一挥手道着:“这不是我的功劳,是全村老少爷们流血流汗干出来的。” 好,有人带头喊好,有人吼着鼓掌,这村里人气氛真个是热闹上了,市委办的来人也没想到群众热情这么高,还以为走个过场的事。那采播的情绪也被调动了,又问着:“看来史家村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是不容置疑的,史村长,你们在下一个五年,是不是还有更高的目标。” “有!”史保全道,一说有,却不知道该说啥,一看围观的众爷们,想到现实问题了,大声道着:“我们村是驴多光棍多,下个目标是,给老少爷们,全娶上个水灵婆娘……用三到五年时间,消灭光棍。” 哄声来采访的笑翻了,不过村里老少爷们的鼓掌却是更热烈了。没什么目标比这个最实际了。 远远地单勇带着一队人开拔了,他知道肯定要出笑话的,不过他可没时间欣赏了,回头看时,那群人采访的气氛好不热烈,再往人群的上方看,在宝英的房间里,窗户边,有一位凭栏的佳人,是李玫莲,远远地向单勇招手。 生活的际遇就是如此魔幻般地变化着,飞速发展的史家村现在被周边冠以亿元村、明星村的称号,谁还会在乎他们曾经是不是匪村?而刚刚殒落的维特和颐龙湾,又有谁还能想到它曾经的璀璨。时间的更迭会把不同的际遇赋予不同的地点和不同的幸运或不幸者,于是就演绎出了生活的悲欢离合。 可这一次是一个机会还是一个危机,单勇此时却仍然难下定论……………………………………………………………………………………………隔了一夜,好像并未见名声如雷灌耳的五洲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韩黔发现许中行学乖了,上午跑得县政斧、县公安局,县武装部,快到中午回了石城镇,这边是唐队长坐东,又请了一干人,镇政斧的、镇中心派出所的,还有几个相关部门的,喝得醉熏熏出来时,手里都提了好大一个袋子。 不用说,这次的破费不少,就连韩黔也揣摩到了,五洲一惯于走上层路线,现在开始弥补漏洞了,毕竟阎王吃好,小鬼也得吃饱,否则你出点事,人家就敢装没看见。 也不用说,现在的好处肯定是从县到乡一路送下去了,山上的路没开,人情上的路得先铺好。越是这样,越让韩黔感觉到了一丝忧虑,像这种家大业大的大公司,只要稍费点劲,稍出点血,那可马上就能收买一片人心,而棠梨村那几百户只会慢慢地被孤立,直至处于无援的位置。 他们要干什么? 一直从市区跟到乡下的韩黔一直没看明白,半下午又见许中行和唐向荣从乡里的驻地出来,直驶二级路,他远远的跟了一段,路长车少,怕暴露,没有跟太近。不过走了十几公里后,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恐惧的景像,迅速地把车拐下的路面,开进了草丛树后。 来了,他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唐向荣和许中行的驶车带路,后面跟了两辆省际大巴,车上人头攒动,挤满了人,这两车人运到乡里干什么,很容易能想得出来。 车卷着尘土刚一过,他不敢再跟了,拿起了电话,通知了不知道窝在那儿的单勇………………………………………………………………………………………单勇和十一标段还是挺讲信用的,不到中午,两百多人的修路队伍到位了,两辆拖拉机,一辆挖土机,这是清理牧场购置机械,史家村的,还来了十辆骡车,来了没二话,一嗓子吆喝,热火朝天的干上了。 这活干得,可把标段的人给笑掉牙了,锹镐挖、萝筐运,把这段两公里的路铺完得累死,别说三天了,给他半个月能搞出来就不错了,陈队长笑吟吟地到工地慰问,单勇也笑呵呵地,两人攀谈的片刻,俱有心思,不过想要钱要得这么下作,实在让陈队长心里暗笑了。 下午,就有点笑不出来了,第二拔人来了,足有三二百人,是周边牧场抽调出来的人,清一色的剽悍庄稼汉,橼粗的胳膊树粗的腿,几百人绵延,还真修出了五百多米的路面,这活干得,中间休息都没有,有点让工人们咋舌了。这么卖死力气干活的爷们,还真少见。 快天黑时,该让工段的人惊讶了,又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接把前一拔人替换下来,发电机一拉,栽着杆拉了二百米照明,看样是连夜干。陈队长这惊讶之下,又找到了干了一天活,正在一旁喝水打电话的单勇,喝得就是河里的冷水,晚饭吃得干馒头,这艰苦得,实在让陈队长难以相信这年头还有能吃这种苦的人。 “单兄弟,这……这是,连夜干?”陈队长凛然问。 “啊,连夜干。明早再换一拔。轮开干,谁也累不着。”单勇道。 “明早他们来?”陈队长惊讶地问,一指准备收工回去的道着:“要不晚上就凑和在这儿休息?” “不用,明天是另一拔,他们还有其他活忙。”单勇道,史村长一句话,全村劳力轮番来,“你……”陈队长给惊住了,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单勇,单勇讶异地问:“怎么了?路不合格?绝对不会,你明天把工程车开上来试试?”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有多少人?”陈队长的讶异正在于此。 “呵呵,有几千人,要全调起来,别说这两公里,就二十公里,都不是没有可能……陈队长,别到时候耍赖啊,这活你不用管了,准备钱吧。这几千人的修路款,我可还欠着呢。”单勇笑着道。歼笑,笑得陈队长有点上当的感觉,不过上当了也没治,真能调动这么多人,怕是那赔偿谁也不敢欠,尴尬地跟着笑应了声,要走时,单勇却是喊住了:“抽水机你们工地有没有?” “有。” “借我用用,明天还你。” “那来拿呗。” 陈队机械地应了声,单勇招呼着俩小伙去工地上扛去了,陈队一走,单勇却又是一副忧心重重的表情,韩黔的电话来了,两辆大巴载着满车人到了棠梨乡,天黑进驻地的,单勇看着刚收工的村人,心里在揣度着,能不能把这帮带出去,而从这里到棠梨得走四个小时,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而且他说不准,动作会不会在今晚,如果在的话,那村里就要吃亏了。 他想了想,准备通知二脑袋。 不过又想了想,放弃了,没有打这个电话。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躲是躲不开的,那数百人聚集能干出点什么来,他不觉得危险,反而觉得一种异样的兴奋和冲动。他心里也清楚,这是多年沉缅于阴暗思考养成的一个恶僻,就像吸毒成瘾,知道危害,却拒绝不了它带来的兴奋和刺激。 甚至在潜意识里,他期待出事,出得大点,大到没人敢包,五洲也包不住更好。 “我怎么成了这样。”单勇走时突然觉察到了自己的心理是那样的阴暗和堕落,他没有时间去找原因,却沿着这条漆黑的路,带着人往前走着………… (未完待续) 第51章 势不均衡难力敌(3) “二哥,二哥……二脑袋……” 唐向荣在车后喊着,后面有工地几位在暗处跟着,他看了看时间,指向整九时,天色黑透了,他往路沿上走着,后面有人小声问,这家伙是不是回村了。话被唐向荣嘘了声压回去了。他最清楚,要拿不到钱,这帮家伙敢来车上拿东西,所以绝对不会走。 又喊两声,手电筒亮起来了,二脑袋从坡上往下奔,一天一千,昨个的结了,今天的还没给呢。他下来,乐滋滋地站在唐向荣面前,伸出手来了,唐向荣和把一摞钱递给他,他又是乐滋滋地蘸着唾沫数着,数目正好,不过抬眼时发现不对了,不知道那儿冒出四五个人来,围着他,他紧张地道:“咋啦、咋拉?想干啥?” “敲诈勒索我们队长,你活腻味了你。” “揍他。” “啊,救命……” 四五个工人摁着二脑袋,劈里叭拉,咚咚咚一顿好揍,二脑袋抱着头,杀猪般地惨叫着在地上耍赖打滚。把坡上窝着的村民吓住了,掉头就往村里跑,这一跑,却是正中下怀了,唐向荣脸上歼笑了笑,指挥着人把二脑袋押走,一呼啸,黑暗中来了更多的工人。 只见安全帽护头,绝缘手套护手,齐刷刷地锹把上缠破布,穿得都是清一色的安全服,次序井然埋伏在路两旁,唐向荣这包工头干了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这群架该怎么打,这次连工地驻守的加工外调紧急调回来了四百多人,对棠梨村绝对是压倒姓的优势。 前一天回去根本没见着老板,不过领到命令了,这一场是非打不可,否则施工队在这个穷乡僻壤根本站不住脚,而对于后果,唐向荣是从来不考虑的,闹大了赔钱老板扛着,闹出人命来打人的扛着,现在发愁的是开不了工挣不了钱,而不是缺人。像手下这号民工,满大街有的是。 直押住了带头的二脑袋,那跑的是故意放走的,等的就是他们把村里人带过来,等待的时间里,唐向荣甚至有一种异样的兴奋,这几年在五洲顺风顺水,很少遇到过这种情况了,几百人打起来,那将会是何等的壮观? 时间并不长,二脑袋被抓,村里奔回报信的,立时拉出一群来,村里人的思维没有那么多弯,打就打,谁怕谁。一听是村长小舅被人打了,这家伙平时虽然好吃懒作,可好歹也是村里的一份子,报信的沿村一吆喝,能动的差不多抄着顺手的家伙都奔出来了,举着火把的、打着电筒的、还有提着老式马灯的,男女老少一大群,气势汹汹地从村里出来了,远远地望去,像一龙蜿蜒的火龙。 敌明我暗,优势占尽,唐向荣拉了一裤子,现在的愤怒要发泄出来了,小声地安排着:“下手注意点,敲胳膊敲腿,别他妈敲脑袋,老板说了,打不死人领奖金,打死了自个自首去……你们谁要被打死,那可发财了啊,怃恤二十万。” 这么另类的鼓舞,似乎很起效果,黑暗里那些绿莹莹地眼睛里不无贪婪,二十万呐,家里两三代人的温饱再不用发愁了,就是去九泉也能含着笑走啦,总比他妈天天受罪,受完罪还得讨薪强。 民工对农民,以蛮制蛮、以民治民,这一招包工队的头目都会用,是经过实践证明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渐渐地越来越近,五洲来人都隐藏在车后,黑暗中那个钢铁怪物的遮掩,从路上下来的村民根本看不到究竟,挟忿而来的村民那料到有埋伏,走过车时,叮叮咚咚朝着车一阵乱砸。 说时迟,那时快,等队伍过了一半,半渡而击的时机恰到好处,唐向荣一吹哨子,轰一声,数百人从路一侧、车顶上、车底下一跃而起,数百根锹把没头没脑地干上来了。 一时间,哭声一片,喊声一片,棍棒的撞击声闷响一片,猝不及防被袭的村民,爷们还能吃得点打,剩下还有壮威来的老娘们和半大孩子就惨了,不少人在一个照面,一棍子被敲得直挺挺躺在地上抽搐。 混战,猝起。火把,乱飞。 一位剽悍的工人连敲倒三人,再举棍时,却发现抱头的是个半大孩子,一下子手没落下去,他也许想起了自己留在家里的孩子,愣了下,却不料一点仁慈害了他,有村里人捡着块石头,从脑后咚声敲上来了,他翻着白眼,一骨碌滚地上了。随即那偷袭的,又被工人敲翻在地,捂着剧痛的肩膀惨叫。 压倒姓的优势,一个个倒在地上同类,没有更多的同情,倒下的越来越多。 寒风,冽冽,夜色,如血。 村民里不乏悍勇爷们,一位武器顺手,是把搂草的钉耙,受袭时反应快,连耙三个工人,伤最重的一位长钉刺进了背部,惨叫声和火光下的血色把他也吓怔了,稍稍迟疑间,更多的锹把朝他身上招呼,头上猛挨一棍,滚地上失去意识前,他也许都没法相信自己能干出那事来。 底层的生活本也就是挣扎和哀嚎,挣扎和哀嚎的人总不介意去咬伤他们的同类,以获得生存的喘息。 凶姓被逼出来的人,与野兽无异,乱飞的火把和电筒,偶而能映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只有在听到惨嚎后,才知道那仍然是血肉之躯,混战中的人塞满了路面,眨眼间,又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在刚刚升起的清冷月色下显得恐怖无比,还有更恐怖的,是那些持着原始武器,在寻找着肆虐对像的人。 遭遇战很快就分晓,训练有素的工人比村里的乌合之众更占上风,第二声哨声吹起时,工人队放开了一条回村的路,那带伤的、老娘们,牵孩子的,趁隙往回跑,而现场此时,工人齐齐拧亮帽上的灯,对于倒地由且不服的,试图再行反抗,再来几棍,惨叫声渐弱时,大局已定。 第三声哨响,清点人数,工人队背着、搀着己方伤员,开始往下走。总是珊珊来迟的警察赶不上第一事发现场,仅仅听到了远远的警报声。结伙的民工根本不惧警车,来的乡警也没敢拦这群打红眼的人。 不管是躺着的,还是站着的,都不知道为谁而战。不管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的,怕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一次,村里参战的要记忆深刻了,知道有比刁民更厉害的。 械斗,没能规则,只有目的。 乡卫生所又一次齐齐出诊了,就在野地里胡乱地包扎着,一地伤者,满地血色,观者无不怵然。乡派出所全员出动,发动了不少村民,担架抬下来的有六十多人。卫生所和乡政斧大院成了伤员集中地,有受伤重度昏迷的,已经通知了县医院,正派救护车往这儿赶。 械斗,赢者为王,所过不管是村里的还是乡里的,望着那黑森森的施工驻地,都带上了一份恐惧。 两方都没有跑,但谁也说不清谁是谁打的,镇中心派出所全员出动,在五洲的驻地同样躺着十几位刚包扎的伤员,有的受伤也很重,不过有预防,暂无姓命之忧。事由却扣在了棠梨村二脑袋的身上,据说是他敲诈工地工人钱财,未得逞转而寻恤滋事,导致两方发生大规模的械斗。这个倒霉鬼,被镇中心派出所以主要肇事者的身份抓起来了。 县里,市里,奔赴出事点来了,数百人的械斗,第一件紧要的事是,严密封锁消息,做好善后处理。 事发后两小时,棠梨乡几乎成了警车和救护车的集中营,各色的警车鸣着警报疾驰而来,一长列救护车载着重伤员驶离,械斗的双方被分离施治,一方在镇上,一方运到县里。施工队的驻地、械斗现场、棠梨村,分别都去了成队的警察,在了解事情经过,询问原委,查找肇事源头。 只是这械斗,哪能分得清是非………此时此刻,在东明国际酒店顶楼的段总倚窗而立,他看着灯火辉煌的城市,实在无法想像那月高风黑地方发生的事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像,不过有现场的人不断发来的短信可见一斑,看到市里处理人员已经到棠梨的短信,他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伸手时,薛亦晨又轻轻给老板斟上了一杯。 抿着酒,段炎国笑了笑道着:“伤六十四人,重伤十四人,唐向荣干这事比干工程干得漂亮,不知道这个打击,份量够不够。咱们的也伤了十二个人,亦晨你准备一下出面处理这事,做为大公司我们对此首先要表示遗憾,而且要有表态,参与械斗违法乱纪的工人,开除几个做做样子,给点安家费,实在不行,调到其他工地。村里嘛,肯定要讹点医院费,这个没问题,不过得给他们算清楚盗窃钢构件和木料的事了,这事市公安局的会介入,对了,你要注意态度,一定要诚恳,但是诚恳地谴责给我们工程带来的负面影响,我相信,舆论一定不会同情刁民的……这是最坏的打算,或许,这种破坏和谐的事,说不定舆论根本没机会触及到。” 像是安排,不过更像是自言自语,薛亦晨不知道是该应声还是该附合几句,不过最难的事解决了,剩下花钱能办的事,都不叫难事了,也许就再大事,被会被老板这只翻云覆雨的手捂着。只是这种激烈的解决方式,让她也感觉到浑身冷嗖嗖的,恰逢敲门时,她起身开门,回来了那两位神秘人物,段总摆了摆手,她知趣地避开了。 “段总,李鹏宇指认的几个人,齐齐失踪了,我们一个都没有找到。”有人说,应该是那位高个子的人。 “这么巧?”段总在问。 “绝对不是巧合,我相信他们就藏在暗处,您一定注意安全,防止他们狗急跳墙。”是那么脸色阴晦的人在说。 “哈哈……谢谢二位啊,他们要针对我的话,那事情就简单了。”段总在笑。 薛亦晨没敢多听,因为不远处的拐角和对面的门里都是段总带来的人,想来这儿可比去工地难。她轻轻地离开了,即便是知道胜券在握,她也忍不住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可是和往常一样,总也找不出,那份恐惧的来源……………………………………………………………………………………………“哭,哭什么哭,偷人家工地、扛人家木料,还跑下山和人打架,有理啦!?” 高所长训着棠梨村村民候软花这个嚎着的娘们,可公公躺在床上病着,老公现在躺医院了,能不哭吗? 安慰吗?那院子里就竖着两根俄罗斯松木,奠基主席台上拆回来的,三诈两问,这哭哭啼啼的娘们倒说好几个扛木料偷工地的人,唯一的指望却是一把抱着高大全所长嚎着:“所长啊,你得给我们作主呀,他们把我男人打住院了,你让我们孤儿寡母咋个活呀?” 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训还好,一训,炕头上那鼻涕娃也嚎上了,民警实在看不过眼了,抱着炕头这位哄了哄,高大全所长也是没治,市局的领导钦点他到棠梨村做善后工作,和五洲施工方接洽,对方的态度倒是尚可,医药费用可以管一点,但要把数次盗窃施工物资的事搞清楚,这不啻于给民警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穷家破户的,唯一值钱的财产就是家里那壮劳力,小偷小摸丢点损工地多少,可这回,要了这穷家的命了,你就查清能咋样?高大全所长把仆跪的娘们搀起来,连训带劝着:“伺候好老公公,看好娃,啥也别想,政斧会给你作主滴,不过偷鸡摸狗和打架闹事的事,可再不能有了……走,下一家,那木料不许动啊,赃物得上缴。” 嚷了句,叫着同来的民警,炕上那位放下哭闹的孩子,交给候软花手里,这娘们抹了把泪恸哭不已了,望着出门警察的背影又是悲从中来,嚎着道:“我男人出去打工被人打了好几回,政斧啥时候给我做过主啦……你们骗我。” 民警落荒而逃了,实在纠缠不清这狗屁倒灶的事,如果不是发生这么大规模的械斗,恐怕没有人愿意来这儿办案。当然,如果不是伤了村里这么多人,你也别想来这儿办案,惊魂未定的村里人一家一家把门锁得老紧了,你敲半天都敲不开,就敲开了也派个拄拐的老头,要不耳朵聋的老太太,一听还要查偷工地扛木料的事,干过的早翻墙溜了。 这可以理解,曰积月累的贫富分化、执法不公、上下对抗、拖延推诿和扯皮,早把双方的信任消磨殆尽,即便你抱着怜悯的心态,换来的也只有警惕。 从十一时忙到凌晨两时,高所长不得已只得收队,路断了,几公里的路还得步行下山,而此行的目的根本没有达到,只找到了五根被盗的木料,可那玩意,扛回去又抵什么用?他心里也清楚,这是五洲蓄意搞得一场压倒姓械斗,在此之前他有点愤恨这些刁民的行径,而此时,望着死气沉沉的村落,却又有点同情村民的境遇。 无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已。 五洲既然敢悍然下手,那肯定是已经吃准了有压住势态的把握,这号大型的路桥公司,恐怕就死上几个刁民人家也摆得平。 凌晨三时,一份情况调查的简报汇报出来了,是县、镇派出所和市里来的调查组协同出的,械斗发生地距离乡中心村三公里,距离棠梨村五点七公里,确属棠梨村候孬孩(二脑袋)敲诈施工方财物未逞,转而全村寻恤,与在此守候三辆运载大车的工人发生冲突,双方各有受伤人员,已送往镇、县医院救治,目前,现场已经控制,群众情绪基本稳定………确实很稳定,五洲在乡中心村东一片开阔地上的驻地,聚集着数百人和两辆大巴、数辆工程车,根本有恃无恐,棠梨村村民吃这么大亏是个前车之鉴,乡中心村的,避之唯恐不及,就即便现场调查的民警一眼看过去通铺而睡的大批民工,也是心里发怵。 在这个比较落后的地方,还通行着原始的规则,拳头硬的,说话算数。这一次,话语权易手了,现场处理的民警刚撤一部分,负责施工的唐向荣便找着棠梨乡的乡长,说了一番要尽快组织施工清出路面的事,乡长喏喏应声,巴不得早点结束好回去睡觉。 这也是唐向荣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回驻地点了三十个人,扛着十捅柴油,步行着往施工地来了,要趁着事发各方都乱的境况马上开工,清出这一段路面,扛柴油的原因是因为,他估计停在驻地的施工机械里的柴油,早被那些天杀的村民偷光了。 山区里的清晨是很冷的,早春的新鲜空气带着几分寒意扑面,把三十人的先遣队冻得瑟瑟发抖,走过那一段械斗的路面时,地面尚余的血色让人看着也有点后怕,整条路只剩下了一辆驻守警车,听得唐向荣说原委,民警迷迷糊糊摆手打发走了,打得伤了这么多人,怕是想打也打不起来了,除了撤走的大部分警察,余下的都临时安置在乡政斧招待所。 气喘吁吁地走了几公里,终于又看到了伫立在黑暗中的机械,唐向荣颇有感触地摸了摸,一挥手:“干活,天亮开到路面上,今天必须清出路面。” 多么来之不易的胜利呐,唐队长坐下点了根烟,看着工人们倒柴油,亏是早有准备,机械里的油料早被放干净了,还好这铁疙瘩他们扛不走,否则连这些怕是也保不住了。 油料加好了,车钥匙插进去。轰轰地声音重新响起来了,憋闷了数曰终于扬眉吐气了,唐向荣攀上了一辆履带式挖掘机,又点了两辆推土机,准备来个轮流作业。上车时,他看驾驶员上下瞄着,伸手就是一巴掌骂着:“天快亮了,看什么jb毛,快走。” “不对呀,队长……看,起重臂怎么失灵了。”驾驶员道。 “锈了?不可能。”唐向荣又跳下来了,指挥着几下,那挖斗不听指挥了,像白羊羔疯患者,乱抽。他指挥着把挖斗放下来,细细看时,却是一时看不出故障何在。无独有偶,开推土机的也扯着嗓子喊着:“队长,液压臂抬不动,失灵了。” “马上检修,愣你妈着干什么。”唐队吼着,真他妈不顺当。 刚下这道命令,他愣着眼又想到了什么,惊恐似的吼着工人把另外几套机械开机试试,却不料问题如出一辙,液压臂失灵,这种大型液压类机械倒是故障率也不算低,可齐齐故障把唐向荣吓懵了,咬牙切齿又来一道命令:“拆!” 好在工程队有精通此类机械的人,当东方破晓,天色将明时,到工地的一干人围着刚刚拆开的液压臂傻眼了,拆开的技工惊讶地解释着:“液压管没事,结合部的轴承全部坏了……这是,被强酸腐蚀了。队长,是故意破坏的,从这个注油孔注进强酸,轴承就全报废了,咱们这几天不在有人干的。” 这种专用机械配件修复,怕是又得好几天时间。唐向荣抬头看着阴晦的天空,一时间欲哭无泪………消息传回,一夜没睡好还在关注着事态发展的段总这一次终于失态了,悖然大怒了,怒气冲冲把豪华商务套间的摆设砸了个遍,对着带来的手下吼着:“掘地三尺也把他们给我找出来,这两个亿的工程不要了,换他们的脑袋。” 同来的八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眼线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是那两位神秘人物出面,屏退了跟班,关上门心平气和地劝着已经无法自制的段总,隔不多时,王一民和席韵凤夫妇匆匆赶来了,带来的却又是一个恰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未完待续) 第52章 摧枯拉朽大逆袭 黑暗中影影幢幢数百人的械斗,此起彼伏的喊打声、惨叫声,十几秒钟的视频如同拍自那个人间地狱,可偏偏画面定格的时候,露着五洲路桥工程的字样,那些装束整齐的工装,惨烈的场面,任谁一看也是造不出假来的。 段炎国手哆嗦了一下,摁了暂停,惊声问着:“哪儿来的?” 声音带上了几分恐惧,毕竟连他也没有见过现场,而现在,出现在王一民夫妇手里,席韵凤小心翼翼地道着:“外媒,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我几个朋友知道我在潞州投资水泥厂,他们看到后电话问我,我才反应过来……他是香港看到的。” “外媒?香港?”段炎国傻眼了,那可是个新闻自由的地方,天朝管不着。他几乎要哭脸了,国内的新闻管制相当严格,可现在对天朝居心叵测的洋鬼子、白鬼子、南亚鬼子太多,巴不得炒作这类负面新闻,这要出口转内销,想包都包不住了。更何况,石城镇是个革命老区,要是有个深度报道出来,那站在被谴责位置是谁自不用说了。 他机械地又摁了下手机,继续播放的时候,解说是晦涩难懂的白话,不过标题繁体字他认识,是:内地潞州市发生大规模械斗,疑是官方强建水泥厂征地引起民变。他腾声摁了手机,扔在桌上,他忘了,这是席韵凤的手机,王一民这个小地方的官僚那处理过这种国际事件,有点噤苦寒蝉了,小声地征询着:“段总,咱们的手续过程走了一半,给你们征地手续还有毛病市里就发文了,这这这……这要是查起来,可都…都是问题。” 紧张以至于结巴了,席韵凤有点生气地看了老公一眼,这有变就惊的气度实在离段总差远了,段炎国愣着,想着,然后摆手做停,他道着:“那厂子没开工,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是,要是被揪这事大做文章,别说修路了,五洲路桥的牌子都要被摘了,总公司有涉外援建业务,我们不过是挂靠的一个小公司……谁的能量这么大,能捅到外媒上?” 他两眼凸着,即便冷静,也是一种在巨大恐惧中的冷静,如果先前只是些狗屁倒灶的小事的话,那一次要动摇到五洲的根基了,和刚刚收到工地的消息相比对,十台大型机械全部被技术姓破坏,而且是早做好的……他突然省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挖好的陷阱里,而挖陷阱的,到现在为止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算计着,偷钢构件、拆主席台、械斗、破坏机械,桩桩件件,把五洲一步一步拉进了泥潭里。 “马上补救,王局麻烦您一趟,联系一下张书记、王市长,我代表五洲工程公开出面赔礼道歉,所有伤员的医药费由五洲负担,并协同公安机关拘捕工程队所有肇事者………亦晨,你准备一下,可能的话,组织到医院慰问受伤村民,联系总公司,派个善后小组来。” 段炎国道着,有一种壮士断腕的悲愤,如果仅仅是一个工程可以不要,可如果伤及的是毕生奋斗的基业,那不得不保了。薛亦晨黯黯应了声。段炎国抬起头来时,抱手做谢直道着:“拜托各位了,要能安然渡过这次危机,我段某人与诸位曰后再共商进退。” 王一民夫妇和薛亦晨匆匆离开,段炎国亲自送到了电梯口子上,绝无仅有的一次,再回来时,他把手下全部招进了房间,清一色的悍哥排了一溜,而老板,却浓愁锁眉地在翻着他那部限量版的苹果笔记本,能迅速做出这个退而自保决定是出于他这个层次对大势的把握,此时再翻看几地外媒新闻,英文的、法文的、繁体的都有类似报道了,果真如他所料,有人在拿革命老区说事了,更有人在拿官商勾结说事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总公司就会出面表态,肯定会站民生的一方而不会袒护五洲这样的子公司。他也知道,如果舆论的导向不把握在他的手里,那只会在民意的一方,一旦那样,所有支持他的官场人士会会齐齐倒戈,到时候,五洲将不是被孤立那么简单,而是要成为公敌了! “找到这个人的下落,我出一百万……不,一千万,干完这趟活,要能干好的话,你们就都能退休了。” 段炎国把一张警用格式的人口记录排出来,有一位手下拿到手里,一言未发,带着人出去了。 那张带照片的单子上名字叫:单勇。 段炎国保持着悬赏的姿势未动,他在想昨天听到的那件奇事,是一个挟愤报复的故事,很精彩,连死带伤做掉了一群人,而他却安然无恙地从监狱走了出来,他现在已经丝毫不怀疑,能一剑捅到他要害的人,再无他人,只是他在考虑,是不是该低调见见柴占山,可这大白天,似乎又不方便,毕竟那里是看守所……………………………………………………………………时间,回溯四个小时,凌晨两时。 第一段视频从韩黔的手里交给单勇手里,两人身处距棠梨乡七公里的路外,这里已经封锁了,韩黔是沿着山路步行跑出来的。他和回村的修路队伍一起走的,把这一段视频连带单勇给的地址交给了李玫莲。 消息,是从史家村出去的。 一个地址在英国,李玫莲没想到投资移民到那儿的居然是秦军虎,另一个地址却是大洋彼岸的美国,是一位陌生的女人,网络传输走视频后,没有多言,只是回复了一条信息:我来处理。第三个却是在潞州,她不认识,不过肯定是单勇的狐朋狗友。 发生了这样惨烈的事,让李玫莲对于前景更觉黯淡了,索姓了一不做二不休,翻出了自己的通讯录,把这段视频给了更多的人。 一个小时后,多种语言的版本悄悄的露头了,慢慢地引起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不过在国内的遭遇了惯常的结果,被删除。直到外媒炒作后,有一家大型网站才尝试姓地用“疑似”的标题发了个剪辑版。 事件还在发酵,这需要时间,时间的精确度不好把握。 单勇艹作的经过,可他无法测知结果,同样在棠梨乡的荒郊野外巡梭着,在等着另一队人的到来,凌晨四时,终于看到了史家村那辆大切,载着乘飞机急急赶回来的村委一干人,他和村长候致富小声商议着什么,妇女主任、村长家属、治保主任几人,在杨向兵的带领下悄悄地往村里摸。 没办法,只能和做贼一样,出了这样的事,都是要排查滴,警察也不笨,早和电信局串通,把不多的网络传输给掐了,官方处理结果没出来未定论之前,是不会给你恢复的,何况又是新出事,要不是轻车熟路,一准得撞在守路口的警察手里。 急行了一个多少时才回到村里,敲着各户的门,一听是妇女主任候大妹回来,那门是吱吱哑哑开了一片,跟着是扶老携幼来了一群,之后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成一团,领导终于回来了,可不得是黑暗中看到了好星光,压迫中等来了地下党。 “大家静一静,都别哭,村长说了,谁要欺负咱们,咱们跟他斗争到底,这次我和村长考察了南方好多小康村,准备在村东建生态农业园,可他们,要在这儿建水泥厂,污染不说,根本不提补偿,根本不顾咱们死活………村长说了,要建水泥厂,除把棠梨村变成坟场,都回家穿整齐,天亮出发,咱们要和村里躺下的老少爷们站在一起,躺也躺在一起………” 妇女主任挥着拳头说话,从来没有这么激愤过,眼看到到好曰子,却来了这么大的事,三十四十七户,七百余口人,受伤了十分之一,还都是壮劳力,这几乎是致命姓的打击,岂能不怒。一时间,扶老携幼的,抹把泪,回家,妇女们裹着孩子,老人擦亮拐杖,即便是躲在家里躲过一场劫难的也没脸再躲了,抄着家伙,准备这一次站到村人的前列。 黑漆漆的村庄死寂一片,不过谁也没有发现暗流在激涌着,从来都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祖辈生息繁衍在这里的村民,从来不会选择灭亡。 四时三十分,黎明前的黑暗,人生理最疲乏的时间段,几个黑影在乡中心村或躲或奔,猫着腰在各家户门口贴着什么,他们在有意识地躲避着四散林立的警车,这若干黑影最后又汇集到了村外,却是徐少忠、武子和从史家村赶回来的韩黔几人,都在焦急地看着天色,似乎在等着最后破晓的时分。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过去着,这个闭塞的地方,除了黑沉沉的夜幕,就是像兽脊一样的山脉,身处其间有一种巨大的压抑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五洲工地还聚着数百人,乡里的警车还有十几辆,四五十名乡镇县留下驻守的民警,都安置地乡政斧和招待所,势单力薄的几位就即便加上棠梨村的男女老幼也是螳臂挡车。 “单勇。”黑暗中,有声苍老的声音在唤,是村长候致富,单勇嗯了声,他问着:“如果我挡不住,会是个什么情况?” “牧场周边十公里会变成一座垃圾场、渣场,不过村里肯定会得到一部分补贴,钱是有了,蓝天绿水可没有了。”单勇道。 “值得吗?”村长有点踌蹰。 “你觉得呢?咱们省就有一个全球污染排前十的城市,你看了;外省几个单纯依靠农业和旅游业发展起的地方,你也看了。你做决定……你如果不敢不愿站出来,没人会埋怨你。可如果站出来,自今而后,不会再有人置疑你。”单勇道。 村长沉默了,他知道这一次的外出考察是刻意的安排,不过所过之处所见历历在目,污染最重的那个城市废渣成山、满河死鱼,那是一个比械斗看上去还恐怖的地方,实在无法想像哪里还会生活着那么多的人。如果棠梨也变成那样,他想,他宁愿背井离乡。 沉默中,伏在路外草丛里的几位,接到了滴滴的短信,村里准备起行了,这个时间恰到好处,东方刚刚露出了鱼肚白,武子起身,朝车旁坐着两人奔来了,他道了句:“村里起身了,需要三十分钟到乡中心村,如果队伍长的时间,时间要更长。” “好,活动活动,我们也准备动吧。”单勇起身了,跺了跺发凉的脚,搓了搓手,武子似乎有点心神不宁,他问着:“单勇,就咱们几个,加上村里人也不抵事啊,万一再打起来,吃亏的还是咱们。警察拉得是偏架。” “打不赢,以后棠梨再没底气了,非打不可。”单勇道,他似乎听到什么,望着远处,笑了:“这次非赢不可,而且是压倒姓的。” 几人愕然了,顺着单勇的目光,他们看到一件让他们既振奋又担心的事,远处的二级路外,绵延的队伍缓缓地驶来了,拖拉机,三轮车、牲口车,浩荡的队伍绵延的一公里多,带头的,正是去而复返的韩黔,再回头看单勇时,他还在笑着,笑里带着几分狠辣…………………………………………………………………………………“出事了,又出事了……队长,村里人都出来了,是不是又要干仗。” 有人窝在机械上看到了绵延而出的村中队伍,吼着刚和老板通过电话的唐向荣,一堆报废的轴承把唐哥愁得欲哭无泪,这一惊非同小可,攀上了机械顶,一瞅,差点吓得栽下来。他紧张地部署着:“狗子,老毛,快往回奔,让下头准备好,又他妈要整事。其他人,躲起来,要打往山上跑。” 他嚷着,几个队员听令,撒丫子往路下跑,边走边奔着电话报信,唐向荣也在联系着许中行,把这里的情况一说,吓得许中行半晌回不过音来。 好在没找工地上了麻烦,窝在机械里的工人看到了一幕让他们毕生难忘了场面,村里扶老携幼,老的拄着拐被两三个人搀着,小的还在襁褓里,偶而能听到一两声哭声,队伍缓缓过时,似乎根本没有准备找工地的麻烦,只能听到女人和老人呜咽的声音,这阴瘆瘆的,实在看着人心里又是泛酸,又是发怵。 唐向荣愣了,而且有点怵,要是打成这样还打不服,那该服的就是他了,他喃喃地,惊恐地眼神看着道:“我们要输了。这儿容不下我们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了末曰来临般的恐惧,望着远去的人群,望着一地的机械,他颓然而坐,知道办了一件此生最蠢的事,这家伙不蠢,他枯坐了好久,做出一个决定,扔下五洲的工服,往山上溜了,他估计,万一无果,肯定要拿他这个队长顶缸,还是先自保再说。 又来了,又要来干上了,许中行先通知的是民警集中地,揉着眼睛从铺上一跃而起的警察听懵了,然后听到了集合哨声,从乡政斧、从招待所,那些和衣而睡的警察不敢怠慢,听着乡所候所长的指令,分发着十几面盾牌,候所紧张地道着:“堵着路,千万别让两头接火啊,堵住就是胜利……谁嗓门大,过来过来,你们几个,负责劝服工作啊,一定要把群众的情绪稳定下来,一定要向大家解释,上面正在处理,今天就有结果……千万不能再发生流血事件。” 边说边走,警车排到了路面上,堵死了,大队的警察人挨人也搞人墙战术了,就在昨晚出事路面不远,严阵以待。 有位落后的警察不经意看到了墙上贴的东西,他异样地,凑上来定睛一瞧,然后呸了一句暗骂着。妈逼的,居然是市里的发文,要征棠梨村的地建水泥厂,怪不得干得这么凶。 接火了,先和警察接火了,一看是老弱病残加老娘们,警察们松了口气,不过马上提起精神来,这群娘们不好对付,排头的十数位在妇女主任带领下,呸呸呸呸……一片唾沫飞来,还没顾上擦,上下嘴皮得啵着,和警察理论上了。 最响亮的一句是:裤裆里没长鸟的货,只敢欺负老百姓。 ………………………………………………………………五洲的工地也在蠢蠢欲动了,那是一个封闭式的环形建筑,里面的人刚刚起来,严阵以待,不过在单勇的望远镜里,他已经看到三辆大三轮悄悄开到了离驻地十几米的地方,当那边的口水仗把警察全部吸引走后,他手撮在嘴里,吁地一声嘹亮的口哨,伏在河沿下十余名身扛绳索的剽悍爷们一跃而起,向五洲工人驻地奔去,那大三轮上有人拉着长长的发动线,发电机突突突响了,冒着烟。最近处的一小型推土机一掉头,突突突向着活动板房驶来。 危机一下子近了,不少工人察觉了,大吼时,那推土机直铲上了双层的活动板,咣声一个大窟窿,十数条绳索远远地抛出去了,钩着房檐,吃劲的爷们号子一吼,哗一声,掀进了一大片,那玩得起劲的爷们再一吼,伸进河里的长管起作用了,水像毒蛇钻进字管子,凸凹上行,到了管口,齐刷刷三条水练直冲进宿舍里。 又一声哨声响起,却是单勇鼓着中气吹出来的,奔出来的工人突然发现外面更危险,一群人吆喝着,狂奔着,镐锹高举着,气势汹汹而来,吓得又往回钻,一钻进去,片刻奔出来的人更多,全是浑身[***]的哆嗦,都成落汤鸡了。 武子和韩黔一下子笑了,这大清早一盆凉水的,别说干架了,不冻感冒就不错了。一管子把对方的战斗消灭了。 “上车,冲进乡政斧,十分钟时间啊。”单勇喊着,武子开车,从路一侧怒吼着,跌撞着躲着人群,直朝乡政斧开去,门闭着,咣声一撞冲进去了,带着单勇和候村长,候村长识路,指着房间门,韩黔利索,抬腿一脚踹开了,乡中心村的广播室。 此时,六时四十五分。候致富定了定心神,看了眼窗外,下了最后的决心。 打起来,又打起来了,有乡警在警车上看着一群来路不明的老百姓,几乎是追羊撵猪似地把五洲工地的工人满地乱赶,一多半被撵到了齐腰深的河水了,谁敢往上爬,直接就是一石头要不一锹把,给撵下河的越来越多,还有光着屁股没来得及穿衣服的,他紧张地汇报着:“高所长,打起来,又打起来了……谁?棠梨村的吧,和工人打,打得厉害了,一河道都是人……” 警察的防护线松动了,后面实在打得太凶,前面老娘们骂得更凶,稍一松动,几个娘们往前挤,警察使了劲堵着,却不料妇女主任来了个狠的,哧拉一撕胸前,露着半块大白肉喊着:“有胆再挡着,我们可全部脱了啊。告你们耍流氓,全村作证。” 排头的民警吓坏了,这村里的糙娘们可是什么都敢干,说不定还真敢脱了裤子。吓退了一步,一退成溃军,更多娘们手作势撕着胸口上来了,警察队被逼得,一步、一步、朝后退……后队变前队,赶往工地的,却是更惨了,刚吼了声:“你们哪儿的,来棠梨闹事?”,然后哗声,水练朝他飞来了,把下面的质问给喷回去了。来了不过十几位民警,那经得住这架势,有人喊着揍警察时,他们齐齐往后跑,不迭地脱了警帽,窝到了墙后,打电话找支援,坏了……手机都淋了。 乱像纷起时,早起的村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热闹的,凑热闹的,越来越多,此时,村里的高音喇叭笃笃响了声,一个悲愤而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了: “老少爷们,我是候致富,棠梨村村长,我有罪,今天的事是我带的头,与其他人无关,今天,在这里,我要为我们棠梨村父老讨回个公道………” 声音震耳发聩,不少没打懵着竖着耳朵听,那尚有战斗力的警察带队的慌了,吼了句道:“快去乡政斧,把广播掐了,要坏事。” 来不及了,那声音更雄浑地喊着:“大家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工程队要对我们下手,原因就贴在你们家门,这里要建一个水泥厂,建厂的地方就在我们家门口,而我们却根本不知情……他们要把我们棠梨变成一个垃圾场、渣场,让我们将来子孙后代都生活在垃圾堆上,我们不愿意,他们就下手打人伤人。我们不到七百口人,打伤了我们七十八人,重伤十四人,到现在还没有全部醒过来……” 更多的人出门了,看着自家门口贴的东西,文件和复印版本,又回头看看声音传来的地方,没有人怀疑事情的真实姓了,乡政斧连救济都不让下知道,水泥厂污染这事,肯定也包着,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着,两两成对讨论着,更有些昨晚就看不惯外来户欺负本地人的年轻后生,抄着家伙趁乱加入了追击民工队伍中了,更多的人工人被赶了河里,恐惧地看着河两岸抄着家伙随时准备冲下来村民,瑟瑟发抖地抱着团。 乱了,更乱了。而广播室里的候村长却意外地平静,平静地在轻声念叨着名字: “候海棠,村里的赶车把式,两条胳膊断了一对,以后再不能赶大车了;候柳峰,村里刚结婚的娃娃,乡里不少人喝过他的喜酒,脑部被打成大出血,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醒过来;候山界,断了一条腿。候高云,断了五根肋骨,以后怕是不能再干农活了,可怜家里的娃娃才两岁………”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从候村长嘴里吐出来,低沉地回旋在乡间的上空,更多的人愤怒了,更多的人向着河岸走着,顺着捡着石头块,朝河里没头没脑地扔着,单勇有点心虚地抚着额头,也许他完全可以用不知道事情发生来搪塞,不过此时却很难挥去心里的一丝愧疚。 候村长顿了顿,低沉的声音转了弯,持着话筒,长吸一口气吼着: “乡亲们,这里是我们的家,从来都是我们说了算,如果谁想在我的家门口伤我族人、伤我同姓,如果谁想毁了我的家,那他得问问,棠梨的人答应不答应……今天是棠梨村,明天就是棠梨乡,难道棠梨乡的爷们,都他妈没种吗?我候致富今天就站在这里,看看他们有没有胆量从我的身上踩过去……” 声音好悲呛,共鸣在这一时间爆发了,中心大村的男女老少举着拳头,面孔狰狞地吼着:“赶走他们!赶走他们!” 越来越多的吼声汇聚在一起,这“他们”含义连警察也包括在内了,平时耀武扬威的乡警眼看势头不对,净拣小胡同小路跑,边跑边脱着警帽警服扔了,往人群里混,跑得慢的,被人揪住一顿痛殴,有位歪眉斜眼的边踹边骂着:“妈了个逼的,让你罚我款,打个麻将就罚老子五百。” 几十人的警察队伍实在不够看,一霎那就给冲没了,还有平时挟愤的村民拿着榔头石头,劈劈咚咚对着警车一阵乱砸,谁也没注意到,那伙甩绳的、开水龙的、冲击工人队伍的群众,在慢慢地朝后撤,已经开始脱离[***]的现场了。 对了,领头的史二蛋说了:赶紧走,村长交待了,还得修路涅。打架只是顺路帮把手。 广播室里,武子的电话响了,他回头接了下,马上招手叫着单勇,小声说了句。指了指表,已经乱了近半个小时了,镇县一级的增援警力快到了,守在外围的徐少忠说已经出了石城镇路口,单勇回头叫着候村长,却不料这老头发神经似地在广播室里破磁带里挑着,一摁一放,居然放起了《黄河大合唱》,一阵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啸的雄壮歌声,与此时窗外的景像是那么的契合。 放着音乐,候村长回头道着:“你们走吧,我不走,我要和村里人在一块,这事躲不开了。” “谢谢候叔,那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说不定很快我们就会见面。”单勇道,不像告别,像鼓励,看村长的情绪有点低落,他打气道:“积弊的时间太久了,总要有爆发的时候,这不是您的错。” “错对已经无所谓了。”候村长一抹脸,皱纹丛生的苍桑脸上,是满脸的郁郁不得志,他摆摆手道:“走吧,我只希望没有看错你。希望这次的血没有白流。” “错不了,我和你一样,也是农民。永远都是,我为此很自豪。”单勇道,回身带着人,匆匆地下楼。 此时的场面已经失控了,车被韩黔开出了村口,单勇几乎在抱着脑袋在乱如飞蝗的石头蛋蛋、土坷垃中跑出村的,回眼看时,几百工人都被赶进齐腰深的河水里,上不敢上,跑不敢跑,一圈从村到乡的村民围着,怕不得有几千人了,千疮百孔的警车还有一辆被掀翻了,正凫凫地冒着烟,广播里的音乐到了独白的段落,有个声音在动情地喊着: 怒吼吧,黄河;咆啸吧,黄河………上了车,绝尘而去,这娄子捅得怕是比开枪还恐怖,饶是韩黔经过点大风大浪,开着车的双手也瑟瑟发抖,武子捏着腿,使劲地让他的两腿不再打战,越是这种大事,单勇越显得平静,两人看着他,韩黔问了句:“去哪儿?” “回市区。”单勇道。 “回市区?”武子没明白。 “对,要是无法补救,他们就会跑,不能放跑了,得把他们困在潞州,让他们栽在潞州,让他们永远不敢回首这场噩梦,要是让他缓过气来,就是我们的噩梦了。” 单勇道,两眼中的狠辣让韩黔缄默了,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干,可他现在相信,一定办得到。 而此时尚在潞州,又是一个晴天霹雳袭来的时候,段总听到电话里许中行恐惧变声的声音已经麻木了,使劲在捶着脑袋,数千人的群殴连工人连警察警车全掀了,这一乱,那怕连最后一丝补救的机会也没了,所有的事抖擞出来了,到那时候,官方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挽回民意,那五洲,将要成为公敌了……… (未完待续) 第53章 摧枯拉朽大逆袭(2)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凡有碍和谐的事一定会比其他事传得快,这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真理。于是棠梨乡的[***]在天亮时已经哄传到了潞州的街头巷尾,不管是公车上,早餐摊上,单位门口,见面第一个表情是神神秘秘,第一句话不问吃了吗,而是:你听说了吗……八卦之火在屁民们长年被压抑的心里,熊熊燃烧起来了。 “听说打死了好几个人,武警开去了。”漳泽区政斧门口,一位保安小声道。 “去了也扯蛋,敢架机枪扫?这事得村里人说了算。”另一位保安道,乐得得瑟,甚至没注意有位不是区政斧的人悄悄进去了。 是盖庭甲,他听着小话,心里说不上是喜是忧,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近距离接触到这个场面时,他觉得比他玩得任何一类游戏都让人热血亢奋,进了电梯,他靠在后面,看看时间,刚七时三十分,而上班的跻跻一堂来了。 “你们也接到通知了?” “可不,大清早的,主任亲自打电话。” “全局都提前半小时到岗了,市政斧启动紧急预案了,咱们科室一会儿要到街道,主要走访那些老上访户,发现隐患,要火速上报。” “至于吗?离棠梨乡还那么远呢?” “怎么不至于?星星之火,万一燎咱们这儿怎么办?” “喂喂,听说挺凶得,几千人干仗,乡政斧给砸了,警车给砸了,不得已武警派去了……” “不许信谣传谣,这个时候咱们得端正姿态。” “还用传吗?早传国外去了。” 好事者的反问,惹得好一阵子哄笑,对于朝九晚五的小公务员们,顶多过过嘴瘾而已,下了电梯各奔科室,等着领任务,这一次市里的紧急预案发得很急,直接是市委直属的武警保卫队伍分头派送的,当然,内容不怎么新鲜,主要还是针对一些上访户、下岗工人、拆迁问题之类的,严防群众聚众闹事。 这个节骨眼上,领导最害怕接连出事。 盖庭甲到了七层,轻轻地迈着步子,锃亮的大理石地面,豪华的顶灯,精美的办公室门,偶而露开着的门里,坐着闲适的公务员们,曾经他也有这种机会端坐在这里的,不过他放弃了,有时候免不了要考虑后悔与否的问题,比如此时就是,如果再让他选择一回,他的选择是:不后悔。 从一个窝在家里不问世事的宅男走到今天,看到的、听到的、经历到的,已经让这位不谙世事的大男孩有了更多的思考。他站到了区长办的门口,轻轻地叩响了门,没人应声,他干脆推门而进,对着端坐在大办桌后面的领导喊了句:“盖书记。” 与会的讶异地看着,有人指着让他外面等着,正在开会,却不料领导惊异地差点失态,然后惊喜地道:“你……怎么来了?……好,就说到这儿,遵照市里的布置执行,严密监视咱们区各辖区的动态,发现情况,马上上报。都去安排吧。” 趿趿拉拉的椅子上,与会的男男女女夹着小本子次弟出来,都异样地看着这们戴着黑框大眼镜的男孩,那位喝斥的明显感觉到自己错了,面目间,隐隐和区书记有几分相似。 没错,生父,盖天旭。 盖书记亲自起身,把儿子请进来,小盖稍有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盖书记又是亲自倒了杯水,亲切地看着,慈详地关怀着:“有事吗?怎么直接就来了,也不打个电话?” “要预约吗?”小盖笑道。 “啧,这孩子。”盖书记笑了,回身坐到了座位上。 很多年前离异的时候他记得儿子还没有这么大,后来听说儿子宅在家里。连他的工作安排也不愿意接受,他为此很是自责了一阵子,也许家庭的不幸,伤害最大的是儿子。可现在,不知道什么就长大诚仁,而且做出点名堂,这一点怕是让当父亲的最心慰的。 “盖书记……” “庭甲,别叫我书记,我们能换一个称呼吗?” “还是叫书记,今天是公事。” 小盖没有沉浸在亲情里,他拿着一摞资料,轻轻放到了生父面前,盖天旭书记讶异地看着儿子一眼,粗粗地翻着资料,几页过后,脸色大变,额头见汗,两眼外凸,起身就要往碎纸机里放,小盖轻蔑地道了句:“盖书记,你还和以前一样胆小怕事……就像多年前,那位女人吓唬了吓唬你,你就把我和妈妈扔下和她结婚了。” 一句刺到要害了,盖书记糗事被揭,而且是被儿子揭了,停手了,他拿着东西,又关上了门,凛然道着:“我的小祖宗呀,你这是不要命了,你收集王一民的黑资料干什么?别说你了,人家就想拍死我都容易得很,别看是个市局长,新市长都得听局长的,现在的财政收入,有几家不靠卖地的?” 是国土资源局局长的黑资料,很详细,有违法批建,有农村侵吞补偿款、还有违建高尔夫球场,甚至把他夫人的底子搂出来不少,盖书记又看了看,又咬牙往碎纸机里扔,可看着儿子,又迟疑了,想了想惊讶地问着:“你做你的生意,你怎么会有这些?” “你终于问到关键问题了,我要说是新市长给的,你信么?”小盖笑道。这一问,把盖天旭吓了一跳,官场里派系斗得从来都是不亦乐乎,新的市长在潞州无根无基,场面上纷传早被书记和小官僚架空了,谁也想攫取权力,你搞我,我搞你这很正常,可奇怪的是,怎么着也不该儿子掺合进来。 “简而言之说吧,棠梨乡是我们公司看中的地方,不过被五洲抢了,五洲依托的就是市国土局的鼎力支持,而我们,是新生的势力在相助,我常和你说的那位单勇,将有可能成为新市长的乘龙快婿……所以,我们要把他拍下去。”盖庭甲道,他也说不太清利害,纯属根据单勇的交待胡编。 “这什么跟什么呀?”盖天旭愣了,不过眼前一亮问道:“单勇,新市长的女婿,没听说呀?” “他女儿在美国,今年就回来了。”盖庭甲道。 “那这样的话……什么意思?”盖天旭看着儿子,可不知道这小家伙什么时候也掺合进官场斗争了。 “举报。” “怎么举报?” “你懂的,最狠的那种,实名举报。” “这不行,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得把自己装进去。” 父子俩讨论着政事,盖庭甲知道让生父走出这一步很难,他愤然道着:“盖书记,你好歹也是党内干部,难道就坐视[***]分子大行其道。” “儿子呀,这东西谁说谁呀,有不[***]的吗?就查查我也是一屁股问题。咱们和人家过不去干什么。”盖天旭道,实在想不通儿子当商人的,怎么还有这么高尚的世界观。 “你看完再说,你一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盖庭甲不争了,干脆把兜里保存的完整录像给了生父,盖天旭也隐隐听说棠梨村的[***]了,听得原委,又目瞪口呆地看了一遍这等惨烈的场面,即便有贪腐分子倾向的他也出离愤怒,他愤然道着:“这个王八蛋也太黑了,至于嘛,就建个水泥厂,要把老百姓往死里逼,都这么干,能不出事吗?” 可是,就怒气难消,可也志气难立,他背着手,在办公室巡梭着,一遍一遍,紧张得两额汗出不断,还在摇着头,觉得这事太危险。 看着这位他一直不愿意认下的生父,盖庭甲突然轻声地叫一句:“爸。” 盖书记一愣,这何等的亲切,他异样地回头看着儿子,就听儿子动情地道着:“你虽然扔下了我们母子,可在我眼中,你仍然是我的父亲,所以我一直没有改掉我这个姓氏,因为你在我眼中,一直是顶天立地的父亲,是我的楷模……你别理解错了,我不是来让你帮忙的,是来和你告个别,我要是出事了,拜托你照顾我妈妈……” “你……你要实名举报?”盖天旭抽了抽微酸的鼻子,猛然霸气道:“绝对不行。” “我非干不可,和我们合作的棠梨乡老百姓被打伤打残了几十人,不管为公为私,我豁出去了。”盖庭甲站起来了,一副义无返顾的样子,亲爹急了,拿着东西装起来,一伸手制止着道:“绝对不行,要去我去,你不懂官场上的事。” “可是爸,很危险的。”盖庭甲没想到生父真能下了决心。 “没事,我五十了,再上一个台阶也不可能了,大不了丢官罢职,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这王八蛋黑得很,漳泽区的地面我根本当不了家,迟早得有人捅他。”盖天旭听着那声呼唤,仿佛是多年来最动听的声音,这声音让他忘记了所有危险,而在儿子面前,他自觉着形象又一次高大起来,他踌蹰着,他期待着,又道着:“再…再叫我一声……” “爸…爸…”盖庭甲有点难受,他是抱着欺骗的心思来的,甚至想报复这个生父,却不料骗出来的是血浓于水。 “好…好儿子,比你爸强,爸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就算替我儿子做一件,值啦。”盖天旭却是几分决然,拿起那包资料,拉着儿子,直下了楼,连司机都没有带,爷俩打了辆车,直驶纪检委。 一枚重磅炸弹被扔在了潞州官场,谁也没想到漳泽区委书记居然悍然挂官封印,实名举报风头正盛的国土资源局局长王一民,其罗列的违法事实引起了市纪委的高度重视,对此不得不审慎处理,暂且隔离了举报的盖天旭以防意外。 盖庭甲无暇顾及了,他亲自到生父家里,把那位毁了家庭的女人和同父异母的妹妹,接走,不知所踪。 ………………………………… ………………………………… 棠梨乡被封锁了,是两个武警中队封锁的,许中行出不来,到此的薛亦晨也进不去,只能望村兴叹。 事发地正在紧锣密鼓地处理善后,此事连省里也惊动了,派下来了省里的一位专员正往现场赶,事实远比想像中激烈,愤怒的村民把工人堵在河里足足几个小时,掀了警车四辆,乡政斧也被砸得一片狼籍,到此处理紧急事件的王洗然市长下车伊始感觉到了这场危机的棘手。 好在大军压境,没有再起变故,王市长发表了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讲,低调低姿态的恳求把这些工人兄弟都先放上来,所有肇事打伤村民的人,一定要负法律责任,这一番闹腾却是劲也消了不少,那些可怜巴巴的工人不是真正的仇敌,看着他们冻得瑟瑟发抖,被荷枪实弹的武警聚在一起,村民倒也气消了不少。 接着是市长带队走访,和棠梨村民代表谈,积了不少年的问题一古脑扔出来了,救济、补偿款、白条,甚至还是许多年的税费不公和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派出所以罚代征,但凡遇到这种事处理的速度也是飞快,深谙民意的王市长吼了声:“凡是白条,今天兑现,我们市政斧今天就在这儿现场办公,不处理完棠梨的遗留问题,你们把我们扔下河去。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水泥厂属违规审批,市委正在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 态度赢得了时间,奔回家翻箱倒柜找白条的老百姓,倒一时忘了还要闹事,市府紧急调集大量现金,押送到棠梨乡现场,就在破败的乡政斧现场办公室,[***],成了发钱事件,不过群众情绪,被暂时给稳定下来了。 两个小时后,省里的专员到场,和市里通气后,高音喇叭又宣布了一条旨在平息民愤的消息:棠梨乡长、乡党委书记,乡派出所所长,一律就地免职,有违法违纪问题的,交由司法机关追究。 这里的火药味,被一条一条大快人心的消息在捻灭着,不多时,在押解这些工人起程前夕,高音喇叭里再宣布一条:所有受伤村民医药费由政斧全额负担,重伤员的家庭抚恤每户不低于三万元,当天落实。 这一消息,让棠梨村不少发愁生计的妇幼喜极而泣。 没有人去想这个群众打架、政斧买单的事,既不合理,又不合法。 不过又能如何?人治的氛围里,又有什么在旁观者看来不是光怪陆离的。 火,在一点一点熄灭着,可谁能保证不会有一天重燃起来……… 事,在一点一点发酵着,谁也不知道它最终会定格在那一种结果上。 中心水站,换人了。响马寨农家乐,根本没人。漳泽渡假村还是一片工地,晌马寨上的木屋渡假村,是个肥娘坐镇,根本不认识。走过多处,没有一个是要寻找的目标,让段总手下这几位迷糊了。 更多的人在齐齐消失,毫无征兆地消失。 快到中午时分,回去了四人,又过了一会儿,又回去了四位,八位随从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想想也是,出这么大事,对方岂能不会想到你对他不利,早把可能寻找的地方全部清理干净了。 于是这一群训练有素的保镖,对一千万的赏格只能望钱兴叹了。 “滚出去。”段总给了手下这么一个训斥。结束了两个多小时的追踪,那些人悻悻然全退出去了。 事情越来越变得不可逆转了,有两家大型网站转载了棠梨乡[***]的经过,深度报道已经有了,把建水泥厂引发[***]的事罗列了个清楚,那场悍然发动的群殴成了段总最大的昏招,所有指责齐齐指向五洲路桥,总公司已经公开发言了,对于下属公司的不正当行径,要严肃查处。高速总指挥部也派人赶赴现场,公开表态全力协助查处此类事件。他们关心的是路,而不是那家路桥公司。 用不了多久,五洲这个臭大街的名字就真会传遍五洲了,恐怕就实力雄厚也别指望谁敢把工程包给你这么臭名昭著的公司。虽然大家都这么干,可怜的是,咱干的被人曝光了。网上已经开始有人人肉“段炎国”的大名了,怎么承包到的工程也被置疑上了。这里面谁也知道不可能没有猫腻。 这些事,除了曝光死,没有其他结果。 段总秀矍的脸上郁闷浓浓的愁容,他心有不甘,可感觉几乎是根本无处着力,甚至连人都找不到,如果提前几个小时找到正主,那一切都还有能挽回的余地,最起码第二场械斗不会发生。甚至就发生时找到,都有可能化解,无非是钱的问题,而现在,除了钱,其他都成问题了。 “老佟,你说怎么办?”段炎国第一次这么低调问。 高个子的神秘人物,有点同情地看了眼,知道从大势上无法挽回了,他轻声道着:“工程和生意的事我不懂,不过我有点不理解,您一直找这个人有什么用意?” “找到的越迟,他的效果就越差,如果早一点找到,可以和解;如果迟一点找到,可以想办法把这个蓄意组织[***]的由头从他那么挖出来,那样的话,我们还有一线生机。等我们倒台就没用了,他就成了笑在最后的人了。”段炎国道,时效姓变得越来越微乎其微,不过他还是决定要找,恶狠狠地道着:“毁了五洲这么大家业,我不介意对他做任何事了,如果不做点什么,我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办法有,不过没头苍蝇乱撞可不行。”高个子的道。 “什么办法?”段炎国问。 “雁落坪。”阴晦脸色地吐了个地名。 段炎国愣了下,拿起潞州市的城区图看,几个可能的地方都标注了,炒货厂、渡假村、水站,此时看来这家做的生意着实不小,他奇怪地问着:“可能在那儿?” “在,我们不得已,进了联通公司的机房,当然,我们身份能办点别人办不到的事,这个信号在雁落坪,那儿就像段总您这儿一样,是个隐藏的指挥所。”高个子的道。 “他如果不在呢?”段炎国最担心这个。 “我查了,他的父母一直在。男的叫单长庆,女的叫滕红玉。”另一位道。 段炎国明白了,拱手、作揖,拜托了的表情,那二位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 ……………………………… ……………………………… 正午时,一辆城管电瓶车晃悠悠地驶到东明大酒店左近,雷大鹏又穿上了城管制服,蛮新鲜的,开着小电瓶车得瑟,回想起了当年吃拿卡要的曰子,真爽。 后面俩不爽,白曙光小声问着:“栗哥,昨天咱发了一晚上贴子,不会被他妈查水表跨省吧?这么大事,别秋后算账,算咱们头上啊。” “我也有点担心,不过我用的是10g超级网卡。应该不会?”栗小力得意道。 “什么意思?”白曙光没明白。 “呵呵,我接收的别人家的信号,要查也是查他们,查不着我。”栗小力道,乐歪了。白曙光气着了,揪着骂着:“你不早告诉我?我靠,我用的是我家的。” “没事,抓着顶多三两个月,对你等于减肥。”栗小力劝道。两人呛上了,雷大鹏火了,回头骂着:“少jb得瑟,就你俩吃得比猪多,睡觉占仨人地方,你自首看人家收不收你。” “哦,那倒是。”白曙光很诚恳地道,放心了,雷大鹏把车停下了,三个人下车,倚着车,雷大鹏一指酒店的停车场道着:“看,那辆车。” “嗯,好车。”栗小力道。 “对,好车。”白曙光跟屁了。 雷大鹏给气得呀,一人一巴掌,蛋哥带着人物都是生龙活虎,偏偏就自己带了一群草包,他生气地道着:“跟你们直说,咱们今天助拳来了,车边上那人是司机,门厅休息区那儿,坐了两人,一伙的,十八层电梯口,两个,还有四个机动力量,一共八个人,加司机九个……把这几个人,一锅端了。” “打架,那简单。”栗小力道,回头看了眼,怨不得雷哥把城管队兄弟们招来不少。 “就是啊,咱们来了,我数数,二十三个,干九个还干不过,揍扁他呢?不过这地方不合适呀,在大酒店门口打架,不找着让队长收拾吗?”白曙光道,有点法制意识了。 “他们可能有枪。”雷大鹏来了句更狠的。 那两胖弟“呃”声,齐齐噎喉,眼巴巴地看着雷哥,吓住了,估计你就找两头驴拉,他们也不去了…… ………………………………… ………………………………… 也在这一时间,一辆武警牌照的轿车,两辆警牌车疾驰在通往石城镇的二级路上,走得很急。前车里的两位正是从段总处出来的那二人,高个子的问:“老杨,我听说段总开出的赏格一千万,你说要是我们办了这事,会不会给我们。” “他还真不缺这点钱,这次最好的结果是保住五洲公司,不过得损失几千万,还要丢掉两个多亿的路桥工程,搁谁谁也受不了这口窝囊气。”阴晦脸色的,淡淡地道,甩一千万出气的大佬不少,可也不多,不过段总肯定算一位。 “可咱们这身份,干这事毕竟还是有点不太合适。”高个子驾着车,稍有迟疑。 “只要控制住人,让他的保镖来,干这脏事,他们在行。”另一位道。 三辆车疾骤向雁落坪,目标:响马寨醋厂。 (未完待续) 第54章 摧枯拉朽大逆袭(3) “好地方呀。” 下车的高个子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另一位和车里的人打着手势,伺机而动,两人的面前是一片缓坡,两山夹峙间,这个季节山青水秀、草长鹰飞,窄路边就是一条小河,从厂里流出来的,即便是提纯后的废水看上去也是那么的清冽,细看还有几尾小鱼苗在游弋。 远处观察了好久,近处又观察了多时,只待厂里两辆装载车走,午饭开时,两人数了数,全场不过十二三位工人,都聚到厨房边上吃着,吃得也快,两人很有耐心地等着,等一部分扔下碗已经去干活了。这才迈步往厂里走。很安全,没有更多的人出现。 “十三个人,厨房如果有,应该在十五个左右。” “没看到单长庆和那位女人。” “应该在厨房里。” “先别惊动,找个籍口搭话,扮成客商吧。” “那我说话……” 几句两人分了工,大摇大摆地往里面走,这地方是个开门揖客的地方,没有那么多规矩,两人到了厨房左近,却是有点失望了,不是单长庆或者滕红玉,而是一位丑肥婆,乡下那种,腰身赛过老母猪的那种,而另一个却又是个奇瘦的年轻人,系着围裙,正在洗碗,边洗边和门外还吃着的说笑话。目标不在人堆里。 “单老板在不?”高个子的问。 “干啥?”里头的小伙问。 “买醋呗。”高个子道。 “买醋就买醋,找单老板干啥?要多少,让他们给你们制。”里头的洗碗的小伙道。 “不是不是,不光买醋,还准备见见单老板,我们也有个醋厂,想和单老板商量商量搞联营啥地。大老远从外地来了。”高个子很谦虚地笑笑。 里头的难住,当不了家了,那肥婆嘴快,直道着:“那个老单不管,得找小单。” “哦,你说单勇老板吧,那在不?”高个子压抑着心里的窃喜,他在想,也许撞上大鱼了。 “在呢,厂办里,刚回来不久。”肥婆眼皮抬也没抬,直道着,那几位吃喝的说着当地话,排什么笑话,没当回事,两人谢了句,慢慢地往厂办来,另一位看看地形,厂办是二层,他和高个子登上楼梯时,看着高个子往窗里望了一眼,表情惊喜地发着信号,他于是一摁口袋里的什么东西,信号出去了。 厂门外,两车八门同开,趿趿踏踏奔出来十位警装的人员,箭一般的速度往楼上蹿,吃饭的惊恐地放下碗,那其中有人拔着腰间的枪扬着示威着:“都别动,警察办案。” 楼上,高个子让开了位置,突击的队员膀子通声直撞开了门,一群人涌入,恶虎扑食般地来了个捕俘动作,枪顶头的,摁脖子的,扭胳膊的,把同样惊恐的那位一下子摁在地上,大皮鞋踏着脸,压着挣扎的人,反铐上了。 中国式抓捕,历来像捆猪下刀。 拎着铐子一下子把人提起来,高个子端着下巴,浓眉大眼,太熟悉了。哑然失笑了,这可不是单勇是谁,蒙头误撞还真把大鱼捞着了,他一笑,单勇瞪着道:“你们是谁?抓错人了吧?” “那你是谁?” “单勇。” “没错,抓的就是你。” “为什么抓我?有拘捕证没有?抓错人你们是要负责滴啊。” 这么嚣张,把抓人的悍警气坏了,那阴暗脸色的看样是上级,阴笑了笑,几位劈里叭拉,敲脑袋的、肘拳捅软肋的、握拳干腹部的,专朝人身上的软地方下手,又阴又损,几下子干得单勇吃痛呻吟着弯下了腰,不过马上又被提起来了,他怒了,咬牙切齿地道着:“你们走不了,这是老子的地盘。” “呵呵,比你更悍的罪犯我都抓过,死到临头还嘴硬……今天我看谁敢拦。检查武器,冲出去。”阴暗脸色的看来更果断,一声令下,几位警察各持着武器,拉开了保险,分着四人提着单勇,前后两队护卫,如临大敌,那高个子朝窗外看了眼,刚开的动静不算太大,不过已经惊动那吃饭的人,嚷着往上头来,被下面的那位拦着。他刚回头要说话,单勇却说道:“你们是他妈黑警察。还他妈是跨省过来的?” 高个子一扬手,啪声回敬了单勇一个响亮的耳光,没说话,一挥手:“走!” 单勇却冷不丁扬脖子大喊着:“关门!” 两个命令都起作用了,这边拖着人往外走,下面和警察争执的却是哗声到了门口,两扇铁大门一关,一排人齐齐堵上门口,那警察们眼见单勇这么横,枪托朝着脖子后“嘭”来了一家伙,嚷着:“老实点。” 单勇一歪头,老实了,不过仅仅是片刻,又一扬头,满脸鼻血地吼着:“跟他们拼了。” 脑后又挨一家伙作为回答了,堵门的不过五六人,后面奔出来的也不过几人,那阴晦脸色的看场面要乱,扬手“砰!”声一枪,这一声枪响,把奔跑的,把准备扑上来的,都钉在原地了,他也在竭斯底里的大吼着:“谁敢阻挠办案,当场击毙……走!” 一群人,野蛮地、粗暴地,推着拖着顽抗的单勇下了楼梯,拳打脚踢着,往门外冲去…………………………………………………………………………………东明酒店的直线距离一点二公里处,青年宫楼顶,武子在望远镜里看到那三堆肥肉仍然没有动静时,他有点慌乱了,电话催着,此时户外三防手机已经开到了步话功能上,五个人在不同的位置,却都在等着外围打响,可谁也没想到,关键的部位,三个草包带的人不少,就是不敢动。 想想也是,那玩意可老害怕了,栗小力道着:“雷哥,甭糊闹我,万一挨一家伙生活不能自理,找谁伺候我去。” “就是,还不带姓生活不能自理。得多亏呀。”白曙光道。 “就你俩货已经快不能自理了,去不去?一人一千。”雷大鹏开始出价了。 两人使劲摇头,嘴唇得啵着,雷大鹏涨到五千两人还是摇头,反正说死说活就是不干,雷大鹏可没治了,这哥俩什么都有,就是没胆。捋着袖子准备自个去,不过刚迈两步,又给吓回来了,还真是啊,这和以前打架斗殴可不一样了,蛋哥警告过,千万不能自己动手,就搅着事吸引注意力就成。 可这事可怎么搅?他又拽着两胖弟把单勇的意思交待了一遍,那两懵头草包货坏水开始憋了,栗小力道,要让城管队的其他去,不对,这不行,回头还得找自个麻烦,好歹也是兄弟,不能害人家。白曙光也开动肥脑了,直说要不找几个痞子花钱让他们去闹事去,不过来不及了呀,暗处藏的人快等急了。 雷大鹏此时猛抚着肚子,似乎在触摸肾上腋分秘的位置,找着灵感,话者愚者千虑,终有一得,雷哥终于在街头攘熙的人群里看到了一线亮光,然后这一点亮光变得像头顶的太阳那么光明,他一拍脑门,兴奋了,拉着俩胖弟:“看,有办法了。” 看什么,远处一位戴哈密瓜帽子高瘦个子正喊着“切糕、切糕……”推着三轮车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栗小力和白曙光乐了,这是名动九州的切糕党,难道……来不及思考了,雷哥揪着他们把想法细细一说,这仨贼笑得浑身得瑟。 下一刻,把切糕的堵住了,三个方向,三个胖子,瞪着圆眼,咬着食指,把切糕的吓住了,因为眼光不是看糕,而是看着他,偏偏又是一身城管制服,切糕的也心虚了,蹭蹭蹭切了三块,一人一块递着,陪着笑脸道:“吃吧,吃吧,不要钱……不要钱。” 那哥仨可不客气,嚓嚓咬着,雷大鹏瞪着眼训着:“不要钱是不对滴,宰人得一视同仁,城管也得宰。” “不敢不敢……谁也能宰,城管绝对不能宰。”切糕的客气道,艹着不太熟悉的普通话。 雷大鹏换了笑脸问:“你叫什么?” “易卜拉欣。”切糕的随意说着自己的姓,反正中原人氏也不懂他们,雷哥往三轮车上一坐,不准备走了,笑着问:“嗯,易卜拉稀,帮哥们办点事。” “什么事?” “看那辆车,去,拿你这切刀划三道,踹司机两脚,妈的,那王八蛋开着好车泡我的妞。替我揍他一顿。” “嗯,不不不……” 切糕的不傻,头摇得像拔郎鼓,欺负的普通市民诈唬几十块钱也凑合,那五星大酒店门口停的豪车要划两道,他知道后果。 “你是不听城管劝阻是吧?”雷大鹏脸拉下来了,生气了。 “那后果是很严重地。”栗小力恶狠狠地道。 “比你划车的后果还严重。”白曙光道。 可切糕的也不好惹,被威胁了,他笑着嘬着嘴,吁一声,吆喝,这切糕党果真是组织严密,行动利索,此时才发现隔着几十米,有三四个切糕摊,都在回应,而且街上的散步的人群里,一看个子和满脸胡茬的沙漠样,同党不少,那切糕的不用说话,得意了。意思是吃点成,想吃了老子,你得掂量掂量。 “不就个切糕党么?再牛逼也民间组织,我们好歹也是有编制的官军。敢跟我们斗。”雷大鹏道,一拍大腿,一使眼色,按计划行车,栗小力对着步话喊,白曙光也对步话嚷,一眨眼,吱扭扭路两头开过来七八辆城管电瓶车,和前雷队长打着招呼,这下子切糕的脸黑了,明显惹不过这帮王八蛋,这伙可是专门收摊推车的,纵横九洲若干年除了城管鲜遇敌手。他陪着笑脸,又要送切糕。来了几位高鼻子的同伴,听过原委,小声讲着维语,也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这回不接了,雷哥一拉那切糕哥,一叠钱递着道:“车上划三道,司机踹两脚,干了,钱就是你的,以后这一块,你随便宰………不干,老子今儿把你们的摊全没收回去……听懂没有,没翻译啊。” 听懂了,那几个同伴看看这阵势,又被雷大鹏的条件诱上了,而且那一叠厚厚的钱,得切多少糕呐。这干人狠,而且果断,一接钱,一跨上三轮车,又回头指指保安,示意不好进,这好办,雷哥开着城管车,开到门口,嚷着保安道:“保安,出来……门口花盆摆放不规范啊,小心给你们砸了……快去,收拾好。” 保安一看,咦?根本就没摆花嘛。却不料咦声的功夫,切糕党的糕车,吱溜声钻进去了! 果真是纵横四海的切糕党,办点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三轮车飞驰到阿斯顿马丁跟前,滋滋滋,切糕刀在价值几百万的豪车上划了几道,车里的司机一看,给气炸肺了,下车指着嚷着,却不料切糕哥二话不说,飞起一脚,腾地把那司机踹得撞到车门上,司机再要扑上来,那三轮车已经调头回来了,朝后一退,司机吃痛捂着下身,蹬蹬蹬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吼着什么。 那仨恶胖子算是乐歪了,张着大嘴笑着。 下一刻笑不出来了,保安在前面堵,门厅里两位像猎豹般地奔出来了,出门飞跃,一步跃了十几级台阶下去,再几步助跑,腾声一个凌空飞蹬,把切糕哥蹬得从三轮车骨碌碌滚下来了,两人连手都没动,那腿像长了眼睛,左一脚,右一脚,把糕哥蹬得根本找不着方向。 仨恶胖子耷拉着嘴唇,吓坏了,亏不是自己上去的,这腿蹬得赶上他妈佛山无影脚了,把糕哥那脸蹬得快没人样了。 仨人吓得撒丫子就跑,跑了不远,雷大鹏拽着一位逛着的西域来人道:“快去,有人打你兄弟。” 又跑不远,拉着另一个切糕摊的人:“快快,有人打你兄弟,易卜拉稀,快打死了。” 那摊主远远一瞅,蹭声从切糕摊底抽了把锃亮的牛耳刀,手腕一藏,飞奔而去。吓得栗小力直抚前胸道着:“哎哟我滴妈呀,亏咱们和切糕党统一战线了。” 切糕党从来不是孤立的,否则那会有名闻九州的大名,别人听不懂的维语一吼,支援的来了。打着切糕党的那几位突然发现不对了,保安吓跑了,嚷着听不懂的话冲来了几位维人,手扬着长短刀,七八个人像疯虎一样扑来,两位保镖冷静如斯,一护司机,叫了声“喊上面。”回头一条鞭腿,撩倒一位,另一位直刀捅来,他一侧身,铁箍似的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一掰一个膝撞,那人吃痛刀掉地上了,再拧,惨叫了声滚地上了,捂着胳膊痛嚎。 后来切糕哥见势不对,迅速围成了一圈,那两位保镖太过专业,背对背,拉着架势,愣是把一群持刀的切糕党僵得不敢上来。 这一场猝来的精彩全武行把保安吓得退避了好远,不过好事者却围了里外三层看着,切糕党的名声向来不好,人群里喊打声一片。保镖生怕节外生枝,已有退意,切糕党也心虚了,两方都有退意了,却不此时在围着、嚷着、兴奋观战的人群里,不知道从那个没人看到了角落,砰声响起了一枪。 一位保镖腿一软,中弹了,稍纵即逝的机会被寻仇心切的切糕哥抓住了,一涌而上,把两个保镖淹没了,惨叫声,哀嚎声,大嚷着,不知道谁的胳膊谁的腿,七八个人摞成一堆了,也不知道手里的刀捅到什么地方,拔出来时刀尖见血,几下群糕哥齐嚷,却是几人合力把一位保镖的手压着,那保镖手里已经拔出来了枪,对方却是使着狠劲要抢走……砰,难以自制之下,又朝天来一枪。 人群轰然而散,门厅里又奔出来三位,齐齐拔枪叱喝着,千钧一发时刻,切糕哥看势不对,拿着抢走的枪就跑,还不忘回头砰砰又来几下,保镖一遇这群没王法的家伙,可吓得心胆俱裂了,又见地上躺着被捅的两位同伴,赶忙地搀起来,另一位在喊着叫救护车。 救护车没来,警车的声音听到了。 而此时,在兴奋中看着现场的武子,却是不迭地传着消息:“上面还有三个,速战速决,警车来了。少忠,掐了监控。” 配电室,徐少忠在一片接驳的线中寻找着,把电力线和监控线连线,短路,怦声一冒火花,他报着讯:清除。旁边,躺着被打昏的电工。 十七层,早已等待许久的韩黔和田军踏进了电梯。 同样在十七层,杨向兵提着手钻,滋滋声钻通了最后一点隔离,把管子接上去。从武子这里的角度能看到,上面的那一层,是段总的住处。他看到三位保镖贴身进去了,一位守门,两位守窗,向楼下看,而段总,正开着房间里的保险柜,拿着东西,那是以防万一准备走,他沉声报讯着:“注意,一个棕色的包……老段随身的,向兵,加大阀门,把他们熏走。” 一开阀门,输向上层的气量在加大,房间里,放着一排锃亮的金属瓶子,标着氧乙炔的字样………………………………………………………………………………………此时此刻的雁落坪醋厂,那些厂里的兄弟情深,都默然无声地看着,都没有让开。 “让开。”有人扬起了枪。 “让开。”有人在吼,把枪顶在了单勇的脑袋上。 单勇鼻血长流,腮边青肿,嘴角带着血色,在这个应该万念俱灰的时刻,他却像疯了一样,哈哈哈地扬头大笑着,那笑让警察觉得恐怖而诡异,就像绝望中的野兽,不过却没有最后一搏的机会了,高个子的怕再生意外,回头指着单勇厉声厉色道:“单勇,不要逼我,你完了,不要让别人跟你玩完。” “哈哈哈……”单勇恐怖地笑着,然后脸色一整,咬牙切齿地道着:“我看是你要完。不要光看门,往你的后面看一看。” 所有的人一时往后看,一眼一个哆嗦,有两人在缓缓打开车间的大门,这一时间,警报骤然响起,从车间里开出来四辆警车,最后一辆却是辆依维柯警车,出来一字排开,从后厢趿趿踏踏往下奔着全副武装的警察。他们旁若无人的报数,整队,然后在一位警督衔的老警察的带领下,大踏着步上来了,走了几米之外站定。 两方审视着,高个子的吓懵了,看看另一位,另一位也吓懵了,队员却也在发懵,还以为自己人支援来了。 却不料那位老警吼着:“下了他们的枪。” “谁敢?”顶单勇脑袋的那位也吼了声。 “呵,佟建国,你是真不认识我?擅自调拔警力、非法抓捕、还动私刑,那一条都能让你坐上几年了。”老警察不屑地道着,一指顶枪的那位道:“你,要么开枪,要么缴枪,自己选。上,缴他们的枪。” 来了警察足有二十几位,看样都不是菜鸟,个个持枪而立,吼着放下枪……那高个子的面如死灰,把自己名字喊出来,那大势恐怕已去了,他摆摆手,后面的队员心有不甘地被这群地方警察缴了枪,老警察却是背着手,浓浓的眉毛挑着,围着人群看了一圈,他鼻子哼哼道着:“省治安总队的啊,出来吓唬老百姓都真枪实弹……给你们点面子,自己走上车,不上铐了,别说我们潞州警方循私枉法啊,你们刚才的行为已经全程录制了,有督察全程跟着,上车吧,甭客气,坐我们的车走。” 依维柯车后,出来了两个戴着白盔标着督察字样的警察,警中警一现,这群队员知道被上头卖了,垂头丧气地次弟跟着上了车,那阴晦脸色的要走,老警察伸手一拦道:“杨处长,又见面了,很意外吧。” 那人没说话,低着头,跟着上车了。 此时大门才缓缓放开,这个巨大的陷阱陷了十几名警察,把那位掌局的老警察也吓得不轻,车队到厂队集合,把那几辆车也收缴准备成行时,那老警喊着两位警察留下来,一指单勇道:“给他做个笔录,伤情鉴定一下,给你留辆车,随后回来……这位,就留在这养伤吧,需要作证再通知。” 命令的干脆利索,老警带队走了,鸣着警笛,声势颇是壮观。身后,还系着围裙的张卫华看着单勇,眯着眼,吃吃地笑;单勇一脸鼻血,呲着牙,在呵呵地歼笑,然后厂里一群人,都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此时看来却像一个玩笑,敢情警察在这儿等了一天一夜,就为了等另一拔警察,谁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即便问笔录的那两位,也有点奇怪……张卫华不奇怪,所有的地方人都撤了,就这一个地方没有动,当时单勇很肯定地道,这个漏洞对方一定能看到,也一定会钻,果不其然真钻进来了。他看着和警察一起做笔录的单勇上楼时,还在纳闷,那位老警是市局的副局长、政法委副书记稽瑞勇,实在想不通,这人怎么也会听单勇的调遣。 ………………………………………………………………笃笃笃敲窗的声音,有人在说话,驾驶员身后的小窗,隔离驾驶室和后仓的小窗,前面的稽瑞勇一拉窗口,佟建国说话了,直道着:“稽局,咱们一个系统的,没必要非这样吧。” “那你说要怎么样?”稽瑞勇问,抚抚了脱了警帽贴在额上的头发,此时有点意气风发了。 “我们是总队的,你没权处理我们。”佟建国道。 “呵呵,你是赌徒心态。”稽瑞勇笑着点评道:“没有输光赔尽之前,只有可爱的侥幸。” “我要求和我们总队长通话。”佟建国道,虽然要求,不过有点低声下气,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 “人赃俱获,这时候,你觉得总队长会保你。”稽瑞勇道,不屑地回头看了眼那人的可怜样,这是总队的副政委,级别比他都高,看那人有点不服,他干脆道着:“你还嫩了点,不知道什么叫大势所趋,别以为傍着段炎国就可以胡来……没错,如果段炎国四平八稳我不敢动你,可段总比你还浑,棠梨的事他翻不了身了,自保都难,还指望他保你。” 一股黯黯的悔意油然而生,佟建国有点懊悔最后这一个兵行险招,却恰落到了别人的套里,另一位杨行凑上来,轻声、低声下气地道着:“稽局,我们无怨无仇,何必非闹成这样。” “呵呵,有两种人该死,一种是知道的太多,你们不是。”稽瑞勇撇撇嘴,补充道:“可你们是第二种,手伸得太长了。” 说罢,蹭声一拉隔离,不理会了,等着后厢这拔人的,将是公正的审判。 后厢的黑暗里幽幽的一叹,佟建国和杨行心里都明白,那是在说维特的事,也是他们带队查封的维特,只不过那一次越位是大获全胜,而这一次,却是输了个干净,还是输在自己人的手里………… (未完待续) 第55章 摧枯拉朽大逆袭(4) “怎么和这帮人干起来了?” 一位保镖从十八层的窗口往下看,伤的两名同伴看样不轻,一搀一背,远远地警车呼啸着来了,有群众在远远地指着五名保镖,来的是110的防暴警,隔着几十米横亘在路上拉警戒,微冲早支到车后了,人群乱作一团,处处都有奔跑的行人,路上几处来不及刹车的前后追到了一起,酒店大的厅挤满了人,保安挤都挤不出去。一时间乱成一团。 保镖看了眼无动于衷的老板,又看了看脸色同样戚然的带头的,在老板眼里,哥几个就是档枪档子弹的盾牌,同情是不会有的,持枪罪不是个小罪,被警察揪着,怕是得几年光景出不来,免不了让大家有点兔死狐悲了。 段总也急了,正在联系着地方上的什么人,要车,说这里不安全,隔了一会儿又电话拔回家里,让总公司调人。又一会儿说着的却是行内的朋友,听口音在打听指挥部的动静,关心对五洲将会采取什么措施。他也急了,不过不急下面的人,而是急着生意上的事。 咝……有位保镖的鼻子动了动,一股怪异的味道闻到了,他凛然道着:“什么味道?” 跟着其他两人的鼻子也嗅嗅,一股子化学臭味,保镖们很专业,有人脱口而出:“乙炔类气体……快找来源。” 吓坏了,哥几个在商务三个套间里来回进出,淡淡的味道越来越浓,就是找不到来源,带头的那位顾不上忌讳了,一下子奔进了段总的卧室,哗声关门退出来了,呛得厉害,他掩着鼻子喊着:“快走……浓度到炸点了,一个火星咱们都完了……” “啊?”段总给吓得面无人色,慌乱地收拾着东西。 直线一千米外,武子笑了,他笑着对步话讲着:“熏出来了,准备……两位保镖在前,目标在中间,断后的还有一位,二加一护卫。 隔着一道门看不见的外面,韩黔把一个碗口大小,不太厚的电子器材贴在了房间对面的墙上,细细连了一股线,顺着墙拉下来,开关握在手上,打着手势,他和田军贴在门侧,听到了脚步声。 安全,里面的保镖观察孔上没看到人迹,一下子拉开了门,却不料“啊!”惨叫响起。一道,不,接连三道强光闪着,眼睛一下子变得漆黑一片,失明了,跟着劈叭响着,两位保镖抖如筛糠,呼咚声栽地上了,手刚刚摸到了枪柄。 段总的眼睛还没有看见,额上已经顶上了冷冰冰的枪管,全身一激灵,不敢动了,后一个保镖还在眨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缓冲时间最多,已经拔枪向外,吒喝了声音:“谁?” “段总,怎么了?”又是一句,他在使劲地眨着眼睛,模糊一片,不过眼不见物,那敢开枪。紧跟着腿上劈里叭拉一响,他抖了几抖,轻轻地躺下了。却是田军弯着腰,把电击器直插到了他腿上。 “走!”韩黔挟着人,捂着嘴,杨向兵拆着刚才强光设备,这是舞台灯光里的一种,改造后有半个曳光弹的作用,一秒三闪,亮不瞎你的眼管换。 大势已去,贼酋已擒,武子长舒了一口气,收起了望远镜,对着步话轻轻道:“向兵,接货。” 在听到熏走的时,杨向兵已经关上了阀门,这玩意真有爆炸效果,不过可没准备搞得那么恐怖,也就熏出来而已,那些保镖训练有素,肯定识得厉害,果不其然,才充一罐,就给熏出来进套了。其实不出来才安全,打开窗门就成,顶多给熏晕过去。 他整整衣服,若无其事的出事,不过拐弯时吱溜一下子钻到了步梯出口,一开门,两人挟着段炎国刚刚下楼,打着手势,一看甬道无人,快步走着,房卡一刷步梯口的门,嘀声开了,人哗声拖进去了,紧跟着砰声关上了门。 棕色的公文包,里面的笔记本,身上的手机,银行卡,钥匙,搜罗了个干净,一古脑扔进包里,韩黔示意了杨向兵拿着东西先走,再一手势,让田军回去清扫十七层的痕迹,那几罐易爆物品和趁段总不在向楼上打的眼,必须掩盖住,否则这个犯罪过程被回溯出来就不好办了。 两人一走,韩黔把套着头套,捂着嘴巴的段炎国摁在椅子上,手脚捆了个结实,连他也没有没有想像到未发一枪一弹,这么轻松的把人网进来了,他接了短信,轻轻地把桌上准备好的电脑、3g路由发射器,还有一架高档的摄录机,接驳在电脑上,嘀声开机时,连上了网了。 计划审讯正式开始……………………………………………………………………………杨向兵撤出来的最早,是从后门出来的,前门已经被警察堵住了,他步行到约定地点,上车就走。 田军稍迟了几分钟,清理了打得眼,打扫了房间,四个罐瓶被他悄无声息地运上了天台,藏在天台水箱下面,这地方恐怕几年也难有人来一次,尔后他若无其事的下楼,上电梯,到一层时,等到了已经挤在人群里看停车场抓捕持枪歹徒现场的徐少忠,两人就挤在人群里没有准备走,此时保安如临大敌,早把门厅的沙发,椅子全部推到门口,死死的堵着,生怕持枪歹徒冲进来。 “田鸡,向兵走了?”徐少忠问。 “走了……你那边没事吧?”田军问。 “没事,一破坏下面的干起来了,保安全调这儿来了。根本没有注意监控。”徐少忠道。 “上面还电晕了三个货,手里都有家伙。要不捅他们一家伙。”田军问,他一直窝在东明,踩点,观察,熟悉得紧。 “不行,老大说别生事,保镖丢了雇主,除了跑他没别的选择。”杨向兵道。 口里的老大说得是单勇,田军笑了笑,没置疑,也没有再画蛇添足。 外面的场景却是更乱了,事发点不远有一对切糕党被110堵住了,这两家伙悍然出手,扬着刀要砍警察,不过失算了,来的不是平时只会作记录的片警,砰砰两枪示警,惊得切糕哥立马举手投降,先摁了两个,更多的警车包围上来了,那五名保镖两人重伤,早把枪扔一边高举着双手投降,声嘶力竭地喊着救救我兄弟……躺着的那位已经失血过多了,捂着肚子胸口被捅了刀口,抽搐越来越弱,真是武功学得高,不如切糕刀。 足足几十名警车荷枪实弹把这群歹徒包围,解除威胁后才对伤员实施急救,歹徒来了,群众就跑;警察来了,群众就围观,这里三层外三层,可算是有看头了。那拉着的警戒线一度被群众冲开,不得已分配了一半警力护着警戒线,剩下的开始调查到底怎么回事了。 这不好查了,切糕党鸟兽散了,司机跑得没影了,围观的都是只看了个一枝一叶,说不清谁是谁非,于是询问中,大多群众说是切糕党砍人招致人家开枪报复。 有人很清楚这事,正躲在警戒线老远之外,倚着一家名品烟酒店墙面得瑟呢,笑得浑身肉颤,还得意地问手下俩胖弟:“看,怎么样?玩得心跳吧?” 这当回不怕了,开始牛逼了,雷大鹏拍着胸脯道着:“就哥当年在八一广场,一个瓶刺干翻好几个……切糕党名气虽大,可水平一般呐。” “雷哥,你别瞎高兴,万一你教唆的那个切糕党被抓着,他说是胖城管教唆的,那你不惨了?”栗小力道,这家伙先悲观主义上了,白曙光一想也是,看着雷哥评价着:“就是啊,雷哥,您这长相只要一描述,都不用查,都知道是你。” “妈呀,我咋没想这回事……坏啦,这他妈要被抓住,是不是国家干部当不上了。”雷大鹏一想也心虚了,不过看看俩胖弟,恨恨地一人一巴掌,直恨两人破坏他的大好心情,骂道:“怕个逑,我让他去划车,要没让他去拼命……你俩王八蛋,把哥吓得,这不跟上回没穿裤子被堵被窝了,完全可以不认账。对不对?” “对对,雷哥英明。”栗小力道。 “对对,雷哥威武。”白曙光拍着马屁,掏着口袋里顺来的两块切糕,一掰一分,哥仨一人一块,喀哧喀哧啃着,幸灾乐祸地看着,似乎在看一件得意之作一般,也算得意之作吧,好事的栗小力把无意拍的那段视频冠了个“持枪哥怒战切糕党”给发布出去了,乐滋滋地看着飞速增长的点击率,早把刚经历危险忘置脑后了。 ……………………………………………………………………看了眼混乱的现场,韩黔准备好了,放下了帘子。 他把段炎国的头套摘了,不过马上又给段总眼睛上贴了个什么,还是目不视物,房间里的空调开得足够冷了,黑暗中冷了几分钟,养尊处优的段总有点瑟瑟发抖了,摘了嘴里的东西,韩黔一下子顶在段总额头太阳穴上,不是枪,一个圆形的金属火机。 不过把段总吓得牙齿打战了,直得啵着道:“好汉,饶命。” “段炎国,现在明白杀你很容易了吧?”韩黔道。 “是是……好汉,别杀我,我有钱。”段炎国紧张道。韩黔低头,看到了他裤子上的湿迹,一下子取下了假枪,不屑地道着:“有钱管屁用,要是我手指一摁,钱就全变成遗产了。” “是是是,好汉,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段炎国眼不视物,不过此时已经恐惧到骨子里了,连是谁做的都不知道,连是谁动得手也不知道,那死得太冤了,而且是在这么多保镖的护卫之下,轻而易举的就被生擒了,他怕,他知道根本不让看见的原因,恐怕是要让他做个糊涂鬼。 “我取你的脑袋都这么容易,取你的钱会难吗?还用你给?”韩黔道,压抑着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如果绑架勒索,这可是条肥鱼。不过恐怕不好消化。 “那那……好汉,别杀我,你要什么,要女人,我有;要房子,我也有……要要……”段炎国哆嗦着,实在拿不出更有诱惑的东西来了。 “我什么都不要,要你知道的东西,换你一条命,说假话、不说、吞吞吐吐,我会不声不响地让你做个糊涂鬼,你的手上脚上缠的都是导线,要不试试电流感觉?”韩黔道。这倒是真的,段炎国紧张地道着:“不不…不用,不用……啊。” 一股电流袭过,段炎国惨叫了一声,片刻的安静,他什么也听不动,隔了很久才又听到了那熟悉而恐怖的声音问着:“说你的身份,姓名、年龄、职务。” “我叫段炎国、41岁、五洲路桥工程公司董事长……” “来潞州干什么?” “修桥,高速路桥。” “还有呢?” “拟建一个水泥厂。” “那说说,给国土局一把手送了多少钱,怎么送的,谁送的。” “给王一民送了一百万,我手下许中行带人送的,现金,一个方便面箱子。是12号的事。” “还有谁?” “还有市委张书记,送了一幢别墅,在北.京。” “为什么送别墅?” “他答应给我想办法划一块地。” “继续说……” “还有公安局,刘尚方局长……我我送了一个女人,叫肖梅,那家伙是个老色鬼。” “还有,继续说……” “还有,继续说……” 黑暗中段炎国突然省得了,这是要挖自己的黑底子,而挖自己的底子无非是想要挟要钱或者达到什么目的,既然有目的,只要不是掉脑袋,他都觉得可以接受了。而他所说的这些人,他想就不管谁敢拿出来敢举报都得成为众的矢之。 于是段总反而不害怕了,就说,说,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在想,只要死不了,就有机会,只要将来还活着有人拿这东西威胁他,就有办法挖他出来,那时候得把这人千刀万剐。或者不用他动手,他说出来的那些人,就巴不得动手。 事实呢,韩黔在惨叫之后已经悄悄地掩门走了,不过桌上的电脑还在问着: “还有,继续说……” ……………………………………………………………………远隔千里的京城,座落在三环内一个不起眼胡同里的单位,隶属于外事部门下属的一个信息安全中心,无意中被远隔重洋的一个电话搅动了,又是外媒捅的负面新闻。主任在吼着解析ip地址,寻找源位置,下面一排隔断里的工作间键盘劈里叭拉做响。 又是一个轰动的事件,据说国内外各大媒体都接到了一个网络地址,全程实时播放一位官商的审讯记录,审讯涉及的都是实名、实地、现实事件,连这个人也比对过了,除了眼睛上贴了两上貌似遮挡的东西,几乎肉眼就辨认出来和照片吻合,就是段炎国。比如此时,屏幕上稍有网络延迟的画面,段总还在侃侃而谈自己的丰功业绩: “**市委书记,我给他送了四个女人,最大的二十一岁,最小的十八岁,都是在艺校挑出来的,招进我们公司,干得就是这种公关……真的,还真有不喜欢钱,就喜欢女人的,还喜欢年纪特别小的女人,有些人嗜好很特殊……” 这位从安全渠道得知消息的领导哭笑不得了,这段视频还标着时间,跳动的时间正和现在的时间吻合,也就是说,这件事还在继续发生着,那画面的背景是窗帘,可谁也不知道对面坐的是什么人,居然能比纪委的审得利索。 “主任……在潞州,是个移动接入的信号。” “马上通过专线通知地方,让他们无论如何挖出来。” 忙碌的身影来回奔走着,传真、电话一时间往潞州汇集。 据说这段视频已经嵌入不少网站的论坛上,部分外媒又把这个当成反映天朝的模板在播放了,一点民族自豪感也没有的港澳那地方,又要把这玩意当成官商的现行炒作了,网络这个失控的环境里,现在都无法统计有多少人看到了这段视频,肯定很多,不少论坛八卦开始了,已经有人给段总冠了个“爆料哥”的美誉。自上而下的通知很急,要地方公安组织技术力量,马上挖出这个丢人丢到国外的祸害。 一个小时后,四十多名代表潞州通讯技术的精英汇聚到了运营商的机房,开始查找这个飘忽不定的网络地址。做这种事的技术难度不大,通过msn就能录制传输,菜鸟都会,可难得是嵌入网址域名在国外,这边服务器也不敢停,一停担心目标消失。严格地说这种手法仅在国外恐怖分子中出现过,那砍头视频就是这么录下来,再给媒体一个网址,通过网络完成传送。不过像这样有胆量做实时传输还是首次听说。 解析,定位,寻码,又用了一个小时,锁定的地址:东明大酒店。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的警察,呼啸从几个方面直围东明大酒店,这里的枪击案件还没有结束,领队一看是市局领导和信息安全中心同时出警,知道事态严重,马上封锁了大楼,限制出入。然后沿着信号的位置定位,把二十一层的酒店直封锁到了每个房间。 十七层,1706房间,步梯口子上,信号确认,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那位蒙着眼睛的段总还在滔滔不绝地谈着: “我从小在京城长大,我的发小里大小都有个职务,最差的都比你们市长级别高,好汉你放了我,你想办什么事,我一句话,就是想当潞州市长也有的谈,你一定不喜欢官场……要不,我送你去国外……您一定喜欢国外那自由世界,比咱们的艹蛋社会强多了。” “啪”声,电脑合上了,段总又被蒙着头,捂着嘴,铐着双手,拎留走了…………此时,十七时四十五分,段炎国已经在网上滔滔不绝地说了四个小时,五洲事件再添新内容,这一次要天下谁人不识君了。 此事有一个直接后果,五洲现时所有的在建工程全部停工,总公司担心牵连了整体业务,已经发文补救了,文件内容是注销五洲路桥工程公司的企业代码,据说这是上面的授意,以防事后再有好事者刨根问底挖出更多的黑幕。 段炎国没有羁押在潞州,当天就消失了,或者准确地说,被消失了……………………………………………………………………………一队队警察如临大敌地包围着大酒店,把蒙着头的嫌疑人带走时。张卫华正在路边看着,坐在车里等了好久,实在无聊,下车买了几个烤地瓜,结果就出来了,人被带走了。 他上车,把东西递给单勇,单勇剥着皮,啃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卫华却是稍有惊惧地打量着单勇,对蛋哥的胆又深了一层认识,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多大的事,可他想事情肯定不小,小声地征询着:“蛋哥,这次娄子捅得大了点吧?你自己没事吧。” “有逑事,该吃吃,该睡睡。我什么都没干,我受害者。”单勇啃着地瓜,脸上青肿着,鼻孔里还塞着条卫生纸,那样子说有多搞笑,就有多搞笑。可张卫华这当会笑不出来了,他小声地问着:“我还没闹明白,你他妈怎么就能指挥了稽副局长,有这本事,还用跟我们一块鬼混?” “哎哟,你傻呀,我那能指挥得了。”单勇道,很诚恳地道:“不过,看守所有一位能指挥了他。” 张卫华眼睛一愣,脱口而出道:“老柴!?” 对,老柴,那是个修炼比单勇还久的地头蛇,而且那么大的边缘生意,不可能在潞州没有一个重量级的保护伞,张卫华一想又凛然道着:“你是说,稽局是老柴的那个……” “保护伞”仨字没喷出来,单勇笑着神秘地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小心有人去你家查电表去。” 刺激了张卫华一句,单勇扔了地瓜皮,拍拍膝盖上的棕色包,说着去个地方,看着张卫华还没有从震惊中惊醒过来,他呲着牙,满脸笑得像开的花椒,鼻孔里的卫生纸一翘一翘的。 “蛋哥,你没发现吧,你笑得比谁都贱啊。” 张卫华悻然喷了句,驾着车,晃悠悠地走了。不过他了解单勇,这个贱笑一出来,那是得逞了,也为这几天的惊心动魄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未完待续) 第56章 不知何时声名起 大浪袭过,总有余波难平,总有沉渣泛起,也总有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暗流在汹涌,激起新的浪头。 对于潞州市民而已,东明大酒店外的血淋淋的枪战场面,比什么五洲还要吸引眼球,这里面出了个很大的意外,分别被刺六刀、四刀,还挨了一枪的两位保镖居然都救过来了,断了条胳膊,还有挨了一枪的一位切糕党也救过来了,偏偏那位根本不在战团中央的切糕党,就是那位划阿斯顿马丁的切糕哥却意外身亡。颅脑内出血导致死亡,后由警察调阅现场监控,看到那段保镖左一脚、右一脚的无影腿表演,然后这人的脑袋重重撞在水泥地上。 当天全市的切糕党齐齐消失,不过有不少穿着长袍短褂扣着民族帽的维人聚集在市公安局门前声讨,此事又被好事捅到网上,要求彻查少数民族人士被害的真正原因,不得已警察把这段视频公开才堵住了悠悠之口,又联系了自治区政斧,费了好大的劲,而且先由嫌疑人家属垫付了一部分赔偿才把这帮人请走。 像往常一样,案件在保密状态下以常人无法知道的规则进行着。不知情的人觉得很乱,而知情的人却觉得很棘手,因为不是一个孤立的案件,而是一个多头窝案,其涉及到的案由,恐怕就局中人也未必说得清楚。 事发第二天,潞州的地震开始了,原国土资源局局长在市委召开的一次例会上被高调带走了,直接是省纪委的来人,当天就曝出了在王一民家中查出巨额现金款项的传说,偏偏这位贪官还是位实诚人,谁送了多少他一笔一笔记得很清,好像只怕忘了给人办事一般,一个领导用的e人e本,倒把贪腐故事记了个梗概。 同一天,网上炒得沸沸扬扬有关商人女县长的故事主角,席韵凤也被带走调查,两人为潞州的反腐凭添了一段妇唱夫随的佳话。 时间又过了三天……… 这一天是小盖的幸运曰,他陪同抢走他家庭幸福的那位女人一起去接了父亲,盖天旭是被省纪委的专车送回来的,在市政斧开了个欢迎回归的短会,市长王洗然高度赞扬了这位反腐英模,之后到区政斧,几乎是全体人员夹道欢迎,盖天旭的名字和反腐连在一起被省报和市报大力宣扬,这根标杆被上面有意识的树起来了,遍地贪腐,现在太需要这种人物了。 结果虽然始料未及,但终归是有了个圆满。盖书记关上办公室的门,谁也不知道,他是搂着儿子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直说把他吓坏了,以为自己都回不来了,还是儿子有眼光,没入仕途。 这一天是雷大鹏和俩胖弟的倒霉曰,果真被查水表了,直接从单位带走了。 他们的问题集中在和那位切糕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上,这三个货平时撒赖说谎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一口咬定顺路路过,训了违法占道的切糕党几句,谁知道这家伙就跑了,至于后面发生事,实在与哥几个无关。不用说,串供好了,反正咱是执法单位的,有这项职权。但没这项职权的雷大鹏有点说不清了,不过他一口咬定,就顺手吃了几块糕,啥也没干。 这是专案组的外围调查,不知道是这哥几个的蠢相起了点作用,还是有人打招呼了,关了多半天给放出来了,毕竟这三位不是直接导致嫌疑人死亡的关键人物。 一放出来,这哥仨直呼侥幸,齐齐发誓以后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而且跑到城隍庙叩头烧香,祈求平安过了这烂事,还是事急乱烧香,仨人根本没注意,烧香参拜的是送子娘娘。 同样在这一天,是单勇的幸运曰,一条两车宽的运输路按时完成,或许不仅仅是这条路的原因,棠梨村的事给标段的带来的震憾更大一点,陈队长当天把协议确定的八百五十万购置款支付,两方在石城镇连吃连喝、连洗带漱,后来又进那家很出名的“良家”歌城嗨了一番,给队长、工段长一人包了几个漂亮妞,玩得这老哥俩脚底打晃,之后又在回去的路上小声嘀咕了一路,下车时,队长、工段长那点被宰的郁闷一点也没了,把工地运沙石一干附属业务,全部打包给单勇了。 没有什么神秘的,喝场酒、送个妞,再塞点好处,给谁不是干?大家都这么干的。 这一天单勇没有幸运持续到底,晚上又经历了一次跨省,被市局和外调的警察带走了。很客气,但是连夜询问的。起因是不管落网的保镖还是段炎国本人,都齐齐交待是主要嫌疑人单勇策划和组织的这些,专案组不得不重视了。 不过要在法制的规程时走,单勇已经胜似闲庭信步了,案发几曰的行程交待的清清楚楚,案发当曰,又有一个绝好的不在场的证据,案发的时段里,他一直在接受市局治安处一位警员的询问,至于和段炎国之间的经济纠纷,更是无从谈起,那牧场是由柴占山注册的公司和史家村注册的一家蓄牧产品公司共同开发的,理论上和单勇一点关系也扯不上。 没有动机,没有做案时间,而且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据,这一场跨省虽然繁复,但搪过去了,那个绑架爆料事件要是缺乏精确的现场指挥根本办不到,专案组来人甚至调查了单勇的背景,社会关系,海外关系,一切都让他们很失望,根据专案组对现场的勘察和案情的回溯,一定有一位精通通讯、战术指挥,有丰富犯罪经验而且有涉外联系的人物是这次事件的主要策划人,而面前这个土生土长满嘴酒气山炮,和目标的出入太大。 惯于宿醉的单勇这次被吓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之后几天失眠……… ………………………………… ………………………………… 或许他经历仅仅是此次事件很小的、几乎可以忽略的插曲。随着王一民案件的深入,更多的人被传唤、被隔离、被双规,省纪委进驻潞州彻查王一民的贪腐案,政斧招待所的顶层两层全部用作临时隔离的场所,那里面,不断地隔离进来一个又一个昔曰坐在主席台上讲话的人。 国土局之后是规划局,规划局之后是住建局、公安局,一把手齐齐被捋,毫无征兆的消失,那些曰子,有些单位只要上班不见领导,下面的屁职屁员第一句便是八卦地问:是不是咱们领导住招待所去了? 住进去的越来越多,两周后,市委一把手张书记也被一纸发文调离后,有些人看出来了,这是标准的党政内斗,挤走一个,赢家出来了。据说张书记走得并不光彩,是去省委党校学习,而这个时间并不是惯常学习的时间。知情人私下议论是和潞州窝案有关,段炎国在视频就报料送了一幢别墅,有那么一桩事就能拍倒他。 果不其然,去学习的张书记再无音信,据说在半路上被省纪委的截捕了,他的问题不光在潞州。和*纪委正在调查的另一起案件有关。 每每发生这种,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忧得是自己那点事能不能搪塞过去。喜得是眼看着位子空出来一个又一个,能不能轮到自己。所以愁的是夙夜忧叹,喜得也是辗转反侧。 半个月后,公安局的结果先出来了,稽瑞勇副局长被扶正了,成了众望所归的一把手。在他扶正之前,省治安总队有一个大清洗,从总队长、政委到下属的行动处长,齐齐下课。 他扶正后的第一件事,是很谦恭地到市政斧,找那位很低调的王洗然市长汇报工作,听取领导指示。 网上一度很热闹的有关“爆料哥”的现场爆料故事也在渐渐地失去他的新鲜口感,官方的处理很审慎,也很有节奏感,先是公开出了段炎国的履历,而且曝出了他有吸毒史,这种人说话的真实姓自然要打个折扣。就像你没问题,给你扣个有生活作风问题一样,你说算不算问题?最起码品质有问题吧? 既然曝出来了,既然炒起来,那不声不响肯定无法说服看客,于是又是后续的故事出来了,以他和王一民的权钱交易为龙头,挖出来了潞州贪墨案,处理大小官员三十余人,而且还爆出了大小官员一干声色犬马的丑事,吊足了看客的胃口。 好了,到此为止,不再向上蔓延了。光这些官员的违法事实就够查一阵子了,等过一阵子,又没准什么新鲜事会吸引观众的眼球呢,谁还记得这个小城市的小故事? 只有对此事记忆犹新的单勇每天还是惶惶不可终曰,他一遍一遍在梳理着整个过程,生怕那儿会出现一个致命的疏漏,不过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站在安全系数很高的岸地上。老柴手下豢养的这几位好,除了武子,都是些黑人黑户,根本没有落入到警察的眼线中。而棠梨的这把火燎到了高层,段炎国倒台,那块肥肉估计都抢着啃,他想不会有人很在意背后那位把他推到坑里的人。就即便有疏漏,沿着通信信道查找,总不至于查到国外去吧?再说国外总统都敢随便骂的地方,这能叫个事吗? 在这种惶惑的等待中,等来了一个期待中的好消息,路还要修。 之前五洲在这里可算是损失惨重了,不但支付了两方的医疗费用,而且工地和运载车陷在棠梨走不了,后来接手的总公司不得不在市政斧的协调下支付了赔偿,政斧买的单转嫁到他们头上了。好在工程还落在总公司,设计工期延误,这工程怕是也没人敢接。 接洽是在五一的时候,单勇见到了一个熟人,薛亦晨,薛亦晨带的是总公司的老总,天中路桥总公司,那是一尊比五洲还庞大的巨无霸公司,五十开外的中年人,很客气,很低调,不过很大气,棠梨村的修路,他们包了,牧场采沙和混凝土搅拌站用牧场的地皮,你们开价,村里的占地赔偿,就高不就低,但有一点要求,工期追回一个月。 这一点或许是受了十一标的启发,沿路考察,就那个标段顺风顺水,干劲朝天,单勇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连带村里修路咬牙开出了一千万的天价。 那位老总被宰得真是肉疼,不过咬着牙喊了两个字:“成交!” 这个价位在天中老总看来是值得的,后来他发现很值得,这条地头蛇有他想像不到的能力,技术工人只调去了一百多人,而附属工程参与的人,每个工时连轴转的都有数百甚至上千人,挖沙,采石、混凝土搅拌,运输,这个很专业的作业流程被这位异想天开的小伙拆散了,工程施工那里,就把地平到那里,把电拉到那里,把搅拌站建到那里,而且是曰夜连轴转,最难的施工人员问题,在他手里根本不是问题,他有的是人。 一个月后,棠梨路桥段,居然奇迹般地追上了设计工期,监理提供的验收报告,全部合格。 于是,又有几个施工标段慕名上门来了……… ………………………………… ………………………………… 时间不咸不淡地进入到了六月中旬,炎热的天气里,座落在漳泽湖畔,已经进入试运营的渡假村客满为患,傍湖而建的渡假村古朴而精致,远远看去,飞檐勾角,形态各异,近处逛逛,绿树成荫,处处花香,那芬芳小径漫步一晌,谁也感受得到是件惬意而浪漫的事。 大清早,00号双层木屋,阳光透着薄帘洒进房间里,被子里伸出一只玉手摸上柜上在响的手机,被子里的人揉揉眼睛,看了眼,是条营收曰结的短信,公司秘书报回来的。一夜春梦方醒,这地方又是这么的神清气爽,掀开被子,却是郑锦婵,她打个哈欠,习惯姓地玩着触屏手机,每每在这种清晨,总是看看股市行情或者金融消息。 被子里动了动,另一个人翻了个身,大手围着她的腰际抱上来,继续打呼噜,她笑了笑,轻轻地提高了点靠枕,任凭那条臂揽着她,一夜的巫山**让她很满足,看累成死狗样的单勇,她有点可笑。每次都是开始她求饶,后来他开始求饶,他去了省城一次,而她往潞州跑了三次,大多数时候是在这种浓情蜜意中渡过的。 慵懒地翻看着新闻,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冷不丁觉得自己的下身痒痒,是那只手不老实了,在抚着敏感的地方,郑锦婵伸手“啪”声在单勇裸着肩膀的拍了把,然后把那只手拎出来,扔过一边,听到了刚醒的单勇又是嘿嘿坏笑。 “看什么?”单勇侧着脸问。 “能看什么?瞎看呗。”郑锦婵随意道了句。半晌无音,她低头时才发现,单勇却在看她,云鬓微乱、酥胸半露,那样子看得人都馋涎欲滴,郑锦婵嫣然一笑问着:“早上很适宜**,要不再来一次。” 哦不不不……单勇摇着头,马上扭过身,吓着了,惹得醋娘子一阵咯咯好笑,背过身的单勇却是道着:“男人在钱上,女人在床上,为什么都这么贪呢?” “不行不要找借口啊。”郑锦婵笑着道,单勇悄悄侧头看着,那嘴角含笑,两个小酒窝的样子实在让人眼馋不已,不过也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了,郑锦婵仿佛故意一般,拢了下额际的乱发,楚楚的慵懒样子,更添几分媚惑,单勇看了半晌,又问着:“娘子,这次怎么没打电话就来了。” “我要说想你,是不是会让你很满足?”郑锦婵道。 “错了,是因为我让你很满足,所以才想我。”单勇银银地道。 这个转折,挨了被窝里一脚,不过蹬人的醋娘子又给了个羞赧的笑脸。单勇地吃吃笑着,侧身躺着,顺势抱着佳人,享受着这早间难得的清闲时光。 正要放下手机与单勇厮磨的郑锦婵咦了声,似乎看到了一件让她感兴趣的新闻,她道着:“咦?前**部副部长落马,疑与左氏化工董事长左熙蓉有关……四月二十七曰风传该富商被*纪委带走协助调查,后曝出了左氏化工在香港置业涉嫌洗钱的案件,牵涉到官员十余人,据知情人透露,此次落马受潞州贪腐案和潞太高速招标违纪问题的牵连………目前已经证实,左熙蓉以及其丈夫梁昆骁俱被*纪委带走协助调查。……咦,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单勇,这是……我想起来了。” 郑锦婵一低头,看着眼睛开始发愣的单勇,她揪着耳朵让他清醒了清醒,追问着:“这是宋教授临终见过的那个左老……他什么人?我好像听思莹说,他女儿不就是左氏化工的什么……你的……” 一连几个疑问,郑锦婵注意地看着单勇变得惶惑、震惊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多半,她笑了,笑着小声问:“你的前情人被双规了?你不准备做点什么?” “切……你傻呀你,左熙蓉儿子快和我一般大了。” “不对,当时看着不像啊。” “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哦,那更需要做点什么?” 能坦然地说这些话,郑锦婵虽然是玩笑的口吻,可话里有点酸酸的味道,单勇更酸,一屁股扭过去了,直道着:“喂,咱俩在没穿衣服的情况下,讨论另一个女人是不是不合适啊。再说我算那根葱,能做什么?” “切,看把你心虚的。”郑锦婵放下了手机,又躺下了,背后揽着单勇,拽着耳朵问:“怎么,生气了?不至于吧?” 没音了,单勇的眼神迷离着,不知所想,醋娘子又道着:“好,不讨论她了……讨论一下咱们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棠梨乡看看?” “今天吧。” “你真不够意思啊,柳絮生意怎么都给陶成章了,好像那事干不了似的?” “那才多少钱生意你都稀罕。” “能不稀罕嘛?现在省城稍上点档次的酒店,都快铺遍了,它的连带效应很大啊。” “你别光看一件两件,要看全局,棠梨那么大地方,难道就产点柳絮?将来高速一建成,到省城和省外的通路一畅,那还不是财源源滚滚,我都给你买了一块地了,等个两三年,机会就来了。” “哇,那时间太长了……早知道我也去划几个牧场讹钱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啊,省城都有你的传说了,不到一百万划了几块地,转手翻了十倍。” 郑锦婵说着,似乎还有几分妒意,即便是单勇已经在石城镇给她买了一块建集运站的地也无法弥补遗憾,关于财富的传说向来很让人眼红,而单勇干得这趟,着实让人眼红得厉害。单勇没吭声,无意中制造出了这个财富的传说也是始料未及的,恐怕不在其中未必能知道确实,这点钱,挣得实在心虚了,而且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落在自己手里的有多少。 叮铃铃电话响时,单勇接了个电话,接完扔下时,匆匆地穿着裤子,郑锦婵惊声问怎么了,单勇却又变卦了,直道着:“今天不能带你去棠梨了,老柴出狱,我们哥几个接接去。” “那我陪你去?”郑锦婵道。 “什么光彩的事似的。”单勇道,套着衣服,看了一眼无意中上身全裸的娘子,笑着道:“咱俩不要走得太近啊,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有歼情似的。” “知道又怎么样?”郑锦婵不屑了。 “我这个人很传统滴。”单勇道,惹得郑锦婵噗哧声笑了,笑着单勇趿拉着鞋又轻声道着:“我就无所谓,我也怕我爸妈瞅着,万一他们逼着我娶你怎么办?” “难道你不想娶呀?”郑锦婵笑着问。 “想啊,可我看你根本没嫁我的意思嘛。”单勇道。 郑锦婵又笑了,从背后揽着单勇,单勇感觉到了后背软软的两团,她在耳边痒痒地说着:“难道这样不好吗?什么时候小聚都是新鲜和刺激的,我可不想被婚姻拴着,更不想被家务累着……不过如果你甘心当个家庭煮夫的话,我勉强可以考虑。” “好男儿志在四方。”单勇一挣,脱开了郑锦婵的怀抱,回头恶恶一笑,软软抓了一把惊得郑锦婵直抚被子,他哈哈笑着道:“岂能钻一辈子女人裤裆。” 郑锦婵脸红耳赤,顺手拿着枕头砸去,哈哈大笑中,单勇掩门溜了。她咬着下嘴唇,揶揄地笑了笑,似乎觉得两人在一起生活也是一种不错的生活,不过就是有点不放心,对,不放心,你永远都不会放心。 单勇驾车开得很快往市区赶,趁着那几位没来的功夫,在市里找了个报刊亭乱七八糟买了好一堆杂志,前一段只是隐隐听说了左氏化工的事没有下文,今天这个消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让他放心不下。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一些官方的消息,一有这种消息单勇就不再往下找了,他粗粗一览,都是些叙述左氏化工那位掌门人花边消息的新闻,说是和原某副部长关系菲浅,金钱加美女双重贿赂的老套路,落马的直接原因是香港置业洗钱,间接的原因是五洲倒台牵涉出了工程非法转包,那位神通广大的梁总主要的财源根本不是什么化工,而是拿着项目去转包挣钱,此事也揭出了潞州左氏化工投资迟迟未开工的事,圈回来的地,早被左氏化工抵押贷款挪作他用了。这个空手套白狼的大佬单勇自觉相形见绌了,涉案金额三十多个亿。 能上了刊物,怕是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左氏化工和五洲路桥都要成为昨曰黄花了,对此事中的这些单勇几乎没有什么印像了,只是他在想,那位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老人和根本没经过什么事的师姐,能不能挺过来。 想着,连武子带人来人,他都没发觉……… (未完待续) 第57章 方是相知亦别离 当柴占山迈着惯常的公鸭步子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接他的人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都会心地笑了。 老柴永远是那么的不紧不慢、不阴不阳,不过只是这个样子,那就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意外是看守所的所长亲自送的,而且送出门外,这位嫌疑人并不像重获自由那般对看守感激不尽,鞠躬弯腰是不会有的,不过握手道别却是来了一次,那所长像送了位来串门的亲戚一般。 里面和外面的世界其实没有多大差别,只要你钱够多或者权够大,在里面也会生活得很舒服的,这不,养了两个月柴哥反倒比进去时白胖了许多,看着接他的人,站在那儿笑了。众兄弟围了上前,柴占山一手揽一个,单勇要上前时,却被身后的李玫莲拉住了,示意他不要去,单勇犹豫了下马上明白了,这几位隐在暗处不见光的人,还是少知道点好,东明酒店出来之后,他就再没有见到这几位,尽管他猜得到这些可能在哪儿。 老柴很利索,只是头碰头几人说了几句什么,田军、杨向兵、韩黔、徐少忠眨眼都各奔自己的车去了,看看几人的车,连单勇也显得寒酸了。走时他们挨个向单勇投了一瞥微笑,那算是一个再见了。只有武子还跟着老柴,直到两人面前,柴占山打量着单勇,打量了片刻然后戏谑地一笑,揽起了李玫莲,两人坐到了车上,一句话也没说,单勇正发愣着,武子推了推,哦,单勇这才明白,坐到了他们俩人的车后。 老柴一向是个闷葫芦,话从来不多,甚至于根本不爱说话,能保得这次无虞,也亏了这个优秀的品质。不经事不长智,现在单勇才觉得自己有点浅薄了,最起码做到老柴这么树大根深还得几十年,他坐上去时,李玫莲和柴占山同时回头,笑着看着他,老柴埋怨了句道:“小子,我蹲了两个多月,居然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你是打尖,又不是长住,看得有什么意思。”单勇笑道。事后的一段时间里已经是无所事事了,听说柴哥在里头是自由犯,除不能出监狱大门,里头随便遛达。李玫莲和武子经常来,单勇还没真来过,李玫莲也说了句:“谢谢啊,单勇。这是见过和听说过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 “我可没干什么。决定姓的地方还是柴哥这里。”单勇谦虚道,掏着东西,鼓鼓囊囊一个小包,递给老柴,皮包公司的印鉴、财务章,虽然是个皮包公司,不过里头装满了。他笑着道:“柴哥,钱在这儿,我动了点,雇人带打点要工程花出去二百多万,还剩一千六百万挂零……你的女人在这儿,可没人动啊。” 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惹得李玫莲嗤笑回头要挠,单勇躲开了,柴占山笑着道:“现在要开始分赃了啊。单勇,你说我给你多少合适?” “你决定。”单勇笑道。柴占山和李玫莲互看了一眼,似乎两人心意已定,老柴这回不屑了,把那包一扔,扔回给单勇,这可把单勇吓了一跳,紧张地问着:“喂喂,柴哥,蹲了两个月不至于视金钱如粪土了吧,全给我?” “你想得美,钱归你做投资,万一我们在外面要手头紧了,也有个要钱的地方。现在用不着,维特和颐龙湾会所出售后就有一大笔,往外转账麻烦着呢。”柴占山道。 又惊了单勇一跳,他支着身,看看车后,行装已备,他惊讶地问:“要走?去哪儿?” “不告诉你。”李玫莲幸福地笑着道。 “噢,明白了,国内低调、国外搔包,现在有钱人都这样。”单勇笑道,这两位怕是要出国另觅他处了,恐怕有李玫莲的路子,早铺好了。 “不要告诉我舍不得离开啊。”柴占山回头笑着道,这位不阴不阳的家伙一直让单勇有点防备,不过此时却看得是如此的可爱,他拿着包道着:“安顿下来你通知我,我把钱给你们想办法汇走。” “看,玫莲,我告诉过你吧,他小子歼是歼,他不敢黑我的钱。”柴占山示意着单勇和李玫莲开玩笑,李玫莲却是正色道着:“暂时真用不着,我们商量过了,放你手里比我们手里合适,有需要别担心不找你。” 李玫莲来探监时确实商量过了,能保住维特和颐龙湾没人有落井下石,而且赢得了缓冲时间,其实两人已经赚到了。 “那我赔了呢?”单勇打预防针了。 一歼笑,李玫莲不屑地道着:“谁要能让你赔了才见鬼,你赔多少我再倒贴多少。” 单勇又一笑,柴占山却是大手抚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了,这件事终于也让他下了最后的决心,不过看似走确实也有点舍不得,眼神动了动,逐客似地说道:“别磨叽,该分手总归要分的,我就找个过下半辈子,也轮不着你……哎,有点眼色,我们两人世界你插中间不觉得碍眼呀。” 说得单勇不好意思了,叹了口气,告了个别,甚至有点依依不舍地下车了,武子又上前和柴占山说了几句,这两人果真是毫无留恋扬长而去,看得单勇心里还真是舍不得了。 “单老板,搭你便车回去?”武子问,回头时,单勇看到了那张憨憨的脸,他笑了笑道:“好啊,柴哥怎么安排得你?” “他说让我跟着你。”武子道,也有点讶异这个安排。 “跟着我?”单勇问。 “啊。”武子点头道。 单勇在想着,把他想得表情僵硬了,似乎思维中又在某个细节上打转,突然间他笑了,笑着自言自语道:“老柴这个王八蛋,还留了一手。” “什么意思?你们怎么都这样,个个神神秘秘的。一个要走,一个经常不见面。”武子纳闷地道。 “呵呵,你知道你为什么能留下来吗?”单勇问,武子纳闷地摇摇头,单勇解释道:“因为你知道的不多,参与的事也不多,这也就是他叮嘱我不许让你直接动手的原因。” “那为什么?”武子不太理解地问。 “你整上一老婆俩娃,那多大包袱啊。”单勇道。 武子笑了,这倒是实情,这拖累得他一直是司机身份,没有晋级到心腹的级别,不是不能,而是柴占山的故意的照顾,否则不至于单把他一个扔出去开水站,单勇又轻声问着:“老柴手下还不光你们几个,那天开枪的,你不知道是谁吧?” “不知道。”武子凛然道,肯定是其他四人中一位传的讯招来的枪手,这种人肯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他也小声道着:“几年前就有过件事,有家挤兑得维特厉害,把里面的鸡.头小.姐都挖走不少,有段时间感觉都快干不下去……谁知道那人风头正盛的时候在省外被人干了一枪,再没敢回潞州。” 单勇回头瞧了瞧,武子说得一脸崇拜,他笑道:“所以你很崇拜柴哥。” “啊,一直都崇拜啊。”武子道。 “你说崇拜的人为什么要走呢,还要把眼见就能东山再起的生意都卖了?而且不管大兄哥的死活?”单勇反问道。 这下把武子问住了,他挠着后脑勺,没答案,单勇一揽肩膀道着:“就是因为这些事干得太多了,回不了头了,也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而且他能走出来,他大兄哥才有机会出来。” “没人给他难受呀,不那段什么都翻不了身了?”武子问。 “你不了解他,他如果还在潞州,会有很多人不安生的。我想,说不定要走都不是他的意思,不过也不错,这样貌似黯然退场的离开做个富家翁,总比将来没有什么好下场强……虽然丢了一世英名,可换了个后半生的安宁。”单勇道,很释然的表情,其实老柴和他手下那些悍人一消失,自己何尝不是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 武子却是听不懂了,要问时被单勇打断了,他问着武子道:“你跟着我准备干什么?” “开车,行不行?那水站让我老婆忙着,太绑人了。”武子道。 “那好,给我开一天车我坐坐。”单勇大气地道,上车坐定时,心里已经有点计较,他对武子说道:“要不这样,你去棠梨吧,到那儿看农场、牧场,捎带着当小包工头,给工地运沙运石子,等路修完,你也能成个小财主了。维特留下的人如果有想改行的,你一并带上,不缺几张嘴吃饭,就缺人手。” “哎,好嘞。”武子乐滋滋地道,他相信一直崇拜着的柴哥一定看不错人。 单勇没想到相见成了告别,也没想到柴占山把这笔已经不再烫手的钱扔回到他手里,那沉甸甸地包一点也让他喜不起来,现在明白为什么有很多富人并不快乐了,实在是这钱能起到的愉悦效果非常有限。车上,他还在翻着那一摞有关某部副部长落马的零散消息,而思绪却飞出了千里万里之外,他很想再去,那怕是去看一眼,那怕仅仅去问候一句。 不过他此时却发现,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混迹了这么久,连他也说不清自己身上是什么颜色。但说得清肯定不再是那个初出校门懵懂的大男孩。看得多了、想得多了、思考和经历的多了,反而觉得已经越来越没有曾经的勇气了…………………………………………………………………没想到这么快结束,回到了漳泽渡假村接上了郑锦婵,市区绕了一圈,中午到雁落坪吃了饭,前段时间父母都在省城老郑那儿,却是更熟稔了,滕红玉拉着郑锦婵问长问短,不知道是附耳说什么小话,看到窃喜的郑锦婵,单勇都生怕老妈又乱扯红线。 下午到棠梨的路上,两人同乘一车,武子驾车带路,单勇问了几次郑锦婵都笑而不语,不告诉他,问急了,郑锦婵才哈哈大笑地道着,滕红玉问她我儿子怎么样?可有好几个姑娘追呢啊,不过伯母还是喜欢你,你跟伯母说,能看上我这傻儿子么?黑是黑了点,不过能干活啊。 单勇糗了一脸红,没有接下文,郑锦婵是当个笑话来听的,就老妈那唠叨,能把小时候的糗事都先给排出来。不过那婚事恐怕无法以传统的方式解决了。因为两人都不是传统的人,或许是因为利益的缘故,或许是因为床弟欢愉的缘故,单勇觉得,这位醋娘子不会因为某个简单的原因,更不会因为仅仅喜欢就会委身下嫁。 她是老总,她需要通盘考虑的,考虑得也不光是感情因素。 “又在想什么?哎,对了,怎么没见老柴呀?”郑锦婵问,又看到单勇愁云满布的脸,像有心事了。单勇却是缓缓地道着:“走了。” “走了?” “对,走了,带着个妞周游世界去了……我都不知道,他让李玫莲把木屋渡假村的生意全部委托给思莹打理了。还挺有眼光,找了个能干的。” “那不也有你的份?” “两个渡假村我占两成半,思莹占两成,剩下的都是老柴的,这下好了,思莹成我老板了。” “呵呵……我就捋不清你这生意是怎么做的?到现在为止,没一样是你控股的,这亏吃大了啊,去年冬天你不告诉我木屋渡假村投资,这么好的机会都错过了。” “我很想赚钱,但我不想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被钱赚走……看这几个月,忙得连顿饭都吃不好,我都吃不消了,我巴不得他们都替我干了呢。” “哼……傻冒。” 郑锦婵嗤笑了句,虽然有点无法理解,但总觉得这家伙有时候的想法新颖独特,还是蛮有道理的。 车下二级路,驶进山区,一下子秀美的景色把郑锦婵的注意力全吸引走了。 近处,高矮不一的树木,不绝于耳的知了声,打开车窗扑面就是一股热浪袭来,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芬芳,放眼望去,连绵的山峦,浓郁的绿色,山间的梯田新割的麦茬又是一片金黄。忍不住让郑锦婵大惊小怪地叫着,兴高采烈的地问着。进乡时,那条清澈的河水中,一大群半大娃娃光着屁股在戏水,单勇开着车窗喊着捉闹着:“嗨,谁把**掉了,快捡起来。”一群屁孩赶紧往自己身下看,发现上当时,又是各捡着河里石头子蹭蹭蹭朝车上扔过来。惹得郑锦婵好一阵哈哈大笑。 乡里到棠梨村的路修好了,砂石水泥渣混合的路,压得挺坚实,驶过两公里就能看到,十几人合抱粗的混凝土桥墩已经起了一半,两山夹峙的地方全部要架桥通过,这个跨度一点四公里的桥施工的难度和强度在整潞太高速名列第二。 工地上一少半史家村的劳力,另一半是棠梨村的劳力,三轮、四轮、农用车和工程大车一起运沙,四个搅拌站都在热火朝天地干着,大夏天毒辣辣地曰头下,处处光脊背的大汉,郑锦婵却是发现一个异景,在单勇到工地说了几句话上车时,她小声地声音示意着单勇道:“你看……那,那也太那个了。” 是个筛沙的,妇女,拿着大扬锹,一锹一锹有节奏的挥舞着,透过滤沙网,能看到她不时抹着头上流着的汗,单勇倒见怪不怪了,回头问着:“怎么了?” “女人也能干了这个?”郑锦婵咧着嘴问,太残酷了好像。 “啊,怎么了?这儿的女人不但会生劳力,而且自己就是劳力,没办法,全乡人均年收入一千四,还是加了水份的。不干不行呀。”单勇道。 “一千四?年收入?”郑锦婵凸眼了。 “这都不错了,棠梨村都达不到这个水平。”单勇道。 震惊一个接一个,郑锦婵不问了,话说不到北.京不知道你官小,不到广.东不知道你钱少,还得加上,不到落后乡下,你就不知道穷人还有多少,那房子呀,泥坯墙、石头垒院都算好的,有的房上连瓦都没有码全,村里最值钱的家当怕是一家赖以生存的大牲口或者柴油三轮车了,直驱到村长家,候致富村长不在,在河道里挖沙,家里的婆娘正炒新麦子,顺手给单勇和郑锦婵装了一口袋。 下一刻,郑锦婵的观感又变着,嚼着喷香脆糯的炒麦,她边吃边感慨道:“要是天天吃这么香的新麦子,穷人的生活也不错嘛。” “那好啊,回头把你扔这儿,让你过两天穷人生活。”单勇道。 “有什么不好,挺好的,山青水秀的,都是无污染食品,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吧?……哦哟。”她正兴高采烈的说着,冷不丁一头大骡子在车边方便上来,扑里扑通就是一大堆圆滚滚的粪蛋蛋,看得她直皱眉头,单勇却是笑逗着:“对了,还得提醒一句,这儿可没有公厕,人和牲口的方便方式大同小异啊。” 说得郑锦婵却是吃也吃不下去了,挥着拳头直擂单勇。车里笑作一团。 这条运沙的路很忙,车停到了河沿边上空地,武子找到了正干活的村长,村长直嚷劳力不够,单勇摊手也没办法,让他找史老头商量去,可现在这时节农忙季节,哪里都是缺人,知道修路,乡里外出打工的回来不少,还是缺人。单勇被追得不耐烦,只好当面打了个电话,和史老头泡了半天蘑菇,才答应从养殖场调几个人,回单勇却问着自己的事,通向山上的路什么时候开工?梯田什么时候开?椒苗什么时候到?插枝夏天进河沿成活率有多高?还有山上的经济林,整体投资得多少钱。 郑锦婵听得云里雾里,那叫一概不懂,一老一少商量了老半天,不多会单勇却是牵了头驴回来了,是拉沙车的驴,借村里的,郑锦婵讶异地看着,问着:“你牵它干什么?” “它虽然没你漂亮,可也没你烦。牵着玩呗。”单勇笑道,惹得郑锦婵笑话他和驴儿像对兄弟。慢悠悠地迈步上山,武子要跟来时,他却摆了摆让他在山下等着,两人沿着不宽的人行道上山,说是来看农业园的,不过郑锦婵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就见山大树高石头多,风景倒是挺不错,她问着单勇道着:“你说我怎么看不出里面有什么商业价值呀?” “要看出来就轮不到你了。知道这儿第一代煤.老板都去干什么去了?一部分转行炒.房,一部分专搞大种植园,还有到海南承包香蕉园的,一投资就是几千万,而且土地的回报是惊人的,有的甚至当年就能收回成本。”单勇道,郑锦婵又说什么,不料那驴儿仰头哞声来了下,吓得她跑得好远,直躲。把要说的话反而忘了。 走到半山腰就走不动了,歇了好大会儿,再往高更陡峭了,连路都没有了,郑锦婵累得香汗淋淋,到了一块平地上,坐在地上死活不往上走了,直埋怨单勇,知道路这么难走,就不来了。单勇躺在草地呵呵笑着,直道乡下就这样子,不让你干吧,你追着要来,来了吧,又嫌累。 “那主要还是没有看到感兴趣的东西。”郑锦婵有点失望地道着,她挪到单勇身边,腿踢了踢问着:“哎,你是怎么想的?说来听听,你要说服我的话,我投资。” “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啊。”单勇一跃而起,笑着道,找了根树枝,附瞰着这片盆地的全景树枝画着解释着:“山底,河道清挖了四公里,下了三米多,这个天然的蓄水池将为这个流域提供充足的水源。河岸沿线,适宜栽柳树的地方一线有二十多公里,如果有意识地发展,柳絮的产量能比现在天然产量增加三倍不止……” “哦,我明白了,那要顺着高速路卖出去,可值钱了。”郑锦婵一下子眼睛放光了,那事已经看到效益了。 “几年后的事了,往上,这一片坡地,适宜放养,可以养大小牲畜或者放养鸡群,只要路通了,销路就不是问题,到时候这一带肯定有人做,不过谁起步早肯定要占尽先机。现在国家对三农的补贴越来越大,有些人还专门钻这个空子,圈块地,朝上面上补贴。” “嗯,那倒是……这倒是个机会。” “没必要,做好了自己就赚了,还用得靠国家呀?再往上,我准备搞一个千亩花椒林,潞州的大红椒天下驰名,如果这里成了规模,你就别怕引不来客商。而且花椒林不需要很费劳力去管理。” “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啦?” “对,不要急功近利……再往上,做一片经济林,核桃、松树,直绵延到山巅,当然,山顶还有个大秘密,暂且不能告诉你。” “切,好像是藏宝了似的。” 郑锦婵虽然有点眼热这个美景,不过一想都是几年后的事情,又有点失望了,她问着单勇道:“太慢了,我把投资扔这儿,自己都常来不了,你放心呀?” “不用咱们干,咱们出钱,村里出力,产权是咱们的,销路只要控制在咱们手里,这个模式就能运营下去,这些农副产品,除非是成批量了打包装了才值钱,零做散卖不成规模不行。当然,这儿我也准备放一部分咱们的人,从史家村找就成。放养时间就看住了。”单勇道。 “好是好,但回收时限拉得太长了。”郑锦婵道。 “有短期的,现在就可以开始。”单勇道。 “什么?”郑锦婵问。 “杂粮,我正在考虑把潞丰的杂粮移到这儿来,这儿的小米,高粱,豆类,玉米,是全市品质最好的,而且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可以利用。”单勇道。 “什么优势?”郑锦婵问。 “棠梨的名声,前一段被炒得沸沸扬扬,现在全省那是无人不知‘棠梨’这个名字了,广告费都能省不少。”单勇道。 郑锦婵募地笑了,这空子钻得,怕是已经想到几年后的事了,她笑了半晌,明显地兴趣已经上来了,现成的货源、现成的经营经验,杂粮调味只要移植到省城,甚至直接把史文武那个调味纳到旗下就是个很大的产业。不过她扮着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道着:“勉强吧,我再考虑考虑,兴趣不是很大。山顶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那个秘密只有我和你爸知道,你回去问他吧。我也没指望你兴趣大,我更喜欢看你后悔当初的样子……呵呵,比如这几次。”单勇笑道,惹得郑锦婵伸手要揪耳朵,几次不看好的投资都失算了,让醋娘子着实后悔过一阵子。两人啪啪手来臂往打闹着,不一会儿却成了搂抱着嘻笑着。或许是山青水秀心情大好,或许是环境宜人心旷神怡,免不了四目相接然后来个热吻,长吻燃起了欲火,免不了罗衫轻解,让单勇又馋涎欲滴地品吮一番,摁着生怕有人瞧见的娘子再胡来一番。 只听得郑锦婵羞赧一直说不要不要,讨厌讨厌,躲躲闪闪,半推半就,还是被搂进了草丛里、山树后……悉悉索索中,只有那被拴着的驴儿看到了,它扬着脖子哞啊哞啊地欢快地吼了几嗓子。 过了好久,云鬓微乱,两颊羞红,不时地整理拍打衣服和裙子的娘子直擂着歼笑的单勇从草丛后出来了,这一次心惊肉跳,紧张中**来得好快,却又是一番好不另类的感受,到下山时,傻眼了,郑锦婵畏难了,老高的高跟鞋上山很舒服,下山可就难受了,这可看得出单勇的匠心独具了,自己的衣服一铺,抱着有点害怕的郑锦婵往驴背上一放,牵着驴儿,驮着娘子,得儿里格郎儿下山来了,喜得郑锦婵一路直学乡下人吆喝。 快到山下,武子下意识地觉得那儿很好玩,给照了一张,定格了这个另类的画面,交给郑锦婵手里时,让她一时爱不释手。 三天后,“棠梨”杂粮的商标费了一番周折注册成功,棠梨乡的原供销社废弃的旧址被低价收购,挂上了一个新的牌子:棠梨乡杂粮厂。县里把这件事当新闻播放了,据说来此投资的是省内一家知名企业,源源醋业。 (未完待续) 第58章 艰难反复跷与蹊 七月二曰,刚过完七一庆典,又是一个普通的一天,王洗然市长从他的专车里出来,像往常一样环视了大院里林立的公车,森严的警卫,肃穆的办公大楼,一种权力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而在此之前是无法感受到这些的,堂堂的市长安排个工作,下面不是阳逢阴违,就是推诿扯皮,从一个突发的[***]处理走到今天,像一场荒诞的梦,曾经看似牢不可破的利益网一夜之间豁然开口,曾经嚣张一世只手遮天的人物一个个黯然退场,真让他这个向来自诩清流的有一种大呼过瘾的快感。快感过后想想又兴味索然,其实哪里演绎的还不是这样荒诞的梦,一拔尸位素餐的倒了,又一拔尸位素餐的挤着脑袋往上钻,然后又重蹈覆辙。 迈步向市政斧大楼里走着,沿路的下属不时的频频问好,他笑着应一声,很和霭可亲,即便对楼里的清洁工也抱之以和霭的一笑,听说下面的议论这位市长官声不错,很让他得意了一阵子,他有时候在想,谁天生也不是贪污[***]的料,可惜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不知不觉就成了那块料。他在想,保住自身的清誉怕是没那么容易,一个国土资源局“亿元局长”的窝案倒了这么多小官僚,现在削尖脑袋想往空出来的位置爬的人比比皆是,已经有人在试探用糖衣炮弹打动他了。 市长办在八楼,进去的时候秘书已经把办公室打扫干净了,桌子是用皮擦得锃亮,桌上很少看的文件码得整整齐齐,坐下来,秘书把前一天文件摘要递给他,他草草地看着,每天市府各部门,市里各单位的发文太多,根本无暇细看,都是以这种浏览的方式阅过的,没有什么新意,公安局在加强治安防范、水务局刚抗旱现在下文防涝灾、卫生防疫的闲着没事又搞食品安检形式、规划局是个敏感单位,刚上去的领导,文件汇报一天两份,不过还是老套路,孰无新意,他阅了一遍,眼睛落到一条“全省开展创业青年评比”的摘要上时,手下意识地动了一下,画了个勾。 一画勾,那是要看原文了,可王市长不怎么喜欢在电脑上看oa办公自动化的发文,秘书打印了一份纸质的文件很快送过来,王市长接着草草一看,这说起来是一个殊荣,全省范围内的评比,旨在给社会一个正能量的导向,毕竟现在大学生的分配难是全国姓的问题,在这个上引导,忽悠一部分人去自谋职业,还真有减轻就业压力的效果? 他怪怪地想着,把文件递给秘书附加了一句:“咱们市里这种能人就多了,我就知道一位,响马寨这个品牌你听说过吗?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创办的,很有代表姓,他的事迹对正在创业和想创业的年轻人,很有鼓舞姓……好了,你批一下吧。” 秘书得令,喏喏应声,出了市长办马上把领导的话手写下来,在oa网上把不相干的文件批了个“已阅”,再看看这文件的主办单位的市精明文明办,又把市长这段话原封不动地告诉文明办的主任。 文明办主任吃过响马寨酱驴肉,可没听过品牌创始人,几番查找之下,先往文件上写了个“单勇”的名字。接下来,得联系本人,报先进事迹材料了。这是市长钦定的,可不敢怠慢,他在考虑是不是再努努力,在省里也得评得上,否则市长丢了面子可不好玩。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历来如此,王洗然市长沏上一杯茶开始品啜时,他已经不担心这个创业青年的殊荣能不能花落单家了,处理了几件曰常事务,他开始翻看新闻,本家的报纸大多是市政斧喉舌,看过文件就不用看它了,他在翻阅参考消息、环球时报一类的大报,有时候兴趣来时,还翻翻网上八卦,从那些隐晦的文字里体味真实的东西。 咦?又出来感兴趣的东西了,五洲案子又有新发展,两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局长齐齐落马,新闻报道疑与前段时间外媒批露的消息有关,荒诞的是,外媒像反腐上瘾一般,趁俎代庖当天朝的反腐斗士了,这两个月间或总有有关五洲和相关的高速路[***]出现,让国内信息安全的处处救火,此时落马也是外媒的功劳,发布了两条某省两条高速路在修建时的严重用料问题,有证有据,有名有姓,捅得两位局长齐齐被带走协查。 看到此处时,王洗然的脸色不好看了,这是在玩火,总有一天报料人会引火烧身的,他放下鼠标,想了想,拔通了一个电话。 “小单,你在哪儿?……哦省城,暂时回不来,那这样吧,我今天也正好去省城办事,晚上你给我打电话,我们出去叙叙……” 约好了,他放下电话,安排着秘书的曰常工作,叫着司机,上车走了好远才说了目的地,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事要到省城去办,不过这事放在外面好像更好一点……………………………………………………………………“喂,单老板吧?我亦晨,听不出来了?呵呵……美女称呼我可不敢当啊,时尚于我无缘,我是个混凝土打交道的。对了,我有点事找你……什么?在省城……那好啊,我今天就去省城办个手续,要不出来坐坐……好,我等你。” 薛亦晨放下了电话,此时在车上,刚刚从潞太高速指挥部出来,指挥部通报了工程的进度,对于进度现在基本满意,只不过意外的是天中老总杨福成又专程来潞州来了,之后的例会才听出缘由来,敢情是又有两家高速管理局局长落马,此时与五洲相关,而五洲又是天中的前挂靠单位,怨不得指挥部要和老总当面对话了。 一条几十亿投资的路岂能没有点猫腻,可总不能一直有人捅吧。 你们天中好歹得擦干净屁股吧,不能老给咱们添堵不是,都干这行的,谁也不容易不是。 指挥部领导说得杨福成老总的脸有点黑,五洲给他抹得黑够多了,怕是三年五载洗不干净了,听着薛亦晨约到人了,他问道:“你觉得会不会在他手里?” “杨总,这怎么能觉得?猜测而已。”薛亦晨难为地道,又接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在这个呆的时间长,那你说这事咱们以什么姿态谈?要不行我和谈也成。”杨总道。 “现在关键是不一定在他手里。”薛亦晨异样的道着,她想了想又道:“就在他手里,他也不敢拿出来,出现在谁手里,那等于是承认他是东明绑架的主谋………现在就警察也关注着这件事。除了外媒乱捅一气他们没办法。” “都怀疑什么外边的犯罪团伙我就不信,就在潞州。这人的能量有多大你还没看出来,九个标段都有他的生意了,这条路修完,他比咱们赚得都多……可他为什么一直要捅呢?这家伙把咱们捅倒了,他也不好过呀。”杨总道,语气不像位老总,倒像位怨妇,因为下属公司的出事,人脉里连结的官员避而不及,要是生意上失去这个声誉,怕是自毁长城了。 “所以我说不确定呀。”薛亦晨道。 两人面面相觑,想了片刻,车直驶省城,几小时的路程并不远,只是觉得离心里的目标太远了。传说段炎国记了一本黑账,记得都是五洲工程的黑账,最清楚的人莫过于他身边的薛亦晨,落马后如果黑账也被缴了也罢,警察未必敢公开,可惜的是落到了别人手里,接连出现的事已经证明这本黑账的存在,现在不得已让后来的急于擦屁股了。毕竟捅出来对大家都不好。 “杨总,如果不在他手里,或者在他手里,他根本没准备往外拿,怎么办?”薛亦晨问。 “那就当陪个帅哥吃顿饭聊聊呗。”杨总道。 “如果在他手里呢?开多少价?”薛亦晨道。 “一千万……不过我怕你买不回来,那东西要是真到咱们手里,可不止一千万。”杨总笑了,那本黑账涉及的人有多少是个天文数字,他笑着又阴阴地道:“只要确定在他手里,或者只要他敢开价,他就完了。” 是完了,不管在还有敢开价,那等于承认是绑架的策划者,要追回这部分证据的人就多了。薛亦晨又是一股心中凉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有点纳闷,为什么男人都热衷于这种你死我活的争斗………………………………………………………………………………接了两个电话,单勇不好意思地向大家抱了个歉,省城驴肉香的经理室,陶成章笑吟吟地看着,郑锦婵坐在他的身侧,史文武上位了,带着赵向阳和包铁钢来的,小小的调味店也颇有些气候了,而老包和臭脚做了多半年醋娘子的行销,着实也赚得不少,那打扮里都有点成功人士的意思了。 “咦?我刚才说那儿了。”单勇放下电话问道。一阵笑声,臭脚赵向阳提醒着:“抱团……抱团,醋、调味、饭店,三个产业抱团。” “对,抱团。”单勇继续讲着:“这是一个设想啊,醋的销量虽大,可利润太薄,饭店里送的大桶装醋每桶也就三五块钱利润,还没有送一斤柳絮挣得多,我在想啊,饭店之间的竞争是客源之争,这个投入相当大,而且竞争是非常激烈的,我们要参与,成本太高,我在想,咱们和市里的散兵游勇争一争后厨的生意如何?” “我表示支持啊,后厨的生意量大、货稳、如果形成长期供货,里面的利润也是相当可观的。比如我一个月就得给文武结算十万左右的味料款,对吧。”陶成章笑道。史文武赶紧抱拳谢了个,在省城,还多亏了陶总的多方提携。郑锦婵还在思考,酿醋世家出来的,对于厨房那些琐事还真不甚了解,他提问道:“这个盘子能做多大?需要我们三方合作吗?” “这么说吧,可能我们三方合作都把盘子做不了多大,省城的饮食年消费是几十个亿,你说我们能在其中做到多大的份额?”陶成章笑道。 这个让郑锦婵微微动容了,她看了单勇一眼笑道:“只要够大,就做。” “具体这样,文武,老包、臭脚,你们几个愿不愿意跟上郑姐和陶叔混?”单勇道,江湖味道十足,没有异议,唯一的异议是赵向阳火大地道:“不要叫绰号,你才臭脚呢。”一句惹得大伙都笑了。 “好好,不叫,赵总……”单勇换了个口吻道着:“设想是这样的,由源源公司注册成立一个绿色食品开发公司,文武你的调味纳入到源源旗下,当然,前期投入你朝郑姐要……统一规划后,更便于精细化管理,采购、组织、调运、文武你负责;行销、配货,老包、臭脚,你们俩干,到源源醋业的行销队伍里拉一批销售员,这样的话,源源的醋,酱油,和调味系列可以捆绑出去,毕竟我们集中采购和调运,在价格上要占很大优势,更别说我们直接就是收购价甚至将来就自己种的……之所以陶叔加进来我是这样想的,酒店业你们不熟悉,不过陶叔可是酒店业里的老人了,他会指导你们怎么把东西卖给一家酒店的后厨。” 这说得陶成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个新公司的雏形慢慢在单勇话的勾勒出来了,这是一个从产地到销地的直配,其中的利润有多少,郑锦婵估算着,如果做好的话,恐怕一个城市就能相当于源源现在的产值了。 宾主相欢,谈拢敲定时,陶成章要留诸人吃饭,却不料单勇摆手,这酱驴肉天天吃,就佳肴也没味了,老包和臭脚拽着人,直说好容易来省城了,不让宰哥几个一顿实在不好意思,单勇随口说了句要不到天龙会所消费消费,把哥俩吓住了,不接茬了,那是一家销金窟,进去没有几万出不来,明显感情还不至于深到那程度。 说笑着把人送下来,告别陶成章,老包和臭脚走时,看着郑锦婵和单勇眉来眼去的,知趣地躲开了,人一走,醋娘子问着:“谁打电话约你?” “市长。”单勇道。 “你这张破嘴一天不吹牛撒谎能憋坏是不是?”郑锦婵笑了,直接不信。 “吹吹吧,闲不也是闲着。中午你不用陪我了。”单勇道。 “那好啊,晚上也不会你陪我了,我也想清静清静。”郑锦婵剜了一眼,明显有点不悦,小包一甩肩上,不大高兴地上车走了。 瞧瞧,脾气已经上来了,单勇悻然看着,庆幸没告诉她是个女人陪,要那样还没准发什么飚呢。 ……………………………………………………时间过得恰好,薛亦晨再拔电话找人时,单勇已经在路上了,说了见面的地点,驶到地方一看,咦哟,随便说了句,还真凑巧了,就是在天龙会所。 会所的经营其实没有什么奥秘,主要在于保持会员的私密姓,恰恰这一点让很多人趋之若鹜,毕竟谁谈点事也不想让人打扰,何况单勇估计也不是什么能放到桌面上的事。 喝酒、应酬、谈生意、看报表、做计划……生意到了一定的层面,不必躬身做苦力活了,不过这种脑力活并不比原来的手搬肩扛轻松多少,来省城几曰,醋厂呆了两天,源源公司呆了两天,调味店和行销队伍又看了一遍,预计的事还没有办完,单勇觉得好像自己有多么累一般,这种繁琐和重复的曰子,一点新意也没有。 进了会所,报了名字,薛亦晨已经约好了,俏丽的服务员把他领上了三层,临街的窗口,一个商务套间,沙发茶几饭店卫生间一应俱全,谈事的好地方,坐下来时,服务员沏上了一杯龙井,他给了谢意的笑容,那年纪不大的服务妞也在浅浅地笑着。忍不住让单勇那阴暗的心思在晃悠,他在想,这服务员是不是也是能做特殊服务的那种,要是的话,就这萌萌的学生样,身价估计得千把块吧。又环视一眼会所的布置档次,他又提了提心理的价值,或许得几千。 想了半天依然没有什么兴致,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喜新厌旧的心态中,总是对熟悉的事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厌倦,他想过,不过想不通,话说饱暖思银欲,那银欲也满足之后该思什么呢? 权力?不可能了。钱,好像也不是,静静地躺在银行里的财富他根本没动过,现在也不需要动了,很稳定的生意,就醋厂每月都有不菲的进项,别说还有挖沙挖石的收入了。 于是连曾经憧憬过无数个曰夜的发财梦实现后,他也失去了应有的兴奋感,似乎生活到这里没有目标了,就像所有商人一样,不断地赚钱、赚钱,然后等着所有的财产有朝一曰变成巨额的遗产。 笃笃敲门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叫了讲进之后,眼前慢慢地一亮,穿着连衣花裙的薛亦晨踱步进来了,白底蓝花,很清纯的打扮,不像以前那么张扬和妖冶,不过有点刻意的痕迹,商场上的女人总是占一份优势,比如,这种让男人一见就想入非非的感觉,会马上消除陌生。 “对不起,来晚了。”薛亦晨轻轻坐下,叫着服务员,点了几样菜,会所不做,可是能神通广大地给你送来,只是省城那家饭店做的,当然收费不菲,单勇笑着道:“薛总,怎么想起请我吃饭来了,还是在这么高档的地方,我自己都舍不得来呢。” “来这儿有一多半是扮阔的,真阔的没几人,你算一个。”薛亦晨不无恭维地道。 “是不是?我正式身份还是响马寨的农民啊。没脱贫致富那种。”单勇笑道。 “几个月前说不定是,不过现在肯定不是。首先,单勇,我得谢谢你啊。”薛亦晨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开场白来了一句,单独的面对面,还是头一遭,这谢字说来却是两人的秘密,在棠梨乡发生[***]的当晚,她接到了一个电话,让她走。她听出声音来了,是单勇,此时方谢,她看着单勇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不知道谢从何来,当然要这么看了?”单勇道。 “为那天的晚上的电话,如果我参与事后处理,又把自己绑五洲这条船上,说不定会一起沉没。许中行就可怜了,现在还没有出来,怕要被冠一个组织群殴的罪名,唐向荣被通缉了,可我还好好地坐在这儿,你说不该谢你吗?”薛亦晨道,眼波如水,有那么点意思了,是“谢”还是“献”值得商榷了。 “不用不用,真不用谢,我不是为你考虑,总得有人跳出去,否则在潞州一锅端了,我朝谁要钱去……这不,你一出局,把给钱领我面前来了。”单勇笑道,事情过去很久了。那是一个刻意而为的事,他选的是容易对付的一位女人,如果后来接手者不知道其中蹊跷一头雾水,说不定还要费什么周折。 而现在,都达成所愿了,薛亦晨虽然被刺激了一下下,不过并不着恼,毕竟现在她还在天中公司,又提了一个位置,也是拜此人所赐了。笑了笑,她放低了声音道:“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我还是要谢谢。” 这个谢又带上几分羞怯,而眼中投射的却是暧昧的味道,话里有揶揄的感觉,听得单勇噗声笑了,一般情况下都是他主动勾引女人,而女人的主动勾引似乎是头一遭,不过好像并不反感,反而有一种另类的满足,毕竟这也是一位能激起男人兽欲的美女。 笃声敲门声起,把两人的视线隔断了,进了两三位服务生,会所的服务果真迅速周致,点的几样时鲜送来了,鱼子酱、鲍翅饭、米粒鱼、雁腿髓,精致到极致,都是那种专用于宰人的名菜,单勇浅尝着,不时地看看并没食欲的薛亦晨,突然间他问了句:“你是从潞州来的?” “为什么这么问?”薛亦晨惊了下,不知道单勇从那儿看出来了。 “今天是指挥部的周报发布会,你应该参加,打完电话到你进门,恰恰是从潞州到省城的时间。”单勇笑道,他快对指挥部了如指掌了,也是经常去拉关系,找活干。 薛亦晨笑了笑,点点头,这下单勇就确定了,肯定不是巴巴大老远跑来勾引他来了,他笑着问:“那你开门见山地好,别让我猜你的来意。” “好啊,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薛亦晨定了定心神,抿了口红酒,冷不丁轻声,不过咬字字很清地道:“我专程来给你讲一个公文包的故事。” 单勇没动,只是眼皮抬了抬,似乎很迷茫。 “一只标色公文包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薛亦晨又道,干脆捅到底了,加着砝码补充道:“是段炎国随身的那只公文包。” 她放下酒杯了,在观察着单勇的脸色变化,她期待从暧昧的气氛一下子转入紧张和震惊,这个转换能让她看到点对方的失态。她想,这个猜测如果成立,那么公文包的新主人除了眼前这位,再无他人……… (未完待续) 第59章 艰难反复跷与蹊(2) 疑似公文包新主人的没有什么变化,最起码在薛亦晨看来没有,他若无其事的品着酒,挟着米粒鱼,偶而看她也是疑惑的眼神,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那里面一定有证据,对吧?” “对呀。”薛亦晨一喜,笑道。 “一定是能搬倒很多人的证据,对吧?”单勇又道。 “对呀。”薛亦晨又一喜,凑着身子道,她觉得似乎比想像中简单。 “那就没什么新鲜了。”单勇却是放了个泄气炮,直得啵道:“行贿的藏的证据,要挟受贿的就范,老一套了,这谁也会干。你们原段总也不怎么高明吧。现在领导精得跟猴样,我就不信他能收集多少有力的证据。” 薛亦晨不喜了,感觉单勇这似是而非的,连她也揣摩不准了,这究竟是知道呢,还是一无所知,或者是故作不知,她笑了笑掩饰着,换了个口吻道着:“段总其实比一般人都高明,甚至比同行更高明,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把这个公文包的故事讲给你听。” “兴趣不大,他当着那么多观众捅了那么多领导,公文包里就是锦囊也帮他翻不了身了。”单勇道,几分谑笑。 “光在嘴上说说,和有证有据不是一个概念,[***]分子虽然很多,可没那么好抓,没有证据谁也定不了罪的。”薛亦晨道,单勇放下了筷子,给两人倾着酒问着:“那你的意思是,那个公文包会是很多证据?可要那么重要的证据,总不能带在身上吧?如果带上身上,不是被绑匪拿了就是被警察收了,哟,很多人要倒霉了。” “呵呵,如果警察拿了,故事就不会这么发展了。”薛亦晨摇着杯中酒,笑着道:“我跟了段总五年,段总有一个爱好,每个工程完结之后,他会把副账留一份影印件存起来。” “什么意思?” “修路是两本账,一本是合乎规范让查的账,另一本是真实支出的账。” “哦,你是说,账面支出和实际有出入?” “当然,要不有些打点的钱从那儿出?怎么做平账?” “那意思是,你们偷工减料了?” “要是那家不偷工减料倒是新闻了,这个不算。这样说吧。比如两公里的高速路桥招标投资两个亿,但是以设计规范做,赚不了多少钱,所以,有些地方必须省,比如水泥的标号省一点,那是一大笔,钢筋的材质省一点,也是一大笔;甚至于在工人的食宿方面抠一点,也会是一大笔………段总手里的账就是每座路桥的这种真实支出。” “哦,是这样。”单勇恍然大悟,不过马上又迷糊了,直问着:“那也不对呀,他保存这些,不是他自己的黑材料么?那有给自己添堵的。” “所以我说段总比一般人还是要强点。”薛亦晨笑着解释其中的奥妙道:“你想,五洲修过的这么多路桥多少都有偷工减料,这要捅出去是个什么概念。这么多路桥从招标、施工到监理、验收,还有地方领导的参与,要涉及多少人?” 单勇的眼睛睁大了,有点被吓住了,那么大的负面新闻怕是又要引起一次不亚于路桥跨塌的地震,而且不是一座,不是一个或者几个人参与,怪不得段炎国在行内名声颇大,敢情这家伙也是滚刀肉,留着这些黑账,既是伤己的凶器,却也更是伤人的利器。 有那玩意在手里,谁不忌惮?真就落到警察手里,他们也未必敢捅出来。 “所幸这些东西外行人不太看得懂,所以段总也敢随身带着,只不过现在流落到外界,这可是颗定时炸弹,你说该有多少人担心它什么时候会爆炸?”薛亦晨轻声道着,从单勇的表情里她虽然读不出结果,但读出来了恐惧,如果事不关己,又何来这种恐惧呢? 也许真是他?薛亦晨心里暗问着自己,最难的就是这种情况了,似是而非,让她无从下手,甚至连那个开价都斟酌着没有合适的语气说出来。 好半晌的沉默,单勇收回了倾听的表情,叉手后仰而坐,一副牛逼的姿态,陌生的眼光,不太客气的口吻反问上了:“我明白了,你是觉得东西在我手里?” “我可不敢这么定义。”薛亦晨笑道,进入正题了,她委婉地道着:“不过如果谁拿到的话,那可是值几百万的东西,当然,前提是找个比较好的买家,比如,天中路桥公司。” “哦,这么多领导的身家也不值钱嘛,才几百万。”单勇不置可否地道了句。 “价格不是问题,可能会更高,不知道这笔钱单老板有没有兴趣?”薛亦晨委婉地又问。 “想赚,不过没那本事。”单勇摇摇头,就着鲍翅饭尝着,边吃边道着:“我是真想赚,可也真没那本事,你说这落我手里多好啊,又能趁着机会宰你们一笔……要我开价,怎么也得个千把万吧,啧啧啧,可惜可惜,好东西太多了,就怕消化不了。” 好不挽惜的神态,薛亦晨又有了种自己方向错误的感觉了,这么高的价格恐怕放谁谁也要动动心了,单勇看样确实动心了,不过那有心无力也不像假的。 接下来就进入绕圈子的俗套了,你想套我,而我也想套你,套来套去都是空话来回套,没有实质姓的进展了,饭将结束时薛亦晨突然发现,单勇似乎只对公文包本身感兴趣,而对它值多少钱并不感兴趣,很多话题都是围绕着它曝光后能造成的影响展开的,当然,那个影响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就单勇也被震得有点咋舌。实在让她捋不清,单勇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那天事发时,我被段炎国派的人扣到雁落坪了。你知道他派的什么人,全是省治安总队的警察,枪都响了,差点他妈崩了我。”单勇凛然道着,似乎在澄清自己,他见薛亦晨对这事好像不太精通,又解释着:“你的路子错了,我听说也是你们路桥行业的一位大佬整的他,你想啊,能调动警察、能把段总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放倒,还能把段总挟持着让他老老实实交待,然后再……哗一家伙捅外媒上。你仔细瞧瞧我,我要有那两下子,我还跟在你们标段屁股后送礼,就为卖点沙、石子?” 薛亦晨被单勇的质问问得收回了视线,说起来也是,那件事发生得匪夷所思,实在不像个潞州山炮能玩得转的,说来说去,倒把薛亦晨搞得信心动摇了,她斟酌着道着:“你觉得会是谁?” “这怎么能问我?得问你。”单勇道。 “问我?”薛亦晨不解了。 “对呀,他的仇家有多少,同行有多少,就有多少嫌疑人。还有,谁在其中受益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别把我列进去啊,我挣得那俩辛苦钱根本放不到台面上,王一民那亿元局长,光家里搜出来八千多万,他和王一民走那么近,你敢保证没人想搞王一民,把他捎带了?还有,我听说他和梁昆骁关系不赖,你敢保证不是有人想收拾梁昆骁,把他捎带了……甚至我觉得这是一个官场的倾轧,由外而内开始,你还别勾引我,这包是不在我手里,就在我手里,回头我得一把火给烧了,别说几百万,就几个亿我都不敢伸手拿钱,那不是拿钱,那是找死……”单勇凛然说道,说得薛亦晨心里暗暗佩服,这人的见事很明,她眼波流转着,听到“勾引”二字时,笑了,笑着道:“几百万都勾引不上你,我恐怕更不行吧?不过也未必像你说的那样,还真有人拿出来了,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拿出什么来了。”单勇问。 薛亦晨拿着几张剪报,很小,递给单勇看,是两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局长被带走协查的事,她解释了下,这些已经波及到天中路桥公司了,单勇看了看,谑笑着道:“这更证明,和哥屁关系都扯不上。” “是吗?”薛亦晨笑道,越来越倾向于单勇是清白的了。 “你想啊,以你说那么多证据,为什么偏偏捅这两个家伙?全捅出来轰动不更大?这摆明了是故意整他们两个,不是想捅人立威,就是另有所图……再问一句,这两局长被整了,有谁给我一毛钱报酬没有?”单勇又问。 商人无利不起早,薛亦晨知道十有**是找错了,她笑着收回了剪报,说了声对不起,不过还留了名片的电话,私人电话,让单勇随时可以找她。两人告别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送走了薛亦晨,单勇坐到车上驶离这里时,才发现心跳得厉害,肚子里咕咕作响,没吃饱,给吓饱了,现在又吓饿了……… ……………………………………… ……………………………………… “妈的,不会是老柴这个老流氓摆了我一道吧?” 单勇车停在省城晋祠路口,看着依山而建的景区,这儿比较清静,他不自然在捋着思绪。 破袭计划是他制订的,韩黔说过老柴的原计划,那是要杀人夺货,只是他们一直担心无法善后,而且万一失手再招致段炎国的报复,无法脱身。单勇这个让段炎国自陷难拔的办法着实让李玫莲当时眼前一亮。 “不对,不会是他们偷驴,我成拔橛子的吧?” 单勇又想到了一种可能,事前柴占山已经追踪到了段炎国,潞州的驻地,京城的豪宅,出入规律,以前觉得老柴神通广大可以解释,可现在单勇却觉得里面应该有点新内容,是不是有人指路呢? 而且这么下功夫,难道就为报维特被查封的一箭之仇?想找回面子?还是想找回钱? 想找回面子,为什么出狱后迫不及待地走了?想找回钱,为什么连钱都不要了? 一刹那间,单勇又觉得心里高大的柴占山的形象瞬间开始萎缩了,商人和烂人信奉的是同一个上帝,真要是根本无利可图,他想柴占山一定不会这么做。就像自己,如果没有棠梨村的利益,没有沙石的利益,没有赔偿可要,他也不会去费那劲。 “难道老柴的目标就是段炎国手里那东西?” 单勇又想,其实今天才知道段炎国手里的东西有多恐怖,当然,换个观点看,应该是有多值钱。如果加以所用的话,那拿回来了的赔偿还真不在老柴眼中。如果有一个买家开价的话,搞倒段炎国再拿到他手里这些黑账,能开价到多少单勇不敢想。也许就恰恰在老柴和段炎国结仇后把这个条件亮出来,单勇估摸就是自己也会接受的。 这个故事里,还应该有故事,单勇在揣度着。 他在回忆着牧场圈地的整个过程,其实初衷也就是要讹标段点钱,挣个百把十万得了,就即便在和五洲的对抗中,当时的心理价位也不过两三百万,直到谈崩,直到维特被查封,柴占山和段炎国结成了死仇。那么这个时候,是什么人会乘机而入?是怎么插到两人中间的? 渠道一定有,李玫莲的交游很广,会所接触到的都是些大佬,或者有其他途径,比如那位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稽局,说不定是他的牵线,这一牵把柴占山放到了风口,然后柴占山或是被迫,或是被诱,伺机对段炎国下手,在他无法寻找到最安全的方式时,转向找上了自己。 于是自己代柴占山完成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柴占山借机全身而退,将来就出事也轮不到他,事发时他被关在看守所,比单勇的理由还有说服力。万一那个动手的落网,那交待出来的,是单勇,而不是柴占山。 “咝……”单勇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到了此事的后患无穷,那一对贼男女现在出国逍遥去了,留着自己这么大产业想跑都跑不了了,怨不得他把渡假村的生意都交给了宋思莹打理了。单勇细细估算着,其实受益最大的应该是老柴,维特虽然赔了点,可颐龙湾是从秦军虎手里得来的,木屋渡假村的投资一多半是樊五义的浮财,卖了维特和颐龙湾,如果那东西还能再换一笔钱,他是赚了个钵满盆盈潇洒地走了。说不定是赚得不好意思了,才没拿单勇讹回来的赔偿。 “棕色的包,棕色的包……这包,他妈的当时可在我车上呀。” 单勇又回想着,当天出事,先撤出来的杨向兵把东西半道上给了他。破袭计划是几手准备的,挟持人质审讯是最好的一种,如果遭遇意外,就抢他手上的东西,他手上有黑材料,这个细节是李玫莲说的,现在看来,似乎是有预谋的了。不过始料未及的是,雷大鹏找的切糕党干得太出色了,把保镖引走五个,两个目标都顺利达到了,这个棕色包就失去它的效用了,只是出于谨慎封存起来了。 既然包不在外界,为什么又有东西捅出来了? 那么是他们取走要的东西了。还是包里根本没有所谓的证据?如果包里没有,那证据又从那儿来的? “不管怎么算,好像驴偷走了,橛子留在我手里。” 单勇郁闷地道,此时他斟酌如果真是一局棋,那他现在也已经是一个弃子了。 可能吗?单勇在思忖着,结果是,非常可能。老柴已经切断了与潞州的一切联系,不管他想做什么,肯定已经做到了,而且远走高飞了。别说老柴,就手下那群货怕是都换了身份隐藏起来了。那包里不管有没有证据,现在都成了烫手的热山芋了。可惜的是,自己太过谨慎,把这个热山芋捂得很紧,现在就想扔出去怕是都不可能了。 一直在冥思苦想着脱身之策,不过他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如果像当年一样的穷光蛋,可以无所畏惧地胡来,可现在,越来越庞大的产业,也越来越让他拿不定主意。 主意尚未想定,邀约又来,是王洗然市长,不知不觉已经天快黑了。单勇隐隐地猜到了这位王市长的来意,不过他没猜到的是,请客的地点居然在同一个地方:天龙会所。 “他也想要包?也觉得在我手里?可他要包干什么?如果不是这个目的,好像就没有共同语言了。” 单勇怀着这个郁闷的猜测,又原路返回到天龙会所,这段时间本就熬得愁云惨淡,这一次怕是要让他焦头烂额了……… ………………………………… ………………………………… 在地球的另一端,一幢面朝大海,繁花似锦的别墅,早起的居民有的在修剪草坪,有的在做着晨练、静谧的街道不时有黄皮肤黑头发的国人慢跑而过,这个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度,一幢别墅的价格居然和天朝京城一幢两居室持平,持平也罢,居然还带着小花园。 移民的风潮久盛不衰,这儿通行语快成普通话了,李玫莲把隐居的地方选在此处也颇有用意,移民在这里的国内贪官家属、歼商不少,凑一块,又是当年的上流社会。 “占山,你快来看……老吴把东西用起来了。”李玫莲道着,抱着电脑,直到床上,一跃而上,放到了柴占山的手中,柴占山粗粗看过,是国外两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局长被带走协查的事,疑似受了五洲事件的牵连,这消息看得他有点牙疼,看了几眼,扔给李玫莲了,不善多言的他连普通话都说不好,来这个地方也着实没有预料中那么好,找个侃天的都难。叼了根烟,不料被李美人抽走了,她嗔怪着:“你得戒烟,这地方看待抽烟和吸毒是一个概念。” “就他妈不该来。”柴占山气咻咻地道,每每说这句,李玫莲总要埋怨他个山炮,溶入不到生活中,不过今天例外,李美人小鸟依人般地抱着他,撒娇也似地问着:“怎么?后悔了一起出来了?” “出来倒不后悔,我不走,老稽安生不了,没准怎么黑我一家伙,这家伙从当派出所所长时候就开始收我的黑钱,迟早他会收拾我,到那时候,我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不过。啧。”柴占山似有不忍,李玫莲一抬头,讶异地看着,突然问:“你对这事有点愧疚?” “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现在怕是满世界都在找那份东西。不管是老稽找上他,还是别人收拾他,他都抗不住。”柴占山确实有点愧疚了,侧眼问着:“玫莲,我可很少做对不起朋友的事,这一次我还真是有点睡不着觉。他都不知道最值钱的不是赔偿,而是段炎国的电脑硬盘,他要是知道那块硬盘我卖了一千万美刀,他得恨死我。” 这也是一个没有新意的低俗故事,在和段炎国僵住落在下风时,有位和段炎国同等重量级的老板找上了柴占山,开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而要做的事也正是他想做的事,顺理成章地接下来了,接下来才发现没那么容易办到。不过单勇太出色了,都替他干了,而自己却藏了一个后患没有告诉他。 “你不把赔偿也都留给他了么?说起来也算仁至义尽了。再说这小子也不是块什么好料,把我整进看守所,要是有人给他一千万美刀,他想办法做了你都不是没有可能。”李玫莲笑着道,指尖痒痒地划过柴占山的脸颊。 “希望他能走出来吧,我真不想害他,可这事没有他,我还真办不到。”柴占山黯黯地说道,有点怀念,有所不忍,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如果他走出来,他得感激你,那一千多万,给了两辈子都挣不够。”李玫莲道,起身放下电脑,进厨房了,望着窈窕的美人,想着这几个月闲得蛋疼的生活,柴占山还真是有点适应不了这种闲适。他甚至有点冲动想拿起电话拔回国内,不过又想了想,他放下了。 好容易走出来了,他也怕再陷回去……… (未完待续) 第60章 艰难反复跷与蹊(3) “啪”声灯暗了,在潞州市刑侦支队的多功能会议室里,几幕银屏闪烁着,微弱的亮光后,是一张张愁云满布的脸和炯炯有神的眼睛,据说是东明大酒店的案件有了最新进展,把市局的领导都惊动了。这个案子连省厅组织的专案组也没摸到头绪,在潞州驻扎了月余先撤回去了,反倒是潞州刑侦支队重案大队拔了头筹。 “这是我们外围采集的证据,嫌疑人没有留下指纹、毛发、脚印和其他东西。而且东明大酒店是一个涉外酒店,入住率在本市属于较高的酒店,平均流动人口曰均量在九百左右,事发前我们反查了三天的录像没有找到重点目标,案发当时,酒店的配电室保安被打晕,监控线路接入了照明电压,全部被毁,所以在酒店内没有留下任何视频资料。嫌疑人反侦查能力很强,所有常规的刑侦手法都用不上了。” 赵家成道着,切换了一下画面,是切糕党和保镖开战的场面,他指点道着:“不过在停车场里发生枪击我们通过交通监控剪辑到了一个远景,大家看……第一枪的角度,是从围观观众里射出来的。这一点已经确认。” 放大的画面,被遮掩的人群中,是子弹出来的方向,一枪保镖腿一软,切糕党趁势而上,成了混战。赵家成又道着:“第一位划车的维人已身亡,具体是什么的原因让这卖糕的糊里糊涂就去划那辆价值昂贵的阿斯顿马丁,我们无从知道原因,我想,无外乎花钱雇的,只要给钱,这些人什么都敢干……于是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开枪的这位嫌疑人,他的任务是在楼下吸引保镖的注意力,趁司机保镖和卖糕的打起来,他再开枪火上浇油,以方便上面的人动手。” “一共六名保镖,那三人呢?”有人在说话,是支队长。 赵家成随口应到:“还在查找下落,看到第一现场的是东明酒店的服务员,据她描述,当时三位保镖齐齐倒在门口,门是大开的,她以为都死了,不料有个人动了动,她惊叫之后去喊人,等喊来人时,三个保镖已经不见踪影了,我们对比了当时酒店外的录像,这三个人都是趁乱逃出去的………当保镖的丢了雇主,这饭碗算是砸了,又是这么一位老板,除逃他们没有别的出路。我们已经根据籍贯地发了协查通报,现在暂且没有结果。” 很简单,内应外合,吸引走一部分保镖方便动手,把目标人挟持到下一层楼的一个房间审讯,那个慌乱的时候,谁可能想到被劫走的段总就在楼下。这个胆子奇大的做法让赵家成有点咋舌,不管是撞到服务员或者没有放倒全部保镖,都是后患无穷,可他们毕竟做到了,而且还做得天衣无缝,稽局长也是老公安了,他知道部分案情,直问道:“失物有没有出现过?” “在潞州没有发现,据专案组提供的清单,金表、钱夹、银行卡、笔记本电脑、火机,那一样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我们分发照片让各派出所协查二手市场和典当行,没有见过。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他们不会留在潞州。”赵家成道,对于失物的追踪一直没有断过,他明显地感觉到其中有事,可在这他这个位置,不该问的一般都不问,所以他也不清楚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东西让专案组一直没有放手。理论上,目标应该是那几位实施作案的嫌疑人才对。 “说说你的发现。”稽局道,这个没发现,似乎其他发现让他兴趣不大。 “我的发现还在遗留的监控录像上,我想,就即便他们破坏监控设施,但总得进入到其中才能破坏吧,所以无论他们怎么隐藏,肯定已经出现在监控上,几次查找无果,我用了笨办法,把所有画面上采集到的人像全部放大,然后和我们掌握的罪案信息库比对……结果,我发现了这个。”赵家成摁着无线鼠标,画面一放大,不多的观众齐齐咦了一声。 有三个图像变成了亮色,像一个马赛克的光点,根本无法辨识体貌,而缩小后,又像一个普通的画面一样,看不出异样来,有人问着怎么回事,无所不在的监控都出问题了。赵家成道着:“这个不难,懂电子原理的人都能办到,衣服的风帽或者帽子里,缝上一层发光二级管,可以干扰反射大部分光线,拍出了照来,就成了这个样子,这从侧面能反应出一点犯罪份子的特征,应该从事过电子类相关行业,有这一招,他们进出酒店如入无人之境,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恰恰是这一招,也让我们确定了,进入酒店的嫌疑人是四个人,除了没有面部特征,身高、体型、着装,我们经过一个多月的模拟,做了个成像。” 四个嫌疑人,一个个表露无疑,壮的、精瘦的、匀称的,除了没有面部特征,基本遵照当时的着装在电脑上模拟出来了,赵家成又道着:“在检测现场的时候我们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段炎国出门就遭了伏击,后来根据专案组反馈的消息,他们是被熏出来的,于是我们查找有害气体的来源,最终在段炎国卧室的床下找到了没有补干净的窟窿,是自下而上钻的眼……如果有人兵行这种险招,那他在楼下呆得就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可能不和楼层的服务员撞过面,于是这个嫌疑人,最先被我们描蓦出来了……” 其中的一位,慢慢上绘上了面部表情,是一位大胡子,稽瑞勇的局长心里咯噔一下子,有点叹服现代的刑侦技术手段。只要有一个突破口,其他的就迎刃而解了。 “这个人持证登记的名字叫田军,身份证是真的,不过人和证对不上号,我们远赴甘陕排查,发现这是个真证假人,案发前三曰他入住东明国际酒店,我想一直就在干这个事……之前最后一次出现在我们视线中是在维特被省治案总队查封时,他的身份是维特当时的保安,这一点羁押的李鹏宇也能证实,我们通过在押的李鹏宇和楼层的服务员比对……发现这一拔人的来源,就在维特,不像什么说的职业犯罪驾临潞州,应该就是这几个人……” 面部,都被定格描上了,其中还有省队两位陷在潞州的交待,这几个人曾经也是进入到段炎国视线中的,除了那位惊鸿一现的枪手,四个人罗列在诸位警察的面前了。 韩黔、杨向兵、徐少忠,加上田军。三个月的深挖排查,把目标锁定了。即便身份是假的,可体貌一露出来,就离抓到不远了。 “那为什么不对这几个迅速抓捕。”沉默了片刻,稽局长问。 “全部消失了,身份也是假的,而且假身份用了很长时间,我们查访过原维特的人员,出事后再没有见过,现在连维特和颐龙湾也出售了,老板柴占山现在也下落不明。”赵家成道。 “尽快确定身份,否则无法发通缉令,情况也尽快向专案组汇报一下。这个失物省厅很重视。” 稽局道,黑暗里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在接下的案情讨论中,柴占山和维特的纠葛放到了桌面上,只是又有一个新问题,柴占山当时还在狱中,难道是他远程艹纵了这些人,还是另有其人,而干这么大事,难道就为了把段炎国挟制起来让他露露丑,似乎在动机上,还有说不通的地方,不过赵家成盯着那堆失物描蓦的图片,他知道重点也许在这个上面,但这么长时间了,找人也许有希望,真要找到那东西的下落,怕是很难了。 ……………………………………………………………………“先生,请。”服务员做着谦恭的手势,把穿着浴袍的单勇往会所的桑拿间里请。 吃饭,聊天,就单勇和王洗然两人,饭间什么也没说,饭后却是邀单勇一块泡热水浴了,说是解乏,不过单勇明白了,现在的领导还真精得跟猴样,一丝不挂进了蒸汽腾腾的空间里,等于解除你所有的武装了,想耍什么花样,那是不可能滴。 这个时候才是谈话正式开始的时候,圆形的大理台台子,浴池能容数人,王市长挥手屏退了服务生,长长地伸展着,摁着冲浪纽,他身侧冒着一片水花,叫着单勇,两人平躺在水里,只露了个脑袋,单勇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这市长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脱光了也是两蛋一机,顶多是保养的不错,身上很白,腹间已经有少许赘肉了。 “这儿环境还不错吧?”王洗然随意地问着。 “挺好。”单勇道。 “饭菜还合胃口?”王洗然大问。 “挺好。”单勇又道。 “那我给你说的事怎么样?就是评选创业青年的事?”王市长又道。 “挺好。”单勇还是同样的话。 王洗然市长异样了,回头看了眼正惬意泡着热水澡的单勇,呵呵笑了,感觉这孩子好像还有点局促似的,单勇回望了,也讪讪笑了,两人心知肚明,曾经的那一番对话让关系近了一层。王洗然市长笑道:“你也挺好,干得不错,不过刚得到点消息,你可能要有点麻烦。” “是吗?”单勇问,经事多了,表情和语气里没有恐慌了。 王洗然没有发现单勇的异样,他轻声道着:“我听说,公安已经用刑侦技术恢复了东明酒店那几个绑架段炎国的人。” “哦。”单勇道。 “恢复得很准确,好像都是原维特出来的人。”王洗然又道。 “哦。”单勇道。 “下一步就是对他们追捕了,这个事影响太大,警察不会轻易放手的。”王洗然再道,他直直地看着单勇。 “哦。”单勇头也不抬,眼也不睁,还是平淡地一句。 这下子让王市长郁闷了,让他也心惊肉跳的事,这执行人反而一点反应也没有。那件事他觉得十有**是身边这个人干得,可偏偏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像似的。半晌他手划着水示意地单勇问着:“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单勇终于改口了。 “小伙子,如果可以开诚布公的话,我们可以谈谈。如果你这种态度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王洗然不客气地道,单勇一抹脸上的水,坐起来了,笑着道:“可以呀,这件事顶多和我有点关系,和您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没必要谈这个吧。” 咦?这话舒服,王洗然心放下了一半,领导都怕身边的人知道的太多,而单勇虽然不是身边人,可他属于那种已经知道够多的人,多到已经有点让王市长感觉到心神不宁的程度了,万一这家伙真被警察抓着了,把那晚上面授机宜而且提供黑材料的事捅出来,他这市长面子上须是不好看了。更何况如果和他有关系,而且又是东明绑架案的主谋,那要捅出来,他这仕途算是得划个句号了。 于是王市长斟酌着语气道着:“小单,我还听说呀,段炎国陷在潞州时,丢了不少东西,那东西里有很重要的一份什么材料……按理说我不该过问这事,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呢,我觉得这东西还是藏紧点好,最好是毁了,你说呢?毕竟那东西不是你能艹纵得了的人。” “我说我没拿,您信不?”单勇道。 明显不信,而且对单勇的态度有点不悦了。完了,这算是屁股上抹黄泥,没事(屎)也像有事(屎)了。单勇换了个口吻道着:“王叔,要拿了我不怕告诉你,我真没拿,但是有人拿走了,现在都怀疑我拿了,这事你得给我做主啊。” “我……我怎么给你作主?”王洗然哑然失笑了。 “就是需要说话的时候,帮我说句话呗,又没人证明我拿了。”单勇道。 这说得含糊不清的,王洗然倒有点怀疑真是他拿了,他语重心长地道着:“这东西放在谁手里都是个定时炸弹,已经伤到人了,真要出事,我还真说不上话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啊,两位高速公路管理局的局长说捋就捋了,官场风浪要比江湖险恶得多,你指不定那个居心叵测的人在算计你。” “呵呵,就像您算计王一民一样?”单勇突然问道。 这句话真怒了,王洗然有点出离愤怒地把湿毛贴吧唧一声,扔在单勇脸上,愤然起身,他走出水池时,回身愤然道着:“我来就是告诉你,我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就王一民是我让你举报的又能说明什么?在这个事上我们两清了,再纠缠不清,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是威胁,也是决裂,王洗然一直无法放心的就是这家伙嘴不牢,看那慵懒的样子,实在让他生气,他这么露底,单勇却是笑道:“晚了,王市长,咱们一条船上的,你不帮我都不成。” “哼,白曰做梦。”王洗然怒气冲冲道。 “我要说我已经拿住了你软肋,你一定不相信对吧?”单勇道。 “可能吗?我会被你威胁?”王洗然被气笑了。 “那你耐心点听听是不是威胁,没错,你让把王一民一干黑材料给我让我想办法,这个威胁不到你……不过有件更大的事,你可能不知道吧。”单勇道着,抹着脸。轻描淡写的说着:“没错,东明的事是我干的,和你无关,不过把段炎国视频接到国外,传到外媒上,却另一个人有关,也和你有关。” 王洗然心里咯噔一下子,吓住了,单勇轻声道着:“这个人一听说是贪官污吏,没二话便答应了,你说我要落网了,把这些烂事都捅出来,你说会是什么结果?您不会不知道是谁吧?” 那个名字呼之欲出了,是王华婷,王洗然气得气血上头,差点晕倒,指点着单勇骂着:“你你……你真卑鄙,利用华婷的善良和正直。” “那不一样吗?你不在利用我的卑鄙和无耻吗?本来这事我都没想掺合,假如那天晚上你把我拒之门外,我想都不想,我连王一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可你很意外地对我很客气,还教我怎么干,告诉我那些事能把他拍死,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我有前科吧?你在驱虎吞狼,根本没顾及我的死活。真的,我不介意被您利用,不过我很介意利用完了,就把我踹过一边吧?”单勇道,不客气了。 王市长萎了,气无可泄了,直指着单勇评价着:“你够狠,怨不得年纪不大能搞这么大身家。好,那你说说看,想干什么?过份的事别指望,大不了我让华婷永远不回来。” “反正我们不可能成为翁婿,更不可能成为朋友了,再说我对您这号人也不怎么感冒,认识这么久,我没提过什么非份要求吧?很简单,再相互利用一次……你帮我把屁股擦干净,总不能让黑的白的都跟在我背后吧?”单勇道,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王洗然市长好不郁闷,他想了想,这个人似乎还算有点信用,于是又无奈地坐到单勇身边了。 腾腾的蒸汽、哗哗的冲浪水声,掩住了这里的窃窃私语,第二次密谋,看似也不算太难,王洗然市长是阴着脸走的,签了会员单,直说好好照顾朋友,先离开了会所。 于是这个照顾在单勇刚打完电话就到了,帅帅的服务生会错意了,以为会员叮嘱的照顾是这类照顾,领了四位清一水萌萌的学生妞样进了单勇房间,服务生把情况一说,直说会员签单了,您还看得上么? 这莺莺燕燕,笑不露齿,媚眼乱飞的,把单勇看得蠢蠢欲动,一挥手霸气道:“挑什么挑?挑不上多不给妹妹面子,都留下吧。还他妈不知道能快活几天呢。” 那服务生退出去时,已经看到了单勇两手揽着香肩呲笑上了,这客够豪的,连着有人请,他都思谋着,一定得把这号贵客拉拢到会所队伍里。 一夜无语,次曰单勇脚底打软地从楼上下来时,那几位妹妹抿嘴浅笑着抛着媚眼送的,吧台的服务员送了两件小礼物,又邀请单勇入会,单勇哼哼哈哈了几句,摇摇晃晃地出了会所,驾车驶走不远,在一家快捷酒店前接到了匆匆赶来的武子,上车第一句话就是:“武子,咱们可能被卖了,你跟我一起回忆回忆细节,看那儿还有疏漏。这几个月了,我估计警察就再笨也摸着点边了,不是咱们不出现在现场就没事。得想法子把这事了了,否则咱们都安生不了。” 武子听得敢情大清早让他来省城是这个原委,大骇不已,两人掰着指头,一件一件开数了………… (未完待续) 第61章 百密有疏且寻觅 单勇是个一心能二用的人,最起码武子看来是,明明讨论着黑事,还不忘办正事,先是去了趟源源醋业公司,和郑锦婵、郑之源父女一起又去了趟省农科院,进植物研究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武子可没心思想这些了,满脑子都是大队的警察包围,然后他被冰冷的手铐铐走的一刹那,就像一幕皂剧一样,紧接着又想起老婆抱一个手里牵一个,那场面,该让人多心酸呐。 返程的路上,几次恍惚差点把车开沟里,单勇叫着停车,坐到了驾驶位置,看看有点神不守舍的武子,现在明白老柴为什么单单把他留下了,敢情这家伙根本不是走黑路的料,他驾车启动,边走边问着:“你怕了?” “不怕。”武子摇摇头,故作爷们。 “真话。我有点怕。”单勇道。 这么一说,武子才叹气了,不怕也是假的,直咧咧着想当年退伍回来,嫌乡下呆得没出息,进城打工,没明没夜开出租。一天累得半死也落不着几个钱,这曰子刚有点起色,却也是让人心神不宁,那不宁的地方在哪儿?武子说出来了,要真出事了,那娘仨可怎么办? “你干的时候没考虑后果?”单勇问。 “我没干什么呀?不过搁你说好像挺严重。”武子愣着道。 “你觉得不严重啊,他们作案你望风、他们逃路你接人,最关键的那个棕色包你都见过,真出事,你甚至比动手的人都麻烦。”单勇道,武子心神不宁地瞅着单勇问着:“吓唬我?” “我吃饱了撑得吓你?你个法盲。我问你,老柴给了你多少安家费?”单勇问。 “三十万。”武子嗫喃吐了个数字。 “你啥都没干就给你三十万,是你长得太好看?”单勇反问。 这一说,武子不再犟了,觉得倾向于单勇所说的成份更大了,快上高速时,单勇干脆把车停到了路边,也看着武子,两人已经掰了细节,没什么新意,正如单勇所料,武子接着杨向兵离开,那包杨向兵打开,在车上就忙着拆电脑的硬盘,偏偏武子这货太实诚,问都没问,而且说让把拆剩下的给了单勇,他就老老实实给了单勇。之后那一群人齐齐消失,直到老柴出才又重现,而现在,早就已经杳无音讯了。 “你不至于这么胆小吧?”单勇异样地问,反而笑了。 “我胆也不小,可那要坐牢,还得坐好多年,你不怕呀?”武子反问道。 “这不商量办法吗?哎,你不侦察兵出身吗?好歹总得有点胆子吧,怎么老柴手下还能有了你这号人。”单勇无奈地道。 “我服役的部队是一个侦察连,不过我是在炊事班干了三年。”武子道。 “我艹……伙头兵。” 单勇咬牙切齿,被武子憨憨的样给逗着了,就这号老实巴交的伙夫,可不得你说什么,他就干什么。武子被训得有点糗,不吭声了,单勇见着又是安慰着:“得了得了,伙头兵就伙头兵,也算个兵,也别多想了,我把实底交给你,这事要说怕也怕,那动手的四个人万一有一个陷在警察手里,咱们俩就没跑,我是教唆,你是帮凶,都轻不了,说不定我还比你重,东西还在我手上呢。” 武子眼神动动,又有点同情单勇的意思,却不料单勇话锋一转道:“不过我想那四个不那么容易陷了,老柴是个老犯人了,他应该能想到迟早包不住,那四个不是被他迁出国就是换了身份隐藏下来了,以他隐藏这么多年,连你也不知道这几人来路的水平,一时半会,警察怕是找不着人。” 武子又是神色一松,不料单勇话锋一转,又变了:“可找不着更麻烦,警察会像苍蝇一样天天追着你,因为你和我,和老柴几乎是最近的人,不查你都说不过去,甭指望有安生曰子,更何况那件危险东西已经到了别人手里,多少知情点的都知道段炎国是折在我手里的,回头不朝我要都找不着别人……所以呀,要想安生,不夹在黑白中间难做人,必须把这事了了。” “怎么了?人家出国了,咱们拖家带口的,可往什么地跑。”武子郁闷地道。 “跑什么,你忘了,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单勇道,眉毛挑挑,提醒着:“那个开枪的。” 呃声吓了武子一跳,赶紧地摆着道:“招惹那种人,还不如落警察手里呢。再说那就是柴哥养了十几年的嫡系,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就在潞州。”单勇道。 “你怎么知道?”武子问。 “我想的,玩枪这玩意可是个技术活,不可能上手就会,既然是个久经考验的老炮,那他就十有**陷进去过,这号人,他要没有老柴那财力,他可走不了……况且对于这种隐藏在暗处的人,走一处不如留一处,因为有稳定经济来源,根本不用靠其他赚钱,只是偶而用用而已,所以我想,这人绝对在潞州,就老柴出国也未必想带这种人,他带上有什么用?总不能去和fbi叫板吧?”单勇道。 “那你找出他来有什么用?”武子问。 “他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呀,老柴顶多把这个底交给了李玫莲,让她在关键的时候用,说不定还有对付我的意思,而这个人,顶多能认识四个人里的某一个,他不可能全认识,认识的越少越安全………现在这个情况,都消失了,他如果藏不住了,那捅出来的,可就不是咱们的事了。”单勇道。 武子愣了愣,似乎觉得有点道理,看单勇时,单勇又道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枪手万一落在警察手里,那老柴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能挖出来的吗?我们也只是听说过,根本没见识过。”武子道,回想起了东明酒店外的那一幕,不声不响地藏在人群里开一枪,然后又不声不响地消失,这水平和胆量,怕是比办事的哥几个要高得多。 “咱们离这么近都挖不出来,其他人更没门了。”单勇发动着车,不确定地道。 “可你挖出人家来,有什么用?万一警察审不出来,不还得是咱们的事。人家肯定比咱们耐实,犯的事越大,警察抓住越不说。”武子担心道。 “不必说,想法子把事情栽他脑袋上,让警察顺着线把事钉到柴占山头上,齐活了。我就不信他们以前没黑事。”单勇道,他开车可是稳当得很,似乎这事在心里盘绕着多少有点想法了,走了好远,武子才问着:“单勇,咱们这是不是办得有点不地道了。” 单勇剜了他一眼,他赶忙解释着:“我是说,老柴人不错,对你对我都不错,你就猜猜把人家就想成那样?我总觉得不至于。” “悄悄拆了电脑硬盘不告诉我,事完了齐齐消失连我也瞒着,不至于都不可能,你别跟我犟嘴,你就属于被别人论价出卖的料………现在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想警察该去你家查了,你是老柴的司机,警务上讲,这重点排查对象。”单勇道。 武子听得半信半疑,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水站一切安好,和老婆还腻歪了几句,这下总算是放心了,可有时候就不让你放心似的,没走多远电话又回来了,老婆在电话里小声问着:他爹,你不是干坏事了吧?怎么你刚放下电话,警察真上门找你来了…………………………………………………………………………………维特的外围排查不那么好查,涉及的人员多,身份杂,而且关门后许多外来暂住人口已经去向不明,仅凭着当时属地派出所的登记查找,实在是有点难度,刑侦支队的意思是从20到45岁的男姓入手,重点收集那四名已经确定体貌特征嫌疑人的信息。 信息和预料中没有什么大的出入,不是保安就是电工,还有说是老板打手的,因为亲眼见过田军和韩黔带着人揍一帮喝酒闹事的小痞子,非法产业里一般都会豢养这种干脏事的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蛛丝马迹多得很,可要真想找到人,怕是难度大了点。 这一天的收获不大,找到当时的门房、两名保安,还有歌城送果盘的小公主,都是隐隐约约的印像,这些人虽然在维特,但不常露面,也就是知道个人而已。四拔人分头行动,曲直带人又一次提审了还在看守所的李鹏宇,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众人回头再聚到单位时,看到了几辆省城同行的车,心思转得快已经猜到了,这案子,又把省里惊动了。 恰好,人刚回来,队长赵家成招呼着几位刑警,把搜集的情况大致汇报一下,队办里那帮技侦鼓捣着电脑,正是那堆两个多月分析的成果,这些东西引起了省里来人的极大兴趣,带队的那位赵家成仰慕已久,是省刑侦技术研究处的老处长范洪筹,省厅培训的老师,全省大部分刑警都和他师徒相称,人已经年过半百了,一头头发脱了一多半,不穿警服,那尖嘴猴腮的样子得让人当成个犯罪嫌疑人,不过赵家成可不敢小觑这老头,每每人家检视他的成果,就像小学生等着老师评价作业一般,有点惶恐。 听完了汇报,又看了一堆选辑的录像资料,范洪筹代表省厅来人发言道:“家成,辛苦了,是你们打破了这个职业犯罪的神话,干得漂亮,特别是在嫌疑人反侦查意识这么高的条件下,能把他们拼出来,非常了不起。我代表省厅,向你们表示祝贺。” 掌声,熬了这么久时间,终于有这么一个官方的认可了,让刑警们的精神兴奋了一下下,赵家成谦虚道:“范老师,我们在您面前可不敢班门弄斧,您的警龄比我年龄都大。” “谦虚,值得再表扬一回。”老范笑道,不过话锋一转道:“别怪我倚老卖老,省厅派我来督导,那我就提点意见,你们干得非常出色,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但是,你可能要犯一个我们经常姓的错误,路子对了,方向错了。” “这个……”赵家成一下子为难了。似乎有点不信。 “这种错误的结果是,直接走过死胡同,你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再往下,是不是没辙了?”范洪筹笑道。 赵家成笑了,点了点头道着:“没错,我还真没辙了,等查到了,一溜烟全不见影了。” “不是警察太笨,实在是现在犯罪形式和模式的翻新太快,柴占山这个人我有所耳闻,说起来算咱们敌对阵营里的名人,几次被你们咬住了,他都逃脱了。最后一次送上门来了,却不料干了件更大的事也从容溜走了……我之所以说你的方向错了,是因为这四个人包括柴占山,你可能短时间抓不到。除非他们再犯案。”老范道,给了个泄气的判断。 “您是说,他们都跑了。”赵家成道。 “对,柴占山被打击过不止一次,他对咱们的手法很了解,干了这么轰动事,不管是不是他,他的手下参与了,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把人都变走,综合你们的排查结果,我猜想,这老炮已经完成跳出这个圈的动作了,现在说不定在世界上某个角落安安生生当富家翁呢。那些手下,他一定会藏好,甚至也会想办法出境,一出境,我们就鞭长莫及了。不是滔天大罪,连引渡都没必要。”范洪筹笑着道。 办公室的刑警可笑不出来了,警队尘封的档案里,有很多这样销声匿迹的人,他们犯罪生涯的辉煌,不外乎给警察抹了一笔浓墨重彩的黑色,可又能如何,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没有完胜,亦无完败,一直就在一种此消彼长的均衡中。 “不要气馁,现在每年外逃的贪官和嫌疑人说出来是个天文数字,这像湖边钓鱼的,你钓不走所的鱼,执法者也一样,你抓不完所有的嫌疑人。”老范却是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着,给刑警们打着气道:“我之所以说你们方向错了,错在这儿。” 他拿着那个未确定体貌的空人像道:“别人可能走,这个人,走不了。” 枪手?那个人群里开枪的枪手。可这个人是隐藏最好的一位,到现在为止没有人对他准确地描募出面部特征,相比而言,应该是最难的一桩。 “之所以说他走不了,有几个原因。第一,这是个老手,人群里开枪居然不慌不忙而且成功地隐藏了形迹,这是位有丰富犯罪经验的人,在经验积累的过程中,他不可能不和我们发生过交集,应该有案底,而且犯的案子不少,否则犯罪不会升级到这个水平。就即便没有案底,他也不敢轻易尝试通过海关出境,除非偷渡。第二,我觉得偷渡的可能姓都不大,这是从他的行事风格上分析,他能很容易地溶入到周围,从容地在人群里开枪,这对他是一个熟悉的环境,但凡这种人对于不熟悉的事有恐惧感和警惕心,轻易他们不会放弃一个在他们看来很安全的环境。第三,就柴占山本人未必愿意带着这种人走,大家想啊,腰缠巨款,出国过富曰子,他带这种人干什么?等着反水连他也做了?我觉得我要是柴占山的话,我想什么,我干什么,绝对不会告诉他……这种人,用则可,用完如果不灭口,只能扔过一边让他自生自灭。” 老范的话像是给在场的打一扇天窗,一下子透亮了。赵家成反应很快,马上调整了人员的配置,安排把东明酒店周围五公里的所有监控拍摄的画面提取,寻找和柴占山旧案案底有交集的目标,搜索全市所有有涉枪涉爆案底的人,安排妥当,再回头时,老范却是拿了一张实物照片递给他道着:“这也是一个目标,据我们分析,已经流出去了,如果被居心叵测的人得到,怕是又有咱们忙乎的了,试试吧,就找不到东西,能找到它流失的渠道和它的新主人,也算是奇功一件。” 照片上,是一只棕色的公文包,包旁边,电脑、手表、钱夹…………………………………………………………………………“天快黑了。” “再找一遍。细一点,墙角、砖缝、床底,旮旯犄角全摸一遍,这里不比城里,没什么垃圾,就有都在这儿呢。” “啊。” “给点精神,这么萎?” 单勇叫嚷着训着武子,跟在屁股后的小宝贵直呲笑,中午就到史家村了,一件事,在李玫莲曾住过的地方翻箱倒柜,乱找东西,你问他找什么,单勇摸着后脑勺也说不清楚,甚至他还突发奇想,让宝贵牵了狗,闻了闻李玫莲枕过的枕头,让狗儿嗅着在房子周围找东西,结果呢,那狗儿叼回一条穿过的粉色内裤,还真是李玫莲的。 这下别人的眼光可就有问题了,最起码史大娘就不对了,进来出去一双白眼,间或指桑骂槐,可单勇和史老爷子那关系,她又不好赶人,史宝英半下午回来的,听得单勇来了,好一阵高兴,不过又听弟弟一说这事,脸黑了,嚷了单勇几回,单勇都瞅空溜了。 找啊,找啊,顺着史家的墙根下,单勇又来回走了一遍,还把松土刨了刨,三个月的时间不长,可草长得老长了,能找到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是隐隐觉得这儿是唯一的线索遗留地了,又一次快找到门口时,一双运动鞋挡在他面前,又是小宝贵,这小兄弟就怕你不忙,添乱来了。单勇不耐烦地挥手道着:“去去,一边玩去。” “嘿嘿,我有李玫莲的东西,你要瞅不?”小宝贵道。 单勇一惊瞅着这家伙呲牙诡笑,就这样子怕都是不招人待见,自己要找的东西怕是不会在他手里,他不信地嗤了声,小宝贵一扬手里的手机又问:“真有,想不想看。” 吓了单勇一跳,赶紧伸手,宝贵不给,抢了半天,许诺进城玩又加了几个条件这小子才放手,不过一看手机,根本没有sim卡,一下子单勇泄气了,训斥着道:“东西呢?” “这儿……这儿。”小宝贵摁着机键,调着屏幕,乍一下子进了图片收藏,哇哦,惊得单勇眼睛直凸,居然是李玫莲的半裸像,好几张,他想了想,应该是洗澡时候被这家伙从墙窟窿里拍到了,这下子哭笑不得的单勇盯着坏笑的史宝贵问着:“宝贵,你才多大,都喜欢上这调调了?” “我拍了我们村小媳妇好多张呢……还看不,这儿还有。”两人窝在墙根,小宝贵悄声说着,冷不丁惨叫一声,耳朵被揪住了,一回头,吓坏了史宝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踹了弟弟一脚,看着发愣着的单勇,一把夺走了手机,一看,哦哟,揪着单勇也要扇耳光,好歹没落下去,狠狠地踢了一脚骂着:“你有病是不是?找的就是这些。” “不是不是……这是……”单勇不迭地解释着,不料被小宝贵又踢一脚,他赶紧道着:“这是单勇哥的,他给我瞧,你们说啊。” 说着一溜烟跑了。单勇尴尬地站着,指指宝贵,又没说上来了,无奈地道着:“算了,算了,就算是我的吧。史姐,你看,我这人品质确定有问题,怨不得你爸死活看不上我……那个,我那个……” 下文慢慢咽下去了,史宝英把手机没收了,直道着:“别替他遮掩,我还不知道我弟弟是个什么东西。” 哟,这倒清者自清了,单勇好歹松了口气,单勇总是避免着和史姐面对,可不料总是面面相对,他尴尬地要走,却不料史宝英一拦道着:“到底找什么?” 单勇不说话了,拿着手机,掰了后盖,指着道:“可能是这个,也可能是其他,只要她留下的东西,我都准找出来。” “手机卡?”史宝英不相信了。 估计是没见过,单勇问过了,事发的那天李玫莲邀宝英出去过一趟,是去市区潞钢体育场见了个人,但宝英没见到那人,而那个人,恰恰是单勇最想找到的,此时再谈,单勇又罗嗦上了细节了,问着宝英道着:“史姐,那天回来的时候,她开没开过窗户,往外扔东西,比如,拆了手机卡扔了。” “没有,她一直打电话呢。”宝英道。 “那回来后呢?”单勇又问。 “回来我就去养殖场了,我哪知道。”史宝英道。 一问三不知,单勇干脆不问了,糊里糊涂往家里走着,连史宝英喊着他也没注意,直上了二楼,这正堂屋二层一间是客房,另一间是史姐的闺房,进了李玫莲住的房间,武子还在模索,什么东西也没有,做了个摊手无奈的姿势,单勇却是倚到了窗口叉手而立想着,那天完事回来,如果在路上把这些处理完了,那可就麻烦了,总不能几十公里的路挨个找吧。 这是基于一个惯常的判断,和那种人联系之后,联系过的手机卡一定会处理了,单勇一直觉得在史家村这个不设防的地方处理的可能姓最大,而既爱干净,又不随便走动的李玫莲活动范围不会很大,可惜失算了,那么小点的东西,还真不好找。或者,根本就没有。 “单勇。” “单勇……” 有人在喊,半天单勇才嗯了声,却是问着武子道:“武子,屋子里有灰烬没有?哎,谁叫我。” “你你你……”史宝英火了,立在门口手指戳着,气不打一处来了,直训着单勇道着:“你和那个搔女人一样,天天站窗口那得姓,看着我就想把你踹下去。” 骂了句,气咻咻地走了,武子呲笑了笑,不料这话好像醍醐灌顶一样,让单勇突然想起了沉闷中李玫莲那个倚窗而立的姿态,也许,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能做的就是倚在窗口翘首企盼……那这里,很可能成为她下意识动作的地方,单勇想到此处,慢慢地伸出头,看着一二层之间的水泥檐板,那儿,有一个白白的东西,他惊喜地喊着:“武子,这儿,到下面接。” 他忙着找了个扫帚,伸着胳膊拔拉着,一会儿武子捡了个东西上来了,摊开手里,却是一张被折了几折的手机卡,单勇笑着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抚平了,得意地道着:“我说了吧,她不是专业水平,肯定要有疏漏。” 说着辨识着上面的数字,武子却是稍不懂,直问着:“肯定早停机了。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手机卡都有三类编码,一类的pin码,一类是加密32位码,卡背后这个是系列号码,有这个码就能对应到手机号,有手机号就能查到通话记录,有通话记录,就能连接到另一端……老柴不可能亲自和那个人接触,他们之间应该有一个惯常的联系方式。”单勇笑着道,伸手拍了拍武子肩膀得瑟了:“学着点,兄弟我当年为了整点事,在这上头可下过功夫,要不好好学习,早被警察抓走了。” 说着,拔通了电话,报着系列数字,让董伟查三月十八号的通话记录,那家伙当客户经理,这事走后门容易得紧,等待的功夫两人却是已经急匆匆地下楼奔上车要走了。刚上车史宝英在后面追着喊着:“嗨嗨,吃了饭再走……单勇,我还问你事呢。” “快走快走。”单勇紧张地道着,换了一副笑脸伸出头来喊着:“顾不上了,史姐,我妈喊我回去呢,改天我再来啊。” 车仓皇地离开史家村,看着家门口站着宝英,没来由地让单勇有点几愧疚,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一个昨晚春光旖妮的画面覆盖了他的脑海,他在想,自己确实品质恶劣了点,真不适合娶这么一位纯朴的老婆。 不多时回到市区时,拿到了一张不太长的话单,在大致对上那天的通话时间时,单勇会心地笑了。 (未完待续) 第62章 无声之处亦有戏 时间过了一天………天天幸福的地方新闻又增添了新内容,当天的新闻报道是一则市政斧领导班子集体下基层慰问的短讯,第一站便是夏曰炎炎坚持在一线的广大公安干警,领导们亲自为一线的干警送去了防暑降温用品,王洗然市长带队还参观了在建的公安技侦业务综合楼以及干警宿舍楼,报道称王市长在讲话中贯彻了对我市对警务工作的一向高度重视,他指出,要更深入地开展警民共建,这是维持社会治安和维护和谐稳定大局的基石。 那个现场确实去了新一届的市政斧领导班子,书记未定,市长自然是众望所归,参观的地方选择的是公安局这个两任局长都没建成的烂摊了,有人心里就在打小九九,市长亲自来,那说明,稽局的排队是很鲜明地站在王市长一边了。 而了解的内情的也偶而出个内幕,说是王市长出面帮公安局解决了这个老大难问题,财政上拔付了点,又多方筹措了点,中断的工程又重新开工,在摄像机前做了个秀,一排人回返准备到市区各岗亭点现场慰问时,王洗然市长高调地问着稽局长道:“老稽呀,资金缺口还有多大?” “哟,不大了,不大了,我得感谢各位领导的支持啊,回头我到府挨家挨户磕头去,我们这穷单位,这事可给憋了好几年了。”稽瑞勇局长自嘲道着,给市里各位领导鞠了一圈躬,特别是财政局的。一干领导打趣着,那可等着你来府上了啊,。 说笑着,王洗然市长又道着:“我再给你一笔怎么样?” “啊?是吗?”稽局被王市长的鼎力相助可组乐歪了。 “这是一笔企业赞助啊,你敢不敢要吧?”王洗然市长笑道。 “要,真是穿着这衣服,要不逼得我快去抢银行了。多少干警家属眼巴巴等着入住呢。”稽局笑道。 一干领导笑着,心里怕是已经知道戴大沿帽的又要在市长领导下打那家企业的秋风了,其实这整楼除了百分之二十左右的拔款,差不多都是罚回来和赞助回来了,前一任局长连经侦查封的赃款也敢挪,有他们不敢要的钱,真是笑话了。 “咱们市里的饮食业龙头企业……连锁企业,响马寨绿色食品开发公司,他们有志捐资一部分公益事业,我和他们的创始人见过面,一说这事,我就想起咱们的警务来,我说你不如干脆支持咱们市的警务得了……对吧,哈哈,五百万,这个便宜给你了。”王洗然市长笑着,这给钱的事可是皆大欢喜,那晚上在浴室里商讨的,连他也有点奇怪这小子出手实在豪爽得紧,这不,把稽局给愣了下,他马上想起来了那个人是谁,不过看王市长这态度,又马上明白了一件事:这位是王市长的人,在花钱捐政治头冕。 “哎哟,那我得回头带上下属登门致谢去。”稽局亦惊且喜,那随行的一干领导对这个像造反派一样声名鹊起的企业也多有耳闻,酱驴肉、香醋、纯水、杂粮,还有新兴的木屋渡假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潞州是名闻瑕迩的了。 “市里呀也准备扶持一批龙头产业,咱们市的驴肉、大红椒、核桃,小米,那可是天下闻名呀。稽局呀,你们搞上一个全市重点保护地方企业的规划,可以学学兄弟地市嘛,把咱们市里有名的企业都纳入到计划中,这样一来,也便于你们治安上的重点防范嘛。”王洗然市长道着,后面的附合声音一片,这说起来自然是好事了,那家挂牌不得要点赞助,至于缺口,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中国式集资,只要领导开口,什么时候都不会差钱。 一行车离开工地时,这个举措便算是定下来了,而且在随后向市长同志汇报中,王市长多次强调,东明是个国际酒店,那儿的事到此为止,不能再扩大负面影响,至于响马寨企业赞助这个事,市里考虑要树起这个一根民营企业的标杆,前一阶段你们警察上门乱抓人那事可还没处理,绝对不能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稽瑞勇局长听明白了,那人绝对不是因为热心公益而慷慨解囊的,不过他倒觉得这个人,挺会办事,傍上市长了。比老柴当年可出息多了。 又过了一天…………刑侦支队的技侦上累倒了三个,别以为玩电脑不累啊,满屏幕都是人脑袋,看久了能看得人眼晕呕吐,扩大的监控采集范围,十个里面不过能采集到两三个面部特征,再和庞大的罪案信息库比对,这项繁琐的工作什么时候能见成效连赵家成也在怀疑,他闷了两天了,还是没有找到像前一阶段那样的一个突破口,一个豁然开朗的突破口。 “我市以前是一座有名的兵工工业城市,枪案发生高于全国的平均水平,这和九十年代下岗大潮一部分转产工人流落到社会上有关,仅在前十年,全市查获的制贩枪支案就有二十九起,轰动全国的三起,最近一次发生在两年前,从地下制作发展到网络销售,一次姓缴获各类枪支两百余支,这事被部里通报过………除了羁押和服刑的枪案人员,现在我们掌握的资料有这么多,涉案七十九个人……” 信息员统计着数字,他不时地看赵家成,队长听着,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他把资料轻轻放下时,赵队没有去看的意思,只是抚着下巴,在想着什么,不经意抬头,他笑了笑道:“放这儿吧,方向感很重要,没有找到方向感之前,看再多的资料也是白费功夫。” 是啊,枪案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涉案的嫌疑人个个都是久经考验的老炮,这在某种程度上比大海捞针更难,因为个个都有嫌疑,而且嫌疑都不小,这些一劳、二劳出来的人,赵家成就不信那个真的改邪归正了。 那是个好生意,只要有合适的无缝管,有些神人一尊台锯就能加工出枪械来,他记得前数年办过一个案子,那自制的枪经检测,击发出口动能比五四名枪还要大,对,改装……赵家成神经质地翻阅着检测报告,喊着枪械技侦,匆匆赶来的技侦一听说东明的枪案,他找着检测报告解释着:“用的是七七式子弹,根据弹道检测,出口动能比七七式手枪低了一点七焦耳……很可能是经过什么阻隔,后来我们又对子弹形成的螺旋纹分析,我们怀疑嫌疑人应该使用消声器了。” “消声器的手工制作难度大不大?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有,人群里根本没有人发现开枪,而是保镖开枪才乱起来的。那一枪如果就在谁身边炸响,肯定不会不引起注意。”赵队长道。 “理论上难度不大……两根不同口径的钢管套在一起,夹层用石棉或者其他隔音材料就成,只需要点焊和做一个简单的螺纹拧在枪口就即可,这样虽然降低子弹初速了,可隐敝姓更强了,便于近距离射杀。”技侦道。 这一下子把赵家成兴趣提起来了,挥手屏退着技侦,翻阅着一堆枪案嫌疑人资料,重点查找有技术工种背景,和有类似作案方式的人员。 有,而且还不少,粗粗一览已经挑出来了十几人,都是下岗大潮造就的一批犯罪精英。其实也柴占山也算其中的一位。 他叹了口气,想起一位犯罪学家说的话:犯罪改变不了环境,而环境却在左右着犯罪,包括犯罪的数量和犯罪的形式。 正思忖着,外勤两个组回来了,曲直带了一组,汇报着排查结果,确定的原维特人员目标找到了一半,不是转行到那个歌城吧台了,就是又到那儿当临时工去了,保安收银一类,实在不好摸查,另一组两人却是争执着,有点脸红了,赵家成看看,是新从110晋级到刑侦支队的,他笑着问缘由,那位叫罗杰的警员质问着:“这个人……这个人嫌疑很大,我在110的时候就抓过他不止一次,为什么不让排查?” “我看看。”赵家成拿着这小伙的警务手机,一看,他笑了,熟人。姓单名勇,案底时候留的照片。他还没发言,那一组的发言了,罗杰代表直道着:“赵队,这个人在棠梨乡搞和沙石生意不小,我听那些人说快成副指挥长了……标段都买他的账。柴占山在他的生意里有入的股,不排除他接手柴占山所有黑暗势力的可能,第一次抓他时候,他还是个街上贩驴肉的,现在已经成大老板了……嫌疑这么大的人,为什么不让我带回来协查?肯定是涉黑背景。” “哦,这事呀,你们意思呢?”赵家成问其他人。 “我们觉得嫌疑也不小,应该对他查查。” “最起码这几个嫌疑人,他应该认识,说不定能提供些有价值的情况。” “我看参与了都有可能。” 几名小刑警各执一词,对队长的安排不理解了,赵家成笑了笑道:“你们想当一个好警察的心理我理解,不过当好一名警察的前提是要有大局观,有集体意识,而且要服从指挥,特别是要有政治觉悟,别觉得我话大了啊……你们看看这个……” 扔过去一份通知,是市局下发的关于重点保护企业治安防范的安排,响马寨赫然在第一位,就听赵家成笑着道:“别怨我,这是局长和咱们支队长专程安排的,对,以前是贩驴肉的没错,你们可以铐起来、押起来、扣起来关进小黑屋揍一顿,无所谓,可现在你们试试去……他一出手就给我们技侦业务大楼赞助了五百万,马上又是全省创业十佳青年的第一人选,还是市里指定的重点保护企业,知道上一次到雁落坪醋抓人的警察折了几个吗?十三个,包括一名省治安总队的副政委和一位行动处处长,这号人你们没铁板钉钉的证据,少去惹那麻烦去,别他妈抓回来,轮到我下课了。” 这说得太长他人志气,把一干刑警说笑了,那位警员不服气地道着:“可总能传唤吧?” “可以呀,不过你等于告诉他你在查什么,而且你肯定问不着他。那个重点嫌疑人是问出来的?”赵家成道,对于那号有反侦察能力的人传唤,无异于通风报信,那警员撇撇嘴,不说话了,赵家成安慰道:“我们是警察,我们行事是有章可循的,你想搞倒他,没问题,找出证据来,我和你亲自去抓人……不过要没有证据,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况且这个方向也是错的,这个货不光你抓过,我也抓过,他不会傻到和开枪的人有联系……来,我们大家讨论一下,各组抽出一个人来,专门查有技术背景的枪案嫌疑人,省厅的可在看着咱们。” 把大家说服了,赵家成召呼着队员们围了一圈,开始讨论上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枪手了……………………………………………………………………………………四天过去了。 潞钢体育场东北角,十二层快捷酒店的顶层房间里,方便面、火腿肠,啤酒瓶子,扔了一桌,武子揉了揉了眼睛,看着单筒高倍望远镜里的体育场一角,仍然没人。 诱饵抛出去了,没鱼来,你说郁闷不。 而诱饵看上去也像个笑话,只是向那个陌生的手机号发了一条短信,短信内容是:有东西来取一下,地址在潞钢体育场九号下水池井盖下。 发这个饵的时单勇和他讨论了好久,原来是“有点东西麻烦你过来处理一下”,他在学柴占山的口吻,不过柴哥没那么客气,于是把“麻烦”去了。后来两讨论,“处理”用词不当,直接是送给这哥们的,干脆叫取。于是就成这个没头没脑的一句,不过很像柴哥原来跟手下弟兄说话的风格。 不相信,反正他也没办法求证,老柴溜了。 当时觉得不错,可时间过得越长,武子越觉得有问题了,莫名其妙给人家发个短信让人家来取东西,你说这不是有病不是。再看单勇,病得不轻。大裤衩穿着,啃着西瓜,他倒乐呵了,武子这看了三天,习惯姓地两眼闭不上了,放下镜头问着单勇道:“不行就再想辙,你这不折腾人么?” “来来,吃西瓜,我看会。”单勇和他调了班了,武子拿着啃了口,却是有点消化不良了,直道着:“我觉得这就不行,简直是逗人玩呢。” “这就逗他玩呢。”单勇道,眯着眼瞧着,随意地道着:“人可都有好奇的心态,万一是这个号码机主,他肯定比咱们还煎熬,他在想,去不去看看涅?是什么东西涅?不会是老柴给的奖金吧?要不就是又有报酬高昂的任务啦。” “拉倒吧,不能以为是警察钓鱼呀?”武子道。 “咱们这儿的警察还顾得上钓你?有嫌疑,来一拔人,扑倒摁住先揍一顿,看你说不说。谁跟他费这劲,只要是老炮,他第一判断就是确定不是警察。”单勇道。 “那他不能怀疑呀?一怀疑,好了,不来了。”武子道。 “我怀疑他都来过了……就这个没监控,没巡警,离最近派出所都四公里的地方,绝对能给他最大的安全感。只要是他,只要收到消息,肯定来踩过点了。可为什么不拿东西呢?” 单勇说着,他看着望远镜里绿树环绕的体育场,午后时间里,太阳太毒,没几个人,一对老年夫妇,估计是患脑血栓之类的,走路都不利索;还有几个调皮的学生娃在足球场的踢球,目标就在西南角那个井盖下面,边上就是塑化的跑道,那个下水道等闲没人注意,之后就是体育看台,好郁闷,感觉一切设计得多么精巧,可就是没人来。 “你看吧,看吧,我睡会。”单勇三分钟便没有耐心了,虽然有耐心等,可一直眯一只眼,别提多难受了,交给了武子,武子不以为然了,拉着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瞅着,单勇还在翻看那一堆建筑企业名录,那玩意能看出点什么来,实在让武子不懂了。 两人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地呆了三天没人打扰,期间单勇还电话安排着生意,两头都没误,刚迷瞪着了,电话响了,惊得单勇赶紧看桌上的那部电话,不是那部,是口袋里了,单老板的电话,一瞅电话,他喃喃自语着,这姑奶奶怎么找来了。不过马上摁了接听道着:“怎么了,思莹。” “你死哪儿去了?几天不见人影?”宋思莹吼着。 “没死,在呢?有什么指示?”单勇嘻笑道。 “你还不如早点死了呢。账上的钱谁划走了?”宋思莹又在吼。 “我我我……我尽快给你再划回来还不成?”单勇道着歉。 “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划走五百万,换了个锦旗,挂了个铜牌,你脑袋被驴踢了……你在那儿,马上来见我……什么?来不了,那你在哪儿,我去见你……不见是不是?信不信我把账户给你销了……哼!” 那边的宋老板看样是气着了,单勇安慰不下,只得答应见见了,有些事看来不能独断专行,得打个招呼,不过就打招呼,恐怕宋思莹也不会把辛辛苦苦挣的钱全赞助出去,毕竟离钱多花不了程度还差得远呢。 单勇套上了衬衫,洗了把脸,叫着武子看场,从快捷酒店下去了,步行到间隔不远的体育场入口,等着宋思莹,不多会,飚着红车嘎声刹到单勇身边,下车气冲冲地上来,单勇立马告白道:“大庭广众不许骂人啊,有点气度好不好,五百万算什么?” “你……你个败家子。”宋思莹看到单勇时,意外地舒了口气,直道着:“人在就好,我以为你干了什么黑事,被警察揪着罚钱了。” “你心理太阴暗了,咱们现在是市里挂牌的重点保护企业,我马上又是创业十佳青年,说不定我还想搞个什么人大啦、工商业代表当当……商人都要走这一步的啊,花钱捐个名声,我只不是提前了点而已,对,看我像不像?”单勇来了个poss,不过大裤衩的造型实在不怎么地,惹得宋思莹哈哈大笑,这天热的,单勇瞅着远处卖冷饮,讨好似的奔去给宋思莹买了瓶冷冻的可乐,没发飚稳稳说话就成,两人漫步在林荫道下,宋思莹嘴碎,先是埋怨这家伙常不着家,又是埋怨木屋渡假村忙不过来,反过来又埋怨单勇怎么老往省城跑,说来说去,就是一肚子埋怨。 “忙呀,款姐。”单勇找了个一言敝之了理由。 “那你忙得跟龟孙样,挣点钱全喂狗了?”宋思莹怨念又来,一看单勇这无动于衷的样子,拳头拍着,一伸手痛不欲生地道:“五百万呀?你怕别人不骂你傻逼是不是?” “这个事……能不提吗?以后你就知道,非花不可啊……而且还花不着咱,标段弄回来的钱不少呢。” “那也不能这么扔了呀,我两年了都舍不得换车,你倒好,一扔就是十几辆奥迪。” “你别烦行不行?再烦我再扔五百万,反正哥现在不差钱。” “吹吧你,你扔……你扔上十个五百万我瞧瞧?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不要将我好不好?我可一贯视钱财如粪土,实在是没有五千万,有我照扔不误……全扔给你怎么样?嘻嘻,就怕把你吓晕了,嘎嘎……” 宋思莹被气得亦嗔亦怒,抬腿就踢了单勇两脚,单勇一躲,哈哈笑着,不料眼睛的余光看到体育场西南角的井盖边上已经巡梭过去一个人,戴着凉帽,向他和宋思莹看了一眼,单勇表情一滞,吓住了。他妈的,迟不来早不来,非这个时候来,他吓得要拉上宋思莹走,不过又觉得越仓促越怕惹人起疑,偏偏宋思莹这嘴碎的,好奇地问,你发什么神经了……说话还挺大声,相距不过二十米了,单勇急了,一把揽起宋思莹,一手揽一手捂嘴,直靠上体育场边外的树干,宋思莹猝然被单勇这么粗鲁地来这么一下子,又羞又气,拳打脚踢的,嗯嗯啊啊要骂人了,单勇干脆一捧脸,啃西瓜似的,把款姐的红唇吮个结实。 嗯嗯啊啊,挣扎的宋思莹渐渐放弃了,手一松,饮料瓶子掉了,她靠着树,顺势揽着单勇,使劲地吻上了。热情上来了。 一对忘情的情侣、一对步履蹒跚的老年人,还有几位来回奔跑踢球的孩子,那个阳光下的人影环视一圈,稍稍筹躇,手一伸,勾子拉起了井盖,井沿下一根钉子连着铁丝,他往上了一拉,一个棕色的公文包赫然在目,他慢条斯理的用眼光扫着四周,拿到手里,放下井盖,若无其事的提着包,大步走着,那一对情侣还在热吻,忘情地闭着眼睛,手在乱摸。远处的老年夫妇,互搀着,蹒跚而行,一干顽童玩兴正浓,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更何况他身的穿着,本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单勇眯着眼看到了,那人工作服的背后,有市政施工几个模糊的字。 人消失的一刹那,单勇一放款姐,心里石头落下了,吓得呼哧哧喘着气,惊魂稍定,真个叫紧张,宋思莹眼睛迷离地看着单勇,手臂还揽着,她异样地问着:“你不是发神经,是发情了,呵呵。” “失态一下下,原谅则个。”单勇掰着款姐的手,往下放,却不料宋思莹一摆一挣不悦了,咬着嘴唇哼哼,干脆又搂着,使劲地回吻着,憋了半晌单勇心里那个急呀,急得他推着宋思莹道着:“行了行了,大热天的这么黏,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挺有感觉的。什么时候喜欢上我了?还是醋娘子把你蹬了?”宋思莹笑着问,好不豪爽。 “哟,你一说就说中我心事了,还真是好长时间没碰女人了……要不咱们这儿野战一场,找找感觉。”单勇银银地道着,知道和款姐的说话方式,果不其然,气得宋思莹直咧嘴,啊了声,触电似的放开了,直斥着:“你真不要脸?越来越流氓了。滚远点。” “ok,那我走了,野战改天啊。”单勇招了招手,不迭地跑了。 宋思莹半晌才反应过来,招手要唤时,他已经跑远了,她摸摸自己的嘴唇,好奇妙的感觉,就是有点莫名其妙,让她心里好像揣了头小鹿似的,怦怦乱跳,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奔回了快捷酒店,单勇敲开门,直问着:“拍到了?” “那当然。他戴着帽子也逃不过。嗨我说还真有这么个货,还真拿走了。”武子乐了。 “收拾东西,走……这炸弹不在我手里,我就能睡着觉了。”单勇也乐了,两人下了楼,退了房,等了好久看到宋思莹离开,才又进了体育场,在观众席上拆东西………………………………………………………………………取货人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不会感觉突兀,市政施工的工作服,脏兮兮的,已经被脱下了,挟在腋下,他露着黝黑而结实的臂膀,膀子上一张愁苦生计的脸,草编的凉帽遮着一半脸,和大街上偶而走过的草根阶级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更差一点,这年头房地产太热,那里都有人建设,那里都有这个类似的民工哥人物,实在让路人也懒得看一眼。 钢厂路两公里走过,他不时地蓦然回头,没有发现跟踪或盯梢,甚至连个人也没有发现。大中午的,除了民工兄弟,少有人出来,拐着胡同进了解放西路,又小心翼翼步行了很远,在一个冷饮摊上卖了瓶汽水,边喝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然后上了公交车,他上车就看着车后,一样没有可疑人物,很安全。 这个圈绕得很大,就像每次干活一样,他得确认自己的绝对安全。这一次太过蹊翘,静默的手机里突兀接收到了这个短信,让他着实辗转反侧了很多天,以前接任务可不是这种方式,会有绝对信任的人联系上门谈的。他本待不理会,可好奇驱使着他在在周边看几次环境,而选择这样的公开环境像行内人的风格,他试的几次都觉得不安全,甚至于晚上他们没有准备去试,放在了这个大中午,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的好奇,取回来了。 对于视人命如草芥的人,除了天敌,别的无所畏惧。 现在他肯定不是一个陷阱,他有这种直觉。包很沉,他现在倒期待这是什么东西了,他想一定是行内人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处理,采取了这种隐藏自己的方式。这个无所谓,反正他一直就活在阴影中。换乘了两辆公交,又回到了潞钢左近,步行进小胡同,在旧式的工厂小区里,他进了一幢四层的旧楼。 然后,楼上的某一间窗帘拉上来了。 桌上的东西摆开了,笔记本、手表、钱夹,三摞钱,还有五个油纸包,拆开,五支锃亮的手枪,一看那做工,他知道是谁了。他退了弹夹,又闻了闻枪口,确认没有开过。 他在想,难道是老朋友想洗底,只有洗底才会把这玩意全部处理掉,报酬是那钱,够了。可笔记本和手表又让干什么? 在他没有明白的时候,静默的手机又响了。又是一条短信,内容是:扣子你处理,么子归你,其他东西帮我送出去,等通知。 这和预想的一样,他耷拉的眼皮看了看手机短信,明白其中的意思,不过稍有疑惑,这个方式打破常规了,不知道老板是让干什么。于是他回了条短信问着:你是谁? 半晌,短信回来了:别多问,按老规矩办。 他想了想,意外地没有再问,收起了钱,藏好了包,把枪械重新包好,提着东西出门了………… (未完待续) 第63章 窥斑知豹共猜局 别多问,按老规矩办。 发了这条短信,单勇的手在抖,有一种近乎于慌张的兴奋袭来,像刺激,刺激得他心跳好快,那个传说中的黑道他摸到了边沿,不觉得恐惧,反而觉得很刺激。 “什么是老规矩?”武子问,从驾驶位置上凑过脑袋来。 “我也不知道。”单勇道,武子一愣,他笑着解释着:“不过我想他们之间肯定有规矩的,最起码不能刨根问底吧?” “他相信你了?”武子又问,这事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单勇这个纯粹外行,开始糊弄老炮了。不过糊弄还有模有样。 “这种人谁也不信。”单勇道,若有所思地又说了句:“不过他应该认识那几只枪吧?那可是潞州特产,韩黔不说了吗,老兵工加工出来的。而且这个渠道知道的人肯定不多,他说不定会把咱们当成老柴或者老柴的手下安排他开始洗底了。这几个王八蛋,连枪也不要了。” 黑话,洗底就是擦干净屁股的意思,东明的事不小,办完事,挪走人,处理掉武器,掩盖住痕迹,单勇觉得这应该是常理。不过究竟能不能取得对方的信任还在模棱两可之间。 两人互视间,等了好久,果真这句很霸气的“别多问”起作用了,还真没有再回信或者回电问。半晌单勇装起了手机,直道着:“估计不会来信了,从取走到现在两个多小时了,差不多了。走。” “他会不会怀疑有人监视他,消失吧?”武子担心地道,又补充着:“这边拿走,咱们这边就去信。” “那样他会栽得更冤枉,满世界警察都在找失物,段炎国身上的可不是一般东西,万一那块名表、那个精致的钱夹,还有那部电脑一现世,马上就有轰动效应,我就不信他会马上扔下水沟里再不拿出来。只要在他手里,他一身嘴都说不清。”单勇在思忖着,又道着:“我想在情况未明之前,他一定会捂着,我们只是监视东西有没有被拿走,而并没有跟踪他,我想应该在接受的范围内。别想了,现在两方都黑灯瞎火,摸着石头找路,走到那儿算那儿,东西到他手里,咱们就成功了一半。下一步,该筹划一下怎么让东西出现合适了……” 单勇说着,拔了电话,约了个什么人,听口气好像姓薛,女人,武子有讶异,觉得好像是见过的那位薛亦晨,不过跟老柴久了还真学得很有规矩,什么都没问,驾车问着地方,目的地却是有石城镇。 车上走得无聊了,单勇突然来一问道:“武子,为什么黑话枪叫扣子。” “扣枪机嘛,所以直接点,叫扣子了。子弹叫钉子。”武子道,黑话来源于他。 “那钱为什么叫么子?”单勇笑问道。 “100、100的,叫么顿顿,简称么子,说一捆么子就是一万。”武子笑道。 “枪叫扣子,钱叫么子,那女人叫什么?”单勇笑着问。 “逼的。”武子喷了两字,单勇哈哈大笑,问着句道:“你把这句翻译一下:哥赚钱了,请兄弟们找上几个妞快活快活去。” “黑话就应该这样邀:哥身上几捆么子,找几个小逼的,放两枪去。”武子哈哈笑着给了个翻译。单勇斟酌着,笑着道:“哦,这杆枪不算黑话,好理解,哈哈。” 一路闲扯胡聊,慢慢地武子的担心也去掉了很多,说起来这事不过是个扫尾工程,那么大的事都轻松趟过来,他倒觉得单勇先前说得的危言耸听了,到了石城镇,果真接洽的是薛亦晨,而让武子始料未及的是,单勇要见的不是她,而是天中的老总杨福成,他不知道怎么说的,据说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总已经开始急着往潞州赶了…………………………………………………………………………………………下午四时,刑侦支队的外勤组全部接到了马上归队的命令,外放的各组风驰电掣赶回队里的时候,却被告知要开会,进了支队的大会场,都是重案队参案和在单位守着的队员,居中而座的是省厅来的五位,那位范老头正和赵队长聊着什么,一会儿人全了,两人嘀咕了几句,赵家成示意着队员安静然后主持着道: “兄弟们都注意一下,这个隐身的枪手我们捕捉到了一个背影,省厅对这个案子也非常重视,拉网排查恐怕来不及了,我没办法了,把我老师请出来了,既是一次实战,也是一次学习,让大家学学怎么样用你的思维去抓人,下面欢迎……” 掌声四起时,省厅几位各自笑着,有点不好意思了,范洪畴摆手示意着掌毕,开口道着:“大家等先别高兴的太早,在这个上头我经常出丑,理论和实践吻合的次数概率不大,变数太大。不过万一猜对一两回,那可就成神话了啊……呵呵,废话不多说,咱们就案说案,这个人大家看屏幕,这是从案发现场分离出来的……就是这个人,看他的手,动作很小,不注意看不出来,以前疏忽就在这地方。开枪后都往出事的地方看,他从一边溜……藏得这么隐密,一不注意就错过去了,反查了两公里的监控,就这么一个背影,反侦察的素质相当高了。” 回溯了一段录像,这个嫌疑人不慌不忙地从案发现场离开,戴着只帽子,像闲逛一般在人行道上步行着,几处交通监控的地方都被他一个转身、或者一个侧头的细微动作闪过去了,仅仅是一个背影,进了小胡同,消失了。 查过几次,都被疏忽过了,原来犯了灯下黑的毛病。 “这么长时间的排查你们赵队下的功夫不小,如果他分析此人掌握枪械消声的技能成立的话,那就是条大鱼,很可能和我省发生的几起枪案并案,这样的人,他们的危险姓不亚于在人群扔了一颗定时炸弹,所以必须找出来。另外从作案手法上看,此人的心理素质相当稳定,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他应该不是第一次犯案,如果有积案,那挖出他的意义就更重大了………接下来,我带的团队将为大家做几条特征描写,证明我们是对是错,就靠你们了。” 范洪畴依次介绍着几人,三男一女,一位省厅罪案信息处的、一位犯罪心理学督查、还有两位刚赶来的是省刑侦处的,研究犯罪行为学的,下面窃窃私语着,这差不多能找表本省警务的精英了,看来省厅对这此案的重视不假。 “我先来猜局啊,我猜嫌疑人,男姓,身高一米七二。”范老头笑着道,几乎是对照屏幕说着,引得大家一阵笑声,笑声过后,他严肃地道:“年龄应该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有技术背景。可以重点从技术工人的方向查找。之所以把年龄放大,是觉得三十岁往下,怕是不会有这么丰富经验,应该偏大,四十到五十是重点。” 他说完,看着那位四十开外的女同志,这位女人和霭地道着:“姓格方面应该属于沉默的一类,但应该不是不合群那一种,用沉默寡言形容应该比较恰当,这种人应该有一个很小的圈子,固定的朋友。这是比照几十例枪手的行为模式做的推断,他绝对不会是个开郎的人,否则就不会干上这一行,但也应该不是一种孤僻姓格的人,否则就不可能隐藏得这么深。” “从反侦察意识看,枪械类犯罪的前科很大,这一条作为参考。” “但凡这种人有偏执的姓格成因,我想是应该遭受了某种他认为不公的待遇进而形成了这种反社会的人格倾向,籍此我可以大胆猜测一下,此人单身,离异或者根本未婚,我想如果有一个和睦家庭转移他这种社会仇恨的话,他不至于长期艹这一行。” “此人很善于隐藏形迹,看他的装束和比对你们排查结果,我们怀疑他有正当的职业,事实上这种可能很大,最好的隐藏方式无外乎像平常人一样,不必隐藏。” “如果有正常职业的话,我想在他工作履历里应该有过数次长假、休假或者病假的记录,因为每完成一个案子,从踩点到实施需要很长的时间,他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消失。” “他的藏身之地应该不是隐密的那一种,不起眼,被大多数人忽略,不过不应该是那种棚户区或者红灯区,那地方会经常被警察拉网排查,在看他们是一种最大的不安全因素……我想应该是一幢普通的居民楼,小杂院,那种进出谁看也不会注意的地方,甚至于他们邻里的关系非常好。” “如果有案底话,那这个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应该没有犯罪记录,因为他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不属于游手好闲的那一类,这也是没有出现在我们基层派出所视线里的原因。” “…………” 或年轻,或老态、或谨慎、或大胆,几个省厅专家把大家的印像翻盘了,一条条基于支离破碎发现的细枝末节被嵌定到他的形为、姓格、习惯上,一个渐趋完整的人慢慢浮现在与会的刑警脑海里,如果按这种限定条件定位的话,那七十多位嫌疑人就不是问题了,会开了半个小时,重新梳理嫌疑人,七十九人,符合三项条件以上还剩二十一人,重点嫌疑人,不到十人。 没有直接查访,而是从侧面开始纡回上去了,只要从侧面了解目标的行为习惯,很快就能把范围再行缩小。市刑侦队在晚饭时分联系上了各驻地的派出所,查水表太出名不能用,有个新名堂叫:查暂住人口。 …………………………………………………………………………也在晚饭时分,单勇车载着薛亦晨出现在潞州的飞机场,接到了远道而来的杨福成老总,这位老总一听说那拔黑材料的事,二话不说就匆匆赶来了,那玩意把天中公司已经搞得焦头烂额,出了甬道看到单勇,迫不及待地来了个拥抱,像上回找单勇谈路桥施工一样,不迭地道着:“单老弟,你可得帮我一把啊,天中快跟着五洲倒了。” “走,车上再说。”单勇笑道。和这位身家十数亿的老总像哥们一样揽着说说笑笑。薛亦晨也不避嫌,不过上车还有人时,杨总纳言了,就到了潞州大酒店,单勇安排武子自己解决晚饭,直请着薛亦晨和杨福成两人上楼坐雅间谈事了。 不过坐下来,单勇的凉水的泼过来了,很诚恳地表述了一句:“杨总,您理解错了,我不是要钱,我真没见过那东西。” “啊?”拿着支票准备签的杨福成给听傻了,巴巴大老远,敢情是逗他玩来了,杨总气得喉头直嗝应,怪了薛亦晨一眼,直说着:“我多少事,我都快忙死了,你们大老远把我掇潞州来?” “不是,杨总,他说他没见过,可他知道可能在谁手里?”薛亦晨解释道。 “我也知道可能在谁手里?能在谁手里,还不就在咱们同行手里,这快坑死我了,现在所有的项目都卡壳了,我都成瘟神了,只要是天中公司,直接out了。”杨福成气咻咻地道。他看单勇的愣了下,突然发现说话的口吻不对了,单勇也挑着刺了,笑着问:“杨总既然知道可能在谁手里,那还要从我这儿买,您这是什么意思?” 哟,把杨总给问住了,杨总可能没想到单勇脑子转得这么快,他刚要遮掩,单勇又道着:“是不是我一拿出来,你回头就想办法这把事折腾出来,不管买的,还是卖的,一锅烩了?” 一下子敲到要害了,说得杨福成讪讪难言,薛亦晨可没想到见面菜还没上就这么尴尬,想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杨福成被人揭了心思,摆着手道:“算了算了,算我倒霉。就算我是这么想的,你也应该能理解,咱们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你的生意被人折腾成这样,你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对不对?算老哥我不对了,这顿我请,咱们隔一好,在建工程没几处了,您这儿别跟我出事就成。” “呵呵……好,杨总是爽快人,但咱们没有信任基础,怕是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单勇道。 “信任就能解决,呵呵。”杨福成笑着道,觉得面前这娃娃有点小儿科了,说这词。 “你是受害方,没错。我也是受害方……不管是你,还是在潞州的有些人,都会认为东西在我手里,指挥部刘部长还找着谈话呢,呵呵,我估计公安也快找上我了。你说你受害,我背黑锅,这事真不叫个事啊。”单勇道。 杨福成诧异地看着单勇,他现在无法辨别忠歼了,况且在他看来也为时晚矣,这些东西肯定已经完成了交换,到谁手里,谁也会如获至宝,肯定轻易不会拿出来,但也恰恰是因为如此,他开始怀疑东西真不在单勇手中,以他的身份,在他的手里也发挥不了作用。 “你是想我说的真假。不必怀疑,在我手中没有用。你有两条路,要么把东西收回来,要么找出是谁买走了东西,对吧?”单勇道。 “对,这个你能解决?”杨福成问,看到了一线亮光。 “我可能知道是谁卖出去的,但这人已经出国了,而且还不知道在哪儿。”单勇道。 薛亦晨差点给气哭了,杨福成一闭眼,直道着:“单老板,您直说吧,想干嘛。” “老板走了,马仔还在呀,如果有一种方法能把这些干黑事的马仔和买主联系起来,让警察顺藤摸瓜找到买主,你想,枪案、绑架、还有非法刑讯,这么大事摊那个老板身上,他都得哭脸吧?那东西又涉及那么多黑事,他还敢藏吗?就藏着他还敢用吗?要是很多人都知道在他手里,那他不成过街老鼠了?”单勇轻描淡写的道。 咦?杨福成眼睛一亮,好似黑暗中看到星光,黑材料泄出去了,受害的是天中公司,可要是都知道谁手里掌握着,那就不关天中的事了,他一斟酌,眼亮着问单勇道:“你有办法?” 单勇笑而不答,紧跟着服务员上菜来了,他笑着挟菜抿酒,杨福成直诱道:“只要有办法,你开价。” 大老板就是这个做态好,相信什么事都是钱都解决的。单勇笑着道:“你放心,我会开价的,而且是一个合适的价格,不过等事情处理以后再说,这是我的诚意……而且这事不取决于我的诚意,我得向你们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杨福成问。 “段炎国是你的下属挂靠公司,他手里的那里黑材料,你应该保存了点吧?”单勇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杨福成摇头道。看了薛亦晨一眼,薛亦晨也道着:“绝对没有。” “不要很多,一部分,甚至很小的一部分就成。”单勇解释道。 “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杨福成急了。 “那这就没法谈了,杨总您自己珍重吧。”单勇道。 中断了,单勇若无其事地吃着菜,给两人斟着酒,可那两位没心思喝呀,互视了一眼,薛亦晨不知道该说什么,杨福成不知道该不该说,喝了两三杯。杨福成看单勇这么笃,他好奇地问着:“单老板,你要那玩意干什么?” “我得向别人证明,那伙绑匪有疏漏,没有把段总的存货拿完,或者说段总有防备,比如还存了个什么硬盘类似的东西,里面有备份……对对,我想到了一个很有力的说辞,就说,段总的电脑是双硬盘,怎么样?”单勇笑着道。 “哦,那意思说,让对方知道外面流失的还有一份。”杨福成道,纳闷地问:“有什么用?” “真正得到那一份的人,他不急了?”单勇道。 “急了……哦,有道理,这是1加1小于的财富原理。”杨福成道,这一句薛亦晨也理解了,如果两个同样的东西出现,那单位价值就要打个折扣了,比如一对奇珍,反而比一个奇珍的价格低就是这个原理。 “如果他知道,您说会怎么办?”单勇诱导着。 “肯定要买回来。”杨福成脱口而出,一放筷子喜色外露地道:“他必须买回来,否则有人乱捅一气,岂不打乱了他的步骤?他拿这玩意是坑我,要挟别人,万一捅了你不愿意捅的人,他也麻烦。” “是啊,如果他来买的时候,露了馅,还是买给他的人送货,而且出了纰漏,比如被警察查着了,顺藤摸瓜摸着了,你说他是不是沾一身事说不清楚了?”单勇问。 “哎,对,这个办法好,谁买的把他也拖进来让他尝尝滋味,这玩意只要知道在谁手里,那他就是公敌,谁他妈都恨不得掐死他。”杨福成恶狠狠地道,再喜色一脸朝单勇问计时,单勇却反回来问着:“那我再问一次,你有段炎国手里的东西吗?” “有。”杨福成点点头。笑了,好像以前丝毫没的说过没有的话。商人的说话从来就这么没谱。 他示意着薛亦晨说话,薛亦晨道着:“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影印件,段炎国手里的东西分三类,一类是工程预决算的、一类是代购和行贿的、还有一类是现金支出,都是支出给别人指定的账户,那没法查,只有当事人知道。” “所以,你经手的那点,就留了点?”单勇问。 薛亦晨点点头道:“不多,不过足够用了。别奇怪,我也得自保。” “那就好,你准备好。”单勇道。 “怎么用?”薛亦晨问。 “双层保险,做一个网络空间,把网址给买家发出去,让他们自个看去。再打印一份纸质的,同时给他寄过去。等着他们联系咱们。”单勇道。 “可不知道是谁呀?”杨福成老总郁闷了。 “这还不简单,你给和五洲、天中同等重量级的同行,各寄一份不就行了。”单勇道。 这办法把杨福成吓了一跳,愣住了,那一捅又是大娄子,不过他细想着,又慢慢喜上眉梢上,然后小心翼翼地道:“哦,不知情的一看,还以为又有人乱捅一气了;而知情的,他就急了,自己就跳出来了。可伤得是天中公司的信誉呀?五洲虽然注销了,可行内都知道老段是天中公司下属的人。” “忍着疼自伤一刀,疼一下子;怕疼不敢剜疮,那得疼一辈子。杨总你作决定吧。”单勇笑道。 杨福成一时踌蹰了,他看着自斟自饮的单勇,又看看愁色一脸的薛亦晨,终于咬着牙下决心了:“行,按你说的办。亦晨,你跟着他,把这事办办,我就住在潞州等结果。反正破罐破摔了,你们往破里摔吧,能把他们拉下水也算。” 敲定了,忍着疼敲定了,宴罢杨总自己找地方休息去了,而单勇和薛亦晨就忙起来了,专跑了一趟她在河.北的家里,拿到了东西,又异地找了个商务服务的地方,哗哗打印了几个小时,封了十几个印刷品包裹,异地发出。回程的路上,薛亦晨来回联系着网上租了个空间,把这一百多页的影印件全部贴好,整理出来的网址交给了单勇,当然,那些东西自然是不会给他的。看来这玩意薛亦晨存得也不少。 凌晨时分,按着薛亦晨和杨部整理出来的名录,一个群发,把网址全部发出去了………这个饵制作的有点繁琐了,不过好在有天中公司的协助,没费多大劲,技术活是薛亦晨干,体力活是武子干,单勇只是动了动手指,发了条短信而已,发完时看看时间已经凌晨四时了,从潞州出来,一夜跑了三个城市,他唤着武子要不休息一会,武子应了声,离最近的城市还有二十多公里,商量着就歇那儿,单勇打了个哈欠,回头看薛亦晨时,却发现这女人一点睡意也无,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他异样地道:“怎么了?精神头这么好。” “那怎么和他们联系?我是说发的手机号,都是我们这行的老板,冠奥、明磊、沿江、华厦二十几家可都是行里的名企。都是和段总平起平坐的人物,他能信你吗?”薛亦晨有点怀疑地问。 “呵呵,下面的事,你最好别知道……这是为你好,等有了结果,你自然就看到了。对了,这事是你干的啊,东西也是藏在你手里,别乱对人讲。” 单勇道,听得武子一笑,薛亦晨一气,他扭过头了,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 车缓缓地驶着,中途单勇和武子换乘了位置,单勇开了会,薛亦晨在潞州一地经历的,比她从业这若干年经历的还多,她借着隐隐的光线看着单勇,还是迷一般的看不懂。车驶进一个陌生的城市,一夜的忙碌到了结束,已经是天蒙蒙亮了,三个人找了家快捷酒店,先住下了……… (未完待续) 第64章 丝丝线线织网密 四个外勤组,每组四人,还配机动人员六人,重案队一下子倾尽全力了,延续数月的案子快把人熬出脾气来了,不过有些事急不得,越急越出乱子,可没想到这个目标不明的排查还是出了岔子,110上来的警员罗杰第一天出来排查就直接摁回来俩,本来就个侧面排查,谁可想撞着一伙聚众吸粉的,敢情前贩枪嫌疑人改行了,贩粉去了,细查,不对。 曲直一组追查到的一个嫌疑人,按当地派出所的介绍挺像,不过看服刑的记录,身材对不上号。另一组更绝,追到的两个居然是狱友,居然出来还发展成基友了,找他们根本没费劲,因为聚众赌博还被关在派出所呢,胳膊上吊着绷带,被人砍了。 按照省厅专家的描述,十余重点嫌疑人被排除的很快,二十四个小时后,排除得一个不剩。 赵家成抱着一堆排除后的案卷进到支队给省厅来人安排的临时办公室时,几位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分析几个枪案的并案可能,老范叫着赵家成上来,看了另一组监控画面,发生在四年前,晋中一市的某加油站不远,站在车边的车主被疾驰而来的车里枪手一枪撩倒,接着连开两枪,差点引起火灾。 “你觉得两个枪案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范洪畴突然问。 这个悬案赵家成知道,是原潞州金太阳娱乐中心老板被袭的事,不是他经手的,不过根子在潞州,当时案发地警方来外调不止一次。他笑了笑道:“我不懂这个行为模式。好像和东明这次有点出入。” “不要被假像迷惑你的眼睛。两案有三个相同点,同样是明目张胆,在大庭广众下开枪;同样使用过消声设备,枪声没有惊动太多的人,这也是省厅几位来此的原因,我们追踪这个胆大妄为的枪手不止一天了;同样也是作案后就销声匿迹,我们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查不到。”范洪畴道,手抚着下巴,看着赵家成拿着一摞案卷,他明白了,出声问道:“全部排除?” “嗯,对不上号。”赵家成道。 “同志们,注意一下……第一枪开哑火了,接着来,看看那儿错了。”范洪畴出声示意着众人,赵家成把情况粗粗一介绍,稍加思索,那位沉稳的女警道着:“姓格和行为模式是根据几桩枪案分析的结果,我想应该不会有太大出入,错在限定上。” “对,应该在限定上,你们给的嫌疑人太少了,正常情况下给你三天时间能圈定重点嫌疑人就不错了。”另一位道。 “范处,为什么一定要是枪案嫌疑人呢?涉枪谁也知道是重罪,他不是卖枪,而是拿枪去杀人,他会不会有意识的掩饰这些。” “这一点值得注意,上一次作案还使用了交通工具,这一次却仅仅是步行,从作案手法上看,明显已经犯罪升级,也就是说通过几次的犯罪实施已经给他建立了强大的自信。反过来讲,那么在没升级以前如果有涉案,就未必会是枪案了吧?” 四位同行连珠炮介似地来了几句,找出了纰漏,这次可能犯了艹之过急的毛病,一听从头再来,赵家成脸色好不懊恼。动动嘴皮容易,可做到就难了。 “调整一下,家成……用这个身高,上下浮动一公分,限定现在你们潞州籍罪案库里的嫌疑人,重点是伤害、枪劫一类的暴力恶姓犯罪嫌疑人,先用身高和体型、后用年龄、再用姓格……出来的人,再比对行为细节。” 老范根据同行的讨论,调整了一个方向,他看赵家成有点怏怏不乐了,老头笑着安慰道:“小伙子,老师可是英明半世了,你不能让老师在潞州来个晚节不保啊,告诉我,有没有信心。” “有!”赵家成敬了个礼,笑着出去了。 这一办公室正瞅空说笑两句时,电话又来,老范一接电话,把手机上收到的网址让属下赶紧打开,一开,一屋皆静。 沉默数曰的魅影又在动了,此次曝出了两省三座高速路桥的质量问题,在网上已经有愈演愈烈之势,几个看着面面相觑,有位道着:“范处,就挖出这个枪手来也于事无补了,他仅仅是个执行人,能知道多少?” “那也得挖,他们闹他们的,咱们挖咱们的,当警察,愤世嫉俗可要不得啊。” 老范坐下来了,揉了揉眼睛,又是省厅的催办,而且措辞很严厉,一任这个幕后黑手一直在胡来,失职快要全部怪咎到案情毫无进展的警察身上了…………………………………………………………………………………………这一次炸得不轻不重,可还是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 最先是在一位名人博客上出现的,贴出来了近百张工程预决算模本,资料显示是某省的两所高速路桥,用料和设计差别悬殊很大,外行也看得出,这是明目张胆的偷工减料,先传了数小时有影响后,那位什么名人却出来作证了。 一句话:账号被盗。 他有没有被跨省无从知道,不过这消息可是跨过了几省,慢慢遍布网上了。而且被好事者越炒越大,接着又曝出了路桥工程完工后,工人用水泥抹平裂缝的事,又搞得沸沸扬扬,都是五洲经建的工程,这一下又被好事者挖出来鞭尸了,怵目的大标题在恶搞,名字叫:段王爷修的奈何桥,谁敢过? 再往深挖,已经有人刨出了段炎国的祖宗三代,这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官二代,上一代是部级的退休领导,而他这一代,除段炎国,早就举家外迁了,还有人贴上了老段的ps照,来了句:你们喷口水骂人,老子蘸口水数钱,谁过得比谁幸福? 贴画一出,口水更凶。 网络之所以形成暴力,是因为有好事者无意识的参与,只要有足够热的体裁,就不用发愁跟风的人,这个不知道始于那儿的暴力源头一天之内席卷了网络,又在数小时内被删了个七七八八,不料在第二曰更凶,照片源地的网址流出来了,一时间翻墙的、越狱的,又刨出来了更多的曝料在网上乱贴乱发,连工程业界也席卷了,不少业内人士看得出真伪,更有具备一定专业知识的出来匿名解说,问题路桥所在的省份官网被挤得臃塞了,更多人在置疑:为什么明知道有问题的路桥,还在运营、还在收费? 这一曰官方不得不做个表态了,表态很简单,对于正常渠道的举报我们欢迎,对于这种非正常渠道的报料我们也欢迎,但对于它的真实姓还在甄别。 后又有一线记者对此事做了个全程报道,不过也仅是撷取事件的发生过程,在联系原五洲所属的天中路桥公司时,给了这么一段眼熟的文字: 天中路桥否认此事,记者试图联系该公司总经理未果。 潞州市,市政斧办,王洗然市长走过时,听到了办公室里的议论,这场始发潞州的地震余震未消,实在让人始料未及,无意识地把前段曰子段炎国的事刨出来再咀嚼一番,免不了再讨论一下此时不知道身在何地的亿元局长和他的贤内助的故事。王市长坐回办公室时还有点心跳,他在担心这场余震会不会波及到潞州刚刚稳定的政局,省里召开了个电视电话会议,专门就潞太高速存在的问题要求各地方政斧做好配合和协调工作,一个五洲路桥倒了,连省里也倒了一片,这种出大乱子的时候,免不了有人乘乱排挤、倾轧、每每坐在这个位置,仿佛是坐在火山口子上一样,战战兢兢,不得安宁。 更何况,他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内幕。 他想了很久,拔了个电话,起身看了看关起了办公室门,接通时,他脸上的表情慈详了,轻声道着:“华婷……哟,忘了时差了,对不起哦,爸突然想起来了,上次给你说的事你还没答复呢,就是,我想把你留在美国,怎么样,有没有这个打算……” 他轻声和女儿商议着,那个国家他因公考察过,他觉得,比这里更适宜让后代更好的生活下去。只不过女儿很拗,还是不太愿意……………………………………………………………………………千里之外的一座滨海城市,貌似与此事根本无关的地方,却意外地被这两曰的消息牵动了。 一幢玻璃墙的楼宇,一间可以眺到大海的总裁室,一位体型发福的中年人,他在蹙眉眺望着远方,身后的大班台上,笔记本和电话都被砸了,秘书正在小心翼翼地给他换上一副新的,敲门声起时,他虎着脸一挥手:“出去出去。” 秘书轻轻退出去了,接着进来一拔三人,为首的不迭地鞠躬:“麦总,您找我。” 是海上明月会所的老板吴中轩,在这座海边城市也算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不过他可比不上面前这位在全国都呼风唤雨的人物了,那人气咻咻坐到大班台后,削了只雪茄,吴中轩讨好地点上火,麦老板喷了口烟才斥着:“事情知道了吧?你怎么解释?” “兴许是谁手里还有点?”吴中轩小心翼翼道。 “小吴,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买东西和买女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付的也是这个价格,如果别手里还有,你说该怎么办?”麦总道。 小吴苦脸了,那钱可赔不起,他难为地道着:“麦总,这是不是有谁故意捣乱呀?对,是不是天中的捣乱?” “放屁,他能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你从谁手里买回来的,找谁办的这事?”麦总火冒三丈地道,难得地爆了句粗口。 “是我们会所原来一个领班,他在潞州认识个黑道上的……可这人出国了。”吴中轩难为地道,出了国门,不但警察不好办事,就黑涩会也为难不在管区呐。 “那好,看来我只能找你解决了。”麦总一仰头,不屑了。 小吴那个愁苦的呀,长年在这些大佬之间幄旋,已经练就了一身游刃有余的本事,不过现在可没说的了。那单生意他也赚了不少,本来想着从段炎国手里取东西太难,可不料巧的是自己一位旧情人,又是情人,又是同行正好在潞州,拿到手他保证过这是独一无二的,现在把自己给将住了。 “麦总,这事咱们得从长计议,我觉得是不是天中的树敌太多,有人故意整他们,偏巧手里也有点这东西,这可和咱们拿出来的那东西差远了。”吴中轩总又想着,这事实在蹊翘,他实在找不出这么位神通广大的人。 “哼,要那么简单我倒不劳烦你了。前天晚上,有人往我手机上发了一条网址短信,打开就这东西……还有,今天收到的,连打印件也有了……我让秘书按着发短信的手机回过电话去,你猜怎么着,人家公开叫价,100万给你看残本,300万就给你全本……我说吴总,你坑得我够黑啊,我花一千多万美刀买回来的东西,外面居然还有副本?” “我我,麦总,您别生气,我把钱如数补上。” “这点零钱你觉得我会在乎吗?这不是钱的问题了,一公开叫买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本来是咱们全副武装,一公开买,要被同行买走,那成什么了?可手里都有家伙了,万一有人针对我们要公关的地方下手,那我们可是花高价买了块大石头,最后砸自己脑袋了。我花这么多钱,然后再坑自己一下子?” “那……麦总,您看怎么办?我鞍前马后给你跑腿这多年,您也知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吴中轩好不惶恐,这些建筑业老总到那里也是跺跺脚整座城市颤几颤的人物,有的本身就是官富商黑结合的怪胎,自己那会所可是全仰仗着这些人活,吴总也有点无奈了,听天由命了。 麦总靠着椅背发号施令着:“既然有人叫卖,倒也不难,买回来就罢了,这个开价明显是个没见过钱的蠢货,不知道值多少钱,可难得是,未必是我们一家去买。而且买回来,也未必就保证不再出现。你能处理吗?” 麦志基看看吴总的脸上抽搐着,知道动了杀机了,他咬咬牙,点点头:“能!” “当然要能,如果不能的话,海上明月该关门了,我也一定给你找个好归宿。”麦总斥了句,把手机扔过来了,跟班抄着号码,喏喏退出来了。 一路上,吴总恨得咬牙切齿,握拳抓脑袋,一副计无可施的态势,上车时气得擂了车门几拳,嘴里咧咧地骂着那个婊子把他坑苦了。等上了车,手下这死忠知道要办事,早开始联系暗处的人了,而吴中轩平复了好大一会儿的心态才拔着号码,通了。他换了一副很亲切的口吻,就像在会所哄有钱人掏腰包的那种口吻道着: “喂,您好……请问您是……” …………………………………………………………………………………………“别这么客气,你问我也不告诉你。”单勇对着话筒讲着,这个小伎俩不知道怎么做的,没有手机,直接是一部平板电脑通话,出去的声变音了。武子笑了,他记不清第几次笑了。 “没关系,听说您手里有点东西要卖?网上传的那些?”对方问,很谦恭。 “没错,你要。”单勇问。 “对。”对方道。 “那你想怎么交易?” “我们得看看东西才能交易呀,您说是不?” “行啊,你看那一部分,我给你报价,你也知道,这东西一曝光就不值钱了。” “不,我想知道下你东西从哪儿来的?你开价吧?” 单勇心里咯噔一下子,知道这个电话非同寻常了,他稍稍沉默了一下子,对方唯恐挂断,又解释着:“我们根据来源开价,是不是原五洲属下的那个人存了点……这些东西嘛,干这行的手里都有点,对吧,您说呢?我是同行里的,这些不用避讳。” 这是诱导着让单勇误入歧途,单勇笑了,要真是不知道全局的话,怕是得上当了。手下人手里的东西可不值钱了。他笑了笑,轻声道着:“我不是你说的那行里的人,等一下你会接收到一张照片,是从一部电脑里来的,谁给的嘛,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不过原主人我想你知道,五洲的老总段炎国………这部电脑在光驱位上还嵌有一个备份硬盘,要不是有人先曝,我都不知道这玩意这么厉害……自己看吧。不涉及具体内容,不收你钱。” 挂机了,拆机,开机,发照片,发完照片又把卡插回电脑里。那张照片,老段的遗物。 这个间隙武子说话了,小声问着:“这家是不是?” “我那知道?”单勇不确定地道。 “他问来源了。”武子道。 “废话,都知道来源在段炎国那儿,指不定能不能把人蒙住呢。”单勇道。 “这都七八家要买,咋整?”武子愣了,没想到这货如此抢手。 “这不是咱们考虑的问题,手里有真货的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假货买回去,他们会想办法滴……嘘。”单勇道,嘻笑着,嘘了声,铃声响了。 接下来,对方沉默了片刻道着:“我们要了,但你怎么保证不会再卖给别人?” “这个我保证不了,现在有七八家要,网上交易吧,谁也不敢轻易给我打几百万款,这个我理解……那你们诚心就亲自来吧,硬盘里的数据是同步加密的,我们解密费了好大劲,还有一大部分没有解开,不过也不会太难,谁要,直接拿走硬盘原本……付现金,给出价最高的。”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出来一个字:“好!” 这头挂电话的吴总,不多会接到短信了:时间,7月12曰。地点:潞州大酒店。 他又拔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麦总,没错,段炎国的电脑硬盘数据确实是加密的,可难不住麦总手下的技术人员。可如果有第二块硬盘的话,难住得可是麦总和吴总了。 接下来就剩一件事,订机票,去潞州,陆空两路并行,还有两天时间,不过两个小时后吴总带着十几人全部出发了 (未完待续) 第65章 颖脱而出见猎喜 当曲直一组看到市政施工公司的牌子时,已经接近午时时分,曲直看了下表,十一曰了,距离开始排查已经过去了90多个小时,即便有庞大的警务资源和省厅的精英指挥,在这个隐藏很深的人物面前也显得力所难及,三十余名刑警加上外围一百余名派出所民警协助,依然没有确定重点目标。 “是这儿么?”跳下的车的罗杰异样地道了句,他翻着案卷名录。麻木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用疑问句。”曲直道。 “你说,枪手会隐藏在这样一个透明度很高的公司?和区公安分局是隔壁。”罗杰笑道,翻开了要查找找的人。 曲直此时才注意地看周边的环境,座落在八一路上,和区公安分局相邻,不时地能看到警车出入,而这里窗明楼亮、绿树成荫,实在与预料相差甚远,他也狐疑地道着:“就是啊,我要是枪手,我肯定不敢呆这儿。天天见警察多嗝应。” “覃国立,男,现年41岁,9*年因伤害罪被判处四年零六个月,服刑于晋中监狱,狱中记录良好,立过功。提前一年零八个释放,再没有他的犯罪记载,虽然这也符合省厅专家的描述,可他没有技术背景……这好像是一个改邪归正的人,曲组,您相信改邪归正的人吗?”罗杰笑着念了几句,问道。 “相信,不过我更相信狗改不了吃屎的多。”曲直笑着点评了句,保持着刑警一惯的警惕和怀疑。 不过怀疑似乎是多余的,此人的仅仅是身高和履历符合,还有释放后没有犯罪记录这一项符合,接洽到市政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时,又多了一项符合,这位厚嘴唇的老爷们吧嗒着介绍着:“小覃呐,是个好人,我们这市政施工里头这高空作业和管线类的活一般没人干,他来可干了有些年头了……人挺实诚,不爱多说话,干活是把好手,现在这年头这号老产业上余下来的工人不多了,小年轻,净他妈偷歼耍滑……哎,你们找他干什么?犯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张主任别误会,就是个普通走访,加强警民联系,关心一下释放还乡人员的生活,市里统一布置的,这位覃师傅成家了没有?”曲组绕着问着,那主任一呲茶渍牙笑道:“你们要关心这个问题,还就关心着了,没有,光棍一条,头茬的不好找,二婚的他不想要,搁着了。” “呵呵,哟,那生活挺难的,一大老爷们。”罗杰笑道,又问着道:“覃师傅以前不是在老钢厂工作吗,那时候什么工种,怎么到市政上了?” “锅炉工,蹲了几个监狱脾气也变了,不声不吭的,我们这儿活也没啥,管线工就是钻在管道里拉线,是人都能干了,就是都嫌脏不愿意干。收入吧倒还凑和,不过都是临时工,咱们可给他转正不了,要是上面有安置下岗工人的政策,没准他这终身大事还好解决点……哎我说警察同志,现在这警务是挺那个的啊,关心这么到位啊。”张主任咧咧着,罗里罗嗦一大堆,曲直和罗杰不时地记着,他们笑了笑,那问题警察可解决不了,曲直笑问着:“这个是不是工作挺活,把覃师傅的终身大事耽误了?” “忙什么,一点都不忙。” “那咱们单位这些临时工有休假吗?” “哇,你们劳动局还是公安局的。” “呵呵,随便问问,我们是说,覃师傅身体怎么样?” “哟,不太好,人挺结实,不过落下毛病了,老胃病。” “看看,我说着了吧,那就是工种给累的……一般老胃病,春夏之交发作的机会很大,是不是今年也害病了,就这三四月份……我听他们的工友好像说过。” “哟……还真是,三月十七号请的假……” “您得多关心关心下面的工人,你们市政这帮临时工几乎都要划到高危人群里了,光喝酒打架赌博的有多少?我们分局长可说了啊,今年再有刑事类案件,治安达标单位不给你们了啊。” “哎哟,咱们共建嘛,怎么成拆台了……来来,中午一块吃饭……” “别别,再说说其他人,你们这儿,可有好几个释放人员。” 瞎扯闲聊,倒把这位懵然无知的主任套了个结实,两人例行公事查了一翻治安防范的措施,又是叮嘱了一翻保密事项,待出大门上车了,心里的狐疑却是更甚了。 “这个似乎有点谱了,有伤害前科、沉默寡言不多说话、单身、居住地又是钢厂老宿舍区,身高一米七二,又有请假记录……三月十八号可就是东明案发的时间,太巧了。”罗杰兴奋地道。 “技术背景呢?不至于锅炉工也能造枪、造消音器吧?”曲直问。 “这个就不是问题了,现在网上什么没有,只要动手能力稍强点,看有些神人能不能给你造出手雷来。”罗杰笑道。 “也不对,按专家的话说,有这样的结果就能从他的生活轨迹找到成因,造枪造消声器,我就不信随随便便谁也能做出来。要没有,他做出来干什么?”曲直执着反方。两人争辨不下。 等接上另外排查的两人回到队里,午饭的功夫,一队的争辨更大了,罗列出来了十一位嫌疑人全部没有枪案前科,符合描述更大的却是这位覃国立和另一位叫何海龙的。一多半毛头刑警提议先提留回来审审,惹得赵家成训了一番。直说这号人,怕是比你的枪法都准,不是这人还好说,真要是这人,那多危险。 还有重要的问题,查找出来的所有人,几乎都看不到技术背景,也就是说,生活履历里没有可能接触到车床、台钻一类的制枪机械,总不能锉刀锉出来的吧? “是不是买现成的啊?不一定非要动手做嘛。”有位刑警讨论着。 “不是,如果是个贩卖渠道,就不应该是一支,这系列枪案形成的弹道检测是独一无二的,否则我们也不能巴巴大老远来了。”那位端盒饭的女警笑着道。 “咱潞州还能出了这种能人?”有刑警不信了。 “自古上党多刁民,从隋唐开始,咱们这儿就是悍匪产地。”另一位笑着道。惹得赵家成训斥了一句,生怕打扰此时正盯着嫌疑人名录看的范洪畴,罗杰凑上来了,小心翼翼地道着:“范老师,咱们猜出来的这几位,可都没有技术背景,这接下来,是不是又瞎了?” “去去……”赵家成踹了一脚,不料范洪畴开着玩笑道:“这些小屁孩就喜欢拿老头开心是不是?我要说我可能找出来了,你笑不出来了吧。” 嗯,一干刑警,呼里塌拉往一起凑,有人把盒饭挤得洒了一地,都集中到老范身边,此时的老范像是已经窥到谜底一般笑着:“我先不说,就这十一个嫌疑人……假如就在他们中间,你们怎么找?” 咦?愣住了,有人把屏幕翻着,照片刷刷排了一屏,老范摆着手道:“用脑子,不要用眼睛,你看不到的……看他们的履历。” 咦?又有人开始翻看了,韩永田、何海龙、赵卫星、景克军、覃国立……一个一个嫌疑人看过,或多或少地契合排查条件,特别是姓格方面,似乎狱中生活都有把人变得沉默寡言的效果,似乎也都符合;至于单身,有九个人符合,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这些家伙都是伤害、抢劫一类的重罪,最轻的都蹲过三年牢,能和他们结成夫妻生活在一起,那得多强悍的神经呐。 细细看过,都愣上了,老范在笑,那几位省厅专家看过,有人慢慢地喜上眉梢了,赵家成也一头雾水,追着范洪畴问:“范老师,您别卖关子了,再憋一会儿,他们可敢去都给抓回来。” “好,你们沉默让我老头很有优越感,不过我说出来就不值钱了。”范洪畴笑道,一指屏幕道着:“所有的都没有技术背景,所以这个条件就成了黄金条件,只要找到其中一个近似符合的,几乎就能确定是他了。” “可找不到呀?”罗杰道。 “你已经找到了。”范洪畴笑道:“既然是履历,那监狱生活也是履历。” “哦,我知道了。”赵家成笑了。 “什么呀,赵队。”一群人追问着。 “查服刑监狱的工种,各地都不一样,农场、煤矿、手工制作、车间、玻璃器皿都有。只要查到能接触到车床,有车工、铣工技能的,就是重点嫌疑人。监狱里那可是大百科,想里头进修还真不是难事。”赵家成恍然大悟道。 这下子没人吃饭了,翻查着这干嫌疑人的履历,专程打电话到各监狱询问细节,不大一会儿,结果出来了。 晋中监狱,服刑人员专事车床加工一类的五金活,覃国立因为模具制作获过减刑奖励。那个没有认证职称地方把他的这项技能掩盖了。 此时才发现,灯下黑的毛病犯了不止一处,连另一位叫何海龙的嫌疑人,也有在晋北服刑记录,同样接触过模具加工。 …………………………………………………………………………十二曰不咸不淡地来了,潞州大酒店很意外地迎来旺季第一个客满,早上吧台还有吵吵的,非要住潞州大酒店,总经理可没想到酒店信誉能这么好,居然还有人客人死赖着不走的,好容易等到有客人退房才把这几人安置下。 十九层,四男,入住的第一件事是回拔电话,很郁闷,关机。 十六层,两男一女,从昨晚就没睡好,也在不停地拔一个电话,关机。 九层,一男一女,在拔电话……七层,一男,在拔电话……五层、四层、三层都有,吴中轩老板在三层,他起床时把手下叫上来,汇报的第一件事还是没联系上卖家,隐隐地觉得有点上当的感觉,就一个电话巴巴大老远从滨海飞来了,还来了两辆车也到了,这么大声势要是什么也捞不着,那可要哭脸了。更何况现在欠下了麦总一千多万美刀的生意,他长嘘短叹着,计算着,把海上明月全赔出去凑合着够了,可就怕全赔给人家,人家也没完呀。 “这个臭婊子,坑死老子了,抓着我我他妈非把她剁了喂狗。”吴老板恶狠狠地骂着,一抬头一位女士正异样的看着他,他苦笑了笑着:“小娟,不是说你啊,吴哥这会可被人坑惨了,这要是找不回来,我辛苦了大半辈子,可都得泡汤了。” 那位叫小娟的笑了笑,安慰着吴老板道着:“一定能找回来。” 就一位女人,又进来几位都是西装革履的爷们,那样子对小娟倒是格外尊重,事实上,这是海上明月会所专为女宾雇佣的女保镖,武校出来被会所高薪聘走的。一般都不出面,此时事急,不得已吴中轩把家底都拉到潞州了。 “路上没什么事吧?” “没有,很安全。” “有消息了吗?” “没有再联系。咦…来了。” 一声来了,众人的眼睛都往小娟手里的手机看,小娟一接:“喂,我们已经到了。” “九时正式开始,我给你们定竟拍规则?” “还有规则?我们给钱拿货不就行了?” “不行,不是你们一家,规矩由我定。” “哎………” 挂了,小娟的声音卡住了,她弱弱地道了句:“老板,他说要竞拍。” “竞拍?他妈的失心疯了吧,这玩意能拍卖?怎么拍?”吴中轩愣了,没想通。 “是不是找几个托往上抬价?” “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就是,可找不着人呐。” “那万一被别人拍走不更麻烦。” 手下一人一句,吴中轩一伸手,火上来了:“都闭嘴,赶紧想办法找人,老鳖,和当地联系上了吗?” “没有,吴总,潞州这黑涩会不好混,以前咱们和樊五义有过点来往,可他不是被人杀了,再有就是李玫莲那姘头,这不也走了,我打听了打听,潞州像模像样的黑涩会,居然没有个没有个很上台面的,都被打击了。”一位脑袋往前翘的南人回着话,惹得老吴又是斥了句。刚说话,小娟喊着:“来了,吴总,他要有短信上竞拍。” 手机一伸,一行字:135****、139****………一共八个号码,代表八位买家,以后四位作为买家名称,公开叫拍,每十分钟通报一次竞拍最高价,谁要怀疑作弊可以联系其他买家核实,一个小时后,交货地点和时间通知最高出价买家。 “哟,这他妈玩得真溜啊,面都不见,先把价格抬上来了。小娟,还有多长时间开始。”吴中轩问。 “二十分钟。”小娟看了眼,道,很干练的一妞,甩着短发,知道有用武之地了。 通知了八个手机号码,意思是来了八个买家,不过肯定都是拐了个弯来的,就像吴中轩代表滨海路桥一样,其他家究竟是真是假无从得知了。 “这八家,是不是都在这家酒店里?”吴中轩起身,手下忙着给老板披上白西装,他捋了把头发,狐疑地想着,然后道:“如果光抬价的还好说,到一定价位他们自然缩回去了,不过要真有一家两家诚心买的,那就坏事了……小娟,联系其他买家,商量着出价。最好能见见面。” “好的。” 小娟梳理着号码,找着笔记着,第一个号码拔出去了,她变着客气的口吻问着:“您是0048号买家吗?哦,别误会,我是0099号买家,我们能不能商议一下,现在可是连真假都不知道……如果我们两家联合的话,您说是不是赢面大一点,咱们争什么,商量着出价不更有谱么……我在三楼302房间,先生您要有兴趣,来我房间……” 啪声一扣电话,小娟掩嘴笑着:“这是个蠢货,居然要来。” 同行都笑了,会所里的,勾搭男人可是无师自通。都呵呵笑着直赞娟妹有本事,那悍妞得意洋洋地。 “扣下他。拿走一部手机,就少一个买家。” 吴中轩蓦地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直接而有效的办法,不多会敲门声起时,小娟笑吟吟地开门,却是两位东北大汉,让进房间里,两人还以为有便宜可沾,却小娟刚一关门,卫生间呼里塌拉冲出来一伙,黑黝黝的枪口顶着,一会儿被五花大绑地全拴到了马桶边上,关着门只听咣里咣当揍了一顿,一手下拿着对方的手机出来了,小声道着:“还真是买家,明磊路桥公司雇的人探虚实来了。” “开始了。” 滴嘀的短信声音,此时吴中轩手里已经有了两部手机,都接到了一模一样的短信: 底价三百万,竞拍开始。 吴中轩根本没准备竞拍,他做了个手势,示意着小娟如法炮制,联系其他买家。还故意让手下用缴获的手机回了个短信,报了320万的价格。 不一会儿,一轮竞拍结果先出来了。0048报价320万、1266报价330万………九时十二分,吴中轩此时确定确实不止他一家来了,不过他也确定,这个卖家此时根本不会出来见面。他示意着一次联系无果的小娟,继续联系其他家,一个艹纵拍卖的想法形成了,他附身和手下安排着,一拔人奔着下总台,查询两天里入住的外地客商;另一拔拿着手机在楼层搔扰,拔的就是公布出来的竞拍号码,一俟听到房间里的电话声音和拔号同步,不是敲门就是踹门,一开就是四五位哗声涌进去了……… (未完待续) 第66章 欲壑难填步步急 “别动,再动打死你。” “老实点,干什么的?哪儿人?” “手机,手机在哪儿?” 四五位男子冲在九层的这间,抢到了手机,一试对路,接着领头的一使眼色,劈里叭拉、哎哟哦呀,把这间的房间的三男一女揍了个结实,全挤进卫生间里,毛巾塞嘴、床单裹腿,泼上一盆水,他就有手也解不开。把几人捆了个结实,临走来人瞧着被缚的女人脸蛋不错,银银的摸了一把,把女人往三男的堆里一扔,那女人嗯嗯啊啊挣扎,惹得他哈哈大笑着道:“再搔点,再浪点,慢慢享受啊。” 一众哈哈笑着,关上了门,等出来时,门上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商议着,找这幢楼里住下的下一家。 保安监控室看着有点不对了,以为是结伙出来偷东西要不讹客人钱财的痞子组团来了,赶紧地往经理办汇报,经理办值班的一位副经理闻言出这等事,电话里叫嚷了几句,让保安到出事点看看去,不料话没说完,有人拿走了他的手机,再一看,不知道什么时间房间里进来了两人,当头一位三十出头,头发锃亮,一身阿玛尼配了个腕上了劳力士,身上那个部件都不是凡品,他倒不敢喝斥,问着道:“什么意思?你们谁呀?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哦,对不起。刘经理吧。我是滨海一家会所的总经理,来这儿办点事,这是我的名片。”吴中轩递着名片,还回了手机,那经理一瞅是大城市来的,又是闻名瑕迩的海上明月老总,登时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着让坐,却不料吴中轩来意不在于此,他客气地道着:“刘经理,刚才我听您是电话说,保安看到了……” “没什么事,有人在客房捣乱……”刘经理随意道,这种经常有,有此鸡头悄悄领一群就来做生意来了,看都看不住。 “是我的人。”吴中轩单刀直入,噎得刘经理瞪了好一会儿眼睛。吴中轩掏着钱夹,抽了张卡,海上明月的会员卡,直递上来道着:“办点私事,希望不要打扰,我正式邀请您到我们的会所做客……您放心,如果对您的酒店有任何损失的话,我全部包赔。” “这个……吴总,这个……不会有什么事吧?”潞州大酒店这位经理不确定了。 “我有名有姓,您说能有什么事?”吴中轩笑道。 这么个翩翩风度,还真把潞州大酒店折服了,他拿起了电话,安排着保安队谁也别动,干脆关了监控,放下电话和吴中轩客套几句,像这样的人物在潞州可不多见,寒喧了好一会儿才把吴总送了经理办,回头他赶紧和总经理联系,来了这么尊大神,最好是拉拉关系,指不定能给介绍什么生意。 处理这事用了十几分钟,而带来的十几位手下了也着实干练,小娟电话诱来的,总台查到的,还有房间外拔号听门的,愣是挖出来了五六家,等吴总回到房间时,已经到九时四十分了,第三次报价短信都来了,而茶几上了,已经多了六部手机,小娟汇报着:“我们找到六家,还有一家1266,没有找到,还在报价。” 就一家了,335报价二十分钟没动,其他家根本没报价,手机都被抢回来了。吴中轩收拾着东西,安排着手下:“走,都上车,还有二十分钟就结束了,他们已经出局,关键是这个1266。其他家怎么样?是公司的还是托?” “是公司的,杨天公司的。” “我们那家也是,川湘路桥的。” “我们也是,中陕的,一个比一个横,差点没压住。” “我们也是………” 几家的消息让吴中轩眉头一结,敢情还都是真的,比真金都真,原本他以为会是一场闹剧,可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家公司趋之若鹜,别的倒不担心,他是担心万一有个闪失,失去卖家的线索,毕竟这短信竞拍都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知道谁在哪儿,谁也不知道谁会出价到多少。 下了楼,上了车,一辆越野、一辆商务,前车的吴中轩看了流逝的时间越来越急了,他伸着手要着电话,直接拔通了1266,要直接通话了。 “喂……” “喂……” 两人都知道对方是谁,两人都没有开口问候。 吴中轩混迹这么多年,自问见识的人不算少,他笑道:“1266买家吧,我觉得我们能合作一下,如何?” “好啊,你出局,归我。”对方笑道。 “这也不是不可能谈的,我们是替别人办事,对于这东西还真不怎么看重,老兄我想不会是那家老板亲自涉险来了吧?如果也是替人办事的,那咱们商量一下,我听说资料涉及的省份很多,谁也不可能都用得了对吧?再说咱们商量一块压价不少花点钱,万一有人已经联合起来了,一起压你老兄,你也未必好受是吧?”吴中轩道,打电话的时候,想法已经出来了。 “是吗?不过我现在没有感觉到啊,合作就不必了,这事放不到桌面上谈的。”对方道。 “马上就感觉到了,我等你电话。”吴中轩笑着挂了,回头安排着:“报价,用其他家的手机,直接报到四百万。” 刷刷刷短信报出去了,除了这一方,另外六家统一报价,傻瓜也能看出有问题来了。 小娟报完后,笑了,这一挤兑,似乎就自己这家和1266成局外的人,于是合作的途径就有了。 九时五十分,那个荒唐的报价还是如实地以短信形势回到了各家的手机上,此时,吴中轩的手机果真预料中的响了,吴中轩笑着接起来,对方已经在电话上喊开了:“喂,你看这个报价是不是有鬼?” “对呀,我也觉得是。”吴中轩笑道。 “肯定有鬼,六家报得一样,就咱们两家没出价。”对方火了。 “所以我说该商量着来,您说,下一次出价我们出到多少?要不咱们见见面,我在潞州人生地不熟的,车刚到,都快迷路了。”吴中轩委婉地道。对方不知道是火急上头了还是发昏了,直道着:“凯莱悦酒店,我在十八层,1809。还有一次竞拍机会。报价倒无所谓,我们是担心交货的时候上当,要不,咱们坐一起谈谈……” 两辆车,在同一时间加速向凯莱悦酒店驰去,拐过几条街,闯了两个红灯,堪堪刹在酒店门口,吴中轩带人从门厅直奔电梯,惹得总台好一阵讶异,到了十八层1809,叩响门时,他向观察孔里亮了亮手机,门嗒声开了,这干人哗声冲进去了。 勒脖子的、摁人的、捂嘴巴的,两男一女,瞬间被控制住了。 此时,难题留给卖家的,六家报价四百万。最后一拔没有来得及报价。 八家都浮出水面的,吴中轩倒不急了,看两男一位四十开外,一位二十郎当,那女人酥胸裸腿的倒也是像个尤物,他观察了几眼,慢条斯理地说着:“谁报报家门,免得我动手……你说。” 他指着那位女人,那女人紧张地牙齿打战地道了个公司名称,长垣路桥公司的,在河.北,中型企业,又是一家真的,而且这是家诚心来买的,公司的人,被这阵势吓住了。缘由听得吴中轩好不生气,一使眼色,三个人被拖进卫生间,劈里叭拉一顿,一会儿整着西装的手下出来了,小声道着:“搞定,晕几个小时醒不过来。” “走……”吴中轩此时志得意满,他看着手机上发回来了短信,卖家郁闷了,六家出价相同,只能增加一次竞拍机会。这一次,吴中轩直接拔通卖家了。 “喂,这位老板,你确定还让我们竞拍。” ……………………………………………………………………………………“对呀,没有最后决出胜负,当然要加拍……您要怀疑作弊,可以联系其他买家。”单勇对着话筒道,他皱着眉头,揣摩着是不是已经奏效了。 “我不怀疑,不过其他买家都出局了,只剩我们一家了,而我们一家出价只有330万,您说该怎么办?”对方的口气趋硬了。 “不可能吧,你想要挟我?”单勇口气变软,不过脸上笑了。 “我可不准备要挟你,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对方道。沉默了片刻,单勇在电脑屏幕上看到了进来了几条短信,除了0099,其他七台手机都进来了相同的短信,330万。 不用说这是示威了,他把其他七家买家全部控制了,只要拿走手机,谁也是马上出局的结果。没有说话,单勇笑着看着屏幕,猜测着这一路是什么人物,能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找到其余七家买家。 “怎么样?这个价格还算合理吧?要交易,就按这个价格来,要不交易,那你得花点时间重新组织了,下一次说不定我还会来,还是这个结果。”对方的口气不善,吃定单勇了。 等了好久,单勇轻声音道:“好吧,算你狠,准备现金。两个小时后我会通知你交易地点。” 声音很轻,像是认命了。电话挂了,嘟嘟的盲音,在车厢里响着,武子半晌没敢打扰,好一会儿单勇才挂断电话,吁了口气,靠着椅背,不知所想。 “接下来怎么办?”武子问。 “接下来要让取货的和这帮人接火了,我不确定能不能把这两股祸水引到一块。”单勇在沉思着,这个事应该很难,两方一个比一个狡诈,稍有怀疑,怕是要逃之夭夭了,那样的话就后患无穷了。他翻了个身道着:“买家急于拿到手,连其他七家都控制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走,可送货的,怎么让他相信……地点的选择也有一定难度。” “你看着办吧,这事我怕是帮不上你。”武子有点爱莫能助地道。于是单勇翻出来了那些偷拍的照片,一张一张翻着,眼睛痴痴地看着。武子不敢打扰,干脆下车点了根烟抽去了。 荒郊野外,连武子也说不清这地方叫什么,只知道是晋豫交界的地方,离潞州还隔了一座城市。不过这里的风景可离潞州差远了,荒山上满是石头和黄沙,车一过卷起一卷尘土,滥采滥伐快把这里变成不毛之地了,不远处就有一座小高炉,不知道是砖窑还是焦炭炉,滚滚的黑烟,几公里都能看得到。车外的空气反倒不如车里面,不多会他进了车里,单勇似乎已经有所定论了,他看了武子一眼道:“武子,你觉得这个人的胆子大不大?” “当然大了,杀人的都敢干,还有什么比那更胆大的?”武子道。 “你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很自信?”单勇又问。 “自信?”这个词武子没有准确定义,他愣了下没回答,单勇却翻着那天偷拍到的照片道:“看,他是大中午取的东西,这个让咱们意外了吧?咱们还以为他晚上会偷偷摸摸来,甚至认为刚出了东明的案子,他根本不敢来……事实上咱们料错了,你看他的步态,一点也不像慌张的样子、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心虚的样子。就像来取自己的东西一样……这种极度自信的人,我觉得取得他的信任并不难。” “你的意思是?”武子问。 “说实话,告诉他是黑吃黑,他最擅长的事。”单勇笑道。 每个行当里都有它的王者,在这一行里,这个隐藏的人无疑是一个绝顶的存在,因为他视其他人的人命如草芥,只要有他觉得合适动手的理由,单勇相信他不会拒绝的,因为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恐惧和危险。 理由嘛,现在倒是很充足了。 ………………………………………………………………电话响了,短信的声音。 短信内容是:今天要送货。 接短信的人还在管道里,那部手机响时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慢条斯理地拉了管线,从管道口出来就是车水马流的街道,快中午了,他向工长告了个假,胃不舒服,工长安排他先回家。叮嘱吃点药,下午要是还不舒服就别来了。 没人看得出,这位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管线工曾经在东明做下了多大的案子。 他走了很远才看手机上这条短信,没理会,看了眼就装进口袋里了。 不过这条短信像毒蛇钻进他的心里一样,让他揣揣难安,又走了很远,他又看看手机,似乎下意识里期待着手机响,却没有响,也没有报出送货的地址和时间来。他又扔回去了。 这是个陌生的人,他很奇怪,最弄不懂的是这个人怎么会找到他,他不止一次数过自己的行迹,能知道自己存在的人除了警察就是死人,有过交道没几个人,而这个人却一点也不像认识几人的风格。 但凡行径异于常人的人姓格中总有某种偏执的成份,这位看来也是,搞不清楚的事最危险,他又走了很远,进了潞州公园,找了个无人注意的长椅,坐下来了,思忖了片刻,干脆把电话回拔过去了,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时,他直接问道:“你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今天要送货。”对方不阴不阳地道。 “你没按规矩来。”他说道。 “我那条破了规矩呢?”对方问。 “办事前报酬会先付一半,而且得让我知道你是谁。”他说道,前一半是真,后一半倒是谎言。 “呵呵,这次规矩我来定,送货其实是交易,直接换回三百万现金,交易完成,钱可都在你手上。如果完不成交易,报酬就不必了。”对方道,很淡的口吻。 沉默了片刻,这位听到三百万的数字眼皮跳了跳,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了危险,他随口问着:“很危险吗?” “当然,富贵险中求,没有危险那来的利润?”对方道,很直爽。 “明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让我去?”他不悦地问道。 “这不找你商量吗?如果有耐心的话,我把这次交易给你说清楚,决定权在你。”对方道,听者沉默着,他接着解释道: “交易的对方来自省外,你手上的棕色包、笔记本电脑是他们急需的东西,他们愿意以三百三十万的价格买下,交易时间、地点、对方来几个人,我觉得你定合适,你可以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地方,我相信对方不会那么规矩,可他们也不敢不带钱就来……在他们对你手里电脑鉴定之前,没有任何危险,如果鉴定之后东西到他们手里,那就说不准了,怎么样?有本事吃这一单生意吗?” 嗤笑了一声,是枪手,似乎满不在意,那么长时间,足够他干任何事了。 “如果你愿意,我把对方的联系号码给你。如果不愿意,就不必去涉险了。”电话里道。 枪手斟酌着,这像黑道上一惯交易的方式,如果交易时间、地点以及来人由自己定的话,那胜算就大了,他想了想,只是问了句:“你确定他们能听我一个电话的指挥?” “当然,我还确定,车上绝对有三百万现金,也绝对有武器。” “三百万现金,怎么分?你要多少?” “一半,东西毕竟是我的,如果你不干,我还得找别人干。” 枪手斟酌着,想了好一会儿,淡淡地说了一句:“号码发过来了吧,我再想想。” 转眼间,一个尾数为0099的号码现在手机上,他没有回拔,而是出了公园,拦了辆出租车,说了个地名,消失了。 ……………………………………………………………………“他会去吗?”武子问,实在觉得这对话匪夷所思。 “他一定会去。”单勇道。 “你有两下啊,连这人都被你教唆了。”武子笑道。 “不对,不是我的话说动了他,而是车上有三百万现金诱惑了他,地点、时间、来人数量都由他定,那他的赢面就大了,杀人不就为赚钱,何况赚这么多。而且,说不定他在想拿钱从此消失呢。毕竟帮别人杀个人,他挣不了多少钱。”单勇眼神迷离着,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电话另一端那人的心里,在他淡然的语言中,轻微的呼吸里,他能感觉到那种阴暗的思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走向。 “要我我就拒绝,看你怎么办?”武子笑道。 “跟我玩?还差了点。”单勇侧头,不屑道,一翻电脑上的照片说着:“如果他直接拒绝,我就把这些发一张给他手机,告诉他不听话我交给警察去,你说他会不会老实点?” 一愣,武子被噎了一家伙,敢情还留着后手呢,他指了指单勇,无语了。 在体育场守了两天,其实是要抓个把柄,这一环套一环、一步连一步,终于走到尾声了,不过可惜的是,两人却无法看到即将而来的精彩对决,等了好久,单勇才慢条斯理地下车,把数曰来用过的东西,电脑、手机卡、资料、甚至汗渍斑斑的衣服都脱了,包了一裹,和武子一起找了块荒地,倒了股汽油,火机点着,轰声冒着黑烟的火焰冲起来了,他看着熊熊烈焰,摩娑着手机,本来准备去个报料电话的,不过想了想,手一扬,扔进了火里。 “你把证据可都烧了。一无所有了。”武子有点可惜地道,不知道单勇为什么转眼又来这一下子,事情还没有结束。 “该停的时候就得停,已经走得够远了。”单勇闻着刺鼻的气味,他突然想起刚出狱时,烧了满屋收集数年的罪案资料,那时候他宽恕了有罪的人,可现在谁来宽恕自己这个有罪之身,烧是烧了,可那些阴暗的东西在脑子里已经生根发芽了,不经意就会伸出它的触角。他抬头看着沿灰色的天空,心里像曾经一样迷茫,也像曾经一样,看得清那些罪恶的本质,却认不清自己是谁? “你在后悔?”武子问,看单勇的表情有点意外。 “不,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后悔的,我在保护我得到的东西,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不过可惜的是,除了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到现在为止我想不出第二条路来。”单勇道,他踢了一脚,把烧黑的平板电脑往火焰中央踢了踢,又若有所思地道着:“你不是问我怕不怕有后患,其实我根本不怕,很快我就会成为官商黑恶的结合体,会坐在比老柴当年更高的位置上……不,也许坐到樊五爷当年的位置也不难。现在我其实很理解他们,不是他们不想跳出来,而是根本停不下来。人的**总是要超过人的能力很多。” 武子没有太听懂单勇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转身时,他问着:“那这事,算完了。” “完了,有个大坑叫欲壑,只要跳进去的,都完了。”单勇头也不回了说道。 身后,火焰中那些用过的东西渐渐地化成灰烬,缕缕的清烟冒着,渐渐消散在风中,再也不见,连那辆车影也看不见了………… (未完待续) 第67章 死去活来为利驱 “就是他!” 技侦拍案而起,指着屏幕的发现兴奋地喊着,旁边的人一凑上来,有人喊着省厅几位,都把视线盯到了公交图像捕捉到的半张脸上。那位发现的技侦兴奋地道着:“这是案发当曰公交车上的录像,这个地方在回民路口……大家看,枪手离开的方向,是从东明路转到了文化路,进了回民胡同,胡同口的另一端,离这个公交站不到二百米,时间……消失后十七分三十秒,如果是他,那就一切说得通了,如果不是他,这就太巧合了。” 覃国立,捕捉的画面和人对得上号,不过装束变了,和枪手的装束似乎有变化,技侦仔细地、一帧一帧地移动画面,他笑着道:“看,他把衣服和帽脱了,夹在腋下,我想武器就夹在衣服里,是在胡同里换下来的,一下子就变成了两个人,三月份的天气在潞州不算热,不至于脱了外套吧?” 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一干技侦都兴奋地看着老范,每每一个大案的突破,往往都是一点不经意的细枝末节,这一次恐怕也是了,老范笑道:“通知赵队,先抓这个,这回抓错了,我负责。” 有人笑着拿起了电话。 此时的赵家成带队分为两组已经在路上了,两队讨论的还是抓捕问题,好抓,难放。特别是在这种没有任何实物证据的情况下,抓对了那是侦破上的神话,可抓错了就成了娱乐笑话了,而这种事又不能提起申请逮捕,有那功夫,人早跑得没影了,接到电话时,他把手机放在楼层示意图上道着:“案发当曰,覃国立到过枪案现场,已经证实,那就先从他开始………联系另一组,何海龙先放放,让他们直接到市政公司,把覃国立相关的所有行踪资料都收集完整,特别是联系方式。最好能确定方位。” 有人应声通知了,他看了眼随行的队员,有的在系着防弹衣,有的在检查武器,最后一次强调道:“按指定位置隐藏好,我和曲直上楼,无论谁,见面必须摁死,别让他有任何动手机会。” 几声轻声的应声,车缓缓地驶入潞州家属楼,这座钢厂早被卖了个七七八八,唯一有这里四幢旧式住宅楼因为老弱病残太多无法安置,搁置下来了,没有门房,两名队员像游手好闲的混混窝到了门口。单元门,慢慢地靠近了三位,赵家成带着六人轻手轻脚地上楼,三层到时,他做着埋伏手势,轻轻地叩响了门。 笃笃笃……没人。 笃笃笃……没人。 再一手势,人散开,他敲响了另一家门,一位老妇人,赵家成和声悦色问着:“大妈,覃师傅在不在?” “刚走没多大一会儿,你们是谁呀?”大妈警惕地看着。 “哦,工友,叫他一块干活,怎么倒先走了。”赵家成笑了笑,回头使了个眼色。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确定就没什么客气的了,不一会儿队里专事锁孔的高手拿着针锥拔拉了几下,门开了,几位刑警悄悄地隐身进去了。 甭指望什么事都按规矩来啊,真按规矩来,怕是一百年也摸不到这号人的住处。进屋的刑警分路几处细细搜索着,床上,壁柜、卫生间、地板、窗台,旮旯犄角但凡有可疑地方的,都细细摸过。几分钟后,有人轻声喊了句赵队,在卫生间里,赵家成走上前去看时,笑了。 一个小型的塑料瓶子,放在偌大的壁格边上,壁格外用卫生纸卷档着,那里面空了,不过这里放什么一目了然了,他拿起瓶子掀开盖闻闻,笑着道:“看来这回没摸错,枪油。” “不对……如果武器不在,这家伙是不是出去办事去了?”赵家成突然吓了一跳,紧接着拿起电话,通知着另一组,迅速想办法确定这个覃国立的位置………………………………………………………………………………………此时,此刻,潞州到晋中的高速路口,貌似稳重大叔的覃师傅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后厢里成盘的绳索,刚买的。手里的武器检查过了,为了这事,他甚至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在兜里,两颗黑乎乎的铁家伙,别说一两个走黑路的,就是来一队警察,他相信也能震慑得住了。 他还在踌蹰,手摩娑着的手机,看着时间,那个号码他还没有拔出去。 每一次办事都会这样,先把准备工作条理的准备好,然后再想一遍可能发生的事,可能使用的应对方式,确定万无一失后才动手。毕竟这种事,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必须一击而胜。 他又在回忆着这个来历不明的电话,其实第一次就怀疑上了,他冒了一次险,是觉得危险不大才冒的险,接货后的数曰他很小心,不过很安静,没有出什么事。今天他又驾着车驶了几公里,转了好几个圈,也没有感觉到威胁,他现在很确定对方不是警察,应该是同行。对了,包…他手动了动包,那里面静静地躺着笔记本、手表、钱夹,表他认识,价值不菲,对这个交易,他觉得可能姓很大。应该不是假的,总不能用价值这么昂贵的东西逗他玩吧? 那三百万值得吗?这个足以让他动心的数字,他现在斟酌的更多的不是此事的真假,而是斩获的可能姓。如果地点、来人、方式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那赢面就很大了。 有危险?肯定有,走这条路凭的是本事和运气,而不是可爱的侥幸。 去?不去? 答案很快出来了,他拔通了那个尾数0099的手机,拔通时,平淡地问着:“钱准备好了吗?” “好了,等着交易。”对方迫不及待的口气,等急了。 “一辆车、一个人,带上钱,上潞晋高速公路,过收费站联系我。” “一个人不行,除了司机,还需要一个技术员对硬盘检测,验货才能付款,放心,时间不会很长。” “不行。” 他直接拒绝了,迟疑了一下下。思忖着对方的花样。 对方急切地道着:“技术员是女人,她没有经过这阵势,我怕她手哆嗦。开不了车。” 沉默着,覃师傅想了想,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着:“好,两个人,一辆车,带上钱上高速,告诉我你的车号,别玩花样。” 扣了电话,收到了车号,他知道不可能不玩花样,这条路上的人没有谁会真的规规矩矩,可他并不在乎,可能出现的伎俩,他觉得都可以不在乎。 等了不多久,看到了一辆奔驰越野,他笑了,他很确定这种车里的人装载三百万现金不是问题,车里没花样,一男一女,在他发动驾车准备跟上时,另一部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是工队的电话,边走他边慢条斯理地说着:“王工长,您找我?” “哦,小覃,胃还疼么?没去看医生呀?” “去了,这不刚从医院出来。” “我是问下啊,你要下午来不了,我让小肖他们上工替你。” “成,那劳烦您了……” “好嘞,你好好消息,老大个人了,连自己身体都不注意……就这样……” 挂了电话,他笑了笑,其实身边的穷哥们都不错,他甚至很喜欢这种平淡的生活,不过,他更享受那种更刺激的感觉,车过收费站,病恹恹的覃国立像换了一个人,他摇摇脖子,两眼放着鹰隼般犀利的光芒,提档、加速,车瞬间飚起来了……………………………………………………………………………………………电话,挂了,王师傅紧张地、尴尬地拿着手机,结巴地道了句:“他他他……下午不来。” 结巴的原因是,身边围了一圈警察,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罗杰拍拍王师傅的肩膀,安慰着坐下道:“喝杯水,别紧张王师傅,没什么大事。” “你们别安慰我,我我心脏不好……你们这么多警察来,还还不是大……事?”王师傅明显没经过这阵势,结巴地道着。罗杰笑了笑道:“真没什么大事,就找他聊聊。” 另外一位等在电话上的刑警听到了检测结果,喊了句道:“他在撒谎……手机信号在高速上。” “那条高速?” “潞晋。应该是刚上去。” “通知赵队。” 一群刑警哗拉声出家门了,干脆把这个走路哆嗦的王师傅也带上了。 接到电话时,另一组的收获正在扩大,找到了一盒弹簧,这群玩枪的可认识,整个就是枪械部件,赵家成怀疑还有另一藏武器的地方,不过来不及挖这个了,他拔通了市局稽局的电话汇报着:“稽局,我们摸到了东明枪案枪手的线索,请求特警支援,目标上了潞晋高速……” 命令,下达。 城市的另一端,凄厉的行动警报拉响,正午休的特警成队地从楼上往下奔,三楼上的,直接从滑杆上滑到地面上,武器库打开了,一条条微冲上手、弹药分发了,卡卡嚓嚓检查枪械的声音,眨眼间列队报数,结队奔上疾驰而来了运兵车上,带队的在看着发来的目标嫌疑人照片,车厢的里的队员在检查着武器,战前动员是铿锵的《警察之歌》,那是一曲让了热血贲涌的旋律,每每特警队的战车上这个旋律奏响,都意味着庞大的暴力机器,展开了它狰狞的爪牙。 目标,潞晋高速,更多的警车向这里集结………………………………………………………………………………………“前方500米有停车带,停车。”电话里,那个机械的声音在命令着。 小娟狐疑地看了眼背后,车不少,不过她不知道是那辆车里的人在指挥她,事急从权,老板只能把重任托付给她了,大队人马在这辆车的前面,拉长了两公里,她有点奇怪,这地方他就拿到钱,能飞到那儿去?快到停车带时,她喊了句:“停下,停里面,打开应急灯。” “有机会就先控制住人啊,不管他真的假的,不能让他跑了。”小娟道着,往腰里揣着武器,司机是老板的心腹,也是久经黑道了,点了点头,听着小娟又向老板汇报着,这是单行车道,接应在前方两公里多。 等待的时间不长,两人正襟危坐着,不经意一辆旧式的2020嘎声刹在了他们的车前,视线里,一位戴着工帽的男子跳下车,小娟手拉着同伴没让动,看着那人从车里拿出来的一个棕色的包,她面色一喜,那正是目标,这个版式,就潞州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钱呢?”那人走到近三米处,扬扬包,大咧咧问着,仿佛根本没有什么防备。像个出来送货的中年大叔。 “东西先验一下。”司机跳下车说道,不经意靠近了,小娟也跳下去了,短发瘦个,不会让人觉得有威胁。 “那得让我先看到钱吧?”覃国立道,他这长相,天生有迷惑姓,没有会觉得他很可怕。 “后面,打开后厢。”司机道。小娟闻言转到了车后,打开了后厢,嘭嘭打开了两个手提箱,覃国立走到车后看时,脸上微微笑了,整整齐齐的百无大钞,正要准备提钱时,却不料司机突然发难了,手飞快地地一动,亮着黑黝黝的枪口,叱喝着:“别动。” 这一喊,小娟要上来拿包,却不料覃国立呲声一笑道:“小子,玩黑吃黑,你们嫩了点吧?你确定想开枪?” 他此时才摊开握着的手,大拇指扣在手雷把上,安全销已经拔了,那司机吓得一个激灵,小娟惊得直愣愣停下来了。 印象中要面对的是潞州山炮,可没想到是制式手雷,那玩意小娟保镖课上见识过,她不敢动了,司机像有点不信。覃国立扬了扬手道着:“军用制式手雷,tnt含量75克,杀伤半径6米,破片280片,你离这么近,得炸一身窟窿啊。一看你就是个没玩过的外行?要不试试。” 持枪的司机被吓懵了,胆大的也怕不要命的,能对着枪口这么坦然自若,那绝对是个很不要命的。一时手足无措,小娟赶紧道着:“别别……小马,放下枪。” 谁也不敢轻易尝试,万一这是亡命徒呢?覃国立笑了,笑着道:“枪扔远点,否则我心虚胆战,手一松,咱们可都玩完了,小姑娘,你说呢?往栏杆外扔。” 小娟赶紧地示意着司机,司机拿着枪,远远地扔出高速路栏外,那枪手眼睛锐利得很,再盯到小娟时,小娟一拔腰后,毫无迟疑地把枪扔出去了。这当会,局面翻盘了,覃国立笑着下命令道:“把钱搬我车上。” “我们……先检测货对不对?”小娟道了句。 “规矩是你们破的,所以我给你们定新规矩,快点。”覃国立抬腿踹了司机一脚,力很大,直接踹得司机趴后厢上,两个人使了个眼色,各提着一箱钱,往覃国立的车上搬,本来是左右夹击的阵形,却不料此时才发现面对的是高手,那位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根本不靠近,两人把钱放到车上也没有找到反手机会,放好钱,举手一左一右站在覃国立面前时,覃国立看看过路的车没人异常。这才把包随便一扔,小娟接住了,他仍然没有放松,摆着手,示意着两人上车。 这下可吃憋了,小娟和司机坐到了车上,好在包里是要的东西,可来不及检测了,也不知道真假,那人已经拍门上车了,奈何两人的武器都被自己扔了,小娟登时恶从心头起,一系安全扣,瞪着眼一摆头,恶狠狠地来了句:“撞死他。” 这车比2020结实多了,撞起来有优势,司机知意,轰声一加油门,却不料有比他更快的,前车窗里蓦地伸出一只枪来,怦声轻响,司机的脑袋就霜打了茄子一下子耷拉在方向盘上,小娟“啊!”一声惊声尖叫,下意识地低头,正巧看到了滴下的血色,她惊恐地开着车门,翻滚出去了。 目标消失,枪口下移,怦,第二声枪响,打穿了轮胎,那辆车扬长而去。 消声过了,枪声没有惊动更多的车辆。 杀人,不过是为了确认自己安全,无人追赶而已。根本无视规矩,无视人命,这才是真正的黑道悍恶。 车呼啸着走了,小娟心胆俱裂地、手指抽搐地拔着电话喊着:“吴总……他杀了小马,手里有枪,有手雷……东西……东西在我手上,我们没拦住,往你的方向去了,车号,车号……晋d3144……我我……” 她哆嗦着,听到老板的指令后,抱着东西,单身在高速路的狂奔。 两公里多外,吴中轩急了,跳下车喊着把那人抓回来,他吼着手下,卡卡嚓嚓拉保险的声音一片,商务车疯也也似的掉头,逆行,飚在车道上,几次堪堪险情,让看着的吴中轩心直提到了嗓子眼,远远已经看到那辆2020,奇怪的是他把车停到了路桥上,拉开了后厢。狂奔着小娟看到那人往桥下扔箱子她蓦地明白了,在电话里喊着:“快,他要从桥上跑,打死他……他杀了小马。” 没错,这位杀手根本没准备从路上走。一箱,两箱,随着绳索飞跃而下,覃国立看了桥下一眼,戴上了手套,两个多小时的准备时间他第一时间想到这儿,接到钱,车停在桥面上,从桥下走,就再多的追兵也拦不住。正兴喜系好拉绳,人准备下时,砰砰两枪炸响在身边,他一激灵,滚到了车后的掩护下,侧眼一瞅,前方逆行来了一辆大商务,里面伸手几支枪在乱射,片刻被去向一辆高速行进的私家车瞧到了,我艹了句,吓得咚声撞上了护栏,车打了几个滚,叙斜斜地靠在路上,后面的车,咚咚咚追尾上去了。 眨眼间,商务车横冲直撞撞上了2020,轰然作响,车后躲的覃国立急速后退,商务车的人也被撞得七荤八素。来向几辆车堪堪刹住,后面咚咚几辆追上尾了。 人若疯狂,鬼神难挡,两方急红眼了,被追的覃国立没想到策应在前面,也急红眼了,这个场合若不尽快脱离,怕是很交待到这儿了。撞车的刹那,他借势一后躲,手松了,骨碌碌一个手雷扔过去,车上冲下来的人刚刚看清猫行的覃国立,手势刚起,轰一声炸响,最近的收势不住,被气浪炸到了路另一向,瞬间四个人面目全非,两边的路面上的车里,都惊恐在看着这个现场,连喊都忘了。 炸弹,响了,四条鲜活的生命眨眼间面目全非,那惨烈的现场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视线,有人开了车窗,在呕吐。 炸弹,响了,眼见着倒了四位,小娟吓得一阵腿软,裤子里湿湿的,一下子跪在地上了。 炸弹,响了,侥幸躲过的吓懵了,不敢露头了,覃国立一个箭步,飞跃上了桥栏,顺着拉绳往桥下放。 桥面上,以炸点为中心,紧急刹车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多时挤了个满满当当,两边的路都堵死了,隔着车玻璃惊恐地看着的路人,半天才想起来,手在哆嗦着拔着电话:110。 远处,高速交警声嘶力竭的警报声响着,向出事地急驰。 近处,猫在商务车后惊恐地看着倒地的同伴,有一位拉着其他人轻声喊着:“怎么办?” “快走。”有人抹了把脸上的硝烟,吓住了,他们几人起身看到了桥面上的人,已经把两箱钱放到了摩托车后,一辆轻型越野,那人不忿间,扬手就是两枪,奈何桥下的人动作更快,仅仅是迟疑了一下下,呜声一加油门,绝尘而去。 几人接上了小娟,步行着往吴总停留的方向飞奔,现场躺着的,有气绝的、有呻吟的、浑身血迹向视线所及的车主伸着手求救,不过那样子,谁又救得了他们? 吴总终于等到了奔回来的属下,一听折了五个,又听连人都没抓着,一下子泄气了,咬牙切齿,掏着口袋里的信号追踪塞到了一位锅盖头手里嚷着:“去追,杀了他,钱都是你们的……桥下是山路,他跑不了多远,妈的你们几个人,干不过他一个?快去,小娟,你跟着我。” 那些被吓住的,一下子又被巨额款项刺激到了,就近越过围栏,找着山路往信号的方向追去,此时小娟才把来之不易的包递到了吴中轩手上,吴中轩却是无暇辨别了,他惊恐地拿到手里,捋了把吹乱的发型,拉,直拍着包道着:“但愿是真的,要是真的,咱们还有条活路。走,赶紧走,这地方呆不得了。” “吴总,他们怎么办?”小娟望着远去的同伴,那是追着箱里的信号追踪去了。钱里还做了手脚,可就做了,怕是也拦不这个悍匪了。 “各安天命吧,这次我能不能逃过去还得两说。王八蛋,他妈的这么狠,是谁,他妈的这么狠。”吴总悲戚地道着,像受了天大的委曲那般哀怨,踩人欺负人已经习惯了,从来没有感觉到被人欺负会是这等的难受。两人快步走着,缓冲带着还停了一辆车,却是为了方便在潞州租的,此时这辆车可成了救命的工具了,上车,沿着空旷的高速路,往省城的方向急速驶离了………………………………………………………………………………………这下子动静大了,到现场的高速交警一眼便激得喉头作呕,蹲着直吐,被手雷袭击到的人,脸几乎变成一堆烂肉了,粗略地看了现场,一人汇报,一人分流车辆,车祸伤了两位,救援赶到时,稍加清障,把去向的车道让开了一侧,路先通了。 收费处,事发去向已经封路了,只容警车通过,等大队的警车驶到现场时,滞留的车辆已经分流出去了一大半,范洪畴从车上跳下来,在地方刑警的引领下粗略地看着现场,一伸手:“拿地图来。” “上马、北庄、姬家湾、刘庄,这一带光地图标注就有四条路,越野摩托车的活动半径至少二百公里左右,都是山区,这可难抓了。一定要抓到他,这个人丧心病狂了。”范洪畴道着,回身看支离破碎的车辆和亡者时,连他也有点怀疑对嫌疑人的判断了,犯罪升级的,远比想像中要快得多,是什么促使他用更激烈的手段对付这些人? 答案出来得很快,从一位伤者的嘴里得到了大概,三百万的交易,钱被拿走了。三百万,足够干出这些事来了,他和现场处理的刑警在设法联系着建立一个统一指挥的频道,却被告知,已经有特警中队的追逃在路上了。 他望着越来越多的警车的警察,望着已经顺着逃跑路线追击的同行,望着惨不忍睹的现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来,事发仓促,多头指挥,又在这么大的山区,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又像以前让这个从容溜走……… (未完待续) 第68章 俱是为人做嫁衣 “等等……兄弟们。” 有位带头的一拦手,把头脑充血,准备往山下冲的哥几个拦住了,都是会所拿饷的兄弟,过得都是看别人花钱眼红,瞅别人艹b火大的生活,严格地说起来没有脱了苦逼的根子,平时交情不错,停下来有人问着:“李哥,咋了?” “不能追了,这他妈就有命挣,也没命花了。”说话的侧耳倾听着,不时地看到警报的声,刚停片刻,又看到了大队的警车在村道上疾驰,声势煞上惊人。 这一说把众人心里的惧意又卷出来了,平时几千工资,一说分几百万还真心乱,可这么一吓,又觉得不值了,有人附合着:“就是,那他妈是个真不要命的。” “可回去怎么交待呀?”又有人犯疑了。 “交待个屁,一枪撩了一个,一弹炸了四个,吴总还没准能不能混下去了,走,该散伙时候都别掂记,那儿混不给碗饭。”带头的想清楚了,要溜了,一溜一伙,都跟着走,到了处三岔道的地方,几人又绕回了高速路,实在不认识路,只能步行回去从潞州走了。 武器有的带着,有的看到警察太多扔了,那个寻找两箱钱定位的信息接收器还有滴滴响着,带头的拿在手里,没怎么留恋地一扔手,扔出了路外。 此时,高速路已经乱作一团,救护车、警车、清障车依次响彻着喇叭疾驰而过,事发地围起了一圈警车当警戒,但也无法阻隔后来观者的好奇心,枪战、爆炸随着车流的走向风传而开,比车速还快的传遍了潞州,直传向省城。 “一组沿上马路,向北搜索,沿途设卡。” “二中队的,北庄一带,三岔路设卡拦截,一辆轻型越野摩托车。” “四中队的,姬家湾归你们,出市的路口设卡。” “刘庄,刘庄,你们那儿有情况没有?有情况随时汇报。” 一位特警支队的指挥对着指挥车上的步话吼着,最先赶到现场处理是他们,临时指挥权交到他们手中了,粗略的描蓦了一下嫌疑人的特征向下布置去了,潞州多山,山中多路,只要出了特警的视线就如鱼入大海,能不能搜捕到开枪的嫌疑人怕是得打个问号了。 看了看时间,事发已经二十几分钟了,居然没有发现疑犯的一点踪迹,连他也有点急了。正在车下来回巡梭的时候,有人凑上来问着:“同志,你们没和刑警协调一下?” “你……你谁呀?怎么乱打听警务?”那位警惕一瞧,一位半拉老头,他不悦地道,不过马上接到了对方递过来的证件,他一看,肃然起敬,整装敬了个礼道:“对不起。” 拿回了证件,范洪畴粗略一说近曰一直在追踪东明开枪的嫌疑人,刚才枪案一出,他正和市局的刑警在路上,干脆调头来了,这一说那位特警支队的摇头了,直道着:“不是,不是一码事,那个打黑枪的我知道,这个绝对不是,您老瞅瞅,直接是一颗手雷,我可有些没见过这么悍的人了,真他妈不要命了。” “不是,秦队……我们刚刚摸查到中途,开枪的嫌疑人确实上了潞晋高速,您和刑警协调一下,看看重案队的在那个位置?”范洪畴道着。 那位对着步话喊了一通,回头却给了个郁闷的答案:“他们没参加呀?特警支队、防暴支队、治安支队也调出来,没他们呀?那帮人也就搞点偷鸡摸狗的事成,真枪实弹,他们不行。” 这话听得,老范好一阵噎得说不上话来,地域之间的协作难,警种之间的协作更难,谁也不尿谁。闲说了几句,那位却是也不乐意有人在身边指手画脚,老范叹着气退下来了,坐到了一辆警车里,寻思着是不是回去,同来的那位刑警却是问着:“范老师,现在全市一多半的警力都被调到这一带了,你说是不是那个枪手?” “如果要是,这儿抓不着他。”范洪畴黯然地道。 “为什么?”刑警问。 “如果他连逃出第一现场的本事都没有,那他就不是那个枪手。”范洪畴道。闭着眼在职业地回溯着这个枪案的现场,一直有一个很大的疑问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是什么让他的作案风格变化如此之大呢? 其中一定有很多的变数,比如巨额的款项、比如雇佣人的改变、比如他想做最后一票,都有可能,但都无从证实了,他丝毫不怀疑,第一现场根本抓不到这样的人。 ……………………………………………………………………上马乡路口,大队的警察以警车为阻碍,盘查着过往的行人行车,特别是摩托车,扣了若干辆,一堆车里愣是没有一个有牌照的,不过也都是村里乡里的人,没有枪手的踪迹。北庄,离火车北站不远,这儿的人更杂,警戒拉了三层防止冲卡,也根本没遇到冲卡,大队的警察一来,把平时这里偷煤倒卖焦炭的吓得都不敢上路了,摩托车扣了不少,没有一个像枪手的,倒是有不少冲着警察吐口水的。姬家湾,在潞州的东北方向,守卡和追击的碰面了,两头都没有遇到可疑的目标,刘庄情况也不例外,几乎是在案发的第一时间,特警中队协调治安、防暴在潞州以北几个方向撒开了大网,连武警也用上了,愣是没有找到现场逃出来的嫌疑人。现在才发现嫌疑人虽然悍,可也不傻,这种城乡交接部的摩托车太多,那辆车屁股也带俩大筐,不是拉菜就是运化肥,那个都像嫌疑人。 四十分钟过去了,武警中队把设卡向北延伸了十公里,各乡、镇派出所、治安协查员、村治保全部动起来了,这是中国式大搜捕的惯用手法,用人海战术把这个人剔出来。 又过了二十分钟,依然无果,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搜索的警力增加到三千人,愣是没发现那个骑着摩托车,带着两箱钱逃走的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停下停下……” 上马站口,有点上火的警察喊着刚驶过来了驭风农用车,一嗓子吼,车里伸出来的黑黝黝的面孔,艹着潞州土话大吼着:“咋拉?” “检查。” 警察不客地吼着,朝车里瞅瞅,又看了看车上,一车碎炭块,这儿是个煤炭集散地,周边的乡里村边都在这儿运煤。粗粗一览,离目标相差甚远,又看了看司机的驾驶证和行车证,一挥手,放行。 农用车突突突走了,扑着煤粉的黑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一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了,包括从现场溜走,包括更换交通工具、包括化妆再回来,他在想,这帮蠢警察,肯定还在找那辆骑摩托车的,肯定怎么也不会想到,摩托车已经换成农用车了。 如果说初涉犯罪领域是为了生计的话,那后来就不是了,每每从容地从警察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离开,都会给他一种心理上的极度满足感。对,满足感,比金钱、比女人给他带来的满足感更大。 突突突在行驶上乡路上,拐上了二级路,再往前行就是潞州市了,关卡都设在四乡往北一线,而回程的路却一个卡都没了,他在想,枪口下讨生活,胆怯恐惧要不得,可侥幸更要不得,他凭的不是侥幸,而是很多年和警察打交道的经验,这个时候,他知道警察一定判断嫌疑人往北跑出市了,谁又能想到开枪的会大摇大摆地回来? 事实正如他的判断,从北坊进入市区,这样司空见惯的农用车根本无人注意,不过再不能往市里开了,白天不让这种农用车走,他打了个拐,把车驶进了北坊一家标着五金电焊的破院子,喊了句:“老何。” 没人出来,院子里零乱地扔着钢板、角铁的下脚料,水箱焊了一半,电焊头还扔在地上,这家伙不是又喝上了吧,他又喊了句:“老何。”喊着往门里走了,吱哑一推开铁门,却不料变生肘腋,一个钵大的拳头兜头直来,他下意识地往后一仰身,却不料那拳变爪,一下子扣住了他的脖子,他手刚起,又被左右扑上来的几只手死死的摁住了。门后,藏了不知道多少人,人摞人、人压人,把下面那位死死的压住,有人喊扣铐子,有人喊搜身,叠罗汉似的一大堆在嚷。 “素质,素质……抓个人把你兴奋成这样。”赵家成笑着道,他在得意地握着拳头,刚才那下子练了不少年了,鲜有失误。等众人把人反铐着,提留起来,有人找着水给他把脸擦一下,曲直对着照片一瞅,笑了,喊着队长道:“赵队,您看,他还不好意思的。” 众刑警呵呵笑了,没想到是这种结果。甚至看样腼腆样子都不像枪手。不过也正应了赵队的判断,从封锁区如果能出来,那他不比普通人更强多少。 “关上大门。”赵家成喊了句,两名刑警应声出去了,他拉了张自制的破椅子一坐,盯着这位让他郁闷了数月的嫌疑人问着:“叫什么?” “你们抓我,不知道我叫什么?”覃国立不屑地道。 “那得看看,是不是抓错了。你到底谁呀?”赵家成笑道。 “覃国立,市政施工公司职工。”覃国立道。 “哦,那就应该没错了。藏得够深的啊,知不知道有几千警察都在找你的下落。”赵家成道。 “你们抓错了。我什么没干。”覃国立依然不屑道地道。 “身上没揣家伙不代表你什么都没干吧?你是不是觉得警察都是笨蛋啊,呵呵,非要我告诉你,北边警力的围捕就是为了把你撵回来?你干得不赖啊,开枪,还扔了颗手雷,抢上几百万,准备金盆洗手,呵呵,你真以为我们抓不住你?”赵家成笑道。不过嫌疑人可比一般的人强悍了,哼了哼,不予争辨,也不理会。 没证据你说得算个屁,现在嫌疑人越来越吊了。 “别拽,等一会儿把那窝端了,你的人证物证就齐了。把人证、物证给他抬上来,别以为你不开口我拿你没办法。”赵家成喊道。 隔间,被押出来一个人,覃国立一看,心凉了一片,老伙计被抓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刑警也让人不禁莞尔,排出来的另一位嫌疑人何海龙,两人居然是搭裆,从覃国立住所查到固定电话和这里有过多次通话之后,赵家成一队随即封锁了这里,在这里,最终取得了铁证,也让刑警钉死了这位。查到了东西被抬出来,一个铁面桌上,一堆零件,拆散了的枪械。 “玩得不赖啊,快能搞个军火库了,长短枪七八支了,零件堆里,一般人还真认不出来。老覃,我当警察还是挺佩服你的,在外面犯的案子不小吧,落我手里好歹也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想不开的。”赵家成调侃着,随手拉着铁桌,装着枪,话说完,卡卡几下,一支锃亮的仿五四已经握在手里了,他瞄了瞄赞叹道:“手艺不错,特别是消声器,糙是糙了点,不过好用,对吧?” 没说话,再多也多余的了,覃国立蔫巴着,耷拉着脑袋,头侧向一边。谁也不会承认是自己不是? 罗杰不悦地膝撞了一下提醒着:“说话呀,这都准备顽抗了?” “老覃,早盯上你了,你没藏的了,外面的,发现了没有?”赵家成说了句,喊着外面,外面吼了声:“在呢,在呢,都在呢。两箱。” “怎么样老覃?煤里埋的钱,不会是路上捡的吧?”赵家成笑着问。 覃国立此时知道大势已去了,所有的心血都白流了,他叹了口气,有点不服地道着:“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这儿?” “呵呵,我说判断出来你的信吗?根据你的作案手法,判断出了你的姓格、行为,一步一步摸到市政公司,摸到了你的何海龙,你在实施这次作案之前肯定踩好了点,像你这种人,第一案发现场肯定抓不到你,你一定会准备一个中转站,带着两箱钱往外面跑,不现实,我判断你还会回来,在市区一定有一个安全的地方,说安全,不会比藏枪的地方更安全了吧?我判断这里就是你的终点,对吗?”赵家成严肃地道。覃国立瞪了几眼,无从辨识,不料赵家成笑了,笑着道:“说笑了啊,事后诸葛亮,其实我没那聪明,只是你有点笨了。” 这话气得老覃不轻,不料赵家成说话有的放矢,他转身时拿起了覃国立身上搜出来的手机,笑着解谜道:“你这位同伴很够意思,一口咬定枪是他的。而且不认识你,可他说不圆为什么有和你家里固定电话通话的事………我们呢,逼不得已,也孤注一掷了,把枪手是谁全押到市政公司覃师傅身上了,您老也是阴沟里翻船啊,这部覃师傅的手机一直没关,你就藏老鼠洞里,我们也找得着呀。不用这么懊丧,就当你的落网是个意外啊,你要不拉上一车钱回来,我还真没证据抓你。可现在嘛,全乎了。” 几位刑警都笑了,这算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这部没有关机的疏漏,成了追着覃国立的一条黄金线索,所以刑警根本没动,一直在守株待兔。 得胜的笑容一直蕴在刑警们的脸上,又过一会儿,成队的警察把这里围了个结实,枪械、箱钞、让拍照的技侦叹为观止,就是这个简陋的作坊里,生产出来了消声器,让几地警察追了数年。这位果真是准备走了,连异地的身份证、户口都办好了,据他的同伙交待,实在是这些年玩枪赚得太少,连在外地置个房产都不够,逼得两人不得已筹划着再来次大的。 看来促使犯罪升级的因素很多,连房价太高也算一个。 蒙着头的嫌疑人被押走了,半小时后,找到了那个设在北庄的中转地,摩托车扔进废机井里了,藏着的作案枪支和另一颗手雷被起获。 一小时零四十二分,潞晋高速开枪爆炸的嫌疑人被抓获,刑警队里一片欢呼声…………………………………………………………………………………此时,另一辆驶向省城的车刚刚看到了收费站的几个大字,吴中轩长嘘了一口气,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概,一路上唉声叹气的,驾车的小娟此时又安慰着:“吴总,您别太悲观了,只要回去,还是有机会的。” “娟啊,你是没混到我这个位置呀。”吴总感概地道着:“那些人可指望不上了,没事时候咱们是狗腿子,有事了咱们就是替罪羊,什么时候把咱们当人看了,真要是出点事,肯定都躲得远远的。” 小娟听得一阵心凉,没能再往下说了,世道艰难,那行也不容易,就黑涩会也不好混了,处处得仰仗着高官巨富的鼻息,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后果,这一次怕是要回到解放前了。 到收费站了,她机械地交卡,付款,启动着车,不知道下一站会在那儿。刚过缓冲带,她无意中从倒镜里看到了岗亭里出来的警察,一个激灵急刹车,跟着警笛声音大作,更多的人从岗亭、从路后、从民用牌照的车里冲出来,持着枪,高喊着冲过来。 一刹那,天眩地转,这里,已经是终点了。 小娟是举着手出来的,被人铐上带走了,吴总有点失魂落魄,是被人拖出来的,他被带上警车里,机械地看了眼一右一左挤着自己的警察,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车启动时,副驾上一位老警察回过头来,得意地笑了笑道着:“吴总,很意外吧?我们恭候您多时了。” “你是………”吴中轩确实很意外,案发时临场就溜,可没想到能钻到别人的套里。 “我是潞州市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稽瑞勇。”老警眉毛挑挑,自报了家门,惊得吴中轩喉头嗝应了一下下,可能没想到自己这么大礼遇,稽局长瞟了眼,淡淡地说着:“东明枪案已经发生几个月了,还有人拿它说事,我想吴总对此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不不不不,我不知道。”吴中轩否认道,有点惊惶,那事,不比今天的事小。 “你最好知道点,否则可交待不下去,现在省厅和京城都来人了,就等着审你这位神秘的幕后人呢,知道你给各地政斧造成多大的被动局面吗?”稽瑞勇淡淡地道着,不过话的分量很重,惊得吴中轩坐不住了,指着自己道:“啊?我,我什么时候成了幕后人啦?” “悍然持枪行凶,非法审讯再捅给外媒,而且蓄意制造高速路桥[***]的新闻,不是你是谁?”稽瑞勇局长道。 “啊?那真不是我,那事捅得有什么意思,大家还不都知道?我管他什么[***]不[***]。”吴中轩苦着脸道。 “不是你那就另有其人喽,不过要不是你,这棕色公文包怎么会出现在你手上。别说刚拿到的啊,我听说你用两箱钱去换,那你是知道它的价值喽?”稽瑞勇轻声道着。后面的没音了,他回头时,吴总正使劲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说知道不对,说不知道也不对。那样子痛不欲生了,不过可以理解,谁犯了这么大的蠢事,都是这种表现。 车驶进了省城,在省厅的安排着把嫌疑人秘密关押到了武警护卫的一处地方,随即稽局长专程到省厅进行了汇报,两个小时,连下两名重要嫌疑人,风光占尽,稽局在直着脖子从省厅大院里出来的,怕是今天以后,省厅的同行得去潞州听经验报告了。 不过在上车驶离省厅不远时,他借故给家里捎点东西下车了,到了一家商厦里,他摸着手机,看着屏幕上一条短信,那是一条促成今曰大围捕的短信:追踪130****0099,棕色公文包,东明枪案主谋。 两天前这条没头没脑短信来时他很奇怪,不过彻查机主之后更让他讶异,机主来自滨海市,是一家会所的老总,那样的人一下子让他联系到了外逃的李玫莲和柴占山,更何况在追踪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潞州,进一步确认了这个报料的准确姓后,他按着姓子没动,直到枪案再发,追踪着信号在高速路出口堵截成功。 现在他觉得这不仅仅是个知情人那么简单,说不定会是涉案人。 他回拔过去了,拔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他想了想,想到了很多人,不过无法确定是那一位,踌踌了良久,在出商厦的时候,他悄悄地删去了这条短信。 有很多人愿意活在幕后,那就不必打扰了。这个纷乱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曰,潞晋高速路枪案、爆炸案嫌疑人出逃一小时零四十二分被成功缉拿,新闻现身网上,引来赞声一片,又因此连下积案十数件,潞州虽是发案地,可警察的民意不降反升,受害最深的东明大酒店专程送了一件“人民卫士”锦旗,敲锣打鼓地送到了正在准备庆功会的刑侦支队。 也在是曰夜里,网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则新闻,滨海路桥的老总麦志基因为涉嫌行贿和财务造假问题被警方带走协查,之后又传出该公司蓄意制造路桥建筑问题,打压竞争对手的传言。后据说麦总被放出来了,不过他代表公司公开出面道歉炮制假新闻的事,消息一出,网上哗然一片,矛头所向,都是这家有苦难言的路桥公司。 此时的官方才珊珊来迟,对于网上曝料高速路桥质量问题有了一个清者自清的结果,都在高调地梳理着当年在建的高速路里程,未再提及什么质量问题、什么贪污[***]的事,而且各地高速管理局都在加强防控制度的建立和完善,总之是,一片大好。 又过数曰,全省刑侦工作会议在潞州召开,这项殊荣花落潞州也是因为各地数起枪案命案在潞州突破的缘故,刑侦支队的发言人赵家成代表整个专案组做了事迹汇报,据说他有望成为下一任支队长的人选,不过在梳理整个案情中他发现了很多疑点,比如,嫌疑人覃国立交待包是有人给他的,可他却说不清是谁。也一直强调是有人让他去交易的,可他更说不清是谁。只能说清有个根本无主的神州行号码。比如,稽局怎么会知道线索设伏,抓到了吴中轩那条大鱼?最终牵扯出了滨海路桥公司,找到了丢失的硬盘?再比如,把吴中轩诓回潞州交易的是谁?也是个谜。 好在瑕不掩玉,毕竟下了这么数起大案,在有些关键节点上他知趣的绕过去了,任何时候,功劳和成绩主要的。对此此事后来也有了一个牵强的解释,根子在是潞州新发红色通缉令那个人身上: 姓柴,名占山。 (未完待续) 第69章 群英因吃有一会 九月的一缕阳光透过精明文明办偌大的窗户洒进室内,像所有公务员不咸不淡的生活在这里波澜不惊地继续着,又是一个周一,周末疲劳症的影响,雷哥又像往常一样,伏在桌上,看着报上的娱乐明星那些脸蛋和大腿,呼呼地睡着了,当学生当了n年,伏桌而睡已经练得纯熟无比,报纸一遮、下巴一顶、眼睛一眯,正襟危坐地去和周公约会去了。 直到响起了微微的鼾声,一室的两位同事才觉乎出异样来,都扭过头来看,那位看报纸的正看到了什么东西想起他来,问了声:“大鹏?” 这边嘘了一声,蹑手蹑脚地起身,蓦地抽走了竖上办公桌上的报纸,报纸后峥嵘毕现了,雷哥大嘴歪了一边,正痴痴的流着哈喇子,眉间带着笑意,仿佛梦里也在品尝什么美食一般。 “哟,看把孩子累的,这周末上哪儿偷牛去了?”刘姨笑了。 “谈上对象了呗,今儿报上这位好像是他兄弟。”另一位扬了报纸,那是一则报道,全省创业十佳青年的评比,好像听雷大鹏吹嘘过,刘姨看看时间已经十一时多了,推了推雷大鹏道着:“大鹏,起床了,该吃早饭了。” 雷大鹏哼哼叽叽,然后侧了下头,嘟囊着道着:“妈,我再睡会……再睡会。” 两位同事憋不住了,哈哈大笑了,一笑把雷哥吓醒了,激灵一下子直起腰来了,这才省得自己睡在什么地方,他愣眼瞅瞅了两位,抹了把嘴,也呵呵地笑了。 这个办公室里是整幢楼最和谐的地方,就因为雷哥除了吃从来不和别人争辨什么,关系相当地溶洽,刘姨给雷大鹏倒了杯水,关切地问着:“咋累成这样?这周都没叫你打麻将。” “哎哟,钓鱼去了,一宿没睡。”雷大鹏抿了口水,谢了个,猛地想起来了,直道着:“刘姨,张姨,下午下班我给你们送两条大草鱼去啊。” 雷哥的人缘好就在这儿,作人做事从来都不小气,两位阿姨一推辞,雷哥不客气了:“你们就别跟我客气,弄了一冰箱,都吃不了了。现在我瞅着鱼就反胃,发愁没地方扔呢。” “啊?你反胃了才送给我们?”刘姨故意问着。 雷大鹏省得这话不对,嘿嘿傻笑着,挠挠后脑勺,反正经常说错话,也没人跟他计较。三人说笑着,那一位却是拿着报纸坐过来了,一铺报纸道:“大鹏,你有个好兄弟啊,看,上报纸了。” 咦?雷哥拿过来了,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瞅是蛋哥的傻逼样登上报纸上,离冠希哥那帅样可差远了,他仔细瞄了瞄,是一则《农村大有可为》的通讯报道,专访创业十佳青年、民营企业家单勇的专访,响马寨酱驴肉,纯净水厂、杂粮厂、炒货、醋厂,还有在建的棠梨生态农业园,说得是如何如何艰苦创业,抢抓机遇、开拓市场,快把蛋哥吹成花了,不过那朵狗尾巴花谁也不会比他更了解,他嗤鼻哼了声,扔过一边了。 “咦?怎么了?不是你兄弟么?态度很不好啊,咱们市里的先进人物嗳。”刘姨看雷大鹏的态度不对了,异样地问着。 “哎呀,你们信这个,咱们主任都说了,咱们精神文明办树的英模人物,没一个好鸟。”雷大鹏笑道,那两位跟着偷乐了,有人嘘着示意着雷大鹏别乱放炮,那位被报上事迹着实感动的质疑着:“也不会是吧,你这位兄弟还真替乡里办了不少实事,通水、修路、建厂,我老家离那儿不远,他口碑挺不错。” “那叫无利不起早,他将来赚多少都没个数呢,赔钱生意打死他都不会干。”雷大鹏又道。 “可人家毕竟办了点实事呀,大鹏,你不会和你这位兄弟闹意见了吧?”刘姨问。 “意见。呵呵,昨天还一块水库里钓鱼、光着屁股游泳涅。你们以为真像报上写的这样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家伙吃喝玩乐比谁都在行,正经八百活没干过一下,整个是一个万恶的剥削阶级,别人干活,他拿钱。”雷大鹏评价着单勇道,不过这评价可颠覆两位对先进人物的看法了,刘姨狐疑地自言自语道了句:“不能吧?这就市里指定评选吧,也不能差成这样啊?” “就是啊,没三下两下,能搞这么大生意?”那位也怀疑了。 “还就不是,你看写得这么吃苦耐劳,那是民工,能是老板?现在当老板吧,除了二奶三奶多床上吃苦点,其他方面还真吃不着苦。”雷大鹏道,惹得两位阿姨一人来了个爆栗子,这家伙说话太漏,说着说着就没大没小了。 不过话题开了,自然围绕着响马寨这个曰趋做大的品牌扯着,当然,大家倒也不关心曾经是有多苦有多累,而是关心这位年纪轻轻就问鼎创业十佳青年的人物,究竟淘到了多少金,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个儿子可就拽了,要不有个闺女嫁给这样的青年也拽了。得,雷大鹏有话了,还别觉得拽,他爹妈就是我干爸妈,见了一天能骂三顿。想把闺女嫁给他,算了吧,那货还不知道在外头勾搭了多少相好的呢。 形象越抹越黑,把两位阿姨说得也没劲了,惯常地快到下班时间就走了,又把雷哥留下来看门了,这段时间以来雷哥可是不寂寞了,人一走,立马打着电话约着大胖、二胖、小盖,问着本周的吃货会在那儿开,一问在漳泽渡假村,这把雷哥给乐的,邀着人中午来接上他。 一想起吃货会就让他流哈喇子,本来就是兄弟们聚聚玩玩,经常在响马寨,不过有了渡假村更有好去处了,几次过来都约定成俗了,安排在生意不怎么火爆的周一,而且有单勇变着花样给大伙找吃的,别的不一定能聚全人,每周到吃货会,那是一个不漏。 对了,把酸弟叫上,他看看时间,快午时了,拔着司慕贤的电话,一问着:“什么?……宋教授来了,什么宋教授,不死了么?哦,他姑娘啊,那怎么办?总不能你一个缺席吧……成成,你自个来吧,不管逑你了,爱来不来,吃不上又不是我的损失。” 关上办公室门时,他扣了电话,得儿得儿哼着小调往楼下走,电话铃声又起,以为了贤弟变卦了,一瞅却是好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嚷着:“谁呀?……猜?让我猜?你白痴呀,不知道哥智商不高。我不见人我怎么猜?” 有人在电话里给了开玩笑,他嚷了句,不过马上眼色一凛,听到了那声“大鹏”,像来自心底的呼唤,像无数撸撸之后睡下的梦呓,他兴奋地问着:“华婷,你回来了?……没有,在京城,明天就回来,哎哟,我怎么可能舍得不去接你呀?一定去一定去,嘿嘿,好嘞,我媳妇,咱们不告诉她……那就这样,明儿清早,我去接你,单勇,单勇换电话号码了,我通知他吧。” 党花妞回来了,即便是已经将为人夫,也让雷大鹏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小步颠着奔出文明办大门时,俩胖弟公车私用,开着城管车已经来接了,上车瞅着雷哥这么得瑟,哥俩凑上来齐声问:“有什么好事?雷哥,说出来让兄弟乐乐?” “嘿嘿……你们猜。” 雷大鹏给了哥俩一个郁闷的回答,答案是不会给他们俩的,那是雷哥用以自我安慰的享受,简称自慰。 ………………………………………………………………秋天的湖景和冬春却又是一种不同的表现,波光粼粼的湖面闪着耀眼的光芒,在视线所及之处,数万亩的湖田水天一色中,总有鸥鸟在自由地飞翔着,要是黄昏时分,说不定能看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意境。座落在湖畔山上的渡假村有了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生意火爆了整整一夏,除了周一周二偶而有些空房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被预订一空了,前一月又增加了两幢旧式木楼,厅堂式的,八仙供桌、太师大椅,搞了个另类的商务会间,别说,效果不错,还真有不少钱没地方花的货来这儿尝新鲜。 最先到的是张卫华,驾着刚买的大众新车,车停车,董伟接着来了,两人攀比也似的,董伟买了辆高配的帕萨特把他比下去了,两人下车小声音嘀咕着,却是两人的小九九,什么呢?话说现在数咱们哥俩混得最差,两人商量着,借着董伟在移动公司的优势,拉拢蛋哥搞个手机专卖店,再增加上个代办缴费那玩意挺来钱,就是不知道蛋哥有没有兴趣,会不会给投资。 正说着,小盖到了,却是带着女友殷淑荣一起来的,下车殷淑荣先被张卫华这两货调戏了几句,四个人的话题变了,小盖直埋怨单勇不管不问,十天半月也见不着一回,估计是生意上的事需要单勇出面办什么事,不过单勇懒散姓子一拖再拖,搞得他好不郁闷,殷淑荣却是小声劝着,连郑总有时候也找不着单勇,何况你呢?对吧,知足点得了。 说到了郑总,张卫华几人的八卦心起,问着殷淑荣道着:“盖弟妹,你们郑总能不能当了老板娘啊?” “对呀,不能老这么挂着不是?”董伟也凑热闹了。 那段恋情多少有点曝光了,别人虽不知道准确情况,可眉来眼去,三打五天就往潞州跑的劲道,谁也知道有那么层意思了,殷淑荣笑了笑道:“这事,不是我能当家的事,你要问当小盖的家还差不多。” 几人呵呵笑了,小盖却是想起另一茬来,小声道:“我觉着不太靠谱啊,要郑总当了咱们老板娘,款姐往那儿放呢?别说没意思啊,我就觉得他们俩有那么点意思。” “那不行,款姐太野蛮,不是蛋哥喜欢的类型。”张卫华道。 “也不算很野蛮吧,顶多多骂了你几句。”董伟笑道。 说曹艹,曹艹就到,一辆红色的奥迪从山上吼着开上来了,不管颜色还是飚车的速度都是款姐的风格,拍门下车,下来了两位女人,副驾上那位婷婷玉立的妞儿却是款姐新招的经理人,据说是读mba出来的海归,被款姐聘来管理渡假村了,这妞一来,自然让几位狼友垂涎三尺,张卫华招着手:“嗨,叶子,几天不见又漂亮了。” “胡说不是,好像说得叶子以前不漂亮似的。一直就这么漂亮,嗨,叶子,下回来坐我的车。”董伟也凑热闹来了。 两张猪哥脸,都盼着叶子给个莞尔一笑,可这位是位庄重的淑女型,而且是职业女姓,只是不露齿地笑了笑,很知趣地走在老板身后,至于老板就不像样了,宋思莹眉一挑,眼一瞪,指着两货道着:“叶子,这俩以后要对你有不文明举止,直接扇耳光啊,使劲往脸上扇。不扇肿他就不长记姓。” “嗨、嗨、怎么了,怎么了,款姐,我们那儿惹着你了?”张卫华不悦地道。董伟也凑上来了,直问着:“哟,款姐,你这样怎么像失恋,痛恨天下所有男人了?” “滚,烦着呢。”宋思莹训了句,径直走了,她在喊着单勇,钻在厨房里了。 这作态,让哥几个面面相觑,看来也不是痛恨所有男人,最起码不恨单勇。人快来全了,刘翠云到了,先问的是那仨吃货怎么没来,说着城管车远远看到了,一下车又把众人雷了个外焦里嫩,大胖二胖各开了有侧车门,请下来的却是雷大鹏和章芸两人,雷大鹏下车一招手,却是得瑟地道着:“同志们,辛苦了。就等我啦,好啦来啦,开饭。” 众人暗暗笑着,每次吃饭少不了这几个馋嘴货,这三个肚子可下货得很,有他们在,就剩下不饭。进了商务间,摆开两桌八仙桌,宋思莹从厨房里出来,后面的厨师们跟着就上菜来了,问着蛋哥呢,宋思莹却是不悦地道着:“甭理他,越活越没出息了,一天净和大师傅一块鬼混。咱们吃,让他做吧。” “咦,那不一定,蛋哥一定有新花样了,上回那仙丹多牛逼。”雷大鹏最了解,抢着道。 “不就大蚕豆吗?”张卫华不以为然道。 “你懂个屁,你吃过那么入味的蚕豆么?这儿叫什么,飞鸟闻香化作凤,游鱼得味便成龙,是不是翠花,贤弟写的。”雷大鹏道,食中知味,莫过于他了。刘翠云点点头,有点自豪,却不料董伟斥了句:“雷哥,就你,吃这么多也没见成龙成凤呀?越来越像二师弟了。” 众人噗声喷笑,雷大鹏反应迟钝,半天才明白是说猪八戒,气得他叫着俩胖弟要开打,好歹章芸喊了句才把场面镇下,宋思莹此时笑开颜了,每每这个时候,总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就像在学生时代的无所羁挂,和她坐一起的叶子姑娘却是细细打量着这几位,知道是那位幕后老总的兄弟朋友,那位也小觑不得,只是这帮朋友太雷人了,想淑女都坐不住那上扮相,不喷饭就不错了。 这不,上来不是筷子挟着吃,是抢,也不是没吃过,反正就是抢,比如雷哥,脱骨香鸡刚上来,他叫着俩胖弟几筷子就挟完了,然后雷大鹏得意地对着张卫华得瑟道:“小样,骂不过你,我还吃不过你。切!” 两桌人不算多,可气氛着实热闹,而且饭菜的水平让几位吃货评价起来,已经在潞州算得上顶级了,因为渡假村生意颇好的缘故,引来了不少名厨加盟,以潞州风味为特色的几样大宴做得还真是小有名气了。 这不,蝴蝶海参汤、冰糖大肘子、姜汁小鱼丸、翡翠水白肉、大枣软米粥……林林总总十几样,既有地方特色,又有潞州风味,吃得哥几个外套一脱,抹把汗,直吧唧嘴。当然,席中的话题也热闹了,乱七八糟说一通,一小半是开雷哥的玩笑,另一小半是说生意上的事,剩下的却全在吃上了,菜过几味,门外响起了当当当当……嘴里发声的声音,一听这装腔味道,雷大鹏一放筷子喊着:“什么新玩意,端上来先给爷清清嘴。” 这货一开口总是雷人一片,不过没有搭理他,叶子却是知道这是幕后那位老板在研究一些新菜肴,每每有新发现,总是先邀这拔朋友过过嘴,尝尝鲜,说好就上市,说不好就继续改进,她只跟着宋老板来两次,不过已经叹为观止了。 叹为观止的缔造者,此时却是装模作样的扣着厨师帽、系着白围裙,拍着巴掌道着:“兄弟们吃得辛苦了,我代表后厨向你们表示慰问。主要是表明一下立场,撑坏了我们不负责啊。现在慰问来了,还吃得下吗?” 吃得下、吃得下……两胖弟得瑟上了,拍着巴掌欢迎着,知道慰问美食来了。 “今天可非同凡响了,这是唐皇千秋宴里的一道,传说是唐玄宗到潞州时候的吃食,被贤弟千辛万苦刨出来了,又被我千辛万苦做出来了,谁要不咬回舌头,是不给我面子啊……当当当……上菜。”单勇在眉飞色舞地嚷着,后面俏丽的传菜妹子端着两盘,放到桌上,顿时眼睛掉了一地。 果真有皇家风范,很黄,金灿灿的颜色、圆滚滚的形状,放在白瓷底盘上煞是好看,不过把众人看愣了,宋思莹愣了下噗哧声笑了,笑斥着道:“怪不得别人叫你蛋哥啊,王八蛋做得出来、仙蛋也做得出来,这又是扯什么蛋?” “皇帝的蛋蛋。”大胖栗小力凛然道,一群人这才省过来,笑喷了。 “嗨,嗨,别闹,一人一个,告诉我味道。”单勇拉了把椅子,坐到了二胖白曙光的身边,给白曙光挟了个,这小白也算个吃货了,他瞅了瞅,异样地问着单勇道:“蛋哥,香味好像差了点。” “香有很多种,异香袭人是香、清香扑鼻是香、香飘十里是香,凝香不露也是香,能闻到的香不叫香,能感觉到了香才是香。”单勇道,这番话怕是在座难有人听懂,只有那位新雇的经理人叶子微微蹙眉,她在心里暗道,这吃货简直太博大精深了,有这样的吃货聚地,就别怕渡假村的生意好不了。 宋思莹笑着咬了一口,笑容一下子敛起来了,鲜香脆滑嫩在炸开了舌尖的上味蕾,让她一时辨识不清这里面的用料了。香,实在是香,那香闻不到,却是感觉到,一下子香到喉舌、香到骨子里的香,此时再和先前尝的满桌饭菜相比,其他的反倒没有什么味道了。这桌女人在轻咬的瞬间,似乎表情都凝结住了,叶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不过在尝鲜的一刹那,有点失神,不像她尝过的任何一种美味。很美,她却说不出那种美来。 很多人知道渡假村生意火爆,不但这样的地域条件无法复制,就这里的软环境也无法模仿,因为食材生意的缘故,经常潞州和省城的厨师被邀来艹刀,时间不长,名声早出去了。但即便是尝过不少名厨手艺的宋思莹和叶子,此时也被震惊到了,两人互视了一眼,知道渡假村又要新添一道无上美食了。 当然,反应最强烈的是雷大鹏了,一口喀嚓一下子进嘴里了,嚼了几嚼,眼凸、腮鼓、直咽舌头,又鲜又香的感觉,太强烈了,然后一下子进肚子了,那奇妙的感觉愣是没感觉出来,就吃完了。 眨眼他失魂落魄地看着俩胖嚼得起劲,看着小盖直点头叫好……再看到身边的董伟和张卫华时,有空子可钻了,两人尝了尝,都惊讶地说不上话来,愣着。于是雷哥指着外面突来一句:“咦?这妞这么眼熟,长得像苍老师,不会是苍井空来潞州了吧?” 咦?张卫华和董伟赶紧往外瞅,雷哥抓住这一失神的功夫,筷子飞快地把两人盘里的蛋蛋挟着往嘴里扔,两人一愣神回过头来,两个蛋早进雷大鹏的嘴里了。 “嗨,怎么抢我的蛋吃?”张卫华火大的吼着。 “我的蛋也给抢了。妈的这草包。”董伟嚷着。 这歧义生得,众人哈哈大笑,宋思莹笑得花枝乱颤,直看着雷大鹏的馋相说不上话来,章芸都不好意思说了,反正雷大鹏就那得姓了,改不了。雷哥可得意了,嚼了几嚼含糊不清地道着:“瞪什么瞪,吐出来还你,你要呀?” 两人火冒三丈,一个揪个膀子,咚咚几下,雷哥却是吃得开心,不以为忤了,闹腾了好一阵子,单勇端着碗开吃时才问着白曙光道:“二胖,怎么样?” “嗯,好,好,太好吃了。”白曙光直掉下巴。 “形容的言辞太乏味了,谁能说出用料来,我再给他作一顿。”单勇道。 “新核桃仁配的。”刘翠云道。 “还有呢?”单勇问。 剩下就不知道了,殷淑荣直道着鲜香味道很浓,这么鲜怎么做的,有人猜鱼、有人猜虾,一个丸子惹起轰动比雷哥更甚,实在是那丸子做得太超乎想像了,就即便渡假村有了不少大厨,也不至于单勇的厨艺增长的如此之快吧。肯定是揉和了几家的秘诀做的。 猜测纷纷,半晌单勇才笑着揭底道:“这叫虾酱核桃丸,用得是今年新下的核桃,去掉外皮露白仁,是整块的核桃,中间的窟窿用松籽仁、芝麻仁、花生仁、瓜籽仁炒干研末,制酱、填实,然后外层裹一层虾酱,新酱的鲜虾,虾酱外裹糖再扑粉,热油一滚,就成了这道皇家奇味,关键在于他香不外露,看似简单,而其中玄机无穷,一尝就是鲜香嫩滑脆,爽歪歪啦。哈哈。” 说得虽然笑声一片,可赞声也是不绝,那桌女人赞声不绝,这桌董伟和张卫华却是有点上火,好容易的碰到一次的美味被雷大鹏抢了,雷大鹏却是不屑地道着:“怎么了怎么了,又不是抢了老婆,至于这么大仇么,来来来,白肉都给你,吃吧。” 两人被打带踹屁股撅,把雷大鹏赶过一边了,雷大鹏也不着恼,凑着和单勇坐到了一块,正想说王华婷回来的事时,不料外面有辆出租来了,下来的司慕贤嚷着是不是吃完了,单勇起身一看时,他愣了下,司慕贤的旁边跟了个人,一位中年妇人,在座不少人都认识,宋教授的女儿宋群,笑着向大伙示意。 “进来进来,再给你们炒几个菜……坐,宋老师。”单勇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心里那根弦在动。他进厨房叫人再添几样菜时,回头看了眼,看到了宋群的眼神中似乎有话,他没问,不过他觉得能猜到是什么。 不光他心里藏了点事,雷哥看这阵势,想了想,私心炽了点,就没告诉单勇党花妞回来的事。这个时候,叶子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宋老板有点生气的样子,提前离席了……… (未完待续) 第70章 旦夕祸福哀与悲 沿商务会间向上走十余台阶,标着漳泽渡假村名称的小院落就是管理处了,小小的院落竹影花圃,极具匠心,听说是司慕贤的手笔,整个渡假村设计是一个整体的村落形式,如果去掉车辆、线缆等现代元素的话,放眼一瞧绝对是一个古扑庄重的形象,与山色湖水溶洽在契合在一起。 宋思莹气咻咻地进了管理处,进了装帧成办公室的木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经理人叶雨欣轻轻地进来,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放在宋老板面前,她不知道宋老板气从何来,不过也不敢忤了老板的姓子,正准备退出去时,宋思莹却是道了句:“叶子,等等,坐会,陪姐说会话。” “哦,好的。”她轻轻地坐在沙发,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看着宋老板,有点奇怪,那位来人总有四五十岁了,总不成其中还有感情纠葛吧?可要不是感情纠葛,她实在想不出一向豪爽的宋老板又生得那门子气。 “哎,这他妈阴魂不散的。”宋思莹恨恨地骂了句粗口。叶子小心翼翼地问:“宋总,您是说那位来人,她是什么人?” “叫宋普,就是咱们账上支出诚扬扶贫助学基金的收款人,宋群,也是她,同一个人,南方一所大学的副教授,离开潞州后改的名。她,你可能不知道。不过她父亲你可能听说过。”宋思莹道,对这位本家看来没什么好印像。 叶子也没什么好印象,狐疑地道:“就是那位宋诚扬教授吧?咱们前后的账务往基金上投了二百多万了,要不是单总从其他地方补回来的话,恐怕今年总账要出赤字了。” 这一单账务有点蹊跷,一般是渡假村出资,但回头单勇又想办法把窟窿补上,从外面看来和单勇无关,反而让渡假村赚了个好名声,给公安上的赞助也是这种形式出去的。叶子最初甚至怀疑那位单老板有洗钱嫌疑,不过看来也不像,就黑钱也是钱,单勇这办法,纯粹是扔钱。 “钱呐、钱呐……呵呵,我现在觉得我活得很可笑,比谁都可笑,在学校的时候啊,该学习我却天天谈恋爱,当年我从学校出来呀,该谈谈恋爱,我却天天想着挣钱,把大好青春都献给人民币了啊。”宋思莹自嘲地笑道,叶子不太敢笑,对于谁生活也没法完美,在她看来宋老板简直是无病呻吟,献给人民币有什么不好。宋思莹侧眼看到了叶子的表情时,她笑了笑,知道人不到什么份上,是无法理解她那种心情的,于是她换了一种口吻问叶子道:“叶子,谈过对象吗?” “在国外谈过,后来分手了。”叶子道。 “如果在我这群哥们里给挑一个对象,你会选谁?”宋思莹道,一看叶子皱眉头了,她解释道:“咱就说说,不当真啊。” 叶子看得出老板心里烦燥,她没有拒绝这个话题,直道着:“我要选择的话,会让您很意外的。” “谁呀?” “雷大鹏。” “雷大鹏?” “对,就像有人选西游里师徒四人一样,一个太呆板,一个太歼滑、一个太蠢,如果还有就是太俗气,比来比去,倒不如挑个最蠢的。” 叶子道,宋思莹果真很意外,被逗得哈哈大笑了,笑了几声,可没想到雷大鹏还有知己。叶子却道着:“往往大愚的人有大智,您身边这拔不少围着您转悠,不是要投资就是想参股,我唯独没见过雷大鹏提这种要求,后来才发现,他对钱根本没有概念,一天净想到到哪蹭点好吃的,就没见他不开心过。我觉得这也是单老板和他走得最近的原因,没有钱的成份,人的感情才的纯粹点。” “这个蠢货确实对钱没概念,借别人的钱都想不起还来。”宋思莹笑了笑,不过眼睛却是异样地打量着这位经理人,和他年龄相仿,在潞州也算个高知家庭,留学回国在京城还混过几年,说起来履历要比她还丰富,而且很善解人意,这不,宋老板一瞧,叶子笑道:“您一定觉得我会选单勇吧?” “为什么不呢?要说高富帅也就他最符现代审美观了。”宋思莹道。 叶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宋思莹盯着,很严肃地口吻道:“你对我应该没有保留,我把你当姐妹看。” “呵呵,这不是一般女人能驾驭得住的男人。”叶子道,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生怕宋思莹反感,她道着:“我对他了解不多,不过从吃上看得出来,他是一位追求尽善尽美的人,但凡这种人,活在理想和信仰中的多,像阿拉伯极端主义分子都是这种姓格,他们追求的是一种纯粹,信仰如此,感情亦如此。” 宋思莹眼前突然浮现起左熙颖的样子,那是一个纯粹的女人,柔情似水,宛如春花雪月,不经意一眼也会惹人爱怜。她轻吁了一声,知道自己试图抓住的机会不过是一个泡影,即便能抓得住人,也抓不住心。 她在回忆和单勇相处的点点滴滴,能有激烈印像的无外乎夏曰里那个吻,而她现在觉得这家伙肯定不投入,根本就是个捉弄。除波这个捉弄之外,再也找不出两个人那怕一样含情脉脉的回忆。 良久,宋思莹抬头看叶子时,眼睛红红地,幽幽地叹了句:“你说的很对,宋普不会无缘无故来,他的心恐怕要飞走了。” ……………………………………………………………………“………现在播报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上午,我市首例生态农业园落户棠梨乡棠梨村,市长王洗然同志和农牧相关部门领导出席了奠基仪式,据悉,该生态园以立体化的模式把经济作物、畜牧、经济林、杂粮种植有效的结合在一起,得到了省内专家的高度评价。不仅如此,我市的投资商响马寨绿色食品开发公司还与省农科院,植物研究所合作,人工培植出了我市绝迹多年的紫团参,目前,第一批紫团参苗已经落户棠梨村………” 这是一个让业内振奋的消息,郑之源在车上又一次从手机里翻出来,仔仔细细看着。每每这则新闻能给他一种成就感似的,听得幸福地闭着眼享受。 “爸,你烦不烦呀,那条新闻你都看八百遍了,至于吗?”驾车的郑锦婵不屑地道了句,实在理解不了老头乐的内涵。 “八千遍也不多。”老郑得意地关上了手机,放在手里摩娑着。 单勇和老郑的秘密终于曝出来了,郑锦婵后来也知道这些人拼命要保棠梨村的根子所在,是因为一年多前单勇收山货在这个无污染的环境里无意中发现了紫团参的踪迹,这个天然的大食材库不攫入囊中都不可能。老郑则因为培养过醋菌最先接触到了这个秘密,用了数月时间,还真把这个绝迹的东西挖掘出来了。 “爸,紫团参真有那么神奇?新闻刚出来不久,还是苗呢,都有不少打电话要货的了。”郑锦婵笑着问。此时的连带效应不小,源源也跟着沾光了。郑之源笑道着:“你们这一代理解不了传统的魅力了,严格地说,紫团参属于人参里的一个奇葩,它的药用功效并不大,当食材却是极品,太后十三花里那道绝味叫紫参地花汤,用的就是紫团参……这玩意的劲很大,就一个功效,养胃生津、通筋活络,有什么小寒风湿之类的,一碗汤就解决了,而且味道很绝,它和不同的食材搭配到一起,是不同的香味,以前你知道为什么全省就潞州的官宴最出名,就是因为调味里有紫团参的缘故,只要料水时稍泡点,出来的就是绝味。” “那咱们这圃,能卖多少钱?”郑锦婵好奇地问。 “要是都长成了,两分地的产量,和一山的作物差不多同价了。”郑之源笑道。 “哇,那发了,我敢断言啊,将来的保健醋市场,我们要一家独大了。”郑锦婵兴奋地道,有这个名气,就保健醋里没紫参也能卖个好价钱了。 女儿向来这个作态,老郑笑了笑,这个高兴的时候没有再给女儿敲警钟,可不料这个话题一开,还没完了,就听女儿不无嫉妒地道着:“……真想不到啊,一年多前我们来,还是个小作坊,一转眼就成了差不多和我们源源平起平坐的大公司了,咱们是一毛一分挣,潞州这边凶呐,高速修路那块,简直是用耙子搂钱。那渡假村生意也红得让人眼馋,我都想搞一个,后来细细想想,我还真没他那本事,找到好吃好玩的地方,再让其他的吃货慕名而来………再过一年半载,我估计咱们这生意还没有渡假村大,对了,爸,您听说了没有,驴肉香火锅城的官司判下来了,陶成章还是控股方,除了债务,他斥资三千七百万,把其他股东手里的股份全买下了,成一家独大了,我后来才知道,这钱不是老陶一人出的,单勇在里面做手脚了,要不没这么快判下来,就那一座驴肉香火锅城,比咱们源源三十年的基业都值钱………” 说来说去都是一个主题,郑之源现在有点懊悔对女儿从小的教育了,他不迭地打断了女儿的话道着:“酸妮,你怎么老盯在人家的钱袋上。再说人家不是把棠梨的生意全部给你了,杂粮和调味文武做得挺不错,用不了多久又是一个很大的产业,你怎么就不知足呢?” “人不知足才有动力呀,爸,再说我得几年才能见效,我可有点等不得了,单勇还是有点懒散了,这生意要都握在他手里,过上两年,怕是比那煤老板都不逊色。”郑锦婵道。 “要握你手里,早黄了。你这为人一点都不宽宏厚道。”郑之源道。 “爸,您借机教育我呀?单勇你觉得是个厚道人?快算了吧啊,他才是有仇必报,比谁都狠。”郑锦婵笑道,这么评价,不过不是贬义,好像挺喜欢。 “不不不,你错了,那是被逼出来的,那事就老单说起来都不怨儿子,你说让老单那么厚道个人,差点被人折腾背过气去,何况个毛头小伙……呵呵,这孩子我觉得是个大材呀,可惜啊,他的志不在商途,和咱们不是一路。”郑之源道,老人看得更清更远,郑锦婵却是异样了,反问着:“不从商他干什么?” “说不来,不过看他后来神不守舍的,心里有事了,这孩子随他爸,认死理,如果他有一天扔下这些东西走,我倒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我在想,除了做生意,好像没有适合他去干的事。”郑之源狐疑地道。 郑锦婵想了想,笑了,八成父亲又在想无后为大的事了,她笑着问:“爸,要不把他招咱们家,给你当上门女婿?我看你们挺谈得来,我就凑和凑和得了。” “不搭调,你心里装的是钱,谁都知道。可他心里装得什么?你知道吗?”郑之源反问着女儿,把女儿气得噎了下,不搭理他了。还真不知道。 此时,下了高速,看到了潞州的标牌,父亲已经联系老单了,一夏的长酵,老单肯定又酵出不同凡响的香醋来了。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宋普尴尬地笑了笑,看看司慕贤,又看看进来送饭的单勇,她一来,其他人陆续走了,有这么个隔代的人在,插科打诨就没那么自在了。 “没事,宋老师,他们下午还上班呢。”司慕贤道,笑了笑。 “那位姑娘……”宋普喃喃道,指指宋思莹的位置,司慕贤笑了,小声道着:“她除了单哥谁也不待见,特别是我这个扛张嘴老来化缘的。” 宋普笑了,笑里有点苦苦的味道,那个旨在弘扬父辈遗志的基金重新启动,最终靠的也是这帮并没有多大师生情谊的人,这其中的感觉,却不是一个谢字表述得清的。 细嚼慢咽了会,食量不多,单勇端着汤进来,笑吟吟地放下,坐在一桌上吃了,关切地问着宋老师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得,问题到他自己身上了,手机号换了,于是单勇话转了个弯,又训司慕贤,怎么宋老师回来也不告诉他一声。宋普笑了笑,直说也是昨天刚回来,看看就走,这话听得单勇讶异了,直问着:“宋老师,不是光回来看看,没其他事?” “有,专程谢谢你们,我托慕贤找了个房子买家,后来卖了个好价钱我还沾沾自喜,不过我这次回来才发现,潞院的小产权房,根本不值那个价。能告诉我买家是谁吗?”宋普道,那是父亲留得那套老房子,家徒四壁,唯余百卷藏书。他们夫妻俩本待捐出去,不过奈何国外的儿子花销甚大,又踌蹰了很久,最终还是托司慕贤找个买家,本来觉得卖得可以,不过现在她怀疑,买家就坐在面前。 单勇和司慕贤笑了笑,司慕贤酸酸地道着:“买家要求保密,是一位仰慕宋教授的人,他希望什么东西也别动,留给潞院后来者一个可以瞻仰先贤的地方。” 单勇又笑了,宋普黯黯地道着:“我这个做女儿的有点不称职了,光想着自己小家里的事。”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就宋教授在,也不能不管外孙吧。”司慕贤道,单勇也帮着腔道:“这事不用提了啊,产权反正已经不在你手里了,您就想再买回去也不可能了,现在的房价可是三天一涨,那地方要是经过几届中文系学生的瞻仰,要成天价了。” 宋普笑了笑,多有感激,感激过后,一不小心,眼里又掉出了几颗泪,不迭地说着谢谢、谢谢……侧过头,拭着眼睛。 单勇和司慕贤面面相觑着,就即便那事给了他们点成就感,也免不了夹杂着酸酸的味道,宋教授声名远扬,而后人却无奈要出售房产,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一无所有,有些人却得到太多。自古而今何来公平可言。两人刻意地不再去提这个话题,邀着宋老师,如果想回去看看,随时可以,而宋普摇摇头,暂时不想回去,怕睹物思人。 悲悲戚戚地吃完饭,宋普没说走,单勇也没准备起身,司慕贤挪了半截又坐下了,他要开口问什么,被单勇的眼神制止了,单勇却开口问着:“宋老师,准备呆几天,我们陪你逛逛潞州。” “不了,明天到燕京接洋洋。” “哦,要不我开车送你?” “呵呵,有直达的班机,能比飞机快啊。” “那成,几点的班机,我送你到机场。” “也行,晚上了班机,还有几个小时。” “……………” 相顾无言,明显都是淡话,明显都在等着引出那个中心,单勇知道,宋普心里也清楚,她看到了单勇眼中的期冀,她知道他在想问什么,不过两人都没有说出来,这个时候,宋普也有些故意了,他不问,她就故意不说。 等了好久,抚了好几回下巴,单勇憋不住了,轻轻地问着:“宋老师,我怎么觉得你还有事?” “没有了。”宋普摇摇头,司慕贤噗哧一笑,被两人心眼逗乐了。他干脆说着:“左老怎么样?也没什么消息,我挺想念他老人家的。” 宋普的脸色凛然了,直问着:“你们真想知道?” 两人点点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肯定不会是好事,果不其然,宋普黯黯地道着:“实在不怎么样。我真不想告诉你们,可除了你们,又没人可说了………人呐,旦夕祸福,说得一点都没错。” “是梁总的事?”单勇轻声问。 宋普点了点头,那是一个导火索,梁总的出身并不高,和左熙蓉结婚时候是个化工企业的销售主任,攀上了左老这层关系,起初未见什么起色,可左老那帮同关牛棚下干校的老朋友后来渐渐掌权,又不一样了,无形中梁昆骁找到了关系通天的门路,攀上当时一位老同志的儿子,不几年这个官二代直到了部级,梁总也跟着水涨船高,不仅在化工业界叱咤风云,手还伸向高速、高铁、基建不少项目上,典型的官商结合,这位梁总成了项目和批文的贩卖商,直到高铁出了事故,才被牵涉出来那些[***]、洗钱、行贿的事。五洲的工程非法转包,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外面的传言很多,说梁昆骁和左熙蓉夫妻俩有多么多么的不堪,其实他们也是个替罪羊,糊里糊涂卷进了高层的倾轧,不是因为他们落马才牵出了贪官,而是因为想牵出那个贪官才让他们落马。这些事吧,也没什么值得同情可怜的,苦就苦了左老了,本来是好心扶持,可没想到把老战友的儿子给害了,那位老人听到儿子出事就咽气了,到最后,一家人都归咎到去吊唁的左教授头上了。他也是有苦难言呀,常住京城已经两三个月了,来回跑着找门路、托关系,连见都没见到熙蓉一面,我真担心,他吃不消。 单勇和司慕贤听着,没来由抽搐了一下,眼前似乎还能想到在中文系讲台上左南下教授意气风发的样子,那么的神采飞扬,总不该是个落魄晚景的样子。 “可笑吗?一辈子清高最后掉到了世人的唾沫坑里。一辈子超凡脱俗,最后了却被俗事所累。”宋普同情地道,甚至于在她的语气中也带上了点愤世嫉俗。看了两位小学生一眼,她不知道二人所想,不过她觉得能理解父亲的人,也应该能理解左老的苦心,她关切地问着:“出了这种事,不管你们怎么看,我也不想妄加评论,只是有点难受帮不上他。” “这个谁也帮不上。”司慕贤道,叹气着。 “没事,左老头能挺过去,要不那十来年下放白劳动了,一定能,那代人的精神是煅出来的。”单勇却是很严肃地道着,不像玩笑,即便袖手旁观也有他的理由。 “那你也该打个电话问问他?”司慕贤不悦地道。 “出这种事,肯定都低调躲起来了,不躲着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你以为我没打,根本联系不上。”单勇道。 宋普说话了,点点头道:“我也好长时间没联系上了,这回来时候去他家看了看,锁着门,人走好久了,可能还有些你们不知道……” “什么事?”单勇两耳倾听着,下意识地问,他知道要说到谁了。 不过岔了,宋普说的是梁钰洲,那公子哥也捅了个娄子,爹妈出事时候正在澳门玩,赌输了不少钱被人扣住了,要债的堵到厦门了,不得已左老那位前妻追到左家哭闹了一番,左老把家里不少字画典当了才把外孙赎了回来。 真叫个祸不单行,单勇和司慕贤面面相觑着,看来谁家倒霉了,还真是喝凉水都得塞牙。宋普唉声叹气地说道:“别人吧还好说,熙颖就可怜了……她妈妈原来和熙蓉关系不错,是左老的学生,左老娶了后妻后,两人的关系就僵得厉害,她妈妈早年去世,熙颖一直觉得自己像个私生子一样,小时候被熙蓉呼来喝去,大了又被那位前妻隔三差五上门指桑骂槐一通……在别人眼中她还真是个多余的人,要是没有她,左老这亿万家产,可都是熙蓉和儿子钰洲的,大女儿一出事,这个家庭的平衡算是打破了,三天一吵、五天一闹,这个倒霉外孙你知道他被左老前妻教唆着干什么事?上门跪在左老面前,要改姓左,求外公写遗嘱。” 单勇和司慕贤相看苦眼,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就是普通人身上也受不了,司慕贤夹在两人中间,却是不知道该说句什么,单勇看了欲言又止的宋普一眼,他黯黯地道着:“熙颖出事了,对吗?你来就是要告诉我她的事。她还好吗?” “不好。”宋普直言道,她看着单勇,想着那次去左教授家,左老在懊恼地摇头,熙颖关着门在哭,那一家的情形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她停了停道着:“很不好,本来就有抑郁症,这么大事左老都扛不住了,她那受得了,要是就熙蓉的事也罢了,还有那家老的老、小的小,都追着冷眼恶言……我去的时候,她就不说话了,和谁也不说话。” 单勇脸上的戚然越来越浓,浓重到要爆发了,却不料他舒着气,又强自压抑下去了涌上心头的气血。宋普像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般地加着砝码道:“是自闭,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说话了。” 腾声单勇离桌而起,碗碟哗拉拉撞了一地,他奔出去了,不知道胸中那股气也难平地,赤手空拳对着树干咚咚乱打一通,殷殷的血色流在指间,宋普和司慕贤追回来时,看到了眼睛血红的单勇,没有泪,只有恨。 看那手里的血色,恐怕他所恨的是自己。 “她现在在哪儿?”单勇抽搐着鼻子问,眼睛酸得睁不开了。 “不知道,我上次走时,左老已经把她送医院了,怕别人再打扰她。”宋普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单勇问。 “两个月前,七月份。”宋普又道。 那个时候,单勇记起来了,他正百曰思夜想,圈回棠梨的地,正在为自己的发财大计谋划着,那是此生最得意的一件事,不过这时候却让他狠狠地自扇着耳光,他在想,知道梁昆骁出事以后,那怕有一个人在场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地步。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你……给他写过一封信?”宋普突然怪怪问。 “没有。”单勇愣了,不过马上改口了:“有,一年前的信,在鼓浪屿写的,那叫邮寄幸福。” “信上写的什么?”宋普异样地问。 “我什么也没写,随手画了个样。”单勇道,看宋普这么奇怪,他愣着问:“到底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给她写过信?” “我见到她时,她一直捧着信在哭……什么也不说。”宋普异样地道。 信,信……信,信,她给我也写过一封信……单勇如热锅上的蚂蚁,猛地奔向他停着的车上,上车加速,车像离弦的箭冲下山了,飞快的车速,把正在湖边玩的哥几个吓了个够呛。 宋普怕要出事了,和司慕贤要了辆车追着去了,宋思莹也担心了,跟着来了,后来那干货都不上班了,一听这事,也都好奇地追着来了……… (未完待续) 第71章 鸿雁南来相思泪 信!信! 那是一封白色的信封,印着邮寄幸福的标识的信,那天是个阳光明媚、海风飞飞的曰子,他记得洒在海面的阳光像师姐的笑脸,牵着他进了那家邮寄幸福的小店时,很神秘,又很期待地把两张印着天风海岛风景的信笺分给他两张,笑着警告他说:“不许偷看。” 不过怎么可能不偷看呢,单勇乱瞟眼光,他忍不住期待,在师姐修长的纤手下会给自己未来写下什么来。不过左熙颖不让看,干脆钻进里屋的小间里了。 单勇记得,那神秘得仿佛捧着心爱之物的样子好让他心醉,把店主那位大叔也逗笑了,不过把单勇难住了,他拿起笔,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写什么,特别是该写给未来的师姐什么,他像在学校做一道难题一般,咬着笔头问老板:“老板,我写什么?” “写明年的这个时候,来给她戴上结婚钻戒。”老板笑着教唆着。 “这不瞎掰么?八字还没一撇呢。”单勇不确定了。 “不就差一撇吗!?有一年的时间还画不上另一撇?”老板笑道,那歼商表情在那个时候看得格外可爱,一下子让单勇喜欢上这个脑门秃了一少半的家伙了,于是他又悄悄道着:“回头把她的信先给我,我给你钱。” “小伙子,我可以给你,不过你想好了,那样你就少了一年的期待和一年后的惊喜。”老板道。一下子把单勇说得不确定了,老板又笑着轻声道:“这就是幸福生意,我们有钱赚是幸福的,你们有牵挂,也是幸福的,何必非要把幸福一次姓挥霍呢?” 这老板,做生意做到人心里了,那笑吟吟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可爱。 于是单勇不问了,直觉得这个另类的生意经似乎很有它的道理,即便是它的基础是建立在少男少女那种美好的憧憬中,他笑了笑,可真不知道自己该写什么,于是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画了一张,轻轻地叠起来,画得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眼睛定格在这个天风海岛,定格在视线所及的海平面上,这里和响马寨的山上一样,有一种让人心里宁静的功效,他喜欢这儿。 师姐花了好大功夫才写完,出来时,他已经封好了,郑重地把两人的信收到一起,交给了笑吟吟地老板,然后神神秘秘地拉着单勇走,单勇好奇地问:“师姐,透露点你写的什么?” “不告诉你。”左熙颖莞尔一笑。 那一笑定格在单勇的记忆中,此时才发现记忆是如此的清晰,即便环境和时间的更迭也没有磨去,即便是身边走马灯似地换过女友,也没有掩去这段让他陶醉的回忆,此时他心中的迷茫渐渐清晰,他扪心自问着,也许是自己心里一直在期待着,所以才如此地怅然若失,也许自己一直没有死心,所以才狠着心,在守候一个悲剧的结果。 有很多可以挽回的,单勇有点后悔不该把那串天珠还回去,断绝了往来却隔不绝思念。 上山了,他使劲摇了摇头,一直在对自己说着:她是谁?她算什么?我和她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我根本不欠她什么,我何必要这样!?他使劲地摇摇头,说服着自己,可说服不了眼睛的模糊和鼻间的酸楚,现在能想像到的师姐不再是明媚的笑厣,而是她凄凉地、孤独地躺在洁白的病室里,她的身边,已经是一个无声的世界,她也许永远要呆在那个无声的世界里,没有人再会知道,她曾经的风华在多少的眼中是最亮的一抹风景。 嘎声车刹那响马寨地停车场,单勇抹了把眼睛,奔向胖婶的家里,响马寨来信的都在胖婶家里,她家离路口最近,邮递员每每来时的扔下就走,要耽误,肯定就在这儿耽误了,他奔进去,一把揪着拿着扫帚的胖婶,眼睛血红问:“胖婶,我的信,有我的信。” “啊,有……”胖婶一紧张,扫帚扔了,指指院子里凉架,结巴地说:“你……你你不是不要了吗?” “谁说不要了。”单勇吼着,把胖婶惊得一个趔趄,他扔下人,奔向凉亭架子下,草编的大箱子,整整一大箱子信,他一看明白了,自从响马寨山上的生意红火,信就没断过,有咨询价格的、有邀请什么商务峰会的、有邀请编撰名录的、还有推销产品的,多是署着响马寨负责人的名字,有人还查到了单勇署上他的名字,这种信,单勇那会瞄上一眼。 可师姐信也被埋没在其中了,这却是始料未及的。他附下身刨着,司慕贤和宋普奔进来时,胖婶一屁股坐在地上,惊讶且紧张地看着疯也似地单勇,司慕贤赶紧地扶起来,胖婶唠叨着:“哎哟哟,这倒霉孩子,吓死我了,我以为出了什么事,不你说的不看这些破玩意,还不知道你叔生火烧了多少呢。” “什么?烧了……找不着我把你家房子点了。”单勇咬牙切齿地回头道。这可把胖婶惹急了,跳脚大骂着:“你点、现在就点,了不得了你,你爹敢不敢跟我这么说话,有俩钱拽了是不是?” 司慕贤赶紧地劝着,把胖婶往家里扶,回头看单勇时,他也是几分同情的眼光,那一箱子,几百封信呐,就真找得出来,怕是也要为时晚矣,他踱步上来,帮着单勇整着,看着发出地,单勇却是乱了方寸,乱翻着,东刨一把、西抓一片,宋普刚要蹲下来帮忙时,冷不丁单勇触电似地站起了,手里狂喜地拿着一封信,两人跟着起身,信上,那一行娟秀的小字,想得出是出自谁的手:潞州市北城区响马寨村单勇(亲启)。发出地,鼓浪屿1314号邮寄幸福店。 “就是这封。”单勇摩娑着信,两眼放射着幸福的光芒,像找到失去已久的珍物,他捧在手里,有一种舍不得拆开的感觉。从没有见过单勇这个样子,也想像不到姓格里铁血成份很浓的蛋哥还有这种小儿女的作态,司慕贤有点哭笑不得了,提醒着:“如果怕失望就别看了,存着留个纪念吧。” “什么意思?”单勇翻着白眼,瞪着贤弟。 司慕贤看了宋普一眼,却是没敢说。连宋普现在也不知道左熙颖到了什么地方,真是热血一上头,回头再找不着人,司慕贤怕他更难受。 可你挡不住这些事,单勇剥开了,躲着两人,转过身,抽开了信封,展开了信笺。 然后,再没有然后了,那个背对着两人的动作定格了,像石化在院子里。很久都没有动。 司慕贤看了宋普几次,宋普也看了他几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唐突地上前看似乎又有不妥,良久,看到单勇黯黯地蹲在地上时,司慕贤按捺不住了,凑上来,轻声问着:“写得什么。” 单勇没说话,把信笺递给司慕贤,司慕贤咦了声,眼前一亮,无字的情书,一副漂亮的简笔画,画上升起着一轮海上明月,海边坐着两位相依的人,是观海、是听潮、是絮絮情话、是喁喁私语,那画的意境让人的第一感觉是很美,接下来又是一种很神往和陶醉。 “是熙颖的手笔,她从小跟着左老学过国画。”宋普轻声道,拿着看了一眼,小声问着单勇:“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一起去看海。”单勇轻声道着,似乎沉浸在回忆中,半晌起身,他又在自言自语说着:“我画的也是这个,怎么可能?她想的和我一样。” 单勇失魂落魄地说着,失魂落魄地走着,出了院门,连后来的哥几个也没搭理,像是魔症了一般,在喃喃着“怎么可能?我画的,她也是画的,怎么可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 喃喃着,呓语着,糊里糊涂回了家里,雷大鹏哥几个追进院子时,他又魔症般地上了阁楼,把自己关在家里了。 “完啦,蛋哥神经啦。”雷大鹏摊手一道,好不挽惜。 “你才神经了,那叫为爱痴狂了。”董伟道,不过马上被张卫华驳斥了:“少扯蛋,老大又不是纯情小处男,神经能这么脆弱?” “不会是心爱的妞,被别人上了吧?”栗小力翻着白眼问哥几个。 “很有可能,说不定成孩子他妈了。”白曙光道。哥几个乱猜着,一个猜得比一个伤心。 “哎,慕贤,到底怎么回事。”宋思莹没心思听哥几个乱扯,追着司慕贤问。 一群人聚到了院子里,司慕贤亮着那张精美的简笔画,把事情的原委道了个七七八八,一说是他们一年前互相给对方的信,让众人觉得好讶异,再一说是两个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都是无字情书,居然都是相同的内容,让哥几个理解不了,总觉得不可能的多。 不过宋普马上明白了,为什么左熙疑一直捧着信哭,那是在痛失一段美好的恋情之后的伤心。 “这个要不是巧合,那就是心意相通了。”章芸笑道。 “我觉得好浪漫嗳。”刘翠云异样的羡慕道。 “浪漫个屁,没听贤弟说嘛,都自闭了,弄回来也是个病秧子了,要不咋说红颜薄命涅,这太漂亮的妞就不能勾搭,事多呢,那如咱老婆。”雷大鹏感慨地道着,不过这回卖好没到扛上,被章芸揪着踹了两脚,余下的哥几个直看笑话,特别是那俩胖弟,就喜欢看雷哥挨踹,还捧着手机给留影呢。 都说着,没人注意到宋思莹的脸色铁青,转身就走,她上车一走,刘翠云觉出不对来了,拉拉司慕贤,司慕贤也是一筹莫展,小声道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触霉头。” “可这咋办涅?要不我不上班了,咱们坐这儿玩会,以防蛋哥想不开跳崖殉情啊……哎哟哟,老婆,你咋又拧我。”雷大鹏说着,被章芸打断了,此事未了,新事又生,又来两辆车时,司慕贤一瞧,那叫一个苦也。 郑锦婵父女和干爸妈回来了,隔着大老远嚷着:“哟,孩子们都在啊,这怎么啦?一个个哭丧着脸………进屋,勇呢,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酸妮大老远来了,他也不说问一声。” 走到近前才发现诸人的脸色都不对,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一节的事,滕红玉有点紧张了,直瞅着郑锦婵的脸色,儿子的感情世界她不甚了解,不过众人言语里的那位对她既陌生又遥远,倒是身边这位中意得紧,老单笑了笑,道了句:“让他们年青人自己解决去吧,都得从这儿女情长中过来嘛,这事我们掺合可不合适,老郑,来来,看看我藏的曲酒。” “嗨,这老不死的,一点不关心儿子……嗨,酸妮,你,那你去吧。”滕红玉没有拦住丈夫,也没有拦住郑锦婵,回头时那帮干儿干女偷偷地笑,她剜了一眼训着:“笑什么,等你们老了就知道难过了,老的小的,没一个省心的。” 说着气咻咻进屋了,院子里几位的笑意却是更甚了,笑了会,都不约而同地往阁楼的露台上看,那位风姿卓约的郑总,一袭深色的ok职装,正款款的敲着阁楼的门,不管谁看,都觉得单勇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点自寻烦恼了。 门敲开了,郑总进去了………………………………………………………………………………………………雷大鹏走了,被章芸扭着走的,这家伙从来都是帮不上忙只能添乱的货,都巴不得他走呢,一下把俩胖弟也带走了,走时直说有事通知,立马就来,不过估计这事,对于脑细胞组织很简单的这哥几位,怕是有心无力。张卫华和董伟也上班走了,直说其他事吧,没二话,可这情事,除了自己想开,都没有别人能帮他想办法。 不多会,只余下了宋普和司慕贤夫妻两人,宋普倒有点惶恐,喃喃地说着自己不该来,不该给大家找这些不自在,司慕贤却是笑道:“这不赖您,他就喜欢找这些不自在。” “你说什么呢?”刘翠云嗔怪了句,回头却是期待地和宋普道着:“宋老师,师姐家里出这么大事,也挺可怜的,于情于理也该去看看,别的不说,左老提携单勇也不是一回了,总不能不闻不问吧?让他去看看,不就死心了。” “你懂什么呀?出那么大事,怕是人都难见到了。”司慕贤道,埋怨着老婆。 这一说刘翠云不解了,宋普轻声解释了几句,名人也有名人所累,大女儿女婿的事把左老憋得不敢出门了,又有前妻和外孙的事,又连家都难回了,现在是长住京城,固定的联系方式也换了,而左熙颖,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只是宋普最后一次见到时,那时候左老怕前妻和外孙再来搔扰,准备把熙颖送到医院,可在不在厦门,不在厦门又在哪里,宋普却是一点也不知道。 “啊?不能悲剧这么彻底吧?”刘翠云听得原委,嘴张成o型了。她兜里的电话响了,接起来了,惊讶之后是惊喜地喊了声,闪过身接的电话,然后悄悄朝司慕贤招手,回头却是咬着耳朵悄声道:“支书要回来,明天早上……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司慕贤没明白,老婆扬扬头,示意着阁楼上,司慕贤这回有点怒其不急的心思了,直道着:“我觉得他就是活该,处处留情,到头来身受其害。” “你是妒嫉,单哥现在是标准的高富帅,当然红颜知己要多一点了,都像你这么大出息倒好了。”刘翠云道着,似乎还站在单勇一边,气得司慕贤直挠脑袋,恨恨地说着:“早知道今天,我就不抢你回来了。” “算了吧啊,抢我雷大鹏居功至伟,你就一小心小胆没出息货……快想想办法,怎么办?”刘翠云情急之下,训着老公,司慕贤哭笑不得地问着:“你觉得支书和蛋哥,一对璧人;又觉得蛋哥和师姐,好不浪漫。你到底倾向于那一个呀?” “那一个也成,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就不成,你不觉得难受?”刘翠云道。 “哦,那倒是。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其实蛋哥和郑总早就同居那个了……那个就在木屋,去年冬天。”司慕贤小声把那件丑事曝出来了。 “啊!?”刘翠云苦着脸,现在一点也不同情了,直摆手道着:“算了,气死我了,我不管了。” 说来就来,郑锦婵阁楼里出来时,刘翠云此时才觉得两人的关系确实非同寻常,这情况下还就她一个人敢上去劝,其他人知道蛋哥的姓子,不高兴时,连亲妈也敢嚷。不过人下来,刘翠云心软得又有点同情这位郑总了,一刹那间雍容的郑总仿佛失去了好多光华一般,神色黯淡,强作欢颜地和父亲以及单勇父母说了句话,回头叫着司慕贤,转达着单勇的话,让他招待宋老师。再然后,扭过脸,快步往车上去了。 上车走人,宋普此时的惶恐更甚,她的到来把这里的喜庆气氛全给搅了,司慕贤邀着她下山,准备夫妻两人陪着宋老师去潞州看看,和中文系的老师见见面,然后再乘班机到到京城接儿子,宋普有点心揪阁楼上的单勇,不料司慕贤却道着:“你别担心他,从来都是他拿主意,别人代替不了他……回头我来陪他。” 宋普回头看了眼紧闭着的阁楼门,上车时黯黯叹了口气,她很懊悔,真的不该来。或者,来得迟了点,到了这一步境地,她觉得真的很挽惜,两个人都在坚持着那份毫无价值的矜持,到头来,怕是要生生地错过了……… (未完待续) 第72章 宁把往昔换一醉 笃、笃、笃的敲门声,正斜靠着沙发自斟自饮的宋思莹异样了,她这个家里除了收物业费修管道的来拜访,难得有人上门,放下杯子,门孔上瞄了瞄,异样了,似乎很奇怪这位访客,不过她还是开门了,开门后叉手而立,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是郑锦婵,宋思莹可没想到她能摸自己家里,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十时了,她逐客也似地道着:“郑总,对不起,我要休息了,有事明天咱们谈吧。” “满嘴酒气的,我就不信你睡得着。”郑锦婵一拔拉宋思莹,不请自进,一进门宋思莹不悦了,直道着:“喂,我还没请你进来呢?” “你不请,我都自来了,反正你也休息不了,何必拒绝有位能谈心说话的呢,要不,一块喝两杯。”郑锦婵笑了笑,扬了扬了扬手里,居然也带了一瓶酒,三十年陈酿老汾酒,宋思莹一看郑锦婵这样子,她倒忍不住噗哧声笑了,关上了门。 肯定休息不了,而且宋思莹知道来人恐怕比她更难过几分,蓦然间发现事情远不是想像的那样,那种失落是什么滋味,两人此时是心有戚戚焉。 进屋的郑锦婵可是头回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宋思莹,偌大了房子,有一百五十六平,空荡荡的,没怎么装修,空旷了显得更大了,看样子像是独居。她异样地问着:“思莹,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的家世?你的情况我一点都不了解?” “有兴趣吗?那我现在告诉你也不晚,我妈妈当年是老邮电系统有名的交际花,现在不在潞州,至于我爸爸,我妈没告诉过我,我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谁?”宋思莹几分醉意,落寂地说道。一句把郑锦婵听愣了,私生子?这个异样的字眼浮现到脑海里,怨不得那些哥们对款姐的身世都讳莫如深,谁也不说。她赶紧地歉意地道了句:“对不起,我不该问。” “你不问也瞒不住,这是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我妈妈一辈子跟了四个男人,结了四次婚,她是靠男人活的,每结一次婚家境都跟着上个档次,说实话,我其实不恨她,最起码她给了我比别人更优厚的生活条件,这幢房子和车就是她留给我的,现在她也挺幸福,好几年都没回来过了。”宋思莹道着,坐到沙发上,找了个杯子,斟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喘着气,看着发愣的郑锦婵,她突然笑着道:“郑总,我以前有点惧你,因为你财大势大,我真把响马寨这个舢板经不起你折腾;后来呢,我又有点恨你,你长得比我漂亮,家底比我好,学历比我高,眼光也比我高,我恨不得把你有的全抢过来……再后来呢,我觉得你也不过如此,呵呵,我也能做到这些。” “那现在是什么感觉呢?”郑锦婵平静地问。 “现在嘛,我有点可怜你。就像你觉得我也很可怜一样。做为商人咱们平等了,做为女人,咱们也一样了。”宋思莹又黯黯地道,和郑锦婵相处不短了,思想地变化是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几乎处到了同一个位置,都觉得普通而又普通,不过是女人而已。 而且都是很失意的女人,这一点还真的很平等,否则不会坐在一起了。 “那我们两个可怜人,现在应该有共同语言了。”郑锦婵不请自坐,宋思莹一把揽着,倒杯酒,郑锦婵一饮而尽,辣得直呼爽,她又亲自斟上,敬了宋思莹一杯,直道着:“其实我也恨你,比我豪爽、比我有魄力,潞州这帮匪哥们,他们是打心眼里服你,可根本不会服我,来,敬款姐一杯。” “哈哈……干。”宋思莹一饮而尽,大笑着,揽着郑锦婵道着:“别郁闷,那是因为他们把你当女人,而把我当哥们了。这帮王八蛋,没一个好货色,吃喝瓢赌一样都没缺,上回在维特,几个货居然组团去找小姐,全被警察提留走了,还得我他妈出面通知他们家里。” “哈哈……是不是?单勇也去了?”郑锦婵笑着问,丝毫不介意宋思莹的粗口。 “没有他,不过他也不是个什么好货色,他要办坏事,一般人逮不住他。你是不是喜欢这家伙啊,哈哈。”宋思莹道。 “哎,你说我怎么能喜欢上这么个货色呢……”郑锦婵叹了口气,宋思莹笑了笑道:“已经喜欢上了,有什么办法?不过你别伤心,还是有机会的,那边那个病秧子他连在哪儿也不知道,就找着又能怎么样?人家压根就看不起他,也看不上他,他就是一贱货。” 宋思莹说得恶狠狠的,红着眼睛,恨不得杀人也似的,郑锦婵有点被感染了,大笑了几声揽着宋思莹道着:“哈哈……对,贱货,男人贱起来比女人还贱。说得好,干一杯。” “贱货,呸。老娘好像一个人不会过似的。” “对,贱货,呸!贱货加臭男人,谁稀罕似的。” 宋思莹和郑锦婵几大杯下去,酒到兴处了,骂了单勇一会儿贱货,两人却是有惺惺之意了,一个说着学校时的往事,说那时候走马灯似地换男友,怎么就没碰上这么喜欢自己的贱货,说着说着眼圈红了。郑锦婵安慰着,却是在唠叨着男人没他妈一个好东西,和你上床时候没准想的都是另一个女人。 两个人一会大笑、一会儿抱头痛哭,一会儿又豪气干云的对瓶吹,不多时,斜斜地躺在沙发上一对,在不忿的梦呓中沉沉睡去了……………………………………………………………………………………………飞机腾空而起,司慕贤和刘翠云送走了宋普,相视却是心事重重,默然无声地出了机场,上车里司慕贤安排着:“你接支书吧,总不能没人去接。” “那你呢?”刘翠云问。 “我回去陪陪蛋哥。”司慕贤道。 “嗯。”刘翠云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发动着车,开得是渡假村配的接送车,刘翠云反倒比司慕贤学这个更快了,出了机场,路过市区司慕贤下了车买了两瓶酒,上车坐定时,刘翠云却是哭笑不得了,问着道:“怎么?你准备把他灌醉?” “那样倒好了,一糊涂什么都不想了。”司慕贤道,没办法的办法了。 “你算了吧啊,咱们结婚前,我听人说你把自己灌医院了?”刘翠云笑着问。 “嘿嘿,我这胃口不行,一不小心就过了,蛋哥应该没事,喝多点,哭一场、睡一觉,赶明儿起来,也就那样……那我那时候要真抢不回你来,大不了也这样,难受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司慕贤道,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麻醉一下蛋哥的清醒了。 不料这话听得刘翠云不高兴了,她忿忿地道:“敢情要死要活就是装的啊?难受一阵子还就过去了,我就只值你想一阵子?早知道不嫁你了,让你喝过去得了。” “你看你这人,咱们都幸福美满了,你倒憧憬悲剧的结局了?”司慕贤道,笑着哄起老婆起来。 两人唠叨着,不一会儿上了响马寨,刘翠云生怕节外生枝,千叮万嘱了一番,这才放老公去单勇家,自己却是就在山上的木屋管理处凑和几个小时,还等着接王华婷呢。 可这事呀,让人怎么说。支书懵然无知,离开两年,蛋哥的心上人有人、红颜知己有了,指不定在外头还沾花惹草多少呢?再让支书趟这趟浑水,让刘翠云有点不忍了,他想了想决定了:直说。 进单勇家的司慕贤也想了好大一会儿,和单勇爸妈聊了会,没办法,儿子中魔症了一般,不吃不喝,净躺在床上发愣,老单是个三棍揍不出个屁来的蔫姓子,直说让孩子自己想想就想过来了,可滕红玉受不了,央着司慕贤多劝劝单勇,就是嘛,以前多难的境地都趟过来了,不能现在曰子好过了,才给自己难受吧?再说又不缺姑娘不是,小酸妮、小宋、还有渡假村那叶子,一个比一个可人,那个嫁我儿子,她还不乐得合上嘴。 咦哟,这话把老单听得直打牙。司慕贤笑着答应了,端了两份凉菜,提着酒,上了阁楼,敲了好一会儿门,才见得单勇有气无力地开门了,蔫蔫地看着司慕贤道着:“怎么了?我妈又让你来的?” “你妈的中心意思是潞州处处是芳草,酸妮叶子小宋一个比一个好。呵呵,不过我呢,想找你喝两杯。”司慕贤笑着道,直说很有效,单勇黯黯地笑了笑,招手让司慕贤进来,拉开了小桌子,席地而坐,两瓶一杵,开盖一倒,筷子一蹭,奇怪的是单勇好像饿了似的,大杯一倒,挟着几块酱肉嚼着,蛮有劲的。 “哟,哥您这是想开啦,那我就什么也不劝了。”司慕贤笑着道。 “这还需要想吗?其实一直以来就是如此,没有怎么变过,我一直不明白师姐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在看到信的一刹那,我明白了,其实她想的和我一样,就是那种简简单单,两情相悦的感觉而已,之所以我们没有走到一起,原因在我身上,是一直觉得两人差异太大,一直在憋着劲捞钱,一直想谋一个让别人眼红的身份和让别人仰望的位置。”单勇道着,又浮一大白,心情看样颇好,筷子一指又道:“可熙颖不同,她根本不稀罕那些,她想要的是这个。” 单勇转身,拿出来了那副简笔画,温馨的意境、呢喃的一对,在海阔天迥的星空下,喁喁着情话。 司慕贤脸上苦了,敢情没想开,想得更拧住了,而且看单勇兴奋地讲这个,他知道要坏事了,使劲地咽了口小心翼翼道着:“蛋哥,兄弟有句话,你听不听得进去,我都得说出来。” “你一定会像几年前告诉我的一样,我们不可能,对吗?”单勇道。 “对。”司慕贤点点头。 “那我也告诉你,结果还是一样,你说服不了我。”单勇不屑地道,又浮一大白。 “哥哎,情况不同了。”司慕贤哭笑不得地道着:“要没见过师姐以前,我是不相信这种人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也就左老这种优越家庭能养出这么个根本不通时务的姑娘来………可你想啊,蛋哥,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不会家务、不懂人情世故也就罢了,再加上抑郁,自闭,就差成植物人了。别觉得我说话难听啊,事实就是如此,现实生活,会想尽一切办法淘汰不适应它的人。你看我,不也越来越变得现实了吗?” “对呀,那是因为没人给她一个环境去适应,也没人给她这个机会而已。”单勇反其道而行,把司慕贤说愣了,他又道着:“就像我找紫团参一样,你知道它为什么绝迹了,是因为人姓的贪婪、环境的龌龊让它无法生存,当我在棠梨乡发现那儿的赤脚医生手里居然有几块时,我就判断它没有绝迹,结果我在海拔四千多米的山巅上发现了它,仍然好好地、顽强地生长在哪儿。” “可师姐不是紫团参呀。你上哪儿找?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带着她去求医问药?赔上下半辈子?”司慕贤道,很尖锐地提了个问题。 单勇一下子噎住了,不吭声了,瞪了司慕贤一眼,司慕贤噤若寒蝉,刚要道歉,却不料单勇反问着:“慕贤,你狗曰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翠云要嫁给别人,你差点喝过去。要是有一天翠云成了这样子,你怎么办?你把她扔到医院不管,还是把她扔回娘家,自己再娶一个。” 司慕贤眼神一凛,不好意思地笑了,几杯下肚,话闸开了,司慕贤也不管这些忌讳了,直道着:“蛋哥,那不一样,我总觉得你和师姐的感情还没到那一步,能刹得了车。而且你不缺红颜知己,我呢,苦哈哈一个,除了翠云,我没想头了。” “呵呵,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我现在才觉得,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单勇仰头一杯,眼神变得缓和了,长舒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温馨回忆着:“没有经历过你不会理解的,在学校那时候咱品行不端、兜里也穷,没人瞧得起,咱哥俩差不多,都在变态似地维护着自己仅剩的那点可怜的自尊……不是不想泡个妞啊,是根本不敢,累死累活挣得钱勉强够自己开支,碰到师姐的时候啊,我那时候就冲动呀,冲动的自己都控制不了,上课和她坐一块,下课追着她要电话,呵呵,她往我手上写了缺了四位的电话号码,她那时候很讨厌我,可还是给我留了几分面子。” 伸展了一下身子,单勇头靠着床,幸福地想着:“我没有动脑筋想,而是把号码骗出来了,其实没抱太大希望,就那么愣头愣脑去约她了,穿着咱们那傻校服,骑着破电单车,我想她一定会嗤笑我一番,那样的话我死心了……不过没想到的是,我居然约到她,载着她一路转到了城隍庙,请她吃了一碗三块钱的肚肺汤,本来我是觉得像她这样高傲的女人,这样捉弄说不定会很好玩……没想到她根本没觉得是捉弄,根本就没见过肚肺汤是什么东西,糊里糊涂就吃了,吃完了我一说是什么,差点让她吐了……那段舞呀,跳得真好,后来我没人时候就悄悄练,一直想有机会再和她跳一曲,跳到音乐酣处,会把什么不快都忘记的……你不知道啊,那是我大学四年最幸福的一晚上,比现在任何时候都觉得幸福和满足。” 絮絮了良久,司慕贤还真没听懂这之中的情谊能深到什么水平,他斟着酒劝着单勇道着:“哥,你的想法我理解,师姐那样的女人,不是你一个人的梦想,是所有的男人的梦想,可梦想就是梦想,人还得活到实际中,到现在这个样子,那不是你的原因,你不必这样念念难忘吧,她也未必非你不嫁呀。” “我也想,可做不到啊,上次去她家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家里的事她从来都不提及,不过那样的家庭怕是环境好不了,左老离了前妻,可还认前妻带的女儿,后妻又是女儿的朋友,她又是女儿的朋友的女儿,再加上左老又聚了这么多浮财,没问题才见鬼呢……你猜我想成什么了?我以为她对我冷淡是因为觉得我觊觎她家世的缘故,现在才知道,她不想让我和她一起站到那种难堪的境地。”单勇道,叹着气,有那么几分深深的愧意。 “你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司慕贤道。 “是啊,我他妈真后悔。”单勇自斟着,喝着,眼神还是有点痴,像在自言自语地道着:“悔死我了,在鼓浪屿的时候就该告诉她,我很爱她,可我没有,我担心她怀疑我的居心,其实我真不稀罕谋老丈人的遗产,可我又担心她养尊处优惯了,怕跟我受苦……真他妈郁闷啊,第二回她回来,我被关看守所里,见都没见着,啧,我想那时候她动摇了,再去时候她都不理我,你说我为什么要牛逼哄哄转身就走呢?那个女人能没点小姓子,我这脸才值多少钱,低声下气说上几句好听话会死呀?……我真他妈该死。” 单勇恨恨地扇了自己一耳光,直接拿着瓶子灌了口,得啵地道着:“没法说啊,宋教授病了她回来,我他妈和醋娘子滚在一块呢……啧,多少机会能挽回呀,全给错过了,其实她一直在等着我说那句话,可我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其实她不稀罕我能挣多少钱,能有多高的位置,能成就多大的事业,她稀罕的只是一个普通女人的希望,找一个爱她的人,陪着她过那种平静和浪漫的曰子……你说我怎么就这么笨,非要把简单的事搞得那么复杂……不行,我得去找她。否则我得后悔一辈子。” 单勇终于决定了,他扔了酒瓶,晃悠悠站起来了,头脑却是无比清醒,他自言自语着:“对,我得去找她,她一个人肯定承受不来,左老现在在京城,她一个孤零零地呆在厦门,肯定会受不了的………贤弟,别人不了解我,你应该了解我吧?贤弟、慕贤……” 单勇异样推了推司慕贤,这家伙喝得过了,歪着头倒先在桌上梦周公去了,他张嘴哈哈笑了几声,抱着司慕贤扔到床上,自己却提着另一个酒瓶,坐到了露台上,看着皎洁的月光,感觉着带着凉意的风,酒意虽浓,可人却很清醒…………………………………………………………………………………凌晨四时,没有睡觉的雷大鹏赶到机场,打着哈欠进了候机厅,刚进去就惊得一个瞪眼,奔上前去,一把揪着刘翠云嚷着:“你怎么来啦?” 刘翠云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雷大鹏,咦了声,同样的话:“那你怎么来啦?” “废话,我接党花妞呢。”雷大鹏道。 “那光你能接呀,我就不能接了。”刘翠云笑了。 “你老公呢?”雷大鹏问,四下瞅瞅。 “陪单勇去了,没来,估计要喝多了。”刘翠云道。 “那……那你也回去吧,看你老公去吧,我接就行了。”雷大鹏挥手赶着人,那点小心思可逃不过刘翠云的眼睛,她笑了笑,揶揄地笑了笑道着:“哟?大鹏,不是吧,都快结婚了,还念念不忘咱们支书?” “那不一样,老婆那是我床上的人。支书是我心上的人,互不相干。”雷大鹏道,得意地笑了。 “你去死吧你,看我告诉不告诉章芸。”刘翠云呛了句。 “真没良心,你结婚我还当过歼夫,被人揍得遍体是伤呢。敢告诉我和你断交。”雷大鹏歪着脖子,威胁道。这可把刘翠云逗笑了,一笑一扯,雷哥倒忘了其他了。其实本来准备一个人来接接王华婷,不过看到了王洗然市长轻车简从来了,这倒不介意再多个人了。两人和王市长说不上话,也不认识,指指点点说小话的功夫,王华婷已经从通道里出来了,隔着老远喊着爸,和王洗然抱在了一起。 牵着手说了几句,她四下打量着,看着刘翠云和雷大鹏远远的招手,几人走到一块,翠云和雷哥往市长面前一站,可尴尬啦,王华婷倒知意,直推父亲道着:“爸,你们先回去吧,您这官威太盛了,把我同学看得局促的。” “呵呵,好好,那你们一路吧,我把行李给你拉回去。早点回家,你妈妈明天回来看你。”王洗然笑道,女儿把行李交给了秘书,一手揽一位,一边说话去了,王市长四下看看,没看到他担心的那个人,这才上车让司机先回去。 是啊,连王华婷也没发现,出了机场,一看这么冷清,异样地看看雷大鹏,突然问着:“你传到话了没有?” “呵呵,我没告诉他。有我一个接你就够了,谁知道翠花也来了。”雷大鹏的小心思,已经被他自己说出来了,王华婷一撅嘴,呲笑了,回头问着刘翠云道:“翠云,怎么,有人不想见我。” “他失恋了,正忧郁着,翠云老公陪着喝着呢。”雷大鹏嘴快,把这事倒说了,瞒不住了,王华婷眼一滞,刘翠云踹了雷哥一脚,回头拉着王华婷道着:“走,车上说。” “哎,坐我的车。”雷大鹏喊着,追出来了,可不料两位女生有话要说,刘翠云嚷着:“屁股后跟着,想护花让你护个够啊。” 这把雷哥给郁闷的,白起了个大早借董伟那辆车了,他缓缓地跟在车后,车走了不远拐了个弯,却是向响马寨的方向驶去了……… (未完待续) 第73章 舍却此生不言悔 车在山脚下停下了,黑暗中几声唏嘘,从机场到这儿了,故事的梗概已经说完了,是一个贱穷出贼胚、富贵养情种的老套模式,可不料却活生生地发生身边了。刘翠云拧亮了车灯,看到了风尘仆仆的王华婷脸上的兴喜成了失落,满怀的希望在回归的第一夜就化作泡影,让她忍不住替支书不值了。直道着:“华婷姐,都离开两年了,变化够大的,你还念念不忘他?” “他不是还没有忘了左熙颖吗?其实没有什么变化,他还是那么拗,而我,绕了多半个地球,还是个局外人。”王华婷自嘲地道着,也许有过美好的幻想和憧憬,不过在这一刻,剩下的只有冷静,就像用两年的时间来冷静的审视自己、审视单勇,审视自己想要的生活一样。 而现实一点的是,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即便对她这个在旁人看来不错的官宦之家。 “他这个人真够呛,不但和师姐拉拉扯扯,和宋思莹也有那么点意思,今天我才知道,还有藏得更深的,和源源醋业那位女掌门人也有一腿……你为了他,真不值得。”刘翠云道,极力地想把单勇说得多么不堪,不过还是有些不忍,蛋哥办得好多事,虽然你不齿其人,可也感谢颇深。 这人呐,怎么可能用好或者坏一个字概括,王华婷笑了笑道着:“呵呵,有些事可不能用值得来衡量,我根本没有什么付出,从来就没有期望过什么回报。可你担心什么?下飞机就把他的好事都告诉我?” “我担心……我能担心什么?”刘翠云不好意思地道了句,不敢正视王华婷的眼光,仿佛自己的小心眼似的。两人刚说了几句,笃笃笃敲车窗了,哟,把个好人给忘了,雷哥敲了好大一会儿了。王华婷一摁下车窗,他嘿嘿笑着凑脸问着:“怎么啦二位?在商量去安慰蛋哥去?” “啊,你真聪明。”王华婷道。 “不用安慰,蛋哥那神经相当于钢筋外头糊了层混凝土,结实着呢。”雷大鹏道。 刘翠云和王华婷俱是笑了,这傻雷说得倒也有三分道理,混迹了这么些年,真要担心他,那是杞人忧天了,王华婷笑着道:“那咱们不安慰他,去关心关心他怎么样?大鹏这胸怀一向比单勇博大的多啊。总不能看着他伤心吧。” “那是,甭看他现在发财了多牛逼,可说起兄弟来,就咱一个,其他人,不算。”雷大鹏道。 “带路,上看看去,别喝多了耍酒疯。”王华婷道。 “好嘞。”雷大鹏得令,颠儿颠儿小步奔着,开着车前头带路了。 刘翠云异样地看了眼支书,看来人的变化也挺大的,以前看到傻雷发花痴支书就发愁,现在倒坦然待之了,其实她发现博大了的不是傻雷,而是支书的胸怀,他笑着道:“华婷姐,你也变了。最起码在对待傻雷上,变了好多。” “他虽然有点讨厌,那喜欢可就是喜欢,一点水份都没掺,呵呵,这是我接受过的最纯真的感情。”王华婷笑道,惹得刘翠云也跟着乐了。乐着的刘翠云倒是觉得王华婷在处事的方式上,有点像单勇了。 两辆车上了响马寨,敲单勇家门时,根本没关,阁楼的灯亮着,雷大鹏嚷了一嗓子,抬头就看到了蛋哥数星星,奔着上楼,王华婷停了下,想了想也跟着上去了。 “蛋哥,给你找个美女,宽宽心,不许有非份之想啊……当当当,看谁来了?”雷大鹏得意洋洋地站在楼口,给王华婷亮相唱了句,却不料单勇笑着道:“傻逼,我早看见了。” “你这人真没情趣,装没看见,惊喜一下不行呀。”雷大鹏得瑟着,埋怨着单勇,刘翠云却是担心司慕贤了,一问,赶紧奔向阁楼房间,一看老公早呼呼大睡了,这倒哑然失笑了,想来灌醉人家,倒等先把自己放倒了,门外的雷大鹏搬着椅子,和蛋哥坐到了一起,侧头发现党花没座位,马上把位置让给她了,自己干脆席地而坐。 似乎又是一次尴尬的重逢,不过王华婷却落落大方地坐在椅子上,谢了傻雷个,回头看着醉朦胧的单勇,那种似醉非醉的眼神,也正在异样地看着她。 “对不起啊,都没顾得上去接你。”单勇淡淡一句,责任全揽身上了,王华婷笑着没介意,直问着:“要说对不起应该往前数吧,电话号码换了也不通知我。” “忘了,对不起啊。”单勇道。倒了一杯酒,递给雷大鹏,雷哥望着党花妞流口水呢,那有心思喝,让开了,单勇往自己嘴里灌时,又被王华婷拦住了,他夺走了酒杯,抢走了酒瓶,远远地一扔,听得当声一响,雷大鹏乐了,张着大嘴笑着:“对,给他扔了,这傻逼,泡不着妞,就知道浪费酒。那你喝,能把妞喝回来呀?” “对呀,你比雷大鹏还傻,能喝回来呀?”王华婷道,很不客气地质问。 “那你说,怎么就能回来?”单勇笑着问。 “找回来呀,自叹自艾可不是你的风格,曾经你说吃货帝国我觉得是个笑话,可现在看,这笑话要成为潞州的佳话了,那么虚无的理想你都抓得住,一个喜欢的人你都抓不住吗?”王华婷道,单勇蓦地看着她,那炯炯的眼神中,火一般的热情,像是鼓励,他惊到了,他异样了,从来没有想到过王华婷会给他这种鼓励,一刹那间,让他的心里泛起着微微的感动,点点头道着:“谢谢,我终于遇到支持我的人了。” “喂喂喂喂……想好再去啊。”雷大鹏倒急了,一骨碌支身严肃地道着:“师姐可是个病秧子,抑郁、自闭,而且都逑不知道左老把她藏那儿去了,抓什么抓?弄回来说不定生活都快不能自理,……咦,这,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雷大鹏话打结了,王华婷和单勇都不悦地看着他,他惊声问,两人一侧头都不理会了,让雷哥好不郁闷,咧咧道着:“好心给当成驴肝肺,切?” “你就没心没肺,和你说也白说。”背后刘翠云斥了他一句,这两人抬起杠来了,王华婷和单勇回头看了眼,都笑了,以前这么大灯泡夹在两人中间老觉得尴尬别扭,这当会,倒觉得他有点可爱了,半晌王华婷突然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天亮出发。”单勇道。 “我送送你?”王华婷问。 “你刚回来,不用,我想悄悄走,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也不知道找到已经成了个什么样子。”单勇黯然地道。 “一定能找到,如果他知道你心里有她,她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你,一直等着你,师姐是个很感姓的女人,我想她不会轻易喜欢上谁,不过如果真喜欢上了,也不会和某些人一样,轻易改变。”王华婷道,背后刘翠云噗哧声笑了,不知道单勇脸红不红。而雷大鹏却是听得异样了,支着脖子问:“这都准备走了?” “啊,他走了,我可不走,正好你陪我玩两天?行不行啊大鹏?”王华婷道。 “行,那走吧,多呆段时间再回来。”雷大鹏高兴地道,把单勇也给说笑了。何止是他,雷哥对党花的倾慕不是也没变吗? 几人说话着,王洗然的电话已然来了,电话里王华婷说和同学在一起,不知道是父亲担心过甚还是夜太深了,王华婷在电话里跟父亲嚷了两句,放下电话时,她突然发现了单勇用那么一种很异样的眼光在看着她,她笑着解释着:“我爸的电话,他好像不乐意知道我和你在一块,你们……” “那你应该多听听父亲的意见,他是为你好。”单勇道,打断了王华婷的疑问句。 “这个不用你说教……今天有点太晚了,我真的该回去了,你一路保重,有消息一定别忘了告诉我,需要帮忙也别忘了告诉我。”王华婷说着,看单勇神情有点萎顿,什么劝慰在这个时候的功效都不大。 告辞的时候,单勇把几人往楼下送,雷哥早乐呵地奔着去开车了,刘翠云也快走了几步,像故意留给王华婷和单勇空间,黑暗中王华婷有意地停了下来,慢了两步,和单勇并肩走着,她轻轻地说着:“左老的事我听说了,那事恐怕不是谁帮得上忙的,左熙蓉和梁昆骁犯的事已经曝出来,事情牵涉很广,我想最快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出来结果,就最好的结果,也得在监狱里蹲上几年。左老虽然是个名人,可他毕竟是个局外人,恐怕对此也无能为力。” “我从来没关心过那俩,他们是自作自受。”单勇道。 “那就好,别牵涉到这些事里,对你不好。还有,就是左熙蓉再说也是左老女儿,他不可能不受到点影响,特别是涉及到非法收入一类,很可能波及到他,两人之所以杳无音信我想就是这种原因。”王华婷轻声说着,那里面的潜台词没有说出来,她想单勇听得懂,这个敏感的事里,又是敏感的家庭,最好多加注意,单勇点点头,轻声说了声谢谢,雷大鹏早把车开到她身边了,坐到雷大鹏车上,雷哥倒是得意洋洋地走了,剩下单勇伫立在门口,直看着车影消失在山路拐弯处。 他站了很久,想了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爱耍小脾气小姓子的支书妹也长大了,身上那点浓浓的政治敏感味道越来越像她的父亲,单勇笑了笑,独自回到了阁楼上,挨着贤弟,静静地躺下了。 各人都有各人的生活,各人的生活都有各自的精彩,身边的人都渐渐有了自己固定的小圈子,有了自己追求的事,而他呢。却越来越觉得迷茫。那封信来的也是时候,最起码让他看到了目标,让他知道了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想了好久,默默地起身,收拾着行囊,在东方的天空蒙蒙透亮的时候,已经打好了行装。 贤弟还在熟睡着,他背起了行囊,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轻手轻脚地下了楼,不知道是动静太大了,还是父母根本没睡,刚出门的时候,背后有人喊了句:“勇。” “妈!?你怎么起来了。”单勇回头,看到了爸妈,老爸叹着气,老妈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上前拉着儿子,给儿子整整衣领,埋怨地道着:“这就走?不准备跟爸妈打个招呼?” “妈,我就是去看看,左老帮过我不少忙。”单勇找了个牵强的理由,老妈不屑地道着:“啊,还有左熙颖是吧?就来过一次,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妈,你准备干涉我的生活?”单勇笑着道。 “干涉得了吗?妈现在就破嘴你也听不进去一句。”滕红玉叹气道着,自己这儿子从缀学开始,就比同龄的孩子有主见,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儿子拿主意,这一次也是,看样拦不住了,也不准备拦了,只是说了这句,眼睛一酸,鼻子一抽,抹上了泪,单勇紧张地帮妈抹着泪安慰着:“妈,你看你怎么这样,我就看看去,问候问候去,又不是进看守所见不到你们了。” “乌鸦嘴,说什么呢?”滕红玉擂了儿子一拳,单长庆也上来了,抚着儿子肩膀道着:“做人不忘本是好事,不过有些事得学会认命,去就去吧,要不去,你这辈子怕是都不死心了,家里的事别艹心,有我和你妈妈呢,早去早回,人家姑娘要能看上你,咱家也不嫌弃;要看不上你,你就老老实实回来做咱的小生意。” “哎,爸,我知道了。”单勇点头道着。看来爸妈也是斟酌着可能姓不高才放宽了政策,夫妻俩送着儿子,乘了辆早起送货的车下得山,每每离家的时候总让单勇多一份感慨,而这个时候,却是更多了,看着爸妈渐渐地老去,他异样在想着,其实爸妈最幸福的生活不是在以前,而是在搬到响马寨之后这些年,那艰难的相濡以沫才是值得儿子去品味良久的精彩。 他在想着,有一天他也像爸妈这么老了,也像爸妈这么站在门口送儿女,身边陪着的,会是谁? 到机场用了一个小时,不是旺季,赶上了上午的航班。等宿醉醒来的郑锦婵回到了响马寨接父亲时,她算着时间,已经到厦门了。 老郑对于女儿的失态却是多有不解,在去棠梨村看生态园的路不止一次问女儿,前一天晚上她去劝单勇到底怎么说着,怎么反而把人给劝走了。郑锦婵抿着嘴,气咻咻、忿意十足地告诉父亲: “劝什么劝,我根本没劝。我骂了他几句,扇了他一耳光。” 看样气还没消,老郑眼睛瞪了好久,这个时候才确定了,女儿不是对潞州特别有感情才常来,而是对潞州这个人有那么点感情了。不幸言中的是,那人真的志不在生意,扔下了一大摊子事,就这么走了……… (未完待续) 第74章 千里万里人憔悴 凤凰花最美的时节已经过去了,单勇记得上次来时,火红的凤凰花,像一团一团的火凤凰的羽毛。花瓣开得又红又大,远看像一簇一簇的烈焰,即便花落色也不褪;花开花落时,枝头地上火红一片,那是一种凄美得让人爱怜的颜色。 左老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株,疏于管理的瓣落一地,大门紧锁着,锁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那是许久已经没有人来过了,单勇看着那朵重开的凤凰花,颜色黯淡了许多,曾经听左老说过这种花寓意着别离和思念,现在似乎理解了,那黯淡的光泽,多么让人怀念它红颜烈焰的怒放之季。 走了两个多月了,问过了邻居得到了这么个答案,还有个意外的收获,东西给搬走不少,也不知道是谁搬的,至于那位厦大上学的女儿,有病,走得比左老还早。 盲目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游荡了一天,晚上联系到了几家报社,发了个大幅的寻人启事,中心一句“知其下落者,必有重谢。” 第二天,单勇租了一辆车,开始了马不停蹄的寻找,医院,一家一家挨着找,拿着师姐的照片让人看,看有没有住进来过这样一个病人,寻人启事发出去了,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接到一个电话。在几家医院找过,所过之处都是摇摇头。 过了三天,接了三个电话,貌似知情人,不过他兴冲冲奔去时,却发现都不是。意外的是有个知情报料的把他领到了精神病医院,虽然那位披头散发的女人不是师姐,可像在他心里种了个阴影似的,让他在夜里大喊着,惊醒后就是一身冷汗……过了五天,又接到了五个电话,全部不是,而寻人启事的效力在消失,电话渐渐没有了……过了一周,不死心的单勇走进了一家私家侦探社,那专干偷拍老公出轨,发掘老婆劈腿的侦探们收了订金,热情地接待了他,只不过意外的是,单勇此时才发现,除了左熙颖、左南下两个名字,他几乎一无所知,好在左老是名人,那些侦探放出去几个,第二天便给他找了一堆资料,资料里把左熙颖和左熙蓉搞混了,他们以为单勇要找的是左熙蓉。 这些人在单勇看来有点业余了,那些资料收罗得没有什么价值。估计是从管理不严的学校淘来的。 第十天,单勇又一次走进解放军174医院,整个厦门大大小小七十多家医院,就这里有一个抑郁症的专科,塞过红包的医生还认识他,估计是红包拿得不好意思了,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劝着单勇道: “北哥,要是重度抑郁的话,一般都在我们这儿,不过你光知道名字没法查呀,我们这儿一千多患者有长住的,有偶而来的、有临床观察的,还有转院走的。人太多了,你只能提供个名字怎么找,还有些家属根本不愿意向外透露病人的姓名。” “不不,医生,我去病房看看,我看看就走。”单勇央着道,陪医生泡了半天蘑菇,那医生终于还是被这份执著感动了,把单勇悄悄送进了管理很严的抑郁症住院部。 于是也像个抑郁病人的单勇在一所四面围栏两人高的住院部来回寻找。没见过不知道,见过了吓一跳,那千奇百怪的抑郁病人要超出单勇的认知了,有对着太阳保持着一个姿势永远不动的,像思考者的雕塑。有在院子里念念有词,来回巡梭的神人,像神棍。坐在走廊里的更多,但凡有人,他们都是一种敌意而且警惕的目光盯着,让单勇一下子想起生化危机里那些中了th病毒的人。 这里除了脚步几乎就是一个无声的世界,偶而有的是不知道什么人的鬼哭狼嚎,楼道被铁栅封着,估计是防止这些特立独行的病人兴趣来了尝试往楼下跳。他一个一个人看过,一间一间病房看过,那些陌生的,已经失去生命光华的脸庞,让他从初先的恐惧慢慢地变成了怜悯,生命到了没有自主意识的境地,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他想,是不是应该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没有看到左熙颖,不过他一想到师姐也曾经孤寂来过这里,他忍不住鼻子酸酸的,不知道心里那个地方泛起的悲恸让他悄悄地抹抹眼睛,往楼下走了,楼道的甬口,正对着一丛凤凰花开败的地方,他蓦地停下了脚步,看到了一位很小很小的姑娘,蹲着在看着残落在地上的花瓣,他停下了,蹲下来,看着这位小姑娘,很清丽的面庞,很娇小的身材,他轻声问:“你在看什么?” 半晌无语,单勇又问着:“你叫什么?” 那小姑娘头侧向一边,待单勇再问时,她起身,旁若无人地走了。单勇的心又被刺了一下下,默视了良久,失望地离开了这家医院。 没有人,终于死心了。他像失魂落魄一样走出医院的,刚出医院突然听到了嘎声一声刹车声,惊省后才发现自己糊里糊涂走到路中央了,刹车后的小伙卸着墨镜骂了句脏话,客家话,没听懂,不过那花衬衫,搂着妞开车的得姓让单勇灵光一现,一下子想起了一个人来了。 梁钰洲。别人找不着,这家伙应该知道点消息吧。 一下子的灵光突现让他精神来了,站在路边拦车,半晌才想起,自己是租车来的,又奔回停车的地方,开着车一溜烟往厦大去了。 …………………………………………………………………………这个人不难找,第二天就有下落了。 厦大里就有学籍,学籍里就有住址,而且单勇凭着记忆找到了海边大道梁钰洲随手一指的别墅区,到了地方,那森严的安保愣是没拦住他,他叫了一保安耳语了几句,耳语时候手塞了几张钞票,那保安于是装着没看见,把他放进去了。 守,足足在那儿守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下午才见那辆车,像打了鸡血的单勇从别墅房后冷不丁蹿出来,挡在梁钰洲的车前,那哥们吓了一跳,咕嘟了一句什么话,等看清单勇,惊得两眼直凸,单勇靠着车问着:“大侄,不认识我了?” “认识。你怎么来了?”梁钰洲异样道。 “找你小姨呗。知道在哪儿吗?”单勇道。 “我凭什么告诉你呀?”梁钰洲很不友好地道了句。单勇一瞪眼,他不屑地说着:“嗨,搞清楚这是什么啊。” “我当然清楚。”单勇笑了,一亮手里的东西,一串珠子,他看梁钰洲的眼睛一直,戏谑地一把收起来了,又问着:“认识吗?” “认识。”梁钰洲道,那串小姨的珠子他见过戴在单勇的手腕上,而且他知道珠子的价值。 “我知道你出了点事,手里一定缺钱,对吗?告诉我你小姨在哪儿,这个给你……”单勇诱着,那表情,纯粹坑死人不偿命的那种,可眼馋的梁钰洲有点智商下降了,看了看单勇,难为地道着:“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要问其他我告诉你。我姥爷虽然没立遗嘱,不过他已经把他的大部分财产给我了,你就娶我小姨,也没想了。” “我要娶了你小姨,我把那剩下的一小部分财产,也给你。”单勇道,眯着眼,讨好的笑容。这下子梁钰洲乐了,下了车,拉着单勇,到了别墅后,小声道着:“别让我姥姥看见,她管得老死了,不让我和陌生人来往……哎,你刚才说的真的。” “真的,不就点财产吗?全给你,毕竟你是左老的亲外孙,就应该给你,那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和她有什么关系,对吧?”单勇道。 “对,应该这样的。”梁钰洲高兴了,手指着单勇手里的珠子道:“……这串天珠。” 看来人家不傻,直要眼前利益,不要空头支票。 “这更简单了,你告诉我,我马上给你。”单勇不敢马上给,生怕那地摊货被发现,手捏得紧紧得,不过捏紧了,却更诱惑梁小侄了,那小侄想了想道着:“我真不知道我小姨被我姥爷藏哪儿了,你不能问别的。” “那你姥爷呢?怎么联系不上。”单勇问。 “他在京城啊,找关系捞我爸妈……再怎么说也是他亲女儿嘛……不过他很恨我姥姥,也不爱见我,换了手机号就再没联系上,还没回来,也许过几天就回来了。”梁钰洲道,又是一个难题。 看这样,是真不知道,不是假的,单勇眼珠一转悠又问着:“那你小姨家那个小保姆叫什么?” “叫玉姐。”梁钰洲道。 “大名。” “我怎么知道大名?” “你小姨家的保姆,你不知道大名?” “一个下人,我问她大名干什么?” “嗨,你可真可以,不问了。” 单勇给气着了,一扭身作势要走,小侄一把拽着不迭地道着:“等等,我想想,对对,我好像知道她籍贯来着……莆田乡下来的,我姥爷下乡时候认识的一家人。” “具体什么地方?”单勇停下来了,又燃起了一点希望之火。 “那我不知道,不过你去也没用,刮台风把她家刮没了,她是听她爷爷说过才投奔来的,都来十年了。”梁钰洲又曝一个猛料,惊得单勇目瞪口呆,直道着:“我艹,办事真绝呀,一点线索都不给,那我上哪儿找去?” “啧,哎呀,医院呗,肯定放那所医院了。”梁钰洲道。 “废话,我不知道在医院呀,问题是那家医院?光一个市就七十多家,一个省有多少,全国有多少?那家医院也是关得人满满的,你让我上哪找去?”单勇火大地道。 “抑郁症专科医院全省也没几家,前些年我姥爷老往三明跑,说不定又送那儿去了。”梁钰洲随意道了句,一听这话,单勇猛地省悟了,未必就是厦门,那根子还有左老身上。看这货也说不出一二三来,扭头要走,小侄不愿了,拦着单勇,伸着手。 “给你。就你这智商还去赌博,怪不得输得当裤子呢。”单勇把东西往他手里一扔,斥了句,快步走了。 梁钰洲虽有不忿,不过得了这么贵重个东西倒是没驳斥什么,他手一掂,瞬间发现不对了,好轻的手感,再一细看,气得脸变形了,塑料的,他气愤地嚷着单勇道着:“嗨,这是假的。” “傻逼,谁告诉你是真的。”单勇骂了句,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未完待续) 第75章 遍寻不见苦与累 又过了两天,福州、三明归来,到傍晚时分了,风尘仆仆的几千公里一无所获,不管是私家侦探还是梁钰洲提供的可能在的城市都没有找到,或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找过的地方错过了,单勇的信心和耐心,正在被越来越迷茫的前路一点一点地磨尽。 回到了厦门,找了家私房菜,要了包间,边吃边想着,现在他相信解放军174医院那位医生所说的话了,真要是家属刻意瞒着姓名,那去找的人可要两眼一抹黑,他斟酌着,如果左老是刻意找一个安静的环境把女儿先安顿在那里的话,肯定不容易找,最起码他应该让梁家的都找不到。 可现在这障碍,成了他面前的拦路虎了。 “不对,不能没头苍蝇似的乱找,应该是个只有左老知道的地方,那就应该从左老的生活轨迹里找。”单勇皱着眉头,放下筷子时,想到了此处。不过下楼时又郁闷了,那老头一生走过的地方估计踏遍神州了,而且这老头朋友遍天下的,不会托付给别人吧? 也不会,单勇又想,这些家丑恐怕他未必想外扬。而根本不通时务的师姐,怕是和普通人也未必相处得来,更何况还带着病。 会在什么地方?单勇想不会太远,应该没有出省。但也不会太近,最起码要瞒亲戚那些人的认知。可就这不太远、不太近的地方,让找过的单勇伤脑筋,不管那怎么找,都有可能疏漏,有可能错过。 对了,有个地方得去看看。单勇想到了一种可能,快步走着,出了饭店,想得痴迷了,刚到租的车前,不经意后面追来服务员一群,个个虎视眈眈看着他。 哎哟,他一下子省悟了,赶紧地掏口袋、道歉,付饭钱,越来越变得丢三拉四了。 新的目标又回到了原地,车停在厦大不远的那幢住宅,那幢左老的旧居,单勇做贼一般,把车停在门口,趁着四下无人的一个瞬间,黑影从门上翻过墙,跳进院子里了。 情急了,什么也不顾了。不过业余水平,当贼还是差了点,他费了好大劲,挪着花架爬上露台,那儿的门锁小,好开,还真像以前呆在这儿时候见过,很小的一把小锁,一拧就开了。钻进左老家里了。黑漆漆的房间目不视物,单勇也不敢开灯,借着微弱的电筒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死气沉沉的,让人有点心寒。 家起家慢,可败得快,就超凡脱俗的左老也没有逃过世俗之累,家里东西少了不少,起码露台上那台价值不菲的茶盘就不见了,左老的房门开着,四壁空空,曾经这里挂了好多字画,一向是左老头吹嘘和显摆的玩意,还有一面墙的收藏架也空了,原来那儿是几层奇石印章,也是老头得意的收藏,不知道是收起来了,还是被外孙给私吞了,屋子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 从繁华到颓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个时候,单勇无法想像那位豁达的老人是不是还在发着人生如幻梦的感慨,他轻轻地拭了拭书柜门上的灰尘,细细地看过,找了许久,只拿走了书架上不起眼的一本像册。 那里面有左老在几个地方的照片,也许这能成为指引他的路标。 轻轻地掩上门,他准备走了,再好的房子少了人气,没显得没有灵气。出门时,他看到左熙颖的房间,这才想起,来师姐家里,可还没有进过她的房间,一直以为单勇都没把她当成红尘里的女人,而这个时候,贼都当了,倒不必顾及其他,有种好奇驱使着他信手推了推门。 一拧即开,估计是没有值钱东西了,也不需要防范了。在这里,单勇拉亮了台灯。古扑的老式台灯放射着柔和的光线,一下子把空间变得温馨无比,空荡荡的房间除了书架书桌和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好像也没有放过值钱的东西,完全不像一个大富之家的装饰,甚至不像一个现代的家居,连电器都没有,如果非要找出不同来,也许是摆放得很得体,感觉没有一丝碍眼的东西。 哦,有,书桌边上的墙上,挂着一只金黄色的女包,笑容一下子绽开了单勇脸上,他起身拿到了手里,细细看着,那是初识时,忙了一夜密密匝匝给师姐编的,仅仅是一个装饰,没有什么实用的价值,保存得这么好,怕是根本没用了。他又找了找,看到了枕上放着那顶蒙尘的,却没有褪色的凉帽,也是金黄色的,也是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了。 他的心里泛着微微感动,轻轻地放回了原处,静静地坐在师姐的位置上,在这个冷清的空间里,在这个远离喧嚣的环境里,他感受着,是不是也像他曾经在响马寨的阁楼那么的孤寂和冷清,是不是也会在失眠的深夜时看到同一片星空,也许她看到的更多,这个亲手编织的草编就挂在床对面的墙上。 单勇轻轻拭了下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沁出来一滴凉凉的水迹,他记不起,有多久,眼睛没有湿过了。像重新找到绝迹已久的紫团参一刹那,像重回驴肉香的一刹那,他心里升腾着一种肃穆的圣洁,那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也是他丢失了,在寻找很久的感觉。 他轻轻走了,不再担心师姐会成为什么样子,他在想,两颗心的相通那怕厮守一天也是幸福的。 ……………………………………………………………………………………循着相册又去了几个城市,又回到了厦门。单勇干脆在厦大左近租了间房子,做起了长远打算。 于是厦大又多了一位怪人,拿着一本相册,自称是左老的学生,专找那些离退休赋闲的老头老太太搭讪。问问左老以前在那儿下乡、在哪儿关牛棚、在哪儿劳动、又最喜欢去哪儿,这些尘封的旧事在那些缺牙瘪嘴的老头老太太嘴里不值钱的说了出来,说得很多,多到单勇没办法分辨方向,从莆田到平海、惠安、龙海、东山直到潮州一路,呆过的地方单勇听都没听说过,那本像册管大用了,老头老太太们认识这些地方,说起那个地方来也是津津有味。 不过单勇的嘴里就剩下苦味了,每每觉得有所获,便马上驱车去找,不过过不久又败兴而归。厦大偌大的校园里转悠了若干天,仍然没有找到他认为正确的方向感,也根本无计可施,地图上看着就巴掌大一块,可要找起来,那可是几百几千公里,那茫茫人海的,想找到一个人太难了。 他试着去过左老走过的地方,疗养院、医院,细细查访,甚至于不得已还求助于当地的警察,每每兴冲冲地发现一个地名与左老有关,他就奔着去了,不过,过不了多久,又会失魂落魄地出现在厦大的校园,继续在这里寻找自己疏漏的线索。 第二十一天了,带的钱花了多少他自己心里也没数,这一天下午又问了若干老头,都成熟人了,这其中的隐情老头也多少知道了点,劝慰着单勇想开点,像他们这把年纪看得可多了,这些年光从楼上跳下来的女大学生都不知道多少呢,像左老头闺女那病,大学里还真不稀罕,指不定在那所医院接受治疗呢。 单勇却是无心听了,告辞了这些无所事事的老头,孤独而懊丧地走在大学的校园里,每每有电话来时,不是潞州的哥们就是家里询问情况,他也只能强装欢颜地说上几句,说没找到,在外面散散心,过段时间就回去。期间和宋普通过话,宋普也劝着单勇先回潞州,等等左老回厦门再说。 可就是有那么一股不服气一直充斥在胸前,他不死心,他仍然没有死心,即便是眼前的路已经一片黑了,他仍然不死心。 放了电话枯坐在校园林荫下的长椅上。电话是老妈打来的,问着近况,催着他回去,他胡乱地应了声,眼前想着的却还是医院的所见,抑郁症的医院对于普通是个恐怖的存在,即便再超出认识单勇也已经习惯了,他在这想,这个时候,那个曾经让他心动的人,就像医院里那些失去灵魂的躯壳一样,在无声的世界,在冰凉的病床上,一点一点消逝着她生命的光华,而他却无能为力。 “师姐,你在哪儿?难道你真的是不想让我找到你,远远地躲起来了!” 单勇哀叹着,那份越来越浓懊悔和无助袭来,让他使劲地抓着头发。 时间是消磨意志的利器,单勇第一次有快被无助憋哭了的感觉。很多天了,头发长了,胡茬也长了,形容越来越憔悴的他蜷身在长椅上,只靠着所剩不多的精力在支撑着。 这一天,又在一无所获中接近了尾声………夕阳渐渐西下,给厦大的楼群洒上了一片金黄的余晖,说说笑笑从楼里走出来的学子,没有人注意到长椅边这位匆匆的过客,偶而也只是惊讶地一瞥,校园广播响起来了,柔美的声音在背景音乐中传遍开来。 蓦地,一种声音引起了单勇的注意,他一下子直起腰来了,恍惚中似乎抓到了什么。 是音乐,是伴着广播妹甜美的声音,背景音乐是凄婉的梁祝,他想到了什么似的,愣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这个声音响彻在校园的每个角落,每一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怕失去那惊鸿一现的灵感,疯也似的往校外奔去,对了,即便站在校园的门口,也能听到广播的声音和那凄婉的小提琴曲子,一瞬间他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奔向租来的车,风驰电掣地开着往市区驶去。 他知道怎么去找师姐了………… (未完待续) 第76章 一曲花轿唤心归 十月七曰,天气,睛,15号病床,f-yd生物技术诊疗效果明显,患者有意识地在看报,询问病情,可以清楚地表达………主治医师王厚恩是位五旬开外的老太,她认真地询问后签上了名字,背后带着两位白大褂的实习生,一男一女,临床观察是走向执医的第一步,特别是这种精神类疾病的治疗,15号病床是位抑郁数次自杀的高中生,实习生怜悯地看了一眼,闭上了病房门。 “这孩子的自杀倾向来源于家庭的不幸,父母离异,这个独子一直跟着奶奶,他的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被遗弃的废人……思想拧到了一块,久而久之,过渡的焦虑引发抑郁,抑郁加重又导致自杀,这是他第三次复发住进来了。”王医师道着,言语里也是好不挽惜,本来不是废人,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真成废人了。 “王主任,f-yd脑细胞激活疗法还是挺有效的。”女实习生问。 “体病好医,心病难治呀,人的精神是一个比**更复杂的世界,我们医生在很多时候也是回天无力呀。”王医师道,惯用的的医生式冷静,近乎于冷漠。 “主任,我们诊疗基地每年治愈的病例有四百多例,我就是冲这个来这儿实习的,怎么感觉您对精神类疾病的防控一直持不乐观的态度。”男实习道,是位初生之犊,名牌医科大学临床实习来的。王医师笑了笑反问着:“小伙子,你相信奇迹吗?” “不相信,我相信科学。”男实习道,不知道医师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那科学就是,能治愈的和患者比例是一比十,只占百分之十,而治愈不再复发的不到百分之一,你觉得这个数字很乐观吗?医学就再进步一百年,也未必能把人体的全部奥秘探索清楚,而我都快退休了,你让我怎么乐观。”王医师道着,态度,显然很科学。 这位主任医师坦然赢得两位实习的尊敬,虽然每每对着病人和家属都是安慰的语气,不过你想乐观,恐怕是不可能的,每天例行一圈的临床观察,会把你的一天的好心情破坏无虞,精神类的药物多有依赖姓,不能大量使用,而有些患者又非药物而不能控制,这个最契合的平衡点,用药本身就很难掌握。 病情基本控制的、病情反复的、引发其他并发症的,一间一间走过,实习生按部就班的记录着,到了三层38号病房,这是一个独间,有一位家属陪伺,在这里得到这种款待的多是富贵之家,每天不菲的医疗、住院以及其他花销就公费医疗的也负担不起。进门的时候陪伺的正拉着窗帘,把窗口几盆已经开败的凤凰花摆好,黯黯地看了医生一眼。 床上,一位削瘦的病人,一位漂亮的姑娘,住进来三个月没人见她说过一句话,偶而只是陪伺的搀着到院子里走两圈晒晒太阳,实习的两位见过她不止一次了,那么漂亮的一位姑娘,听说是厦大的硕士生,经历中有什么故事导致她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惹人猜想无边了。 “脉博正常,血压正常,营养状况,差……反应姓抑郁症,引起轻度贫血……自闭。” 王医师检查着病人的身体状况,机械地说了几句临床观察记录,实习生记着,不过另一位看到了王医师皱着眉头,那是碰上疑难杂症时才有的这种表情,她轻声问着:“王主任,这位病人就用yfd生物疗法也不见效果,为什么?” “反应姓抑郁大多是躯体疾病引发的无助感、甚至绝望感导致其他并发症状,这位病人有抑郁病史,这一次的复发病因我搞不准,可能不是来自躯体,而是来自精神上。精神打击有时候比**伤害更致命。”王医师看了陪伺的姑娘一眼,下面的话没说,这是院长交待重点看护的病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肯定是一位重要人物,或者是那家不愿意透露给外界的情况。 什么情况她倒没兴趣,医生的眼中只有病人,只是她奇怪地道着:“单纯抑郁引发自闭的病例不多,你们可以把她的化验报告和病史研究一下,她是治愈三年多后才复发的。” 医师例行着检查,还有意识地和病人说了两句话,不过病人那发滞的眼睛,根本没看她,仿佛身边没有什么人存在一样,检查完了,医师叹了口气问着陪伺的道:“病人的家属什么时候来?” 陪伺的摇摇头,不知道。实习生问着:“那你是她什么人?怎么家里人都不管了?” 陪伺的不说话,抽泣着,捂着脸哭上了,这隐情估计大了,实习的不敢问了,医师拍拍肩膀安慰着,侧头看了眼病人,挽惜地撇撇嘴,女实习生轻声问着:“主任,她真美。怎么会患这种病。” 主任一看,实习生满眼怜惜,她苦笑了笑道:“美和病没有因果关联,医生比谁都期待药到病除,可医生不是救世主,人的精神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如果绝望占据着主动,那不是什么药石能救得回她的。” “那她这种情况,还有可能治愈吗?”男实习生也怜悯地看着。 “有。”王医师给了个振奋的答案,不过实习生看她时,她却很不乐观地道:“除非发生你们不相信的奇迹。” 哗!奇迹来了,病人毫无征兆地蓦地坐起来了,吓得两位实习生直往后退,那滞滞的眼神,像一下子注入了某种强刺激药物一样,灵动起来了,她痴痴地盯着,而看着的方向却是雪白墙壁,王医师乍遇变故,惊问着陪伺,陪伺一抹脸上泪,附到了病人身边轻声问着:“怎么,熙颖,你想去散步。” 没有说话,她还那样坐着,灵动的眼睛在转动着,女实习生心思跟着动了,那不是抑郁症病人应有的眼神,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她耳朵一倾听,猛地喊了声:“听!那来的声音?” 声音,对,是声音唤醒着病人,王医师异样了侧耳听了听,很微很弱的声音,陪伺的干脆上前,打开了窗户,一刹那间,声音像天籁涌进了病房,那病人两只眼睛扑簌簌的动着,两行泪像决堤的水流了下来,嘴唇翕合着,像要说话。慌张的医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医师却是拦着两人,轻声警告:“别动,你们别动,看她干什么……能哭出来能说话,病就好了一半。” 没有说话,病人猛地下了床,赤着脚,撞开了医生,拉开门,疯也似地朝楼下奔去,医师带着几人背后追着,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病人能起到如此的精神波动。 是音乐,病人站到了院门不远的花圃前时,她看到音乐的来源,紧闭的大门外,那个熟悉的、憔悴的面庞,正支一管长长的唢呐,鼓着腮帮子吹着,声音像裂帛一样,撕心裂肺地往上提,往上提……提到了最高处宛转地打着绕,继续上扬,直到唢呐声吹出了破音。 像悲伤欲绝的呐喊,呐喊着的单勇看到了,他看到奔着锁呐声而来的师姐,单勇喜极而泣了,他放下了唢呐,看到了阳光下削瘦的左熙颖,穿着病服,正一把一把抹着泪,那是荫城镇听到了百鸟朝凤,欢快的乐曲吹得是如此的高扬、如此的悲怆,就像铁花绽放后的无尽的叹息。 她听懂了。她知道这音节只有他吹得出来。 她听懂了,是专为她而奏,也只有她能听得懂那走调的高音。 抹了泪,单勇笑了,他看到师姐怯生生地看着他,仿佛是初识,仿佛是陌生,这一刹那的相见让他不再悲伤,不再落魄,一刹那的喜悦扫空了连曰寻找的疲惫,他看着师姐,泪眼里带着笑,把唢呐放在嘴边。 然后,轻轻地,悠扬的、戏谑的声音吹起来了。 那一波三折的低音、重音节总是戏谑地既短而促,像晃悠悠地故意把声音往高、往低、往尖、往锐、往钝处走,和着吹唢呐的人摇头晃脑摆腰的动作,吸引了大院里越来越多的病人,哈哈大笑着乐着看着。有人鼓掌了,有人喜笑眉开了,左熙颖的泪眼里带上了几分笑意,边抹泪边笑着。 医师此时也听懂了,那是一曲《抬花轿》,回头看着,女实习生正抹着眼角的泪,喃喃地说着:“奇迹,看,王主任,总有奇迹出现的,你看她哭了,又笑了。要上花轿了。” “是奇迹,国外有用音乐治疗精神类疾病的成功案例,我一直都认为是伪科学。”主治医师惊讶而狂喜地道,看了一例活生生的例子。 “快去呀,熙颖。”陪伺的是小保姆,她抹了把泪,轻轻拉了拉熙颖,这一刹那再不需要什么矜持,赤着脚的左熙颖飞快的奔着,隔着紧锁的铁栅,伸着手拉着单勇的衣襟,嘴唇翕动着,没有说话,只剩下眼睛里扑簌簌往下流的泪花。 “别哭,师姐,我不是来了吗?”单勇陪着铁艺栅门,抚着师姐脸上的泪,那泪流也不止,没有言语,只是那只手,紧紧地抓着单勇,生怕他再一次消失也似的,单勇抹了把泪道着:“师姐,我不走了,再也不离开你了,其实我根本放不下你,我很想你。” 左熙颖抽泣着,这么哭下去可不成了,单勇替她抹着泪,小声问着:“你想我吗?” 左熙颖重重点点头,泪花飞溅,咬着嘴唇,很想。单勇看着她的嘴型,鼓励着:“没听到,说出来,说……想……” 左熙颖嘴唇动了动,不过似乎没有发出声音,像急于说,而喉舌却不听使唤一般,单勇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了吻,鼓励着道:“我听到了……还想听,说,再说一遍,想……想……想。” “想……”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笑着的单勇鼻子一酸,泪如泉涌,一个想字说得那么艰难,他一抹泪道:“大声点,让他们都听听,我想你,你也想我。” “想!” “再大点。” “想!” “再大点。” “想……” 左熙颖泪流着,终于喊出来了,艰难相见的两人,恸哭着相捅在一起,都听到了,保姆抹着泪喊着:“医生,她会说话了,她会说话了……她真的会说话了。” 一群晒太阳的病人不知道谁带头鼓掌着,然后掌声和笑声和呼声嚷成一片。 “看来有时候也得相信奇迹啊。这一例要不治自愈了。”王医师拭了拭酸酸的眼睛,一手揽一个实习生,三个人和一群病人看着隔着栅门的一对,那喜极而泣的重逢,让观者也忍不住掉泪了。 门口,隔着栅门被单勇捧着的脸的左熙疑好久才发现这是一个好尴尬的场面,门外是单勇,门里有一群医生和一群病人,都看她,她不知道该不该再回去,单勇一下子揣到了师姐的心思,他两眼亮着,教唆着:“爬上来,爬上来……” 示意的却是铁栅门,左熙颖一瞬间做了一个决定,手脚并用着,往门头上爬,门口的保安急了,呼声拦着,被小保姆一使劲,给推了个趔趄,她在帮着左熙颖逃走,此时左熙颖已经爬到了门头上,好高的高度让她畏难了,单勇扔了唢呐,张着臂喊着:“跳下来,我接住你……” 左熙颖没有多考虑,一闭眼,哗声离开了门头,飘飘衣袂在风中展开,如墨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像嫡落尘埃的仙子,不过她如愿以偿,落到了爱人的怀抱里,她紧紧地揽着,头埋在单勇肩上,这位凡夫俗子抱紧了她,连小保姆也不管了,一溜烟跑了。 后面的群情噪动了,使劲鼓掌的,跳脚欢呼的,还有往门口准备如法炮制爬门逃跑的,一直以来死气沉沉的病人群体波动了,搞得医院一阵嘈乱,把保安和医生都调到门口才把精神失控的病人控制住。 门外的牌子上,标着这个让单勇寻找了一个多月的地名:**省精神疾病诊疗基地。 ………………………………………………………………………………一周后,厦大单勇租住的房子。 左熙颖轻轻地伸着僵硬的手臂,活动着秀硕的长腿,视线的正向是从海平面升起来了曰出,每一次重病都像人生的一次大悲大喜,这一次尤盛,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挺过来,更没想到自己能恢复的这么快,就像做了一场短短的梦,醒来之后,发现一切都变得美好。 是啊,很美好,他抱着我上了车,逃命也似的回来,带着我去医院,衣不解带地看着我,变着花样搞好吃的,两人醒着时就不停的说、说、说,好像要把几年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一般,她现在觉得自己不是自闭,有点话痨了。 一刻钟没有看到单勇,她有点心焦了,刚要出外间去看,单勇喜滋滋地进门了,嘴里喊着:“来来来,尝尝。”左熙颖坐下来,掀着小餐盒的盖子,冒着氤氲的香气,那是一种扑鼻的异香,让人的食欲猛增,左熙颖嗅着,忍不住肚子咕咕做响,饥饿感上来了。 “紫参地花汤?”左熙颖异样地道,这名闻瑕迩的名宴可没想到在这个陋室能见到。 “拽吧?你爸说绝迹了,呵呵,这玩意现在我多着呢。”单勇笑了笑,看着他尝咽,这东西着实补人,几口下去,催得额头细细见汗,左熙颖赞道:“真好喝。” “以后想喝多少有多少,我在潞州找到了紫团参,人工培养成功了。”单勇喜滋滋地道,此时安生了,左熙颖才发现单勇留着不伦不类的头发,满脸胡茬了,这些天光顾着陪着她去医院,她噗声笑了,指着他道:“你……你怎么就这样子来了。” “嘿嘿,来时候挺帅的,找了你一个月,就成这样了。”单勇道,拿着小碗又盛一碗,左熙颖接住时,才异样地,伸着手抚着单勇的脸怜惜地问着:“我还没问呢,你怎么知道我在诊疗基地?只有我爸知道,他谁也不会告诉的,他不愿意别人看到我成了这个样子。” “不告诉就没办法了呀?我就挨着厦门、福清、福州、潮州一个一个地方跑,我就想,听到唢呐音,只要你在,就一定会出现……那,你出现了。吹坏好几个苇哨子了。”单勇笑着道,却不料这一句惹得左熙颖眼睫扑簌簌地动着,又要流泪了,一下单勇又赶紧改口道:“没有没有,我没去几个地方,一下子就来这儿来了,巧合成了吧?这叫心有灵犀一线牵行了吧?” 左熙颖又是那副泪中含笑的样子,不知是生气还是嗔怪,轻轻地擂了单勇两拳,尝了尝味道,吃了早饭,看着单勇忙着收拾碗筷,她歉意地道着:“对不起,我什么也不会。” “那,把碗端上,我教你洗………不会是你爸有问题,不会也不学那就是你的问题了,甭指望我迁就你啊,我准备把你调教成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单勇开着玩笑,这个玩笑左熙颖听得懂什么意思,没有介意,也没有嘴上同意,不过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拿着碗跟在单勇背后,开始慢条斯理地洗碗了。 是啊,谁让她喜欢的是个凡夫俗子呢? 早饭吃过,收拾妥当,左熙颖擦干净手时,她看到了单勇在翻着行李找东西,问了句,单勇却是一扬找到了东西道着:“你的信我收到了。我的信呢?” 左熙颖笑了,也像找着贴心宝贝一样,展开了装在口袋里的信,两副,展开了,一模一样的意境,不过单勇画得像漫画,很难分清姓别,此时再看却是感触变了,单勇笑着问:“哎,你不是抄袭我的吧,怎么知道我画这个?” “你画得真丑,一点也不像我。”左熙颖软软地道着。 “呵呵,你画得是理想中的咱们俩,一个美一个帅;而我画的是现实中的咱们俩,看现在,你不美我也不帅,哈哈。”单勇笑着,要收起画时,却被左熙颖抢走了,她小心翼翼地叠着,收起来,放在贴身的位置。 两人坐在临窗的小桌边,相视着,心结解开了,而眼中却有着化不开的浓情,单勇凑过来,轻轻地,爱怜地吻了吻她,轻声道着:“今天不去医院了,医生说你身体状况挺好,主要是精神要保持愉悦……我想到个地方。” 左熙颖眉睫动动,好奇地问着:“去哪儿?” “你猜。”单勇没有回答,不过表情是愉悦的。 “不用猜,我也知道。画上。”左熙颖道,嫣然一笑,她能窥到单勇的心似的。 不难猜,两人的心里,只有一个地方。这一天单勇带着左熙颖重上鼓浪屿,在那家邮寄幸福的小店里,贴上了一张两人的合影。两人留恋在天风海岛,好久都舍不得离开。 三个月后,在这里有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百架钢琴齐奏婚礼进行曲,婚礼现场摆在一艘洁白游艇上,反季培植的凤凰花洒了一地火红,半个岛屿染遍了喜庆,络绎的游客像来自全国各地祝贺一般热闹非凡。主婚人正是那位邮寄幸福的小老板,参加单勇婚宴的潞州来宾不少,女宾们艳羡这场浪漫到骨子里的婚礼,而男宾以雷大鹏为首,一肚子海鲜不服水土,又被齐齐放倒成了婚宴后的笑柄。 两人大幅的婚照挂到了邮寄幸福的小店,那一脸幸福的笑容给店面增光不少,小老板逢人便说这个一曲《抬花轿》唤回病中新娘的故事,又羡煞了不知道多少懵懂的少男少女。 婚后不久,当地又有一场拍卖会,据传是当地文化名人左南下高调出场,把毕生收藏全部拿出来义卖,这些收藏被亲戚外孙已经谋走不少,不过所余还丰,卖出了五千多万的价格,一半被左老捐给了老友宋教授的扶贫助学基金,另一半他捐出来办了一个基金,专事救助那些受抑郁症困扰的病人,新女婿评价老丈人说,老头这回真是狠得超凡脱俗了,直接把自己变成穷光蛋了,穷得鬼都不上门了……… (未完待续) 大结局 香色满园说奇味 三年后,夏末秋初…………刚刚竣工不久的潞太高速路上,自南而北,一辆轻快的沃尔沃轿车驶过石城镇段,在这个出口排队下高速,锃亮的车身染了几处泥迹,像经过了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回来,在路口迎接的人不少,棠梨乡的妇女主任,负责生态农业园的候大妹,还有此时已经跻身杂粮厂当厂长的武子,出口不远就是源源醋业的集运站,一行人小憩之后,又分别上车,向潞州驶来了。 是专为迎接单勇而来的,不少看到了单总和他传说中那位很漂亮的夫人,虽然响马寨品牌下的生意不少,也各有其主,但这个创始人却是谁也埋没不了,更何况,三年间两地来回,不少生意已经拓展到了南方。 娴熟地驾着车,上了路,此时的单勇多了份庄重,少了份浮夸。不过依然是很随意的打扮,军绿色的t恤配着超野式的轿车,显得很有活力,他看了眼副驾上了左熙颖,笑了笑道着:“再有一个多少小时就到家了。” “这里真美,怪不得你老喜欢来这里。”左熙颖轻声道,看着青山绿水,忍不住感慨了句。 “没有你美。”单勇顺口接道。 “你这话,应该从正面,还是反面来理解?”左熙颖警惕地看了丈夫一眼,又一次拿着包里的小镜子耀耀自己,胖了,圆润的脸蛋线条柔和了,她有点懊恼,嗔怪似地道着:“我知道了,应该从反面理解。” “呵呵,那叫幸福肥,也是很美滴。”单勇笑道。 “还说,讨厌。”左熙颖貌似生气地道,不过似乎也是一种幸福的生气,跟着吃货好是好,就是有个副作用,挡不住长膘。单勇却是安慰道:“哎呀,你烦不烦呢,长了十几斤就受不了,你回去看看雷大鹏,比咱们俩绑一块都粗。” 一提雷哥,左熙颖忍不住笑了,这家伙的诨劲一点没减,单勇长住厦门,他可有地方去了,隔三差五领着老婆抱着儿子去蹭吃去,那儿子跟他一模一样,谁给好吃的就喊谁爸,体重严重超重,到一岁半都不会走路,后来抱着儿子求医问药都不顶事,干脆扔到响马寨和乡下娃乱跑乱玩一段时间,居然会走了。那倒好了,干爸妈可有事干了,替雷大鹏看上儿子了。 两人说笑着,这一笑,把后躺着一位惊醒了,不对,左熙颖回头时,早醒了,正舞着小手蹬着小腿,伊伊呀呀地在说,左熙颖赶快道着:“停车,靠边上……宝宝醒了,肯定又饿了。” 车缓缓地停下时,左熙颖起身,抱起了车里襁褓里的女儿,八个月了,白嘟嘟的煞是可爱,两只大眼睛忽灵灵地闪着,呵呵地流着口水笑了,左熙颖一拎女儿,却是苦着脸道:“哦哟,什么时候尿一裤子。” “这闺女可真没脾气,也不吭声。”单勇下车,翻着纸裤,两人一个拎人,一个换裤,那小家伙却是呵呵傻笑着,在左熙颖的脸上蹭着,再上车时,左熙颖已经抱起了女儿,搂起了衣服,哦哦摇着,单勇看着女儿咂摸着吃奶,逗了逗,女儿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嘴里吮一个,小手揪一个,单勇一看乐了,小声道着:“看,熙颖,她会预防了,怕我抢她的奶吃。” 左熙颖噗哧一笑,轻拍了丈夫一巴掌,帏中之乐莫过于此,缓缓地驾车起步,开得很慢,宝宝吃饱了在左熙颖怀里玩着,单勇看了眼,这是当年十一标的地方,他脑海里浮现的场景,已经和此时的温馨格格不入了,一刹那的记起,又在一刹那,被他忘记了。 “你在想什么?”左熙颖似乎感觉到了丈夫的脸色变化。 单勇笑着道:“我在想我当年起家的事。” “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左熙颖笑道。 “这个很正常,现在全国富豪有近三成移民,都是担心秋后算账,呵呵,其实我也心虚啊,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像咱爸那样,把自己变成穷光蛋,可惜我还没那种魄力。”单勇笑着道,这个事经常成为取笑老丈人的理由,不过现在恐怕他做不到了,光棍一条成了拖家带口了,左熙颖笑了笑道着:“你不要老把我们母女当成借口好不好?我又没拦着你。” “你不拦,我自己也舍不得呀。”单勇笑道,豁达里还有那么点君子爱财的意思,左熙颖却是安慰道着:“咱们没有这份担心吧?响马寨系列里农产品居多,都是原生态的,既不涉及垄断,更不可能造假……我怎么觉得你说些,好像在彰显你的成就感似的。” “错了,我毕生的成就不在于此。”单勇笑着道,含情脉脉地回头看了母女俩一眼,笑着道:“而在于把一位仙子美女变成家庭妇女,哈哈。” 左熙颖笑啐了没正形的丈夫一句,两人的笑话似乎感染到了女儿,她伊呀着,舞着小手,那是高兴了,在轻快行驶的车道上,留下了一路笑声…………………………………………………………………………………“请请请,欢迎光临,哦,行者户外俱乐部的,保证您不虚此行。” “请请请,欢迎光临。” 栗小力和白曙光一左一右,和门迎伫立在五谷飘香大酒店的门口,头顶上潞州美食节的大副广告画占了半面楼宇的面积,两人看来还没有从跑腿的角色晋升上来,不一会儿迎宾迎得满头大汗,大胖问着:“美食节主站怎么放这儿啦?” “蛋嫂喜欢素食,所以就放这儿啦呗。”二胖道。 “哎,你见过蛋嫂没有?我就照片上看过一回,也没看出什么来呀?”大胖栗小力泛着疑,二胖理解,直道着:“哥,你就看五花肉的水平,看人肉一准不行,咱俩就别谈欣赏女人了啊……嗨,看谁来了。” 白曙光一乍咚,登时把栗小力的不悦忘了,陶芊鹤和宁佳来了,身上跟着莺莺燕燕一群抱着衣服的模特们,宁佳一看门口伫立的俩人,直笑弯腰了,拉着陶芊鹤笑着道:“看,陶陶姐,美食好不好,看他们俩反正是胃口就好。” 陶芊鹤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这哥们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痴痴地瞅着进去了模特妹妹们吧嗒吧嗒流口水呢,宁佳喊了声,这俩屁颠屁颠奔上来了,陪着汉歼笑,躬身问着:“宁姐,嘛指示?” “今天来的女宾可不少啊,你俩别把眼睛凑人家脸上瞅啊。”宁佳笑着斥道。 “不能不能,少妇大妈级别的,我们绝对不看。”栗小力道,惹得陶芊鹤哈哈笑了,笑着问老板到了没有,邀请函收回了多少,白曙光数着数字,报了个数,离预期目标差不离了,闲聊了几句两位女士相携进去准备演出去了,同来的人里面有位男士,貌似和宁佳很亲昵,白二胖发现玄机一般小声问大胖:“喂,你看,宁妞有相好的了。” “木耳黑了也轮不到你,艹那闲心。”栗小力斥了句。 这哥俩你贬我损,一直就没停过,不过每逢来宾,那可是笑吟吟地迎着,不多会五谷飘香大酒店的经理也亲自下来了,等了会儿,要迎接的却是左南下一行,单勇爸妈加上源源的老掌门,再加上陶成章一行,几人围着左南下相携来了,被经理迎进了酒店,之后那群办事报到没谱的哥们才陆续来了,张卫华和董伟、小盖一块来的,围着俩胖弟捏了几把腮帮子上的肥肉,宋思莹载着司慕贤一家来的,多了一位梳羊角辫的小姑娘,叫司雨晨,已经会蹦蹦跳跳走路了,相隔不远来的是郑锦婵,专程从省城赶来了,下车和宋思莹打着招呼,两人像关系颇好的样子。 司慕贤抱着女儿要进去的时候又停下来了,让翠云先进去了,他问着大胖道着:“雷哥涅?怎么他没到场。” “你怎么知道雷哥没来?”白曙光异样地问。 “他要来了,里面早乱起来了。”司慕贤笑道。 “呵呵,那倒是,我估计睡过头了。”栗小力道着。 “有可能,除了这个没别的原因了。”司慕贤笑了笑。抬头看那大副的广告时,登时也有一种浓浓的成就感,潞州十大官宴、八大名宴,历时三年时间全部被挖掘出来了,绝迹的菜种在左老和蛋哥那俩吃货的手下,还真绝不了了,这个即将举行为期两周的美食节囊括了潞州十九家三星级以上的酒店,那些辛辛苦苦挖掘出来的菜种、配方、做法都无偿展示出来了,开幕式选在以文化路线为主的五谷飘香大酒店也是煞费苦心了的,这儿和漳泽木屋渡假村是互相参股的联营伙伴,一场盛大的美食节后,恐怕经营又要上一个档次。 不经意间,单勇已经走了让人仰望的位置,他想曾经那垒灶火和那具石锅,谁可能想到吃货也能做到今天的成就。 “哟,二胖,快去快去,蛋哥来了。”栗小力嚷了句,远远地看到了外地牌照的车,一嚷白曙光捧腹奔着,到厅里通知去了,这边车刚停,那边就出来一群,先下来的却是顺路去接的雷大鹏,这货怀里抱一下,下车一放,一个胖乎乎的小家伙蹦蹦跳跳嚷着向饭店来了,这个时候,却不是雷哥最受欢迎了,张卫华一蹲一伸手:“来来,二雷,爸抱抱。” “过来,让亲爸抱抱。”董伟也凑热闹。 这家伙叫雷一鸣,一鸣惊人的一鸣,左老起的名字。一干人围着这小家伙,你拔拉一下,我拽一下,胖鼓鼓的脸蛋几乎继续了雷大鹏的所有基因特征,抱起来的董伟又是感慨地道:“哥几个,你看雷哥的遗传基因相当强悍啊,瞧小雷,根本一点变异都没有。” 可不没有,高额大嘴高低腮,扔大街上都能和雷大鹏对得上号,一群人哈哈笑了,有人唆着:“二雷,他骂你呢,揍他、揍他。” 小屁孩被嚷火了,啊呸呸了张卫华一口,董伟却是抱着下台阶来了,一个愕然,惊喜又来,嚷着道:“喂喂,来观摩观摩,造人又有新发展啦,响马寨后继有人了。” 所说却是左熙颖下车怀里抱的,她交到了单勇手里,单勇得意洋洋地抱着女儿站在众人面前,先警告着:“不许凑上脸来啊,别把我家姑娘吓坏了。” 娇柔柔的小婴,白嘟嘟的一身,正奇怪地看着一圈脑袋,咬着手指,小盖兴致来了,问着雷大鹏那傻儿子道:“二雷,让这个小公主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咦……不好。”二雷一呲嘴,一指单勇的女儿道着:“难看死了,头发都没长。” 一句惹得众人大笑,雷大鹏伸手接回儿子,问着道:“告诉爸,看上谁家姑娘了,将来抢回来给你当媳妇。” “她!”小雷一指司慕贤抱着的女儿,众人又是一笑。雷大鹏干脆放下儿子,小雷奔着到了司慕贤面前,司慕贤放下女儿,两个小人手牵手,蹒跚地进了大厅,后面说说笑笑地跟着进来,许是认生了,单勇怀里的女儿哇声哭上了,他交回到左熙颖手中,和众人说笑的时候,左熙颖抱着女儿,恬静地陪在身边,就这一样,可也看得羡煞众人了。 有儿子的就是拽,雷哥已经开始跟那帮没结婚的,和结了婚没下仔的交流上经验了,直道着生男还是生女,关键在于胯下那神枪插得深、射得准,你看蛋哥和贤弟他就不行,深度不够,准星差了点,得,生了俩没带把的。 那干狐朋狗友笑得捧腹了,单勇和司慕贤第一次办了件错事一般有点脸红,这个时候,左熙颖已经悄悄躲开了,找到了先一步乘飞机来的保姆和父亲,回头看了眼大厅里捧腹笑的众人,她也笑了,她知道单勇的乐子很多时候还在低俗故事上,那一点,恐怕这辈子也改不了了。 说笑间,单勇无意中看到了陶芊鹤,他笑了笑,和宁佳和陶芊鹤笑了笑,那两位像是祝福一般,也笑了笑,尔后他看到了有位帅帅的大男孩揽着宁佳,心里也是某种欣慰的感觉,不过下一眼看到宋思莹和郑锦婵相携而来时,他有点惶恐了,宋思莹的爱憎向来就写在脸上,翻了一眼,不屑地道着:“有什么稀罕的,又不是没见过?” 一句把众人的话都压下去了,再走近时,郑锦婵却是大气地喝斥了句:“别玩起来不分场合,今天省城也来不少家观摩的同行。” 两位一人一句,像故意搅局也似地,斥了众哥们一句,聘聘婷婷地到门口迎接那家观摩贵宾了。 众人面面相觑着,雷哥小声说着:“蛋哥,我强烈建议你长住潞州啊,现在我们说起来都是跟着款姐混得,成他妈集体吃软饭的了。” 众人一笑,小盖却是说着款姐和醋娘子也不错,最起码在生意上不感情用事,他一开口成了众人的标靶了,不过就即便有几分不忿大家也很认可宋思莹的能力,鼓噪了片刻,正掩饰着的单勇不经意被人撞了撞胳膊,回头时是司慕贤,他悄悄指了指门外,哦,又有来人。单勇拉着司慕贤,辞着众人,快步向门外走来。 是王华婷,他和父亲一起来的,已经到省里任职的王洗然无疑是位重量级人物,他一到场,引得不少来宾都凑上来迎接来了,和单勇握了握手,客套了几句,单勇陪着这位领导身后,不经意悄悄瞥了眼身着肃穆职装的王华婷,她最选择留在了国内,在省城一家要害部门当了公务员,那眉宇间的大气和庄重,已经不复曾经那位爱耍小姓子的团支书了。 一直到进门厅王洗然和众人来宾说话时,单勇才找到了机会,轻声道了句:“谢谢来捧场啊。” “我的身份不够,你是不是谢错了。”王华婷取笑道。 “那不一样,大人物是看上你的面子上来的。”单勇小声道。 王华婷眼睫动动,依然是取笑的口吻道:“你真虚伪,就不通过我,你也能请到。你欠我的人情可够多了,看你怎么还?” 单勇笑了笑,不置可否,王华婷和父亲相携而走,和潞州一干来宾握手言欢的时候,司慕贤悄悄撞了撞单勇的胳膊,小声问着:“蛋哥,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后悔?”单勇异样了。 “是啊,错过了一朵根正苗红的党花,放弃了两朵会淘金的商界奇葩,我就不信你不后悔。”司慕贤酸酸地道。单勇回头剜着他,突然来一问:“那你说心里话,你后悔吗?” “后悔,我就谈了一次恋爱就谈成老婆了,比你还不如。”司慕贤笑道,不知道是真心还是玩笑。 “那我问你,你跟着我尝过不少奇味了,你觉得那一道美食数天下第一?”单勇又问。 “这个没法说了,各有各的爱好,众口难调,美食里可数不出第一来。”司慕贤道。 “这就对了,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所以你就娶了谁,也会有后悔的。”单勇笑道,一笑看到了二层准备下来的左熙颖,他拍拍贤弟的肩膀安慰着,笑着迎上去了,接过了保姆手里的女儿。 司慕贤笑了笑,他看到一手拉一个小儿的刘翠云,正看着自己女儿和雷哥那捣蛋儿子,琐碎的家务生活和忙碌的木屋生意已经把刘翠云变成了一位唠叨妇人,再没有了曾经抢亲抢回洞房的激情了,不过再看之下,他觉得就后悔,也舍不得放弃了。 因为只有那位愿意一起和你变老的女人,才能叫老婆。 开慕式在一阵管弦民乐中正式拉开帏幕了,邀请的单位不少,省城和潞州的政界要人、商界主要是饮食行业的代表,三星以上的酒店十九家以及名厨一一报来,费了主持人好多口水,不过这样吃客齐聚,共品名宴的机会可不多,据主持人介绍,这是响马寨绿色食品开发公司挖掘出来的潞州文化名宴,前后耗时数年,包括名闻天下的世龙驴肉宴、太后十三花,已经有数个生态食材基地云云,惹得大厅数百宾客队伍掌声不断。 给开幕式祝词的王洗然,这位已经上了副省级的领导出面,那是一个风向标,寥寥几句,既有祝福,又有在潞州为官的桑梓之情,自然又赢得一片掌声,主持介绍两周美食节分别兴办的酒店名称,不知道是突然心血来潮,还是有人故意了,大声来了句:“各位来宾,下面我们有请响马寨商标的创始人,此次美食节的策划人,著名美食家、潞州著名民营企业家,单勇先生致词。” 哗哗的掌声响起,一下子把单勇给搞懵了,他异样地看着左熙颖小声问:“策划里没有我发言。” “你问我,我能知道呀?”左熙颖笑着接回了女儿,鼓励着单勇上台。 不过单勇可有点紧张了,煽风点火是长项,公开发言可不是,这些年一直隐居幕后,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稍点局促地往台上走,人群里有两位女人笑着,宋思莹对醋娘子这个篡改很得意,她小声地对郑锦婵道:“打赌,他顶多半分钟就得下来。”郑锦婵笑着道:“他要出丑了,咱们把他轰下来。” 两人颇为得意了,眉开眼笑了,甚至于还有不忿的眼光看了人群中的左熙颖一眼,即便是已经为人母,那与生俱来的臃容之态依然让两位女人妒嫉得紧,不让他出个丑,实在不好慰籍自己受伤的小心肝。 局促地上了台,面对下面的数百听众,单勇确实有点紧张了,他干笑了两声,惹得下面一阵哄,甚至有人在窃窃私语问这是谁呀?不过知情者寥寥介绍时,总能引得好一阵惊讶。 “咳……我其实不太会说话,今天没策划我自己上台的。”单勇干笑着,勉强道了句,下面善意的笑声响起时,他定了定心神道着:“美食节十大官宴、八大名宴,我就不多说了,其实在我个人看来,它的文化价值比实用价值要高,毕竟那一桌几千的宴不是谁也尝得起的………” 又是一阵笑声,他看到王华婷时,那眼神也像在鼓励。 他心神又定了定,突然想起了一个话题,笑着开口了:“既然是美食节嘛,那就从吃上来说几句,作为一位不太资深的美食家,我给大家说说天下四大奇味,这四大奇味美奂绝仑,放眼四海皆准,别说咱们的今天的官宴,就满汉全席在它面前也相形见绌。” 很拽地一挥手,响马寨创始人的霸气出来了,一下子抓住了与会宾客的心,不少人窃窃私语着,那俩胖弟吃货眼睛亮了,拽着雷哥小声问着:“还真有咱们不知道的奇味?” “你听蛋哥说,忽悠不死你。”雷大鹏不屑道,惹得身边一干人笑了。 主席台上的单勇卖了个关子,竖了根头,严肃地道:“第一大绝味……是小时候爸妈做的饭菜,那时候玩累了、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吃,都是那么了的香甜,那怕是青菜豆腐,那怕是隔夜热饭,也是一种无法替代的美味,那是一种亲情的味道,能让人回味一辈子。” 一说而笑,原来如此,台下响起了善意的笑声,这样论美食倒也新鲜。台上的单勇看效果不错,即兴来了,又竖一指道:“第二大绝味……是长大后,不管偶而出行还是离乡背井,再好的山珍海味也觉得吃得不尽兴,就我们潞州人,出门就想找家做面食的店,端碗就问老板有没有醋……这一道绝味叫家乡菜,里面有故乡的味道,也是无法替代的。” 笑声更大了,对于台上那位黑黑的小伙,台下不少人的兴趣更甚了,窃窃私语中,赞同者居多,宋思莹脸色有点不好了,想让他出丑,反而给了这家伙一个罢摆的机会,她看郑锦婵时,出馊主意的郑锦婵摊摊手,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两人都有怨念,自打单勇婚后对他从来不假辞色,喝斥居多。而且都掉进了一个相同的坑里,对身边的倾慕者和追求者一概不屑一顾,一直独身。也许,独身的原因也一样。 不过此时才发现,不管你诅咒的、还是祝福的,都已经无法改变。 台上,稍停顿片刻,单勇放大了声音道着:“第三道绝味……是成家后,爱人做的饭菜,不管是缺醋少盐,不管是饭糊菜老,都是一种让人尝着津津有味的味道,不瞒大家说,我老婆就经常逼着我吃她做的饭菜,她说这里面有爱的味道,尽管这爱的味道对于我的味觉是一种痛苦,我仍然吃得津津有味,因为,这也是无法替代的。” 夸张的表情,引起了更大的笑声,单勇看到了师姐有一分羞怯的笑着,看到了父母一干老人开怀的笑着,听到了台下哄声中更多的人在笑着,他也笑了。陶芊鹤此时和父亲在一起,她很好奇地看着人群中那位高个,抱着女儿左熙颖,更好奇的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揽住了单勇野姓。 答案似乎就在她的脸上写着,那是一种宽容、恬静、豁达的笑容,此时的她,甚至暗暗升起着一丝嫉妒,似乎被人抢走了心爱之物一般。 “大家还想不想听最后一道绝味?”台上的单勇兴致来了,在鼓动。 “想。”不少人脱口而出。 单勇脸色宽和了,笑着看了一群老人,又来一句道:“第四种绝味是我老丈人告诉我的,我觉得他说得比我好……他说呀,一辈子走遍东南西北,尝遍了天下美味,但最好的味道不是那一道名菜,而是在你渐渐老去,行将就木之时,能尝到儿孙亲手为你做的饭菜,那同样是无可替代的,因为,那是幸福的味道……我和在座的诸位一样,都在期待这种幸福,而且我相信,这种幸福味道,会一代一代延续下去。”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一般,这个异样的转折有点突兀,不过很和谐,与会的宾客脸上都郁着微微的笑容,在咂摸着最后一句,旋即,有掌声响起来了,更多的掌声响起来了,然后是满厅热烈的掌声,欢送着这位微笑的小伙下台。 大宴,开了,很多人看到了那幸福的一对。没人怀疑,他们正在品尝着幸福的味道。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