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传说》 第1章 《猛虎传说》 作者:何楚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正文第一章劫 公元1985年8月14日夜,中国云南境内。 一辆‘太湖‘牌长途客车顶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行李正沿着蜿蜒黑暗的国道蹒跚而行。前车窗上贴着一块硕大的纸牌‘昆明——西双版纳‘。车头前的两盏鬼火也似的昏暗灯光努力照亮着不知去向的前方。 整日的颠簸劳顿使得车上的人们大多已沉沉睡去。驰之不尽的路面加上单调的发动机轰鸣声实在是最好的催眠曲,连客车驾驶员也在努力抵抗着睡意的侵袭,时不时用乌黑的大手搓一下自己由于过长时间没有活动而略显僵硬的脖子。 酷暑的夜晚对驾驶员来说,应该是一天中不可多得的清爽时间——整个白天太阳肆无忌惮地在车顶上烙下的炙热温度被夜风一丝丝温柔地抹去,在风之精灵那轻柔小手的撩拨下,高温给人带来的烦躁心理会不知不觉间流淌至尽。 可是今天晚上除了庞大车身开动时带起的劲风以外,客车外的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找不到一点点风的影子。远方近处大大小小的植物们都仿佛死物般连一片小小的叶尖都不动一下。周遭连绵不尽形状不一的山体如同只只来自远古的巨兽,默然盘踞在夜色笼罩之中,一片死气沉沉。 猛然间,山风大作,咆哮的怒吼在一刹那间就覆盖了整个世界。客车司机显然注意到了异样的天气,他恼火地探出头来仰望夜空,却见到了让他须发皆竖的情景——天边隐隐亮起的电光中,空中不知何时已完全被乌黑阴沉的积雨云所完全覆盖。狰狞可怖的雨云层眼见着越变越厚,越压越低。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句话所包含的常识在中国恐怕连孩童都明白。在费力地咽下一口吐沫的同时,他大力踏下了“太湖”牌的油门。 这辆公里数已超过赤道长度几圈的老爷车在发出一阵沉闷轰鸣声后,加速向前方驰去。司机点了根“龙泉”,眯着眼长吸了一口喃喃道:“可千万别下大雨啊!”略微扫了一眼人满为患车厢,他还是为车队收购了这辆监狱转运犯人的大型客车而赞叹不已,虽然它的年龄老了些窗户上又尽是密密麻麻的铁栅栏,可那超级低廉的价格和它创造的营收相比实在是物超所值的很了。 在几十甚至几百公里没有任何辅助照明的恶劣路面上开夜车遇到稍大一点的降水都能让最老练的驾驶员心惊胆战,更别说是一场过后能把盆地变成湖泽的暴雨了。在享受着别的驾驶员没有的高薪工资和油水的同时,长途客车司机唯一的奢望就是路途中不要有状况,只要干过这一行的人无不知道在几千里地上抛锚打滑时一人孤单无助时的感觉的。 可有时,老天偏偏就是不遂人愿。在司机刚刚扔掉烟屁股后,一束耀眼的闪电夹杂着庞然的气势从苍穹深邃处刺了下来,瞬间把天地见照得雪亮。紧接着,一连串巨大暴戾的雷声铺天盖地砸了下来,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汽车最后一排的座位当中,坐着一对年轻的军人夫妇。男的挺拔俊朗女的眉目如画,全身的橄榄绿衬得两人更是显得英姿勃发。妻子手中还抱着个襁褓中的男婴,已是被雷声吓得大哭起来。那年轻母亲大为心疼,一只手虚掩住了婴孩的耳朵,另一只手爱怜地去抚那孩子的脸庞。 不知是那孩子饿了还是天性使然,当母亲的手指抚摩到他的嘴旁时,那婴孩居然两只小手一抱,将那手指含进嘴里吮得“吱吱”有声。年轻的妻子转头看向丈夫,却见年轻的父亲正凝视窗外,面上尽是掩不去的忧色。 沉默了片刻妻子歉然道:“天哥,私订终身毕竟是我们不对,回家后你万万不可和公公起冲突。”丈夫目光一黯:“父亲承认最好,不认你,我便和你远走高飞,再不留恋其他一切。”顿了一顿又低低道:“父亲向来极为自负,脾气又霹雳火爆。望他老人家看在娘的面上不会为难你。”轻轻卸下了颈中的一枚雕刻成龙形的血色古玉给妻子挂上。妻子却又将玉坠戴在了襁褓中婴孩脖中,望向丈夫,神色中极是执拗。两人僵持片刻,年轻的丈夫无奈一笑,望向妻子的目光中尽是伤感温馨之意。 “啪”的一声,第一滴雨打在了客车的车厢顶上。随着急如马蹄的撞击声,雨越下越大。一分钟不到,“哗哗”声大作,这场大到恐怖的暴雨已经笼罩了整个世界。驾驶窗前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司机早已经放慢速度,心惊胆战而又茫然地向前方行驶着。半小时后,雨不但没小,反倒有略大的趋势。所幸的是已至哀牢山境内,离下一个大站墨江已经不远了。 在小心翼翼地驰到了又一个山口转弯前,变故毫无预兆地发生了。由于转弯处地势较低,道路一处靠山一处又是深渊峭壁,客车司机老远就踏上了刹车,试图将速度再带得低一些。连续轻点了两脚毫无反应后,司机恼火的咒骂了一句,重重踏了一脚后拉下了手刹车。这辆满载了人和货物的“太湖”依然无动于衷地向山口处滑去。 客车司机这时脑门上已是密密麻麻一层汗。轮胎打滑让他高度紧张的同时他不禁又暗自庆幸对面没有来车,就按现在这个比人跑步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来说,他完全可以毫不费力地轻松过弯后再慢慢刹住车。 正当他一个大把方向将车熟练地转弯时,两缕雪亮的大光灯光“刷”地一下就打在了他目瞪口呆的脸上。一道闪电恰巧在这时劈下,强大的光能清清楚楚地照出了迎面而来的高大怪物——一部满载袋装水泥的“解放”牌九吨厢式货车。两车车头已近在咫尺!睡眼惺忪的卡车司机同时被对面的客车灯光拉回了现实。还处在混沌意识状态情况下的他还不清楚自己已开到了对方的车道上,本能般的踏下了刹车,尖锐的刹车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弯道。可巨大的惯性还是带着这具庞大黝黑的车体向客车撞去。 客车司机大惊之下下意识的往外猛打了一把方向,猛然间他省起外面就是百尺危崖!咬牙切齿地咒骂那个不知名的“解放”驾驶员的同时他又打回了方向,毕竟被撞一下要比掉下路基去要好的多。客车司机无奈机械地踩着刹车,眼睁睁地看着“解放”缓缓撞来。 “砰”!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解放”撞到了客车的左前车头,尽管去势缓慢,但重量上的悬殊还是轻松地使对方一个甩尾,“太湖”客车的小半个后车身就这样被撞到了湿滑的路面以外悬空着。 亡魂大冒的客车司机狂踩油门,可“太湖”两只后轮早已悬空着,除了在空气中飞速旋转以外实在是没有别的帮助。车厢内惊慌失措的乘客们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最后一排的军人夫妇一直没动,当感觉到车体还在缓慢地下滑时年轻的丈夫浓眉一皱,迅速拉着妻子来到前门处,向司机吼道:“快开门!想都死在里面吗?” 客车司机一哆嗦,拉起了车门的气压阀门开关,门却纹丝不动——由于过多的刹车,气泵内早就没气了。后门处的两个农村青年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两脚就把后门跺开,小心翼翼地悬空跳上了距离不远的路面。 象是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见到了光线般,大部分的人都同样做了一件未经大脑考虑愚蠢不堪的事——直接冲向后门!男性军人面色大变,方待有所举动,车体内由于后半截突然加重,车头高高翘起再无依托之处,迅疾向崖下落去! 公路上的三个活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客车掉落山崖,过了半响才听到沉闷的车体着地声。“解放”卡车司机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人。他见死里逃生的两个年轻乘客吓得犹如泥塑木雕一般,便偷偷溜下车到路边抓了一把稀泥糊在了车后的牌照上。再回到驾驶室猛踏油门,竟然逃之夭夭了。 两个年轻农民回过神来时卡车早已远的只剩两个尾灯了。稍年长的一个颤抖着嘴唇:“二柱,这回咱们可是捡了一条命啊!” 二柱却是站也站不稳了,带着哭腔道:“志宏哥,我很怕,那狗日的逃了我们也快走吧。这么大的雨,也不知能不能拦到车带我们......” 叫志宏的却显然比他镇定一些,想了一会:“二柱兄弟,你说我们现在下到崖下去,可还会有活人吗?” 二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高摔下去,哪里还会有活人啊!除非那人是铁打的。” 志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丝贪婪的神色慢慢显现:“二柱,你前面可见到坐在我俩并排那娘们戴着的金溜子吗?” 二柱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就那个烫头发的女的?金溜子好粗的,我偷偷看了半天呢!” “现在它是我们的了!车里所有死人的钱和东西都是我们的了!”志宏的脸涨得通红:“二柱,我们攀下崖去,有什么便捡什么!” 仔细想了半天,贪欲终究战胜了恐惧,二柱和志宏一起,寻得一处较为平缓的所在缓缓溜下。崖下边一道宽阔干涸的山沟横卧,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铺满了整个沟底。对面里许哀牢山脉蜿蜒起伏,无数高大挺拔的树木组成了一片巨大黑暗的林海,极目望去竟似无边无际。雨,渐渐地小了,闪电却频繁起来。借着那一道道电光,两人慢慢找到了已是面目全非的客车车体。 整个车厢被撕成了前后两半,估计是由于车身后部着地的关系,前车厢被巨大的扭力扯断抛出几米开外。 第2章 而在两截车厢的周围,则触目惊心的躺了一地的尸体。大部分人的衣服均被扯开或卷起,死尸的皮肤在闪电亮起的刹那显出一种诡异的惨白色。 二柱一阵头皮发麻,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嗫嚅道:“志宏哥,不如......”不待他说完,志宏已扑向一具就近的女尸,一把扯下她脖子上戴的鸡心金项链后,又在尸体衣服口袋里摸了起来。 志宏根本就不管傻站在一旁的二柱,一口气清理完了三具尸体。眼看着志宏手中的财物越来越多,转头又见自己身边的一具男尸所穿的“的确良”被雨水打湿,几张大团结在衬衫口袋中若隐若现。二柱再也按捺不住,低吼一声扑了上去。强忍着恐惧的二柱接连摸完了几具尸体后,渐渐地不再感到害怕,贪欲让他的手愈发敏捷起来。 二柱和志宏都一声不作,在滂沱大雨中埋头苦干的同时还不时偷偷打量着对方的“进度”。附近的尸体都被掠夺一空后志宏来到后车厢里找寻起来。半个车厢内凌乱地散落着一些行李和衣物,后座上隐约靠着两具尸体。 在翻到第三个马桶包时志宏摸到了一个沉甸冰凉的金属物体,再细细一摸,居然是一支三节手电筒。志宏不由暗暗心喜,推上电源开关手电却是不亮。他拧开了手电后盖一摸,果然最后一节电池是倒置的,志宏将它正极朝前放好拧回盖子,这次便亮了。四处一照后,志宏的眼光立即就被后排那两具尸体吸引了过去。那是一对军人夫妇,他们紧紧挨在一起,身上的军装已被鲜血染得通红。女的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而吸引志宏的却是女的手上戴的一块机械表。 志宏不假思索地摸到了最后一排将女子手中的襁褓接下随手抛在一边,便要却摘女军人手上的表。谁知襁褓刚一着地,一声婴儿的啼哭乍然在死寂的车厢里响起!志宏大吃一惊,撒腿便跑。 客车坠崖时促不及防的军人夫妇一下子掉到了车厢的后部,母亲的天性使得妻子的双手紧紧搂住婴儿,在与地面接触的那一刹那夫妻二人的背部及后脑均遭重击,当即身亡。可由于先前妻子害怕车上风大将襁褓裹得较厚以外,她柔软的胸腹部也消去了绝大部分的坠力。那幸运的婴孩仅被震晕过去而已,被志宏这一抛却是醒了过来。长时间未吃母乳,那婴孩已是饿得很了,一醒转便小脚乱蹬,大哭不已,精神极是健旺。 志宏跑出两步才省起并不是什么异物,不过是婴儿啼哭罢了。不由暗骂自己胆小如鼠,转回去将那块女表摘了走出车厢。二柱这时也从另一截车厢中钻出,惶急道:“志宏哥,怎么有娃娃在哭?还有大人没死吗?”志宏大怒:“屁大个娃也能把你吓成这样?”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崽子,运气倒好,走罢!” 二柱不敢多问,两人打着手电在泥泞中蹒跚而行。大雨渐渐止歇,二人行至下崖处便待攀缘而上,寂静夜色中只有那婴孩哭声远远传来。志宏突然转身望向二柱,一双大手只捏得“咯咯”直响。二柱心中忐忑,轻声道:“志宏哥,你......”志宏狞声道:“那小崽子哭得好响,怕是要把人招来,老子要回去捏死他!” 二柱大惊失色:“千万不要啊,志宏哥,这样我们可不就成了杀人犯了吗?” 志宏一声不响,拖住二柱就往回走。二柱还待挣扎,志宏猛然提手“噼噼啪啪”地大力打了他好几个耳光:“你小子拿了多少钱?没一千也他妈有八百吧!勇军前年偷了人家商店两条烟就判了五年!那小崽子哭得这么大声,万一招来个人他能不报派出所?那些个警察见了没一个死人身上有钱的能不查?现在破案子要查指纹、查脚印你妈的懂吗?!咱俩一个也跑不了!” 二柱脸色苍白,全身直打摆子。志宏又缓言道:“只要咱俩回去让那娃哭不了,这地方肯定没人来,那卡车司机不也逃了吗?过几天,尸体一烂就没事了,谁他妈会去翻一滩烂肉啊?”二柱茫然点头。 两人又回到车厢处,志宏抢进去抱了婴孩出来。二柱见那孩子最多只有几个月大小,被志宏抱在手中竟不再哭泣,口中“咿咿呀呀”地甚是可爱,心中不忍:“志宏哥,要不......要不咱把这孩子抱出去扔了吧!”志宏铁青了脸不再言语,将那婴孩高高举起,就要往车体上砸去。 二柱心中砰砰乱跳,紧闭了双眼不敢再看,过了一会却并无声音传来。略抬眼皮只见志宏双手僵举正望向自己的身后,牙关“咯咯”打颤显得极为恐惧。 二柱本就属懵懂之人,莫名其妙之下楞楞地回头去看,一条早已潜近的硕大黑影猛然腾空而起,巨齿合处他的脖子干净利落地被切断,只有后颈上尚剩一层皮肉勉强将整个脑袋挂在背后。 一股血泉从二柱的胸腔内高高喷出,双手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挥舞了几下后整个人软软仆倒,头颅借着惯性挣脱了那层薄薄的束缚滚出几米开外。 扑杀了一人后,那团黑影在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阵满足的低吼,两只杯口大小的碧色厉眸在黑暗中泛着妖异冰冷的光芒。 自第一眼模糊地看到它如幽灵般出现时,志宏的心就被巨大的恐惧狠狠地攥住了,虽然并不十分清楚它是什么,但那种动物感受天敌气息时与生惧来的畏惧本能同样也被人类所拥有。冷汗蔓延在全身四处,每一寸关节都僵硬的如梦魇中般不听使唤,裤裆中早已淋漓一片。 黑影扑向二柱的同时,志宏如梦初醒般随手扔下襁褓转身便跑!满地滑腻的烂泥让他一个打滑险些摔倒,心胆欲裂的志宏努力稳住身形拔腿狂奔。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骤然亮起,一边逃一边向后看的志宏清清楚楚地见到身后那黑影赫然竟是只两米多长的斑斓猛虎! 那只老虎似乎被闪电所激怒,顿时背部颈边的毛发怒张竖起,看上去要大了一倍有余。“嗷......呜!”长吼声中它前肢微曲,后腿猛一蹬地急向志宏追去。 志宏在亡命地奔跑着,他不敢再回头,并没有声音从背后传来。就在志宏认为老虎对尸体的兴趣比较大时一只虎掌已拍到了他背上,五支利爪深深抠进肉里,志宏惨呼一声倒在泥泞中,两只脚盲目不停地乱踢乱蹬。老虎性发,一口咬在志宏左腿膝盖处,猛力摆头撕扯几下后只听“咯嚓”一声腿已被生生咬断。志宏大声哀号,断腿处血如泉涌。老虎咬扯一会见志宏渐渐不再动弹,便转身行开。 此时雨势又起,豆大的雨点打在襁褓中婴儿的小脸上,那婴儿不禁大哭起来。 老虎低低咆哮一声,缓缓走近好奇地用爪子拨弄了一下襁褓。雨渐下渐大,婴儿口鼻中被雨水倒灌而入已是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得通红。老虎似乎从未遇到过这般发出怪声却不会奔逃的幼小人类,犹豫了片刻,它叼起襁褓,向密林中纵去。 正文第二章苗域金花 这是一只三岁大的雌性孟加拉虎,它的两只幼崽均在月前的一场遭遇中被人类射杀,雌虎侧臀上中了一枪侥幸逃脱。伤势渐好后,这只愤怒的林中之王接连扑杀了十几个进山的猎户和采药人。等到当地人发动大规模赶山的时候,狡猾的雌虎却早已经到了几百里以外的哀牢山境内安下家来。 任何一处人类居住地,雌虎是万万不会去靠近的,那里有它所害怕的火光。它已经习惯于在山中游弋,偷袭小股的进山者。正如这次觅食时偶遇这两个人类,雌虎便毫不犹豫地攻击了他们。虽然只是头老虎,但无疑它有着自己的行事风格。 雌虎现在的新家在二十公里外的一处山谷中,那是一处古时巫庙的废墟。足球场大小的庙基和处处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断裂石雕见证了它昔日的辉煌,几根坍塌的巨大立柱之间留下了一道狭窄的缝隙,这便成了通往废墟内部的唯一通道。衔着襁褓,雌虎以猫般灵巧轻盈的动作钻进了自己的巢穴。它十分喜欢这个新家,废墟内部的干燥宽敞是以前居住的石洞所不能比拟的。 将襁褓轻轻放在地上,雌虎静静伏在一旁合上了双眼。哭得筋疲力竭的婴儿早已昏昏睡去。雌虎听着这幼小生命口鼻中发出的与虎仔睡梦中一般无二的柔弱呼吸声,喉中不由发出几声悲痛的呜咽。 清晨,雌虎被一阵异样的感觉惊醒。它懒洋洋地将视线投向自己的腹部,一个粉红色肉嘟嘟的小身体正用力吸吮着它的一支乳头,发出响亮的“吧唧、吧唧”声。定睛一看,竟是那个人类婴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破烂不堪的襁褓爬到了自己身下。雌虎一时呆若木鸡! 带会洞的口粮居然把自己当成了奶妈?这让回过神来的雌虎勃然大怒,它一声咆哮,张开血盆大嘴便要咬向婴孩。微一扯动下,乳头从婴孩嘴中被拉出,小东西也被带着翻了个身,变成圆滚滚的肚子和小鸡鸡朝上。可能是因为吃饱了的缘故,他居然不哭,反而手舞足蹈地朝着雌虎“咯咯”直乐。 这个酷似小老虎撒娇的动作让雌虎的杀戮之心顿时荡然无存。它疑惑地嗅遍了婴孩全身,经过大半夜的依偎小东西身上的人类气味已经不是那么明显。雌虎鼻中呼出的气息喷在婴孩身上,使得小东西麻痒不已,更是乐个不停。雌虎眼中凶光渐渐隐去,见婴儿已翻过身来正在地上乱爬,它象是对待幼崽般轻轻用前肢一拢,将婴孩揽至腹下。 婴孩重归这处柔软温暖的所在,好奇地环视四周后突然对虎毛产生了兴趣,又拉又扯了一番。 第3章 正顽皮间几根细毛插进鼻孔,小东西立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拖着两筒鼻涕玩耍了一会他似乎感觉有点倦了,本能般又衔起乳头吮吸了几口才沉沉睡去,两只小手犹自紧紧抓着雌虎腹下的软毛。雌虎怔怔看了睡梦中的婴孩半天,突然低低吼了几声,吼声中竟似充满了温柔欣喜。 金花侗,黑角苗族的一个分支,世代居住在云南哀牢山境内的漳岭下。几百幢大大小小披着杉树皮的吊脚楼傍下山腰而起围成了半圆形的寨子。水平如镜的梯田从山头层层延展下来,清澈的白水河宛如玉带般轻柔地绕岭而过,青山碧水宛如仙境。平日里男性耕作山田,猎兽捕鱼,苗女织补洗染,酿酒做饭。和所有苗裔一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以“金花”为名,一是侗中女子素来貌美无比,人比金花;二来则是云南地区有一种蝮蛇,成年雄蛇头上有一肉冠,通体金色花纹,纵跳如飞,当者立毙,居苗疆毒物之首。苗人善放蛊施毒天下皆知,而金花侗以此物自喻,却是隐有放眼苗疆,用毒者无出其右之意了。 金花侗族人明朝以来一旦成年除了要习火枪以外便主攻毒术,对于大部分苗族惯使的蛊术却习之甚少。侗中上下无人不是全身剧毒,至于破毒破蛊之术,更是研发了无数。漳岭中毒虫极多,寻常人沾得半点便毙命的毒物在金花侗人家中直若儿戏般比比皆是。传至民国初期一代,侗中青出于蓝,年青一辈好手直如过江之鲫。在与他族旁支的毒术比试中,对方俱是照面便败,旁族苗人的蛊物放出无不被金花恫族人轻易化解。金花侗自此声势鼎盛,在苗疆地域风头极劲。 到了1995这一年,金花侗赫然出了个惊才绝艳的领导者。年仅三十岁的当任土司金萨在十年一次的族选中文辩武斗力克群雄,荣登大祭祀之位。大祭祀在数十万黑角苗族人中的地位极其崇高,比起基督徒心目中的教皇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一个千人左右的小分支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时值八月,整个金花侗举行了长达十余日的盛大庆祝活动。 夜色中,金萨高高站在祭坛旁的一块巨石上。他的嘴唇很薄,脸庞棱角分明,眼神冰冷而锐利,站在那里宛若一座高不可攀的神祇。金萨的四周站着不少侗中的大长老,远处更是布满了守卫,每一个人都刻意地与这个金花侗的皇者保持了距离。他们偶尔投射到萨南身上的目光无不充满了狂热的敬仰。 金萨静静看着广场上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族人们,抚摩着手中代表了至高无上权威的黑角祭祀杖,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或许,只有金萨才知道自己的侗人和其他的黑苗族人有着多么大的区别,就象是一群狮子被迫被数以百倍计的土狼所领导一样,人数上的劣势一直是金花侗的软肋。但现在这已经不在是个问题,有了这个身份做铺垫,金花必将在苗疆绽放最耀眼的光芒!金萨捏紧了祭祀杖,眼中似亦有火焰燃起。 一颗小石子在空中旋转着轻轻砸到了金萨肩膀上,冷眼一扫四周长老们似笑非笑的神情,金萨无奈道:“凤凰儿,你又来顽皮。” 一个年幼苗女从巨石后面跳出不依道:“爹爹,你这些天老不回家吃饭,我罚你陪我玩骑马打仗!”她穿着一件小小的蓝淀对襟上衣,腰间系着条平绣飘带裙,月色下容貌明艳无双。行动间白皙细巧的头颈手腕上无数闪闪发亮的小银饰叮叮作响,甚是好听。 金萨眉头微皱,正想开口呵斥时却看到月色下女儿小嘴微扁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由慌了手脚,压低声音道:“凤凰儿乖乖的,爹爹过一会就回去,吃完饭就扮大马给你骑可好?”大祭祀的威严沉稳早不知丢到了哪去。 十年前女儿出世不久后妻子即染上恶疾而死,这些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人劝过金萨续弦,他一直不为所动,只是悉心抚养女儿。更取名“凤凰儿”盼借神鸟之名让其平安长大。金萨妻子生前本就是金花侗中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凤凰儿却连母亲也比了下去,虽还幼小,但已是个极美的美人胚子。 金萨为人心计深沉,坚忍狠辣,毒术更是侗中大师级的人物。虽然将对亡妻的爱意悉数转到了女儿身上,但平日思及自己枭雄一世却无子传业心中未免郁郁。因金花侗中祖训无论男女年满十六方可学习毒术,金萨在凤凰儿小时便教她一些驱虫破瘴的小法门弄儿为乐,谁知凤凰儿聪慧无比,往往一点即透,举一反三,药材名称特性等等更加是过目不忘。金萨狂喜之下暗下决心,等凤凰儿成年后即将全身本领倾囊相授,决意要打破传统将女儿塑造成金花侗历史上第一个女土司。心结解开后金萨对女儿更是疼爱万分,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凤凰儿扯了父亲半天胡子方才气鼓鼓地回去,金萨看着她纤小的身影慢慢转过寨中屋角方才把视线转回场中,目光已恢复冷厉。 一阵急促的鼓点响起,围着篝火的金花侗人齐齐发出一声大吼,场中再无半点声息。每一个人都用狂热崇敬的眼神注视着金萨。金萨神色肃穆缓缓踏前几步,右手高高举起了黑角祭祀杖!欢呼声顿时如海啸般席卷了全场,在这一刻,在所有侗人的心中,他已是神的存在! 此时,离寨子几里开外的一处山崖上,一个赤身男孩以四肢着地的奇怪姿势伏在崖上注视着这边。皎洁的月光下,他如同野兽般倨在那里,急促而小心地嗅着风中的每一丝气息。一块血色玉坠在他的胸前幽幽地闪着冷光。 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母亲留下来的领地已经完全不能满足他日益增长的好奇心。这里离家大约有七八十公里路的样子,在扑杀了那只狡猾的赤麂后,是隐隐约约的鼓声把男孩吸引到了寨子附近。 男孩在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下去那个奇怪的地方看看还是该回家了,那些个围着可怕火光的动物让他似乎有一些奇怪的熟悉感觉。男孩从来就没见过这些直立着的动物们,他有一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要知道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是从来不会允许男孩离开自己视线的。 好奇心终究占据了上风。几分钟后,男孩出现在寨子北侧的树林里。那一面,火光要相对弱一些,一阵疾奔使得他鼻翼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男孩伏低身体,如幽灵般悄然无息地靠近寨子。他的心跳得很快,地面上断落的杉树枝划过身体的刺痛感使男孩有种猎食前的兴奋感。黑暗中,他的双眸亮得象两盏灯。 象是嗅到了些什么,寨子最北侧的一幢吊脚楼下冲出两只半人高的大狗对着树林一通狂吠。男孩不再动作,透过矮小灌木丛的间隙,他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走出吊脚楼,轻轻呵斥着两只狗。 凤凰儿很是恼火,饭菜自己热了又热,父亲还没回来。自己刚刚准备睡觉家里的狗又莫名其妙地发起颠来。她拾起一根短小的木棍,努力想把狗赶回家:“扎布,果果,回家去,我要打你们了!”两只狗却压根不理她,只是扯着脖子狂吠不已。凤凰儿咬咬牙,举起木棍便要打下去,吠叫声却戛然而止,扎布和果果颤抖着从喉咙里发低低的哀号声,不停向后退去。凤凰儿当是自己恐吓成功,不由大为高兴。扬了扬手想要再接再厉之际忽听到树林中传来一声咆哮:“吼!” 两只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均将尾巴夹到跨下鼠窜而去。凤凰儿一惊,刚转头看去只觉得劲风扑面,人已被扑倒! 男孩看着自己身下的“猎物”一时竟有些发怔,他早在涧水中见过自己的影子,这只动物和自己这样的相似,难道她是母亲的另一个孩子?他疑惑地嗅着凤凰儿身上的味道,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凤凰儿早已吓得半死,大眼睛紧紧闭上不敢睁开,过了一会只觉的那怪物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悄悄睁眼看时却不想男孩一双明亮的眸子也正好望向她,两人目光相对同时怔住。 最先反应过来的倒是凤凰儿,她贵为土司之女,自小便被侗人如同公主般对待。同龄大的孩子鲜有敢找她玩耍的。时日一长,性格未免便有些孤傲起来。眼见这不知哪来的野小子居然骑在自己身上不禁又羞又恼,“啊呜”一口咬在男孩的右手手腕上,她用的力量极大,当即咬出血来。男孩吃痛,却又半点不想伤害这只与自己相象的柔弱动物,只得松手。 凤凰儿得势不饶人,趁机骑到男孩身上举起小拳头一顿好打,她嚷了半天要“骑马”,也总算是得偿所愿。男孩仰望着她清秀绝伦的小脸,闻着凤凰儿身上如兰似麝的女儿香味,尽管弄死十个八个这样的动物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可偏偏就是连半个小指头也动不了。 凤凰儿打了半天气喘不已,恨恨地收手道:“今天就饶了你,下次看我不叫爹爹去你家算帐!”转身欲走,忽又回过头奇道:“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寨子的?”男孩听着她脆生生的苗语,只觉得清音娇柔,低回婉转,连山中最好听的鸟鸣声也远远不及,伏在地上一时傻傻发愣。 “呀,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多疤?怎么老是趴在地上......”凤凰儿问了一连串问题后终于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居然光着屁股!她小脸一阵发烧,赶快转过身去:“你......你怎么不穿衣服的?!”男孩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轻轻一个纵跳又转到她面前。凤凰儿大羞,双手捂脸道:“你不穿衣服还四处乱跑!” 第4章 她突然想起金萨曾经说过深山中有些未开化的蛮苗不懂得织布洗染之术,四季不着衣衫的事。眼前这个看来多半就是了,凤凰儿同情心大盛,匆匆对男孩道:“在这等我。”转身向家奔去。 片刻后,凤凰儿手里捧着一堆东西奔回,却不见了那男孩的踪影。正着急间,灌木丛中一声轻响男孩跳了出来,目光中甚是警惕。凤凰儿喜道:“还以为你走了,却来吓我。”父亲的衣服实在太大,自己虽和男孩身材相仿但翻了半天也只有一套贴身短襟小褂不似女装。红着脸把衣服递给男孩,凤凰儿轻声道:“这个是我的,还很新,你穿上罢。”男孩疑惑地嗅了一番后便用嘴去嚼,刚咬得几下只觉得头上一痛,却是被凤凰儿打了一个大大的爆栗。 哭笑不得地看着小衣上的一滩口水印,凤凰儿无奈下只得决定亲自动手......十分钟后,男孩好象对身上多出来的这层“皮”很是不适应,不时用牙去咬。连耳根都已经红透的凤凰儿大眼睛一瞪,男孩居然乖乖伏在地上不敢再动。 这时远处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凤凰儿知道是父亲返家,转身叫道:“爹爹,我在这里,有个好古怪的蛮苗孩子。” 来的正是金萨,听到女儿呼唤大笑道:“天下还有比你更古怪捣蛋的孩子吗?又在糊弄我罢。”言语中脚步却渐渐加快,不一会已到了凤凰儿身边。凤凰儿大是兴奋,一手拉住父亲的衣襟,回过头指道:“就是......”话刚出口不禁呆住,月光下只见四周空荡一片,哪来半个人影? 夜风呼啸,高耸蜿蜒的山岭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愈加奇峻神秘。无数昆虫在各个角落里发出欢快的鸣叫声,生物链中的各个环节都在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对于大多数夜行食草和食肉动物来说,在晚上它们首先要充当的,是觅食者。 男孩以猫科动物标准的奔跑姿势箭一般飞驰在丛林里,班驳的月影调皮地在他身上投下各种图案,使得夜色中奔跑的他看上去就象一只优雅矫健的猎豹。 长年的丛林生活已经使男孩的手掌脚底上都磨出了一层铁一般坚硬的茧子。这让他根本无视遍地皆是的木刺竹签所可能带来的伤害,在山岭中如履平地。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男孩已经完全沉浸在速度所带来的愉悦中。他已经高速奔跑了一个多小时,强悍的体力让他丝毫不觉得疲倦,一头及腰长发已在风中扯得笔直。家,越来越近了。 突然,男孩的鼻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新鲜血腥气,他轻松地一个急停,谨慎地搜寻起来。在五十米开外的一棵铁力木下,男孩找到了答案。一只花面獐的残骸被遗弃在那里,泥地上纷乱地留着几只碗口大小的梅花状脚印。 男孩愤怒了!自己的领地里闯进了另一只食肉猛兽?! 母亲还活着的时侯曾经让他亲眼见识过如何用牙齿和爪子去捍卫自己的地盘,虽然她不再陪伴在身边,但长期的猎杀生活早已使男孩以母亲留下领地上的王者自居。他已经不在是那个弱小无助的婴儿,早在五岁时,他就独自扑杀了一只冒冒然闯进领地的成年豺狗。在他的体内,流淌着的是猛虎的血液! “嗷......呜!”男孩张开嘴向天空发出一声怒吼,锋锐尖利的犬齿闪动着森冷的光芒。他在警告,更是在挑战! 巨大威猛的吼声充斥着整个山岭,一群群栖息在树丛中的飞鸟被惊得腾空而起,激下无数落叶。大大小小的走兽狼奔豕突四处乱窜,甚至连鸣叫正欢的昆虫们似乎也被这一吼之威所震慑,渐渐安静下来。山风袭来,男孩长发纷飞傲然倨在林中,岭上再无半点声息。 正文第三章凤凰儿的心思 金萨呆坐在饭桌边,看着仅有的一盘熏兔肉一碗粑粑发愣。 新任大祭祀这几天的日子实在是过得苦不堪言。由于隔代长亲都已经过世,自凤凰儿六岁起,他的饮食起居便由女儿自告奋勇一手打理。金萨心疼女儿,无奈族中大小事情都要土司经手定夺。他又身为侗中的使毒高手,闲暇时大多被长老们拖去研发毒术,实在是半点不得空闲。 所幸凤凰儿年纪虽然幼小,但却极为自立懂事。她自挑起家务以来织布洗染,烹调酿酒这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是向寨中成年苗女讨教而来。她聪慧伶俐,到了七岁时一手厨艺在寨子里已经是无人能及,更酿得一手好酒。惹得侗中几个好酒贪杯的长老有事没事就来土司大人家蹭饭,美其名曰:毒术切磋。 几天来凤凰儿终日无精打采,每天雷打不动地只烧两个菜了事。盐巴不是放多就是不放,家中米酒早就被喝得点滴不剩,她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只当是没看到。金萨被女儿服侍惯了,一下子生活“质量”大幅跌落不由叫苦不迭。 自从那天晚上女儿不见了那个莫须有的小伙伴后,便把火出在了自己头上,说是让自己给吓跑的。想到这里金萨不禁苦笑。或许,女儿并没有象表面上看上去那样老成坚强,毕竟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在她的心里,也是渴望着友情的吧。 白水河畔,凤凰儿提起裙角赤足走在浅滩上,踏着光滑圆润的鹅卵石逆水而上。她今天没有盘头,而是任由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散在颊旁,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般清秀出尘。 果果显然没有鉴赏美女的眼光,它远远跟在小主人后面,只是对清可见底河水中的游鱼大感兴趣,一路上溅起欢快的水花。 青山碧水,空谷鸟鸣。白水河的上游流经一处幽静的山谷,两岸芳草凄凄,树影婆娑。各色野花在草丛中摇曳生姿,几对黄白相间的褐凤蝶穿插其间,宛若人间仙境。滩上星罗棋布地铺满了巨大的石块,或深或浅地默默矗在河中任由水流冲刷着躯体。 凤凰儿坐在一块桌面大的青石上静静看着远处,神色郁郁。果果在河岸边和一只小蟹玩得不亦乐乎,小蟹举起大钳气势汹汹,无奈躯体太小,被狗爪拨弄得晕头转向。 水流缓缓,游鱼往来如梭。几只小鱼小虾调皮地轻啄着凤凰儿水中的纤足,半点也不怕人。凤凰儿低头望向水里,一双明亮野性的眸子却渐渐在自己的倒影边现了出来。凤凰儿吃了一惊,定神看时只见水中形单影只,哪里还有另外的人? “啪!”凤凰儿狠很用脚踢着水面:“臭蛮苗,死小子,臭蛮苗,死小子......” 这里是凤凰儿的秘密小窝,几年前无意间发现这片幽静美丽的山谷后,每次想起母亲或者感觉到孤单的时候她就会来这里。在淡淡草香中听着潺潺的流水声,忧伤似乎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流淌至尽。这里很安静,就象是母亲的怀抱。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善良的凤凰儿就一直被各种各样的念头困扰着: “我忘了拿鞋给他了呢!” “爹爹说,最近的蛮苗部落离我们也有百多里路,一个人跑来这么远他爹爹妈妈不管他吗?” “他回去路上吃什么啊?以后还会来我们寨子吗?” ...... 时日越久,凤凰儿心里就越是担心。她自小孤单,不知不觉间已将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小蛮苗”看得极重。“也不知道来我道个谢,哼,还穿了我的衣服哩!”想到这里,凤凰儿小脸微微一热。 夕阳西沉,山谷间被染成一片金黄色,远处已有炊烟袅袅升起。凤凰儿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想叫果果时却发现狗儿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寨子去了。 转过一个山角,凤凰儿远远看见前面侧坡上半人高的茅草丛中簌簌而动,便忍住了笑拾起颗小石子,走到近处往草中掷去笑道:“果果,叫你躲在这里吓我......” 哗然一声大响,一只金钱大豹猛然跃出,龇出一口白森森的利齿嗬嗬发威,渐步渐逼过来。 凤凰儿大吃一惊,脸色煞白心中砰砰乱跳不已。她不愧为土司之女,此情此景下仍保持一丝冷静。紧紧咬住下唇,凤凰儿尝试着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那豹子似是被她的动作激怒,前身低低一伏嘶吼声中纵起扑来! 凤凰儿眼见那凶兽尖锐的利爪离自己面部不过尺余,心中了然无幸不由闭上了眼睛。电光火石的瞬间,斜刺里一条黑影急冲而至一个漂亮的跃起,狠狠咬在豹子的颈部,猛一摆头后空中血雨纷飞,那豹脖子上一团拳头大小的皮肉顿时不知所踪,只留下狰狞可怖的巨大伤口。 那豹子促不及防,吃了大亏后顾不得再去攻击凤凰儿,碧绿的狞目紧紧盯住了那只半路袭来的野兽,豹尾如蛇般在身后扭动,眼中凶芒大盛。 凤凰儿听到声音有异,刚一睁眼就看到拦在自己和豹中间的可不正是那个日夜牵挂的“蛮苗小子”!顿时一颗心儿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五味杂陈,转眼间看见男孩身上的小褂已变得污迹斑斑好几个地方还破了口子时不禁怒气勃发,要不是那只可怕的大豹仍在虎视耽耽,怕不是早就几个老大爆栗敲在这不知好歹的野小子头上了。 男孩已经跟了这头豹几天,他一直尽量地让自己处在下风口不被察觉。自第一眼窥见这只闯进领地来的猛兽起,男孩就知道它是以前自己所猎杀过的所有动物所不能比拟的,它的速度和柔韧性甚至超过了母亲! 男孩觉得很可惜,他的耐心向来好的出奇,这几天来他都在寻找一个可以一击毙命的机会。可那头豹子无疑也是个狡猾老辣的角色,好几次都差点察觉了他的追踪。而今天机会终于被等到,那豹本在草丛中蹲伏一只饮水的野兔,黄雀在后的男孩逆风潜进了它左侧十米不到的位置。 第5章 突然出现的凤凰儿打乱了他十拿九稳的猎杀计划。 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边的鲜血,男孩直接对上了豹子的眼神。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就干脆比一比到底谁的牙更利! 一人一兽对峙片刻,在凤凰儿的惊呼声中猛然冲撞在一起,双方爪牙交错,都是只有一个目的——更快更狠地致对方于死地! 地面上扬起了漫天的灰尘,两条影子纠缠在一起激烈地撕咬。男孩身上横七竖八地尽是爪伤,鲜血横流。他丝毫不顾豹子对非要害部位的攻击,只是闷头对豹的关节处下口,疼痛使得他的动作更加凶狠敏捷。 凤凰儿举起一块大石想砸又怕误伤了男孩,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与豹子翻滚激斗,直急得泫然若泣。 当男孩第三次咬在豹子右前腿关节处时,那块地方终于发出“喀嚓”一声脆响。一节断裂开的小腿骨穿过了肌肉皮毛直刺到外边,那豹一下子失去平衡,身体向右倾去。男孩四肢蹬地,趁着这个机会急扑上前一口咬住了豹子的喉咙! 那豹垂死挣扎,四只爪子紧紧抠入男孩背后,一人一兽直滚坡下河中。大片的血水在河里泛起,那豹子抽搐良久终于不动。男孩挣脱了豹爪湿淋淋地爬上岸来,全身血流如注,后背上几处极深伤口皮开肉绽极为恐怖。凤凰儿急奔到岸边撕下衣襟帮他包裹伤口,眼泪滚滚而下。男孩嘴角弯弯,似是朝着凤凰儿笑了一下,不支晕去。 ※※※ 黑角苗的所有分支这两天可谓是鸡飞狗跳,谁也不会想到新任大祭祀上任后的第一道命令竟然是全族搜寻外伤良药!于是乎,各侗各寨纷纷行动。献祖传秘方者有之,高明苗医毛遂自荐者有之,为了一支百年灵芝险些和他族开战者亦有之。伟大的祭祀大人说过的话,是要被坚决执行的。 两天前看着女儿浑身是血地拖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小子回来差点没把金萨吓死,还好侗中颇有几个造诣高深的医者,止血清创,缝合伤口自是小菜一碟。问题是那男孩失血过多,几处伤口深可见骨,治疗调理的不好就算能安然痊愈也恐怕是元气大伤。几位长老寨子里寻遍也未能找到上好的伤药,各种毒材毒草倒是铺天盖地户户齐备。急切下金萨立即下大祭祀令命令全族寻药救人,在见到豹子的尸体后,他对这个救了女儿的孩子是打心眼里感激的。 凤凰儿两天来寸步不离地守在男孩床前,倦了就趴在床边打个盹。她一直在焦急地盼望着男孩醒来,而他却一直昏迷着,在床上被包得象只粽子。 月华初上,金萨看着屋里堆积如山的药材叹了口气。人不醒再好的药吃不下肚有什么用?拖出屋角的豹尸,金萨将它吊在门前树上。天气炎热,再不开膛这畜生就要臭了。 细细地用苗刀在豹脖子上割了一圈,金萨剥下豹皮,利索地开膛破肚。不一会功夫,豹子已成了一大木盆肉块和四条整腿,血水流了一地。 凤凰儿昏昏沉沉地坐在床边,突然感觉男孩微动了一下。这个细小的动作立即让她清醒过来,在凤凰儿焦急的目光中男孩睁开了双眼,然后立即跳起! 正在门口清洗豹子内脏的金萨只觉得耳边生风,一条黑影从屋中窜出扑在旁边木盆上大嚼起来。他只道是家中狗儿偷食,怒喝一声挥手要打时却发现竟是那男孩! 男孩伏在盆边,按住一条啃了一半的豹腿。月色下两只碧油油的眸子望定了金萨,鲜血淋漓的嘴唇向后扯起,喉间发出奇异的低吼。 “啪”的一声,金萨瞠目结舌地看到女儿旋风般地冲到那野兽般凶戾的小子跟前给了他一记爆栗!更让他跌落下巴的是那小子居然逆来顺受悻悻然转过头继续狼吞虎咽。苦笑一声,金萨悄然放下中、拇指紧扣的右手,一缕白色的麻药粉末隐回袖中不见。 凤凰儿望向父亲笑魇如花:“爹爹,他就是这样子,他人其实很好很好的。”看了看已经开始吃第二条豹腿的男孩:“他......他就是喜欢吃生肉而已。” 男孩知道在吃的是被自己扑杀的那只猛兽。他留了很多血,需要补充大量的食物。男孩进食很猛但很放松,他对凤凰儿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凤凰儿心疼地看着男孩第二次缝合伤口——他那如饿死鬼投胎般的一系列动作使得多数缝好的地方迸裂出血。为了让男孩乖乖就范颇费了一番周折。几个可怜的苗医刚进门就被扑倒了一个,动作之准确迅猛实为扎布、果果之流所无法比肩(这两个家伙早在男孩被抬回来的那一刻起就逃出了家门)。最后凤凰儿抱住男孩的头他才乖乖不动。 金萨看着苗医们飞针走线的同时男孩若无其事的脸心中若有所思。以他的阅历,自然知道这个其实甚为俊朗的野蛮小子绝不是什么蛮苗生番之类,与其说他是人,还不如说象头野兽更为正确一些。转望向女儿,凤凰儿眼圈微红,一只手正轻轻梳理着男孩的头发,后者眼睛微眯,喉中发出惬意的咕噜声。金萨暗暗叫苦,看样子这野小子在女儿心中分量极重,想到连走路吃饭说话都得从头教起,一向挥斥方遒的大祭祀只觉得头大如斗。 养伤调理的日子里,凤凰儿是快乐的。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威逼利诱男孩喝下亲手煎出来的药汁。金萨是苦恼的,女儿从小熟识药材,眼光自是雪亮。每次只是拣最上好的成色去煎,亲眼见到那野小子将一支成形何首乌熬的鸡汤喝一半吐掉一半女儿还在旁边笑眯眯地夸奖他有进步比前一天吐得少时,大祭祀也想吐,是吐血。 不知道是药材起了作用还是男孩本身体质异于常人,他的身体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恢复着。短短一个月下来,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就连最深的几处都开始在收口结痂。 男孩开始很想自己的家,虽然那里是空的。他总觉得家里仍旧残存着母亲的气息,每次睡觉时轻轻呼吸间,母亲,似乎就在身边。 凤凰儿已经清楚地知道男孩并不是什么蛮苗,她开始教他说话并纠正他的行走方式。一个月下来男孩已能说出凤凰儿的名字,直立走上十几步。尽管他对熟食还是不太感冒,凤凰儿已经觉得很开心,连睡梦中都带着淡淡的笑容。如果说以前希望男孩能够早日伤愈是她唯一心愿的话,那么现在凤凰儿心里又多了一个小小念想,就是野小子能够永远在家里住下去,永永远远的。 正文第四章别离 位于滇西南哀牢、无量两山中段的地方有一个大县名为“镇沅”。总面积四千多平方公里,百姓以汉人居多,彝族次之。全县辖九乡两镇,县城恩乐海拔1080米,全年温热多雨,是个典型的亚热带气候小镇。 十月的一天,一辆吉普三部帆布大卡车组成的车队缓缓开进镇中,转了一圈后径自在镇中最大的一块空地上扎下营来。 第二天早起的居民们纷纷惊讶地发现只不过短短一夜时间这些奇怪的来客就用绿色帆布在空地上搭起了一个直径五六十米的巨大圆顶帐篷。篷顶上拉下的一圈白色缆绳均被一米多长的钢钎牢牢钉在地上,蛛网般将这庞然大物罩在中心。无数小旗飘扬在绷紧如弓弦的缆绳上,旗面上无一例外地写着“远东马戏团”五个字。 中午时,一溜马队从帐篷里鱼贯而出沿着镇上的道路行进。这是一支奇怪的队伍,中间的几匹马上居然骑着两只敲锣打鼓的猴子和一头穿着燕尾服不停抛送飞吻的黑熊。地处偏远的小镇上平时来个外乡人都是件稀罕事,淳朴的居民们哪见过这个?再加上那顶小山包似的帐篷周围贴满了诸如人头蛇身的美女、狮虎斗之类的巨幅宣传画,这更是大大勾起了人们的好奇心。 于是到了下午四点整开演的时候,帐篷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五块钱的票价虽然说有点贵,但拿来开开眼界大多数人都是认为值得的。 赵平坐在后台的折叠椅上透过幕布的缝隙瞅着外面坐得满满当当的观众席,笑得一脸横肉乱颤。他是这个马戏团的老板,这些年来带着团在全国东奔西走四处演出委实赚了不少钱。赵平的体形和名字恰巧成反比,非但不“平”,反而凸得厉害。1米70的个头却有着两百多斤的体重,下坠鼓胀的硕大肚子让人禁不住怀疑一刀切开后就会有大桶的油流出来。 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胖子却有着旁人难及的精明头脑。接手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就把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团治理得风生水起,规模扩大了数倍,还顺利将风骚的女驯兽师娜娜揽入了自己怀中。 点燃了一支烟,赵平看着外面带着孩子看得兴高采烈的各族人们,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这些个土包子,上来两只狗熊打场拳击就能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再过一会就没几个人能记得外面画上的内容了。美女蛇?狮虎斗?老子自己还没见过呢! 捻动着粗壮的手指,赵平得意洋洋地点着大把的钞票。他在马戏团的工作除了管理外就是收钱找钱,人民币这玩意儿赵平是从来不让别人沾手的,就连比他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娜娜也不行。 脚步声响,团里的兽医文伟神色沮丧地走了进来。他身材单薄戴着付眼镜,白净的脸上为了彰显雄性气质特意留着乱蓬蓬的胡子,在团里是仅次于赵平的二号人物。 赵平远远打招呼:“小文过来坐会,累了吧?”左手不动声色地将钱揣进裤兜。 文伟一屁股坐在道具箱上,接过赵平扔来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老板,大花死了。” 赵平颓然叹了口气:“妈的,还以为能捱得过今年......” 大花是只老金钱豹,早在上半年的一次表演中被尖锐的铁刺扎穿了腹部,缝合好伤口后一直低热不退。 第6章 文伟提出要打进口的一种特效抗生素,赵平嫌贵没让,便改打国产的。打了十几针没见起色干脆连国产针剂也停掉,遇着表演仍让大花上场。 大花自组团开始就在马戏团表演至今,原本一身油光水滑的漂亮皮毛早就因为跳了无数火圈而被烟熏火燎地焦黄发暗,当真是团中元老级的“演员”。前几天的一次表演中它病怏怏地一个失足压在了火圈上烧伤了好几处皮肉,下场后直被赵平用电叉打得遍体鳞伤。老豹自此滴水不能进,捱到断气时可怜身体已比一只狗大不了多少。 “把它剥了,皮和骨头还能卖几个钱。”赵平舔了舔肥厚的嘴唇。 “早弄好了,我办事你放心!”文伟自以为潇洒地甩了甩头发拉开后门出去撒尿。 看着连绵起伏近在咫尺的群山,赵平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小文,你说这片破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文伟畅快地释放着膀胱内的压力,头也没回:“马邓茶呗!出了名的,听本地人说前几年泰国的一个什么公主来中国访问,回去时都指明要这玩意。” “我是说山里,不是说土特产!”赵平声音高了八度。 文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老板,你不会是又想去‘打猎’吧?” 赵平哈哈大笑,肚皮上的脂肪如波浪起伏:“死了一只老子就再去搞一只!早听说云南豹这些年来数量回升,多花点钱找个本地人做向导应该不难!”他霍然站起,肉缝中的小眼贪婪毕露:“堤内损失堤外补,就这么干!” 文伟苦苦劝道:“老板,私自捕猎国家保护动物可是违法的啊!上次抓了几只猴子只不过是我们运气,你可不能还真当回事了!” 赵平眼睛一瞪:“怕什么?天踏下来老子顶着!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我们自己抓动物?大花的证还在,要是真能搞头豹子回来,这他妈的就叫变废为宝!” 两天后,马戏团结束了在恩乐镇的表演。他们一反常例地没有直接去下一个目的地,只是收拾好所有的道具冷清地驻扎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此时,赵平和文伟正开着吉普车进入哀牢山脉。车的后座上,除了一个花两百元找来的哈尼族老猎户外,静静地躺着两杆连发麻醉枪。 “野小子,别乱动!”凤凰儿大叫。男孩懒洋洋地趴在那块大青石上,凤凰儿正在帮他换玉坠上的红绳。他以前的那根早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累累的尽是血渍泥痕。这块雕刻成龙形的血色玉坠甚是奇怪,穿绳处在龙后颈的一块鳍上,洞眼极小,凤凰儿穿了半天都没成功。男孩看得不耐,不停在旁边调皮捣蛋。 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后,凤凰儿挽起男孩的头发将终于穿好的玉坠挂在他头颈上,满意地叹了口气。 如果说以前这山谷是舒缓凤凰儿忧伤的地方,那么现在这里则完全成了她和男孩欢乐的天堂。男孩的伤势早就痊愈,几个月来,他回山上的时间越来越短。除了奔跑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直立行走,并且已经能够简单的苗语对话。他几乎已完全融入了金花侗的生活。 扎布和果果早已经被凤凰儿找回家里。虽然看到男孩还是很怕,但它们偶尔也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出去转一圈——寨子里的狗见到男孩没有一只不远远逃开的,这大大满足了扎布和果果狐假虎威的虚荣心。 自从男孩住进家后,来蹭饭的长老彻底绝迹,可怜的老家伙们就连有事向祭祀大人汇报也只敢站在离金萨家几十米远的地方大声叫喊。蓝山侗的昆南土司初次来大祭祀家晋见时要不是凤凰儿正好在场差点就血溅五步,恶意的金花长老们想起这个以前金萨最大的竞争对手惨白着脸落荒而逃的样子就乐不可支。不过事后蓝山土司在全族的会议上倒是给了祭祀大人家的安全护卫程度很高的评价,说是只能用汉人古语中的四个字来形容,就是“万夫莫开”。 金萨对这野性难驯的小子也是越来越喜欢。他内心深处一直就渴望着有个儿子,这个和凤凰儿差不多大男孩的出现,恰恰填补了这个空白。一段时间下来,金萨惊讶地发现男孩的记忆领悟能力竟和女儿不相上下!一句复杂枯涩的苗语他听一遍就能半字不漏的复述,稍加动作解释就立即明白意思;凤凰儿配第二次相同的药他就能把所有辅药找齐,份量丝毫不差。金萨心怀大慰之下决定年节就为男孩取名并正式收他入侗,而对于野小子“万夫莫开”这档子事大祭祀表面痛斥怒骂,私底下却和几个长老说:苗家的孩子,没点野性象什么话!慢慢调教也就是了。 “凤凰儿,回家。”男孩生涩地道。 每次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凤凰儿都有种骄傲的满足。记起自己刚教他说话的情景,又总是忍不住想笑。 “你,野小子。我,凤凰儿。”凤凰儿先指指男孩再指指自己。 “你,野小子。我,凤凰儿。”男孩煞有其事地指指自己再指指凤凰儿。 “啪!”(一个爆栗)...... “走,我们回家。”凤凰儿拉住男孩伸出的手。两个孩子并肩走在路上,男孩似乎还是不很习惯直立行走,走得很慢。凤凰儿半点也不急,笑盈盈地陪着他。 还没走出山谷,男孩忽然停步。凤凰儿不解地望向他,却发现后者眯起了眼目光直投向左侧山脊上——那里站着三个人,手里都拿着类似于火铳状的物件。 远远看见山下的两个苗家孩子,向导老猎户将鸟枪挂上肩大力向下挥手。凤凰儿笑了笑,也朝他挥挥小手。老猎户身后的赵平不耐烦道:“走!两个小崽子有什么好看的,都转了两天了,连根豹子毛也没看见!”他怀疑地看看老猎户:“哎,我说你是不是打了二十几年猎?真找不到我可要你退钱啊!” 就在两行人各走各的时候,一只獐子大刺刺地从男孩身后窜过,直奔向山上。男孩不假思索地伏下身子衔尾急追! 凤凰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野小子回来!果果也没你这样啊?快回来,你......你小心点啊!” 男孩充耳不闻,多年来养成的捕猎天性让他在一刹那就热血沸腾起来。此刻,他已经完全变成那只嗜血的猛兽! 那只獐子发觉了背后扑来的杀机,急急加速。慌不择路间竟直往山脊上那三个人的方向冲去! 老猎户听见山下凤凰儿的叫声,转头一看不由目瞪口呆。那苗族男孩已经不在原地,只见坡上茂密的茅草丛纷纷破开,一前一后两个物体急向脊上冲来! 山脊上草势稀疏,稀稀地长着些野栗树。三个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獐子从草丛中急窜而出,还未落地便被随后赶上的一物扑倒,口中哀哀悲鸣。文伟拿下自己的眼镜,哈了口气用力擦了擦再戴上,眼前的情景让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刚才山下的那个小鬼一口就咬断了獐子的喉管,正满面鲜血地伏在地上瞪着己方。 老猎户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他在山里面跑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苗族孩子。面对男孩的瞪视,老猎户只觉得遍体生寒,那种凶煞的眼神他只曾在十几年前猎过的那头大豹身上看到过! 男孩见三人没有任何动作,便叼住獐子喉咙往山下拖,他来到金花侗很久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们应该对他都是没有恶意的。 “噗”的一声,男孩只觉的腿上微微一麻,疑惑地丢下獐子看去,一根闪闪发亮的钢针正插在那里。他本能地回过身正面对着山脊上的三个人,刚一动作只觉得天旋地转,软倒在地上。 “发什么愣?快来搭把手!”赵平将麻醉枪挂回肩上拎起男孩的上半身,朝文伟大吼。 文伟惊慌失措道:“老板,你......你发疯了?你抓这个孩子干嘛?” 赵平大怒:“叫你妈的过来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快,这可是棵摇钱树!”文伟不敢再问,战战兢兢地上去帮手。 老猎户如梦初醒般大叫:“你们干什么?!”他汉语本就甚为流利,两天沟通下来更加是再无障碍。 赵平冷笑道:“老头我告诉你,这多半是狼孩豹孩之类被野兽抚养大的孩子,我们这是要救他出苦海!” 老猎户气结:“这明明就是个苗家的孩子。周老板,苗族在这里势大,家家都有火器,你可别害了我!” 赵平从口袋里掏出十几张大团结:“苗族孩子都这么咬死动物的吗?你看他的一举一动明明就是只野兽!我一定得把他交给政府才放心,这几天辛苦你了,这些是加你的一点小意思。”话锋一转,赵平以退为进:“你要不让我救这孩子也行,出山我就去报案!老头,我去你家时可看到墙上挂了不少好东西啊?” 老猎户脸色忽青忽白,心中天人交战。犹豫半天终究还是私欲占了上风:“那......那我就不客气了。赵老板,山下还有个女孩,你看是不是......”言下之意却是要斩草除根了。 三人齐齐向下望时却是吃了一惊,那苗家女孩早已经不见踪影。 凤凰儿流着泪拼命地向家奔跑着,这段路她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从没有一次觉得是这般漫长的。 吉普车狂飙般开进恩乐镇,赵平直接开到营地也不下车大吼道:“走,现在就走!都他妈快点!” 简单收拾了一番,车队卷起一道尘烟开出了恩乐。烫着大波浪的娜娜坐在吉普车的驾驶室撅起血红的嘴唇发嗲道:“这么急着去哪啊?是不是这几天在外面找了个小的怕人家找上门来?” 第7章 看到后座上昏昏沉睡的男孩,她发出一阵浪笑:“老赵啊,这该不是你几年前在这留下的野种吧?” 赵平面无表情,任由女驯兽师将丰满的乳房在他右手臂上挨挨擦擦,只有在偶尔在反光镜里看见男孩的时候脸上才会露出一丝狞笑。 金花侗除了妇孺老弱倾巢而出,光是猎狗就带了百多条。金萨阴沉着脸走在搜索队伍的最前面,追到山下的简易公路上时,猎狗失去了气味来源。金萨挥了挥手,身后走出两个寨子里最好的猎人,他们趴在地上看了一会指着两道车痕道:“只能是坐车走的,就是这两条小车印。其他的都是几天前的痕迹。” 一路追到恩乐镇的时候天已经全黑,金花侗人燃起了火把,浩浩荡荡宛如长龙。恩乐镇长是个中年彝族人,接到报告大吃一惊,匆匆来到镇政府门口只看到几百只火把直把周围照得犹如白昼。 镇长见这群凶神恶煞般的苗人并没有带火器的,心先放下了一半。当下满面堆欢上前结结巴巴地用苗语道:“各......各位苗族兄弟......” 金萨面如寒霜跨前一步用流利的彝语道:“我是这个侗的土司,我的女儿有一些话想要说。”凤凰儿从他背后走出,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不堪但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猎户,哈尼族的服饰打扮。”金萨冷冷将女儿的话翻译了一遍,傲然道:“我要这个人,马上交出来!” 镇长小心翼翼道:“不知道这人做了什么事让土司大人如此盛怒?” “他绑走了我的儿子。”金萨淡淡地道。 一个个小时后,十几个符合条件的哈尼族猎户被镇派出所的民警被带到金花人面前,凤凰儿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倒霉的家伙。 老猎户孤家寡人一个,正在家美滋滋地数钱准备明天就去外地快活一番,他没想到苗人的报复来得这么快这么准!在几百个愤怒的苗人面前全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仔细审问了一番后,金萨心如刀割,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些人抓了男孩是用来干什么。迅疾地发了十几道命令,金花侗人潮水般退去,他们要去通知各侗各寨,几十万黑角苗要抢在那些汉人们之前封锁掉整个镇沅! 客气地和镇长耳语道别后,金萨拉着女儿的小手渐渐远去,临走时左手小指微微动了一下。镇长望着他们的背影呆呆发怔,黄豆大的冷汗不住地从额头流下。派出所的民警骂骂咧咧地让瘫软在地上的老猎户起来,其中一个忍不住便上去踹了一脚。这脚刚好踹在老猎户的左膀上,让在场诸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整个左边胳膊如同熟透了的柿子般悄然无息地与身体脱节,坠到地上红黑一片。在众人恐怖的眼神里,老猎户的全身如浸水的泥人般坍塌,片刻之间变成一堆支离破碎的血肉零件。 派出所长忍住呕吐感颤抖着问镇长:“这,这可怎么办啊?” 镇长双眼望天:“这老家伙天天在山里打猎,谁知道得了什么怪病,等会找几个人把他埋了!至于赃款嘛,就充作派出所的经费了!” 民警们面面相觑,等所长一瞪眼这才手忙脚乱地分头行事。镇长打了几句官腔后独自回家,路上只觉得腿脚酸软,一颗心直欲跳出腔外般“砰砰”不已:金花侗?!早知道是这帮瘟神杀了自己也不出来,愿意的话他们能杀光这镇上所有的人! 听着家里来往繁杂的急促脚步声,凤凰儿躲在自己的小床上无声的哭泣。不停有族人来向父亲汇报情况,但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夜每深一分凤凰儿的心就跟着往下坠一分。 野小子在哪里?他可知道我在哭吗? 正文第五章困 在老辣的赵平一再坚持下,莫名其妙的远东马戏团车队几乎是片刻不停的疾驰了一天一夜。好在团里十几个人个个都会开车,轮番上阵倒也顶了下来。 “前面就出云南地界了,老板。”文伟手扶着方向盘,眼睛却不断瞟着后视镜。后座上的娜娜睡姿不雅,大半截雪白的乳沟露在宽松的蝙蝠衫外面。男孩早就被关到了卡车上的铁笼里。 赵平摸出两根烟点燃,塞了一支进文伟的嘴里。狭小的吉普驾驶室让他很是不适:“出了云南就找个地方歇下来,老子浑身骨头都快断了!” 娜娜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呓语,翻了个侧身,一对豪乳随着车身的颠簸波涛汹涌颤动不已。文伟只觉得下身的某个物件硬得如手中的排挡杆般,不由连吞了好几口口水。 “小文,这次咱们云南可没算白来!想不到捡了这么个宝贝。”赵平睡了几个小时刚醒显得心情大好,脸上的每一块肥肉都在彤彤地冒着油光。 文伟直到现在还没弄懂赵平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搔了搔头皮顿时驾驶室里头屑横飞:“老板,咱逮头豹子倒也算了,弄个小孩回来算是个啥事啊?” 赵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亏你还跟我混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就一点东西都没学到!还记得上次看到报上那篇狼孩的报道吗?我敢打赌,这就是第二个狼孩!” “你看他那奔跑的姿势那速度,咬死獐子时那凶狠劲,活脱脱就是头狼崽子!小文你想想,咱们团里要是有了这么一头‘动物’,那该能拉来多少观众啊!”赵平兴奋地直喘粗气。 文伟被老板这疯狂的想法吓得心惊胆战,手中一滑吉普车立马在路面上划了个大大的“s”形。“扑通”一声,娜娜从后座上滚了下来,一头撞到了前排座位上。 “我操你妈的文伟,开的什么破车啊?存心拿老娘消遣是不是?”娜娜跳起来泼口大骂污言秽语滔滔不绝,文伟惨白着脸不敢回嘴。 赵平哈哈大笑:“好了好了,小文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丫头就是嘴不饶人。”转过头对文伟道:“你说说,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文伟擦擦头上的汗:“老板,想法是不错,可就是太冒险。这孩子是个定时炸弹,这次万一有人报个案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苗族人会报案?他们死都不会信这套东西!”赵平胸有成竹。 “那以后表演上也是个大问题,这可是个活人!观众能不去举报咱们虐待儿童?”文伟犹自害怕。 赵平慢条细理道:“咱们从来都不去大城市表演,只是在边远地区转悠。那些土包子们能有那么高觉悟性?他们只求看得高兴只求哈哈一乐,谁会去管一个小孩的死活?再说了,大半个中国跑下来了,你遇见过有人检查咱团的吗?” 文伟疑惑道:“那要这小子表演什么?” 赵平冷笑:“猎羊、斗狗、钻火圈,什么刺激就玩什么!观众就爱看这调调!”他眼中凶光一现:“回头你把这小子衣服扒了,随便用块皮子做条裤衩给他套上。从现在开始要向对畜生一样调教他,要打得他服服帖帖!对了,再顺便教这小子几句汉语。真有人来查了,就说他是咱团的驯兽师,为了噱头才这样表演的!到时咱再塞点钱准保没事!” 娜娜在后座上听得一阵浪笑:“老赵啊老赵,就数你鬼主意最多!”文伟看着她蛇般缠向赵平裤裆的小腿,禁不住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男孩根本就不吃不喝,头在铁笼上撞得鲜血淋漓,几天下来已经是奄奄一息。 赵平急得团团转,他没想道这野小子竟倔强如此。扔进笼子的新鲜带血的牛肉男孩连看都不看一眼,几只活兔被放进去男孩还是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纹丝不动,他已完全不想再活下去。 夜晚,文伟独自坐在男孩笼前发愣,一只半大的小羊正在笼里四处欢快地蹦达,不时发出“咩咩”的叫声,男孩死了一般伏在角落。 “再这样下去就只能把他麻翻了吊葡萄糖了。”文伟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吼!”文伟愕然回头,只见团里的两只东北虎——成年的雄虎“威风”和一岁大的雌虎“丽丽”正焦躁地在远处的笼里转着圈,对着这边咆哮。 文伟心中一动,两头老虎自男孩被关进这辆卡车以来就一反常态的兴奋,自己倒是一直没放在心上,难不成...... 他被自己的想法激动得浑身发抖。匆匆跑下车,文伟叫上了几个人将男孩的笼子抬到了虎笼旁。男孩的笼上栅栏密而窄,文伟根本就不担心他会被那两只猛兽弄死。特意关掉了车厢里的灯,一众人扬长而去。 黑暗中,威风和丽丽凑到笼边低低吼叫。男孩睁开眼睛犹豫了一会,三对同样闪着碧绿厉芒的眸子缓缓靠近。两头老虎隔着铁栅栏温驯地顶了顶男孩的额头部位。丽丽更是从喉中发出欣喜的咕噜声。 不知死活的小羊可能是把男孩当成了自己的同伴,居然用小小的犄角顶向他身上开起玩笑来。威风顿时须发皆竖暴然一声大吼,卡车的帆布顶篷被震得灰尘“簌簌”地往下掉。男孩笑了笑伸手过去拍了拍它的头,回身将小羊一口咬死。 天刚蒙蒙亮,赵平拖着两米多长的电叉骂骂咧咧地上了卡车。他一晚上没睡好,早上便想来揍男孩一顿出气——不吃东西?打到你吃为止!找到猛虎笼边的男孩时这圆滑世故的胖子大吃了一惊:鲜血早已干涸的小羊残骸被胡乱丢弃在笼角,男孩肚子滚圆地在酣睡,一条粗大的虎尾从栅栏缝隙中伸过轻轻拍打在他身上,驱赶着“嗡嗡”乱飞的蚊蝇。 仍在睡梦中的文伟被一脚踹到了床下,惊醒过来的他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眼镜戴上,刚想骂娘时却惊恐地看见胖老板红光满面两眼发直地站在床前,嘴里翻来覆去地叨念着一句话:“要发财了,要发财了!” 第8章 一条完全由铁栏杆拼成的立体通道直接搭到了虎笼口,娜娜身着一套大红色紧身表演服浓妆艳抹地站在笼边。“当当”她用手中的电叉敲了敲笼上的栅栏,男孩带着两头老虎默默踏入通道,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式表演。 为了让男孩更好的“认亲”,赵平将他移到了虎笼里。在训练中反抗了无数次后,男孩发现每次往往会害得威风和丽丽一起挨打,便开始渐渐忍受屈辱。 通道的尽头是位于表演帐篷中心位置的一个三米多高的巨型铁笼,人与虎的组合刚一登场就引起了巨大的欢呼声。只着一条兽皮短裤的男孩全身尽是狰狞伤疤,顾盼间野性毕露,在猛虎的环伺下竟给人一种人兽难辨的感觉。那些关于“虎人”的宣传画早就已经调足了人们的胃口,真见到了活生生的实物,甚至有人认为刚才还嫌贵的十元票价此刻简直是物超所值了。 在潮水一般的叫嚣声前,男孩疑惑不解,这一张张因为兴奋而扭曲的脸真的和自己在金花侗里见到的人们是同类吗?前排的一个和凤凰儿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大呼小叫间将手中的一个苹果核扔进了铁笼,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男孩额角上。男孩因为羞辱而愤怒地全身微微颤抖,野兽般的眼神死死盯在了女孩脸上。那顽皮的女孩儿被他可怕的神态吓得大哭。凤凰儿的影子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男孩微低下头,目光变得悲哀无比。 “啪”一声脆响,娜娜手执长鞭在空中虚击一记朝前方做了个手势,男孩和两头猛虎同时高高跃起穿过三只叠在一起的火圈,动作整齐划一。 男孩眼睛蒙上黑布,娜娜指挥威风和丽丽躲在远处障碍物后然后高数“一二三”,男孩总能在数秒内电般找到老虎们。 一只牛犊被赶入场内,根本不等任何命令发出男孩和老虎们刹那间就将它撕成了碎片,血腥的场面刺激得所有观众发疯般鼓掌叫好。 ...... 事实证明,赵平是对的。 男孩和老虎的演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他们之间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默契,这让娜娜的种种口令手势变得事半功倍。由于猎奇心理的作祟,马戏团每过一处往往是万人空巷,甚至连周边地区的人们也纷纷赶来一睹“虎人”风采。场场爆满日日加演的同时,赵平规定马戏团不得在任何一个县级范围里停留三天以上,只怕在男孩身上横生枝节。 秋去冬来,天气逐渐转寒。威风和丽丽身上的毛逐渐长厚,男孩晚上和它们依偎在一起睡得很是香甜。马戏团里的每个人都把他当成畜生对待,除了文伟偶尔来教他说那句“我是驯野兽的,不是虎人”外,并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更加没有人会希望他用双脚走路,喂食时牛肉是直接扔在地上的。现在,男孩似乎已完全被老虎同化。 赵平至今仍在为自己当初的英明决策赞叹不已,每每酒酣耳热之际便会拿出来吹嘘一番,众人无不马屁如潮,结局自是皆大欢喜。 远东马戏团这日车辆例保,赵平等得不耐,便带上娜娜和文伟去附近镇上饭店吃饭。酒过三巡不免又旧事重提。文伟心中郁闷,这胖老板平时精明世故,可一沾酒就象变了个人似的废话连篇,偏偏自己还得装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个中滋味实在是苦不堪言。 暗自叹了口气,文伟正襟危坐摆了个自认为最淳淳受教的表情洗耳恭听,不时出言附和几句。那娜娜更是脸泛红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赵平,只差没在脸上写下“你是我的偶像”几个大字了。 赵胖子果然大受鼓励,愈加的口沫横飞起来:“当时我当机立断......” 文伟心中叹息:“甩起就是一枪!” 赵平熊掌似的大手用力一挥:“甩起就是一枪!只听‘扑’的一声,那小子就被我放倒了!” 文伟心又道:“老子当年干侦察兵的时候......” 赵平仰脖干了一杯,唏嘘道:“老子当年干侦察兵的时候,哪怕是300米开外的目标一个单手速射照样撂倒!唉,现在嘛,近点还凑合。岁月不饶人啊!”满脸英雄迟暮的表情。 娜娜站起身帮赵平斟满酒,顺势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怀中撅起嘴大发娇嗔:“你可永远是我的心肝宝贝,你才不老呢!”文伟则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老板,谁他妈敢说你老我就敢跟谁急!团里还有谁比你马骑的好?还有谁能有你酒量大?你才是咱远东团的真爷们!” 赵平哈哈大笑,用力拍着文伟的肩膀:“小文啊,我一直很看好你嘛!年纪轻学问也高,最难得的就是虚心好学,等哪天我带着娜娜告老还乡这马戏团团长的位置可是非你莫属啊!” 文伟心中大喜,连忙站起双手举杯:“全靠老板栽培!” 于是现任团长和未来团长杯来盏往开怀畅饮,再加上两人心目中的可人儿娜娜在旁不断的续杯斟酒,这顿饭酣畅淋漓直吃到入夜。 就在醉醺醺的赵平提议为了团里那只下崽的母马干一杯时同样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文伟忽觉得腿上有物蠕蠕而动。 “去去!”文伟大着舌头喝骂,店里那条黄狗甚是讨厌,桌下钻进钻出地忙个不休。叱了几声后见那物毫无反应文伟怒极,也顾不得对面团长大人端起的酒杯右手捏了杯烫茶弯下腰去便掀桌布:“我日......”刚一看见那物的庐山真面目文伟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酒立刻醒了大半,手上的那杯茶便怎么也倒不下去,连忙坐直了身子不动声色地陪赵平干了一杯心中却是惊喜不已——在桌下挨擦自己的竟然是娜娜的腿! 文伟趁赵平挟菜时偷偷瞟向娜娜,后者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一个劲的劝赵平:“老赵你少喝点!你看你看,菜都掉桌上了!每次喝完酒晚上连叫都叫不醒,真讨厌!”同时脚下暗暗使劲。 文伟感觉到娜娜桌下的动作突然间福至心灵,赶忙端起了酒:“老板,咱听娜娜的。这样吧,你喝一半我喝完!服务员!服务员过来给咱老板泡杯浓茶解解酒!” 赵平勃然大怒:“他......他妈的!娘们懂个屁!来干......干了!想当年老子年轻的时候喝酒那可都是拿碗的!” 心怀鬼胎的文伟频频举杯,他每一杯酒下去必定要喝口茶,奇怪的是那杯茶一直不见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赵平则是醉眼朦胧地酒到杯干。又一瓶白酒见底后,赵胖子一头歪在了桌面上,发出了响亮的呼噜声。 娜娜跺了跺脚:“小文!你把我们家老赵灌多了!快来帮把手,咱俩把他扶回去。”说到“咱俩”两个字时朝文伟抛了个大大的媚眼。 文伟口干舌燥,顿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搀起赵平就往回走。 好不容易回到了马戏团,安顿好赵平后文伟讪讪地告辞,娜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也好,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象我这么命苦,一会还得去喂威风他们......” “当当!”敲了敲铁栅栏,娜娜随手将一块血淋淋的牛肉扔在虎笼里,丽丽上去三口两口就吞下了肚。娜娜很是奇怪它们进食时的井然有序,每次都是等正在长个的丽丽先吃饱,威风和男孩才开始陆续进食。完全没有别的笼子里动物们的一片你争我夺大打出手的混乱景象。即使是被囚禁中,它们俨然保持着王者风范。 每次接触到男孩的眼神娜娜总会有些不寒而栗,那对漆黑的眸子里有着比猛虎眼中更为冰冷的杀戮之意,她在表演时从来不敢背对着男孩,她毫无理由地相信只要一个疏忽男孩就会悄然无息地从后面咬断自己的脖子。害怕之余娜娜打男孩打得最狠,她决心要将他彻底驯服成一头俯首帖耳的野兽,团里几乎所有的大型猛兽都是娜娜一手驯出来的,所以她非常的有信心。 “嗤嗤”,电叉头上的两端跳动着几厘米长的蓝色火花,娜娜另外一只手拎着块牛肉笑嘻嘻地命令男孩:“你,打滚。” 威风和丽丽听到电叉发出的可怕声音畏惧不已,远远躲到笼角。男孩一动不动地伏在原地,象是根本听不懂命令。 “打滚!”娜娜的脸在扭曲,男孩还是不动,犹如一座沉默的石雕。 娜娜恶狠狠地将电叉捅向男孩身上发出“啪”的一声大响,男孩顿时跳起随即重重摔落地面,四肢抽搐不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皮肉的焦味。 “我叫你犟!我叫你犟!”娜娜歇斯底里地捅着男孩,直到气喘吁吁这才恨恨地把电叉往地上一扔:“老娘就不信治不了你!” “是谁惹我们娜娜生气了?”一个声音插道。 娜娜转头一看,文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车,一双被酒精烧得通红的眼睛正在自己身上大肆梭巡。娜娜吸了口气,使得胸部更加突出:“呦,你不是回去睡觉了吗?跑来这帮我喂动物啊? 文伟欲火中烧,借着酒劲道:“我不帮你喂动物,我要喂你!” 娜娜咯咯浪笑:“哎呦,你这个勾引嫂子的坏东西!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机灵!”她靠在虎笼边,双手按在自己饱满的胸部上,一双媚眼直欲滴出水来:“赵胖子喂不饱我,文哥哥你快上来疼疼娜娜啊!” 文伟哪里还受得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手忙脚乱地解娜娜衣服,一对狗男女居然当着男孩的面苟合起来。 喘息呻吟声中,娜娜上衣口袋里的一把硕大的黄铜钥匙悄然无息地坠落在虎笼厚厚的稻草里。 正文第六章公平的杀戮 “妈的,这鬼地方!” 第9章 文伟缩了缩脖子,将披在羊皮袄子外面的棉大衣裹得更紧了些,口中喷着长长的白气快步走在回营地的路上。口袋里揣的两瓶二锅头不时发出清脆的“叮叮”撞击声。 远东马戏团辗转北上,来到了与前苏联仅一江之隔的黑龙江省呼玛县。这个自古以来的边陲重地由于口岸开放的关系如今商机繁荣,钱潮涌动。成了东北三省最出名的黄金地段之一。 除了遮天蔽日的浩瀚森林,同样出名的是这片土地上那严寒酷冷的冬季,据说在这个漫长的季节里有着无数醉酒的男人在户外被冻掉身上的某个器官。虽说现在冬季才刚刚开始,但这零下十几度的低温还是让文伟感到极度的不适应。 和一路北行逐渐转寒的气候相反,文伟和娜娜这对准奸夫淫妇打得越来越是火热。在领教了其貌不扬的文兽医某方面令人吃惊的能力后,娜娜在背着赵平和他私会时完全不见了往日泼辣粗野的秉性,变得如小猫般温顺粘人。文伟对这风骚可人的跨下之臣也是委实喜爱,每过一处地方总要偷偷买些首饰水粉之类的小玩意塞给娜娜,两人直好得如蜜里调油。可怜那蒙在鼓里的赵胖子闲暇时仍喜欢带着他们二人小酌为乐,混不知一顶大大的绿帽子早就悄悄地扣在了自己头上。 “老板,酒来了!”文伟走进帐篷喊道。自从和娜娜搞在了一起后,他对赵平的反感日益加深,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惯这个吝啬油滑的老板。别的不说,这次远东马戏团进东北三省后赵胖子居然没让住过一天招待所,十几号人硬是夜夜在帐篷里宿营。虽说升起了火还不至于冻死人,可到底还是够呛,这外面可是他妈的小便一不小心都能冻成冰棍的天气啊! “小文,辛苦辛苦!来,一起弄点?”赵平端着碗冻得硬邦邦的猪肉粉条放在火边烤。 文伟挤出一丝笑容:“不了老板,我有点伤风,想去睡会,你自己慢慢喝着。” 赵平显得颇为关心:“年轻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回头整点姜汤喝喝蒙头睡一觉准保没事!”他拧开瓶盖眯着眼抿了口酒,叹息道:“唉,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想当年老子年轻的时候......” 文伟突然大惊失色:“老板!我刚想起来忘了喂丽丽吃药了!”不等赵平答话鼠窜而去。 赵平怔了半天这才如梦初醒般大叫:“明儿个第一天开演,这小老虎怎么着也得上场啊!” 拉开卡车后蓬上的拉链,文伟提着块夹着药粉的猪肉一头钻了进去。东北虎丽丽这些天来丝毫没有重返故土的喜悦,由于吃了变质牛肉的关系,它已经腹泻了好几天,文伟连打了几支阿托品这才缓了下来。 酷寒的天气使得卡车里的动物们都三三两两地扎做一堆,虎笼中也不例外。男孩在两只老虎的依偎下冷冷地盯着走进来的兽医,文伟看着他昏暗灯光下闪着幽幽光芒的眸子,不由悄悄地打了个寒战,丢下猪肉逃也似地下了车。 精神萎靡的丽丽上前嗅了嗅,显得兴趣缺缺。男孩拾起猪肉安抚着小雌虎吃下,他知道这些夹着同一种气味白色粉末的肉能让丽丽好起来。柔弱的小雌虎已经整整瘦了一圈,这让他很是焦虑。 威风看着丽丽吃下肉块慢慢睡去,突然朝着车外发出几声类似呜咽的吼叫。男孩静静地看着它,目光中若有所思。 天色渐亮,整个远东马戏团开始喧嚣起来。人们如工蚁般奔走忙碌不停,帐篷里所有的宿营物品被收拾一空,观众席一排排地搭好放齐,那只巨大的表演铁笼也被缓缓移了进来,笼门上黝黑沉重的铁锁不时和栅栏撞得叮当作响。 娜娜站在虎笼前不要钱般将新鲜的猪肉往里扔,让猛兽吃饱再上场这是每个驯兽师保命的第一法则。今天胃口不好的除了丽丽还有仍旧赤着上身的男孩,他碰都没有去碰那些还带着血丝的肉块,紧抿着嘴远远地伏在笼角打瞌睡。娜娜对男孩的反常不以为意,在她心里,这个逆来顺受的野孩子已完全构不成任何威胁。 毫无悬念的,远东马戏团的演出在呼玛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和赵平预料中的一样,朴实热情的原住民和穷极无聊的各地商人对“人虎组合”产生了莫大兴趣。中午开始的演出一直持续到半夜,接连加演了几场才应付了过来。 就在赵平乐不可支地点着门票钱时,文伟闯进了后台:“老板,有个事和你说!” 赵平皱了皱眉:“咋了?” “有人要包场。” “告诉他们,明天请早!爷爷今天不伺候了!”赵平抬腕看看表指针已指向十二点,不禁有点恼火。半夜来包场,这不他妈找乐吗? “可他们说出双倍价钱。”文伟站着没动。 赵平的变脸速度怕是连川剧中的大师也是望尘莫及:“那还来问我干嘛?通知下去今天辛苦一下,演!” 半小时后,一行七八个人走入了空空荡荡的观众席,清一色的军用大衣高帮皮靴。为首的是一个相貌平凡的中年人——只有他是坐着的,其余几个彪形大汉都神色冷漠地站在后排,笔直如标枪。 赵平初见这群人的着装不禁心里打了个突,再看到那中年人身后众人中有着几张典型的欧洲面孔时这才放下心来,忙不迭地上去敬烟。还没等他靠近,那中年人身后突然跨出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喝了句周平听不懂的话,铜铃大的眼睛凶光毕露地瞪在他脸上。 那中年人慢慢抬目,微笑,开口普通话字正腔圆:“你是马戏团的老板吧,可以开始了。” 赵平浑身震了一下,低下头讪讪地笑,狼狈不堪地退到后台吩咐开演。他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摸出根烟,手却抖得怎么也打不着火,浑身已被冷汗湿透。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竟有着那样冷酷残忍的眼神!赵平在与他对视的一刹那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死神的狞笑声! “这家伙一定杀过很多人!”瘫软如泥的赵平在心中作出结论。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上演,中年人看得很入神,每逢精彩处会轻轻鼓掌。身后的大汉们目光四处梭巡不定,狼狗般忠实谨慎。其中两个在一开演就站到了寒风凛冽的帐篷外。 作为压轴,男孩和两头老虎最后登场。刚从通道中缓缓步出,男孩浑身寒毛直竖,立即就对上了中年人的眼神!中年人微微一怔,转过头低低对身后人吩咐了几句,目光投向男孩胸前的玉坠,神色变幻不定。见对方始终毫无动作,男孩疑惑地朝这边嗅了嗅,转身和威风嬉闹起来。 一阵强劲的鼓点声中,娜娜手执长鞭和文伟从后台走出。文伟小心翼翼地打开表演笼的铁门将她放了进去,随后合上铁锁将钥匙放回口袋走进后台。那天娜娜表演时才发觉笼门钥匙不翼而飞,文伟找出备用钥匙为她开门时恰巧被赵平看见,事后大赞两人创意了得硬是把女驯兽师孤身深入虎穴的紧张气氛渲染的淋漓尽致。自那日起,文伟便多了个开关笼门的工作。 不愧是压轴大戏,这次是不但中年人被这奇特的表演吸引住了,就连那些面色冷竣的大汉也时不时的会瞟上两眼。男孩比起刚来马戏团时要壮实了许多,目光中野性更盛,看上去竟已完全象头野兽。 疲态尽露的娜娜心中本就不快,暗骂赵平丝毫不顾人死活。见到雌虎丽丽钻第三个火圈时起跳犹豫打乱了整体动作时不由火起,想也不想地劈头一鞭子抽了过去。“啪”的一声大响,一道长长的血痕立即在雌虎身上炸现,空中虎毛纷飞,丽丽直痛得低吼连连。它本来就病得毫无气力,挨了一鞭竟一时仆倒在地上挣不起身。 娜娜怒极,当下也顾不得观众不观众,扭曲着脸便去摸倚在笼边的电叉。只听得一声低吼,威风拦在了丽丽身前对着娜娜露齿咆哮。女驯兽师冷笑,缓缓将叉向前捅去,叉头上电花耀眼,噼啪作响。威风浑身打颤显然极怕此物,但居然还是半步不挪,只是回头望向雌虎,目光悲切。 娜娜手中加劲正要捅下,忽然觉得手里的电叉如在半空中生了根一般难以动弹分毫。愕然回头,只见男孩直立站起一只手正牢牢地抓着叉尾! 在女驯兽师惊恐万状的注视下,男孩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极其人性化的微笑,挥手间坚硬锐利的指甲如割麦般轻松地切断了她的喉咙。后台的一片惊叫声中,娜娜徒劳地捂住如嘴般裂开的伤口,大量的血泡在她指缝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扑扑”声。男孩看了看观众席上的中年人,对方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宛如在看又一出马戏般淡定。 跨过地上不断抽搐扭动的女驯兽师,男孩来到笼门前从嘴里掏出枚黄铜钥匙,一插一拧,“咯嚓”一记脆响铁锁应声而开。中年人身后的大汉已有人将手伸进了怀里。 刚要拉开铁笼门,一枚麻醉针从远处带着凄厉的风声呼啸而来,“叮”的射在男孩身边的铁栅栏上。男孩瞳孔收缩,缓缓往后退了一步,他对这雪亮的管状物体记忆犹新。 赵平和文伟带着十几个马戏团的员工从后台奔出,两人杀气腾腾地挥舞着麻醉枪,另外十几人手中亮闪闪的俱是电叉。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文伟咬牙切齿地大吼。 男孩冷冷地看着他,突然生硬地开口道:“我是人,不是野兽!” 马戏团里的每个人都呆若木鸡!文伟吃惊地瞪着男孩口中说不出话来,这和自己一直教他的那句话是何其的相似!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在赵平的刻意为之下就连文伟都已经渐渐淡忘了那个苗家少女身边的模糊身影,认为男孩根本就只不过是头野兽而已。 第10章 现实和他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站在面前的,并不是一只蠢笨的野兽,而是个隐忍了半年之久一心想要报复的人类! 赵平呻吟着端起麻醉枪:“你小子倒挺能忍啊,老子今天就叫你死无葬身......” “等等!”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赵平转头望去,仍然端端正正坐在观众席上的中年人正朝他微笑:“我希望看到一场公平的杀戮。” 赵平心中惊疑不定,勉强堆起笑容道:“您看这小崽子居然敢杀人!今天怎么着也得打杀了他!这是咱们马戏团的事,您还是......”话刚说了一半赵平只听到“嗤嗤”的两声轻响,手中陡然大震麻醉枪已是远远飞了出去,和同一时间身边文伟手上飞出的枪砸在了一处,扭曲如麻花。 “陈先生的话,就是命令。”中年人身后一个豹般精悍的汉子淡淡地道,手中一柄拧着消声器的大口径手枪犹在袅袅地冒着清烟。 赵平和文伟骇然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和绝望。男孩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毫无疑问的是那两支自己害怕的东西已经不在对方掌握中了!感激地看了一眼中年人,后者正平和地注视着他,男孩轰然拉开铁门,两只猛虎齐声长吼中夺门而出! 远东马戏团的人顿时炸了锅,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般四散奔逃,电叉扔了一地——谁都知道用那可笑的玩意去对付出了笼的猛虎是什么后果! 男孩口中厉声呼啸,手势连挥,两只猛虎如黄色闪电般分开方向肆意杀戮,往往扑倒一人后丝毫不作停顿地去咬杀下一个。全身沾满了人血的小雌虎此时动作凶猛而敏捷,直兴奋地咆哮连连,哪里还有半点前面病怏怏的样子?! 赵平和文伟是最先动作的人之一,体态臃肿的赵平很快就被拉在了后面。惊恐地看到男孩疾冲过来时,赵平痛哭流涕:“小文救命啊!你来帮我挡挡我的钱全都归你!呜,妈呀......” 文伟头也不回地往后门处跑,刚刚接触到帆布上的拉链时他突然觉得耳边一片安静,本来充斥在帐篷里的虎吼声、求救声、惨叫声一下子全都不见了,只感觉到耳膜在“嗡嗡”作响。文伟疑惑地向后看了一眼,一个高高跃起的黑影在他的瞳孔中急速变大,清脆的切合声后文伟的脖子被咬断了半边。发白的伤口处慢慢由红变紫后,大量的血液被人体内的压力挤出来急喷到半米多高。顶着摇摇晃晃的脑袋文伟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时临死前的感觉......” 丢下兽医的尸体,男孩慢慢回到仍在翻滚哭号的赵平身边——刚才在高速奔跑中他咬碎了这胖子的膝盖。帐篷里一面倒的屠杀已经结束,两头被唤醒的杀人机器在短短不到两分钟里就咬死了所有远东的人。帐篷里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尸体,空气中的血腥味甜得腻人。中年人还是饶有兴趣地坐在观众席上,连姿势也没变过。 见到两眼血红的男孩步近,赵平冲着中年人大声号哭起来:“爷爷,爷爷!你救救我吧!你们有枪快帮我杀了这小子,我有钱,我有好几十万!我什么都给你们!呜......” 中年人微笑摇头:“你不该这样的。他是人,不是野兽。” 男孩低低吼叫,两头老虎围了上来。赵平绝望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在这巨大的恐惧中他已接近崩溃的边缘。残忍地近距离看着他已经略有些放大了的瞳孔,男孩前肢踏在赵平胸上仰天怒吼:“嗷......呜!”身边的猛虎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怒意,齐齐发威:“嗷......呜!!!” 半年来心中的痛苦思念,半年来受到的屈辱折磨,悉数在这一吼中发泄出来。男孩的眼泪滚滚而下,两头发了性的老虎在刹那间就将赵平撕成了碎片! “啪啪啪......”中年人站起身温文尔雅地鼓掌:“这是我这辈子看过最好的马戏。” 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两头老虎露齿咆哮朝着中年人低吼不已。男孩直立站起,抚了抚两只老虎的头,带着它们来到了帐篷边。长长一声裂响,男孩用指甲在帆布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口子。闻着森林里吹来的山风,威风亢奋起来,轻轻衔住男孩的手往外拖。男孩摇摇头,指指中年人方向再指指自己,低低道:“我是人,不是野兽。” 也不知是不是懂了男孩的意思,威风松开口,喉中连连哀号不已。丽丽焦急起来,用虎头倚住男孩的腿往外顶,目中竟然有泪流下。男孩弯下腰,搂住两头老虎的头颈一会,狠心指向远处黑暗森林口中厉声呼啸。威风和丽丽目光恋恋,在男孩身上挨擦了一会,纵跳而去。看着雪地中两个越来越远的黑点,男孩泪流满面。 帐篷的门被推开,外面的两个大汉走了进来:“陈先生,动静太大,已经有人赶过来了。” 中年人微微颔首,走到男孩身边。 男孩抬头望向中年人,突然拉住他的手,几把枪立即就顶在了男孩头上。中年人神色不变地示意身后随从们收起枪,安静地看着男孩。男孩嘴角弯弯笑了笑,指指自己:“我,野小子。”后面一句却是苗语。中年人皱起了眉,显然没听懂。男孩却对着外面作了个张望的手势再指指自己的心口处:“凤凰儿,凤凰儿!”语气温柔,满脸向往恳求的神色。 中年人看看身后,手下们正面面相觑。他为人向来坚毅果决,略考虑了一会便有了决断:“我这辈子只杀人不救人,今天也不能破例。这次就把你带回去,到了那里你能活着出来的话再说罢!” 男孩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明所以。中年人笑笑,突然一掌斩在他颈上,男孩当即软软倒地。 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脸上传来,男孩觉得自己冷的无法呼吸。梦境中凤凰儿笑着奔跑:“野小子,来追我!”可他用尽了力气也追不上自己日夜思念着的少女,那个娇小的身影渐渐离他越来越远。“凤凰儿!”男孩发出一声大喊,猛地在齐膝深的雪地中挣了起来。 抹去粘在脸上的雪,男孩茫然四顾这个冰天雪地中的山谷。一部武装直升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从半空中呼啸而过,十几个牵着狼狗身着雪地迷彩的士兵正在远处巡逻。一排排整齐的营房伫立在山谷中央,高耸的塔楼上赫然架着两挺m2重机枪。四面十几高扎满了倒刺的铁丝网围住了这个地域,使之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 “嘿!”身后传来一声恶狠狠的叫喊。 男孩刚回头一把ak-47的枪托就沉重地砸在了他脸上,他顿时眼前一黑,大量的鼻血就涌了出来。 一个身高两米出头的白人大汉狞笑着将枪挂回肩上,冲着捂着脸倒在地上的男孩吐了口口水:“欢迎来西伯利亚,小杂种!” 正文第七章黑火 山谷中最高的一幢黑色五层建筑顶楼的一个房间里,陈姓中年人穿着和外面的守卫们一样的美式迷彩背负双手站在落地窗前。昏暗的屋子里,灰白相间的军用制服衬得他整个人如同一柄刺刀般,孤独而锋锐。 面无表情地看着广场上的大个士兵拎小鸡般将男孩扔进营房,陈姓中年人回身按下了桌上台式电话的通话键:“叫小四进来。”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裘皮大衣的年轻人懒洋洋地推门而入,英俊的近乎漂亮的脸庞上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进生叔,您找我?” 陈进生闻着扑面而来的浓烈酒味皱起了眉头:“小四,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脾性?” 小四双手一摊,做出一脸夸张的悲惨表情:“进生叔,我只是喝了一点点伏特加而已。这么冷的天,您该不会阻止您最疼爱的侄儿暖暖身子吧?” 陈进生一言不发地指指他身上奢华夸张的皮裘,目光严厉。 小四一屁股坐在屋角的沙发上,嬉皮笑脸地道:“进生叔,这是我意大利那个马子空运过来的,说是今年最流行的皮草,要三万多美金呢!当然了,我是不会付钱的!怎么您也喜欢?要不我打个电话让她再寄件来......” “行了!”陈进生抬手阻住了他的滔滔不绝,看着这个家族中最被看好同时也是最狂放不羁的晚辈,陈进生不禁有些头痛的感觉:“你爱穿就穿着吧,别在外面招摇就行了。营地里全封闭军事化管理,你这样出去象什么样子!” 小四没骨头般蜷在沙发上,被裘皮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酷似一只冬眠中的狗熊,口中不断的“恩恩啊啊”以示自己听进了叔叔的训话。 叔侄二人不着边际的聊了一会,陈进生漫不经心地道:“二丫头捎话回来,美国那边最近不是很太平,连着和那边的黑帮干了几场,死了不少弟兄。一个女孩儿家的,倒也难为她了。“ 小四有气没力地道:”二姐是什么样的人叔您还不清楚吗?美国那帮孙子就要倒大霉了......美国?!”他一个利索的倒纵弹起,两眼放光地盯着陈进生:“进生叔,您是说美国?家族什么时候把手伸到美国去的?” 陈进生好整以暇地吹了吹暖杯中漂浮的茶叶:“上个月,你父亲心疼你在这边吃苦,本来是想让你去的,我没答应。” “叔!您看我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陪了您两年了,也该出去透透气了吧!有您在西伯利亚,实在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啊!”小四气急败坏地大叫。 一丝笑意自陈进生锐目中掠过,抿了口茶他缓缓道:“你虽然是家族新一代之中的翘楚,但在‘坚忍’这二字上却远远不及你兄姊! 第11章 心浮气燥,狂妄自大!向来半点不以家族事业为己任,整日只知纵情声色,毫无上进心!你说说,你去美国要干什么?能干什么?!”说到后来已是隐有怒色。 小四一改前面吊儿郎当的样子,垂手正色道:“进生叔,小四知错了。”他素知叔叔脾气,往往越是辩解越是适得其反,便索性认错无言。见陈进生脸色稍缓,小四讪笑道:“叔,您就放我去吧,夏威夷的海滩我可是十分怀念着的。” 陈进生无可奈何地挥挥手:“你先下去罢!” 小四站在原地不动,巴巴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陈进生无奈道:“这样吧,交给你做件事,能做好的话再说!” 小四大喜过望:“进生叔您说,要干掉谁或是帮您把哪个马子小四立即去办......”见陈进生脸色一沉他立即住嘴,露出一脸讨好的贼笑。 “我去了趟那边,机缘巧合下带回来个孩子。这样吧,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教会他中文,最好能让他同时掌握英语的日常对话。”陈进生语气轻松。 小四的嘴张成“o”形,冷汗已慢慢从额头上沁了出来:“他是哪国人?” “中国人吧,我想。” “是个婴儿?不会让我兼职喂奶吧?”小四已经快哭了。 ...... 晕头转向的小四临走时突然醒悟:“这带孩子和我去美国有什么关系?” “枯燥的事情往往能够磨练一个人的意志。”陈进生一本正经的回答。 目送着垂头丧气的侄子离开,陈进生再次按下面前的通话键:“请罗达教官进来......” 空空荡荡的营房里,身材修长的小四和矮小的男孩面对面蹲着,两人大眼瞪小眼。莫名其妙地在外面挨了一下后,男孩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举动,在他的心里以前那只与虎为伴野兽般的孩子已经死了,他不想在被人们当作怪物而再次被关进铁笼。做一个正常的人并且尽快适应眼前这个环境或许是早日回到凤凰儿身边的最好的方法。 看着男孩胸前隐隐流光的血色玉坠,小四明白了叔叔的想法,血玉本就难求,这块通体血红的极品“凤血”更是证明了眼前这孩子可能大有来头!把视线转向男孩的兽皮裤衩和裸露身体上的处处伤疤,小四苦笑着摇摇头。几句简短的问话后,他明智地放弃了沟通,牵起男孩的手走向自己的屋子。 男孩不知所措地跟在这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身后,他觉得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很宽厚很温暖,心里莫明地涌起一阵暖流,将那只手抓得更紧了些。 三个月后...... “陈野,轻点,轻点......”小四赤裸着上身趴在宽大的席梦思上舒服地龇牙咧嘴,被理成寸头的男孩正一脸认真地为他捶背按摩。 打了无数通电话直至问到一个在少数民族研究方面颇有涉猎的大学同窗,小四才弄懂了男孩口中出现频率最多的两个古怪词语的意思。一时兴起便为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至于让他随家族姓陈,小四倒是老老实实地去征求过叔叔的意见。陈进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随你罢!”这却更加坚定了小四心里陈野是叔叔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的想法。 陈野的接受能力是惊人的。他现在的言行举止已经和任何一个正常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就连在用英语和小四沟通交流时也毫无滞塞。 两人相处的日子并不象小四原先想的那样枯燥无味,陈野的到来为他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乐趣。小四在家排行最末,几个月下来倒也着实过了一把做兄长的瘾。 “你喜欢我起的名字吗?”一天学习中小四突然问道,语气严肃,脸色洋洋得意。 “不喜欢。”男孩头都没抬。 “你喜欢我帮你找来的衣服和鞋子吗?看看,都是新的哦!”小四使出糖衣炮弹。 “不喜欢。”男孩看着墙壁。 “难道你喜欢这个?”小四举起一本yboy。 陈野还是摇头。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小四有点恼羞成怒。 “凤凰儿和肉。”想了一会,男孩认真地道。 小四一时语塞,两人闷了半天,他又问:“凤凰儿好看吗?” “恩。” “有多好看?”小四兴趣大增。 “比你好看一万倍。” 小四不怒反喜:“她有姐姐什么的吗?” “......” 这段时间里罗达教官来催过几次,被小四以各种理由挡了过去。有这样一个有着清澈似水般眼神的孩子在身边,就连夏威夷女郎似乎也变的不那么重要了。 “轰轰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走到门前停了下来,随后门上响起两下撞击声:“四少爷!”一个浑厚声音用英语吼道。 “进来。”小四的语气透着一股无可奈何。 一个如远古巨人般高大壮硕的黑人大汉微微弯腰跨入房间,实木地板在他脚下不断发出悲惨的“吱吱”呻呤声。小四郁闷地注视着他,后者一个标准的立正敬礼:“四少爷!” 小四刚想开口再杜撰个什么理由打发了这个讨厌的家伙,陈野默不作声地跳下床套上皮靴:“我走了。”语气淡漠地向在和一个陌生人道别。 小四从床上半倚了起来,上半身肌肉流动健美如雕像,他甩了甩垂到额前的卷曲长发,强笑道:“小野,我这次去美国好好立几件功劳,回来就去求叔叔让你以后跟着我。” 陈野头也不回地拉开门:“他救我回来,我应该做些什么的......”他的声音转低:“再见了,四哥。” 跟在小山般的罗达教官身后,两人横穿山谷,走进了东面一排矮小昏暗的营房。雪亮的探照灯不时划过铺着厚厚白雪的屋顶。 “哐当!”一扇铁门被罗达一脚踹开,屋子里的人飞快地从六张高低铺上跳起整整齐齐地列成了一排。 “这小子从现在开始编入黑火突击队,以后会和你们一起吃一起住一起训练,明白了吗?”罗达教官大吼,巨大的声浪震得整个屋子“嗡嗡”作响。 “是的,长官!”同样是声嘶力竭的吼声。 满意地点点头,罗达指指就近空着的一张上铺:“你就睡这里。”看着陈野矮小的身材,他摇了摇头:“记住,在这狗娘养的地方,你要想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 “好了,解散!”罗达教官扬长而去。 屋里的一排明显要比陈野大得多的少年们也纷纷散开,回到自己的床上,并没有人向这名新丁表示欢迎,屋子里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陈野的下铺睡着个十六、七岁一头金发的白人少年,眼睛紧闭着似乎对外界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陈野轻手轻脚地脱掉鞋子站上床,刚准备向向上爬时小腹一阵剧痛,已是被一脚踹飞了出去,轰然一声重重撞在墙上。 捂住小腹陈野刚刚站起,一个人影带着风声就冲到了面前,一记凶狠的膝顶让陈野虾米般蜷起了腰,软倒在地上。 “小东西,以后再敢踩上我的床,你就死定了。”那白人少年冷冷地道。 屋子里顿时口哨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恶意地哄笑声。喧嚣中,一个声音温和地道:“迈克,只有拳手营才可以欺负新人的。” 迈克的脸色变了一下,哼了一声重重躺回自己的床上。 最角落里的下铺上,缓缓站起一个高大粗壮的身影。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和陈野有着一样黄色皮肤的脸在微笑:“我的上铺空着,你可以过来睡的。” 寒风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雪花肆虐呼啸在西伯利亚平原上,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中,一百多个身着黑色野战服肤色各异的少年背着30kg重的行军背囊排成纵队奔跑在深可没膝的雪地里。每个人头顶上升起的腾腾白气连成一片使得疾行中的队伍宛如一条云雾缠绕中游走的黑龙。 队伍的后面跟着几辆摩托雪橇,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手里拎着鞭子,兴高采烈地鞭打着落后掉队的倒霉鬼。罗达教官坐在一部雪橇的后面挥舞着冲锋枪大声叫骂:“杂种们,跑,都他妈的跑起来!操你妈的你们是群娘们吗?不!娘们跑得都比你们快!真他妈的见鬼,差拉瓦,你这该死的泰国佬再敢掉队一次我就把你调去拳手营!我发誓!” 在罗达和士兵们的全力催促下,队伍渐渐地加速,每个人都亡命地奔跑着,仿佛一部部上足了发条的机器。陈野和他的下铺巴赤汗出如雨地跑在队伍中间,行进中巴赤悄悄地教着陈野控制呼吸的窍门。这个十五岁大的蒙古族少年有着1米85的恐怖身高和一颗真诚善良的心。 半个晚上交谈下来,陈野已经大致了解了营地里的划分和许多规则——小四从没和他说起过这些。整个山谷分为黑火队和拳手营两块驻地。东面营房较少的这边住着由十五至十八岁少年组成的黑火突击队。作为陈家的预备役,早在六年前黑火就已经成立,最晚进队的一个都比陈野要早了将近三年。 山谷西边则聚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逃犯恶棍们,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金钱。在经过前克格勃教官、格斗专家、职业军人的严酷训练后,每隔三年这些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就会输送到各个发达国家,成为残忍而冷静的黑市拳手。 两支队伍的训练内容几乎完全一样——体力和格斗,只是在严格程度上有所不同。黑火队中在规定时间内完不成训练项目的最高处罚是鞭苔,拳手营中则是就地处决。 陈野的身高是整支黑火队中最矮的一个,他没有掉到队伍的最后实在是大出很多人的意外。 第12章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陈进生。 缓缓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陈进生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侄子:“这么早你找我有事吗?” 小四一反常态地严肃,两道剑眉拧在了一起:“叔,我想跟你要个人。” “你应该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陈进生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多纠缠。 “这孩子绝对不会超过十二岁!他不可能适应黑火的训练!不出三天他就会死在外面的冰天雪地里!您为什么不让他走,为什么不给他自由让他回到自己亲人的身边?多这样一个孩子对我们陈家就那么有帮助吗?”小四紧紧握着拳头,失眠使得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每一个人出生的时候,他的机缘命运就已经注定。我的命运是为家族杀人并为家族制造无数的杀人机器,你的命运是从我们手中接下并扩张家族的势力,他的命运就是在这里不靠任何人活着走出去。”陈进生冷冷地看了小四一眼:“那可笑的自由并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要靠自己双手去争取。” 小四全身微微颤抖:“那我去美国办好那边的事,回来您就把这孩子交给我,成吗?” 陈进生面无表情地拒绝:“你应该知道我做事的风格,不要和我谈条件!” 小四一脚将面前的一张黑檀木椅踢得粉碎,转身就走。快走出门口时陈进生冷酷地叫住了他:“奉劝你一句别做傻事,你应该知道没我的命令任何人离开这块地方都将会被打成蜂窝。这两年你本事是长了不少,可带个孩子活着出这山谷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根本就不看小四的反应,陈进生转身拿起高倍望远镜,冰冷沉重的镜筒中陈野奔跑中的身影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冰冷的寒风不停地灌进大口呼吸的男孩嘴里,陈野的整张脸浮现着一种病态的嫣红,两眼被风吹得泪水长流。“痛苦吗?我的孩子,要知道男人生来就是为了忍受痛苦的。”陈进生在心中说道。 正文第八章四少爷的礼物 “黑火!”罗达教官大吼,强大的肺活量使他的声音霹雳般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轰!”回答他的是一阵整齐沉闷的撞击声。 “黑火!”整个山谷广场上充斥回荡着罗达的怒吼。 “轰!”一百多个黑火队员侧身踢向面前半米多粗的木桩,广场上原木如林,少年们动作整齐划一。 满意地看着这些刚在饭堂填满肚子两分钟之内被集合起来的黑火队员在瞬间散发出的强大斗志,罗达喊道:“和平时一样小崽子们,今天下午你们有五个小时的时间来踢断这根牙签并完成600次50公斤负重深蹲!和平时不一样的是......”罗达教官提高了声音:“从今天开始,在规定时间内先完成训练任务的就可以自由活动!换句话说就是谁他妈的先做完就可以先回营房享受热乎乎的饭,洗热乎乎的澡,钻热乎乎的被窝!而不用傻站在这块该死的雪地上吹这该死的冷风!” 沉默的黑色方阵里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是踢腿时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徒然间比刚才凌厉了一倍不止! 第五十七分钟,曾经和陈野热烈打过“招呼”的室友迈克第一个踢断了木桩。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巴赤,背起负重开始做深蹲动作。 陈野的双腿已经皮开肉绽,一股热辣辣的液体正顺着裤管往下流,雪地上殷红一片。他将中心放低,面无表情地一腿接着一腿,努力将打击点控制在同一个位置上。 第九十二分钟,陈野面前的木桩终于发出一声嘶哑的呻吟后折为两截,断裂处血迹斑斑。远处一直漫不经心做着踢腿运动的巴赤突然来了精神,一脚扫断了面前的木桩后举起了手:“教官!” 罗达望向了他:“批准发言!” “600个50公斤深蹲对陈野来说难度太大了,我请求替他做500个!”看着罗达教官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巴赤挺起胸膛吼道:“任何人都看的出陈野还没有那个背囊重!教官!” 罗达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对自己的体力挺有信心啊?好的,巴赤,你胆大妄为的要求被批准了!你加500个!陈野照旧!” 咧了咧嘴,巴赤还想说什么却被陈野用眼色制止了。迈克冷笑着向陈野做了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 离规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时,巴赤和陈野终于如释重负地倒在了雪地里。“我们完成了!”巴赤兴高采烈地大叫,好象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多出来的500个完全是自找的。 陈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全身汗流浃背整个人看上去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野兽般强悍的体力支撑着他坚持到了最后,超负荷的大运动量使得他的两条腿象是脱离了身体般毫无知觉。 远远地传来几声悠长响亮的报时钟声,躺在地上的两人同时翻身跳起惨呼道:“晚饭!”连滚带爬中两个活宝急奔向即将关门的饭堂。 半夜,酣睡中的陈野被一记震耳欲聋的大响惊醒,屋里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跳起。只看到罗达教官双手叉腰站在屋内,身后的铁门上清清楚楚地凹进去一个超大的脚印。 冷冷地扫视着片刻之间列好的横队,罗达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最矮的陈野身上:“你,跟我走!” 凶神恶煞的罗达教官刚离开,宿舍里就炸开了锅。队员们对罗达的奇怪行经议论纷纷,但讨论下来的结果却出奇的一致——陈野死定了!悄然叹了口气,巴赤躺回床上,却正好看见了迈克阴笑着的脸。 黑色建筑地下二十米处,一个钢筋混凝土构成的独立空间此刻正热闹非凡。一些看上去和迈克差不多大的少年一脸冷漠地在教官的指导下摆弄着枪械,靶场上弹壳横飞,枪声震耳。 十几个强壮彪悍地无法形容的大汉在远处捉对徒手对练,有的扛着巨大的杠铃在卧推深蹲,身上无一例外地挂满了各色各样金属导线。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坐在一旁的电脑边记录着数据。 陈野被径直带到一间密封着的房间里,巨大的金属铁门在操控下缓缓升起时发出的“咔咔”声让他打了个寒战。除了堆放着一些运动器械和负重背囊外,整个宽阔的房间密密麻麻地固定着无数根木桩,粗大坚实犹如密林。 罗达教官提起一个标有50kg字样的背囊扔在陈野脚边:“和白天的内容一样,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回去睡觉。”陈野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踢腿。稍微结痂的腿上伤口立即血花四溅。 罗达转身降下铁门,来到位于建筑三层的监控室。陈进生正端坐在里面看着显示器里的陈野。“你觉得怎么样?”他没有回头,淡淡地问。 “下午他能在五个小时里完成训练项目这让我很吃惊,先生!”罗达恭敬的回答。 “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陈进生笑了笑。两人一坐一站不再说话,专注地看着屏幕里的男孩连续疯狂的踢腿,直到男孩做完最后一个深蹲。陈进生按了一下面前的键盘,罗达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在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上,那里从陈野进房间开始计时,现在赫然停在03:03:05的字样上。 “见鬼,这机器一定坏了!完全一样的内容,他怎么可能一下子要快了将近两个小时?”罗达无法想象陈野那小小的身躯里是怎么蕴藏下这样巨大的能量的。 似乎很高兴看到罗达吃惊的表情,陈进生微笑道:“有些人害怕死亡,有些人害怕失去自由,还有些甚至害怕黑夜。无论是怎么样的人,他都有着自己所恐惧的东西。只要你掌握了他的弱点用最直接的方法去刺激他,那么他就有可能爆发出最大的潜能。”指了指屏幕上的铁门,陈进生接着道:“自你出去封闭房门开始,他的踢腿速度快了两倍!” 看着罗达似有所悟的表情,陈进生收起笑容冷漠地道:“他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甚至要超过了当年的小四!因为曾经被人当成动物关在铁笼里喂养,所以对失去自由的恐惧要比任何人大得多。罗达,你看正是由于有这种恐惧的存在,这孩子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不是吗?“ 罗达刚想答话,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旁边一部显示器里——那里正对着陈野所在的房间门外。陈进生目视屏幕,脸上笑意重现。 铁门缓缓升起,疲惫不堪地陈野眼睛一亮,穿着野战军服帅气不羁的小四正站在他的面前!心疼地看着陈野血迹斑斑的裤管,小四从口袋里掏出两大卷绷带,二话不说蹲下身子为他裹了起来:“还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小鬼!练腿和练拳一样,缠上布就不那么容易受皮肉伤了!”他似乎是做惯这般生活,一会儿功夫就把陈野的两条腿扎得妥妥当当。 看着面前男孩倔强清澈的眼神,小四叹了口气,带着男孩走进另外一个房间。屋子里的陈设几乎和前面一间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密密麻麻地竖立着的,是铁柱。 自踏进这个房间起,陈野浑身的寒毛立即竖起!一股如他当日初见陈进生时所感受到了可怕杀气就在身边爆发!陈野转头,只见一向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小四不知什么时候目光已凌厉如刀! “我曾经被人强迫在刚才那间屋子呆了三年,每天都只是练腿,侧踢鞭踢扫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时,我大概和你差不多大。”小四盘坐在地上,语气落寞。 “三年后,无论是20英寸还是30英寸的木桩都挡不住我的全力一腿,我开始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很强。有一天,那个人带我来到这个房间。 第13章 一开始看到这些冰冷的毫无生命的铁柱时我觉得很好笑,笑得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滚。那个人问我笑什么,我就说这些大家伙们可都是铁做的,怎么可能踢得断?只怕是还没踢,腿就先折了。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吗?”小四声音平静,象是在叙述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监视器前,陈进生的脸色一样的沉静似水。 “那个人没说话,他一腿就扫断了两根靠在一起的铁柱,每一根都有将近20英寸粗。我便再也笑不出来,于是就在这里呆了整整六年。”小四缓缓挽起军裤,陈野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四的两条腿根本没有一般人那样正常的肤色光泽,而是遍体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灰黑色。密而深的伤疤交错参差爬满了膝盖以下所有的地方。这是陈野第一次见到小四的腿,现在他明白为什么相处的几个月日子里小四连睡觉也总是喜欢套着长裤了,因为这根本就不象是活人的肢体,却似极了某种狰狞恐怖的武器。 静静凝视着自己的腿,小四的眼神渐渐发亮:“我很恨那个人,是他让我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那些枯燥的日子里,我无数次想过要以自杀的方式来逃脱。每次我都以为自己熬不下去了,可偏偏每次我都熬了过来。现在,我时常在心里又很感激他。这九年地狱般的训练后,我走过了世界上无数的地方,有很多人要杀我,有时我也会去杀很多人。唯一一点不变的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我一腿,从没有。”他看着男孩一字一字地道:“这些年来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其实根本就没有极限!” 陈野眼前一花,小四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姿势弹起,模糊的高速移动中,他的右腿似乎动了一下。“当”的一声脆响,排头的一根铁柱如火柴般被折断,上半截直飞而出砸在远处墙上,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墙面碎屑四溅。 小四身影连动,“当当”声不绝于耳,摧枯拉朽般铁柱纷纷断折。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小四踢腿时所带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哧哧”破空声。如林耸立的铁柱在顷刻之间被一扫而空! 最后半截铁柱远远落在地上,小四来到陈野面前微弯下腰温和地问:“看出了些什么?” 陈野想都没想,脱口道:“力量!速度和坚韧度!” 小四微笑摇头,此时的他又变回了那个翩翩佳公子:“说的很好,可是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他指着胸口处:“最重要的是,要用心。你要用心去感应,用心去相信,用心去毁灭。用心下去,你才能将速度和力量同时发挥到极至,突破人体所能抗衡的极限!” 陈野看着地上铁柱平滑如刀削的断裂处,心中若有所思。小四沉声道:“苦练固然很重要,但有着无坚不摧的心态更重要!即使你练得一身钢筋铁骨,但还没动腿之前你就在考虑能不能够摧毁面前的物体,心里自然就会先怯了。强大的自信心,才是关键所在!” 看着陈野渐渐亮起来的眸子,小四欣慰地笑了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张纸:“我要去美国拉!大概得过很长时间才能回来,这个是送给你的离别礼物,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象个男人般活着!不要丢四哥的脸哦!” 接过小四手中的纸,陈野彻底怔住,一个与凤凰儿有着三分相似的长发女孩跃然纸上,女孩儿似喜还嗔的神情被寥寥数笔描绘的宛如真人。小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皮:“凭想象乱画的,也不知道象不象?好久没画过素描了!手生了!手生了!呵呵!” 小心的将画像折好放入自己的口袋,陈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深深地对小四鞠了一躬,转身跟在赶来的罗达教官身后出了地下室。小四气恼地揉着自己的腿骂骂咧咧:“死小子,还亏得我千辛万苦的做示范,居然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奶奶的,还鞠躬!遗体告别吗?!气死我了!哎呦,我的腿......” 坐在监控室的陈进生站了起来,看着画面中的小四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苦笑:“这孩子,果然还在恨我啊......” 回到营房,在巴赤响亮的鼾声中陈野轻轻躺在自己的床上心潮起伏,想起以前与小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被绷带绑着的腿似乎也有阵阵暖意传来。“碰”的一声,黑暗中一只皮靴狠狠地砸到促不及防的陈野头上,坚硬的靴底立即在他额上开了道口子,鲜血泾泾而下。野兽般的夜眼使得陈野几乎是立即就找到了靴子的主人——迈克,他正得意洋洋地抛动着手中的另一只靴子,倚在床上抖动着大腿。 稍微擦拭了一下头上的血,陈野面无表情地将皮靴放回迈克床边。这让原本期待着一场打斗的迈克很是失望,咕哝了句“孬种”后翻了个身索然无趣地睡了。 黑暗中,陈野的手隔着衣服按在画像处,对凤凰儿的思念象是柄奇怪的双刃剑,将他的心灵割的鲜血淋漓的同时又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在这个冰冷而残酷的世界,这渺茫的念想就象是无尽黑夜里的一点火光,微弱而顽强地燃烧着,并试图照亮他前进的道路。 正文第九章野兽之瞳 两架通体迷彩色的米-24直升机腾空而起带着巨大的轰鸣声飞向远方,螺旋桨卷起的强劲气流在广场上引发了一场小型的暴风雪。陈进生在漫天飞舞的雪屑中竖起了衣领,目送着天空中的两个黑点越来越小,心中怅然若失。 作为一个七十年代后期方始崛起的台湾黑道家族,陈家能在短短十数年里雄霸宝岛并将势力扩展至大半个亚洲,除了高明的家族掌舵人——陈进生的胞兄陈进东起到了决策性的作用外,坚忍老辣的陈进生本人亦扮演了陈家前进道路上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早在八十年代初期陈家崭露头角的时代,陈进生就在家族会议上坚执己见,一力要在西伯利亚这块寒冷肃杀的土地上秘密打造一个陈家私有的训练基地。睿智的陈进东在略加推敲后立即表示无条件支持。在花费了一笔天文数字后,陈家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近北冰洋边一个小山谷的三十年使用权。为了保障这些来自异国的慷慨投资者们“万无一失”的人身安全,俄罗斯地方政府甚至为驻扎在山谷内的陈家守卫提供了包括了单兵地对空火箭在内的大量军火。 建造基地期间,陈进生又陆续引进了一批海外雇佣军。这些经验丰富的战争老鸟们丝毫不能摆脱深入骨髓中的军人本性,整个山谷边缘被他们搭满了大大小小的防御工事,铁丝网的外围是宽达十平方公里的雷区,唯一留下的一条道路入口被超过六挺以上的m2重机枪24小时瞄准着。雇佣军的队长也就是现在的黑火教官罗达曾在陈进生的面前拍胸脯保证,没有陈进生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能活着踏入或是离开这片山谷。 这些年来,罗达忠实而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即使是每天都要被逼着与野兽搏斗的拳手营都从来没有一个人试过逃跑,哪怕是想都没有人想过。因为人人都知道,呆在山谷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事实证明,陈家的巨额投资是卓有成效的。十几年来,在陈进生的直接调教下,这片山谷里走出的拳手在世界顶级的地下赛事上的锋芒已远远盖过了其他西伯利亚训练营,这些残忍而冷静的杀人机器赫然已成了令人生畏的新一代西伯利亚代言人。而这片在最详细的军事地图上也没有标识的小山谷也因此名声大噪,风头直逼地下世界最负盛名的哥伦比亚黑十字训练营。 悬殊的势力差距使得陈家的博彩公司在拳赛上赚得盆溢钵满。然而目光长远的陈进生却并没有满足于此,六年前他又一手创建了黑火突击队。与拳手们不同的是,这些自世界各地搜寻来的孩子掌握着更为全面的杀人技巧。年满十八岁的孩子将在接受为期一年的军事训练后离开山谷,为陈家各地的黑道血脉注入一支年轻而强悍的兴奋剂。 在最近的一次家族会议上,陈进生就陈家分支在日本与当地黑帮屡次冲突一事发表了看法,语气淡然:“现在把各地的黑火调过去,三天之内那个叫什么山口组的帮会将在日本不复存在。”陈进东沉思片刻后否决了这个提议,现在陈家日益扩张的势力好比一张越织越大的蛛网,而牢牢维系各个角落稳固性的那些最强韧的蛛丝正是黑火的力量。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老谋深算的陈进东是万万不肯轻易在这个弹丸小国砸上自己手中这张王牌的。 直升机逐渐远去终于消失不见,陈进生收回目光微叹了口气。两架钢铁雄鹰上除了小四,还坐着十二个黑火队员。他们将一起去到大洋彼岸的那个充满着危险和机遇的国家,为家族而战。 这些年来,每当一批批坚强铁血的黑火少年敬礼离开时,陈进生总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夜深人静时,他坚若磐石的心里会在突兀间流过一张张年轻倔强的脸和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一旦踏出这个山谷,这些如野狼般在残酷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们能做的,无非只有杀人与被杀而已。尽管,这所有的一切在他们小时候被家人以各种价格出卖的那一刻起早已注定...... 努力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陈进生自嘲地笑了笑。或许人是真的因为老了才会变得软弱而多愁善感,他摇了摇头,转身步入那幢黑色楼房。 ※※※ 罗达教官怔怔地看着监视器,心中震骇不已。自月前的那个晚上起,陈野每天都要来这块地下训练场享受罗达的定制的“特殊大餐”。 每当沉重的铁门缓缓合上后,在超过八支摄像头的监控下这个白天总是勉强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训练的弱小少年会在瞬间变得凶狠而极富攻击性。 第14章 超负荷的运动量下,他毫不吝啬的挤榨着体内所能调动的每一分体力,几乎是飞跃着提升的体能震撼着每一个坐在监视器前的人。在刚才,他甚至在短短三分钟之内就踢断了面前那根粗大的木桩! “罗达,现在看起来仅在攻击力方面这孩子似乎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黑火队员,那他平时训练时演的是哪一出?”端坐在监视室里的陈进生也微露诧异。每天晚上在这里看着陈野一日千里的进步已经成了小四走后他唯一的享受。 “隐藏实力吗?我不知道,先生。说句老实话,我从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小鬼!”曾排名世界前百的老雇佣兵困惑地回答道。 陈野脱去上衣,露出一身与他年龄极其不相称的铁条般强健的肌肉,躺在地上推举着沉重的杠铃,动作间汗出如雨。只有在这个完全封闭着的房间里,那具平日刻意维持的假面才会在不知不觉间褪去,强悍的本性随着狂热的体能训练一点点被激发。这一刻,他似乎又变成了那只被囚禁在笼中的孤独野兽。 做完最后一个卧推,陈野将上衣搭在肩上,跨出升起的铁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并不是牢笼,每次听到绞起铁门的钢索发出的沉闷声响还是让他忍不住心情愉悦起来。 独自穿过空旷的广场,听着皮靴踩在积雪上发出的松软“嘎吱”声,陈野眼中的幽幽绿芒渐渐隐去。迈克的挑衅每天都在继续,在他的带动下,同营房的几个白人少年也开始以作弄陈野为乐。这让本来还对巴赤还有些忌惮的迈克彻底抛弃了顾虑,几乎已到了一时半会见不到陈野手就发痒的地步。 陈野阻止了巴赤准备去向教官告发的想法,更加不指望巴赤能够帮自己出头。因为他知道,巴赤虽然很强,但有时候强并不代表凶狠,这个大个子蒙古族少年的心其实柔软得象羽毛。 站在营房门前,陈野轻叹了口气,推开了门,几只军靴立即带着风声扑面砸来!陈野微微偏头,“扑扑”几声靴子撞上了身后的门板掉到地上。“小子,反应不错啊?是不是罗达大叔教过你怎么不被人踢屁股的招数了?哈哈!”迈克半靠在墙上讽刺道,一支忽明忽暗的香烟把他的脸映成了诡异的暗红色,旁边的几张床上传来一阵轰笑声。 陈野默不作声地走向自己的床,罗达教官大声吼出的队规又在耳边响起:凡是黑火队员私自斗殴致人死亡的,就地格杀!陈野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在没有回到那个女孩身边之前,他不想也不能出半点岔子。 迈克被陈野的举动激怒了,在这个不卑不亢整天面无表情的中国小鬼面前,他的耐性永远荡然无存。陈野抬头看着跨步过来拦在自己面前的白人少年,语气冷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迈克回过头笑:“嘿!伙计们,他问我想干什么?这黄皮小子在威胁我呢!” “迈克,踢爆他的脑袋!” “不,我看先拧断他的手,再让这小杂种跪在地上扮驴叫!” “把他衣服全扒了扔出去怎么样?” 一阵亢奋地叫嚣声后,迈克否决了所有人的建议,带着笑容他点亮打火机照向自己的裤裆——那里正不着寸缕丑恶地大张着,迈克愉快地晃动着两条长满长毛的大腿:“来吧猪猡,从我这里钻过去吧!我保证,你明天可以快乐地过上一整天!” 陈野的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指甲早就深深地刺进手心,身体因为过度的羞辱而开始不停地颤抖。迈克快乐地大笑:“伙计们!你们看,他正在吓得发抖呢!哦,仁慈的上帝,快救救这可怜的孩子吧!他就快小便失禁了!” 就在陈野的瞳孔中诡异地亮起一抹碧绿的光芒时,酣声如雷的巴赤突然在睡梦中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声中他如半截铁塔般坐了起来。看了看屋子里的形势,睡眼惺忪的巴赤很快清醒过来:“陈野你回来拉!快睡吧!迈克你小子半夜三更光个屁股干吗?好了,都睡吧!” 陈野缓缓放松身体,一语不发地走向自己的床。迈克恨恨地瞪了巴赤两眼,也躺到了床上。他对面的铺上伸下个脑袋,小声道:“迈克,我们这么多人,根本不用怕他......” “闭嘴!”迈克恶狠狠地骂道,随即使劲揉了揉眼睛,“他妈的是不是出毛病了,人的眼睛怎么可能会发光呢?可怕的中国人!”迈克略有些疑惑的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雷打不动的三十公里负重越野后,罗达教官看了看腕表:“小崽子们!我不得不说,今天你们表现的还有那么一些象个男人!由于整支黑火的努力和本人的完美教导,你们今天的所花在这条破路上的时间要比历史最好成绩快了7分钟!” 满意地看着广场上整齐如林的黑色方阵,罗达吼道:“由于你们的良好表现,我宣布,从现在开始至午饭前的训练内容为徒手对练!可以自由选择对手!这意味着你们可以选择运动或是偷懒!” “报告教官!”罗达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立即响起。 “批准发言!” “我请求同营房的中国陈作为对手!”一片哗然声中,迈克得意洋洋地高举着右手。 罗达迟疑了一下:“批准!但我想听听理由,迈克!” 迈克真诚地微笑,湛蓝的眼睛如宝石般闪闪发亮:“大家都知道陈是我们这里个头最小的同时也是最弱的,我只是想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助他,教官!” “很好!全队解散!自由组成徒手对练模式!”罗达大声下令。迈克是黑火队里仅次于巴赤等少数几人的格斗尖子,如果不是体能上略处劣势他的攻击能力可能还在巴赤之上,由他去点拨那个没有实战过的小鬼真是再好不过了,罗达暗自想道。 “报告!”又一个声音吼道。 “批准发言!” “我请求做陈野的对练,教官!”巴赤越众而出,一脸的焦急。 罗达勃然大怒,一脚就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踹了回去:“滚蛋!他妈的你在捣乱吗?那天的事还没找你算......” “报告教官!” 罗达怒气冲冲地望去,矮小的陈野在角落里举着手,目光清澈坚定:“我同意做迈克的对练!” 几分钟后,迈克好整以暇地站在了陈野对面,他连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这个可恶的小鬼狠狠揍一顿。灵活地转动着脚腕,迈克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我只打断你身上的六处骨头,别怕,我会很小心的!” 陈野紧闭着双眼,并没有任何的准备动作。 “天哪,这小子真是懦弱,居然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迈克轻蔑地想着,同时为自己在昨天晚上差点被这中国小子吓住的事感到很恼火。 “听我口令,准备......”罗达的声音席卷了整个散开的对练阵形。 陈野的眼睛还是紧紧闭着,毫无动作。巴赤在远处脸憋得通红,额上冷汗淋漓。 “开始!!!” 迈克身体微微左侧,右腿在空中带着凌厉的风声踢向陈野左肩,他对自己的腿法一向有着强大的自信,想起以后这小鬼只能用一只手过一辈子,迈克的心脏几乎亢奋地快要爆开! 一记令人耳膜隐隐发痛的尖锐呼啸声骤然响起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压抑已久的暴虐野性终于无法遏止地爆发出来!迈克的眼神恰好对上了睁开眼的陈野。“野兽!”这是迈克心里唯一的想法,他看到的眸子里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人类情感,有的只是食肉猛兽虐杀猎物时那冰冷残忍的光芒! “喀嚓”一声脆响,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迈克的右腿被陈野高速迎上的右腿轻松砍断,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软软折在身后。在迈克那痛彻心肺的惨叫声中,陈野突然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一腿扫向迈克的头颅。“扑”的一声,迈克那坚硬的头骨根本就无法阻挡那股可怕的力量,整个头如西瓜般爆开,鲜血脑浆四处飞溅,围着尸体喷成了一个大大的放射状圆形。 不等罗达教官吩咐,四周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即围了上来,至少二十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陈野。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罗达,只要他一声令下,陈野将立即被打成马蜂窝! 正文第十章龙虎兄弟 偌大的广场上死寂一片,静得似乎连雪花飘落地面的声音都清晰可辩。身着雪地迷彩的守卫们或是亢奋或是冷漠地平端着手中的枪械,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历来就毫无人员补充的黑火由于这些年大批达到年龄的队员调去陈家第一线的关系,剩下来的这一百多人更是显得弥足珍贵。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损失,陈进生早就命令山谷东西两侧分开,满身精力无处发泄的成年拳手们踏入黑火区域的行为是被严令禁止的。 而就在刚才,一个花费了陈家无数人力物力的黑火队员如同根被折断的木柴般硬邦邦地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而凶手居然是个进队甚至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新人小子!罗达不可置信地瞪视着眼前这个将黑火建队以来零伤亡记录轻易终结的矮小少年,陈野正弯下腰用雪块擦拭着靴子上粘稠的血浆,神色冷漠而镇静。 罗达慢慢举起右手,眼中开始流露出强烈的杀气。在这个前雇佣军指挥官的心里,任何违反纪律的人都将受到应有的惩罚,在军队如此,在黑火中更是如此。 一个魁梧的身影从散乱的黑色人群中走了出来,将陈野拦在了身后。罗达愣了愣,随即怒吼道:“巴赤,你马上给我滚回去! 第15章 这是命令!” “教官!我请求您给我五分钟的解释时间!事情并不是您想象的那个样子!”巴赤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来的声音在颤抖,却很坚决。 “如果我说不呢?”罗达已经被气得快失去理智了,戴着雪白手套的右手仍在高举着,一旦挥下场中将在5秒之内多出两具人形筛子。 一双漆黑发亮的军靴缓慢而坚定地站在了巴赤旁边,紧接着两双、三双......在罗达教官暴怒的眼神中,陈野的前面多出了一排黄皮肤黑眼珠的脸。这十几个来自各个营房的队员当中,甚至有着陈野连名字也叫不上来的朝鲜人! “我们,以至于整支黑火都知道迈克他们每天都对陈野做了些什么!”一个声音说道。 罗达的目光立即凶狠地盯在了几个迈克同营房的白人少年身上,见他们纷纷垂下了头,心中了然的黑人教官转向巴赤吼道:“那为什么不报告?” “报告有用的话拳手营每天就不会死那么多新人了!再说,您心里也是偏向着这些欧洲同乡的吧?”另一个声音冷冷的道。 “放屁!”罗达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有一种想把眼前这一排可恶的小鬼统统干掉的冲动。 陈野从人墙后走出,发自内心地冲每一个试图保护自己的人微笑着,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什么?你说什么?”罗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报告教官,由于是在徒手训练中我的一时失手而并不是什么私自斗殴之类,所以您并没有下令格杀我的权力!”陈野标准地转身敬礼,清清楚楚地回答道,如成年人般狡黠的笑意在眼中一闪而没。 罗达气结:“你这是失手?!你刚刚象踢碎西瓜一样踢爆了他的头!” “那是他和您的失误!他不应该选择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对手作危险的徒手对练!您更不应该批准!”陈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遗憾:“当然了,我还是要负一定责任的!虽然我坚决遵照了教官您传授的格斗信条:在敌人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前予以最迅速最致命的打击!但是在强大的黑火中,我没想到还会有这样脆弱的队员,是我失手了!” 罗达语塞,竟一时想不出理由来反驳这个突然间变得伶牙利齿的孩子。巴赤则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你这一套东西是小四教的?”远处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所有的士兵几乎是同一时间收枪上肩,绷直了身体“啪”的一个敬礼!陈进生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踱了过来。在这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面前,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就连罗达也是以笔直立正的姿势迎接着这个山谷的真正主人。 陈野平静地迎着陈进生那锐利的目光:“四哥他只教过我不要私下和任何人起冲突,陈先生!” 陈进生皱了皱眉,指指地上鲜血已经凝固了的尸体:“有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吗?给我个理由!” “黑火以及这个山谷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制造强者!陈先生,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没什么好多说的。只要您答应某一天给我自由,我能为陈家做更多的事!”陈野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从救我回来的那一天起,您和我都知道,我和这种废物是不一样的。” 看着面前孩子眼神中赤裸裸的欲望,耳听着这些刻薄露骨的直白,老辣如陈进生也不禁微微动容。沉思了片刻,他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四周的士兵立即举枪上膛! “你们是黑火!是家族未来最优秀最铁血的战士!在不断变得更强大的同时你们之间要屏弃很多让你们之间存在隔阂的东西!比如说国籍、种族、肤色!”陈进生严厉地环视全场,声音低沉有力:“你们在很久之前就被家人遗弃,以后在身边陪伴你们照顾你们甚至为你们挡子弹的只能是现在的队友!习惯也好,不习惯也罢,从明天开始我要看到一个崭新的黑火!一个拧成一股绳的黑火!家族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团队,而不是一盘凶悍的散沙!” “在将来面对数倍甚至数十倍于己的敌人时,你们就会发现有一个真正可以用生命去托付的战友在身边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陈进生的语气平静:“只要做到这一点——团结,我的孩子们,我向你们保证,有一天黑火的名字会响彻全世界!” “黑火!黑火!黑火!”少年们的眼角开始莫名地湿润,灵魂深处的某个地方正在猛烈地燃烧。他们整齐划一地举起右臂,齐声大吼着。自很久以前起,这个名字已经代表了他们生命中的全部。 陈进生淡漠地微笑:“至于这件极其不利于黑火团队性事情的处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野一眼:“我建议罗达教官将这名队员调去拳手营,做错了事情,总是要惩罚的!” “是的,先生!”罗达立正敬礼,陈进生摆摆手,转身离去。看见陈野仍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几个亚裔少年心中难过,绝望地叹息起来。黑火和拳手营的严格程度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由于源源不断的罪犯和自愿者被运进这个山谷,所以拳手营的教官根本就不拿人的死活当作一回事。拳手对他们来说只是产品,不合格的就要销毁掉。在那边,规定时间内完不成训练任务的最宽大的处理是——与灰熊在一只铁笼中关上20分钟! “报告教官!我申请和陈野一起调去拳手营!”巴赤吼道。旁边一直木无表情的陈野明显地震了一下。 “批准!你自己要找死那就去死吧!”罗达完全失去了耐性,今天的这帮小子都是怎么了?取下腰间的对讲机叫了一会,罗达狞笑道:“拳手营正在二十公里外的海边集训,我命令你们两个自己跟着外面的脚印跑步去报道!现在就去!”两个少年敬礼转身,罗达又叫住了他们:“顺便提醒你们一下,方圆几百公里之内只有冰和雪,运气好的话你们还能碰到西伯利亚虎!所以逃跑就不用去尝试了!” “干吗要卷进来?”陈野在路上头也不回地问。 巴赤憨憨地笑:“本来就是我没用,如果我有胆量帮着你揍他们的话也不会出这种事了。现在你一个人去那边,我去了也好陪你说说话什么的。” 陈野冷哼一声:“你就不怕被那些大家伙欺负?” “不怕,我肉多,他们真要打也能抗住,兴许还能帮你挡两下。”巴赤拍拍胸脯。 “......” 陈野那灵敏的嗅觉帮了大忙,大面积的降雪几乎掩盖了所有的脚印。在奔跑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围在一起的密密麻麻几百人出现在视野中,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肉香味也传到了两人的鼻子里。 肚子早就饿得叽里咕噜的陈野猛地加快了速度,将大呼小叫的巴赤抛到了身后。挤开了面露诧异的大汉们,陈野来到热浪燎人的圈子当中。劈开的粗大原木搭成的火堆边,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如坦克车般壮实的豪猛汉子反穿皮袄隔着火堆合力转动着一根碗口粗的铁叉,三米多长的叉上赫然穿着一只剥了皮的北极熊!这头几百公斤重的庞然大物直压得支撑着铁叉两端的钢筋架“吱吱”作响,一张染成了红色的熊皮正被其中一个汉子坐在跨下。 猎猎舞动着的火苗欢快地舔食着已焦黄发脆的熊肉,不时有大滴大滴的油掉落在火堆中发出“哧哧”的声响化作缕缕清烟散去。奇怪的是尽管围观的那些长相狞恶的魁梧大汉们早已被诱人的肉香引得垂涎欲滴,却没有一个人靠近火堆,反倒远远空出了一个偌大的圈子。只剩下那两个满脸留着浓密胡须野人般的汉子旁若无人地转动着铁叉。 陈野径直走到火堆旁盘膝坐下,左侧那汉子余光扫见有人走近眼中登时凶光一现,转首见是个矮小的孩子时倒是怔了一怔。熊掌似的大手搔了搔脑袋,翁声翁气道:“小子,你来这里做什么?”开口却是一口汉语。陈野指了指快烤好的熊,淡淡道:“吃肉。” 两个粗豪汉子面面相觑,猛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声如金铁交击,威态摄人。陈野神色冷漠地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倒是旁边围住的几百人纷纷变色,悄悄地又将圈子拉大不少。 “不错啊!到底是我们国家出来的小鬼!”那左侧汉子大拇指一伸,目光扫向围观众人满脸轻蔑道:“哪象这些个熊包,妈了个巴子明明馋得要命硬是没胆过来!” 说话间巴赤也挤进圈子,犹豫了一会走到陈野身边坐下。右侧汉子撕鸡翅般扯了半条熊腿递给陈野,陈野脱下野战服平铺在地上,放平了将近自己半个身子大的熊腿和巴赤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左侧汉子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哥,你看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和咱小时候一样,吃东西硬是象饿死鬼投胎似的!”右边那个脸上多了道巨大伤疤的汉子望向正在埋头大嚼的陈野,目中尽是和蔼笑意。 两条猛虎般的汉子手劲大的匪夷所思,顷刻之间便将那头大熊分成了几十块。右边那汉子从怀中摸出个大号军用水壶仰脖灌了一口后递到了对面,一股浓郁的酒香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左侧汉子刚接过水壶,立即听到周遭狂吞口水的声音大起,他铜铃大的眼睛转了转,大笑道:“小子,喝酒不?我家乡的酒!” 巴赤嘴里塞满了肉拼命地摇头,陈野头也不抬地接过水壶“咕嘟嘟”喝了一大口抛还给汉子。两条大汉目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激赏之色,左边那个更是喜的抓耳挠腮:“哥!这小子好对我胃口啊!妈了个巴子,这壶红星老毛子喝口下去还得喘上半天呢!” 第16章 陈野能喝酒是有原因的,和小四在一起时他不知道被那个毫无为人师表可言的家伙灌了多少马尿下去。见yboy和阁楼印象对小徒弟的影响甚微,床下从烈性高粱到马爹利是应有尽有的小四便立志要将陈野铸造成一个小酒徒,以示“衣钵有传”。于是一段日子下来,除了对中国五千年历史有了大致了解和拥有一口过的去的英语外,陈野的酒量也同时有着“质的飞跃”。 很快的,一壶烈酒被两大一小喝得涓滴不剩。脸上有疤的汉子扔掉手中啃了一半的熊头站起了身,对着围观的众人做了个手势。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几百条大汉冲进来将剩下的熊肉分得干干净净。 左侧汉子见陈野光着个膀子,便脱下暖和的羊皮袄子给他裹上,抚了抚男孩的头:“小兄弟,你就是下午杀人的那个黑火小子吧?” 陈野看着他腰后别着的大口径转轮手枪和黑色对讲机点了点头。汉子就笑:“我叫张虎,他是我孪生哥哥张龙,是这帮王八蛋的体能教官。从今天开始你和旁边那大个小子就算是拳手营的人了,既然来了就安心地呆下来,能杀人的肯定不孬!哥哥和你特别投缘,以后在这里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你......”他傲然伸出右手对着正前方划了一个大大的半圆:“不管你对是不对,老子都帮定了你!在这个破地方,除了老陈还真没咱兄弟俩一把捏不死的主!” 正文第十一章地狱中的拳头(上) 如果说野外拉练的黑火突击队是一条飞舞游走的墨龙,那么在茫茫雪野中急驰的拳手营简直就是一条怒海中劈波斩浪的食人鲨。 几百名肤色各异的大汉们只扎着军裤皮靴以两人一组的集散队形行进在西伯利亚平原上。他们无一例外地拥有着极具爆炸力的强悍体形,粗大沉重的原木并不十分吃力地被扛在肌肉高高凸起的肩头上,每一个人都竭尽全力地大口呼吸着,剧烈运动产生的热能使得没有人在乎周遭那可怕的低温。 张龙兄弟驾驶着摩托雪橇远远跟在队伍后面,他俩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新加入的二人组——陈野和巴赤,两个同样光着膀子的新人小子正抗着一根大的不象话的冷杉木跌跌撞撞地跑在拳手营队伍的最后面。让人吃惊的是他们难以掌握平衡的最大原因居然不是体力不足,而是因为两人的身高比例相差实在相差太大,杉树原木在剧烈的颠簸中不断地向位于前方的陈野肩头滑去。 承受了一大半重量的陈野咬着牙将原木向回推,肩头早已被粗糙的树皮擦的血肉模糊,滴滴温热的鲜血落在雪白的地面上宛如赤梅怒放般嫣红夺目。由于那棵原木实在太重,尽管巴赤紧紧扣住树身的两只大手已经指甲迸裂,但它还是缓慢而执拗地滑向陈野那边。几番三次以后,陈野低吼一声双手平托硬是将原木的一头高举过顶!两人在这古怪的奔跑姿势中终于获得了平衡,片刻后已经超过了大半的人跑到了队伍的前列。 张虎直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他对陈野的第一印象极好,作为体能教官虽不至于徇私,但多多少少对这孩子的偏袒之心总是有的。在越野返营准备时,他去拣了根不太粗的原木给两个孩子,谁知道陈野的年纪虽小脾气却是极倔,眼见着旁边的拳手们脸露不屑,便和巴赤去搬了根几乎比他腰还粗的冷杉原木,硬是给了周围看热闹的老鸟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哥,黑火拉练时负重是多少?”张虎大声问远处的兄长。 张龙一只手扶住雪橇笼头,另一只手向下伸出五根手指。 “50公斤以下?他奶奶的没有搞错吧?这根木头最少有500斤!”张虎一脸的想不通:“罗达那头黑骡子把这么好的两根苗子赶到咱们这边来算是个什么意思?” 看着歪歪扭扭的队伍已经有人因为体力不支而越拉越长,张虎心中火起,俯身拎起挂在雪橇踏板边的ak-47冲着落在最后的几个拳手脚边就是一梭子:“我日你大爷的,瞧瞧你们那点出息!再有掉队的一律格杀!” 暴起的枪声象是给整个拳手营打了一针兴奋剂,熊腰虎背的壮汉们嘴里纷纷发出沉闷的低吼声,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战栗感最大程度的激发了他们体内的潜能。翻飞的雪泥中,整支队伍的行进速度猛然间将近提高了一倍! 单手如玩具般挥舞着ak,张虎恶狠狠地大叫:“妈了个巴子统统都是贱骨头!全部给我跑起来!老子用爬的也比你们现在的速度快......” 在死亡的威慑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减速,拳手营的队伍如同一条受伤的大白鲨般凶狠而仓惶地冲进了山谷。整个大地似乎都在他们沉重整齐的脚步下微微颤抖。 片刻之间,拳手营房前的的空地上列起了黑压压的方阵,一如旁边垛在一起的原木般整齐。张虎怒气冲冲地跳下摩托雪橇站到了气喘如牛的队列前:“克鲁耶夫,你狗日的给老子滚出来!” 方阵中一个鹰鼻深目的俄罗斯大汉应声跑步出列标枪般站的笔直,赤裸着的上身胸毛密布,高高坟起的背肌上赫然刺着斯大林的头像。张龙慢吞吞地走到比他高一个头不止的克鲁耶夫面前。俄罗斯人面色微变刚想说话已被高高跳起的体能教官一拳轰的倒飞了起来!直直摔出四五米开外。刚一接触到地面克鲁耶夫立即飞快地跳了起来保持立正姿势,嘴角处一缕鲜血慢慢流下。 张龙微微点头负手走到了一边,张虎大笑:“不错不错,妈了个巴子长记性了啊!知道我哥不喜欢听解释......知道错在哪了吗?”克鲁耶夫诚惶诚恐地点头。张虎脸色沉了下来:“说说看!”俄罗斯人结结巴巴地用中文道:“网我们......我们今天太慢了!” “他俩第几组跑回基地的?”张虎指着队伍最前排的陈野和巴赤。 “第七组,教官!”克鲁耶夫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额头上汗出如雨。 张虎暴跳如雷:“我操你奶奶的全营一共六百多人三百多组,你让两个第一天来的小子跑了个第七?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他将陈野拉到了方阵前:“这么大个孩子在我们拳手营跑第七!被罗达那狗日的知道还不把牙给笑掉?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干的?信不信老子立马把你脑袋给拧下来?!” 高大的俄罗斯人被骂得一声不吭,脑袋直垂到胸口。方阵中的绝大多数拳手都低下了头,满面羞惭。 张龙看了看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对着兄弟比了个手势,张虎余怒未息的吼道:“自第七组以后进基地的,全体10组俯卧撑!其余人解散!克鲁耶夫,你狗日的20组!” 陈野和巴赤揉着酸痛的胳膊刚一走进拳手营那比黑火大上几倍的饭堂,两人立即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熏牛肉、炸猪排、烧鹅、烤鸡、牛油面包......堆积如山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铺满了巨大的曲木桌,几个系着围裙的厨子正在给拳手们分派着食物。 “这里怎么吃的这么好?”巴赤嘴里塞满了意大利面,含糊不清地问陈野。 “因为陈先生可怜我们是些没有明天的人!”坐在两人身后的一个黄皮肤的小个子用不甚流利的汉语回答道。 巴赤很是惊奇:“这里的人怎么都会说中国话?” “要是一个头上插着羽毛的家伙掌握着你的生杀大权,我保证你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学会印第安语。”小个子淡漠地说道。 “你是朝鲜人?”巴赤在身上擦了擦沾满了番茄酱的大手,憨笑着伸到小个子面前。 小个子眼中寒光一现,冷冷地从牙缝中迸出两个字:“南韩!” 巴赤吐了吐舌头,乖乖转头不敢再说话。干掉第五块牛肉时他终于又忍不住问道:“怎么剩下的人俯卧撑还没做好?十组而已啊!” 陈野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我看了一会,他们每隔一百个会略停一下。” 巴赤哑然。 晚饭后,两个少年被张虎分进了克鲁耶夫的房间。除了几个狗熊般的大汉外,那个小个子韩国人叫做张佑正的也成了他们的室友。由于在野外拉练时的抢眼表现,每一个人都对他们的到来流露出了或多或少的敌意。 深夜,陈野翻身坐起迅速轻巧地套上衣服,跳下了床。帮下铺的巴赤盖好掉在地上的被子后,他悄然无息地打开了门。 刚走了几步,一个小山般的黑影就拦住了他的去路。陈野抬头,正是自己新任的体能教官张龙。见他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陈野淡淡道:“我在黑火时半夜总是会被罗达教官叫去下面加练,时间长了,晚上不起来动一下反而不习惯。” 张龙让开路,简简单单地说了两个字:“不错!” 两个半小时后,陈野大汗淋漓地推开自己营房的门,眼前的一幕让他不由自主地怔住——屋内一片狼籍,破裂的床板扔的到处都是。只穿着裤衩的巴赤被几个东欧大汉按倒在冰冷的地上,其中一个正狞笑着用烟头烫他的背脊。 陈野的眼睛立即就红了!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还没等所有人转过头来,一记凶狠的肘击就已经直接撞在那拿烟汉子的后脑上,那人应声而倒!低头让过了迎面的扫踢,男孩高高跳起一掌又切碎了身边一个人的喉结。就在陈野快落地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后心一痛,轰然声中已是直飞了出去撞在营房墙上。巴赤喉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摇摇晃晃地站起却又被一脚踢倒。 第17章 韩国人张佑正轻蔑地看着因为恐惧而缓缓远离陈野的大汉们,拂了拂锃亮的皮靴,冲着挣扎爬起的男孩勾了勾手指。慢慢咽下喉间涌上的热血,陈野两腿猛地发力急冲向张佑正,沉闷密集的撞击声中两人闪电般的硬碰了十几腿。韩国人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自己那可以轻易踢碎岩石的利腿居然在这个孩子身上讨不到任何便宜! 又是一阵狂风暴雨的对攻后,陈野仗着身体矮小灵活突然间欺近对手的身侧。张佑正大骇,急退几步暴起一脚扫向陈野头部。男孩冷笑,微微侧身右手急挡的同时一脚扫向对方支撑身体的右腿膝盖处。“啪啪“两声脆响,韩国人当即右腿折断软软仆到,陈野咬牙反手托住软软耷拉下来的胳膊,一脚就踏碎了他的头! 陈野在张佑正衣服擦干净了脚上粘稠的脑浆,木无表情地穿过几个正在微微发抖的大汉径直走到一直在远处铺上冷眼旁观的克鲁耶夫面前,瞪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他是我弟弟,谁再敢惹他就只有死!” 他个子矮小,言语中带着稚嫩的童音,说着这种凶霸霸的话显得极不相称,可是整个屋子里所有的人立即一起点头! 这一年,陈野十一岁。 正文第十二章地狱中的拳头(下) 黑云如铅,寒风呼号。天地间充斥着冰冷肃杀之意。 张虎象头暴怒的狮子般在拳手们列起的方阵前来回走动,眼中布满了血丝,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乱跳,脸色阴沉的可怕。 整个拳手营噤若寒蝉,在知道两名发狂般的体能教官一举杀光了巴赤和陈野营房中的所有成年人后,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哪怕是稍微地喘上一口气。克鲁耶夫的尸体如同一袋水和过的面粉般被吊在远处一根黝黑的灯柱上,素来不喜欢说话的张龙闷声不响地捏碎了他全身每一处骨头。 “全体十组负重深蹲!”张虎闷声下令,看着已经被折腾的半死的拳手们,他烦躁地叹了口气。 陈进生在凌晨时分知道这起私斗事件后,在第一时间调来直升机将陈野送去了几百公里以外的一家医院,并叮嘱随机前去的张龙一定要让医生保住男孩的手臂。这个平时不动如山的沉稳中年人言语中透着一丝异样的焦急,这让旁边的张虎很是看不懂,在联想到陈野的姓氏时,粗豪的体能教官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得出和小四以前一样的龌龊结论。 由于自拳手营建成以来,就从未发生过教官介入学员之间争斗的事情。陈进生对张龙兄弟俩在接到报告后立即大开杀戒的举动极其恼火,天不怕地不怕的张虎硬是被狗血淋头地训斥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灰溜溜地走出黑色楼房。几乎是立刻,拳手营的几百名大汉被拉出了山谷狠狠地遛了一圈,然后便是接踵而来的高强度体能训练,比平时苛刻几倍的训练要求几乎压得每个人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正在考虑着用哪个倒霉蛋接替克鲁耶夫队长职务的张虎突然听见远处天边隐隐传来轰鸣声,一脚踹飞了面前一个因体力透支而倒下的大汉,他面露喜色地叫道:“都不准停!老子去看看就回来!” 陈野第一个跨出直升机,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很好,右胳膊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头颈上。巴赤兴高采烈地跟在身后,嘴里咬着一块大大的烤薄饼。张虎奔近急道:“怎么样?小子你没事吧?” 陈野笑笑:“只断了一根骨头,接好了。” 张龙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跳下飞机,拍了拍陈野的头转身行向黑色楼房。张虎跟在兄长后面大呼小叫:“这怎么回事?哥!这孩子年纪小骨头还没长好,好象没可能不被踢碎啊......” 直到陈野伤愈开始真正融入拳手营的训练节奏时,两个少年才感受到了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每天要抗着那该死笨重的原木跑上四十公里以外,围着400米的训练场不间歇的蛙跳一小时以上,两小时600次100公斤负重深蹲,四小时内踢断30英寸粗浸在水中超过一天的木桩,这些难以想象的体能训练都是张龙兄弟每日必备的授课内容。 而那些凶悍冷酷的格斗教官们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乐子。被关在狭小的房间内与六只狼狗搏斗,徒手应付两名手执棍棒的教官,被绑起双手与戴着全副护具的跆拳道高手比拼出腿打击点数。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原本因为照顾陈野而偷懒了一个多月的巴赤很是不适应。而最让他头痛的是,现在每到深夜陈野总是会把他从熟睡中拖去那个古怪的地方一起享受“加餐”。这使得巴赤悄悄胖起来的肚皮迅速地扁了下去,一如不断隆起的肌肉般悄然无息。 “来了!”随着一声大吼,张虎的右腿直扫过来,陈野竭尽全力地双手格挡住了这记势大力沉的攻击,跌跌撞撞的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手上套着的简单防具丝毫不能减少肉体碰撞带来的疼痛感,他的两支胳膊已经遍布淤青。 “再来!”张虎打的性起又是一记凶猛的摆拳砸来,陈野眼见着失去平衡的身体避无可避,猛的弹起右腿硬撞向袭来的拳头。“碰”的一声闷响,陈野再也难以站立重重一跤跌倒,张虎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体能教官抚了抚隐隐发麻的手哈哈大笑:“你小子打急了赖皮是吧?不是说好的只许用手挡的吗?” 自从上次的事件以后,陈野主动要求增加了自虐般的抗击打能力训练。作为他主要陪练之一的张虎虽然未必拥有整个山谷中最犀利的攻击,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强壮的北方汉子有着令人窒息的巨大力量。每日照例的单人封闭式体能训练后,地下的对练场地上便多了这么一对身形力量相差悬殊的攻防组合。 陈野长吸了一口气重新挺直了身体,体能教官那强大的攻击激发了他的桀骜野性。解下了手上的护具丢在一旁,陈野的眼神在刹那间就亮了起来。张虎感觉到了男孩气势上的变化,咧开大嘴露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 远处巴赤正在手忙脚乱的抵挡着张龙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尽管他要比张龙还要高上将近半头,可是压制性的力量让这草原小子根本就无法喘息,几乎是靠着本能般的动作在拼命坚持着。 “你们的想法很好,却未必最好。”一个平和的声音突兀响起。 张龙兄弟一同收手退到了一边。巴赤怪叫着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全身上下骨痛如折。陈野活动着因为承受了太多击打而有些麻木僵直的手腕,微微向不知何时来到场边的陈进生欠了欠身。 陈进生不以为杵地注视着男孩那不带丝毫敬意的冷漠眼神,微笑道:“抗击打能力固然是要提高,可是不用太过于执迷了。一个人再怎样训练,也不可能把全身每一个部位都变得如钢铁般坚硬。在格斗中,对手总能找到你的弱点。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你没时间去练习那些无用的东西。而是应该换一种更为简洁有效的方式来防守,比如说......”他的右腿徒然如蛇头般狰狞地昂起,小牛皮靴在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光芒:“用它将对手的攻击全部斩断!” 在两个少年略带惊讶的目光中,陈进生对着两名体能教官微微点头示意,他的脸上犹带着笑容,但眼中已开始流露出杀气!张龙兄弟挺胸敬礼,大吼声中同时对陈进生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躺在地上的巴赤瞠目结舌地感受着张龙兄弟每一拳挥出时所带起的可怕风声,这才知道体能教官的实力竟远远在自己的了解之上,这样程度的攻击他连一记也没有信心能够接下来! 陈野的眼睛眯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盯住了身处在惊涛骇浪中心的陈进生。这个沉稳淡恬的中年人正背负双手以一个随随便便的姿势站在那里,他的两条腿竟似有着独立判断能力的生命体般迅疾而凶猛地阻挡了所有的来袭,来自任何一个方向的攻击总是被以雷霆之势斩断,完全是以攻制攻。 两名体能教官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轻松的神态,张虎显然是性发,连双目都不自觉地红了起来。短促沉闷的拳脚交加声如骤雨般急响不休,整个训练场上的空气似乎都被带着产生了流动,只是区区三个人,他们之间的对攻竟有着千军万马般的威势! 陈进生象是在故意演示般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转换着双腿的阻截方向,往往是后发而先至。张龙兄弟在他渐渐加大力量的利腿前开始力不从心,每一次拳腿接触两名体能教官的魁伟身体总是会如触电般大震一下,粗重的喘气声已响彻了整个场地。 陈野的全身微微发抖,只觉得全身的热血在高速流动着。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人的腿能够可怕到如此地步,那简直就是两条闪电般游走噬人的眼镜王蛇! 陈进生余光扫过男孩的脸旁,长笑声中右腿一前一后轻轻点向张龙兄弟的胸前,两人大骇,急忙双手去档。“碰碰”两声,两个沉重硕大的身躯腾云驾雾般直飞了出去。陈进生缓缓收腿,负手而立,神色平淡地象是刚喝了杯泡好的龙井茶。 “老陈,你还来真的啊!哎呦,我的手......”张虎雪雪呼痛,拼命揉搓着双臂。 陈进生淡笑,深深看了低头思索的陈野一眼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野几乎是疯狂地锻炼着自己的踢技,巴赤在他的带动下也以着从未有过的狂热劲头打熬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关节。而陈进生则是找来了包括张龙兄弟在内的所有拳手营教官,直接命令以90公斤以上级拳手的要求来训练两个少年,达不到要求的处罚则是——立即格杀! 第18章 “毫无疑问,这两个孩子都有着令人讶异的天赋。但更重要的是要让他们随时处在生存的压力中,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潜力。关键是要创造近乎令人绝望的环境,而我们恰好能作到这一点。”陈进生轻描淡写地道。 正文第十三章破茧 无边无垠的厚实冰层上,一只全身披着厚厚白毛的庞然大物迈着稳重的步伐缓慢移动着,犹如威严的国王正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这是一只七岁大的雄性北极熊,它的运气显然一直不错。今天刚屏息静气地在一处破裂的冰缝边蹲伏了没一会,一只探头探脑上来换气的环海豹就被它轻松地拍碎了脑袋。 由于现在正是雌性海豹最繁忙的生产季节,这头重达800公斤的悠哉家伙从来就没有捕食上的烦恼。几乎是挑剔着吃完海豹的脂肪后,它慷慨地将这具一米半长的血淋残骸留给了欢叫着从天空中扑下的白鸥们。 拖着圆鼓鼓的肚子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会,北极熊疑惑地朝着远处的陆地方向嗅了嗅,随即人立起来望向了地平线上正在靠近的两个黑点。 那是两辆疾弛而来的黑色雪橇摩托,分飞翻起的雪浪中,它们带着巨大的怒吼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海陆交界处。 “哥!那边就有一只!”随着兴高采烈的大叫,一个斜背着冲锋枪,如希腊神话中泰坦巨人般狰狞魁伟的大汉跨下了雪橇。他满面留着漆黑浓密的短须,乱蓬蓬的头发随意的在脑后打了个结,敞开的野战服下,钢铁般的黝黑胸膛毫不在乎地裸露在凛冽的寒风中。和他那近乎恐怖的身形相比,整个陈家山谷中原以魁伟著称的前教官罗达简直就象个没发育完全的孩子。 另一辆雪橇上的年轻人缓缓走了过来,他的身材修长挺拔,脸庞雕塑般刚毅,眼神冰冷漠然,竟似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存在。 “哥,你看你看!”魁梧汉子递过了手中的军用望远镜,注视着年轻人的目光中带着孩童般的依赖。 年轻人皱了皱眉,沉默着接过望远镜,身后披散的长发在风中飞散舞动。 “小赤,你比我还要大上几岁,怎么带队的时候还是象个小孩似的拖着我到处乱跑?”年轻人语气中含着一丝淡淡的责备。 大汉呵呵憨笑,巨大的双手揉搓在一起,神色忸怩道:“哥,你还记得八年前我们第一次吃烤熊肉吗?我一直也忘不了那滋味!” 年轻人怔了怔,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那些遥远的日子,粗豪的教官,沉重的原木,残酷的训练,还有......血腥的杀戮!他几乎是仰视的看着面前铁塔似的伙伴,冷漠的面容不禁也变得柔和起来,自从那个晚上以后,自己就多了个外表狞恶实际上内心却柔软善良的弟弟。 两个年轻人,正是陈野和巴赤。 隔了一年从美国急急赶回的小四并没能左右陈进生的想法,地狱般训练中走出的陈野身上几乎集中了所有拳手的优点——残忍、冷静、敏锐、果断。他的重击、侵扰、反关节及地面技术都极其出色,然而最突出的,还是那可怕的重击。 在之后几次因维护巴赤而和其他拳手的火拼中,这个日益强大起来的中国小子展示了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攻击腿法。争斗往往在短短十几秒内就结束,无一例外地被踢烂上半身的尸体给陈野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当几年前张龙兄弟向陈进生辞去职务离开山谷后,陈野和巴赤并没有能够以最后一批黑火队员的身份告别这片寒冷荒凉的土地,而是握住了张龙兄弟留下的接力棒。当陈进生当着整个拳手营宣布他和巴赤为新的一任体能教官时,以至于有人当场尿了裤子。 巴赤这些年来无疑是最无忧无虑的人,他本就是个孤儿,山谷的环境虽然严酷,但长时间生活下来,他已隐隐约约地把这里当成了家。至于出不出的去,巴赤根本就不去考虑,因为每次看着陈野一语不发地挡在自己身前杀人时,他似乎觉得,自己也有亲人了。能和亲人在一起,他已不想再奢求什么。 “是不是馋了?”陈野有些哭笑不得。由于黑火的解散,拳手营已经扩大至一千人以上的规模。这些凶残乖戾的恶棍们只要稍微放松一下监管就难免会有斗殴寻衅之类的事情发生,他想起站在陈进生面前对着几具乱七八糟的尸体解释失职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宝贝弟弟要吃烧烤就觉得头大无比。 巴赤不说话,却偷看着陈野的脸色。 陈野面无表情地向那只北极熊行去,巴赤大喜,跟在后面叫:“哥,拿我的枪去......”陈野猛回头,一下子冷下来的目光直盯得巴赤惶恐不安地低下了头。“我们是做什么的?”他淡淡的问。 “体能教官。”巴赤犹豫了一会回答道。 陈野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疤痕累累,几乎已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似是自嘲地笑了笑,他又问:“之前呢?” “是拳手。”这次巴赤很肯定。 陈野转身就走:“那就相信你自己的力量!” 北极熊高高人立,对着直走过来的陈野张开大口吼叫着,口涎一滴滴地流下了嘴角,巨大熊掌上的利爪已经完全伸出肉垫,闪着锋锐的可怕寒光。这头处于北极生物链最高环节的霸王正处在焦躁的发情期,毫无疑问的是,它被面前这个渺小生物的狂妄举动激怒了! 陈野静静地站在小山般的北极熊面前,只是以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姿势安静而放松地站在那里,眸子已变得空洞而漠然。命运多变的折磨,已使得他不再尊重任何生命,其中也包括了他自己。 巴赤抛掉了枪,咬着牙叫:“哥,我来!” 陈野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微摇了摇头。震天的吼声中,那熊已是一掌拍下,熊掌未到一股劲风已将陈野的头发激的飞舞起来,这只凶兽能轻易拍碎重达三吨的海象那坚硬的头骨! 巴赤大急,正要冲上时陈野突然向右侧身!凄厉的风啸声骤然响起,他第一腿就毫不费力地砍折了北极熊袭来的前掌!闷然撞击声连响,电光火石的瞬间陈野又是接连三腿踢在那熊的胸腹处。收腿后傲然负手站立,对紧接着拍下的另一只熊掌竟是视若不见! 在巴赤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股粗大的血泉从北极熊的口中急喷出来,淋了陈野一身。熊掌在他额头一尺不到的位置软软垂下,轰然声中这头白色巨兽仰天倒地,沉重的身躯震得附近的冰面都在微微颤抖。 陈野转身举步,经过巴赤身边时平淡地道:“我在的时候,可以为你猎熊,杀光那些欺负你的人,因为我是你的兄弟。可是你有没想过,有一天我死了,谁又来做这些?” 巴赤全身震了一下,脸上肌肉抽搐,怔怔地站在原地竟是呆了。 如果说一个人所能够发出的最大声音是叫喊,十个人是齐吼的话,那么一千个虎狼汉子在一起所能弄出的动静就只能用堪比波音飞机起落时的可怕噪音来形容了。 整个拳手营的大汉们在离营地二十多公里的森林边围起了一个巨大的圈子,震耳欲聋的叫嚣声中,两个赤裸着上身的汉子正在圈中的空地中央角力。拳手营中所谓的“角力”和外面有着大大的不同,这里的规矩很简单不准用腿,不准拌跤,更不允许拳击,只能以一个姿势——推扭中将对手高举过顶再用力掼在地上,背部着地就算得分!这种粗悍狂野的格斗方式几乎是完全由上肢和腰腹发力,在拳手营极为风行。 戈尔森咧开大嘴志得意满地搂着十几个酒瓶,里面都或多或少的装着烈性酒。这些拳手营中最难弄来的宝贝儿在他的怀里已经被捂得发热。作为这一千来人的队长,他自然而然地成了酒徒们投注的庄家。 见场中的较量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状态,白人队长朝两个扭在一起的汉子丢了个眼色。其中一个黝黑的印度大汉立即一手掐上了对手的脖子,另一只手拎住了对方那根宽大的牛皮腰带,大吼一声将整个人举了起来! 顿时欢呼声、咒骂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尖利口哨声海啸一般席卷了全场,这让人刺痛耳膜的声浪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将两辆高速行来雪橇摩托的引擎轰鸣声变得几乎微不可闻。 在无数双发红的眼睛注视下,戈尔森得意洋洋地拧开一瓶伏特加猛灌了一口,大笑道:“该死的,我床下的酒快够洗澡的了......”目光转向间,他奇怪地看到场中那个印度汉子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高举着龇牙咧嘴的对手。 “阿塔尔,你这个狗娘养的来西伯利亚前在印度国家举重队干过吗?”戈尔森怒气冲冲地大吼道。 印度人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两眼无神地看着戈尔森的方向,整个人疟疾般抖个不停。 场中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面如土色地注视着白人队长的身后,戈尔森感觉到了异样,惊恐万状地回过头去——满身血迹的陈野正负手站在身后,锐利的目光刀一般直刺在他脸上! 戈尔森喉中发出一声无力的呻吟,手一软,酒瓶统统跌落在雪地上。清脆的碰撞碎裂声中,一股三种以上烈性酒搀杂在一起的香味飘进了每一个人的鼻子中。在严令禁酒的拳手营,这种味道远比魔鬼的诱惑还要可怕,它甚至有时能引发一场小型的骚乱! 醇厚透明的酒液迅速渗进雪地里,几个完好无损的酒瓶静静地躺在雪中似在等着勇者去享受,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向那个地方望上一眼。 西伯利亚的风很硬,吹在身上象是刀子在割,比风更硬的,是陈野的心。 第19章 正文第十四章不速之客 陈野沉默不语地盯着戈尔森,阴沉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波动。白人队长的身上已被冷汗湿透,就连十几米开外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他牙关激烈交击的声音。 “今天全队加20公里越野,所有参加打赌的另加15组深蹲,你30组。”陈野淡然下完命令后转身离去,远远丢下一句话:“所有的酒今天晚上必须喝完,再被我看到,就死!” 看着教官渐行渐远的背影,戈尔森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雪地里,狂喜的神色从脸上慢慢现了出来。他根本想不到会受到如此之轻的处罚决定,在刚才这可怜的家伙几乎认为自己就要死了。 三年前进入陈家山谷的这批拳手完全是由陈野一手带出来的,他们几乎是疯狂地崇拜并深深敬畏着这名年轻铁血的体能教官。进谷时的一千名拳手在每年补充七八百人的情况下到现在仍是保持着这个数字,高达三分之二的死亡淘汰率确保了整体的强悍素质。在陈野那残忍的调教下,这些活下来的家伙们史无前例地“淘汰”了所有的格斗教官! 陈进生对这批即将离谷的拳手所表现出的强大实力赞不绝口,同时他不动声色地又增加了两百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山谷中守卫的总数已经接近五百。在与远在意大利的小四越洋电话中,陈进生对陈野的评价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坚忍,危险!” 忙不迭地将没有破损的酒瓶重新揣回怀里,戈尔森大吼着列队,同时狞笑着望向他前面派出去望风的两个印尼汉子,因为追一头受伤的狍子而“失职”的两个倒霉鬼顿时惨白了脸色。 夜晚,陈家山谷的空阔广场上。火光几乎映亮了整个天空,巴赤一个人兴高采烈地转动着手中的钢叉,高高火堆上的北极熊正被烤得喷香。拳手营的汉子们围坐在雪地上,垂涎欲滴的瞪视着那块超大分量的烤肉。戈尔森和几个熊腰虎背的死党肩搭着肩,嘴里冒着浓烈的酒气大声唱着家乡的民谣,他现在的床下干净的象被火焰喷射器扫过,半点东西也无。 黑色楼房中。陈野笔直地站在陈进生面前,崭新的黑色野战服,整齐束在脑后黑色长发,幽深的黑色眸子,整个人如出鞘的长刀般冰冷锋锐。陈进生静静地看着这个孤独骄傲的年轻人,目中带着欣赏之色。 这些年来,“自由”这个词在他们之间心照不宣地从不被提起,陈进生比谁都清楚这个困兽般的青年一旦踏出西伯利亚的土地就将是把再难掌控的魔刀。而陈野则一直在等,沉默固执地等,对自由的渴望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已没有那般强烈,尽管,在深夜突兀醒来想起那个名字时他仍会泪流满面。 “这批拳手这个月就会离开这里,他们可能会是陈家山谷历史上走出的最强杀人机器,这一切,都是你的成绩。”陈进生打破了沉默,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在他脸上刻下太多的痕迹,睿智的锐眼中依旧闪着不可逼视的光芒。 “这是我应该做的。”陈野淡然道。 陈进生笑了笑:“下一批来训练的新人还是要辛苦你和巴赤了,这些年来你们为陈家做了很多,我很清楚。”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好的教官实在太难找了。” 陈野沉默着立正敬礼,转身欲行时听见陈进生漫不经心道:“维修人员说1号训练室里的摄像头老是出问题,那里现在好象是你专用的?” 陈野略为停步,并没有回头:“可能是被断掉的铁桩砸的,我以后会小心。” 望着轻轻合上的房门,陈进生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广场上此时已是喧闹一片。熊熊的篝火边,无数只毛茸茸的大手抓着焦黄香脆的烤肉,每一个人都在咧嘴大笑,终日紧绷着神经的拳手们在这个温暖轻松的夜晚变得如孩童般快乐。就连附近那些一贯冷漠无情的陈家守卫们脸上也带上了些许柔和的神色,对着这么一群在炼狱般训练中苦苦捱了三年而拼命活下来的人们,谁又会愿意在这短暂的欢乐时光里去和他们说上一通营地的诫条呢? 月色下,黑色楼房的大门里缓缓走出一个年轻挺拔的身影。几乎是同时,火堆边的戈尔森甩掉手中的肉块触电般地跳起大吼道:“集合!”在一般情况下,这个白人队长的反应堪与陈野的出腿速度相比。 一分钟内,广场上列起了一个纵横整齐的方阵。所有的人抬头挺胸跺脚,轰然大震中齐声吼道:“请教官训话!”整个山谷中充斥回荡着这可怕巨大的声响,附近几幢屋子上的玻璃嗡嗡颤动,每一条狼狗都被惊得狂吠起来,守卫们一阵手忙脚乱。 一双双充满着狂热崇敬的眼神纷纷投射在静静地站在方阵前的这个黑衣年轻人身上,在崇尚暴力的拳手营中,更强大更冷血的人才能赢得尊重,而陈野,无疑是他们心目中的皇者。 看着一个个三年朝夕相处下来的熟悉面孔,想起他们中的有些人走出山谷后甚至可能活不到一个月,陈野微叹了口气,挥手道:“一个小时内回营房!解散!” 在震天的欢呼声中,陈野一把拖起满脸是油仍坐在地上大嚼的巴赤,径直走向地下训练场。 当年小四曾呆过的那间布满了铁桩的训练室铁门上,赫然用红色油漆大大地涂了一个“1”字。室内,陈野脱下上衣,动作轻柔地探了探内袋——凤凰儿的画像正安静地躺在里面。强烈地灯光下,他看了看遍布天花板各个角落的十几支崭新摄像头,忽然低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一小时后,守在门外的巴赤按下了控制开关,沉闷的“咯咯”声响起,大汗淋漓的陈野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肌肉并不像巴赤般壮实宽厚,而是象铁板一样黝黑精健,块垒分明,充满了野性的爆炸力。 “轮到你了,我留了一半。”陈野将手中的衣服搭到肩上,活动着手腕。 巴赤心中暗暗叫苦,探头去看时只见训练室内如林的铁桩已被齐齐扫掉一半,残缺的摄像头碎片落的满地都是。 “哥,我两小时行吗?”巴赤苦恼地抓头道。 陈野冷哼一声:“今天晚上是你批准他们来参加烧烤晚会的?” 巴赤讪笑:“他们怪馋的,我又吃不完,所以......”看着陈野渐渐沉下去的脸色,他一溜烟地冲进训练室,怪叫道:“一小时就一小时,你可别走开啊......” 凌晨时分,陈野被一阵轻促的脚步声惊醒,随即门上响起了柔和的敲门声:“睡了吗?” 这是陈进生的声音!陈野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脑中念头电转,慢慢上前打开了房门。 陈家山谷的主人正一脸微笑地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 将守卫们留在了外面,陈进生跨进了这间不大却整洁的教官寝室。接过陈野递来的一杯白开水,他随手将暖气拧大了些,自嘲地笑道:“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 陈进生将水杯握在掌中缓缓地吹着气,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屋内,当看到巴赤巨无霸似的身子正以孩童般的蜷缩姿势熟睡正酣时,不由哑然失笑。 陈野敏锐地捕捉到了陈进生身上的一丝不寻常——他前胸左侧的上衣口袋中一块雪白的手帕软软耷拉出了小半边,这个小小的纰漏在平时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严谨沉稳的中年人身上的。不动声色地垂下目光,陈野的心脏渐渐加快了跃动的速度。 不着边际地闲聊了一会,陈进生的视线落在了陈野敞开的领口处,那块让曾自己动了极大好奇心的血玉正挂在胸前。 “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戴着它。”陈进生温和地说。 抚摩着系着玉坠的红绳,陈野的声音在一刹间变得嘶哑:“是的,从我记事起就开始。” “这是你家人留给你的唯一回忆吧?”陈进生尽量放缓了语气,见陈野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才继续道:“我知道你很渴望外面的世界。这些年来一直没让你出去的原因只有一个——你是我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快刀,使刀的人若不是个行家,只怕会伤了自己的手。因此陈家不管在哪路吃紧我都从来没想过调你出去。你和小四之间的感情我是知道的,这些年来他也没少和我在你的事上争过,可如果真的让你去跟了他,只怕那孩子第一件事就是放你走路。” “说实话,我不舍得。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最刻苦的孩子,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就足以让你超越所有的人!”陈进生声音平静,手却不自觉间握紧:“我这一辈子杀人如麻,不知道为家族扫清了多少前进路上的障碍,更不知道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好男儿在世,只求轰轰烈烈,杀人放火那又算得了什么!我陈某人还从未为什么事情遗憾过,如果说真的要有,也只能是一件事。” 他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语气中透着淡淡的落寞:“那就是你为什么不是我们陈家的人?!” 正文第十五章黑十字逆袭 屋内没有人再说话,安静地让人窒息。陈进生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陈野,后者微低下了头,似在考虑着什么。 几分钟的时间很短,但有时候也象半个世纪那么长。终于,陈野嘶哑地开口:“自从您把我带回来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很照顾我,这一点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这些年来我身上所有的进步,全部都直接或间接地和您有着关系,如果说我是把快刀,那您毫无疑问地就是那个铸刀的人!” “我根本不知道家人在哪里,甚至不清楚他们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第20章 对于我来说,‘家人’这个概念还不如老虎亲切。”陈野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疲倦。 陈进生微微动容,面前这个青年人和年轻时的自己一样的孤独,一样的冷血,但他心里的伤痕却要比自己深得多! 陈野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略有些发黄的纸片,展开在陈进生面前,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她的名字,叫做凤凰儿,是这个世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无论是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回到她身边,即使是死亡,也在所不惜!” “这个小四也曾和我提过,要找到这个女孩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你甚至就连她具体在哪个省都不知道!”陈进生皱起了眉头。 陈野坐直了身体,目光清澈坚定:“陈先生,我欠陈家的,请给我机会还。但我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没改变过!” 一抹苦涩的笑容从陈进生脸上现出:“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让时间来解开你的心结,看样子都是枉费心机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带着赞赏神色望向陈野:“和你猜测的一样,陈家这次遇上了一些小小的麻烦。” “哥伦比亚的黑十字训练营,这个名字我想你一定不陌生,它是现在世界上实力唯一凌驾于我们头上的地下训练基地。热带雨林中的残酷环境以及退役黑市拳王组成的教官队伍使得那里出来的拳手有着强大的实力,他们的后台老板是哥伦比亚政府军中的实力派人物,和我们一直以来谈不上有交情,但也不至于交恶。”陈进生微笑,眼神却已冷的象冰:“问题出现在一个星期前,在世界各地最顶级的赛事上,黑十字突然宣布向陈家挑战,要求失败者永久退出地下拳赛的舞台。本来我们也没怎么理会这件事情,只当作是个恶意的玩笑。可是这七天来在所有拳台上陈家山谷对黑十字训练营的比赛中,我们训练出来的拳手无一胜绩!在倒下一百多具尸体后,陈家的博彩公司几乎倒闭!” “家兄今天打来越洋电话,说是黑十字那边这次着实派出了好几个新人高手,有个绰号‘三戟龙’的美国人目前的战绩是78胜0负,77次击毙对手,还有一次那个幸运的家伙成了植物人。”陈进生遗憾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年轻的时候怎么碰不到这种人?” “陈先生的意思是我终于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地方了?”陈野的呼吸已略有些急促。 “值得我兄长称上高手的人,那就一定是个可怕的家伙!”陈进生面沉似水:“这件事已经不再只是在这里接受过训练拳手们的事,而是关系到了陈家的利害和荣誉。明天我将会亲自带队,三天后与黑十字在赌城拉斯维加斯举行一场拳赛,10人对10人!单场赛制,胜利的唯一条件是——直至一方全数死亡!如果我们输了,陈家山谷将永远不复存在!” 陈野缓缓站起:“我再去挑选八个最优秀的家伙!我们绝不会输!” 陈进生面色古怪地望向仍在熟睡的巴赤:“八个?你想巴赤也一起去?” “男人总是需要成长的,我不想他永远只是个站在我阴影下的小孩子。再说您应该知道,没有巴赤在身边,我不会去做任何事!”陈野淡淡地道。 陈进生缓缓伸出手:”胜利!” 陈野冷酷地微笑:“自由!”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清晨,纵横沉默的拳手方阵前,身着黑色军服的陈野目光冷漠地在人丛中梭巡,巴赤如守护巨人般站在身后。队列中的每一个人都保持着标准的立正姿势标枪般站立着奇#書*網收集整理,三年封闭式军事化管理让他们在某些方面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在无数尊敬的眼神注视下,陈野踏前一步,清晰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整整三年了,你们终于熬了过来,在倒下了无数同伴之后仍然还站在这里。十几天后,你们就会离开这个充满噩梦的地方,用拳头和腿去换取自己心目中的未来。” 拳手营的队伍中略起了一阵兴奋地骚动,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陈野两道目光如闪电般地划过队列:“或许,你们中的有些人会死,还会死得很快。但无论如何,你们已经用心去走过了去往梦想天堂道路的第一步,而且还走得相当不错。不管想要的是金钱还是荣誉,至少现在你们已经有了去争取它们的资格和实力,而再也不是三年前的那些连一只小鸡也捏不死的娘们儿!” 听着一贯孤僻冷漠的教官突然冒出一句大大咧咧的粗话,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哄笑声。 “今天,是我和巴赤最后一天担任你们的体能教官,因为晚些时候我们就将乘飞机去美国,那里正有一场拳赛等着我们。”看着拳手们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陈野冷冷地道:“因为你们的前辈,也就是前几批从这里走出去的拳手在最近的赛事上被黑十字的人杀得一干二净!” 睥睨着沉默下去的方阵,陈野冷笑:“我不知道那些家伙们到底有多强,也不清楚前几批山谷中出去的拳手的实力,我只知道一点——你们这一批是我带出来的!我对我自己,以及我的人有着极强的自信!现在这里需要八个自愿的人,和我们组成一个十人组,去和世界上风头最劲的黑十字训练营中最强悍的战士去比一比谁的拳头更硬,谁的腿更锋利!” “这次拳赛的危险性极高,几乎可以代表地下拳赛的最高水平。陈家答应赢得比赛后可以每人得到50万美金,但我向你们保证,活下来的概率会不会很大!现在,八个考虑清楚的,自认为不会拖我后腿的人可以站出来了。”陈野面无表情地道。 鸦雀无声地队列中,戈尔森满脸不在乎地站了出来,然后陆续跨出了一排肤色各异的汉子,每个人的头都高傲地昂起,象是正被将军检阅的士兵。 陈野看着这支由美国人、印度人和尼日利亚人组成的队伍,神色复杂:“说说你们的理由!” 戈尔森立正挺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自豪:“和教官在一起战斗是我最大的荣誉!没有别的!” 一个小个子尼日利亚人懒洋洋地道:“打拳赛哪有不危险的,真赢了这次以后一辈子都不用打了......”后面的话却被戈尔森瞪了回去。 “举重运动员”阿塔尔的话却很实在:“我觉得我不会拖教官后腿!” ...... 陈野挥手解散小队,重新站到黑压压的方阵前,扫视着这些三年来朝夕相处的面孔,低沉道:“今天以后,我们有可能会再见面,也有可能永远碰不到。虽然不想说,但我不得不承认,你们这些家伙都是真正的男人!保重!” 他和巴赤同时抬手敬礼!久久之后放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广场。 一千多个虎狼汉子保持着立正还礼的姿势,每个人的腰都挺得笔直,队列中,已有人泪流满面。 正文第十六章邂逅 距离地面四万英尺的高空,一架漆成银、红、黑三色的巨型客机带着嗡嗡的轰鸣声平稳地翱翔在云霄之上。这部隶属于美国西北航空公司的a380空中客车是世界上最大的客机机型。当有需要采用最高密度座位安排时,它甚至能够承载850名乘客之多。 而今天这架带着四个引擎二十二只轮子的空中巨无霸那宽敞舒适的头等舱里,却只稀稀疏疏地坐着20人不到——这些在彼尔姆机场第一批登机的乘客们包下了整个头等舱。 雪莉是这次拉斯维加斯——俄罗斯往返航班的空中小姐,这个有着四分之一埃及血统的女孩是西北航空公司中最吸引视线的风景之一,她有着一双冷艳的浅灰色眼睛,一头缎子般的棕发闪闪发亮,身材更是曼妙无比,这些使得雪莉往往不得不花费很多时间去拒绝那些大献殷情的飞行员。男人在她的心目中,只不过是轻浮和滥交的代言词而已。 而今天,在乘务间忙着准备着饮料点心的雪莉却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当她失手打翻第二个杯子的时候,旁边一个颊上生着几粒俏皮雀斑的金发姑娘眨眨眼笑道:“雪莉,你今天怎么了?难道冰雪女神也会有融化的时候吗?” “卡丽雅,你在胡说些什么!”雪莉瞪了一眼正扮着鬼脸的金发姑娘,脸却红了起来。 当这批全部穿着黑色西服的汉子陆续登上飞机时,雪莉的反应和其他空中小姐一样——被深深地震撼了!他们神色冷漠,身形强悍,眼神顾盼之间流露着强大的自信,一种原始的带着征服感的野性美几乎让每一个在场的女孩都双腿发软。而当雪莉第一眼看见那个在几名大汉簇拥下束着黑色长发的年轻人时,她的心象被一道十万伏的电流击中般,几乎停止了跳动。 “雪莉,没什么好害羞的,这些人真酷!和他们比起来,我以前认识的那些男孩子们简直就象是注射过雌性激素的软体动物!尤其是巨人身边的那个,简直比我最爱的tomcruise还要有男人味呢!你说他们会是克格勃吗?”卡丽雅兴奋地说着,高耸的胸脯急促地一起一伏。 雪莉咬着嘴唇,脸上象是抹过一层淡淡的胭脂,却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陈野静静地注视着窗外,洁白连绵的云层仿佛就在脚下,天空湛蓝纯净,金黄色的阳光温柔地照射着每一处地方,他已完全沉浸在这美妙的景色当中。 巴赤跟着兄长望了外面一会,很快便索然无味起来。瞪大了眼睛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后,他对座椅左边的一个双面遥控器产生了兴趣。遥控器的一面是卫星电话的键盘,巴赤显然认出了它,粗壮如胡萝卜的手指乱七八糟地按下了几个号,他小心翼翼地把遥控器拿到了耳边——里面却只有盲音。 第21章 胡乱试了几次,巴赤悻悻然放弃了尝试,转过另一面刚没按了几个键,一个凶狠的声音响起:“不许动!” 促不及防的巴赤被吓了一大跳,遥控器骨噜噜掉掉了地上,随着座椅对面的小型液晶屏缓缓亮起,一个手执双枪的西部牛仔傲然对巴赤道:“要是不老实,我就用枪捣烂你的裤裆!” 巴赤咧开大嘴笑了起来,笨手笨脚地放低了宽大的沙发座椅,舒舒服服地看起了电视。 “先生,请问您需要些什么?”一个略带些紧张的轻柔声音响起。 陈野回头,一双迷人的浅灰色眼睛正羞涩地望着她。 “您需要杯软饮料吗?茶,咖啡还是一小杯红酒呢?”雪莉在眼前这硬朗男子的直视下心如鹿撞,连声音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请给我一杯水,谢谢!”陈野淡淡道谢,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 雪莉被他对自己那视若无睹的冷漠反应弄得方寸大乱,放下一个淡蓝色的纯水塑瓶后失魂落魄地走向乘务室。 推着装餐点饮料小车的卡丽雅看着同伴反常举止,正想跟上去时却被坐起身的巴赤叫住:“你好,请问......请问我应该称呼你‘小姐’是吧?” 卡丽雅对这个坐着几乎就和自己一般高的大个子有些害怕,维持着脸上职业性的微笑,迟疑地点点头。 巴赤很是高兴:“真的吗?我只在电视和杂志上见过你们,对了,小的时候也应该见过,但是记不得了......” 陈野冷冷地睃了喋喋不休的巴赤一眼,后者捂住嘴巴小声道:“小姐,请问我可以吃这些东西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大块头兴奋起来:“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些!”在卡丽雅惊讶的表情里,巴赤几乎将小车上的食物扫荡一空。 远处,陈进生闭着双眼假寐,身边几个陈家守卫的座位分散开,不着痕迹地将他护在当中。 戈尔森一边鬼祟地望向陈野一边和个身材火爆的空中小姐热烈地打情骂俏:“哦!我的上帝!你是德州人?墨西哥湾的景色可真是棒极了!那里才是男人们应该去的地方......”看着他粗犷脸上故作夸张的表情,那个女孩不由的咯咯娇笑起来...... 伴随着广播中响起的甜美提示声,飞机下降了高度,无边无际的夜色中,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正在浩瀚沙漠上散发着璀璨迷人的光芒。拉斯维加斯——这座充满了传奇色彩的赌城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 一阵轻微的颠簸感后,飞机稳稳地停在了麦卡伦国际机场的跑道上。陈野解开安全带,叫醒了睡得正香的巴赤——着陆时飞机轮胎与地面摩擦所产生的巨大声响根本对他没半点影响。 陈进生起身,略整理了一下衣服,微笑着望向眼神清明的陈野。这个年轻人似乎永远都保持着良好的状态,即使是漫长枯燥的旅程之后,仍然象是把随时可以出鞘的长剑般清醒戒备。 走到宽大的舱门处时,突然一个微弱而腼腆的声音叫住了陈野:“这......这位先生,请......请等一下!” 陈野停步,略带诧异地注视着身后追上来的那个漂亮空中小姐。包括陈进生在内的所有人也纷纷停了下来,投来好奇的视线。 雪莉在几个小姐妹的怂恿下鼓足了勇气叫住了陈野,此时站到了那双明亮的眼睛面前,却低下了头口中嗫嚅,两只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就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微皱了眉头,陈野冷冷地道:“有什么事?”他被这个女孩的古怪态度弄得有些糊涂。 脸烧得发烫的雪莉递上了一张散发着淡淡香水味的小卡片,那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对不起,我......我住在纽约,如果您不介意多一个美国朋友的话,请给我打电话!” 渐渐的,陈野眼中的寒冰融化,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极其俊朗的笑容,接过卡片温和地道:“好的,如果有时间我一定打!” 直到一行人走下飞机,雪莉都还沉醉在那个迷人的微笑里,久久无法自拔。 “哥,你今天怎么和变了个人似的?”巴赤忍不住问道,粗豪的脸上露出困惑神色。 在戈尔泰等人拼命忍住笑的尴尬表情中,陈野淡淡地道:“这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开口说要和我做朋友。” 正文第十七章猛龙跨海 麦卡伦机场那人头攒动的接机厅里,几个三十岁上下的干练男子站在安检口外,似是在闲聊着什么,神色间甚是轻松悠闲。 空荡荡的贵宾通道尽头,远远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旋即是两个,三个......十八个穿着黑色西服的汉子鱼贯而出,这一小队人步履坚实有力,眉宇间冷气迫人,竟似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踏上了美利坚的土地。 几个英挺男子的身体在刹那间绷得笔直,视线俱是投在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黑衣人身上,脸上流露出按捺不住的激动神色。 陈进生平静地迎向前方的炽热目光,露出欣慰笑容。接近安检口时,两名穿着灰色制服的安检人员拦住了他:“对不起先生,请出示您的护照!” 一本亮银色的证件几乎是立即贴在他们脸上:“我们不是很有空,要看就快一点!”陈进生身后的一个大汉横蛮地吼道。 其中一个有着正常人两倍腰围的安检员瞄了一眼证件,浑身哆嗦了一下,满是肥肉的脸上立即堆满了虚伪的笑容:“没事了,非常抱歉打扰你们。欢迎来美国,先生们!” 安检口外,几个男子迎了上来,在陈进生面前列起了一支横队,立正敬礼齐声吼道:“黑火第三小队第七小组向您报道,先生!” 陈进生微笑还礼,目光逐一扫过面前每张略带风霜的脸庞:“厉连,何向东,英扎尔,阮文吉,你们现在驻扎在这边?离开山谷该有十几年了吧!” 几名男子眼中湿润,挺胸吼道:“是的,先生!”语气中已带着颤抖。 陈进生满意地点头:“很好,我们边走边说!” 目送着这群没有任何军衔标志的人极其嚣张地离去,胖安检员长出了一口气,旁边的一个看上去要年轻很多的同伴奇怪地问道:“汤姆,这些人是干什么的?难道不用检查的吗?” “那本该死的本子是俄罗斯的军用护照,银色代表着享有最高的免检待遇,我可不想因为得罪这帮家伙而引起一场外交纠纷!那将意味着我们俩将在这个位置上滚蛋!”胖子怒气冲冲地吼道,同时面包般肥厚的大手飞快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一溜崭新的黑色林肯轿车静静地泊在路边,几个黑火队员恭敬地将陈进生请上当中的一辆。陆续地打火声后,车队悄然无息地驰离了机场。 “黑十字的人昨天到的拉斯维加斯,住在mandybay酒店。”厉连作为这一组黑火的首领,留在了陈进生的车内。 “有没有见过他们的拳手?”陈进生靠在真皮后座上,随意地问道。 厉连立即点头:“有几个中午开始就在我们赌场里,似乎是有意思找茬。沙柯夫他们留在那边应变,就没来接您。另外,二小姐将和大少爷在丹佛会合后赶来,大约会在晚些时候到。” 陈进生抚摩着左手拇指上的一枚硕大白玉扳指:“他们住的酒店离我们赌场有多远?” “大约要二十分钟车程,而且那家酒店本身就自带赌场,先生!”厉连答道。 陈进生哼了一声:“那他们究竟是想打拳,还是想来场火拼?不自量力的东西!”他沉吟了一会又问:“你觉得这几个拳手实力如何?” 厉连犹豫了一会:“看不出,先生,有一个很可怕!” 陈进生垂下眼帘,一缕冰冷的寒光在眸子里不易察觉地闪动起来。厉连是当年同批黑火队员中徒手格斗的尖子,实力已经接近陈家山谷中的顶极拳手。素来为人沉稳谨慎,话语不多,却往往一针见血。这句评价,实在是不象出自他的口中,难道黑十字的人真强到了这种地步? 见陈进生久久不语,厉连小心翼翼地道:“先生,我......” “在我面前,什么话都可以说的。”陈进生温和地望向这个内向的年轻人。 “先生,只要有需要,我们这些黑火队员愿意上场!那些人虽然是很可怕,但我们却都愿意为了您去死!”厉连握紧了双拳,声音已经哽咽:“这么多年了,您一直就是我们心目中的父亲!我是个粗人,除了杀人几乎什么也不会,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陈进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宽言道:“怎么还象个孩子似的?你们是黑火战士,不是拳手!上去拳台做什么?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他的声音中隐然透着一丝自傲:“因为这次我们这边,也出了几个非常特别的家伙。” 夜晚的拉斯维加斯光怪陆离,极尽奢靡。整个城市都好像换上了灿烂的晚装,沿街灯光大放的建筑物争相展示着各自的明艳,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充斥眼帘,马路上豪华轿车穿梭往来汇成车河,衣着暴露身材火辣的美女街边比比皆是。赌博、性、毒品,这些人们最感兴趣的东西是支撑起这座不夜城的基石。这座在西班牙语中意思为“肥沃的草原”的城市,在很多人眼里,已是人间天堂。 而陈进生口中的“特别的家伙”们,正在洋相百出,不一而足。 巴赤坐在车中兴奋地哇哇大叫,车窗外那亮如白昼的美妙夜景简直让他目不暇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林肯那宽大的车厢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小了些,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浓烈的兴致。 第22章 “哥,你看你看,金字塔呢!我们去照相吧!咦?这玩意儿不是应该在埃及吗?”困扰的巴赤很快便忘记了这件事情,转而对另一些东西产生了兴趣:“哥,那些女人的衣服好少啊!她们家很穷吗?”他蜷起身体,将脸紧紧贴在车窗上气喘吁吁道。 “好象是为了拍什么照片,穿得最少的还能上杂志!”陈野对小四当年的荼毒记忆犹新,语气肯定的回答道。 戈尔森干脆是将整个头伸出窗外,流着口水叫嚷着:“上帝啊!这么多完美的臀部!这么多高耸的乳房!我总算是活着看到这些美妙的东西了!这次赢了比赛我一定要找两个,不!三个最好的妓女陪我睡上一整天!” 同样三年没见过女人的印度人阿塔尔尽管口水的分泌速度比起戈尔森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却显得老实得多。他一边尴尬地将手掩盖着裤裆的隆起部位,一边偷偷向外张望着,黝黑的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 几个尼日利亚黑人倒是中规中矩地感谢了一番真主安拉,随后挤在一侧的车窗边看起美女来,神情的认真严肃程度让后视镜中偷看的司机悄悄地打了个寒战,他毫无理由地相信如果现在上去打断这些饥饿家伙的窥视后果一定会很惨。 “确保在赌场赚钱的唯一方式就是自己拥有一个赌场!”陈进生跨下被拉开的车门,仰望着面前这幢挂着“中国城”三个巨型汉字灯箱的摩天大厦,心中仍对当年说出这句话的智者赞叹不已。在扔下了无数美元和无数具尸体后,作风强硬的陈家终于以实际行动给控制着斯维加斯大街的黑道巨头们上了一课——世界上会玩枪和阴谋的,并不只有白人。 这座整条大街上最高的大厦身下,踏着昔日红极一时的麦高梅大酒店的残骸瓦砾。在与陈家交好的赌城最高行政司法长官直接干预下,两任麦高梅酒店总裁先后死于车祸和煤气中毒的离奇案件,如同以前屹立于酒店门前的巨型金黄色雄狮雕像般渐渐尘封于人们的记忆中。 穿过“中国城”门口那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身下,一行人走进了大厦的附楼。这幢高达五十六层的建筑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赌博和娱乐综合大楼,它拥有着6700多个老虎机、46个轮盘、200张二十一点牌桌、35个骰子游戏桌以及将近30间高级vip室的庞大规模。十层以上的楼面里,豪华剧院、中西餐厅、游泳池、健身房、芬兰浴室应有尽有。底楼大厅透明的地板下,几头凶猛的大白鲨正游弋在蔚蓝宽旷的水池里。几年前的落成典礼上,当地所有的报纸几乎都是以整版的篇幅报道了这座奢华大楼的崛起,而所用最多的一个标题就是——“富有还是可怕?” 刚走进位于一楼那象足球场般宽大的赌场大厅,远远一个带着浓重欧洲口音的叫嚷声就传进了拳手们的耳中:“你这头猪猡到底会不会发牌?天哪,你可真是个婊子!你母亲除了教你卖淫就没教过你别的吗?是不是需要让我好好操一下你的屁眼才能让你记起那该死的规矩?” 厉连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身边几个黑火队员默不作声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散开,不动声色地靠拢过去。 陈进生莞尔:“被人砸场子了!”背负双手,带着众人向那边行了过去。 一张21点的赌桌旁,几个大汉簇拥着个留着夸张莫西干发型的魁梧黑人,这群人正在大力拍着桌面口沫横飞地漫骂,筹码扑克扔了满地都是。对面,手足无措地立着一个穿着荷官制服的女孩,脸上表情已是泫然若泣。两个赌场主管模样的男子正在向那黑人解释着什么,后者翻起了眼睛双手抱肩,神色极为倨傲。一些夹杂在人群中的汉子突兀见到陈进生走进圈旁俱是眼前一亮,阴沉的脸上透出狂喜神色。 “怎么回事?”陈进生见围上来的赌客越来越多,不由微皱了眉。 已经佩上对讲机的厉连按住了耳上的听筒,半分钟后解释道:“这女孩是个刚通过荷官考核的新人,本来倒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只是今天被这帮家伙污言秽语调戏了半天,这才慌中出错把庄家的牌发给了闲家,偏偏这一把闲家爆了。于是就在这吵着我们诈赌。” “调戏了半天?你们都是死人吗?”陈进生的脸色沉了下来。 厉连惶恐地低下头:“这些就是黑十字的人,那大个的刚才已经打伤了两个黑火弟兄,说赔偿损失他们根本不感兴趣。要弄出去,就恐怕只能动枪了,而新上任的警察局长最近又在针对我们......”他见陈进生神色已经冷得像冰,慌忙举起右手在耳边隐秘地做了个手势。 就在远处一个坐在老虎机前带着眼镜的斯文男子狞笑着将手探进怀中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莫西干黑人的后脑上。那黑人兴奋地向后一记肘击,除了空气外却没撞到任何东西,随后他的脑袋带着整个上半身梦魇般无法抗拒地被一股大力拎起重重按下。“轰”的一声巨响,那张坚实漂亮的墨绿色赌台上登时多了个人形破洞。 陈野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过双手后扔在地上,勾过一张椅子一脚踏在上面,看着在地上被撞得发昏章十一的黑人缓缓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猛龙过江’。我看在这里应该改一下,还是‘猛龙跨海’比较合适。”他傲然冷笑:“海已经跨过来了,猛龙就在这里。现在,准备好祈祷了吗?” 正文第十八章不动峰 灰头土脸被身边几个汉子扶起来的黑大汉又羞又怒,满面青筋高高暴起显得可怖之极,狂吼一声便向陈野扑了过来。 陈野冷笑,一腿抽在脚下椅子底部。在所有黑火队员惊讶的目光里,那张橡木椅如活物般尖叫飞起,急撞在那黑人脸上,立即木屑血肉横飞! 围观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压抑着的低沉吸气声,莫西干黑人的脸上此时已是惨不忍睹,整个上嘴唇被锋利的橡木碎片刮去无踪,一排白森森的牙齿令人毛发皆竖地暴露在空气里。一枚用来连接椅腿的长钉深深插在了左眼球上,破裂的晶体中正缓缓流下一道诡异的黑灰色液状物质。整根鼻梁骨已经彻底粉碎,如同一条懒惰肥胖的毛虫般伏在脸上,软绵而服帖。 摇摇晃晃地站立了一会,那黑人终于支持不住颓然倒地晕了过去。他的几个同伴可怜巴巴地杵在原地,想要上来拼命却又不敢。那个冷漠的年轻人和那张可怕的椅子已让他们体内的勇气荡然无存,在没见过狮子之前,每一条鬣狗原本都以为自己的爪牙才是最锋利的。 阿塔尔轻轻捣了捣戈尔森,结结巴巴道:“教官可真是厉害!” 戈尔森象是头嗅着了血腥味的狼般兴奋地喘着粗气:“废话!我敢说这世界上不可能再有比他强的人!就算上帝哪天异想天开要和教官来场拳赛,输的那一个也一定不会是教官!” 阿塔尔深以为然地点头:“我有一次无意中见到教官在练习腿法,结果失眠了三天,那可真不是人类的训练方式......”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队长,我们需不需要把剩下的那几个干掉?” “你应该知道没有教官命令就擅自行动的结果!”戈尔森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 印度人脸色变了一下,万般无奈地望着对面的那几条汉子,只盼望着他们当中有一个会突然脑筋短路,朝着自己冲过来。 陈野等了一会,却不见对方再有人上前,这些前面还嚣张无比的家伙们如今正颤抖地象群暴风雪中挤在一起的的羔羊。他轻蔑无声地笑了一下,举步向前行去,就连脚下几米长的鲨鱼似乎也被他的杀气所激而纷纷游弋远走。 “陈!我的老朋友,您就是这样让手下侮辱我的孩子们吗?”一个苍老的声音适时响起。 陈进生略带惊讶地侧目,一个身材高大满头银发的白人老者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你是?”陈进生觉得面前这张面孔隐隐有些熟悉。 老者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挽起了左手的衣袖,四起的惊呼声中一支木乃伊般干皱枯萎的手臂露了出来。青紫粗大的血管蚯蚓般爬在毫无肌肉的灰暗表皮下,随着心脏的搏动而颤抖起伏,狰狞如活物。 人丛中此时悄然无息地多了些眼神游移的彪形大汉,陈野目光收缩,静静地站在了陈进生身后。 “真是遗憾呢!您已经不记得我这个唯一在您铁拳下生还的对手了。”老者抚摩着左臂,唇边仍带着最真挚的笑容:“几十年来,这美丽的印记让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呢,亲爱鲨鱼先生!” “很多年没人这样叫过我了,皮特。”陈进生望向那条裸露的手臂,脸上古井无波。 老者望向地上晕去的黑大汉,苦笑摇头:“见鬼,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丢我的脸!快把他抬回去!”几个仓皇的汉子架起那黑人,陈进生淡然挥手,戈尔森等人极不情愿地让出了一条路。 老者微微躬身:“陈,在向您致歉之前,请允许我为您介绍两位朋友,他们对您和您的孩子们也都是很感兴趣呢!” 清脆的“喀嗒”声响传来,一个足踏小巧木屐,头上松松地挽着个发髻的和服女子袅袅婷婷地从老者身后行出。她的神色羞涩温婉,眼波如鸽子般柔顺迷茫,垂在唇边的一缕发丝被轻轻咬在贝齿间,领口露出的一截玉颈粉腻如瓷,走动间盈盈一握的腰身曼妙扭动,全身每一处似都在激发着男人蹂虐的本性。她刚一踏进圈中,周遭便立即响起了粗重的呼吸声。 “陈先生您好,我是火峰家的流舞,这次拳赛的策划者。 第23章 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女子浅笑,深深鞠躬,两个面色惨白的青年人死气沉沉地紧跟在她身边。 陈进生看着她雪白和服上绣着的绯红火焰,侧开了身:“不动峰的人?陈家和你们谈不上交情,‘指教’二字是万万不敢的!”他将视线转向老人皮特,面上露出嘲讽笑意:“原来如此!我是说哥伦比亚的那些家伙与我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这次突然挑衅,原来是黑十字换了新东家!而你,又是被这些日本人从哪座坟墓里掘出来的呢?” 皮特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陈,这次拳赛的目的,只不过是流舞小姐想考验一下我这个老人是不是真的有资格坐黑十字首席教官这个位置而已。而刚才这些蠢货的出丑行为,我发誓并不知情,因为......” “因为他们只是一些没见过世面的二流货色而已,真有实力来这里‘指教’你们的,应该是我!”一个傲慢的声音接道。 沉默如雕像般的陈野抬头,空洞淡漠的眸子里,一个有着满头火红竖发穿着紧身皮衣的青年正大踏步接近。 “这是我的儿子麦加罗尔,他也是这次参赛的十名拳手之一。”皮特笑容可掬。 旁若无人地打量着陈野,麦加罗尔英俊的脸上充满了惊奇的表情:“这个长头发的家伙该不会也参加拳赛吧?我是不会和女人比的!” 在火峰流舞的娇笑声中,陈野面无表情地阻止了身边拳手们杀气腾腾跨出的脚步,似乎对这句话完全不在意。麦加罗尔遗憾地看着他的举动,索然无味地走到了一边。 “陈先生,今天晚上我们来的目的,只是想知道您有没有放弃拳赛的意思。尽早地解决掉这件事情,是我和火峰家长老们的一致意见。”火峰流舞抬头欣赏着大厅穹顶上的巨型水晶吊灯,语气轻松。 陈进生略有些诧异:“哦?流舞小姐就这么有信心?” 火峰流舞掩嘴轻笑:“陈先生,我们都是聪明人,您应该知道静悄悄地退出地下拳赛这片舞台对陈家的声誉还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如果硬要大张旗鼓地来一场比赛的话......流舞只怕是以后见到先生都会愧疚地绕道而行的。” “是啊,你们陈家那些拳手还真是弱的可怜呢!我打了这么多场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坚持两分钟以上的!”麦加罗尔得意洋洋地抚弄着耳上的银钉。 皮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陈,我忘了补充。麦加罗尔的绰号叫作‘三戟龙’,在目前各大赌博公司开出的盘口中,是世界上赔率最低的拳手!” “比赛前的口水仗我以为只有那些可笑的拳王们之间才会有,没想到今天自己倒是碰上了!”陈进生在轰笑声中叹了口气:“人老了,考虑的事情难免要多一些,性格也变得优柔寡断起来。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陈家晚辈中的任何一个,不知道小姑娘你还能不能够完整的走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火峰流舞脚边的一处地板如妖魔的血盆大口般裂开,如僵尸般年轻人中的一个甚至连惨叫声也没来得及发出就掉入了水里,无声无息中,透明的地板又迅疾合上。 赌场中正是最热闹的时段,熙熙攘攘的人潮涌动不息。灯光下闪着诱惑光芒的筹码,崭新的扑克,黑红相间的骰子,漂亮的女荷官和发出清脆硬币跌落声的老虎机,所有这些让人发狂的东西随处可见。人们在这纸醉金迷的环境中如同被催情般亢奋莫名,衣冠楚楚的男人和故作冷漠的女人们都竭力维持着脸上套着的矜持假面不被内心膨胀蠢动的兽性冲破。 在这人与兽只得一线之隔的世界里,没有人能够注意到脚下的空间里,可爱的观赏鱼——大白鲨们正在大股涌起的血水中疯狂地摆动头尾纠缠在一起,争抢着一种叫做“人”的食物。 火峰流舞明媚眼中响尾蛇般恶毒的光芒一闪而过:“陈先生,我能把您的这个举动理解为开战吗?” 陈进生微笑:“是,又怎么样呢?” 围观的人群里那些好奇的赌客们早就乖乖地吞下了已到口边的尖叫声,在背后顶来的硬物和口袋中多出的一叠筹码之间作出了明智无比的选择。在火峰流舞环顾的视线中,整个圈子的外面已被一群阴沉着脸的亚裔大汉们围起,每个人的腰间都肆无忌惮地高高隆起着。 “我是个老人,老人有时难免会心软,但心软和懦弱之间是完全划不上等号的,流舞小姐。”陈进生的笑容慈祥,象是个正在殷殷教诲晚辈的长者:“火峰家虽然近些年来在日本风头极劲,大小几十次黑道火拼中纵横捭阖,被人称为不可摧之的‘不动峰’。但是你要搞清楚一点,日本毕竟是个弹丸小国,井蛙又岂能和蛟龙争锋?陈家并不是你们所能挑战的对手,所以,不要再考验我们的耐心!” 他意态阑珊地挥手:“现在,都滚吧!两天后拳台上见!” 正文第十九章清雨流风 “189,190......” 中国城主楼72层的一间豪华套房里,巴赤满身大汗地睡在地上,双手举起沉重宽大的席梦思练习着卧推。 陈野倚在旁边的沙发上,环视着一片狼籍的卧室:“小赤,你已经快把这里都拆了。” 巴赤气呼呼地将手中的木制“杠铃”扔到一边:“我也不想啊!这玩意轻的要命,可总比回那健身房好吧?” 陈野心有余悸地点头。 被黑火队员们安排好了住处睡下后,兄弟俩准时在凌晨一点钟醒了过来,本能般套上衣服走出房间。站在铺着暗红色地毯空空荡荡的过道上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愣了半天,终于在一个楼层服务生带领下找到了大厦里的健身房。 走进这间将近半边楼层大小的高级会所,巴赤环顾四周却发现除了杠铃和负重砂包以外几乎所有的器械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好奇地看着一排排整齐吊起的沙袋,巴赤问道:“哥,这个是什么?” 陈野看了半天,迟疑地回答:“好象是练拳用的。”他自己也不是很肯定,只是隐隐约约地记得在很早之前的跆拳训练录像中看过这东西。 小心翼翼地按了按沙袋,巴赤发现这个大家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软绵,于是尝试着打了一拳。 健身房管理员的下巴差点掉在了地板上,二百公斤重包着三寸厚牛皮的沙袋被这个巨人轻轻松松一拳就打穿! 巴赤极为尴尬地看着细沙源源不断地从沙袋上的两个破洞里流得满地都是,懊恼道:“我没用力啊?早知道就不打了......” 晕头转向兜了一圈,两人老老实实地拆开杠铃全部换上大号铁饼,脱去上衣做起了体能练习。 十分钟后,一个被失眠症困扰百般无聊的白人贵妇走进了健身房,远远看见两具强悍得不似人类的年轻躯体后,她惊讶地掩住了小嘴,脸上很快升起了兴奋的红潮...... 半小时后,陈野和巴赤身边已经围满了莺莺燕燕。 “上帝啊!他们的肌肉可真发达!”一个身材娇小的金发女孩满脸兴奋的叫道。 “是不是打过激素?”另一个保养得极好的美艳妇人怀疑地捏着巴赤的胳膊。 陈野的手中悄悄地被塞进一张名片,那只小手还调皮地搔了一下他的掌心。 两个有着修长美腿的黑人姊妹花蛇般一左一右地缠在了巴赤身上,润湿小舌性感地舔着厚唇,纤细灵巧的手指火热地滑过他钢铁般的八块腹肌...... 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拉斯唯加斯此时在他们的心里,已经要比寒冷的西伯利亚要可怕上一万倍。 ※※※ 清晨,陈野静静伫立在宽大的阳台上等待着日出,喧闹了一整夜的赌城此时安静得象个刚睡着的孩子。天很蓝,没有半点云彩,两只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过天空,互相扑啄嬉戏。陈野目光微黯,移开了视线。 当第一道柔和温暖的阳光将陈野挺拔的身躯染成金黄色时,外面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 刚接触到房门那冰凉的把手时,陈野空洞的眸子里突然不可遏止地迸发出强烈的杀气!几乎是与此同时,一只雪白纤巧的手掌毫不费力地切穿了五寸厚的坚木门板,直刺陈野的咽喉! 陈野冷笑,半步不退,一腿自下而上撩起,房门如纸扎般破裂碎开,在袭来的掌尖接触到自己喉结的前半秒踢上了对方手肘! 那人手臂一翻一滑,这记势在必得的前踢轻轻擦过她的肘部将整个上门框瞬间扫塌了一半! 纷飞的碎屑中,那人清叱一声,直踹陈野膝盖,后者加力回腿砍下,攻势未至,那人竟已在激起的劲风中无法呼吸! 毒蛇獠牙般可怕的利腿在离对方头骨不到一尺的地方生生顿住,陈野疑惑地望向旁边,一个面容清矍的中年人朝他点头微笑:“你没听错,她是小四的姐姐!” 陈野收腿转身,充满了炽烈杀意的眼神恢复冷漠。突袭他的人——一个束着利落马尾的高挑女子气鼓鼓地跟在中年人身后进屋,两道凛冽秀眉下亮如秋水的明眸狠狠地瞪着陈野。 中年人满面歉意道:“听四弟一直提起你,我们几个便都有些好奇,刚才的事情是我唐突了,还请别介意。鄙人陈流风,这是舍妹清雨。” “四哥还好吧?我和他好几年没见了。”陈野抬手请陈流风坐下。 陈流风苦笑:“还是老样子,不让人替他操心已经算是好的了。他和三弟都在意大利,听说你过来了这边就立即嚷着也要来美国,结果被家父训斥了一顿。” 第24章 陈野心头温暖:“四哥一直对我很好,我的名字还是他取的。” “你刚才差点杀了我,这就是你回报小四的方式?”陈清雨抚着手肘冷笑。 “我回报陈家的方式是杀掉黑十字的人,如果刚才我不还手,那恐怕就没办法做这件事了。”陈野淡淡地道。 陈清雨大怒:“我只不过是想试试你的实力!” “以你的身手,以后还是少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为妙。”陈野扭头看向窗外。 “你......” 陈流风皱眉道:“二妹,你比小野要大上十几岁,怎么反倒象个蛮不讲理的小孩?” 陈清雨愤然跺脚,重重摔上房门离去。 被惊醒的巴赤哈欠连天地从卧室中走出,见有陌生人在场连忙逃回房中睡觉。 “舍妹脾气向来霹雳火暴,见笑了!”陈流风笑道。 陈野垂下目光:“你们来这里是有话想和我说吗?” 陈流风笑容不变:“二叔这个人向来吝于对人褒奖,我们一辈四人中心智悟性当数小四最高,可这些年来在家父面前,二叔却不止一次地说过你的资质又在小四之上!”他微微叹息:“二叔他并无子嗣,只怕是早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你怎么看这次的拳赛?”陈野并没有要继续话题的意思。 陈家大少目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惋惜,随即正色道:“我昨天深夜到的这边,虽然不是太了解情况,但既然火峰家是发起者,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家父对这次拳赛也很关注,在他老人家的意思下,目前驻扎在美国的所有黑火队员全都集中到了拉斯唯加斯。”顿了一顿,他反问道:“听说,你昨天已经见过那个黑十字的三戟龙,怎么看?” 陈野沉默了片刻:“他虽然表面轻浮嚣张,但眼神冷静清明,手上骨节突起,伤疤比我的还要多,应该下过很大的功夫。” 陈流风点头道:“我们手上的比赛录象里,几乎所有的对手都是死在他的拳头和肘部攻击下,这在崇尚腿法进攻的地下拳赛历史上都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最头痛的是,每一场比赛上他都没有尽全力,我们完全不知道他的腿是不是和手一样强!”他看着陈野缓缓道:“其实今天我来这里,完全是受了小四所托,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走,二叔那里我自然会给他一个交代。” 陈野面上现出一抹淡然笑意:“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我能办到的。”陈流风肯定地回答道。 陈野指指颈中的玉坠:“万一我死了,把它交给我弟弟,就是里面睡觉的那个家伙,这是我唯一能够留给他的东西。”他神色变得异常柔和:“我会尽全力让他这次能活下来!另外,我贴身口袋里有张画像,请将它和我埋在一起。” 陈流风一语不发,神色肃穆地站起,一揖到地。这已不仅是代表陈家的感激,更加包含着男人之间的尊敬! 正文第二十章新科洛塞穆 索斯卡亚大酒店,这座由中东某个王储投资建造的四十六层双塔型建筑在高楼林立的拉斯维加斯大街上可谓毫无起眼之处,可偏偏它的客流量却是大部分要奢华很多的酒店同行所不能比拟的。 每至入夜时分,酒店的底层内外就会开始如雨前的蚁穴般繁忙起来。来自赌城各个地方的豪华轿车将整个地下停车库塞得满满当当,在出示了一张张金黄色的小卡后,衣着光鲜的各色男女们被引进大厅的内侧。在那里,几部电梯会带着他们直达地下30米处的一个奇妙世界。 迈出电梯,在无数盏强光射灯的照耀下,一个严格按照古罗马竞技场1:10比例建造而成的椭圆型建筑如神之殿堂般出现在眼前。这个占地2000平方米分四层四区最多可同时容纳五千名观众的巨碗有着坚不可摧的大理石基层和混凝土墙身,美伦美焕的浮雕石柱和四座雄伟拱门围绕的中央,是一片古朴苍凉完全由石板铺成的竞技场地。 每天晚上,这里都会上演令人窒息疯狂的血腥搏杀,唯一一点不同的是,身着短裤凶悍嗜血的黑市拳手们取代角斗士,成为了真正的主角。 梦幻般雄伟的风格和世界上最高水平的赛事使得这座由美金堆砌起来的地下建筑在拉斯维加斯甚至是整个世界上都有着响当当的名字——新科洛塞穆! 而今天,索斯卡亚酒店中络绎的人流似乎比往常多了几倍,已习惯于这种享乐方式的上流社会人士们无一例外地得到了目前风头最劲的拳手——三戟龙将要出赛的消息。自从这名黑十字训练营中走出的神秘年轻人踏上黑市拳台以来,赔率就一路飙升,78场完胜后更是创下了8:1的新低——跟风追胜,无疑是每一个赌拳行家都愿意做的惬意事情。 陈进生正坐在离赛场最近的下层贵宾区东侧,他今天穿着一套极其合身的versace西装,头发明显修过,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流风、清雨兄妹一左一右侍在旁边。三人身后,密密麻麻坐着超过一百名精悍汉子,每个人的右手虎口上都刺着一团怒放的黑色火焰。 对面人影晃动,身着干练雅蓝色套装的火峰流舞带着大批手下走入看台,皮特向陈进生微笑示意,后者微微颔首。 陈清雨看着心中好笑:“二叔,那老洋鬼子明明恨不得吃了您,可还是要装作一付友善的样子,累不累啊?” “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陈进生将目光投向火峰流舞,这个年轻女子那天晚上退走时沉静似水的表情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以后有机会,我一枪打爆他的头!”陈清雨不屑地扁嘴,两把银色的pt99在她外衣下的枪袋里森森地闪着寒光。 陈进生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掠而过:“陈家能够一路走到现在,除了比起其他家族我们较为懂得绸缪之外,‘韬光养晦’四个字亦是其中关键。清雨,你要好好记住了!” “陈!”一个叼着雪茄腆着巨大啤酒肚的中年胖子在保镖的簇拥下远远张开了双臂:“天哪!居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加入了俄罗斯籍在西伯利亚定居了呢!” 陈进生站起身微笑着接受熊抱:“麦勒,这么多年没见,你还好吗?” 麦勒抚摩着堆积着厚厚脂肪的肚皮笑道:“这个堕落的城市里有着一切我想要的东西,每天起床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恳求上帝让我不要离开拉斯维加斯,这里的生活对于一个有那么一点钱的男人来说可真是太美妙了!”他似是想起什么,面色古怪地望向陈进生,小心翼翼地道:“陈,你还没结婚吗?” “你应该了解我的生活方式。”陈进生平淡地回答。 “不说这个,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麦勒咧了咧大嘴,飞快地扫视了一眼陈进生身后的随从,低声道:“陈,你该不会是想在我这里干掉那些日本猴子吧?” 陈进生拍拍他的肩膀:“到这里来比赛是他们的要求,第三方提供的场地似乎对大家来说都是公平的。你放心,新科洛塞穆是个美丽的地方,我非常喜欢这里。” 麦勒扔掉烟蒂,从保镖手里接过另一支雪茄点燃:“那就好!我的老板是个变态的家伙,如果被他知道这里发生火拼,一定从阿拉伯派人过来干掉我......对了,陈,听说你们的博彩公司快要破产了?” 陈进生打开身边的一台笔记本电脑递了过去:“要破产也是在今晚之后——这是今天我们开出的盘口。” 雪茄从麦勒口中滑落到地上,他努力地睁大肉缝中的小眼睛,不可置信地叫道:“天哪!我一定是看错了!这不是真的!”看着陈进生肯定的眼神,他无力地将笔记本扔到一边:“1赔5?陈,我最好的中国朋友,你就那么有信心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你的人?你知不知道黑十字那边今天晚上出来的家伙们在黑市拳赛上现在的排名?前十中就有七个!” 陈进生语气轻松:“做什么事情都得冒点险,不是吗?” “你一定会倾家荡产的,陈!”麦勒悲哀地嘟囔着,突然转过头讪笑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可不可以下十万美金?赌你们输!” 陈进生愕然。 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响起,竞技场中央的两块石板突然沉下,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手执麦克风站在升降台上从地底升起,浑厚的男中音通过环布各个角落的高保真音箱响彻了整个新科洛塞穆:“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我是主持人威廉,很高兴又将在这里陪伴诸位度过一个疯狂的令人窒息的夜晚,你们,准备好了吗?” 山崩地裂般的欢呼声从人满为患的观众席中响起,男人们兴奋地搂紧了身边的女伴,而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名媛贵妇们则丝毫不见了平时雍容华贵的仪态,纷纷挥舞着手绢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这种充斥着鲜血和死亡的赌博游戏所带给她们的刺激,似乎要远在可卡因和电动阳具之上。 威廉优雅地向着高台上的观众欠身致意:“相信大家都知道,世界上ko率最高的比赛不是拳击,也不是泰拳,更不是可笑的美式摔交,这些几乎让我连嚼爆米花的兴趣也没有。” 在四起的哄笑声中他带着迷人的笑容继续道:“世界上达到100%ko率,最野蛮血腥的就是诸位即将看到的——黑市拳赛!”他极为懂得挑逗观众的心理,语气缓重拿捏的恰到好处:“而今晚,我非常荣幸地向大家宣布,新科洛塞穆带给大家的将是史无前例的——最高水平赛事!” 第25章 “首先,让我们欢迎从布满了毒虫蛇蚁的热带雨林中走出的——哥伦比亚黑十字训练营的魔鬼们!”在主持人那高亢、尾音拖长的声调中,十几米外大面积的石板纷纷沉下,一个巨大的方形铁笼缓缓升起。粗如儿臂的纯钢栅栏后,九个肌肉虬结的大汉盘膝坐在地上,麦加罗尔傲然抱肩挺立,火焰般的红发下,一双湛蓝的双眼冷冷地扫视着看台上的人群,唇边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陈,那个红发小子就是现在世界上赔率最低的家伙,我看过他比赛,那可真是可怕!”麦勒叫道。 陈进生没说话,微眯了双眼,神色纹丝不动。 “接下来,是来自寒冷的冰雪世界的——西伯利亚陈家山谷的勇士们!”主持人威廉吼道。 紧挨着黑十字旁边升起了另一个铁笼,陈野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缎带紧紧束起,标枪一般站在最前面,冷漠地迎上了麦加罗尔充满杀气的目光,对场外观众渐渐响起的整齐喊杀声充耳不闻。戈尔森等人在他身后横向列队,表情亢奋。穿着短裤犹如人形暴龙般的巴赤目中迷惘,紧紧站在了陈野身边。 正文第二十一章死亡圆舞曲 “杀!杀!杀!”每一个人都将赌注押在了黑十字身上,陈家山谷的拳手刚一露面就立即被海啸般的喊杀声淹没。 陈进生看着手提电脑上已静止不动的一长串阿拉伯数字,面容平静。 陈清雨狠狠地瞪着远处一个爬上座位挥舞着手臂疯狂叫嚣的男子,似是感受到了她刺人的目光,那人转过身远远对她做了一个极其粗鲁的手势。 “由于今天晚上的胜负条件是有一方必须全部死亡,所以这将会是一场漫长的赛事,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有没有觉得拳手的数量好象太多了些呢?”威廉吼叫道。 “杀!杀!杀!”观众们几乎已到了兴奋高潮的临界点,每个人都急促剧烈地喘息着,眼神如吸毒后般涣散。几个妇人紧紧夹住了大腿,狂野刺激的气氛让她们分泌出了比做爱时还要多的体液。 “那么现在迎接你们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吧!战士们!”威廉目光转向铁笼里的拳手们,语气遗憾:“剩下一半,也就是十个人,这里只需要这么多。现在,开始吧!” 两只铁笼紧挨在一起的那一面栅栏突然同时升起,黑十字和陈家山谷的人同时愣住,随即如两群野兽般狠狠冲撞在了一起! 陈进生微微变色:“这是在搞什么?不是单场赛制吗?” 麦勒大笑:“陈,这种混战最近刚流行起来,我保证活下来的都是最强的!” 笼中此时已是混乱一片,闷吼声撞击声夹杂交错,淡淡的血腥味已经开始扩散开来,这使得每个人的眼更红,出手更快更狠! 陈野和麦加罗尔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方作为目标,两人俱是微倾上身,急冲靠近!还未接触,陈野突然转向,将整个背部留给了麦加罗尔,一记凶狠侧踢扫断了袭向巴赤后脑的一名黑十字拳手的脖子,大吼道:“小赤!” 巴赤放下机械抵挡着前方拳手攻击的手臂,满是茫然的眼眸恰巧看到麦加罗尔狞笑着一拳轰在陈野后心上,一口鲜血立即从后者口中急喷而出,看台上的流风兄妹登时大惊失色。陈野将巴赤护在身后,竭力格挡住来自麦加罗尔和另外一个拳手狂风暴雨般的夹击,渐渐向笼边退去。 随着笼中又一名大汉软软倒地,一阵枪响骤然爆起,众人脚下的石板立即被打得碎屑四溅。 威廉满意地看着纷纷住手的拳手们,和蔼地道:“做得非常好,只剩下一半了,现在你们可以休息一会儿,先生们。”麦加罗尔看着高处看台边缘平端着mp5冲锋枪的大汉们,眼中如刚开始撕咬猎物的野狼般兴奋残忍的光芒渐渐泯灭,意犹未尽地悻然退开。 陈野擦干嘴边的血迹,深深地看了一眼麦加罗尔,在刚才的攻防中对方的手臂几乎和自己的腿硬碰了几十次之多却若无其事,这不禁让他重新评估起对手的实力来。环视四周,陈野却发现自己身边除了巴赤只剩下了三个人。戈尔森捂住侧腰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大概是断了肋骨。阿塔尔的左眼珠不翼而飞,眼眶只剩下一个深深凹下的可怖血洞,一个鼻梁骨歪在一边的尼日利亚人正帮他紧按住伤口试图止血。巴赤,是唯一毫发无伤的一个。 两面栅栏缓缓放下将双方重新隔开,威廉那极富煽动力的解说还在继续:“第一支美丽的圆舞曲已经跳完,现在双方都只剩下了五个人,这可真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一起猜测——谁,又将会笑到最后呢?” 陈野盘腿坐下,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热辣辣地燃烧着,骨头虽然似乎都没断,但吸气时肺部剧烈疼痛,他不能肯定那里是不是破裂了。巴赤木讷地站在他身边,粗豪的脸上带着不知所措的神色。 麦加罗尔好奇地注视着另一边的陈野,那个古怪的年轻人吃了他倾尽全力的一记重击却没有倒下,这家伙的身体是铁铸的吗?黑十字的王牌拳手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铁笼中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卧了一地,这些几分钟前还生龙活虎的强悍人类此时正以各种可怖的姿势僵直在紫黑粘稠的血泊之中。看台上的气氛似已达到了疯狂的顶点,观众们语无伦次地大声嚎叫着,他们被这血腥的场面刺激地浑身发抖,心理阴暗面对鲜血的渴望使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散发出性高潮后般满足的红晕。 每每在这个时刻,声名显赫的上流社会人士们心目中会觉得,那些肮脏野蛮的拳手们甚至比血统最纯正的比特犬还要可爱上那么一丁点。因为,拳赛比起斗狗来要好看的多。 看着身边仅存的四名同伴,麦加罗尔霍然站起走到笼边冷笑道:“这次你们的实力不弱啊?一下子就干掉了我五个伙伴!” “能和我们打成平手,你们也不错。”陈野并没有抬头,平静的语调中不带一丝波动。 “你可真是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如果被我抓住你那可笑的头发,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这种愚蠢的扮酷方式。”麦加罗尔讽刺道。 陈野直视他挑衅的目光,淡然道:“没有人能在和我格斗时活着办到这件事,包括你!” 威廉微笑着走近铁笼打断了他们:“先生们,作为一个尽责的主持人,我有必要和你们解释一下接下来的游戏规则。非常简单——单场赛制,一对一,活下来的人可以选择回铁笼或继续迎接挑战。现在,请双方各选出一位勇士到外面来。” 铁笼的相反两面栅栏打开,黑十字中走出了一个矮壮敦实的光头大汉,浓密蜷曲的胸毛下发达的胸肌高高凸起,整个人看上去竟似一块四方形的铁碑。 陈野刚跨步,却被戈尔森拦住:“教官,让我去!现在是五个对五个,您得让我完成自己的指标!”他大摇大摆地走到笼口,突然转过身来朝陈野略带着尴尬地道:“教官,其实......其实上次我藏起了一点酒,是最难弄到的罗夫伏特加。我没舍得喝,一直想送给您却又不敢。等会我万一要是回不来,那壶玩意就在我房间的枕头下面,您别忘了去拿!” 陈野微微动容,戈尔森立正敬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铁笼。 在远处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环侍下,戈尔森与光头大汉小心翼翼地互相接近,两人的目光俱是放在对方的腿上。 戈尔森极其灵活地变换着步法,谨慎而小心地与对手绕着圈子。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次面对的是十分强大的劲敌,在刚才的混乱中,五个丝毫不比自己逊色的同伴就悄然无息地倒在了自己身边。复仇的怒火让肋下的痛感变得麻木起来,戈尔森的眼神渐渐流露出杀气。 僵持了片刻,那光头大汉似是不耐,几下试探性的攻击后,他突然闷吼一声急冲向前,竟然是完全近身的打法! 身高腿长的戈尔森急退,他的优势是远距离重击,完全不想跟对手纠缠在一起。光头大汉身形粗壮,动作却极为迅速。他低头让过了戈尔森连续地侧踢,终于一举突破了对手双腿构筑的火力交叉点,和戈尔森展开了凶狠快速的近身肉搏! 几记势大力沉的膝顶后被挡掉后,光头汉子动作快如闪电,又一记凶猛地摆拳挥起,戈尔森避无可避,咬牙左手格挡,同时也是一记恶狠狠地膝顶撞向对手。 “叭”的一声,戈尔森的左手臂骨逆向吃力,顿时如麻花般扭曲折断,锐利的断骨自肘部刺出,肩头以下完全失去知觉。 “噗”的闷响,撞向光头汉子小腹的坚硬膝盖却被轻松挡掉。 戈尔森狂吼,左右两记扫踢逼开了对手,左手软绵绵地吊在身侧,面色惨白如纸。 陈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场中的格斗,瞳孔中一缕微小但顽强的火焰渐渐燃烧起来。 正文第二十二章巨兽觉醒(上) 光头大汉似乎并不急于将受到重创的对手击毙,而是如一只正在戏耍耗子的老猫般开始了残忍的游戏。 戈尔森断折的左臂给他的速度和攻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短短两分钟里他就被击中了六拳,对手的每一拳都让他的内脏受到极大的震荡而又不至于破裂,戈尔森以极大的毅力摇摇晃晃地支撑着,呕出的血几乎已将整个前半身全部染红! 阿塔尔嘶声怒吼,一把推开为他捂住伤口的同伴向笼外冲去,两支冲锋枪立即喷出火舌将他脚边打出了一排交叉形的弹孔! 场中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戈尔森怔怔地望向了铁笼,见到印度伙伴的黑脸上一边是血一边是泪,不由大声咆哮了起来:“妈的,阿塔尔你这个狗杂种发什么疯? 第26章 你是个女人吗?还是你以为我会输给这样的家伙???”他右手慢慢搭上了自己的断臂,大笑道:“我可是教官带出来的人!” 光头大汉脸上一直带着的狞笑渐渐凝固,惊骇欲死的眼神中,他的对手扭曲着脸,将整支断臂连皮带骨地从肩头一点一点地拧了下来。 戈尔森满头都是黄豆大小的冷汗,肩头血如泉涌,他像扔垃圾般丢掉了自己的手臂,活动了一下身体,龇牙朝光头大汉露出了一个令人毛发皆竖的笑容:“现在,可以好好陪你玩了!” 陈野阴沉着脸走到仍在呆呆发愣的巴赤面前,正反几记耳光扇下,出手极重,巴赤的双颊顿时高高肿起,鼻血喷涌而出。陈野将他一把推到笼边,怒吼道:“我知道你不想杀人!从小到大我也一直尽量不让你的手沾上血腥!现在我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自己看看外面!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在这个世上,要害你的人永远要比对你好的人多!”他似是怒气勃发无法遏制,将巴赤的头大力撞向铁栅栏:“作为一个男人,你始终都要去面对那些让你想要去逃避的东西!如果你还不知道今后该怎样去正视这狗日的世界,那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弟弟!” “我说,你还是放弃吧!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这一点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麦加罗尔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看了一会,得出了结论,旁边的黑十字拳手纷纷大笑起来。 陈野松脱了手,冷冷地横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开。巴赤沉默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额上鲜血泾泾而下,魁伟的身躯微微颤抖,一些记忆深处的片段悄然无息地涌动起来。 偌大的广场上,两个少年汗流浃背地在寒风中做着深蹲动作,天地间仿佛只有对方才是唯一的依靠...... “他是我弟弟,谁再敢惹他就只有死!”个头矮小的陈野嘴角挂着鲜血,凶狠地瞪视着几乎是自己两倍体形的白人队长...... “因为我是你的兄弟......”陈野淡然地对自己道,身后的冰面上,一只白色巨兽倒在血泊当中...... “兄弟,兄弟,兄弟......”巴赤心中反复念着这个极其熟悉的词,泪水不知不觉间模糊了双眼。拳,却已缓缓握紧。 场中此时传来一声惨呼,一味防守却破绽百出的光头大汉短短三十秒不到就被戈尔森一记直踹蹬塌了胸膛,远远飞出了四五米开外砰然落在地上扭曲抽搐。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的眼睛还是充满疑惑地大张着——怎么会有如此悍不畏死的人类? “在拳台上,失去勇气的同时就等于失去了生命。”陈进生低声自语,流风清雨兄妹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戈尔森冲着陈野咧嘴一笑,轰然倒地晕去。一具担架迅速被抬进场中,医护人员用强力止血喷剂凝固了戈尔森的伤口,将他小心翼翼地从拱门抬出。 陈野望向远处高台上的陈进生,后者朝他微笑,身边的一个体形肥胖的男子正放下手中的对讲机。 “妈的,居然被一个重伤的人干掉,蠢货!”麦加罗尔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奥马尔,这次你去!”一个几乎和巴赤差不多魁梧的巨人缓步走出铁笼,如同一座移动着的山丘。 阿塔尔变了脸色:“刚才就是他干掉了我的同胞,教官......” 陈野打断了他的话:“你绝对不是那个人的对手!这一次我去,如果可以,我将把他们剩下的人杀光,不再让你们上场。” 走到笼边时,一只宽大沉重的手掌按在了陈野肩上:“哥,我去。” 陈野没有回头:“想好了?我不希望你上去只是挨打。” “我不想被人说成是废物。”巴赤低低地回答。 偌大的竞技场中,两个巨人沉默地对峙着,犹如狭路相逢的一对洪荒猛兽。 奥马尔轻蔑地看着眼前的对手,虽然他有着和自己一样强壮的体形,但是懦弱的心却是永远也无法医治的致命伤口,这场格斗在没开始前自己就已经完全胜券在握。 不带任何试探的,奥马尔右手直接一记勾拳轰了过去。巴赤弯腰,呕血。奥马尔却愣住,这家伙连最基本的躲闪也不会? 巴赤直起身,随着动作他左手掌中牢牢握住的一截手腕发出可怕的“吱吱”声。手臂上传来的剧痛使得奥马尔魂飞魄散地发现,自己的右手竟不知何时已是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完全无法动弹。 巴赤憨厚地一笑,口中自言自语:“哥哥是对的,我不打你,你果然来打我了。”他脸上凝固着半干的血渍,笑容中竟隐隐带着一分狰狞:“我从小就不爱惹事,生得是够高大了,但还是难免受人欺负。” 奥马尔右手骨痛如折,恐惧之下竭力想要挣脱束缚,可左手双腿的每一次攻击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直若儿戏。 “直到碰到了我哥,他虽然个子比我小,平时不爱说话,可是处处维护我,敢来惹我的人都被他杀了。哥哥虽然心狠,这世上真心疼爱我的,却就只有他一个。”巴赤语气渐渐低沉:“以前都是哥哥照顾我,从今天开始巴赤要学会帮他分担一些事情,就算是我不喜欢做的也要开始学着去适应。因为,我是他的兄弟。” 巴赤手中加劲,奥马尔顿时嘶声痛嚎,他的右手手腕如同被台虎钳夹住般渐渐变形,大股的尿液伴随着“噼啪”骨裂声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看着对手由于疼痛蜷如虾米般的身体,巴赤赤红着双眼,一掌拍在奥马尔头顶上,两颗硕大的眼珠立即从破裂的头颅中弹出,夹杂在四溅的脑浆中蹦到了地上滚了几滚后静止不动。 满不在乎地擦干了身上的黏液,巴赤松脱了奥马尔软绵绵的尸体,狞笑着对着远处铁笼中满面震骇的黑十字诸人招手:“老子是不是废物,你们这帮杂种出来试一下就知道了!” 正文第二十三章巨兽觉醒(下) 整个观众席上鸦雀无声,新科洛塞穆安静的可怕,巴赤突然爆发出的杀气震撼了每一个人。在此之前,即使是最资深的拳赛赌客也没想过,原来人类是可以强蛮如斯的。 陈进生在看台上低低地叹了口气, 陈清雨疑惑道:“叔,我们的人这样厉害,您应该高兴才对啊?” “巴赤是一头沉睡的老虎,一旦苏醒过来将有着极其恐怖的破坏力,现在这世上除了他兄长,只怕人人在他心中都只是需要和不需要猎杀的分别。将来的路,完全要看陈野的掌控能力了。”陈进生凝重地道。 “陈野?我看他还没这大个子厉害,凭他能行吗?”陈清雨有些不服气地道。 “他们兄弟两个都是强大的食肉猛兽,唯一不同的一点是,陈野是永远饥饿不知满足的那一头。”陈进生将目光重新投向场中。 麦加罗尔脸上已经完全不见了那轻佻嚣张的笑容,他死死地盯着巴赤,眼中燃烧着炽烈的杀意:“还真是想不到,你们这帮废物里倒还又冒出个值得我尊敬的对手了。现在,那就如你所愿,让我来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强大!” 巴赤却摇了摇手:“我没要和你较量的意思,叫你身边的那两个家伙出来,一起来!”他扭头看了看远处的主持人,威廉彬彬有礼地做了个悉听尊便的手势。在黑市拳赛上,以寡敌众的要求向来是允许且被尊重的。 “你怕我?”麦加罗尔冷笑。 “我得把你留给我哥,前面你在他面前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虽然我很想捏扁你这个连胡子都没有的娘们儿,但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一定会被他骂。”巴赤遗憾地道。陈野垂下眼帘,无声地笑了。 麦加罗尔差点喷出血来,自己踏出训练营以来横扫整个美国地下拳坛,当者无不披靡,现在倒象件礼物似的被让来让去?! 两名黑十字的拳手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巴赤的面前,左边的是个留着满脸浓密络腮胡的白种人,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紧张或是兴奋,只是缓慢地活动着自己的长腿。右侧的则是个亚裔大汉,一张坑坑洼洼的麻脸上两只小眼正闪着凶狠的寒光,过于发达的臂部肌肉使他的上肢看上去显得和身体极不协调。 “很荣幸地为你介绍黑十字山谷中的‘蝎子’和‘巨螯’,他们将代替我给予你一生都难以磨灭的记忆,我要求他们只是打断你的脊椎骨,仅此而已!”麦加罗尔懒洋洋地对巴赤道。 巴赤笑了笑,刚想答话那麻脸‘巨螯’已是挺胸跨步一记直拳捣出,居然以拳头破空就带起了强烈的呼啸声!巴赤抬手,正面挡格,‘蝎子’的扫腿无声无息地袭来,离他的腰部只不过咫尺之遥! 电光火石间,巴赤急退,避开了蝎子那支毒蜇般阴险的利腿,巨螯正面的那记直拳正轰在他双臂之间。“碰!”巴赤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不由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揉了揉手臂,巴赤略带惊讶地看了看比他要矮一个头还多的麻脸汉子,后者一语不发,和同时冲上的蝎子一起对巴赤展开了夹击!两个人象是在一起合作了很久的老搭档般极有默契,几乎没有一处重复的攻击,往往是一个左侧上身另一个就攻向右下,巴赤左右格挡顿时险象环生。 阿塔尔有些慌张地望向陈野:“巴赤教官他不会有事吧?那两个家伙的攻击我怕是连5秒钟都抗不下来!” “巴赤?他应该是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在玩吧!”陈野语气平静,完全没有半点担忧的意思。 巨螯的双臂已经如风车般牢牢封锁了巴赤的整个上半身范围,急促如雨点的撞击声大起,蝎子的鞭踢以每秒钟四腿的惊人速度几乎踢遍了他的半边身体! 第27章 “哥,早知道打架这么好玩我应该以前就听你话的!”巴赤兴高采烈地大叫,嘴角已有鲜血溢出。 这是什么样的抗击打能力!进攻中的黑十字两人脸色狂变,蝎子更是寒毛大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腿部重击所产生的破坏力了! “小赤,杀掉他们,马上!”陈野冰冷地道。 巴赤满脸孩子似的笑容消失不见,眼神中泛起暴戾的光芒:“不玩了,你们还是死吧!我哥的敌人,全部都要死!” 巨螯不屑地冷笑,大吼一声一拳轰向巴赤心口,蝎子咬牙拔腿,这次选择的目标却是对手的头部!巴赤看也不看袭来的高侧踢,一拳硬碰巨螯的拳头,摧枯拉朽般将巨螯的整支手臂一折到底! 蝎子心胆欲裂地看着同伴捂着骨骼寸寸断裂的手臂仰天倒下,恐惧之下竟然收腿转身欲逃!刚跨步,他只觉得后颈一紧已是被一只铁钳似的大手牢牢锁住!巴赤长笑声中另一只手已是搭上了对手的后腰:“阿塔尔,角力是这样玩的!”这个天神似的巨汉将蝎子高高举过头顶,轰然砸向地上!一声沉闷地大响后,一个血肉模糊的浑身已完全没有一块完好骨骼的“人”以极其诡异的姿势粘在了地上,体内的脏器被腹腔破裂时产生压力喷出十几米开外,有一小块血淋淋的肝脏甚至飞到了观众席上! “扑通”声连响,几个先前还在大呼刺激的妇人望着脚边这块暗红色似乎还在散发着热气的内脏,很干脆地翻眼昏了过去。 远远望着看台上起的骚动,巴赤“嘿嘿”傻乐了一会,走到了巨螯的面前。那麻脸汉子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他,口中喃喃道:“不可能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坚韧的身体,不可能的......”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近两年训练时候用的铁桩,有大部分都是哥哥逼着我用身体撞断的。不是用手,也不是用腿,刚开始是用铁桩击打身体,后来只是用上身各个部位去撞!明白了?”巴赤神秘地说道,见巨螯一脸的恐惧加不可思议,他叹了口气:“我哥他说人是没有极限的,这句话连我都不懂,我想你是更加不会懂了!” 高高抬起脚,巴赤毫不犹豫地踏碎了巨螯的胸膛,仰天发出疯狂的怒吼。这头温驯善良的巨兽一旦伸出他强悍有力的利爪,将不再收回! 正文第二十四章冰与火之间的门 巴赤进,陈野则出。 两人在笼口静静对视,巴赤憨憨地笑,凶煞的神色已完全不见,倒象是个刚在外面玩耍好回家的孩子。陈野举步从他身边走过,淡淡地丢下了一句话。 巴赤怔住,脸上笑容凝结,对着迎上来的阿塔尔等人竟是完全听不清楚他们在对自己说些什么,耳边只是翻来覆去地回荡着那句“我以你为傲!”。 新科洛塞穆的看台上响起了一阵不安的喧哗,每个人都以为黑十字训练营会轻而易举地取得胜利,可偏偏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的,却是他们心目中的大热门。 竞技场中,主持人不知何时已退出场外,两个同样年轻骄傲的拳手冷然对峙。麦加罗尔如同一团正在炽烈燃烧着的赤火,陈野却似一块永不融化的黑色坚冰。 “三戟龙!三戟龙!三戟龙!!!”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呼唤麦加罗尔的声音如江潮般先是一线渐成排头最后终于势不可挡地席卷而来!整个新科洛塞穆那巨碗型的空间里立即被这狂热的声浪所充斥。这个名字现在不仅代表着强大到令人恐惧的实力,而且还承载着每一个人的希望! 麦加罗尔的眼睛陶醉地合起,双手略带神经质地颤抖着上扬,举至最高点时全场猛然爆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 “你听,这是多么美妙的声音,人们都深深崇拜并畏惧我的力量。这,无疑是世界上最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麦加罗尔英俊的脸上肌肉微微颤动,目光中充满了狂乱亢奋的情绪。 陈野环视周围:“你把在这个马戏团似的地方表演当成了最大的享受?在这些人眼里,你和一只会荡秋千的猴子毫无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你的演出中带着鲜血,而猴子却不会这个。” “那你又为什么站在这里?为我推秋千吗?”麦加罗尔活动着肩胛,噼啪作响。 “我只是为了还债而已。”陈野淡然回答道。 麦加罗尔放声大笑:“还债?我也在还!对象还是我的父亲——一个没有胆量亲自复仇的懦夫!”他的笑声渐转凄厉,眼睛已开始发红:“你知不知道,那变态的老鬼在哥伦比亚用什么方式训练我?我曾经就凭着这双手,从十米长的森蚺绞杀中逃了出来!” 陈野平静地听着对手的怒吼,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 麦加罗尔俯视着自己的手,身体起了一阵奇异的抖动,抬头时神色已完全冷静下来:“我知道你很强,甚至比刚才那个大个还要强!但是很不幸,你们遇上了我。尽管黑十字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这也完全不是问题。”他望向陈野傲然道:“你们全都将死在我手上!” 陈野微笑:“现在,你可以过来揪我的头发了。” 空气波动,麦加罗尔抬手,出拳!与陈野挡起的右腿一触即分,他的攻击带起的风声很奇怪,明明是手臂,却发出了类似于极薄刀刃破空时所产生的尖锐啸声! 陈野神色凝重,因为他知道上肢和下肢之间存在着多么巨大的差异,而这种几乎和自己出腿时一模一样的风声又是要有着何等可怕的手臂力量才能发出的! 如同赛马记录总是在最好的纯种快马之间产生一样,麦加罗尔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部,每一块肌肉都在兴奋地跃动着。这种真正敌手才能带来的战栗感已经很久不曾有过,陈野完美而迅速地截断了他的每一次攻击,勾拳直拳摆拳还未成型就被完全扼杀。麦加罗尔亢奋地低声咆哮,出拳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竟如有八条手臂在同时攻击般带起了一片虚影! 看台上的陈进生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场中激斗,脸上隐隐浮起了担忧神色。 陈流风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恭敬地问道:“二叔,您看这场拳赛我们的胜面有几成?” 陈进生皱眉:“黑十字的这个年轻人很强,上肢的速度和力量已几近完美,就算是处于颠峰状态时的我也未必能胜得了他。”他顿了一顿,才缓缓道:”至于陈野,我不清楚他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所以,很难预测。” “二叔您不是一直呆在山谷中吗?”陈流风讶然道。 陈进生轻声叹息:“这孩子近些年来刻意隐藏实力,陈家在他心目中值得相信的人,或许就只有小四一个。” 陈清雨气恼地插言道:“隐藏实力?二叔,他有必要这样做吗?您又不会害他!” 陈进生沉默不语,略带萧索地望向了场中。清雨还待再问,却见到兄长对着自己悄悄地摇了摇头。 疾如闪电的对攻中,麦加罗尔突然出腿!全副心神放在他双手快攻上的陈野促不及防,被一脚结结实实地踹中了胸口,整个人顿时向后倒飞而出! “真是遗憾,我的腿也很强呢!”麦加罗尔望着远处地上的陈野冷笑道。 “你的确是付出过难以想象的努力和磨练才能有今天的强大,可是却仍旧不能阻挡我踏向那扇门——赢了这场比赛,我就自由了。”陈野摇摇晃晃地站起,走到渐渐变色的麦加罗尔面前站定:“看样子我是过于谨慎了一些,如果说这些就是你所有的三支戟,现在我就将它们全部折断!” 麦加罗尔狂吼出拳,一丝恐惧已悄然缠住了他的心,在完全绝望之前,他必须要以自己的力量摧毁眼前这个似乎永远不会倒下的对手!在陈进生惊讶的眼神里,陈野同样挥拳而出,速度力量竟完全不在对手之下! 麦加罗尔脸色狂变,右腿刚动就被陈野一脚踏中!下肢力量要远远逊色的麦加罗尔登时失去重心上身前倾,一记凶狠凌厉的撩腿直接踢在了他的面门上。砰然大震后,麦加罗尔只觉得耳中毫无声息,死一般的寂静中,整个人高高飞起,一蓬血箭从他后仰的口鼻中飞洒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 陈野侧身,劲起的风声中又是一记鞭腿踢在仍未落地的麦加罗尔胸膛上,爆豆似的骨裂声响起,名动一时的三戟龙内脏完全被震碎,整个人如同一只被踏破的米袋般腾空飞出重重跌落地面。 走到这个曾不可一世的对手尸体身边,陈野缓缓蹲下抚上了他仍大张着的双眼:“你并没有错,只是不懂得如何去反抗这该死的命运而已。”巴赤等人欢呼着冲出铁笼,将陈野高高地举了起来。 看台上咒骂声大起,观众开始陆续退场,这次倒霉的拳赛让他们中的一些人要囊中羞涩上好长一段时间。空荡荡的座位之间扔满了卡式筹码,这些刚才还被视若珍宝的墨绿色塑卡一如死去的拳手般,在人们心中已分文不值。 陈进生微笑站起,身后所有的黑火队员随之轰然起立,流风清雨兄妹俱是喜色满面。对面贵宾席上火峰家的人早已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想起皮特和那个日本女子临走时若无其事的表情,陈进生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 正文第二十五章劫机者 三天后,麦卡伦国际机场候机厅。 一身休闲打扮的陈野坐在星巴克的一角,双手插进口袋里,神色甚是轻松。身边的巴赤满脸兴奋地东张西望,左手拿了杯泡沫咖啡,右手却攥着根巨大的棒棒糖。 在告别了流风清雨兄妹后,陈野揣着两张飞往中国的机票和一叠薄薄的美金走出了中国城。 第28章 他坚持不需要送行并婉拒了那张巨额支票。尽量不再欠陈家的情,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而巴赤则对“钞票”这个词完全没有概念,在他的心目中陈野所做的,无疑就是正确的。 随着电子显示屏上的字幕翻动,广播中的提示女声清晰响起:“乘坐美国联合航空公司a130次航班的旅客请注意,请在36号口登机......” 陈野和巴赤起身,夹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往安检口走去。 “教官!”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叫道。陈野转身,略带诧异的目光中,戈尔森在阿塔尔和另一个同伴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请教官训话!”戈尔森独臂敬礼,三人挺胸列队,目光中不尽恋恋之意。 “解散吧!我已经不再是你们的教官了。”陈野淡淡地道。 戈尔森充耳不闻:“您永远都是我们的教官!没有任何人能取代!”周围来往的人流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这排穿着病员服的奇怪队伍。 陈野微沉下了脸:“从医院偷跑出来的?你不要命了!” “我已经快好了,教官,真的!”戈尔森急急忙忙地分辨。 “报告教官,队长急着见您,我们一共打晕了三个护士,五个看护才能够来到这里!”包住了半张脸的阿塔尔嗡声嗡气地吼道。 陈野缓步上前,紧紧地拥抱着三个拳手,声音中透着一种异样的情绪:“拿到了钱,就都回家去!以后不要再打拳了,亲人在等着你们。” 跑道上疾驰的波音飞机那硕大的机首慢慢昂起,在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中升上了天空。这架联合航空的747客机分为两层,头等舱和商务舱位于上部[奇qisuu.书],前者紧挨在驾驶舱的后面,是整部飞机最小也是最靠前的客舱。在进入了平飞状态后,陈野解开了安全带,从怀中掏出一只扁平的不锈钢酒壶把玩着——这是属于他的离别礼物。 而远在中国城的一个房间里,陈进生正孤独地坐在宽大的皮椅上,静静凝视着手中的一张照片。这是张很多年以前拳手营教官的合影,张龙兄弟身前的雪地上蹲着两个孩子,一个正对着镜头做出顽皮的鬼脸,另一个却目光冷漠,宛如孤狼。 飞机飞离美国领空时,从厕所回来的巴赤在通道上遇上了一点小小的麻烦。他正叼根大棒棒糖捧着一部ds掌机玩得不亦乐乎,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把你的游戏机给我玩玩,如果还有棒棒糖的话也一起交出来!”拦在面前的人用抢劫般气势汹汹的口吻说道。 巴赤愕然停步,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摆出恶虎拦路姿势的竟然是个黄皮肤白头发的矮小老人!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巴赤手上的掌机,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现出猴急的神情,一小撮山羊胡子正随着呼吸抖动着,象是一个不行就立即要动手上来抢似的。 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巴赤弯下腰道:“老爷爷,这是哥哥昨天才给我买的,我自己还没玩够呢。” “给我玩吧!我最喜欢打电动玩具了,出来的急,忘记买了!”老人换了副苦苦哀求的表情。 “那......那好吧!”巴赤心软了,垂头丧气地递出了掌机。 老人欢呼一声,一把抢过熟练地启动游戏:“那糖果还有吗?大家都是男人,别这么小气啊!” 巴赤恋恋不舍地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根棒棒糖。 老人兴高采烈地剥去糖纸含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你可真是个好人,知道孝敬老人家!对了,你是哪国人啊?” “我是中国人,老爷爷您呢?”巴赤眼巴巴地看着老人飞快地按动着键盘,屏幕里的小人正以一个十二连击ko对手。 老人顿时喜笑颜开,拖住巴赤的手一口地道的普通话就蹦了出来:“你小子早说啊!走,陪老头子聊聊去!这飞机上不是洋鬼子就是该死的小日本,可憋死我了!” 巴赤远远地和陈野打了个招呼,来到老人座位边却不禁吓了一跳,附近的座椅居然全都是空的,再无第二个人存在。 “我不喜欢和人挤在一起,谁知道运气这么好坐在了无人区,一定是头等舱的票价太贵了。”老人狡黠地眨了眨眼,捧出了一大包零食:“吃了你小子的东西,我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吧!”巴赤发出一声欢呼,一老一小忙做一堆,游戏音伴着大嚼声倒也甚是热闹。 “老爷爷,您一个人去中国吗?有人会在机场接您吧?”巴赤嘴里塞满了牛肉干,自从来到美国后,吃零食成了他最大的爱好。 老人得意洋洋地道:“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一个人出来散散心,没人管我不知道多自在。”他转了转眼珠,有些好奇地问道:”刚才我听你叫那人哥?你们两个好象不怎么象啊!“ 巴赤笑了起来:“我们不是亲兄弟,但从小就在一起的。” “哦!难怪了,要不要叫他一起过来吃点?”老人随即大力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算了,看他满脸冷冰冰的好象很凶的样子,肯定不怎么好玩。” “我哥哥是这个样子的......”巴赤将一整块白巧克力塞进嘴里,路过的一名空中小姐恰巧见到了他粗鲁的吃相,不禁抿嘴微笑起来。 老人急忙抢过另一块仅存的巧克力,边吃边嘀咕道:“怎么老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对不起,打扰一下,请问您是林先生吗?”通往驾驶舱的门被从内打开,一个穿着笔挺深蓝色制服的高大男子径直走到老人身边略带歉意地打断了他们。 “哦?你认识我?”老人显得有些诧异,扫了一眼男子闪亮的领徽:“你是机长?没事去开你的飞机,不要跑来防碍我和小朋友说话。”收敛了笑容后,这枯瘦矮小的老人言语中竟带着凛然威势。 “非常抱歉,我在一个星期前刚换了工作,有人给了我比驾驶这只大鸟更好的差事。”机长微笑着抽出一把锃亮的taurus:“那就是做一个劫持者!今天的这场游戏,您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这架飞机现在处于我们的控制下,想活命的,就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伴随一声冷酷地喊话,旅客们惊恐地看到头等舱的各个角落里同时站起大约七、八名汉子,纷纷从座位下抽出了手枪。其中的三个分别站在了过道两端,其他人则直奔各处机舱和乘务室,动作有条不紊,显然是久经训练的老手。 巴赤眼中煞气一现,便要站起。老人轻轻按住了他的手:“为了我倒是弄出了不小的阵仗啊!机长先生,能说说是谁在记挂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吗?” 机长耸了耸肩:“这个我不能说,我只知道和上百万美金的酬劳相比,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反正到了地方您只要乖乖听话和我们一起跳伞降落就对了!”他遗憾地摇头:“我是个不喜欢动粗的人,而刚才不识时务的副机长却逼着我干掉了他,那可真不是件愉快的事。” “砰!”站在通往商务舱门边的劫机者突然走到一个尖叫不已的少女面前,紧贴着她的脑门开了一枪,旋转而出的弹头在少女的后脑勺上扯开了一个暗红色的大洞,血浆顺着不断痉挛的躯干流下,蜿蜒在地毯上犹如一幅浓烈色彩的抽象画。劫机者似乎很满意自己这次杀一儆百的威慑行动,环视了一遍变得鸦雀无声的机舱后,他吹着愉快的口哨回到了通道口。 “我配合你们,但请不要再杀人!”老人的语气中透着难以压抑的愤怒。 “那是当然,谁都不希望见到流血。正如我所说的,我是个不喜欢动粗的人。”机长收起了枪:“现在我得把飞机开到指定的公海海面上去,作为一个优秀的飞行员,我一向不大喜欢自动驾驶的方式。” “卡尔,你能帮我照顾好这位尊贵的老先生吗?”机长挥手叫过另一侧执枪汉子中的一个,低低吩咐了几句后转身走向驾驶舱。 巴赤稍稍侧头,陈野的座位上,却是空的。 正文第二十六章谁为刀俎 沉重的勃郎宁枪柄带着风声狠狠地砸到了巴赤的头上,沉闷地撞击声中,卡尔竖起食指摇了摇:“大块头,没事还是不要东张西望的好!” 一记清脆的耳光炸响,卡尔条件反射地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巴赤握紧的拳头再次松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再打一次试试?”老人怒不可遏地指着劫机者的鼻尖,太阳穴上青筋凸跳:“不管这次的幕后策划者是谁,我老人家叫他砍了你的左手他绝不会砍右手!你认为你的老板绑架我是为了什么目的?懂了吗?” 卡尔铁青着脸,狠狠瞪了一眼巴赤,一声不吭地退到了一边。身边的另一名劫机者拉动着枪机,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老人余怒未息地坐了下来:“他妈的小兔崽子,老子杀人的时候,你奶奶还不知道在哪扒灰呢!” 巴赤笑了起来:“老爷爷,您别生气。我身体结实,从小一直摔打惯了,没事的。” 老人叹了口气:“小家伙,是我连累你了。等会他们带我走时你千万别管闲事,人家有枪,你块头再大也不顶事!放心,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无非只是想在老头子身上敲点钱罢了!” 巴赤正要答话,身后一阵古怪的响动传来,扭头去看时,只见站在另一面通往商务舱过道处的那名劫机者正整个人紧贴在盥洗室的门上,象是在听里面的动静,身体却在颤抖个不停,手中垂下的手枪正“嗒嗒”不断地轻撞着门板。 第29章 卡尔疑惑地叫了几声,那汉子没有半点反应,和身边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后,他猫着腰迅捷无声地贴近了盥洗室的门边。仍然贴在那里的劫机者一触之下立即软软滑倒,半截肥嘟嘟的大肠耷拉在破裂的小腹外,面孔紫涨,两只翻白的眼睛高高凸起,却已经是个死人。紧闭着的门上,有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洞,边缘喷满了放射状的血迹。 卡尔立即毫不犹豫地对着门内抬枪搂火,“扑扑扑”一连串密集的弹着声响起,门板上已是被打出了一片四散的孔洞。一口气射完十三发子弹后,卡尔换夹上膛,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盥洗室内,朝外的机壁上尽是浅浅弹痕,大理石台盆前的玻璃已经被跳弹打得粉碎,然而狭小的空间内却空荡一片,根本没有半个人的存在。卡尔惊疑不定地环视,刚想向外退去时隔壁商务舱的一名同伙已闻声拔枪冲了进来:“怎么回事?” 卡尔指指外面地上的尸体:“天知道他是被谁干掉的,我连人影也没看到,难道是蜘蛛侠吗?”那同伙心中似有所悟,刚想抬头时上方风声涌动,一个四肢紧撑在高处壁上的黑发年轻人轻轻巧巧地落在他们当中,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头等舱内仅剩的一名劫机者将枪口对准了巴赤和老人,焦躁地看着盥洗室的方向,两个人进去大约已经有一分多钟了,这完全没有理由。正待有所举动时卡尔垂着头摇晃着走了出来,他长嘘了一口气叫道:“卡尔,你在里面怎么拖了这么久?” 巴赤这时突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巨汉的举动无疑刺激了劫机者,他冲上来恶狠狠地扬起了手:“你这个婊子养的......” 卡尔的尸体烂泥一般瘫下,藏在他身后的陈野抬手,“砰!”银色的勃郎宁枪机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一枚弹壳轻盈地弹跳而出,在空中带着青烟欢快地翻着跟头落地。劫机者的眉心正中爆开一点血花,仰天倒下。 巴赤咧开了嘴:“哥,做体能教官时也没怎么见你练枪,怎么就一直比我准哩?” 陈野笑笑:“还好我刚才恰巧去厕所,不然今天还真有点难办了......”他突然转身仆地,两记点射响起,身后刚刚在商务舱门那透明玻璃后举枪的另一名汉子立即仰天栽倒,野兽般察觉危险的本能将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巴赤刚站直了身想去拾枪时,驾驶舱的门突然打开,机长恼火地探出了头:“你们能不能少杀几个人,打上机窗乐子就大了......”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后他绝望地叫了一声,举枪瞄准了老人! “都放下武器!不然我就打死他!”机长吼道。 “你只敢对一个老人动手吗?”巴赤跨步拦在了舱门前,巨大的身躯将身后的一切拦得严严实实。 机长冷笑:“错了,我会杀掉所有阻挡在我面前的人,勇士先生。” 枪响,陈野急冲而至,他在另一侧完全看不到半点执枪者的躯干! 巴赤身体略晃了一晃,一蓬血泉从他的左胸上急飚出来,瞬间染红了半边身体。在机长惊恐不已的眼神里,巴赤若无其事地探手上前拍掉了他的武器,如同拎一个娃娃般毫不费力地让机长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别杀他!”老人急喊道。 巴赤的右手顿在了机长的喉咙处,不解地望向老人,陈野扯开他的衣服,用力按住了伤口。 “我们都不会开飞机!”老人简明扼要地说出了理由。 陈野轻轻松松地接过机长,冰冷残忍的眼神直接盯在他脸上:“从现在开始,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当然我非常希望你有拒绝我的勇气,如果你没有,那么在蹲上一段时间大牢后你仍然能够苟活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如果你有,现在就可以说不!”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异常简单,仍旧守在下层经济舱的几名劫机者被已经魂不附体的机长从广播中召回,稀里糊涂地做了冤死鬼。 飞机开始掉头返航,机上的急救药包被从乘务室释放的空中小姐们捧出,简单地包扎后巴赤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但大股的血沫却伴随着剧烈地咳嗽涌了出来。 “他一定是被打穿了肺叶。”老人走进了驾驶舱担忧地道。 陈野没有答话,冷漠地看着舱外——自从与美国本土取得联系后,两架深灰色的f/a-22"猛禽"战斗机就迅疾赶来,一左一右紧贴着客机做着护航飞行。 老人有些恼火:“他说是你的弟弟?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如果他死了,这架飞机上所有的人都要陪葬,包括你。”陈野语气空洞地重复:“全部,都得死!” 正文第二十七章首富 美国阿拉斯加州埃尔门多夫空军基地。 高耸的指挥塔里,工作人员紧张急促却又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犹如一部部永不倦怠的机器。开阔如平原的机场上,地勤人员挥舞着旗语,架架银鹰穿梭起降。同州的18座雷达基地时刻监控着以北冰洋曲中心飞行的北半球的所有飞机的移动情况。 阿拉斯加——这块美国在一百多年前以区区720万美元从沙皇倾国手中买来的土地,现在却作为美利坚的第49个州与如今的俄罗斯隔白令海峡相望,悍然争夺着北半球的制空权,这恐怕是当年那位“英明”的独裁者所未曾想到的。 波音飞机那巨大的机身正从第七号跑道的尽头缓缓降落,放出了减速伞后,它冲势渐缓,稳稳地停在了地面上。两架护航的"猛禽"战斗机在空中做了一个180度回旋后呼啸而去。如许多好莱坞大片中的场景一样,无数军车消防车尖鸣着蜂拥而至,将客机围得水泄不通。 自动舷梯刚放下,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立即冲了上去。机长抱着头,哆哆嗦嗦地被押了下来,之前这次漂亮的降落无疑为他的飞行员职业划上了一个圆满句号。陈野陪在医护人员的担架边一路跑出飞机,巴赤刚抬上救护车就立即被戴上了氧气面罩。 包括阿拉斯加联合司令部司令、北美防空部司令和埃尔门多夫市市长在内的一众军政恐龙级人物拦住了想跟着上车的中国老人,必恭必敬地将他请上了另一辆防弹凯迪拉克。 “你们在搞什么?也想来一次劫持吗?”老人怒气冲冲地大叫,手上犹自捏着巴赤的掌机。 “林先生,您既然到了我们这里,我们就应该将您完美地保护起来!”联合司令部司令大手一挥,仿佛在对一个寻求避难的政治犯做着豪气干云的承诺。 短小精悍的北美防空部司令语气严厉:“您太任性了!怎么能就这样一个人随随便便地溜出门?居然还使用假护照!” “总之,我们先安排您在埃尔门多夫住上一晚,明天早上会有一部专机送您回纽约。”市长笑眯眯地道。 老人哼了一声:“我等那个小家伙没事了再走,谁也不要劝我!” “那个年轻人?他现在已经被送去伊丽莎白医院,那里的医疗设备在整个阿拉斯加是最好的。虽然英雄是应该受到这种待遇,但您认为要不是您在与地面的通话中表露身份,我们会仅仅因为一个伤员的关系就允许这架747就近停靠在这里?这个机场上所有的一切严格意义上来说全都是军事机密!”北美防空部司令几乎已在咆哮。 老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打开游戏机道:“就是住我都要和那两个年轻人住在一起,医院里空出几间病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你们要是不管,老头子我就自己想办法,腿可是在我自己身上。要不,你们把我关起来?” 几位高官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无奈地拎起了车载电话。 作为一个在国际上屡获大奖并险些在诺贝尔医学奖中折桂的外科专家来说,四十岁刚出头的爱德华大夫在名医如云的伊丽莎白医院就代表了两个字——权威!正如星级酒店中的行政总厨从不必亲自动手做菜一般,爱德华大夫在医院中每天的工作,也就无非是带着一群刚从医校毕业的实习医生们兜兜病房,研究研究病例。养尊处优的日子一旦过惯,人未免就变得带上了些许傲气。 而今天院长的一通电话却让爱德华大夫不禁有些恼火,他居然指定要自己亲自去为一个受到枪击的青年动手术! 慢悠悠地跨出办公室,爱德华大夫和蔼地向每一个朝他抛着媚眼的护士打着招呼。看着那些年轻热辣的丰满躯体,他郁闷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不由得在心中盘算起今年去地中海度假时应该带上哪几个相好的姑娘了,3p还是4p呢?上帝啊,这可真是件让人为难的事情。 “见鬼!爱德华,你怎么还在这里?”风风火火从走廊的另一头跑来的副院长罗宾打断了爱德华大夫的遐想。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爱德华大夫没好气地道:“不就是一个伤员吗?我现在就去手术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罗宾那略有些发福的身体使得他在跑动后气喘不已:“你这个笨蛋!你知道现在有些什么人在等着你去给他做手术?” “什么人?难道还是美国总统吗?”爱德华大夫不屑一顾道。 “也差不多,本市所有你能联想起来的高级官员我就不说了。林!那个中国老人也在外面!”罗宾低声吼道。 “林?中国?老人?”爱德华大夫疑惑地将这几个词语翻来覆去地念了一遍,突然间哆嗦了一下:“林容基?!那个扬言能在三个月之内收购微软的世界首富? 第30章 ??” 罗宾肯定地点头。 十几个正在病房巡视的实习医生看到了让他们吃惊的一幕,两个平时温文尔雅的导师丝毫不顾绅士风度地手挽着手,往电梯方向一路猛跑,爱德华大夫面色发青,口中喘得象个勉强扯动的破旧风箱。 “以前在学校时针灸课上那位中国老师所说的‘医者父母心’这句话的含义,现在我想我懂了。”一名年轻的实习医生用崇敬的眼神注视着两个矫健而高大的身影,口中喃喃地道。 一个半小时后,手术室外的红灯熄灭,巴赤被推了出来。 一直独自靠在一边的陈野走到了推车旁,巴赤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他微微朝陈野笑了一下,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好不容易打发了一群高官的老人林容基则拦在了主刀大夫面前:“这小家伙怎么样?你个小白脸医术行不行?会不会以后留下后遗症并发症什么的?” 若是换了别人问这句话只怕是爱德华大夫早就已经一个耳光打了过去,可现在他却象个谦卑的小学生般恭敬地道:“林先生,我是全美国第一流的外科大夫,刚才已经顺利地取出弹头并缝合了他的肺部。这年轻人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以后也不会有。” 林容基有些不放心地道:“手术用的麻醉剂量大不大?我听说这玩意儿用多了会对大脑有影响!” 爱德华大夫显得有些激动:“这个小伙子是我见过最健壮的人同时也是最坚强的,他刚才手术前居然要求我不注射麻药!整个过程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上帝啊,他的神经可真是比钢丝还要坚韧!” 正文第二十八章玉坠 单人特护病房,宽大,舒适,光线充裕。 陈野拒绝了院方提供的另一个房间,而是要求在巴赤身边加了张床。 林容基并没有象多数人所担心的那样惟恐天下不乱,陪了巴赤一会后,见陈野丝毫没有想要和他交谈的意思,便默然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打着点滴的巴赤沉沉睡去,陈野将袖子上沾满了血的上衣扔到一边,走进了病房内的浴室,将淋蓬头的流量拧到最大,任由水流湍急激刷他铁石般的胸膛,迸溅的水珠迅速模糊了浴室中那面巨大的镜子中陈野的影子,他陷入了深思中。这次飞机上的遭遇让他有些心烦意乱,摆脱了陈家的控制后他并没有过多的兴奋,而是象一只久居囚笼的野兽被放归山谷般对未来充满了茫然。 自由,这无疑是陈野一直以来都深深渴望着的东西,而最终的目的却还是因为那个藏在心底的影子。在得到了解脱之后,正如老谋深算的陈进生所说的,他完全就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那个人。苗族的分布范围几乎遍布了中国南部,而陈野却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当初被带出来的地方究竟是在哪个省或是哪一个区! 渺茫的希望是陈野支撑到现在的唯一动力,可当真正踏上要去实现它的艰难旅程时,他却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微小无力。 略显黝黑的皮肤已经在温度过高的水流下烫得发红,陈野却浑然不觉,依旧机械麻木地擦着身体。蒙蒙升起的雾气中,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乖乖喝了这碗汤罢!很好喝的,我不骗你......你喝不喝?不喝我可要打你了......” “你,野小子。我,凤凰儿......” “别动啊!我给你梳头,怎么头发上全都是草,是不是又偷偷跑去山上了......” 陈野动作顿住,喉间发出一声嘶哑的哀吼,反手重重一拳打在自己胸口,鲜血立时便喷了出来,溅在雪白的瓷砖墙面上缓缓流下。这世上几乎所有的一切,在这个绝望孤独的青年心里,从来就不及那个人的半根头发可贵,这其中,也包括了他自己的生命。 走出浴室,陈野神色已恢复了冷漠。床上的巴赤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哥,你洗好了啊!我刚才睡着了,这里的床可真是舒服!” 陈野望着这个一直紧紧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大孩子,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柔和:“医生说你这几天只能吃流质食物。” “不能吃肉吗?也不能吃零食了吗?”巴赤有些着急,见陈野一语不发地盯住他看不由得慌了神,垂头丧气地道:“不吃就不吃,那个老人家呢?他去哪里了?” 陈野的脸沉了下来:“你以后绝对不允许再做这种蠢事!你和他才认识了多长时间?你认为你刚才要是死了值得吗?我们擅长的是杀人而不是救人!” 巴赤低下了头:“可是这个老爷爷年纪这么大,他要是中一枪的话肯定会没命!” 陈野冷笑:“你在同情他?从小到大,就算是我们在拳手营训练时累得象条狗,趴在雪地里连爬都爬不起来,有没人同情过我们?完不成训练任务一样要被格杀!在拳赛上,我们十个人一下子死了一半你又有没有见到有一个观众皱一下眉头?又有谁来同情过我们?”他走到床边替巴赤掖好被子:“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收起你那可笑的同情心!” 巴赤目中湿润,单纯如他,也知道陈野的心,其实是最需要抚慰的。 敲门声响起,老人林容基探头探脑地进房,两只手搓来搓去,神色间显得颇为尴尬。 见他进门,陈野面无表情地走上阳台,似是要去外面透气。巴赤却很开心,笑道:“老爷爷,您来啦!过来坐吧!” 林容基满脸歉疚:“都是被我这个老不死害的,差点让你没命,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才好。” 巴赤笑了起来:“我没事,以前我就一直磕磕碰碰的,这次用不了一个星期大概就会好了,您不用放在心上。” “胡说!这种伤没几个月哪有可能养好!你安心地住在这里,等稍微好一点,我们再转去纽约的医院,那里条件要好一些。”老人拍了拍巴赤的手:“我的家也在那里,照顾你起来要方便很多。” “纽约?那里好玩吗?”巴赤好奇地问道。 林容基微笑:“纽约是美国最大的都市,有着比大楼还要高的女神雕像,最好玩的地方莫过于唐人街了,那儿住着整整十五万华人,有着许多中国风格的建筑和小吃。” 巴赤显然被吸引住了:“都是我们中国人吗?那里一定很有意思。” 闲聊了一会林容基想起了什么,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摸出了个大号掌机:“我刚刚叫他们出去买的,最新款的游戏,过几天给你玩。” 巴赤大乐,挣扎着要坐起,动作间触动了伤口,不由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容基手中的掌机被冲进房的陈野劈手夺过,一把捏成了碎片扔在地上,陈野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老人。 “我没有要影响他休息的意思,对不起,是我不好......”林容基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双手乱摇,当他视线无意中接触到陈野露在背心外的赤色玉坠上时,身躯徒然大震,脸上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 陈野瞪向巴赤,后者双眼望着天花板,神色犹如泥塑木雕,一只手却在悄悄将被子往脸上拉。 “他得多休息,最好是不要说话,所以你还是请回吧!”陈野语气中并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 “我走,我走......”林容基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陈野却转过了身望向了窗外。 “哥,你这样对老人家,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他是个好人。”巴赤在林容基走后不久,终于憋不住问道。 陈野漠然道:“过分?我不觉得。如果这次你有什么,我会对他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比如说,杀了他。” 四周俱是洁白一片的病房中,林容基无力地坐倒在床上,颤抖着摸出一张已经发黄了的破旧照片,上面一个眉宇间依稀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军人正在冲他微笑。 正文第二十九章传媒之王 纽约曼哈顿长岛区。 这块连接在曼哈顿和大西洋之间长125哩、宽20哩的海岛之所以世界闻名,不止因为那里曾是早期欧洲王公贵族的居住地,更重要的是,美国前总统罗斯福、肯尼迪家族,中国近代的权贵世家宋美龄,以及从华尔街起家的摩根家族和许许多多的好莱坞大明星等权贵人物,都纷纷落户于此。如今已是代表美国富豪阶层的豪宅天堂。 在长岛北岸的黄金海岸,一座座宫殿般的豪宅掩映在绿树丛中,蔚蓝的海水轻拍在礁石上卷起洁白的浪花,金黄色的阳光映照下,三三两两的海鸥轻盈地落在岸边,半点也不怕在海边垂钓的人们。 然而这片优美而宁静的自然环境却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来享受,寸土寸金的价格让大多数自认的有钱人望而却步,最普通的住宅占地面积一般为1万多平方米,院子里配备了跑马场和小型高尔夫球场等,价格最低的则在200万美元以上。和电影杂志上的那些熟悉面孔毗邻而居无疑是件赏心悦目的荣耀事情,然而有些时候,荣耀这玩意却是和家中钞票的厚薄程度成正比的。 位于北海岸正中的一幢房子要让周遭所有的豪宅都黯然失色,它几乎已经不能属于别墅的范围之内,占地40多万平方米,相当于60个标准足球场大小的面积使得它比起任何一座南美毒枭的私人庄园来也毫不逊色。这幢巨宅不仅拥有一个36洞高尔夫球场,还能直接在院子里的巨大游泳池上开游艇。院子四周有24小时的武装警卫站岗,正中的草地上放养着成群的麋鹿和斑马,几只绿孔雀高贵优雅地在院中踱步,一如在泳池边人造沙滩上晒日光浴的姑娘们般靓丽逼人。 第31章 远远螺旋桨的轰鸣声传来,一架鹅黄色的直升机于巨宅的上空稍做盘旋后,在地面警卫的通行示意下轻巧降在了院子后方的停机坪上。林容基携着巴赤的手跨下飞机,由于后者惊人的恢复能力,短短两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他们就顺利出院。而在老人的一再挽留之下,陈野最终还是答应在纽约留上几天,这让成天粘在一起打电动的一老一小很是喜出望外。 陈野刚刚踏上停机坪的地面,一阵令他毛骨悚然的娇呼声就传进耳朵,眼花缭乱中,十几个穿着比基尼的姑娘迎了过来,令人眩晕的乳波臀浪刹那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林容基喜笑颜开地享受着年轻姑娘们的簇拥,虽然这些肤色各异的长腿美女每个都要比他高上那么一点,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雄性”气质。得意洋洋地摆出一个耍酷的pose后,一阵崇拜的尖叫声立即响起,这让老头差点当场笑掉了下巴。 “父亲!”一个面目白皙的中年人远远叫道,两道略微下垂的窄眉使得他的原本文气的脸看上去有些阴森。 林容基笑道:“这是我的儿子辛同。”他在一个姑娘的美臀上拍了一下,挥手让她们离开。 中年人快步走近,对着陈野和巴赤深深作揖:“两位对家父的救命之恩,在下永不敢忘!日后若有差遣之处,定当效犬马之劳!” “客气。”陈野只说了两个字。 巴赤面红耳赤地憋了半天才道:“些许小事......那个些许小事,不必多说!” 林辛同怔住,随即笑道:“我和父亲早就通过电话,应该亲自去接陈先生和巴赤先生的,无奈手头上事情实在太多,所以怠慢了二位。” “走吧,走吧,杵在这儿干吗?小家伙,我带你先去找点东西吃。”林容基兴冲冲地拖着巴赤走向前院,眼角却瞟向后面的陈野。 陈野不紧不慢地迈动脚步走在最后,仔细环顾着四周。地面上铺满了碧绿幼嫩的草皮,各色花朵在葱郁的灌木丛间摇曳生姿,几处雕像环侍着的喷泉挥洒着欢快的水流,整个院落看上去倒似一个硕大美丽的公园。 然而真正吸引陈野注意的,却是这幢豪宅那森严的警戒。足有四米高的围墙上,架设着一层高压电网,墙身则从内至外密密地扎满了暗灰色锋利的铁蒺藜,远远望去似极了挂着一张从刺猬身上扒下来的皮。院落的各个角落点上,或明显或隐晦星罗棋布着无数的摄像头,它们悄然无息地转动着,幽灵般捕捉着每一寸地方的风吹草动。全副美国陆军标准配备的警卫们梭巡流动,乌黑冰冷的m4在他们手中安静而警惕地伏着,宛如随时准备合上毒齿的蛇。 陈野眼光一一扫过几处制高点后,给这里的防御体系打上了很高的分数。他早在劫机时就知道了林容基并不是一个平凡的老人,虽然难免有些好奇之心,但林容基只是轻描淡写地提过自己是做传媒出身,陈野自然不屑去问。 绕过前院那几近人工湖泊般的泳池,众人走进犹如罗马皇宫般的六层巨宅中,在身着笔挺制服的管家那殷情引领下,踏入了一间宽阔餐厅,十几个林家的远亲正等在里面。 在铺着雪白桌布的狭长餐桌上分宾主坐定后,换了一身唐装的林容基郑重举杯:“敬我的救命恩人,两位年轻的勇士!” 在一片祝酒声中,陈野极不情愿地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他和小四一样,对这种不知所谓的液体深恶痛绝。“红酒,只不过是故作高雅的狗男女们用来炫耀自己品位的一种工具罢了,真正的男人,谁需要这种连蚂蚁也放不翻的东西?”大着舌头的小四曾拍着他的肩膀这样说道。 林辛同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陈野的神色,他叫过了一旁的管家:”阿六,请给陈先生换一种酒。” 陈野抬手阻止:“不用。” “不知道陈先生在哪里高就?”林辛同挥手让管家退下,礼貌地问道。 “我们兄弟俩现在没有做事。”陈野淡然道。 林辛同瞄了一眼正在对一盆鱼子酱大感兴趣的巴赤:“令弟可真是个强壮的小伙子,为人也相当的直爽......”他话锋突然一转:“两位身手了得,在外谋职未免大材小用,不知道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在林家做事?” 见陈野不置可否,林辛同叹了口气:“父亲他老人家晚年孤单,我又不能一直在他身边陪伴,难得这次和二位这么投缘,如果不嫌弃的话.....” “对不起,我们有自己的事情。”陈野直接拒绝。 “相信您并不一定知道,美国一小半的电视台、电影公司和报纸杂志社都有我们林家的股份,近年来任何一州大选时,州长候选人所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和林家搞好关系。说父亲是这个国家的传媒之王应该丝毫不为过,只要愿意,甚至马路上的一个乞丐也能在一夜之间被我们造成巨星!”林辛同笑了一笑:“陈先生,要知道能为我父亲工作的这种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得到的。” 陈野的目光冷下:“我并不想参加任何竞选,所以,我想你找错人了。” 正文第三十章亲人 林辛同雍容地用餐巾擦拭双手,礼貌地和每一个人打过招呼后离开了餐厅,刚刚转过门角他脸上一直保持着的温文尔雅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神色。 他径直传过前院,走到车房前,一辆全球限产50部的银灰色奔驰s/r600已经打着了火。 司机跳下车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车厢里已坐着一个人,年轻俊俏,清秀温婉,一眼望去竟比女子还漂亮三分。 “怎么样?”年轻人问,语音低回,沙哑中透着一种奇异的魅力。 林辛同摇了摇头:“两个小子不肯留下,这下倒是有些难办......” 年轻人眉梢不易察觉地微扬:“你是怕那些人还会再来?” “老爷子对他们有恩,这次他自己偷跑出去后,那几个影子自行回国去领罚去了,但恐怕现在已在来美国的路上。”林辛同轻轻拍打着年轻人的纤巧细洁的手背:“如果有这两个小子在,我就多了条理由打发他们,这些年来我做什么事情都缩手缩脚,很是头痛。” “你要的人,我已经找来,就算他们来了,‘知难而退’四个字也是应该懂得怎么写的。”年轻人略缩了缩手,玉脸生晕,嗔了林辛同一眼。 林辛同的呼吸已经有些粗重,他敲了敲车内的隔板,轿车悄然无息地驰出豪宅。 儿子走后的林容基明显得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捧着肚皮满足地打着饱嗝的巴赤,眼中露出古怪笑意。 “老爷爷,我们来这里干吗?”巴赤站在水花翻腾的泳池前,看着眼前的热辣景象,显得有些畏首畏尾。 林容基露出堪比木乃伊的魔鬼身材,一下子跳进池中登时被嬉笑着的女孩子们围了起来。 “我左边这个,是去年花花公子最受欢迎的封面女郎,你看她那象不象一颗黑珍珠?右边这只顽皮的金丝小猫,则是今年的冠军,当然,完全由我内定。”老人一手搂着个姑娘,在水里笑道。 巴赤看看已经开始往回走的陈野,再看看水中正朝他抛着飞吻的女孩们,不由头皮一阵发麻,逃也似的去了。 林容基松脱了缠在两支小蛮腰上的手,眼神清澈地注视着远去的陈野背影,神色欣慰。 两天后,林家客房。 “明天一早走。”陈野道。 巴赤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是想到纽约有名的地方几乎已经被自己玩了个遍,不由点头:“好的,哥,我们该回去了。” 门外脚步声传来,“对不起,陈先生,我们家老爷请您到书房去一下。”管家阿六敲门进来恭敬地道。 陈野略有些疑惑地跟在阿六身后,后者将他引到一扇木门前鞠躬退去。犹豫了几秒钟,陈野抬手敲门。 “进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陈野推门而进。屋内陈设很简单,房间并不大,一张檀木书桌正对着门,桌上放着叠纸张,一块紫水晶镇纸正押在上面。各种书籍排满了墙角的书架,一侧的墙边,摆着一张茶几和几张椅子,一套功夫茶具搁在几上。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右手墙上挂着的一幅五星红旗。 站在书桌前的林容基注意到了陈野的眼神,老人涩然一笑:“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根。”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难以泯灭和割舍的东西。”陈野出人意料地没有沉默以对。 林容基点头:“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个我永远也忘不了的故事。”他看着陈野,目光哀伤:“希望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陈野一言不发,但也没有出去。 林容基抚弄着桌上镇纸,怔怔望着上面晶莹的篆刻,语气低沉地宛如自语:“以前有个小兵,打仗很勇敢,运气也很好。和他一起入伍的伙伴死得死伤得伤,可偏偏就是他一点事也没有。时间一长,便慢慢地提拔了上去。” 他神色落寞地走到书桌后坐下:“那小兵的妻子早逝,给他留下两个儿子,大的那个从小体弱多病,诊疗不断,小兵虽然已经做到了连长,家中还是未免拮据,无奈之下只得弃戎从商。他做事刻苦,又肯用心,生意渐渐做大,经济上虽宽裕起来,但每每思及未能戎马一生,未免心中郁郁。小兵,不,商人的另一个孩子活泼健康,却调皮顽劣,最喜欢的,就是与其他孩子打架。 第32章 他生意上事物烦琐,脾气又暴躁,难得回家一次却往往见到邻居排着队来告状,那小儿子每次便被打得皮开肉绽。” “然而那两个孩子却都很孝顺,常常在一起商议要怎样让父亲开心。小儿子在上大学时偷偷去报名参军,说是要替父亲偿愿。商人向来疼爱大儿子,听得消息虽微微感动,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年他下山区谈一笔生意时,才顺路去见了附近军区的小儿子一面,当时那小儿子鼻青脸肿极为狼狈,做父亲的以为他故态复萌,一怒之下便重重打了他两个耳光,拂袖而去。” 林容基语音微微颤抖:“又过了一年,商人突然接到电话,说是在云南哀牢山境内的路段发生了车祸,全车人无一生还,他的小儿子也在其中。赶去时,小儿子部队上的排长也接到通知去认尸,小兵这才知道是错怪了儿子——当年那满脸的伤痕原来是他在流氓手里救出一名当地女青年而遭围殴所致。” “这世上什么都有,可就是没有后悔药。虽然商人悔恨交加,面前的却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想起了从小到大几乎就没给过这个孩子笑脸,商人不由更是伤心欲绝。这时那排长却吞吞吐吐地说了一件事,一起出车祸的一名退伍女兵和他的小儿子已经于年前结婚,还有了个男孩,这次正是带着孩子回家探望父亲,而现在全车尸体中却独独没有那孩子的。”林容基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道:“商人在调动了手头上所有能用的人力物力找寻了几天几夜一无所获后,终于心灰意冷,带着大儿子去了另一片土地重新过活。可这些年来,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仍然还是会想起自己犯下的大错,痛悔之余性情大变,再也没有了半点当年霹雳火暴的脾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林容基颤声问道:“你胸口戴的这块血玉,龙颈下可是有一道极淡墨痕?” 房间内的光线调得很弱,陈野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表情。 “这玉是我妻子的遗物,一直都戴在小儿子的颈中,当年我只道是他不慎遗落,没想到天见可怜,竟然给我们林家留下一点血脉!”林容基紧张地注视着陈野:“我就是那个一直生活在忏悔中的老人!” 陈野转身:“很动人的一个故事,明天一早我们会走,就不跟你辞行了。” 林容基嘶声而呼:“小野,你等等,我吩咐过女佣收集你床上的落发,而这桌上所有的检测报告都是全纽约最权威的医学机构作出的dna分析鉴定,你我之间没有直系血缘关系的可能,不到千万分之一!” “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独自生活,‘亲人’这个概念对我来说陌生地象个街边擦肩而过的路人,你不觉得突然捧着一叠鉴定报告出现在我面前是件非常荒唐的事情吗?”陈野残忍的话语象刀锋般割过老人的心:“我从小被老虎养大,曾经被人当成动物关在笼子里演出,在每天都死人的西伯利亚生捱了整整八年,你认为,象我这样的人还会需要亲人吗?” 重重的关门声将林容基的精神彻底击溃,他颓然坐倒在书桌后,这个老人满脸刀刻般的皱纹在一瞬间,竟似又深了几分。 正文第三十一章强敌 夜色如墨,安静地笼罩在天地间。 远处涛声隐隐传来,略带着咸湿味的海风中,陈野独自站在院落中的一角,手中捏着那块血色玉坠,黯然失神。 他自然清楚林容基话语的真实度,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导致了他几乎是以完全抵触的方式面对了亲人的呼唤。然而走出书房后,陈野的心里却如被一棵小小石子投入的平静湖心般,一圈圈涟漪正在寂然无声地迅捷扩张着。这个已习惯于孤独的年轻人,除了刚开始的愤怒以外,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归宿感正悄悄爬上了他的心头。 “林先生!”门口处的警卫收枪敬礼。 林辛同走进院落,行色匆匆。他身后带着的两个随从身材粗壮,走路时姿势很是古怪,上身纹丝不动,如同两堵笔直移动的墙壁。似是感觉到陈野投注的目光,左侧一人冷冷地往这边睃了一眼,陈野全身寒毛立即炸起。 “父亲。”书房门外传来低低呼唤声。 林容基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疲惫:“进来吧。” 林辛同推门而入,两个随从一左一右地站在了他身后。 林容基有些讶异地望了林辛同一眼:“这二位是?”这极不礼貌的举动在向来拘谨的大儿子身上是从未发生过的。 “我的两个朋友。”林辛同轻描淡写地道。 掠过他身后两个中年人死气沉沉的面孔,林容基的眉头慢慢皱起:“有什么事情?” 林辛同微笑:“听说父亲昨天派人出去做了一些有意思的鉴定,不知道结果还满意吗?” “你在监视我?”林容基语气中透着不可置信。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到美国来已经换了七个老婆,到现在仍无半点香火续下。这,是我最大的痛处。”林辛同遗憾地望着桌上的纸张:“父亲,您老人家的身体向来强健,本来我多等个几年也无妨,做大事的人需要耐心——这句话是您教我的,我也一直没有忘记。可是怎么就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个年轻人居然是阿天的儿子,这,是我所始料未及的。虽然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我认为还是要及早将威胁扼杀比较好。” 林容基抬目盯着自己儿子那有些陌生的表情,手慢慢地伸向桌边的一个按钮。 “您不用试了,整个宅子内的警报系统已经在早上就被切断,其实您按了也没什么用,外面都是我的人,全部都是!”林辛同坐了下来,大刀金马地翘起二郎腿。 “你想要做什么?弑父吗?”林容基怒吼道。 “一个人身处的位置高了,想的事情也会难免要多一些。现在我只能趁您没有修改遗嘱之前制造一场意外,一个馒头一个人能吃饱,两个人分未免就薄了。”林辛同收敛笑容,目中透出狠毒的光芒:“不弑父杀兄,太宗李世民能够创造大唐王朝千年不朽的神话吗?您老了!已经完全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何必还要苦苦握住权利不放?只要您一死,我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林家将在我的统治下展现出从未有过的辉煌!” “你就这么急着想要得到一切?这些年来你是变了很多,我也一直在留意,但还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对自己的父亲下手。”林容基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你认为以后的日子你能安枕无忧吗?” 林辛同无奈地摊开双手:“时不待人,现在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这次好不容易得到您摆脱‘他们’溜出家的机会,却在飞机上被那帮废材搞砸。而您的那些古怪朋友们短时间内一定会再派人过来,到那时就比较棘手了,所以,在‘他们’再次将您保护起来之前,一个能够交代过去的突发事件是我现在最需要的。”他对着身边的随从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实在的,我也不想让您死得太痛苦。这两位是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国内找来的高手,有着特殊的杀人技巧——他们会毫无痕迹地震断您的某一根脑血管,我保证,那不会很痛。” 书房的门在发出一声爆裂地声响后化为片片木板四散飞开,陈野抱着肩冷漠站在门口,巴赤如神像般矗立在他身后,两人的眉宇间俱带着浓烈的杀气。 “有没有到打扰你们?”陈野踏进了房间的一刹那,几乎所有的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进来的是一头龇裂獠牙的野兽,而不是一个人。 林辛同轻拍双手:“这可真是再完美不过的终场,本来我还想处理好这边就马上去找你的,现在看起来,完全不需要了。” “一个小时之前你要杀他我连看都没有兴趣看一眼,不过现在不行。”陈野挡在了老人面前:“因为,他已是我唯一的亲人。” 两个中年人木然举步,提线玩偶般抬手,动作直僵,触目惊心的乌黑色手掌上,除却大拇指外根根手指平齐,状如铁铲。 “那么现在,在我父亲之前,请先陪这两个小朋友玩玩,这可真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林辛同用戏谑的口吻说道。 巴赤狂吼,对着其中一人大力挥拳,与此同时,陈野的腿已如毒蛇般蹿起,急袭向另一人头部,带起的尖锐风声似乎竟让房间的灯光都随之黯然失色! 两个中年人直直抬手迎上。 “扑”一声闷响,左侧一人轻易闪过巴赤的拳头,一掌拍上巨人胸口,巴赤瞠目,吐血,整个人被这次毫无威势可言的攻击彻底击溃,轰然倒地!他的对手抚了抚双手,象是刚弈了盘好棋般施然退到了一边。 另一人似是不屑去让对手的攻击,单手斩在陈野袭来的腿上,一股大力传来,陈野那无坚不摧的利腿被一掌截断!陈野腿痛如折,咬牙拧身,竟然单腿蹬地,整个人拧腰拔起,另一条腿横扫而出! 与他对敌的中年人冷笑,也是一掌横拍,两者相撞,陈野感觉到腿象是狠狠撞上了一堵无法摧毁的铜墙铁壁,整个人顿时从空中跌下,对方的手臂,竟然比钢铁还要坚硬! “你不错!”中年人突然开口,湖南口音极重。 陈野转过头扫了巴赤一眼,见他胸口微微起伏略为放心。 “我从来没遇见过一个普通人能有你这样好的爆发力和柔韧性,最完美的是你还有着一颗嗜杀的心,这一点从你进房间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如果你不再阻挡,我可以收你为徒。”中年人道。 “刘师傅,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第33章 请您杀了他,免得夜长梦多!”林辛同脸色沉了下来。 中年人根本不看他:“怎么样?这老人必须要死,我们答应过的事情,不会改。而你,却可以活,还会拥有象我这样强大的力量!”他将手掌轻轻地顶上坚硬墙面,无声无息地插了进去:“有些事情,并不是只存在于古老记载中的!” 陈野瞳孔收缩,一抹碧绿色的光芒极其诡异地从他眸中亮起:“我是没有你强大,可是有一样东西你身上却不一定有,那就是——血性!” 正文第三十二章泯灭 中年人愣住,随即疯狂大笑起来,几乎要上气不接下气:“血性?你以为那东西有用吗?一个婴孩有了血性就能打倒成年人?” 陈野露出了一个狰狞可怖的笑容:“现在我就让你见识一下!” 风声掠起,陈野急冲而出,动作矫健如猎豹,右拳斜斜挥向中年人面门。 “我早说过了这没有用的!”中年人厉喝,身形不动单掌迎上,陈野在双方接触的那一刹那,手腕一翻牢牢扣住了对方的手掌,冲到身前一记凶狠地膝顶撞了上去! 中年人轻松闪过,手腕一挣,反手一掌直接拍向陈野胸膛。陈野不退反进,低低咆哮一声和身扑上,在中年人手掌拍断他右胸前所有肋骨的同时一口就咬断了对方的颈部大动脉! 急飙而出的血泉中,中年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望向硬吃了他一掌跪倒在地呕血不止的陈野,口中喃喃道:“这就是......血性?”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血性就是悍不畏死,就是以命换命! 陈野勉强抬头,望着软软而倒的中年人,目光中野性毕露,嘴边还挂着一小块血淋淋的皮肉,艰险的搏杀已将他灵魂中禁锢的那只凶兽完全释放出来,这一刻,他似乎已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林辛同面色惨白,自己找来的这两个人有多强他比谁都清楚,与“他们”一样,都是这世上近乎恐怖的强横存在,而陈野居然能杀掉其中一个,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另一个中年人怒吼声中冲了过来,徒劳地按住了同伴的伤口,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间喷涌而出。见同伴终究不支渐渐咽气后,他象一条盯住青蛙的蛇般看向了陈野:“师兄不该留手的,没事收什么徒弟?!妈的,小家伙,老子一定要慢慢折磨死你!” “你不能杀他!”林容基拦在了陈野的前面,老人望向林辛同,神态异常冷静:“我已经告诉了他们我的孙子还活在这世上,就在我的家里!你觉得两个人一起死去他们会相信这是意外?你觉得有把握能够应付得了他们的报复吗?” 林辛同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这虽然是有些难度但还是难不到我,我保证会做的妥妥当当!这里过几分钟就会发生一场火灾,当然,会有几个由于服食过量迷幻药而无意纵火的警卫去自首认罪。而最清白无辜的我此刻人在迈阿密,那里有超过100人可以证明我一晚上都呆在凯悦酒店,半步也没踏出去过。父亲,这还是您所教的,有些方法虽然老套,但往往很有效!” 中年人带着些许残忍的笑意跨步上前,一掌拍上了老人心口:“老头,那就让你多活一会,好好看着我怎么折磨你的宝贝孙子!” 陈野眼睁睁地看着林容基仰天倒地,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绝望的哀嚎,他挣扎着站起,双眼血红,无力地一腿扫向中年人,后者立掌如刀,急挥切下,“波”的一声轻响,顿时将他的右腿从膝盖处整整齐齐地卸了下来! 陈野跌倒,这次却是再也无法站立,断腿滚落到了远处,大量的血液从断口出激射而出,瞬间染红了身前的墨绿色地毯, 中年人弯下了腰,恶狠狠地揪起他的头发将他拖到书桌边,大力撞向桌角,一连十几下后陈野的额头迸开了一个深深的裂口,鲜血糊了一脸。那中年人似是有些玩腻,将他掼在地上站到了一边。 “为什么不杀了他?”林辛同显得有些诧异。 “被我的手掌见过红的人,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中年人冷笑:“直接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林辛同有些惋惜地道:“真有些不舍得,行了,也应该给他们生离死别的机会,我们走吧!”到了门口处他突然又折回来对陈野道:“对了,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上次我挽留你们在林家工作,不是因为慧眼识珠,而是从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们俩都是废物!本来是想借着你们来打发另外一些真正棘手的家伙......”他拍了拍陈野的脸:“不过现在这样子也算是不错,老爷子有你们两个废物陪着下去,想必到了阴间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将电缆不着痕迹地搭在铁门上时,警卫队长犹豫地问道:“林先生,家里的佣人们还都在......” “我父亲辛苦了一辈子,总是要有些人陪葬的。”林辛同不胜唏嘘道。 从口袋里摸出zippo,林辛同点燃了一支烟,看着手中蓝荧荧不断跃动着的火苗,他带着无比轻松的神情将打火机扔到了门口一路浇出的汽油上。 陈野爬到气若游丝的林容基身边,他的眼眶崩裂,两行血水流下滴落在老人脸上。 林容基露出欣慰笑容:“小野,人老了难免是要死的,你先把伤口扎好,爷爷有话和你说。” 陈野心中痛如刀绞,动作机械地扯碎衣服扎上断腿处。 林容基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这个人是你的父亲,照片后面有一个地址,去那里,我有东西留给你的。”他的语气越来越低,神色却安详喜乐:“那个畜生以为我们生机已绝,但他却从来不知道我的那些朋友曾经在这书房里修过一条暗道,可以......可以直接通到外面的。” 陈野的下唇已被咬得稀烂:“我活着很累,很孤独,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林容基眼神中充满了慈祥爱意:“傻孩子,年纪轻轻地胡说些什么!机关就在书架第三排左手第四本书那里,你要记住了。” 此时火势已经四起,到处都是绝望凄惨的呼号声,夹杂着浓烟的火苗熊熊地舔入了书房。昏迷中巴赤动了一动,被烟呛醒,他摇摇晃晃地勉力站起,走到陈野身边时却愣在了原地。 “知道你是我们林家的孩子后,我常常做梦也会笑醒,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就会想,哎呀,我的孙子已经这么大了,比我年轻时还要英俊呢!我还真是有福气。”老人呵呵轻笑,抬手轻轻抚摩陈野的头:“快走吧!今天你能来认我,爷爷真的很开心。以后爷爷死了,这世上就没人照顾你啦!你一定要乖乖的和小巴赤过活,做个很好......很好的好孩子。” 陈野的灵魂伴随着林容基颓然垂下的手一起堕进了地狱,老天将亲人送到他的面前,又残忍地再次夺走。这,将他原本刚刚萌动起来的希望之心,再次碾得粉碎。 正文第三十三章雪莉的微笑(上) 几只蝙蝠扑扇着翅膀从巴赤头顶上掠过,带起一阵阴冷无声的风。 一盏盏忽隐忽现鬼火也似的微弱灯光下,巴赤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中蹒跚行走,不时有肥大的老鼠吱叫着在他脚边蹿过,背上陈野的断腿处仍在往外渗着血水,渐渐汇聚在膝头滴落地面,人已经失去了知觉。 沉闷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蛛网般四通八达的管道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巴赤机械而茫然地迈动着脚步,咧开嘴无声地哭泣着,汗水和泪水交错爬满了脸孔,他两只手紧紧地托在陈野的身后,再也不敢松开。 马路上沉重的井盖被渐渐顶起,巴赤爬上地面,将用衣服缚住的陈野吊了上来。 周围的路人纷纷停下脚步,略带着些惊恐地注视着这两个全身通红的血人。 “医院他妈的在哪里?”巴赤大吼道。 有人拦下了一部的士,更多的则是漠然地看着,仿佛眼前的不是他们的同类,而是两条受伤的流浪狗。 车开得很快,带着呼呼的风声。巴赤翻着陈野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找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几百美金和几张纸头,其中一张小小的卡片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个名字。 纽约皇后区万达街的一幢小小的公寓楼里,穿着印有粉红色米奇老鼠图案睡衣的雪莉捧着一罐爆米花趴在床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里那出演不完的肥皂剧,悲惨的剧情让她美丽的浅灰色眸子里充盈着泪水。正当屏幕上的那个英俊男子颤抖地吻上怀中女孩冰冷的嘴唇时,电话铃响了起来。雪莉擦干眼泪,蹦下了床:“喂......” 半小时后,扎起利落马尾的雪莉开着一辆雪佛莱在第五大街医院找到了巴赤,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他一个人坐在靠墙的长椅上,低垂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庞大的身躯不停颤抖,看上去紧张而凄凉。 “对不起,先生......”雪莉有些忐忑地叫道,巴赤那独特的体貌特征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巴赤茫然抬头,嘴角边的鲜血正不断涌出,胸口上已是触目惊心的殷红一片。 雪莉惊讶地捂住了嘴:“上帝!你在流血!我这就去找医生!” “我的哥哥在里面,他断了一条腿,我们不够钱,他的口袋里,就只有你的电话。”巴赤惶急地说道。 “我会帮你们,但你得接受治疗。”雪莉的语气很轻,带着颤抖,却很坚定。 旁边一直站着的一名护士有些恼火地道:“小姐,这位先生简直是个疯子! 第34章 他从那人开始动手术开始就坐在这里,一直在吐血,就是不愿意去症疗室!” 雪莉柔声道:“你想他一出来就能看见你的人是吧?” 巴赤嘴唇颤抖,哽咽着点头。 雪莉心中感动,轻轻拉起巴赤蒲扇般的大手:“我们先去看病,他出来的时候肯定不希望见到你现在的样子。” “他的肺部短时期内曾受到过严重的贯穿伤,而现在,那里由于受到强烈的震荡而裂开了创口,问题不算是太大。”医生如是说道。 在雪莉的一再坚持下,动完手术的巴赤被注射了一支镇定剂沉沉睡去。 雪莉怔怔地看了一会睡梦中仍然眉头深锁的巴赤,迈向陈野的病房。 陈野的断腿处早已清创止血,上身夹着薄薄的固定板,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短促,满脸尽是密密的细汗。 雪莉拿出手绢,动作轻柔地放在陈野的脸庞上,还未擦拭,泪就已经流下。 在终于弄清楚电话中语无伦次的惶然声音所说的伤者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已完全失去思维能力。虽然雪莉经常会羞涩地幻想起与这个束着长发的年轻人见面的情景,可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在这种状况下。 雪白的手绢慢慢拭过陈野紧闭的眼,挺直的鼻梁,毫无血色的唇。盖在躯干上的毯子,突兀地陷下去了一角,雪莉怔怔地望着那里,只是盼望着现在正所处的,是个即将清醒的噩梦。 “小姐,由于您的两位朋友都不是美国公民,所以,需要的治疗费用会很高。”带着宽边眼镜的院长捏着手中厚厚的一道单据说道。 雪莉神色平静:“我会尽快缴清,先生。” 从办公室走出来后,雪莉犹豫了一会,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什么?你一定是疯了!!!雪莉,你听我说,这样去帮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就算你喜欢他,也要先为自己考虑一下!”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电话里叫道。 “卡丽雅,我是个成年人,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绝不能看着他们失去生命。请你借我一些钱,我的积蓄还是不够。”雪莉站在医院的回廊上,周围的人纷纷注视着这个脸上犹带着泪痕的棕发女孩。 “雪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钱我马上给你送来,但希望你还是考虑清楚,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没有任何人能怪你。”卡丽雅收了线。 雪莉咬住嘴唇,走向了病房。 陈野醒来时,已是凌晨时分。断腿处的剧痛让他身下的床单已完全被汗水湿透,火辣辣的灼痛感自膝盖蔓延至全身,就象有着几千万个贪婪的黑蚂蚁正连皮带骨地一路撕咬上来。 伏在床边的雪莉被陈野剧烈地颤抖惊醒,她刚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双眸子,唯一不同的是,那里已不再明亮,而是盛满了深深的绝望的悲哀。 雪莉又惊又喜:“你......你醒了?” 陈野双手撑床,似是想要坐起,雪莉正待去阻止时,他的人却徒然倒下。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值班的贝诺医生气喘吁吁地推开房门:“怎么了?” 雪莉放脱了手中的紧急呼叫按钮,焦急地道:“他在发高烧,很厉害的热度!” 贝诺医生伸手去探,不禁吓了一跳,病人的额头烫得象个正在燃烧的火炉!慌忙去照陈野瞳孔时,那里密布着血丝,却是由于体内高热导致了毛细血管破裂的病征。 对身后的两个护士下了一连串的指令后,贝诺医生有些疑惑地掀起了陈野身上的毯子,这种可怕的热度一般是重度感染后才会出现的并发症,而这个年轻人的创口新鲜,消毒又做的极好,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症状? 雪莉被诺医生发出了一声惊呼吓住,伸头去看时,只见撩起一角的毯子下,陈野被包扎好的断腿肿得象个竖置的水桶,最前端正不断渗出的,是黑如墨汁的血。 正文第三十四章雪莉的微笑(中) “蛇毒,但又不是蛇毒。”紧急召开的症疗会上,一个头发半秃相貌猥琐的医生犹豫着说道。 院长差点把屁股底下的椅子砸过去——这是什么屁话! “这个病人现在并没有伤口感染的症状,深度昏迷并持续高烧的原因,是他的体内充斥着一种奇怪的毒素,已经遍布血液当中。毒素的基本构成是蛇毒,但却要比它厉害得多,怎么说呢?”猥琐医生敲了敲自己稀稀拉拉的脑袋:“它虽然致命,却以极慢的速度侵蚀着体内的器官,并伴着剧烈的刺痛,是一种让人除了自杀没有第二种想法的东西。” “注射血清后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吗?”院长问道。 “六个小时内并没有异常,甚至很稳定,器官的衰竭现象伴随着高烧在六小时后出现。”另一名医生回答道。 院长接过报告草草扫了一眼:“现在他用的是哪种血清?可以试一下取样分析,看看有没有根治的可能性。” “dr5型,对眼镜王蛇和蝰蛇的毒液具有很高的针对分解性,是目前哈佛生物实验室最新的研制成果。”说话的医生末了还补充了一句:“相当昂贵!” 巴赤背着陈野,踏进了雪莉的单身公寓。他早在能够下地时,就瞒着雪莉去办理了出院手续,只是每天守在陈野身边,沉默而固执。 雪莉银行帐户上的数字变成了零,并且所有的信用卡都已经透支。陈野骨折处已经渐渐康复,同事们那里借来的钱相比各种五花八门的的住院费用来,等于是杯水车薪。在询问过医师针剂注射方法后,她选择搬回了家里。 为巴赤做好了晚饭,雪莉取下围裙,将散落在颊边的一缕头发挽回耳后,嫣然一笑:“我出去一会,很快就会回来,有事就打我的移动电话。”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已把这个天真善良的巨人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你是个好人。”巴赤的声音低沉嘶哑,这些日子里,他曾无数次地想去拉斯维加斯找陈家的人,却又无数次地放弃了这个打算。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兄长,就算是死,陈野也不会收回跨出去的脚步。 “我是你们的朋友。”雪莉轻轻道,抬手合上了房门。 如同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一样,纽约灯红酒绿的夜晚同样有着它的阴暗面,吸毒,卖淫,绑架,杀人,这些丑恶的事情借着夜色在城市中的每一个角落里发生着,同样丑恶的人类或愉悦或无奈地参与其中,一如垃圾堆中正在忙碌不休的蟑螂。 巴赤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怔怔注视着陈野,他心目中铁血坚强似乎永远不会倒下的兄长,正孤独地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宛如一具毫无思想的冰冷尸体。 “哥,我出去找找看有什么事做,雪莉姐辞掉了工作,说是要找钱多一些的,我不能让她一个人承担这些事情。”巴赤已经习惯了对着陈野自言自语,他走到床边又加上了一床被子:“医生说你要注意保暖,会好的很快,我出去了,你不要乱动。” 陈野没有半点反应,身体硬直如僵,就象一个安静沉默的聆听者。巴赤心中酸楚,没有关灯就转身出门,他不想自己的兄长独处在黑暗中,哪怕,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 雪莉回家时,已是凌晨三点,远远望去,公寓的灯还亮着,这让她的心里不禁泛起温暖的感觉。 推开门时,神色略显得有些疲惫的雪莉愣住,客厅里的桌子上堆满了袋装食物和牛奶,而那里在出门前还是空的。 “雪莉姐姐,你去哪里了?”巴赤见她回来了很是高兴。 “我去母亲那里借一点钱,她住在另外一个州。”雪莉有些疑惑地指指桌上:“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是我买的,我找到了一份工作,血清很贵,我知道的。”巴赤递过来一卷皱巴巴的美元,认真地道:“等哥哥好了,我们会还清所有欠你的钱,再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雪莉眼眶微红,强笑道:“他今天还有发热吗?” “没有,打完针后哥哥的状况很好。”巴赤小声道。 “你的脸怎么了?”雪莉注意到巴赤一直偏向另一面的脸框似乎有些肿起。 巴赤有些尴尬地看着地面:“我很笨,除了打拳什么也不会,本来是想去找地下拳场的,可是却只找到了一个小马戏团在招人,我见工作时间不长,钱也很多,就......” “表演什么?”雪莉的声音严厉起来。 “做人肉沙包给观众打。”巴赤满不在乎地笑:“他们打得高兴了,就会多给我些钱,巴赤也很高兴。哥哥说过人要靠自己,他的话,总是对的。” 雪莉捂住了嘴,泪水已夺眶而出。 巴赤裹着一张薄毯在客厅的角落里睡下后,雪莉轻轻推开卧室门,坐到了陈野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抹清冷月色,她静静凝视着那张睡梦中隐然带着痛苦之色的脸庞,目中爱怜横溢,竟是痴了。 ※※※ “对不起,请您能不能再多贷一些?这些钱真的对我很重要。”雪莉急急地说道。 “小姐,您的房子只能抵押这么多了,这已经是我能够放宽的最大限度。”电话里个一个男子声音以例行公事的口吻说道。 “那......那好吧,我下午会过来办手续。” 电话那头收了线,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盲音声。 巴赤早早就出了门,两个星期来,他的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由于陈野的发作时间相隔变短,对血清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大,巴赤几乎是住在了那个三流的马戏团中,只是每天匆匆地回来送一次钱。 第35章 雪莉在航空公司请了长假,只是一心在家照顾陈野。在卖掉了那部七成新的雪佛莱和所有的首饰后,她最终选择了将房子抵押给银行,以后的日子,雪莉已经无暇去想,每晚临睡前,她都会小声地向圣母玛利亚祈祷,只是希望第二天早上看到他睁开眼睛,和自己说上几句话,仅此而已。 犹豫了一会,雪莉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接通后,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颤抖:“是的,我是雪莉,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今天晚上就能来上班。” “这可真是个聪明的选择,宝贝儿,漂亮坚挺的奶子总会为你换回些什么的,我早就这样告诉过你。”一个粗鲁的声音戏谑道。 雪莉强忍着泪水,咬牙道:“我只跳脱衣舞,要是不能答应这个条件,我就去找别家!” 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话机上,雪莉转头,整个人顿时如泥塑木雕般怔住。 陈野扶住沙发安静地站在她的旁边,目光中充满了歉疚与怜惜。他的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右腿裤管空荡荡地耷在身下,但身体,却已挺直得象把永不弯折的军刀! 正文第三十五章雪莉的微笑(下) “你这样做值得吗?”陈野沙哑地开口。 雪莉发出一声欣喜的低呼,回身紧紧地抱住陈野,一直以来强自压抑的焦急痛苦悉数化为泪水滚滚而出,她哽咽着将头深深埋在陈野胸前,用力收紧手臂。圣母玛利亚的微笑,终于在无数次心碎的祈祷后,在这个温柔虔诚的女孩面前展现。 陈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右手抬起似乎是想轻拍抚慰,但终于还是放下,神色复杂之极。 在陈野固执的坚持下,雪莉拿着巴赤歪歪扭扭写下地址的纸头,和他一起找到了那个位于几条街外的小马戏团。 夜幕初降,马戏团中正是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在扔着火把的小丑们被嘘声赶下台后,巴赤戴着一个鬼面头套,赤着上身走了上来,迎接他的,是雨点般的杂物。每一个观众都狠狠地掷出手中早就准备好的果皮、石子甚至是酒瓶,折磨这个丑陋高大的魔鬼所带来的快感,是他们肯付上五美元进这个矮小帐篷的最大原因。 “先生们,只要再付上五美元,区区的五美元就可以让你们有三次痛殴这个巨人的机会,无论用拳头还是用腿,只要三次里面能够击倒这头大家伙,就可以赢得五十美元!”一个长着硕大鹰钩鼻的男人吼道。 尽管已经试过了很多次,很多醉熏熏的大汉还是对在这人肉沙包上练拳而乐此不疲,而每每听到观众席上为数不多的女人们的尖叫声时,他们的劲头便会愈发地高涨起来。 陈野在雪莉的搀扶下,悄然站在后排,看着排着队的男人们挥拳砸向木桩般呆呆伫立的巴赤,脸色变得煞白。 法库斯是个魁梧的卡车司机,晚上来这里挥上两拳成了这个星期来他的枯燥工作外的最大享受。在领教了巴赤身上犹如钢铁般坚硬的肌肉给手腕带来的损伤后,和大多数人一样,法库斯将攻击目标,放到了巨人脸上。 他今天的运气实在是不错,第一拳就让巴赤的面罩上印出了鲜血,虽然手腕似乎还有些痛,但这无疑增强了卡车司机的信心,刚才若不是这狡猾的巨人头偏了偏,自己可能已经打断了他的鼻梁骨! 法库斯颇有气势地吼了一声,又是一拳挥起,五十美元的奖金离他似乎只有咫尺之遥。 一只手斜刺伸出,截住了法库斯的攻击。 法库斯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就象是落入了一个不断收紧的铁夹,手骨正在巨大压力下发出类似于磨损的汽车轴承旋转时所产生的恐怖“咯吱”声,惊恐万分地转头去望时,一双野兽般冰冷残忍的黑色眸子让法库斯的裤裆前刹那间渗出一块湿痕,迅速而无声地扩大着。 “你再碰他一下,我就先杀了你,然后找出你口袋里的身份证,去你家杀光所有的人。”陈野凑近了法库斯的面部,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说道。 卡车司机落荒而逃的同时,陈野很明显地感觉到扶住自己的那个娇小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没有说话,也不打算去看上一眼。 “你这个狗娘养的残废,我今天要不把你的另外一条腿......”马戏团的老板气势汹汹地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冲了过来,却在半路突然停住,喝骂声也随之消失,牙齿打颤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 反手一把扯掉头罩的巴赤面目高高肿起,这个平日里看上去甚至有些腼腆的巨人正满面煞气地拔出了场边一根用来固定旗帜的空心铁桩,马戏团老板惊恐地看着碗口粗的铁桩在他手中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后扭成了一团,开始一刻不停地在胸口上划着十字。 巴赤当啷一声扔掉手中的金属麻花,横蛮地扫了一眼缩在一起的众人,转身背起陈野扬长而出,整个马戏团帐篷中鸦雀无声。 “哥,你什么时候醒的啊?我就知道你会很快醒过来的!不过你不在家呆着跑来这里干嘛?这下要去找别的工作了。”的士中,巴赤半是开心半是担忧地道。 “明天开始我不再注射那种东西。”陈野淡淡道:“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绝对不行!你会死的!”雪莉拉住他的衣襟,急急地道。 陈野心中微微触动:“每个人都会死,区别就是死的方式不同。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但是这已经足够。” 雪莉望着他明亮的眸子,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涩:“我会去找几份兼职,一定可以的,我们这么长时间都坚持下来了......” “有些事情我现在必须去做,就算是爬,也要爬去的。”陈野听着收音机中播报的林辛同荣登林氏集团首席执行官兼总裁的简讯,目光已冷得象冰。 拒绝注射血清的陈野整个晚上都以惊人的意志力克制着自己,断腿处的剧痛火辣辣地传遍全身,几乎要令人窒息。高烧使得他的整个人就象刚从水里撩上来似的,身下的床单已经被冷汗湿透。 雪莉抱着一个大大的玩具熊坐在沙发上,长而翘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很自立的女孩子,但现在,却脆弱地象个易碎的瓷娃娃。 巴赤焦躁不安地在客厅里来回转着圈子,不时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以前受伤的创口早已迸裂出血,他却浑然不觉。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外投入时,雪莉被一阵响动惊醒,掀起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上的被子,她奔到了门口,一部计程车已经喷着青色尾烟远远开走。 茫然走进已经空空荡荡的卧房,陈野枕头下的压着的一张白纸引起雪莉的注意。 “我会回来,很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署名。 雪莉微笑,泪水却又不争气地流下。 正文第三十六章恶魔岛 “哥,这里和我们以前呆的山谷好象啊!”巴赤口中喷着浓浓的白气叫道,同时将背上裹着厚厚大衣的陈野往上托了托。 陈野昏昏沉沉地看着周围白茫茫的冰天雪地,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寻到了美国极北处,阿拉斯加西南面白令海上的努尼瓦克岛。陈野的意识伴随着持续不断的热度在逐渐迷糊,疼痛感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他现在脑海中唯一牢记的,就是那张照片后的简单地址——努尼瓦克岛卡卡罗亚,老爷子留下的东西,陈野直觉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复仇的火焰,从陈野清醒的那一刻起就在灵魂深处凶猛而炽烈地燃烧着,以至于每当他想起那个残酷的夜晚时,这股黑色狂暴的烈火几乎要破体而出,去将这世上所有的一切烧得灰飞烟灭。 这个面积两千多平方公里的岛上,就只住有两百多名居民,全部都是穿着海豹皮靴矮壮敦实的爱斯基摩人。在他们用冰砌起的居住地里,巴赤问过了好几个略通英语的男人,可是当听到那个古怪的地名后,每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用力摇着手,脸色惨白地往后退,仿佛他们在找寻的,正是传说中的修罗地狱。 在尝试了很多次后,巴赤苦闷地叹了口气,背起陈野想去到村落的另一头碰碰运气。 “我想我知道那个地方。”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巴赤大喜过望,转过身只见一个全身包在驯鹿皮中只露出了一张脸的矮小汉子,正在对他招手。 “我知道怎么去卡卡罗亚,不过要看你们身上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矮小汉子身上完全没有一般爱斯基摩人那种淳朴的神态,两只微眯着的小眼里正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巴赤掏空了所有的口袋,捧出几十美金:“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可以能带我们去吗?” 矮小汉子犹豫了一会:“我还想要你身上的衣服。” 在心满意足地换上巴赤的羽绒服后,老头又在巴赤身上挎着的背包里翻了半天,见再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这才带着两人走向远处的海面。 “这里就只有你认识那个地方吗?”巴赤有些纳闷地问道,同时大力搔着脖子,驯鹿皮衣上的毛刺在上面让他感觉有些痒痒。 矮小汉子吞了一口口水:“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都不敢去,那里有会吃人的魔鬼,我也是没办法,白人们的酒总是很贵......” “魔鬼?”巴赤有些纳闷,但也没放在心上,对他来说,这世上的人要远比魔鬼可怕的多。 坐上一艘包着海象皮的小舟,矮小汉子熟练地操弄着船浆,几声轻微的触水声后,小舟平稳缓慢地向北划去。 第36章 距离努尼瓦克岛西北两海里处,有着一个大约面积为十几平方公里的极小椭圆型岛屿,在连绵的礁石环侍下,宛如露出海面的巨大龟壳。 将两人放在海岛一角的冰面上后,矮小汉子逃也似地划动船浆,离开了小岛。 “我们怎么回去?”巴赤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矮小汉子远远在舟上笑嘻嘻地做了一个游泳的姿势,加速划走。 巴赤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了半天才恨恨地背着陈野在岛上搜寻起来。 整座岛屿上,密布着厚厚的苔藓和地衣,矮小的灌木和枝短根粗的北极柳在风中微微摇弋,似乎是在欢迎着来自远方的客人。一只黑色贼鸥远远落在岸边的冰层上,嘴里叼着枚刚刚偷来的鸟卵,显得有些得意洋洋。 巴赤兜了半天,连半点不寻常的东西也没发现,不禁有些奇怪起来:“哥,难道爷爷是把这岛留给你啊?我们要这玩意有什么用!用来种菜吗?” 陈野低低地应了一声,却没说话。 巴赤反手向后去探陈野的额头,一摸之下顿时吓了一跳,那里正烫得象块烧红了的烙铁。 巴赤一只手轻轻挟住陈野放了下来,从包里摸出瓶纯水喂了他几口。一路上以来,陈野的情况就一直不好,但象刚开始那般的高烧这还是头一次。 焦虑地看着陈野干燥开裂的嘴唇和赤红的双眼,巴赤开始后悔不应该顺从他的意思而中断了治疗,和陈野所考虑的东西不同,在这个巨人心里,兄长的生命才是放在第一位的。 几声低低的吱叫响起,一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黑猩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大摇大摆地从巴赤面前走过。如人类般灵动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两人,让巴赤感到一阵恶寒的是,它居然长着一张鳄鱼般生满利齿的长嘴! 巴赤瞠目结舌地望着那只可怕的猩猩扑翻了一头伏在冰面上的海豹,如同食肉猛兽般狼吞虎咽起来,鲜血正从它那张长嘴边源源涌出,滴在粗长得有些过分的体毛上,显得极其诡异。 远处隐隐一阵吆喝声传来,黑猩猩前肢撑地,发出兴奋的怪叫,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巴赤咬着牙背起几近昏迷的陈野,跟在了后面。 到了小岛的最东侧时,巴赤失去了那只怪物的踪迹。在附近找寻了一会后,两块硕大宽阔铺在地上的长方形铁盖引起了他的注意。看着周围光秃秃的地表,巴赤犹豫了一会,用脚踏了踏铁盖。 随着沉闷轰然的空荡回响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从脚下传出:“妈的,你小子用脚来敲门的吗?” 巴赤促不及防,被吓得差点坐倒。 “咔咔”的机簧声中,两面铁盖缓缓向外分开,露出了下面的一个大洞,一个眉毛胡子头发乱糟糟连在一起的脑袋露了出来:“天王盖地虎!” 巴赤看着这个有如毛球一般的头,实在是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在哪颗星球上:“你在说什么?” 毛球显得有些郁闷:“你是谁?怎么会来这个破地方?连这么经典的暗号都对不上,真是的!” 巴赤拿出照片:“林爷爷叫我们来的。” “那个老家伙还没死啊?行了,进来吧!”毛球瞄了一眼照片,又缩回地下。 巴赤跟在怪人身后,走进这个砌有整齐水泥台阶的地洞中。看到他对紧拉住自己手的黑猩猩有些害怕的样子,毛球拍了拍宠物的头,口中发出一阵恶意的桀桀怪笑:“这一带的土著都认为这家伙会吃人,事实上它只是比较喜欢肉而已!下面更恐怖的东西还多的是,因为,这里是恶魔岛!” 正文第三十七章科学狂人 巴赤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存在这样恐怖的地方,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令人发冷的噩梦当中。而不同的是,眼前出现的这些东西,却比梦中的厉鬼还要狞恶。 整个地下空间,有如一个庞大到匪夷所思的蜂巢般被分成了许多独立的单位。一道粗大湍急的水流从高处注入,流经人工修建的宽阔水道消失地底不见,几台贯流式水轮发电机嗡嗡地工作着,各个角落里的射灯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跟随着顶着毛球脑袋的怪人,巴赤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小型洞穴,那里面,一些奇诡的生物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铁笼内,一头硕大的黑豹冷冷地注视着巴赤,宝石般妖异的眼睛生了三只,它面前的食盆里放的,居然是外面遍地可见的苔藓! 两条粗大的蟒蛇正在恒温的玻璃箱中缓慢游动,背脊上却生满了锋锐可怕的狭长骨刺。 十几只南美箭蛙火红的肚皮下,八条生满刚毛的长腿诡异迅速地舞动着,使得它们看上去,就象是一群畸形的狼蛛...... “麦斯,我们有客人来了!”怪人停下了脚步,对着最底层的一个方型洞穴叫道。 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毛球脑袋伸了出来:“德维尔潘,你这家伙能不能让我安静会......客人?”他看到了巴赤和陈野,顿时大为高兴:”这下可以热闹几天了!快请进来!” 洞穴中,插满了密密麻麻各色导线的大型仪器和几台电脑乱七八糟地挤在一起,大大小小的试管摆得到处都是,几个密封着的大玻璃舱内,积满了绿色的液体,隐约有些什么东西浸在里面。巴赤找了半天,才将陈野放到了唯一一张勉强能称为椅子的东西上。 “咦?这个年轻人好象有一点不对劲!啧啧,还断了条腿,真是可怜!”麦斯望着陈野叹道,语气中却半点遗憾的意思也无。 “我哥哥中了一种毒,每天都得要注射血清的,可是现在......”巴赤伸手帮陈野擦去头上的冷汗,后者双眼紧闭,已经陷入了昏迷。 德维尔潘轻蔑地哼了一声:“血清?被蛇咬过吗?居然还有人在用这种可笑的东西......对了,老东西叫你们来有什么事?他平时可把那张照片看得和宝贝似的!” “林爷爷临死前说是有东西放在这里,叫我哥哥来拿。”巴赤难过地指了指陈野补充道:“他是爷爷的孙子。” 德维尔潘和麦斯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急问道:“林他死了?!” 巴赤神色黯然:“被人杀死的。” 麦斯登时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双手狠狠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德维尔潘则两眼发直,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有那帮怪物在他身边,有什么人能伤得了他!” 巴赤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麦斯切齿道:“狗娘养的!我一定要杀了他!” “就凭你?林的那些朋友还差不多!先救人!这小家伙是林的孙子!”德维尔潘吼道。 麦斯踌躇道:“可是我们的实验还从未在人体上做过......” 德维尔潘伸手去搭陈野颈动脉,另一只手翻起了他的眼皮:“他的心跳搏动微弱,体温很高,瞳孔已经有些扩散,依我看活不到明天。”他拍了拍麦斯的肩膀:“这么多年了,你忘了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做几个四不像出来吗?” 麦斯咬牙点头:“虽然冒险,也只能这样了!” 巴赤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毛球将陈野衣服全部脱光,搬进了一个直立的圆柱状玻璃舱内,放入了那种绿色的粘稠液体,一直淹没到陈野的口鼻下才罢手。 “你们能救我哥?”巴赤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两个怪人让他实在无法和医生联系在一起。 “一年前是没办法,现在应该可以!”麦斯合上舱盖,飞快地在电脑上敲出一串指令,几支粗大的针管从玻璃舱内壁伸出,缓缓刺入陈野体内。 德维尔潘看着旁边仪器内打印出的长长一串数据:“不过他好了以后会变得有点古怪,唔,应该是相当古怪!”他的眼睛里透出恶毒的光芒:“我要让那个畜生知道,他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野一直没有苏醒。两个毛球每天都会往他体内输入一些有着希奇古怪颜色的液体。然而两人的意见却往往不统一,有时候麦斯刚用完一种,德维尔潘就立即气恼地去输进另外一剂,陈野似乎已变成了他们的实验道具,这让巴赤很是担惊受怕。 奇迹,终于在半个月以后的一个晚上发生。 巴赤已经被那些压缩食品弄得快要发狂,在轻松地猎到了一头半大的海豹后,烤肉的香味渐渐传遍了整个小岛。两个毛球和一头猩猩几乎是立刻拍马杀到,巴赤颇有些狼狈地抢回小半只海豹逃回地下,坐到了陈野的身边。 巴赤每天吃饭时都会在陈野的玻璃舱边盘腿坐在地上,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和兄长一起,每时每刻。 正大嚼间,巴赤眼角余光突然感觉到舱内静止的液体晃动了一下,他立即抬头,紧张地看着陈野,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陈野仍旧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巴赤叹了口气,低头时却隐隐觉得有些什么异常之处。 再仔细看时,深绿色的液体中,陈野原本空荡荡的右小腿处,一个阴影正若隐若现。 被巴赤一手一个拎进来的德维尔潘和麦斯没有半点惊讶的样子,两人看了一会仪器边的数据,相视而笑。 “那个是什么?”巴赤吼道,心中打定主意如果这两个家伙敢把陈野变成怪物,他就先把他们变成死人。 “还能是什么?”麦斯得意洋洋地反问。 德维尔潘轻描淡写道:“一条腿而已。” 巴赤张大了嘴巴。 第37章 陈野的新肢体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成型,但是人却还是处于无意识状态。 巴赤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这种事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两个毛球野人般的脸孔现在在他心里,无疑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东西都要可爱。 “开始吗?”麦斯的声音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德维尔潘凝重点头:“应该不会有问题,我们近一年来的实验从来没有失败过!” 麦斯颤抖着按下按钮,最后一支黑色针剂缓缓注入陈野体内。 随着锋锐的针管抽出体内,陈野的十支手指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胸腹部突然上挺,整个人在液体中剧烈抽搐起来。 伴随着他的动作,所有仪器上的指针全部疯狂地大幅度左右摇摆,电脑的显示屏忽明忽暗,腾腾地冒着黑烟,机箱内外爬满了淡蓝色的火花。 德维尔潘大惊失色,拉起其余两人就往外跑。 巴赤挣脱他的手,直冲到玻璃舱前猛地掀开盖子,绿色液体立即涌出流了一地,他一把扛起陈野,刚跑到洞穴门口时身后连环几声砰然巨响,巨大的冲击波将巴赤重重推倒在地,几枚锋利的显示屏碎片深深地插入了后背上的肌肉,顿时血流如注。 巴赤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惶急地望向身侧,一只手却已经伸到他的面前。抬头去看时,陈野,正在对他微笑。 正文第三十八章来自光明的力量 麦斯环视着正在熊熊燃起烈焰的洞内,无力地哀号了起来:“我的资料......” 德维尔潘抄起角落里的一支灭火器,咬牙切齿地要往里冲时却被陈野一把拉住。 “你认为那里面还有什么东西能剩下吗?”陈野微笑,目光深邃清澄。 “所有的一切都在电脑里!那是我们七年来的心血!”德维尔潘大吼。 陈野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而坚定:“只要人还在,又有什么是不能重头来过的?” 一道圆弧状蓝色极光斜斜划过夜空,绚丽得,宛如心中女子唇边的那抹温柔笑靥。 陈野负手站在岛上,静静地望向那片炫目景色。巴赤蹲在他的身边,正小心而好奇地触碰着那条肤色温润与膝盖以上有着明显差异的腿,这个举动他已经做了不下二十次。 “你醒过来以后,就只是在下面四处转悠,难道就没什么想问的?”麦斯有些好奇地道。 陈野目光温暖:“如果你们自己想说,那自然就会说,我只是把这,当成了爷爷留下的礼物。” 德维尔潘低低叹息:“林他是个好人,几年前我们俩还是某个大学生物系教授的时候,曾因为一次过格的实验而导致身败名裂,人也被关了起来。林恰巧知道这件事后,便去付了一大笔保释金,再将我们俩弄到了这个二战时留下的地下基地,这里所有的设备仪器都是根据我们的要求提供的。在诺姆的一个小镇上,那里每隔半个月就会有人开着快艇送补给来岛上,这些年来从未断过。” 陈野目光闪动:“过格的实验?” 麦斯低头:“我们两个主攻基因学,有一次异想天开,在几具人类尸体身上融入了一些培植过的动物基因体,导致了他们的某些部位变得有些怪异......” “这个世界上,真正了解我们的,就只有林他一个人!当初他帮我们时,那个畜生曾经极力阻止,说林不应该把钱扔到两个因为侮辱尸体罪而被起诉的疯子身上。”德维尔潘紧紧捏住了拳头,声音哽咽:“我最感激的,从来就不是他为我们所做的这些。而是在第一次见面时,他没有象其他人那样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我们,而是笑着说了一句话——‘这世上庸人本多,能够理解你们的,一两个也就够了。’” “包括家人朋友在内的所有人都说我们俩是疯子,唯一了解我们的人,现在又不在了。”麦斯抽泣:“上次他来岛上时,我就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看样子恐怕他早就已经知道那个畜生的想法,只不过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陈野眉角处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致力研究基因再造,也就是通过破译dna密码的方式,使两个不同生命的基因能够融合突变,产生一种新的、完全摈弃了原来缺陷的基因体。我们把这称之为——光明计划。如果可能的话。人类将拥有无法想象的光明未来。”德维尔潘神色略有些激动:“你在下面看到的那些怪物都是与原来完全不同的、新的生命。那只黑猩猩是我们在兽类再造中最接近成功的产物,它仍保持着对人类的依赖感,要是嘴能恢复原状却又继续拥有食肉动物凶猛猎食技巧和天性,那就是完美了。当然,我们并没有在你身上用到这种还不成熟的方式。” 巴赤在旁边暗自嘘了一口气,他一旦想到陈野长出一张长嘴时,就眼前阵阵发黑。 “走兽类本来是我们的主攻项目,毕竟大多数都和人类一样是哺乳动物,dna构成上也相当相似。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年前在次偶然的机会下,我们在偶尔涉猎的昆虫基因改造上居然取得了巨大的突破!”和所有科学家一样,麦斯谈起自己的研究项目时两眼发光,手舞足蹈。 德维尔潘身体颤抖:“我们在打破了人类dna排序后能够同时融入四种改造后的昆虫基因,原先的双螺旋结构变成了四螺旋,而碱基对的排序由原先的100--400个增加到了600——2000个!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这意味着这样的细胞将会拥有无法想象的强悍生命力!” 麦斯笑道:“在你的身上,我们分别植入了蛇、壁虎和另外两种昆虫的基因培植体。当然,我们只留下了一些对你有用的物质,比如说蛇本身的解毒酶制造功能和壁虎的再生能力。所以,你不必担心某一天会突然长出条尾巴来。” 尽管在见识过那些怪物后,陈野对自己身上的变化在思想上已经早有准备,但听到这里禁不住还是有点眩晕。 “细胞的变异融合是有先后的,看样子前两种已经在你身上起了作用,现在,你只要安心等待以后的变化,那应该不会太久。”麦斯笑得有些神秘。 “另外两种是什么?”巴赤显得有些好奇。 “会让他变得不象现在这样脆弱的东西。”德维尔潘的表情变得狞恶无比:“就算我们不知道怎么找到林的那些朋友,那个畜生也一定想不到光明计划能给他带来了多大的乐子!” “我想爷爷如果在世的话,一定会很欣慰当年作出的决定,你们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陈野微笑:“虽然不是很习惯自己被变成怪物,但我想,对一个渴望复仇的人来说,力量无疑是一件很好的礼物!” 巴赤在一旁有些茫然地看着陈野,在巨人的眼中,兄长身上正悄然地起着一些变化,沉静似水的表情后面,一些陌生的东西正在隐伏其下。 补给船再来的时候,陈野和巴赤已在岛边等待。 “你们真的决定留在这里?”陈野问道。 德维尔潘笑笑:“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等下次送来设备,我们俩就又能从头开始。虽然可能会需要很长时间,但我想你说的对,人活着,就还有希望。”他满怀希望地望向陈野:“我不知道你将怎么去做,但我希望你放手去做!” “我会先去做一些事,然后培植一点属于我自己的力量,毕竟只是靠我和巴赤的拳头,那是行不通的。”陈野淡淡地道:“林家势力庞大,身边又有些很古怪的人,我会留着我的命,慢慢地和他们玩下去。” 麦斯拿出了一张信用卡:“这个是林在几年前扔下的,不知道他说留给你的是不是这个?反正我们也用不上,你应该会需要它。记得帮我们狠狠踢那个畜生的屁股!” 陈野接过,微微点头,和巴赤转身踏上快艇。 “这么长时间了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麦斯在快艇的轰鸣声中,挥手叫道。 陈野站在船头,如涛般的海风将他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我叫林野!” 地下,几十只半鼠半兔模样的小动物正蔌蔌地在被烧成乌黑一片的洞穴中穿梭,似是在寻找食物。两支破裂的试管叽里咕噜地在它们脚下滚动不休,一支表面刻有flea的字样,另一支,只能隐隐地看见一个“a”字。 正文第三十九章弈 纽约十五大街林氏集团总部。 林辛同在一群高级助理的簇拥下缓步迈出电梯,一套裁剪流畅的黑色西装衬得整个人干练无比。底层的大厅内,一路上遇见的所有人无不恭谨地向他示意。现在的林家帝国里,这个白皙男子已是当之无愧的皇者。 即将步出旋转大门的一刻,专心听着随从轻声报告的林辛同突然止步,与身后一名面目阴沉的中年人同时将视线投向了左侧。 大厅边的巨幅油画旁,一个束着黑色长发的年轻人正带着微笑看向他们,亲切得,象是个多年未曾谋面的老友。 林辛同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温文随和的表情刹那间不翼而飞,脸色铁青地象是被人狠狠地掴了一掌。 林野悠然走到了他的面前站定,伸出了手:“好久不见,林先生!” 林辛同迅速镇定了下来,握住了对方的手,脸上浮出雍容笑意:“您好,陈先生,的确是好久不见!” “纽约可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对于象我这样一心感恩的人来说,这个国际都会其实也不算是太大。”林野轻轻一握,抽回了手:“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是还是不得不提醒您,我姓林。” 第38章 林辛同一怔,随即失笑道:“对对!您看对一个上了一点年纪的人来说,记忆力衰退可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他将视线移向林野的右腿:“林先生的贵恙无妨了吗?套上义肢出来走动很不愉快罢!” 林野笑笑:“有时候,往往是再不愉快的事情也得去面对。人,总不能老是活在逃避当中。” 林辛同目光中闪过一丝讶然之色:“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林先生给我的带来的惊喜可真是不小。”他挥手遣退身边的一众高级助理:“有一种叫做蟑螂的虫类生命力极强,据说将头砍下后,它仍能活上七天后才死,当真是顽强至极了。不过依我看蟑螂毕竟是蟑螂,再怎么命硬,也只是种爬虫而已,在人类面前,它是没有什么多大作为的。” “其实我并不觉得人类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就拿最简单的一件事来说,鸟儿尚知反哺,某些人类在这方面怕是连鸟儿也不如了。”林野四处环顾:“这里可真是个富丽堂皇的地方,简直堂皇到让人不顾一切地想去成为这里的主人,权势的诱惑,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林先生不知道同不同意我的看法?“ 林辛同摇头:“那是要看什么人了,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枭雄,注定会辉煌一生。”他轻蔑地看着林野:“而有一些虽然同样有着高贵的血统,但却是彻头彻尾的废材,永远也翻不了身的废物!” 林野目光澄静:“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个玩世不恭的兄长告诉过我,想要折磨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抢走他心爱的女人,那会让他比死还难受。而我,却不是这样认为。”他的话语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赤裸的野心:“折磨一个人的最好方法,就是先夺走他的一切,最后再是生命!” 林辛同哑然失笑:“你认为可以做的到吗?” “我想试试看。”林野真挚地微笑。 “那我等着那一天!”林辛同几乎笑得喘不过气。 “和您说话真是件愉快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那么,告辞了林先生!”林野微欠了欠身,举步欲行时忽又停下望向了林辛同身后正瞪视自己的中年人:“对了,麻烦,上香时替我问候您的师兄!” 看着林野施施然远去的背影,林辛同的笑容慢慢收敛:“我是说怎么少了两具尸骸,原来他们居然真的逃了出去!还真是死不了的蟑螂命!” “查出他们现在的住处,我晚上去一次。”中年人目光中带着嗜血的兴奋。 “他虽然看上去好象有点长进,可终究还是个废物!如果真是个做大事的人就不会让我知道他还活着!幼稚,居然来威胁我!难道他不知道我在美国要弄死他比踩死只蚂蚁还要简单吗?”林辛同摆了摆手:“‘他们’已经相信了这是场意外,知道这家伙存在的人又都已经死了,他完全就成不了气候!所以,先把精力留着和日本人打交道!” 顿了一顿,他有些迟疑地道:“先找几个人盯着他,看看这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有这么个废物在身边蹦达,倒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中年人没有说话,阴冷的脸上杀机毕露。 拐过街头转角,林野微微加快了步伐,脸上露出了与他年龄绝不相称的老成笑容。 ※※※ 皇后区较为冷僻的东段,一幢独立复式六层建筑里。 巴赤正将一个巨大的旅行袋放到桌上,当着屋主面前拉开,满袋绿油油散发着油墨香味的美金露了出来。 “我要这幢房子,价钱你开,有什么问题吗?”巴赤嗡声嗡气地道。 满面油光的屋主飞快摇头,面对着这么一袋宝贝儿,就是把自己的老婆马上让出来,他也绝对没有问题。 ※※※ 肯尼迪机场。 一群身材高挑的空中小姐正说说笑笑地从员工通道中行出,在结束了几天疲惫的飞行后,回家的感觉无疑让每个人的心情都变得雀跃起来。 “雪莉,那家伙到现在还没回来吗?”卡丽雅有些气呼呼地问道。 “是啊。”雪莉低下头小声的回答。 卡丽雅挽住了她的手:“我看他准是跑了!这么一大笔钱可不是谁都会愿意还的!没良心的家伙,居然这样对我们的小公主!” 雪莉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颤动:“我很担心他,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打针......” “别管他,这种人死了也活该......”不知怎的,向来泼辣的卡丽雅突然语气微弱下来。 雪莉有些好奇地仰起了略为消瘦的脸,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温和地看着她。 掩住了嘴,雪莉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投入了那个骄傲孤独的年轻人的怀里失声痛哭。这一刻,对她来说,已是永恒。 正文第四十章杰西卡 杰西卡托着腮帮坐在办公桌后,苦恼地看着门可罗雀的事物所,再看看桌上一叠厚厚的帐单,只觉得就连百叶窗外那明媚的阳光也变得黯淡起来。 这个哈佛大学法律学院毕业才华横溢的女高才生和很多刚开始创业的年轻人一样,充满了干劲却毫无经验。在连打了几场吃力不讨好的官司后,她终于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在律师这个行业里,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异,比马里亚纳海沟与珠峰之间的垂直距离还要大。 电话铃响起,杰西卡懒洋洋地拎起话筒:“您好,我是杰西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小天使,怎么样?今天晚上我来接你,然后一起吃晚饭好吗?”一个故作沉稳的男声说道。 杰西卡蹙起弯若游丝的眉头:“克林姆先生?我应该告诉过您,这段时间我会很忙。” 那人大笑:“我的上帝!你还是那么冷漠,我常常问自己,要怎么样才能顺利地将你冰封起来的心融化......”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想我不能陪您聊下去了,还有很多材料等着去处理。”杰西卡想起电话那端令人恶心的喷着烟臭味的大嘴就浑身发冷。 “先别挂电话,亲爱的,不知道你这个月以来的生意怎么样?如果还是那么不好的话,我想我可以介绍一些客户给你认识。当然,前提是你答应赏脸和我共进晚餐,我们会有一整晚的时间来考虑如何拯救你那间小小的事物所!”那个克林姆得意洋洋地道。 “即使是宣告破产我也不需要您的帮忙,因为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和一个比祖父年纪还要大的男人约会会是个什么场景!”杰西卡怒气冲冲地挂掉了电话,黑色的西门子座机在大力撞击下发出了一声悲惨的呻呤。 作为一个黑白人种混血的女孩,杰西卡有着小麦般闪亮健康的肤色和和地中海般湛蓝纯净的美丽眼睛,西方人中极为少见的盈盈一握的腰肢与胸前一对几乎将胸衣撑爆的豪乳,勾勒出一副堪比魔鬼的完美身材,这一切让她在种种社交场合总是会吸引到众多喷发着欲火的眼球。 刚才的那一位,就是杰西卡在几天前碰朋友去参加的一个酒会上认识的商人,老家伙在要走她电话号码的第二天就急不可耐地表明了想法——如果杰西卡可以让他在生理上得到那么一丁点满足的话,将会有大量的委托人来改变现在事物所在经济上的窘境。 难道除了陪人上床外就真的没有别的出路了吗?杰西卡悲哀地想着,同时继续百般无聊地看着窗外。 几记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原本就半开着的门边,一个有着澄净黑色眸子的年轻人正笔直地站在那里。 “有什么能帮您吗?”年轻人的眼里并没有那种想要将她衣服剥光的猥琐神色,这让杰西卡不禁生出了一丝好感。 “我听说你是这个区最年轻并最富有正义感的律师。”年轻人扬了扬手中的一份小报。 “是吗?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不会再去为那些穷人打官司,因为可笑的正义感已经让我快要破产了,你还是走吧!”杰西卡看着年轻人身上简单的t恤仔裤装扮说道。 年轻人微笑着摇头:“可笑的正义感?看样子你已经有些醒悟了......是这样,我对法律方面的事情不是很懂,所以想找一个这方面的助手来替我做一些事情。”他环视简单寒酸的事物所陈设:“我想你现在同样需要一个能够给这里带来小小改变的客户。” “提供法律咨询还是替您打官司?”杰西卡觉得年轻人的和蔼神态中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人隐隐地产生恐惧。 “现在这些都不需要,我只要你帮我去保释一些人,一些对我来说非常有用的人。”年轻人说出了几个名字。 “杨?”杰西卡低声重复了几遍其中的一个,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年轻人:“是他?这不可能!他是个被判了六次终身监禁的魔鬼!根本就无法保释!” “是非常困难,但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们早已经将他们淡忘。”年轻人淡淡地道:“在美国,有一种叫做特赦令的东西,除了总统外在这个洲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有权签署,我需要你去弄到这个。钱,不是问题!” “您还是去找些有名的律师吧,我帮不了您,那些大人物可能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杰西卡踌躇着道。 年轻人笑了:“在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你不去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那些人是大人物不错,你又怎么知道自己有一天不会处在比他们还要高的位置上?” 杰西卡没有答话,神色间显得十分犹豫。 第39章 年轻人抽走了桌上的一张名片并放下叠钞票:“我会再打来电话,以后你的报酬会很高,高得难以想象。”他的笑容真挚,话语却如魔鬼般邪恶赤裸:“年轻和冲劲是您身上最大的缺点,但也能够变成你最大的优势,有时候人的一生机遇就只有一次,如果不懂得怎么样去把握,某一天当你老的时候,会睡在贫民窟的床上为此痛哭流涕。” “等等先生!”看着年轻人转身投过询问的目光,杰西卡颤抖着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您没有别的要求了?” “如果说有的话,那我希望你能够尽快将你口中的可笑正义感和原本的良心完全抹杀掉。”年轻人走出门,话语隐隐传来:“那些会是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大累赘!”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杰西卡颓然低下了头,年轻人刻薄诛心的话让她感到了深深的软弱无力,或许,是该到了要割舍些什么的时候了。 皇后区东段的那幢六层建筑里。 风镐和冲钻所产生的巨大噪音远远传来,将近五十名工人在地下室内忙碌不休,巴赤正煞有其事的带着顶安全帽走来走去,不时指手画脚上一番,神色严肃,看上去倒颇有几分气势。 “小赤!”一个声音在外叫道。 巴赤脸上标准工头的神色立即消失无踪,咧嘴笑了起来:“哥!你回来啦!这帮小子的进度很慢,我在监督他们!” 林野走进楼房,见巴赤满头满脸的灰不由苦笑:“别呆在这了,我们出去说话。” “雪莉姐打电话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她那,说是要做很好吃的苹果派!”巴赤走到外面,脱去沾满灰尘的上衣用力拍打,阳光中,肌肉虬结的胸膛上流动着金黄色的汗水,犹如参孙巨人般野性彪悍。 “雪莉是个善良的女孩子,要尽量与她少见面,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尽管这概率很小。”陈野目光中带着一丝黯然。 “哥,你为什么非得要让那家伙知道我们在纽约?找个机会去偷偷捏死他不就得了!”巴赤有些不解地问道。 林野缓缓摇头:“要击倒一个人最稳妥的方式,莫过于让他自以为很了解你,而现在,那个林先生似乎正是这样认为的。”他静静凝视着将要坠落的夕阳:“心机这东西,并不是生来就有的,我的时间不是很充裕,所以要尽快去适应这种不同的格斗方式。” 如垂暮老人般微眯起了眼,陈进生那睿智沉静的神情又在林野眼前浮现。 正文第四十一章悍将 美国联邦第四十一监狱。 这座占地166万平方米庞大监狱城始建于1972年,由于当时社会环境动荡,暴力犯罪事件层出不穷,在总统尼克松的授意下,军警双方联手在盐湖城苍凉的茫茫沙漠边修建了这隶属联邦但却自成一体的分狱。 作为用于铁腕政策打压的国家工具,第四十一监狱的主要用途自然是用作关押囚禁,而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其中一间单独黑色监楼聚集着全美最穷凶极恶的重刑犯和最冷酷无情的看守,没有接见,没有放风,刑期都在三十年以的犯人们每天就只有一次大解的机会可以离开那狭小的监室,途中只要做出任何一点被认为是想要逃狱的举动将会被警卫当场枪决,令人绝望的死亡特色使得“地狱四十一区”的名字甚至让整个北美洲的黑帮分子都为之战栗。 杰西卡一身职业套装,快步跟在两名高大狱警的后面,小巧的靴跟一路敲在铁格铺成的地面上,急促连绵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监区。完全封闭着的昏暗空间里充斥着一种沉重的有如实质一般的压迫感,让人禁不住生出强烈的窒息感。 “嘿!妞!那是一个妞!老天!我没看错吧!”一个激动的声音吼道。 “小妞,快看这里,哦!我的上帝!我敢打赌她还是个处女!” “妈的!我已经十八年没见过一个真正的女人了!宝贝儿,你的奶子可真他妈的大啊!” 密密麻麻的铁栅栏之间搭上了无数只大手,整个六层塔楼式监区在瞬间就被火山迸发般的疯狂叫嚣声席卷,大力摇撼下的监房铁门齐齐轰然震动,游荡在各层之间的狱警们纷纷抽出腰间的警棍大力敲打着身边的栏杆,然而却毫无作用,那个逐渐行上的曼妙身影如魔鬼唇边的微笑般邪恶诱惑,几乎已攥走了每个人的灵魂。 顶层警卫室,值班长托尼四仰八叉地靠在监控台前,漫不经心地接过了杰西卡递上的一叠文件,刚一接手他就惊讶地抬起了头:“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伦奎斯特的授权书?你是怎么弄到这玩意的?” 杰西卡优雅地微笑:“伦奎斯特法官是个慈祥可敬的长者,虽然我们认识了没几天,但他无疑很照顾我这个刚刚起步的新人。” 细细翻过文件,托尼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一定是疯了!居然会是他们三个!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会惹出大乱子的!” “我只是替我的委托人办事,至于以后的事情就不是我能够去考虑的了。”杰西卡平静地道。 托尼愤愤地拿出对讲机:“安德森,把46号、581号和985号带上来,对!他妈的,这帮杀人狂就要自由了!” 五分钟后。叮当作响的铁链拖动声传来,三个带着沉重脚镣双手倒扣的犯人被押了进来,橘黄的囚服在昏暗的灯光下失去了原有的鲜艳色彩,变的如他们脸一般暗淡漠然。 杰西卡径直走到他们面前:“先生们,希望你们还能听得懂英语,我是杰西卡律师,同时也是你们的救星。你们三人中最轻的一个被判了四次终身监禁,为了把你们从这里捞出去,我的委托人支付了两千七百万美元!现在,如果有愿意留下或是自愿放弃这次机会的,可以回去了。” 没有人动。这世上或许有人会漠视生命,但自由的呼唤,从没人能抗拒。 ※※※ “安东尼奥.托马斯,缅因洲人,参加过越南战争,美国陆军第三十七师中最声名显赫的王牌爆破手,记录是摧毁过越军167个阵地和地下掩体,当之无愧的英雄。”刚刚修饰一新的六层建筑内,一套黑色西服的林野靠在会客室中的沙发上翻动着资料,温和的目光投向站在面前三人中的白人老者:“退伍后,因为妻子被奸杀而蓄意报复,制造了震惊世界的南加州斯南维尔警察局爆炸案,死亡112人,伤者不计其数。唔,到现在为止坐了三十五年牢。” 满面刀削斧刻般皱纹但身体却依旧挺直的安东尼奥冷漠地道:“象我这样的人都能被放出来,那些牲口坐不了几年牢就会被保释,虽然那次是外墙引爆的方式,连累了很多无辜的人,但我不后悔。” “不错,那是一个比较直接的方法。”林野微笑着道,转向了另外一个不到一米六身高的小个黑人男子:“胡恩.维尔,前美国洛基兵工厂总工程师,特长是改装制造枪械。因与中东某个恐怖组织有染,而被六个国家通缉,最后在柬埔寨被秘密特工抓获。在那之前,几乎是只要有钱,让你干什么都成。” 留着浅浅八字胡的胡恩无奈地摊开双手:“先生,我是一个本分人,只是靠自己的手艺混些饭吃而已。” “是啊,你是个很本分的人,可海湾战争中被你改造过的冲锋枪打下的黑鹰驾驶员们却不一定这么想。”林野微笑地看着胡恩脸上浮现出略为尴尬的神色,翻开了最后一个人的材料:“杨灭,美籍华人,以前是个厨子,罪名是于1993年涉嫌谋杀美国32名奥运射击选手。” 林野打量着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瘦弱单薄的青年:“你那时十七岁?” 杨灭推了推鼻梁上有些破旧的眼镜:“是的,刚......刚来美国没多久。”他说话时略为口吃,更显木讷。 “为什么要杀这些人?”站在林野身后的杰西卡有些好奇地问道。 杨灭带着腼腆地笑了笑:“我打电动玩具时没......没人能赢我的枪法,后来就想试试自己到底怎么样,就去找这些世界上最厉害的枪手,结果......” “是偷袭吧!”站在一旁的巴赤觉得自己象在听故事。 “不是,全美的一线射击运动员都有参加一个高级野外狩猎俱乐部,有一天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了那个地方,就......就带着枪去了。所有被杀的人手中都有武器......”杨灭抓了抓脑袋。 “你为什么要保释我们?”安东尼奥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身边的胡恩同时也疑惑地望向了林野。 “我有一些事情要做,就要找几个有用的人帮忙,诸位的名头实在是太大,几乎在任何一处图书馆里都能找到关于你们当年的资料和报道。”林野淡然道:“其实我也不一定非得用你们,只不过是各位都是孤身一人这一点非常吸引我,这样做起事情来不会有太多顾虑。至于以后让你们做什么,我会另行通知,不过请放心,作为一个在你们身上花了很多钱的人,我比你们自己还要紧张你们的生命。” 正文第四十二章农夫与蛇 安东尼奥眉宇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沉默不语,胡恩的眼睛叽里咕噜地转动着,似是在盘算着什么,而杨灭则有些好奇地看着巴赤巨大的块头,巴赤也同样在打量着这个细胳膊细腿螳螂般的家伙。屋子里一片寂静。 “诸位,我再补充两点。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我是一个有着一点点钱的人。在这里,你们可以得到比任何地方都要好的条件来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且对我以后交代下来的事情拥有选择权。” 第40章 林野从杰西卡手中接过电话,淡淡地道:“还有就是,我想我的律师小姐忘了告诉各位,只要我愿意,你们随时会回到那个黑暗肮脏的地方,伦奎斯特法官会非常乐意白白收到一笔费用而不必释放某个他眼里的渣子的。” 除了扬灭,剩下的两人恼怒地瞪向林野,却俱是浑身一震,不自主地低下了头。 老而弥辣的安东尼奥只觉得脊背上静悄悄地爬上了一股寒意,他被面前这温和的年轻人眸子中徒然间充斥着的残忍杀机所震慑,如同面对一只即将虐杀自己的猛兽般,安东尼奥战栗着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先生们,我想听到你们的答复。”林野恢复了笑容,缓缓地道。 “我无所谓,能和中国人在一起也不错,至少不用天天吃汉堡。”第一个表态的,反而是木讷的杨灭。 胡恩摸了摸八字胡,挤出满脸虚伪的笑容:“能为您做事,我感到非常荣幸!再说,我本来就喜欢和有钱人合作!” 林野望向了安东尼奥,后者低下了头:“只有一个问题,我想知道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一直以来我心中的一个想法,或者说是一个心愿。”林野站起身推开了靠近街边的落地窗,风一下子涌了进来:“我要组建一个可以为救人而杀人的保安公司,也可以说是一支变相的雇佣军。或许,在我做完那件事以前,可以帮助一些人去守护他们所珍惜的东西。” “没有人比我更知道那种面对绝望的深深无力感了。”林野微笑着说道。 在巴赤带着三人回各自的房间后,杰西卡轻轻拍了拍胸口:“林先生,刚才可真是惊险,您就这么肯定他们会臣服?” “有些事情,总得试过才知道。”林野看着他的女律师道:“就象你和那个大法官认识的过程,不同样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吗?” 杰西卡抿嘴轻笑道:“说起来我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在他倒车时突然在旁边昏倒,这种办法大概只有您这样的人才能想得出来。” 林野神色不动:“男人最喜欢的东西莫过于权利、金钱和女人,他已经有了前者,而你又恰巧带去了后面两样东西,这样的结果是不奇怪的。” “和其他男人一样,他的最初目的就只是想和我上床,后来看到那些钱才......”杰西卡不屑地道。 “就象我说的,年轻是你最大的优势,关键在于,你该怎样去掌握好它。有时候,往往最小的代价也能换回最完美的成果。”林野悠悠地道。 杰西卡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心中只觉得他比起自己见过的任何人来,都要难以琢磨得多。 斯塔腾岛,一幢四处林立着武装守卫的海岸别墅中。 “你说什么?保安公司?”林辛同疑惑地问道,身边一双白玉般的纤手正在为他剥着荔枝。 “是的,昨天已经通过注册,好象是在监狱里找来了几个囚犯做帮手。就在今天上午,他们去了一家电视台谈广告方面的事,而那个地方,上个星期刚刚被集团吞并。”中年人站在他面前答道,脸色一如既往地阴森。 林辛同哑然失笑:“这废物想干什么?以保安公司的名义去打劫吗?”他望向身边的人儿:“阿竹,你怎么看?” “你不能给这个人任何机会,我虽然从未见过他,但是有很不好的感觉。”坐在身旁的年轻人缓缓开口,小巧口唇开启间,沙哑的语音犹如魔鬼呼吸般撩人心弦。 林辛同含住递到嘴边的一枚甘甜多汁的果肉,神色甚是轻松:“我从来就不认为他能够构成威胁,从来没有过。” 阿竹抽回了手,俏脸上已带着隐隐的怒色:“千里长堤,溃于蚁穴。你向来是个很谨慎的人,可自从顺利接手林家的产业后,却开始渐渐倦怠下来。你现在是站在颠峰不错,可有没有回想过是费尽了多少心机才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我希望能够倚靠的是一名英明果断的王者,而不是个昏庸自大的昏君!” 林辛同有些慌了手脚:“我哪有你说的那样不堪!行了,行了,小祖宗!我只不过是想看看那废物有朝一日全部希望破灭后的样子罢了!” 拎起电话,林辛同拨通了一个号码,低低吩咐几句后轻拍了拍阿竹的手背:“农夫和蛇的寓言我还是知道的,现在我就是那个农夫,而那条蛇的命运就是被我捏碎每一寸骨节后在痛苦绝望之中慢慢地死去!” r电视台作为林氏集团旗下目前最大的电视台之一,在纽约可谓是同行中的翘楚,无论是从设备还是人力上都比其他几家电视台不止高出一个档次,被传媒帝国林氏集团收购早就是所有人意料中的事。台长布莱尔从一个小小的记者爬到这个位置上整整用了二十五年时间,除了为人精明圆滑以外,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揣摩上意,往往是boss一个眼神手势,他就能立即知道下一步应该要去做什么。这种看似简单的本事让布莱尔在升职途中比同一起跑线上出发的许多人要快得多。 而今天自接到一通电话后,这个说话时略带着神经质颤抖的瘦子开始在办公室里上蹿下跳起来,两部摄影车被立即派了出去。天黑前,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一盘录象带。 “今晚在所有频道播出!”布莱尔将录象带仍给了节目监制。 “台长,这人的广告费一定是个天文数字!”节目监制有些讶异。 “谁知道呢!”布莱尔耸耸肩,反正只是一个负面新闻报道,既然新老板的意思是全美播放,那么做得更厉害些自然是不会错的。 正文第四十三章风雨欲来 随着覆盖全球范围的通讯卫星讯号,这档以“罪犯俱乐部?保安公司?”为题的新闻报道赫然通过r电视台的三个国际频道直播到140多个国家和地区。然而就连林辛同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被他这次举动唤醒的并不是一条冻僵了的蛇,却是一头噬人恶虎。 得克萨斯州达拉斯市的一家小酒馆里,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正醉醺醺地倚在吧台上和女招待调笑着,他的两只眼睛从一开始就死盯在面前那波涛汹涌的美妙地方,显得颇为急色。 “玛莉,我以前是个有钱人!非常非常有钱!”汉子又干掉了一杯啤酒,大着舌头道。 姿色平庸胸部却骄人的女招待咯咯浪笑:“得了亲爱的,要是有钱的话你早就淹死在酒里了,我可不想听你说传奇故事,” 汉子似是有些气恼,把手往吧台重重一顿,发出了一声怪异的脆响:“他妈的!我用得着骗你?告诉你,几个月前我还有五十......” 不知怎的,他突然顿住了话语,望向了吧台内的电视,那上面的漂亮女播音员正流畅专业地播报着一则来自纽约皇后区的新闻。远角切入的几幅画面里,一个巨人正抱着杆霰弹枪擦拭,几个穿着黑色保安制服的家伙懒洋洋地靠在门口晒太阳。伴随着屏幕下面打出的字幕,女播音员义愤填膺地痛斥着血债淋淋的“魔鬼”们和美国无能的司法制度,当最后的画面定格时,一个束着黑色长发的年轻人正迈出了大门。 那汉子哆嗦着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手臂一连扫落了吧台上的好几只酒杯。他看都不看一眼旁边惊讶的女招待,望门外急步走去,口中发出了低低的咆哮:“妈的,阿塔尔的电话我放哪了?感谢上帝!他......他居然还在美国!!!” 英国,巴斯城西郊。 一幢带着十八世纪建筑风格的巍峨古堡里,几百个衣冠楚楚的男女们正站在二楼宽阔的回廊上饶有兴致地望着底层大厅。两名穿着短裤的强壮拳手分别从两边侧门进入,静静地踏在暗红色的华贵地毯上,各自的经济人正在场边紧张地注视着他们。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尊敬的彼得·盖尔爵士阁下初次来到我们这个小镇子上做客,现在让我这个老朽的镇长带领大家一起举杯,向这位声名显赫的绅士表达最诚挚的敬意。”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带着雍容笑意向站在身旁的中年人端起了酒杯,在所有人的祝酒声中,两人浅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微笑着将视线投向了楼下。 与往常不同的是,两名拳手并没有识相地立即开打,把这场洋溢着真挚情感的欢迎仪式完美承接下去,反而...... “妈的,你小子还没死啊!还以为你早就挂掉了!”左侧一个两米多高的白人大汉恶狠狠地道。 另一个脸上生满横肉的亚裔汉子冷冷地道:“你他妈的这么弱,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个奇迹。” 两人互相瞪视半晌,突然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操你妈的,你这家伙怎么跑来了英国!”亚裔汉子大力拍打着对方的脊背,眼中湿润地吼道。 白人大汉呵呵傻笑道:“经纪人说要赶场子,我也不懂的,反正每天都在换地方。” 亚裔汉子笑道:“本来今天打算打完这一场就去美国的,现在不打了!走,我们现在就去订机票!” “美国?那边现在拳赛正处在淡季,奖金不是很高......”白人大汉迟疑着道。 “你不知道吗?”亚裔汉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在纽约!昨天晚上我换成人台时无意中看见的!” “哪个他?你在说什么?”白人大汉困惑地望着伙伴眼中狂热的光芒,渐渐身体开始抖了起来:“你是说他?!” 亚裔汉子沉下了脸:“妈的,那条报道我没仔细看,就感觉着有人在和他作对似的......” 白人大汉一把拖起他的手就往外冲,眼睛已经变成了可怖的血红色。 第41章 回过神来的老镇长大声咆哮着,然而却并没有人愿意为了他的高贵礼仪去试图留下那两个满面狞恶的杀人机器,一个都没有。 中国,香港新界。 “强森”美式摔交馆内此时正是如火如荼的表演时间,香港本埠观众原本对这种假打假闹的泊来品颇为不屑,但自几年前所有的美式摔交比赛转为地下后,变得野蛮血腥起来的风格渐渐吸引了大批的观众参与赌博,不再有故作玄虚的高难度动作,不再有赛前的相互漫骂,留下来的,就只有杀戮而已。 海啸般的声浪几乎让整座“强森”都战栗起来,这座有着完美隔音设备,建在市郊的“室内篮球场”最多时可一次可容纳2000名观众,而现在,这些疯狂的赌徒们正异口同声地呼唤着一个名字——狂豹兄弟! 高高搭起的拳台上,两个戴着狰狞豹头面具的汉子傲然并肩挺立,赤裸着的古铜色上身砌满了强悍凸起的肌肉,一眼望去,竟如远古魔神般狂野凶蛮。 碗口粗的护栏被拉开,拳台的另一侧爬上了他们的对手——两个高大魁梧的黑人,混合式双人摔交在这里,一直是最受欢迎的项目。 “狂豹!狂豹!狂豹!!!”观众们全都站了起来,自一个月前这神秘的二人组来到“强森”后,已超过了100人死在了他们的手上,无论是多么强壮的对手,在这神秘的狂豹兄弟面前,都直如纸扎般的脆弱。 台上的双方还未接触时,狂豹兄弟中的一个突然做了个手势,跳下拳台走向休息室。另一个望着黑人对手愕然的表情,面具下发出了一阵沉闷的笑声:“妈了个巴子,我哥突然肚子痛,来来,你们俩也不用接力不接力了,一起给老子上罢!” 一分钟还不到,黑人中的一个就被戴着豹头面具的汉子一记凶狠的摆拳砸碎了头骨,白花花的脑浆爆了满地都是。另一个倒霉的家伙则是被他几乎是炫耀似的高角度喉轮落折断了脖子,软软地倒在了台上。 在四起的欢呼声中,豹头汉子大笑着走下拳台,刚来到休息室门口时却和正好奔出的另一个汉子撞了个满怀。 “哥,你抢火啊!”豹头汉子怪叫道。 另外一个汉子已经脱去了面罩,斜过一道巨大伤疤的脸上神情焦急,不由分说地将拖进休息室。 一台破旧的彩电里正在播报着那则新闻,豹头汉子扯下了面具,浓眉慢慢皱起:“这两个家伙怎么感觉在哪见过似的......” 台湾,新竹。 一幢摩天大厦的顶层,巨型落地窗内的一张狭长会议桌旁,坐满了西装革履神色肃穆的壮年汉子,居中的主位上,一个面目平凡的老人正在缓缓说着些什么,偶尔目光转动间,冷锐如电。 “碰”的一声大响,会议室的门猛然间被大力推开,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旁若无人地冲了进来,野性帅气的脸庞上挂满了惊喜交加的表情:“二叔,二叔......” 老人沉下了脸:“你看你象个什么样子!刚回来没几天就故态复萌,这是在开会!你要干什么!” 年轻人一脸贼笑地凑近老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平日沉稳如山的老人脸上渐渐浮现出难以遏止的怒色:“知道在哪里就好!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来惹我们陈家的孩子!” 正文第四十四章身为男儿 巴赤很恼火,极其恼火。 他在看到那条新闻报道的时候正在啃着一只热狗,十秒钟后却差点被粗大的香肠噎死。 三个新任保安倒是挤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在镜头里的英俊扮相,林野远远地靠在墙边望向电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巴赤将手中没吃完的半块热狗狠狠扔在地上,闷声不响地往外走。 “回来!”林野冷冷地道。 “哥!”巴赤吼道,牙齿咬得咯咯响。 林野走到了他面前缓缓地道:“那个人这样做,就是要打压我们,时间一长,却会疏忽对我们本意的警惕。这,反而是件好事。” 巴赤似懂非懂,但却仍是火大,气呼呼地冲进了地下室,随即那里立即响起了沉闷不断的撞击声。 “老板,我们什么时候有事情做?”胡恩贼笑兮兮地道,两只眼睛叽里咕噜转个不停。 安东尼奥有些纳闷地望着林野:“林先生,我要的那些材料怎么还没到?” 杨灭看着手中的莫斯伯格ap5式霰弹枪,扁了扁嘴道:“老......老板,这枪怎么玩啊?保安标准配备,打出去就是一大片,近战还凑合,远距离就......就是个小孩我也得死在他手上。” 林野看着面前这三个有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不由隐隐有些头痛,难道坦白地和他们说自己银行帐户里的钱已经不多了? 似乎是受了负面报道的影响,几天内这座六层建筑的保安公司完全就没有任何委托人上门,反倒是有过几个隐晦的电话打进,大体之意就是询问这些杀人狂们是否愿意另投东家,这让巴赤更是气得暴跳如雷。 懒洋洋地看着冷冷清清的大门口,巴赤郁闷地叹了口气,或许,偷偷跑去雪莉家找些好吃的会是个好主意。 巨人刚跨出门口,却在门口转角撞上了两个行色匆匆的大汉,正一肚子气的巴赤梗着脖子刚想骂人,却被一边一个抱住了。 “巴赤教官!真的是你!” “妈的,你这个笨蛋,我早说了是教官他们,这下没话说了吧!” 巴赤面前,戈尔森和阿塔尔的两张脸几乎已经笑得下巴脱臼。 就象产卵期游回河流中的鲟鱼群一般,自戈尔森两人来到后,源源不断的彪形大汉们涌入了这幢不起眼的建筑,他们衣着普通,肤色各异,有的孤身一人,有些则三五成群,手中挽着简单的行囊,眉宇间俱带着难以掩饰的冰冷杀气。 当看到那个挺拔孤独的身影时,他们无一例外地眼眶湿润,挺胸敬礼,然后默默地站到一边。到了下午,楼房门口的院落里已黑压压地站出了一个整齐的方阵,林野静静地注视着这些分隔已久的汉子们,心情复杂。 “立正!请教官训话!”戈尔森吼道,声音嘶哑。 “轰!”所有人大力跺脚,齐声吼道:“请教官训话!” 林野逐一注视着眼前每一张激动的脸庞,在这个完全不同的环境,这些虎狼汉子象以前一样挺直如林,钢铁般的臂膀在队列中由于哽咽而抽搐。在此时,他知道,唯一永远不变的,是他和他们的心。 夜晚,楼房内部史无前例的喧闹起来,仍然有来自各地的拳手们陆续赶来。巴赤显然是最为兴奋的一个,他跑上跑下,把新来的汉子们安排到各层的房间。而可怜的三个保安前辈们首次接到林野下达的命令居然是——采购食物! 胡恩颇有些郁闷地跟在闷声不响的两名同伴身后,嘴里不停地小声嘟囔着,似乎这次处女任务让他的心情很是不爽。埋头走过了两条街后,一只大手突然搭在了胡恩的肩上:“哎,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 胡恩气恼地转过身来,两个几乎长的一模一样的威猛大汉小山般矗在他面前,其中一个正在和他说着极不流畅的英语。 “把你的爪子拿开!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又知道我的身价是多少钱?”气急败坏地胡恩吼道。 说话的汉子愕然:“你在说什么?” 胡恩傲然指着他的两名同伴:“你知道我们三个加在一起值多少钱?100面额一张的美金足够能把你这样的傻大个埋起来那么多!我的肩膀也是你能拍的?”林野所付出的巨额保释费一直是他心中得意洋洋的地方。 而他的两个同伴的反应却颇为尴尬——杨灭木讷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过来帮腔的意思,安东尼奥的眼睛却已经瞪得比牛的还要大,他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钻到钱眼里面去的丢脸家伙。 那汉子怔了一怔,眼中突然煞气一现:“妈了个巴子,老子问你路,你却在钱不钱的,敢情是讹诈到爷爷头上来了?”他蒲扇般的大手一伸,立时就把小鸡般的胡恩拎了起来:“是不是他妈的想死?!” 胡恩直吓得屁滚尿流,可偏偏那汉子后面的两句话又是他完全听不懂的他国语言,只得拼命蹬着两条短腿挣扎着,徒劳地望向了身边,而两个伙伴却不约而同地把头转向了远处,似乎那里正有着什么新奇古怪的物事般聚精会神。 “小陈野,小巴赤,给老子滚出来!”两个汉子站到了楼房门口,胡恩仍然被他们其中的一个拎在手上,脸色紫涨得象个熟透了的番茄。 林野从三楼的窗户中探出了头,却完全愣住:“教官?!” 喊话的汉子哈哈大笑:“小兔崽子,居然真的是你!” 张龙张虎兄弟大刀金马地坐在沙发上,他们的容貌几乎没怎么变,人型坦克似的强悍身形,留着浓密虬须的粗豪脸庞,铜铃大的环眼顾盼之间仍旧霸气十足。 房间里挤满了看热闹的拳手们,每个人都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据说是教官的教官的汉子。胡恩哼哼唧唧地站在远处,心里直把这些不识他尊贵身份的野蛮人骂得一无是处,当然,只是在心里而已。 “我们俩在外面跑了这么长时间,累了,到你小娃娃这里来混口饭吃。”张虎大大咧咧地说道,他的兄长一直在旁沉默地看着林野,因为伤疤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上,一如看着当年那个瘦小孩子般带着和蔼怜惜的神色。 林野没有说话,他已一句话都说不出。 第42章 在这遍布着丑恶万物的世界上,这个试图将自己心灵紧紧封闭的年轻人并不认为有多少值得去珍惜的东西,但男人之间铁血真挚的情感,却让他觉得,哪怕是用生命去回报,也在所不惜。 正文第四十五章黑暗杀机 林氏集团总部大厦。 位于八十二层上的一间几乎有占据了半个楼面大小的豪华办公室内,一身运动装束的林辛同正动作轻巧地推动着高尔夫球杆,白色小球随着他的动作滴溜溜滚到了二十码外的洞中。 “啪啪啪”衣着清雅的阿竹在一旁轻轻鼓掌:“你现在的球技越来越好了!” 林辛同捏了捏他吹弹可破的脸颊:“高尔夫是项高雅的运动,自然是象我这样的人才能够掌握其精髓所在的。” 阿竹脸蛋上飞起两抹嫣红,嘴角对远远站在窗边看着夜景的中年人悄悄努了努:“和你说正经的,听说那个林野那里来了很多古怪的人,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林辛同不屑道:“物以类聚,他那样的废物自然会有些废物朋友,依我看都一样......” 几声漫不经心地敲击声自沉重厚实的橡木门上响起,打断了他的话,似乎门外的,是个随意而轻佻的邻家孩子。 “告诉过你们不要来打扰我!”突如其来的怒火将林辛同的脸色迅速地变成了铁青。 橡木门在突兀响起一记沉闷地撞击声后轰然向内倒下,激起的气流将正对着门的办公桌上文件吹得如雪片般飞扬四起。一个中等个头的亚裔老人缓步迈了进来,神色平和地就象是在自家的庭院中散步。 紧跟在他身后,一个年轻人双手插在口袋里懒洋洋地走进,简简单单的白色t恤深蓝色仔裤打扮,充满了野性魅力的明亮眼睛却似乎让灯光都为之黯然失色。 远处窗边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林辛同的身后,后者正大声咆哮:“谁允许你们进来的?!保安?保安!” “林先生?”老人坐上了那张桌后宽大的真皮靠椅,慢条细理地道:“我的名字叫做陈进生,旁边这孩子是我们家的小四,这次来得有些冒昧,还请您原谅。” “我管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外面的那些废物都是死人吗?”林辛同吼道,离奇的愤怒让他失去了应有的理智。 “他们不是死人,只不过是被人用枪指着脑袋而已。”小四好奇地打量着阿竹,显然有些迷惑于对方的性别。 阿竹略为惊讶:“陈进生?台湾的陈家?” 陈进生微微颔首:“我想没有第二个陈家。” “我们对陈家的大名是向来久仰了,只是未曾有缘结识而已,不知道这次来对林某有何指教?”林辛同冷静了下来,神色间显得有些忌惮。 “指教是谈不上的,我难得出来走动,这次却恰巧知道林先生在纽约很是关照我们陈家一个不成器的晚辈,左右没事,也就过来看看了。”陈进生微笑道。 “你们的人?”林辛同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叫陈野,很特别的一个年轻人,我想林先生一定不会陌生。”小四语气遗憾地道:“前面那个电视台的家伙一直在说自己记性不好,被斩掉七根手指后,就连让他回忆小时侯含过奶嘴的颜色,都绝没有问题。” 林辛同脸色变了一下:“陈野?他和你们有关系?” “虽然在外面被长辈们点拨指教对年轻人的成长是件大有裨益的事情,可无奈的是,我是一个很护短的老人。”陈进生静静地直视着林辛同:“自己家的孩子,哪怕是再顽劣,我也不希望看到别人伸手。” 林辛同身后的中年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向前跨来。 陈进生刀锋也似的目光在他色泽乌黑的手掌上掠过,望向窗外淡淡地道:“很有意思的功夫,不过善意地提醒您一句,有些愚蠢的事情,就连象您这样的高手也是不能够去做的。比方说,惹上陈家。” 中年人冷笑:“只要三十秒钟,我就能把你和你旁边的小子变成再也不会威胁恐吓的死人。” “西南云气来衡岳,日夜江声下洞庭。湖南的岳麓山是个景色优美的地方。西面的山脚下,有个叫做林晚的村庄,里面仍有少数村民在修习着古时传下来的一门功夫,据说是以毒淬掌,很是古怪。”陈进生直视着面色大变的中年人,缓缓道:“如果您仍然不清楚在和谁说话,到明天那个小村子将会鸡犬不留。功夫,或许是很强,但可惜我却代表着黑帮。” 中年人身体急剧颤抖,缓缓垂首后退。 陈进生满意地微笑:“识时务者为俊杰,您倒也算是个中典范了。” 阿竹目光闪动,轻笑道:“这一定是个误会!虽然还不清楚我们是哪方面和陈野先生产生了交恶,但我想事情总是有解决办法的。不管怎样,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的多。陈先生,你说是吗?” 陈进生看都不看他一眼,起身走出房门:“林先生,希望不要再次考验我的耐性!为了那个孩子,世界首富对于我们来说,也一样不过是可以死于飞来横祸下的脆弱生命而已。” 小四凑近林辛同身边,诡笑道:“我二叔就喜欢恐吓人,您别怕,其实你们这里的保安系统还是相当严密的,我们只不过是凑巧控制了整个楼面和地下监控室而已。”望着林辛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赤红脸庞,他大笑着扬长而去。 “打电话给军方的人还有我们所有认识的黑帮!我要先换个安全的环境,再让他们走不出纽约!”林辛同低声怒吼道。 阿竹微微皱眉:“听口风陈家并不知道林野的真实身份,就算是以后知道了,那也只不过是无凭无据的说法而已。他们只是来警告,说明心里还是有所顾忌的。你完全没必要自己去处理这件事,亚洲最大的黑帮就让同样来自亚洲的日本人去对付好了,那火峰家反正有求于你,而且他们的势力也很庞大。” 转过身,看着中年人阴晴不定的神色,阿竹笑道:“看样子陈家为了调查我们倒是花了点心思,阎师傅,要不要把您的家人接来美国?” 阎姓中年人沉默了一会道:“不了,我留在这里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还是先回国去。”他阴沉的脸上现出一丝冷笑:“当然,我先要把别人欠我的讨回来再走!” 大厦脚下,百多个黑色劲装的汉子潮水一般地退去,无声而迅捷。夜,沉寂如水,但却如同他们虎口上刺着的黑色火焰般,带着安静而炽烈的杀机。 正文第四十六章酌 “小姐,能告诉我你们的老板在哪里吗?”一个磁性的男声在忙碌不休的杰西卡身后响起。 作办公室用途的底楼房间内一片狼籍,正在忙着整理的杰西卡恼火地转过了身:“不知道!今天至少已经有超过三百人问我这句话了......”在看清楚面前的那张帅气不羁的年轻脸庞后,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轻柔起来:“您找他有事?” 小四带着一抹迷死人的笑容接过了她手里砖头厚的电话薄:“您是他的秘书?老天爷,那家伙怎么能让您这样美丽可人的一个女孩子做这种粗重的活!”他随手将电话薄扔到一边,温柔地注视着杰西卡漂亮的蓝眼睛:“这样寂寞的夜晚,一个人在这里孤独地打发时间是件很无趣的事情,不如让我带着您出去散一小会步,或许,我们还可以谈谈心思......” “我想她在没做完自己的事以前,是不会给你机会的。”一个冷漠的声音打断道。 小四望向门边,正好碰上了林野清澈的目光。 张开了双臂,小四大笑起来:“小野,好久不见!” 林野沉默地走到他面前,紧紧拥抱小四。 “哎呦,我的骨头!你小子轻点,我都快是个三十岁的老人了!”小四骂骂咧咧地挣脱开来,扶住林野的肩膀仔细端详:“你小子几年没见倒变帅了嘛!虽然比不上我,不过也算可以了,咦?怎么还是那么酷?见到我不高兴吗?总得露点笑容吧......” 喋喋不休的小四冷不丁被身后伸来的大手一把揪住衣领:“你小娃娃怎么来了......” 小四大怒,挣扎不休:“混蛋!放手!我是你们老板的哥!”好不容易转过头时却瞠目结舌地见到一张野人似的脸在对他大笑:“老子是他的教官!” “老虎!你又怎么来了?你这家伙不是去云游四海了吗?”小四惊喜不已:“奶奶的,走!去喝几杯!” 在前导师和前教官的一再胁迫下,林野无可奈何地和他们来到了第五大街边的一家高级西餐厅,地方是小四选的,理由是——这里美女比较多。 “那个谁,过来!”小四兴致勃勃地拍着桌子,环布着鲜花与烛光,安静幽雅的餐厅气氛被他破坏的一干二净。 看着周围举止优雅的男女们纷纷投来责备的目光,小四眼珠转了转,笑道:“龙哥,虎哥,怎么感觉那边有几个人好象在笑你们的打扮啊?” 张虎看看自己身上的旧夹克,火冒三丈地转头道:“妈了个巴子,老子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张龙兄弟俩瞪大了眼睛,凶光毕露的目光四下一扫,顿时客人们吃饭的吃饭,小声聊天的聊天,再没人敢往这边瞄上一眼。 小四心中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对着走到桌边的侍者飞快道:“四瓶马爹利vr,香草牛油炒虾、法国肥鹅肝枇、烟肉蒜茸生蚝、薯条鳕鱼加四份牛排,头盘不用了,快去快去!” 侍者望着他牛仔裤管上几个明晃晃的大洞,迟疑着小声道:“先生,您所说的酒已经停产了,我们这里是还留着几瓶,可是......很贵。” 第43章 小四惊讶地看看他,然后从牛仔裤的兜里挖了半天,捧出一团卷在一起的大面额钞票笑道:“那就多来四瓶。” 张龙张虎兄弟酒喝得很猛,口到杯干,但却不怎么吃菜。 小四埋头切着牛排:“小野,你是怎么得罪那帮卖报纸的?他们好象在不惜成本地帮你的保安公司打广告。” “一些小事,我自己会处理。”林野淡淡地道。 小四并没有觉得意外:“还是这么倔!行了,就知道你不会说,我也不打算插手。以后准备怎么办?” 林野沉默了一会:“人活着,总是要吃饭的,我想慢慢把保安公司形成规模,问题是如何去打开这个局面。”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个行业里,实力和报酬成正比。最关键的一点,你要比对手或是同行都要强!”小四笑道:“你现在手下这么多人,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我手上有个朋友托来的活,你知道的,我整天一刻不停地在忙......” “这些拳手们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有些甚至不会开枪。”林野心中感动,却拒绝了小四的提议。 小四对着远处座位上正注视着他的一个单身女郎回了个俊朗的笑容,心不在焉地道:“唔,其实也不是很难的委托,你叫几个行事稳重的人去办就可以了,训练归训练,你先起步再说......” 一直闷声喝酒的张虎抬头:“我们兄弟俩倒是可以教那帮小子玩枪,罗达以前那点破玩意还真比不过我们,只管放心去办你自己的事!” 林野默然了一会,微微点头。 “对了,有没有找到你的小女朋友?”小四笑嘻嘻地问起他一直感兴趣的问题。 “或许,等我做完一些事情以后。”林野语气淡漠,眸子里痛楚之色一闪而没。 小四干笑几声岔开了话题,神色黯然。自从今天刚见到林野时,小四就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这个一贯喜欢将自己情感深深隐藏起来的年轻人变得沧桑而事故,痛苦对他来说,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于去承受。 喝完第七瓶酒时,林野留下了最后一瓶,他什么也没说,直起了身。 张龙兄弟紧跟着站起,小四却懒洋洋地递给林野一张名片:“这是那个委托人的电话,这几天你自己去联系,我再坐会儿,就直接回纽约的黑火分部了。” 林野沉默地接过,转身迈步。 “小野。”快出门时,已经坐到那个美女桌上去的小四叫住了他:“二叔说,你哪天厌倦了在外面流浪的日子,就回来,他一直在等你。” 林野的身躯僵硬了一下,推门而出。 正文第四十七章猛虎 陈野走到保安公司的门口时,微微吃了一惊。 一辆集装箱卡车正停在路边,拳手们正络绎不绝地从车上将一个个狭长的木箱抬进楼房,两个穿着黑衣的汉子正站在车头前悠闲地抽烟。 “哥!”巴赤挟着两只外层上印有黑色英文的箱子大步走近,脸上满是兴奋神色:“陈先生送来了半车军火!” 张虎走到车后向内张望:“老陈对你不错啊!这点东西怎么着也得值个好几百万!”他看了看周围,咧嘴笑道:“嘿,美国!这也他妈的太明目张胆了!” 林野径直走向两个黑衣汉子,还未等他说话,其中一人就笑道:“陈先生说了,您要是让把这些小玩意拉回去的话,我们兄弟俩也不用回去啦!您就行行好,直接刨个坑把我们埋了罢!” 林野怔住,张龙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两个字:“心意!” 三个穿着保安制服的杀人狂坐在地下室叠得整整齐齐木箱堆当中,几乎要把脸都笑烂。在杨灭毫不客气地拆开其中一个拎出把mk12狙击步枪来把玩后,剩下的两人急忙摸起撬棍开始各找各的。 夜色渐深,戈尔森翻来覆去地仍没睡着,义肢接合处还是很痒,而阿塔尔又是鼾声震天,这让他很是火大。 就在戈尔森摸索着一只鞋子,准备扔到阿塔尔脸上时,房门开处,一个人走了进来。 接着窗外透进的月色,戈尔森看清了进来的正是林野,便立即坐了起来。 “别又想爬起来敬礼,我只是来看看你。”林野在睡袋旁的地上坐了下来。 戈尔森显得有一点紧张:“教官,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林野笑笑,晃了晃手里拿的马爹利:“知道你喜欢喝酒,就带了瓶回来一起喝。” 酒瓶,在两个男人手中传动,很快就见了底。 林野垂目看着戈尔森的左手:“现在还习惯吗?” 戈尔森已经不象前面那般拘束,他笑着抚摩义肢:“碳纤材料做的,不会很重,就是刚开始时磨着时挺疼,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现在我能够做的,就只能让你们睡在这连床都没有的房间里。”林野低低地道。 “有什么大不了的!教官,如果我们连这点苦也不能受,那还是男人吗?”戈尔森看着林野道。 林野望着外面那轮清冷的残月,怔怔出神。 戈尔森犹豫了一会又道:“从山谷那时候起,您就象是一个严厉的家长,这么多年了,就象是已经习惯一样,我们就只是想追随着您的脚步,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都绝不会后悔现在做出的决定。” 林野沉默半晌,忽然笑着拍拍他的肩,走了出去。 楼道里并没有灯光,有丝丝的风透过,就象是一条黑暗而漫长的道路。林野孤单地走在上面,步履坚定。前方,或许没有尽头,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会一直走下去。 ※※※ “您这样是违法的!这些根本就超出了保安公司所允许的武器配备范围!上帝!您自己看,这一定是火箭筒!在电视上我见过这种东西!这是准备去打仗了吗?”杰西卡怒气冲冲地站在灯火通明的地下室,大大小小的各式军火凌乱地堆了一地,三个“资深保安”伏在一旁的木箱上,正发出满足的鼾声。 “我说过,会需要一支变相的雇佣军,就算是在美国本土,我也不希望他们拿着那些玩具枪去接活。”林野语气平静:“原本的意思,是想自己去慢慢想办法,现在,却又欠了别人一次情。” 杰西卡看着他无所谓的表情,愈发地恼火起来:“我可不希望公司被那些讨厌的联邦特工们盯上!您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野微笑道:“这些天和伦奎斯特法官还保持着联系吗?他上次可是吞了我们不少钱。” 杰西卡怔了一怔:“对这次媒体上捅出来的事情他很是抱怨了一番,昨天我陪他去参加了一个酒会,解释了很长时间。”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金钱,有了这个,他的怒气一定消失地非常快。所以,我们得和其他保安公司在形式上有一点点的区别,从把这三个家伙保出来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开始这样想。”林野平静地道。 “现在的这个局面,我们就连维持下去都很困难,上次的那条新闻对我们的负面影响很大。”杰西卡忧心忡忡地道。 林野笑道:“说不好,就得用些特殊的办法了。你在伦奎斯特身边时别浪费时间,尽量去结识些有用的人,僵局,总是会被人打开的。” 杰西卡看着这个年轻的“匪徒”头目,只是在心里祈祷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 清晨,林野站在院落中,面前是五百余人列起的整齐方阵,队列中,沉寂而肃然。 “很久以前,远在西伯利亚的时候,我曾经对你们说过一句话——人活着,就只能靠自己。”他温和地注视着面前一张张粗犷的面孔:“现在,我想补充一句,如果有一个强大而完整的集体,它甚至比你自己还要值得去依靠。” 林野的目光渐渐变得锋锐起来,声音低沉有力:“你们在那个寒冷严酷的地方整整呆了三年,经历过无数的磨练,每一个人都有着强大的实力和永折不挠的意志!这些,是你们做为一个拳手还能活到现在的最大关键!” “我是个直接现实的人,做事只看结果。以前的训练方式或许很残忍,很无情,但你们还都是熬了下来。”林野的眸子已冷得象冰:“你们中的许多人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打拳,有些为父母,有些则是为了孩子,用生命作为代价,去让他们过得更好一些。我知道男人活着很痛苦,但无疑你们已经学会怎样去承受!” 队列中,已经有人在微微颤抖,这些看似没有情感残忍冷酷的拳手心中,无疑都有着自己最柔软的地方。 “以前,我是你们的教官,而从踏进这个院子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成为了我的兄弟,我的家人。”林野负手站立,神色桀骜:“你们所珍惜的东西,在我的心里,会有着同样的位置。我会带领着你们,为了共同的目的,去转变,去突破,并去毁灭阻挡在我们面前的一切东西!因为,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是强悍的猛虎!” “猛虎!猛虎!猛虎!!!”方阵中的拳手们热泪盈眶,他们齐齐挺举着自己的右臂,形成一道道钢铁般美妙的密林。在他们身上定制的崭新黑色制服臂膀处,一只狰狞的虎头正张开着血盆大口...... 正文第四十八章长枪小杨 美国洛杉矶,玫瑰碗体育场。 这座可以容纳九万名观众的庞然巨物因举办过男女足两次世界杯决赛而举世闻名,宏伟大气的建筑风格使得它在全美所有的体育场中鹤立鸡群。“完美”这个词,是在媒体上出现最多的评价。 第44章 夜幕初降,盏盏金属卤化灯已将整个体育场照得亮如白昼。场外,三三两两手中拿着荧光棒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汇集,潮水一般开始向场门涌入,各条通道入口处临时装上了金属探测门,穿着黑色制服的彪形大汉们正一脸冷漠地站在旁边,腰间大功率对讲机上的通讯灯忽明忽暗闪烁不停。 巴赤正站在靠主席台的位置上,拿着高倍变焦望远镜四下观望。杨灭木讷地站在他身边,瘦削的身体后背着一个狭长的黑色背囊,眼神游移远处,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心思。 今天,并不是什么重要赛事举办日,而是刚刚获得格莱美年度最佳新人、最佳单曲和最佳唱片三项大奖,来自韩国的女歌手流颜将在这里举办她的第一场世界巡回演唱会。唱片公司为这个刚满二十岁有着“亚洲天使”之称的超级新星投了高达三亿美金的巨额保险,如此重要的安全保卫工作,本来根本就轮不到毫无经验可言的猛虎保安公司去做,然而,在流颜的朋友中,却有着一个叫做小四的家伙。 一眼望去,竟似阔然无边的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将近七成,仍有陆续的人流涌入场内。喧嚣声沸扬四起,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 场内搭建起的巨型舞台上,灯光和音响师们正在做着最后的调试,主角虽然还未上场,但气氛却已经悄悄地紧张起来。 巴赤望着这前所未见的大场面,焦躁地叹了口气,这次从接触到实质性操作,完全由他一手包办,林野只让杨灭和他两个人带队。对巴赤而言,那家伙似乎就是具会移动的木偶而已。 “我......我出去一下,这里交给你了。”杨灭收回了幽灵也似目光。 “要不要把你背后那玩意放下来?重得要命,我这里有把曲尺。”巴赤好心地道。 “我只会用长枪。”杨灭似乎并不领他的情,转身就走。 巴赤张了张嘴,气恼地嘟囔了两句,又举起了望远镜。 杨灭径直穿过观众席,和门口处的黑衣大汉们略略点头,行出了体育场。 在南门的对面,一幢高楼静静矗立,杨灭走到楼边,仰头看了一会,扶了扶眼镜又往周围望了一圈,缓步走进楼内。 ※※※ 体育场内,各处通道已经封闭,观众席上几乎找不到半点空隙,一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随着此起彼伏的兴奋尖叫声,整个体育场内的灯光突然全灭,只剩下一盏聚光灯打在舞台正中的位置上。 “安琪儿!安琪儿!安琪儿!”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中,升降台起处,十几个穿着洁白羽毛服饰的舞者,拥着个身材纤巧的女子缓缓升上,同时,巴赤将镜筒扫过周遭的高层建筑,神色略为紧张。 作为这次保安公司派出的负责人,舞台设计图是经过巴赤过目的。当然,他完全没有看懂,只是吩咐开演时,在后台藏十几个端着自动步枪的大汉,这让流颜的经纪人委实恼火不已。倒是一旁的杨灭瞄了眼图纸,要求将一些舞台外围的激光射灯移位,灯光师虽不明就理,但也就照做。 事后巴赤问起原委,杨灭指了指体育场四周的林立高楼:“牢里有个家伙常和我聊天,他以前干过狙击手,总爱和我说些以前在军队里的事情。时......时间长了,就听懂了些。象刚才这样调节灯的角度,我们会造成很多处对这个位置的盲区,很难看清舞台上的东西。”他摘下眼镜,用衣襟用力擦了擦:“虽然不大可能有意外,但还......还是小心点的好,老板是个不错的人。” 巴赤有点将信将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一缕轻柔清亮的歌声渐渐响起,穿着洁白长裙的流颜缓缓走到台前,她容貌并不是很美,甚至有些平凡,但一双眸子却如夜空的繁星般璀璨晶莹,眼波流动间竟半点不似个尘世中人。 巴赤放下望远镜,附近没半点异样,或许,那个木偶太多虑了。 玫瑰碗内此时已无半点其他声息,所有的人都沉醉在她天籁般美妙的唱腔中,语言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障碍。歌声宛如清泉潺潺流动,在人们心头淌过,似母亲的温柔抚慰,又似情人调皮的小手撩拨。 高楼顶上,消防通道的门被推开,杨灭走到边缘的栏杆处蹲下了身,眼前,玫瑰碗的全景赫然在目。他眯着眼看了会对面和身侧的几幢高楼,缓缓解下了身后背囊。 流颜提起裙脚,纤巧精致的赤足轻移,坐上了舞台吊顶上慢慢降下的一架秋千。黑暗中,一群恶魔装扮的舞者涌出,瞬时,前面另一些羽毛服饰的伴舞者被驱散,音乐趋于平缓,流颜歌声渐渐低沉悲伤。 “吱”的一声,杨灭拉开了背囊上锃亮的拉练,几截拆开的枪械部件静静地躺在里面,乌黑的枪管,迷彩色的枪身,狭长圆滑的狙击镜,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怔怔地看着这些冰冷的杀人工具,眼神中充满了迟疑矛盾。 音乐在一个低缓的基调后开始静寂下去,恶魔们围住流颜,作出种种狞态。沉重的鼓点响起,流颜的声调缓慢拔高,秋千开始在恶魔们的推动下荡起。四周,仍是一片黑暗,除了,那唯一的一抹光亮。 杨灭似乎是无法抗拒地颤抖着伸出手,按上了面前的金属部件,接触的那一刹那,他的双手象是从远古的记忆中被唤醒般,美妙轻盈地舞动起来,组合,压仓,上膛!短短十几秒种,一杆崭新的m40a1狙击步枪已经在他手中成型,轻轻打开瞄准镜上的防尘盖,这个木讷平凡的年轻人象是在瞬间被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整个人竟如炽日般焕发出不可逼视的炫目神采! 强劲急促的音乐声猛然间席卷了一切,秋千越荡越高,流颜长裙飞舞,声调也随之拔起,到最后竟如直上九宵,列于云端! 杨灭伏在地上,左手托前,右手搭上扳机,枪身后座牢牢地顶在肩上,迅速地在瞄准镜里搜寻着他眼里每一处可能成为狙击点的地方。两分钟后,他静止了不断变换着角度位置的枪身,唇边挂上了一丝冷笑。 正北面,一幢大厦,同样是顶层。 一个人正以杨灭看起来有些僵硬的姿势伏在地上,枪口所指的赫然是体育场的方向! 可能是由于那些刺眼的射灯关系,那人不时挪动身躯,寻找着一个可以瞄准的狙击位置。 “妈的,要不是我的右眼突然跳个不停,老......老板的第一单生意就真的要砸了!”杨灭小声地咒骂着,十字准星牢牢地套住了那个人的头颅。刚要扣动扳机时,他突然怔了一下,放下了枪。远远望去,奇#書*網收集整理那幢大厦与这边最少有1000码,而手中这杆枪的有效射程却是875码! 音乐此时已然到达了最顶峰,流颜的歌声高亢清越,恶魔们微微战栗,畏缩着悄然后退。 杨灭自嘲地笑笑,一把拆下了瞄准镜! 对面那人起身走到楼角处,举枪瞄了瞄,随即站定。 狂风劲起,杨灭闭上眼睛似是感受着什么,再睁眼时他霍然抬枪,直瞄那人头顶上方十五度角,略为偏左后,砰然击发! 在到达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后,流颜的歌声与几乎要摧毁一切的狂暴音乐同时戛然而止,在几近疯狂的掌声喝彩声中,舞台上灯光大现,恶魔们在光明之中纷纷委顿倒地。 远处那个小小的人影软软仆下,杨灭收枪起身,拆开后装入背囊。 在下楼时,迎面遇见的一个黑人管理员狐疑地看着他,打量了一番他瘦削白净的样貌后,管理员径自上楼,再也没兴趣看他第二眼。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杨灭只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文弱年轻人,平凡而毫无危险性,仅此而已。 正文第四十九章欲变 低低的话语声传来,两个背着步枪的警卫小声闲聊着,缓慢地穿过树影下的小道。夜色中,烟头将他们的脸孔映得忽明忽暗,显得有些诡异。 他们的背影隐没在黑暗中不久,路旁的几株高大的红杉树后,静悄悄地掩出了两个人,一色的黑衣黑裤,蒙住脸孔的头罩下只露出两个眼睛,动作轻灵如猫。 一路上,小心地绕过了几处固定岗哨,两人潜近了一座光秃秃的假山旁,伏了下来。 “老板,前面就过不去了,至少有二十个摄像头在对着我们这个方向。”其中一个人轻声道。 另一人注视着前方一幢周边守卫森严的单体别墅,声音低沉:“有没有可能性?” “完全没把握,庄园这么大,就在当中造了这么小的别墅,简直就是为了防御而设计的,任何人在这段距离内过去,都会立即被那些家伙们当成移动靶。如果附近有制高点的话,倒可以叫杨来试试,可这庄园外面,除了海就是沙滩。”先前那人道。 “一直以来我都表现地很小心,他这段时间来却天天躲在这里,半步也不出去,难道......”后者思忖了一会道:“我们先回去,以后再想个办法把他引出来。” 无声无息的,两个人悄然退去。远处的别墅旁,警卫手中的一只黑背狼犬似是嗅到了些什么,疑惑地呜呜了两声后,它索然无味地移开了视线。身边建筑墙面上,一块标着“斯塔腾波塞东庄园”的铜牌正在月色下泛着暗淡幽冷的光芒。 ※※※ 巴赤得意洋洋地带着大队人马凯旋而归,挺胸凸肚地走进公司大门。 显得有些憔悴的杰西卡远远就迎了上来,神色紧张地道:“那个韩国歌星上飞机了?怎么样,还顺利吗?” 第45章 巴赤哈哈大笑:“你说呢?”从口袋里摸出张支票晃了一晃。 杰西卡看着他手上的那张有着一窜零的迷人纸片,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捉襟见肘的帐务支出几乎折磨地她快要发疯,尽管那些负面新闻报道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公司依旧是无人上门。几天来杰西卡很是焦急,这些凶神恶煞的大汉们第一次出任务,她却象个担惊受怕的小母亲般在家里祈祷。 “我早说了,哪会有什么事!我哥呢?”巴赤问道。 “好象是和安东尼奥一起出去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杰西卡心情大好,脸上完全没有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表情。 巴赤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熟悉的声音打断。 “杨灭,跟我进来一下。”一身黑衣的林野从门外走进,经过巴赤身边时,他宽慰地笑了笑:“小赤,这次你做的不错。” 巴赤呵呵傻笑,搔了搔脑袋。 狭小而陈设简单的办公室内。 “你在电话里和我提到的狙击手是怎么回事?”林野有些疑惑地望向站在面前的杨灭。 杨灭答道:“用的是海军陆战队专用的m82a1m,非常专业的枪。” “一个歌星怎么可能惹来这种人?”林野眉锋微皱:“难道还是那个家伙?不过,如果真是他所为,手笔应该会不一样。” “我想是起偶然事件,事后我去了那人身上搜过,只找到了这个。”杨灭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簿子,里面贴满了流颜的照片和报纸上剪下关于她的新闻报道,扉页用血涂上了“love”、“kill”等字样,颇显诡异。 林野接过翻了翻,摇头苦笑:“这倒是给我们上了一课,以后的清场工作一定要做得更加谨慎些。” “还好我多了个心眼,带上那把m40a1,不然这次的事情恐......恐怕就真的完蛋了。”杨灭结巴着道。 “这次我以为不会很复杂,就想锻炼下小赤,没想到却几乎失算。”林野自嘲地笑笑,问道:“我记得你上次说过,现在对杀人有些恐惧?” 杨灭低下了头:“有可能是时间隔开太久的缘故,这次是为了救人,不一样的。” 林野微笑:“你说的很对,这原本就是我们的目的。你挽救了这次委托任务,我该怎么感谢你?” “我想叫几份中国菜外卖,老板。”杨灭抬起头认真地道。 ※※※ 圣诞节,已经到了。 猛虎公司的院落里,竖起了一棵挂满了小星星的圣诞树。 这棵巨大的柏树,是巴赤在杰西卡的威逼下,半夜带着几个大汉从附近的一座公园里砍回来的,倒是让同去的几个汉子重温了一边原木训练的旧梦。 地下室现在成了胡恩一个人的天下,他整天就埋头在机床与枪械零件中忙碌,并乐此不疲。 火星飞溅中,林野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矮小汉子满头大汗地焊接部件,而胡恩却半眼不看他的老板,平日里油滑狡狯的神情完全消失无踪,跟换了个人似的沉稳严谨。 足足过了一个半小时,一把古怪的,有着三支枪管的黝黑金属体出现在胡恩手中,他微眯着眼,用近乎病态的痴迷眼神注视着手里的半成品,就象是在看着一个褪尽了衣衫的心爱女子。 墙上挂着的分机响起,林野看了看充耳不闻的胡恩,走过去拎起话筒。 “林先生,您的电话。”杰西卡的声音传来。 “接过来。”轻嘟声后,听筒里响起了一个略带着些紧张的柔和声音:“我是雪莉,你......你今天有空吗?” 林野沉默了一会,问道:“有什么事?” “今天是圣诞节,我想你和巴赤如果没事,能来我家一起吃晚饭,做了他最爱吃的苹果派和火鸡。”雪莉小声地道。 “我很高兴能来。”林野语气温和,心头一股带着苦涩的暖流悄然涌起。 巴赤手中拎着一盒蘸着巧克力酱的草莓,兴高采烈地跟在林野身后,在他的心里,温柔善良的雪莉无疑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之一。 门铃声叮叮冬冬地响了一会,系着小巧粉红色围裙的雪莉打开了门,她微笑着接过巴赤递过的礼物:“快进来,你们的朋友早就到了。” 巴赤有些好奇地探了探头,雪莉的身后,客厅桌边安静地坐着个中年人,他的双臂古怪僵直地放在桌上,色泽乌黑的手掌中,正在剥着一枚栗子。 正文第五十章能力初现(上) 两个年轻人的目光在瞬间冷下,林野脸上温和的表情消失无踪,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巴赤探手上后腰,却摸了个空,气恼地咧了咧嘴,他恶狠狠地瞪向房中那人。 雪莉惊讶地看着他们的神色变化,再望望身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等了你很长时间,这个小姑娘非常好客。我的英文并不好,只是报了你的名字她就让我进了门,人倒很是单纯善良。”中年人将栗壳放到桌边,拂了拂手上的碎屑,悠然望向林野道。 林野目光中杀机隐现,伸手抓住雪莉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我等了你很久,也曾想过去找你,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 中年人站起了身,动作木僵,膝盖以上完全不动,象是条正在昂首而起的眼镜蛇。 他看了看林野的举动,冷然道:“不用怕,一会杀了你们之后,我会让她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地死去。” “你那个主人为了监视我们,一定是花了不少功夫。”林野横跨一步,将门完全封死。 “和林先生无关,我知道你身边的大个子常来这里,今天又是圣诞节,本来是准备让小姑娘打电话请你来,没想到运气居然不错。”中年人望了望桌上丰盛的菜肴:“既然你自己来了,倒不如早点解决掉这件事情,只是可惜了不能留下吃晚饭。” 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中年人缓缓跨步,整个屋子的空气,在他第一步踏下时似乎都紧缩了一下! 林野放脱了雪莉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冷冷道:“小赤,马上带她走!” 巴赤紧紧握住双拳,钉子一般伫在原地,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 “你们一个也走不了!欠我的,总是要还的!”中年人厉笑冲近,抬手拍出,诡异绝伦的乌黑手掌直袭向林野面门! 林野长长吸气,上身后倾,抬腿直踹中年人前胸,同时低吼道:“小赤!想都死在这吗?!” 脖子上青筋高高凸起的巴赤迈步上前将雪莉护在身后,但还是不肯离林野而去! 雪莉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不明白,两个好端端的人类怎么会在突然间就变成了嗜血野兽! 中年人脸上微露不屑,左手如刀般斩向林野的腿,目中掠过亢奋残忍的神色,他似乎已经看到,那美妙凄艳的一抹血红! “噗”的一声闷响!林野的右腿突然加速,在对方掌缘尚未及身时,一脚踹上中年人的胸膛! “轰!”如断线的鹞子一般,中年人直直飞出几米开外,砰然大震中,整个人将正对着门的一堵墙壁撞得龟裂四起,碎屑飞扬中重重弹落在地! 林野低头,茫然注视着自己的腿,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对手攻击的可怕程度,在刚才中年人出掌斩来的瞬间,他却鬼使神差地没有选择闪避,而是近乎本能般认为自己能快过对方的速度! 巴赤瞠目结舌地望着兄长这可怕的一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道,就在那个小岛上曾经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情,而却万万没想到,曾经强大到无法想象的敌人,如今却竟然挡不住林野一击! 中年人挣扎着站起,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变得惨白如纸:“这怎么可能?你的腿......” 林野淡然道:“就象你们所说的,新的义肢而已。” 擦去嘴边的鲜血,中年人狞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不管它是什么,你现在已经很强!这样打起来才比较有意思!” 嗤然裂响,中年人将自己的两条衣袖扯下,桀桀怪笑道:“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功夫。”赤裸露出的臂膀上,他手腕以上的部位竟是惨绿色!灯光下,他的手臂黑绿相间,直是说不出的诡异。 连串爆豆也似的声音响起,他垂下的双臂起了一阵怪异的抖动,那皮肤下的惨绿竟如活物般蜿蜒爬下,渐渐覆盖了整支手掌。 一阵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中年人的手掌边缘有浓如墨汁般的黑色液汁沁出,掌体却愈发地绿了起来。 “小赤,你要是还不走,我自己就先杀了你!”林野望向了巴赤,一字字冷酷地道。 巴赤后退了一步,他见过兄长这种嗜血残忍的眼神,这不是在威胁自己,而是真的会这样做! 一把拖起雪莉的手,巴赤向公寓外急行,他死死咬住嘴唇,一缕鲜血缓缓地流了下来。 “现在,我想不会再有人打扰了,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地玩一会。”林野傲然道,语气中带着强大的自信。 中年人冷笑:“我本就是来杀你的,算那两个小东西命大,只要送你下去,师兄就会很高兴。” 两人不再言语,如两只即将撕咬的食肉动物般缓缓靠近,俱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俱是带着再也无法压抑的杀气! 中年人双掌齐施,一上一下拍向林野胸腹处,动作疾如闪电。 林野斜斜侧身,那中年人竟似早已料到一般横向挥掌,锐利的掌尖立即划破林野胸前皮肉,鲜血急飙而出! 看着林野破裂的衣衫下血肉翻起的狭长伤口,中年人冷笑急退,竟似胜券在握。 第46章 林野冷漠地道:“怎么不打了?继续。” 中年人象是听到了世上最滑稽的事般疯狂大笑起来:“还有必要吗?我从七岁起练毒掌,四十年来从未间断。上次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能逃过那一劫,但刚才我已经挥发出了所有的毒性,你不出......” 他的笑声渐渐消失,略带着惊恐的眼神里,林野的伤口处血液凝结,竟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结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收口处色泽鲜红,哪里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林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胸前,面无表情地冲对方勾了勾手指:“来,我还没见识够你那世上最可怕的功夫,不要让我失望。” 中年人脸色大变,做为村子里的高手之一,他自然十分清楚自己修习的功夫能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全力逼发毒质后,哪怕是一头牛被手掌划破油皮也绝活不过五分钟! “你是不是害怕了?我在等你,如果真的有些怕,我可以让你去旁边做几个深呼吸。”林野冷漠地道。 正文第五十一章能力初现(下) 内心深处真实存在着的恐惧让中年人感到了深深的羞耻,嘶哑地低吼了一声,他扬臂立掌,直冲向林野! 林野负手冷然站在原地,他突然有了一种与生俱来般的感觉,对手的动作似乎并不是那么太快,正如一个成人看着孩子的挥拳速度一般,林野轻松地跨上一步,一拳轰向对手胸口。 中年人眼睁睁地看着袭来的拳头恰恰穿过他的双掌,直接砸在他的胸膛上! “嘭”的一声闷响,中年人腾腾倒退几步,嗓口猛然一甜,又是一口血吐出。 “这个,是替我弟弟还给你的,他是个小孩,从小到大我就只打过他一次,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林野淡淡地道。 “这只是巧合而已,你绝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中年人歇斯底里地吼道,脸孔上血迹斑斑,狞如厉鬼。 林野笑了笑:“我当然不可能是您的对手!对着世上最可怕的功夫,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中年人已经被过度的羞辱刺激地快要发疯,正要再次冲上时,面前那个年轻人忽然跨步直上,一下子就贴在了他面前! 林野重重一记膝顶捣在了毫无反应能力的对手小腹上,施然退开。 看着中年人蜷起了身躯,痛苦地在地上抽搐,他脸上神色变得愉快起来:“刚才这个,是替我爷爷还给你的,没有人教过你要尊重老人吗?” 中年人哆嗦着想要爬起,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毫无信心,眼前的年轻人就如一个可怕的梦魇般,让他战栗不已。 一记凶狠的撩腿砰然踢在了中年人的左肋处,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带着凌空翻了个身,响亮的骨骼碎裂声中,林野站到了近前:“我是一个比较记仇的人,所以,这些是代表我自己,还给你的。” 他紧抓住中年人的头发,一路拖到了客厅的边上,地上被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到了那张漂亮结实的樱桃木桌前时,林野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将中年人大力撞向桌角,“砰砰”十几声过后,他松开了手,任由中年人的身体如同死狗一般地软倒在地上。 看了看对手额头上那个深深的血洞和旁边翻起的褐色碎骨片,林野和蔼地注视着那双惊恐不已的眼睛道:“真希望你能够失去知觉,因为,等一下会有点痛。” 他高高地抬起脚,一脚跺向对手膝盖处,“喀嚓”一声,中年人的一条腿立时断为两截! 鬼哭一般的哀号声中,尖锐的小腿断骨刺穿了皮肉暴露在空气中,如象牙般洁白的骨头表面,犹自挂着几根血淋淋的神经组织。 “你知道人突然失去一条腿是什么感觉?知道失去唯一的亲人有多痛苦吗?你又知不知道,曾经是个废人的时候,有个女孩为了把我从那该死的毒素下救出来,而作出了多大的牺牲?”林野摇了摇头,自语般道:“我想你不知道,象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中年人嘶声叫道:“你难道从来不杀人?你又比我好的了多少?” 林野蹲下了身,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们是为了金钱、私欲、权力去杀人,而我,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巴赤带着几乎整支猛虎的人冲进这幢小小的公寓楼时,林野正神色平静地跨出房门。 看着这些满脸紧张的家伙们手中执着的长短黑布囊,林野皱起了眉头:“干什么?是去打仗还是去抢劫?都给我滚回去!” ※※※ 杰西卡陪着雪莉在警察局做完笔录回公司时,已是深夜。 作为屋子的女主人,雪莉将事先杰西卡交代好的话原封不动地照搬了一边,尽管警察们对她一问三不知的不在场说法颇有怀疑,但屋内的那具象被火车轧过般的可怖尸体,却无论如何不象是这个娇小的女孩有能力可以造成的。而且,老到的杰西卡,只是雪莉当时正在附近大型超市内买甜甜圈的证人之一。 “您怎么可以这样?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现在在为一个杀人凶手工作!而且还帮着做伪证!我的上帝!您的第一批雇员,是从牢里保出来的杀人狂。第二批,则是可怕的黑市拳手。现在,您自己又......”杰西卡在办公室内大发脾气,怒气冲冲地走了几圈后,她站定在林野的面前:“我决定了!我要辞职!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半夜里,那些联邦调查局的家伙们会冲进我家用枪指住我的头!” 屋子内人满为患,本来就狭小的办公室显得拥挤不堪。 雪莉站在离林野不远的地方,眼眶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 巴赤啃着一根炸鸡腿,和张龙兄弟站在门口处,巨大的体形将门堵得严严实实。 而杰西卡口中的三个杀人狂正神情自若地挤在唯一的一张沙发里,仿佛他们和那个名称毫无半点关系。 林野安静地听着她说完,缓缓地道:“杰西卡,你是这家保安公司的第一个雇员,在还它未成型时就开始为我工作。这段时间以来,你帮了我很多,在所有的人里,你是最为操心的一个。为了公司,你甚至可以强忍着恶心去和那些老头子打交道,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 “真的想走,我会尊重你的意愿,小赤他们上次的那单委托报酬,我会原封不动地转交给你,毕竟,我许诺过高额工资,而却很少能兑现它。”林野平和地注视着漂亮的女律师:“我只是想解释一下原因,那个人,杀了我的祖父,斩断过我一条右腿。” “我虽然不是一个嗜杀的疯子,但却是一个男人,如果你现在还是要走,我无话可说。”林野径直出门,没有回头。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惊讶地望向了巴赤,巨人意犹未尽地吮着手指,含糊不清地道:“看我干什么?哥哥是断过一条腿,雪莉姐知道的,不过又长出来了。” 杰西卡心头混乱,她从来就没想到过这个看似坚强铁血的年轻老板会有着如此痛苦的经历,小时候父亲的去世曾给杰西卡带来了巨大的打击,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才一点点的恢复,失去亲人的那种感觉,她比谁都清楚。 “断腿再生?我不相信,除非我们的老板是个外星人!”杰西卡突然微笑着道:“不过,我想就算是外星人,也离不开一个既能干又有魅力的女律师!” 正文第五十二章神秘信笺 保安公司的顶层上,林野孤单地站在边缘的钢管护栏边,凝望着闪烁着点点星光的天际,神色萧索。 一直以来,命运似乎都在和他开着恶意的玩笑,而林野也一直无力摆脱,只是一步步地,机械而盲目地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心底最深处,那个俏生生的影子从来就未曾淡忘过,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清晰起来。在每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他的心,就如同被撕成了碎片般,抽搐滴血。 亲人的血仇,雪莉的感情,男儿的托付,这所有的一切,都象是无形的重担般牢牢压在他的肩上。在经过了许多事情以后,这个孤独的年轻人终于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为了一个人而活着,责任,已经是他无法逃避的东西。 “林先生。”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背后叫道。 “什么事,杰西卡?”林野转身望向走近的婀娜身影,脸上已恢复了沉静似水的表情。 杰西卡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低下了头:“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我没想过要伤害你,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林野微笑:“每个人都有替自己选择的权利,你也不例外,我说过会尊重你的意愿,所以,不用道歉的。” “我刚才误解了你,现在已经决定好了,将会留下来为公司工作。”杰西卡望向林野,语气坚定。 林野的脸上略微诧异:“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和您一样有着痛苦的经历,亲人,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这世上最值得去珍惜的东西。”杰西卡抬头望着面前修长挺拔的年轻人:“但我想让你知道,还有很多东西对于人们来说也同样宝贵,比如说,友情。您无疑有着很多令人羡慕的朋友们,他们都从心底里想帮助您,为您分担一些事情,虽然是您的下属,但我希望也将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林野微微动容。 “或许,您有时将心里的事情说出来会好过一些,这样就不会那么痛苦,小时侯我就对着洋娃娃这样做过。”杰西卡调皮地眨了眨眼:“和雪莉聊聊天是个很好的主意,她可是个连我看到都会忍不住去喜欢的女孩子呢!” 第47章 看着杰西卡渐渐远去的窈窕背影,林野的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 “你说什么?阎师傅他死了?”林辛同满脸震惊地道。 “是的,林先生,我们刚刚接到的确切消息,他死在皇后区的一幢公寓楼里,全身上下的骨头全都断了。不然的话,这么晚也不敢来打扰您休息。”一个白人汉子站在客厅里,恭谨地道。 林辛同仍然有些不可置信:“他昨天不是回中国去了吗?怎么可能死在纽约!” 身边穿着紫色睡衣,显得分外白皙的阿竹思忖着问道:“那家保安公司还在继续盯着吗?今天他们有什么动静?” 白人汉子有些惶恐地道:“这几天来,那家保安公司里的人老是一拨一拨地在附近转悠,那地方房子很少,很难掩饰,所以我们就都退了回来。” 阿竹面色沉下:“可惜了......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情都做不好!滚!” 那汉子不敢多说话,退了出去。 “阎师傅早就说过要去找那个小子,没想到,居然是在连我们也不知道的情况下,看样子,他这次是过于轻敌了。”阿竹轻声道。 林辛同显得有些无所谓:“死就死了罢!反正留着对我也没多大用处,连那个废物都不能摆平!” 阿竹笑道:“象他们这种人,身手高,脾气自然就桀骜起来,你也不用老是耿耿于怀。” “那小子肯定使了什么手段,不然的话,就凭他,一百个也不是阎师傅的对手。”林辛同不屑道。 阿竹若有所思:“要不是有那个台湾的陈家在背后,我一定让人干掉这年轻人,他很可怕,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林辛同捧起手边的茶杯,揭开盖吹了吹道:“这种事情,就不用再操心了,保安公司,哼!还能上市不成?”他抿了口茶:“那个日本家族和你谈好了吗?不一定真的要用他们的。” “他们还是那个意思,想要入股林家在美国的部分企业,用作洗钱,当然了,会给我们分成。”阿竹纤细的手指捏住瓷盖轻轻拨弄着杯面上漂浮茶叶:“这次一共有六个长老级的家长来了纽约,显得相当有诚意。” “我不大想和那些日本人合作,作为一个中国人,骨子里总是对他们仇视的。”林辛同略有些犹豫地道。 阿竹有些气恼:“你要想想,如果能和他们搭上线,将对林氏集团进驻亚洲市场大有帮助!你目光就那么短浅,一辈子只想缩在美国?我是为你好,听不听随你!”他薄嗔之下脸色潮红,更显娇媚。 林辛同乱了阵脚:“听你的还不行?我明天就去看看,一早就去!他们还在那家酒店吗?” “你看你,到现在连这都不知道,我真怀疑谁是这个家的主人!”阿竹白了他一眼,神态撩人。 林辛同嬉笑着凑近:“当然是你了,我的小乖乖......” ※※※ “老板,有个奇怪的家伙送来一封信,说是一定得亲手交给你。”张虎大步流星地走进林野的房间。 林野哭笑不得地道:“教官,你能不能不这样叫我?” 张虎摇了摇头:“蛇无头不行,该怎么叫,还得怎么叫,你慢慢看,我带着那帮小子们干活去了。”也不等林野答话,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这几天来,他抢占了胡恩的一半地盘,带着猛虎队员们疯狂拓宽地下室,说是要自建靶场,这让帐目上刚有了一点钱的杰西卡很是为将来的弹药费担心。 苦笑着摇摇头,林野拆开了信封,渐渐地,笑容从他脸上隐去,眸子中,残忍无情的眼神悄然亮了起来。 正文第五十三章杀局 “你们怎么看?”桌上,林辛同的照片和一张标有出行时间的详细路线图平整地铺着,林野环视着身边三人,目光炯炯。 胡恩抚了抚已经颇为浓密的八字胡,神色显得有些犹豫:“老板,我看没那么简单,恐怕会是个引我们进去的陷阱。” “我觉得不象,那个家伙就算是想要对付老板,他也不会用这么蠢的计谋,这不符合逻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东尼奥也悄然改变了对林野的称呼。 “无所谓,目标出现与否总是能看见的,我想,他那样的人一定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杨灭推了推眼镜缓慢地道。 林野点了点头:“我同意杨灭的看法,他不属于敢于这样冒险的人,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老板,准备怎么做?”胡恩显得有些亢奋。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想那家伙死,但这样的机会的确是来之不易,不管怎样,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我们需要周密地布一个局。”林野微笑道:“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杨灭,你们想必也都很无聊了......” ※※※ 卡索米尔大道。 一列豪华车队呼啸驰过,打头的几辆车上,红蓝色的顶灯正在闪烁不停。 林辛同坐在居中的一辆白色劳斯莱斯房车里,眉头深锁,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出门时阿竹突然哮喘发作,那痛苦的神情犹在林辛同眼前,让他心绪不定。对这个几年前在亚特兰大偶遇的年轻人,林辛同是近乎病态地溺爱着,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阿竹是上苍带给他完美的两样礼物之一。至于另一件,自然是那份庞大的家产。 车队横穿斯塔腾岛,到达了第七号高速公路,那里,笔直通往布鲁克林区的东侧,而著名的希尔顿大酒店就耸立在公路另一端林立的高楼群中。 拉维尔探长坐在第一辆警车中,神色凝重。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探长将在一个月后退休,彻底告别危险的警察生涯,拿上一大笔丰厚的退休金和家人共享天伦。 由于纽约市最近针对富豪们的绑架勒索事件层出不穷,有些杯弓蛇影的斯塔腾区警局主动联系了世界首富,并将近期的警卫任务交给了经验丰富的拉维尔负责,尽管,林辛同对他们的好意是报着嗤之以鼻的态度的。 整个车队由十二辆轿车和两部黑色奔驰面包车组成,四辆警车首尾呼应,而林辛同私人武装保镖的数量,却几乎是探员们的十倍以上! 说实话,拉维尔探长对这次任务很反感,没有任何一个警员会喜欢与富翁打交道,他们相当地不配合,并且丝毫不懂得尊重别人。 在进入第七号公路没多久,车队缓缓减慢了速度,正前方,一辆巨大的集装箱卡车横翻在公路中央,几乎堵死了整个路面。长长的车流堵塞不前,焦躁尖利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许多人打开车门跳到路面上,气恼而又无可奈何地咒骂着。 拉维尔探长走出驾驶室,摸出对讲机和车队末尾两部警车上的伙计吩咐了几句,疾步向事故方向走了过去。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吉普塞老人佝偻着身体,拖着个巨大的垃圾袋缓慢地走过车队,他手中的袋底破了一个洞,不时有易拉罐、塑瓶之类的东西滚出,欢快地蹦达在路面上。几个握着mp5坐在面包车上的保镖看着老人浑然不知的木讷表情,恶意地笑了起来。 “长官,您好!”两名高速骑警正合上翻倒的卡车驾驶室门,忽闪着警灯的摩托停在一边,见到别着高级警徽的拉维尔走近,他们急忙敬礼。 “这里怎么回事?”拉维尔探长皱眉问道,在这该死的一个月里,他委实是不想出半点岔子。 骑警中的一名有些疑惑地道:“我们已经呼叫了总部,重型吊车正在赶来这个方向,可奇怪的是,这部卡车的司机却不见了,好象它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拉维尔探长脸色变了一下,举起了手中的对讲机。 远在三千码以外的一个小山包上,披着迷彩伪装的安东尼奥收回了视线,将手中一个黑忽忽的小玩意抽出天线,狞笑着按了下去。 “嗒嗒嗒”一阵轻响,原本那些散落在路面上的罐罐瓶瓶突然间变得象有了生命一般,纷纷弹跳了起来,死死粘上了附近的车身车底。 随着一连串并不响亮的沉闷爆炸声,林辛同的车队包括附近的一些车辆,在猛烈地哆嗦了一下后高高弹起,带着眩目耀眼的火花飞起几米高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 整支车队仍然保持着整齐的纵向队型,唯一不同的是,现在那些漂亮的车体上,已经遍布了脸盆大小的凹痕,并且,根本找不到轮胎的存在,它们已经完全瘫痪。附近的所有人都尖叫着弃车而去,盲目混乱地奔跑在公路上,只求离这个恐怖的地方越远越好。 山包上的杨灭和胡恩对视了一眼,一起对着安东尼奥伸出了大拇指。 安东尼奥却显得有些悻悻然:“真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这玩意要让我用足分量连装甲车也能撕碎!” 胡恩大笑道:“不然要我和杨来干嘛?新玩具还没登场,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唱完这出戏!” 拉维尔探长脸色大变,他一把抽出了枪套里的柯尔特警用左轮向车队奔去,同时朝着对讲机大吼道:“戴维,斯克尔,你们还活着吗?听着,呆在车里,都别出来!” 两个骑警面面相觑了一会,不约而同地蹲了下去。 林辛同在坚硬的劳斯莱斯防弹玻璃上撞破了额角,血流披面。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得心胆欲裂,面如土色地蜷缩在后座上,全身不停地打着摆子。 保镖们纷纷抽出武器,晕头转向地打开了车门,在林辛同的车边围起了人墙。几个倒霉的家伙在剧烈的震荡中折断了手臂,惨白的脸上正密密往外沁着黄豆大小的冷汗。 第48章 拉维尔探长冲到劳斯莱斯旁,透过车窗往里看了一眼,见林辛同正惶然看着外面不禁放下了心。 “拉维尔!”警车里的几个探员正举着枪推开车门,老探长怒吼了起来:“见鬼!都别出来!呼叫总部!他妈的,附近一定有狙击手!”警察这行他已经干了三十几年,这很明显已经不是单纯的绑架,而无疑是有人想要了这个家伙的命! 既然事情演变成了这个地步,就算是渎职,他也不能让这些拿着手枪的年轻伙计们去应付看不见的杀机,警察也是人,没必要为了这趾高气扬的富翁而送命! 似乎是在印证着他的话,一声尖利的呼啸声划过,劳斯莱斯后座旁的一个保镖猛然间身躯一震。轻微的玻璃碎裂声中,他茫然低头望向自己的腹部,那里突然间就多出了一个杯口大小的洞,冒着热气的血浆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涌出,在身体和地面之间坠出一道粘稠的赤红长线。 翻了翻白眼,那保镖无力地软了下去,身后喷满了鲜血和内脏碎片的车窗上,赫然已经开了个孔洞,龟裂的细纹如蛛网般四周延伸,下部的几条,恰好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形,宛如魔鬼唇边的狞笑。 一部分保镖们猫下了腰,寻找掩护体的同时极力游目四顾,另一些则仍围住了劳斯莱斯。 林辛同恐惧地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孔洞,只觉得生命如同车厢内热气一般,正一点点地从那里涌出,远离自己而去。 “救命!救命啊!”林辛同终于歇斯底里地哭号起来,平日里那个雍容温文的形象已经不复存在,财富与荣耀为他套上的光环彻底消失,现在剩下的,就只是个瞳孔放大,脸色灰败的人类而已。 伏在地上的杨灭皱了皱眉,扭头道:“这把破枪好象稳定性不是很好!” “你说什么?你居然敢这样侮辱我的宝贝儿?世界上还有哪把枪能在3000码以外射穿劳斯莱斯上的变态玻璃?我的弹头上带着六道尾翼!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笨蛋!”胡恩跳着脚气咻咻地大骂了一番,竖直了中指:“杨,我看是你的枪法不行,居然误杀了人,老板会很不高兴。” 杨灭重新看了看手中那把拧着超长消声器的杀人工具,扶了扶眼镜道:“我最后不一枪打死他就行,老板一定会为我叫中国菜外卖!” 杨灭不再以车体为目标,而是将子弹倾泻在了仍然围住劳斯莱斯的人墙上。 改造过的枪膛每一发子弹射出都会产生巨大的后座力,带着这个瘦弱的年轻人身躯大震一下,他却打出了一串长点射,毫无停顿地击发下,枪口几乎是在一刻不停地移位,杨灭那可怕的枪法,终于在这种极不稳定的情况下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1,2,3......”胡恩举着望远镜,在心里急促地数着,十八声枪响后,对面却倒下了十九个脑袋不见了一半的人,有一发子弹,打爆了两个人的头! 杨灭扫了胡恩一眼,淡然道:“也只有我,才能用这样的破枪。” 林辛同的车外现在剩下的,就只有死人。 他孤零零地坐在车内,望着外面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那些逃走的保镖们,同时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绝望地哭泣着。 “扑”的一声,窗上的玻璃又被钻开个大洞,碎屑溅了林辛同一身,这枚旋转着的炽热弹头擦过他的大腿外侧,刮去大约两斤重的肌肉后,一头扎进车身的装甲钢板里。 “救命啊!你们这帮杂种!我是最大的纳税人!你们得保护我......”钻心的疼痛让林辛同痛嚎起来。 远处的警车里,拉维尔探长正一脸严肃地拿着步话机:“总部,总部......”保护?出去搜寻狙击手还是做人肉盾牌?开玩笑! 分散在各个掩体后的保镖们仍没有找到目标,已经开始有人在盲目地开枪。 在林辛同的左小臂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徒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后,他终于拉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向警车方向跑去,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口中如同一个疯子般发出着毫无意义的呼号。 杨灭轻轻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扣动了扳机。 子弹尖啸着从奔跑中的林辛同后腰处钻进,穿过他的小腹,掀飞了整个外生殖器。 林辛同仍在往前跑着,直到一脚踏上了从下身滑出的大肠,这才直直栽倒在地上,蜷着身子在血泊中不停地痉挛。 拉维尔探长在车里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他从没见过这样残忍的杀人方式,而且,还是在一群警察的围观下。 杨灭木讷的脸上露出笑意,连扣几次扳机。 “扑扑”声连响,众目睽睽之下,林辛同的四肢瞬间脱离了身体,碎骨肉块溅出老远,可悲地是,他居然还没死。 天边已隐隐有直升机的轰鸣声传来,杨灭起身收枪,头也不回地下山,胡恩和安东尼奥细细清理了一遍周围,跟着离去。 林辛同的意识在不断地模糊,身上的那些可怕创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随着血液的迅速流失,他的耳膜开始产生幻听,嗡嗡作响起来。 一片安静的白色光芒悄然亮了起来,似曾相识的简陋屋子渐渐出现在林辛同眼前,一个矮小的中年男子正在拿着药碗对他微笑:“小同,一口气喝完它,你看爸爸把冰糖都准备好了......” “父亲......”一道泪水缓缓从林辛同的眼角滑下,他抽搐着咽下最后一口气,脸上,带着深深的悔恨痛苦。 远处的公路边,一个吉普塞老人正微驼着背望向这边,似乎是因为年纪太大的关系,他并没有被血腥可怖的场面所吓到,反而,脸上现出了一抹轻松愉悦的笑意。 正文第五十四章童话中的巨人 林老爷子死后不久,林氏集团第二代掌门人突然传出死讯的轰动程度,几乎堪比当年的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坠落。 美国朝野震动,压力之下,中情局、纽约警局及联邦调查局三方无奈联手,全力稽查凶犯。 第七号高速公路事故段被彻底封锁,那个小山包作为犯罪现场也被严密地勘察了一遍,没有弹壳,没有任何带有指纹的东西存在,脚印倒是留下了三双,但却有着六个尺码! 而最让指挥中心头痛的是,几个美国最优秀的枪械专家在确定了现场就是狙击点之后,又否定了世界上存在这种武器的可能性。而尸体和车辆中间残留着的,那带着六道流线型尾翼的破甲弹头,则被他们当成了天物般研究了半天。恼羞成怒的中情局局长几乎是咆哮着,才让他们从几近梦游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由于林辛同的身份特殊,包括私人电视台在内的所有媒体,在报道他的死讯时都事先得到了政府方面的严厉警告,相关报道里,就只是隐晦地提到了车祸与“小规模”的爆炸。尽管美利坚是一个舆论自由的地方,但毫无疑问地是,没人愿意为了提高收视率而去得罪国家机器。 各处秘密总部都开始了无休止的监听与监视,大批特工如同嗅到了食物气味的蟑螂般,从各个角落里爬了出来,警察们发动着手里所有的线人,恨不得将整座城市所有可疑的蛛丝马迹都牢牢握在手里。如同平静的地表下正涌动着炽热沸腾的岩浆般,纽约,正在悄然酝酿着一场可怕的暴风雨。 由于保释过三个臭名卓著,且行事手段颇为相似的恶棍,猛虎保安公司这边自然而然地受到了许多明里暗里的严格盘查。林野和胡恩他们更是被直接带到警局接受了长时间的问话,未被扣留四十八小时的原因,缘于林野的那张特殊护照还是让探员们感到了一丝忌惮。 然而这家小小的公司却犹如它年轻老板脸上的笑容般,干净清爽地找不出半点杂质。整个六层建筑里,没有一件违规的武器,所有的保安员言语温和,举止有礼,显得极有教养。唯一的一桩委托来自那个著名的韩国歌星,一切,似乎都毫无破绽可寻。 而今天,当又一拨乔装成税务人员的年轻特工见到那个美丽性感的女秘书后,他们几乎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好不容易等到这些家伙们装模作样地查完帐,极不情愿地离去后,张龙揉了揉自己的脸——长时间过于僵硬的笑容,让他的脸部肌肉有些发酸。 “妈了个巴子,这帮个杂种天天来,烦也烦死了!惹毛了老子,哪天偷偷去逮着一个,一把拧掉他的头!”张虎恶狠狠地道。 林野微笑道:“这些天是会要乱上一阵子,不久就会渐渐平静下来,再过一段时间,这件事情将逐渐被人们所淡忘。装腔作势,是美国人的一贯作风。看看新闻就知道,没有说凶杀,是说明了他们随时准备给自己台阶下。” 杰西卡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林先生,我们所有的电话肯定都已经被窃听,现在纽约已经是满城风雨,只要被认为有一丁点可疑的公司或是个人,将会受到无法想象的监控和调查,更加不用说我们了!” “监听,我们并需要通过电话来说些什么,和外界现在更是少有往来。调查,那些军火包括机器现在连我都不知道被埋到哪里去了,而新泽西洲洲长夫人又可以证明,案发当时她的车辆熄火,有三个恰巧路过的好心人帮她修好了车。至于我的手下们,杰西卡,你看他们象是些杀人犯吗?”林野柔和地道。 胡恩摊开了双手,表情真挚:“上帝可以证明,我是个不折不扣想要改过自新的好人,能帮助别人对我来说,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第49章 “我没杀人,本来就不是我杀的。”安东尼奥有些悻然。 杨灭结结巴巴地道:“老板,我的外卖呢?这几天老去警局,我都......都快崩溃了。不过您别说,上次找来那......那人和我还真象!” 杰西卡看着这四个毫无廉耻可言的家伙,直恨不得上去一人踹上几脚。 “教......老板!”一个穿着制服的汉子在门口大声吼道。 林野看了看他,笑道:“怎么样?又有什么新发现?” 汉子一个习惯性的立正:“两部监控车,分别在街的东西面,一辆还没开近就不知怎么的被扎穿了胎,另一辆则被个路过的酒醉妓女吐了一驾驶室,现在大概洗车去了。” 林野显得有些惊奇:“妓女?你们从哪找来的?” 那汉子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公司生意不好,弟兄们闲着没事就......” 林野苦笑着摇摇头,剩下的三个“好心人”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而杰西卡则有想去楼下找一把枪,干掉这公司所有人的冲动。 “我本来就没指望他们彻底不怀疑这边,但美国是个自称民主的地方,凡事都得讲证据,不是吗?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做完,接下来,该是开动脑筋找一些活了,公司总得维持下去。我们越是有实力,以后就越不会有人轻易动我们。”林野缓缓地道。 ※※※ “在这个万分悲痛的时刻,由我代为宣读林辛同先生生前留下的遗嘱。”纽约最著名的大律师塞尔斯亚表情庄重地说道。 大厅里,挤满了林家各处赶来的远亲,当然,最多的还是他七个前妻的家属。在将好不容易拼凑完整的林辛同下葬后,人们终于等来了他们最感兴趣的问题。 塞尔斯亚律师从金丝边眼镜后扫视了一遍显得有些不安的人群,拆开手中封着火漆的文件袋,展开遗嘱看了一遍,缓缓道:“林先生决定,去世后,他名下包括现金、股票及不动产在内的一切财产,将由沅竹先生继承。如果有任何疑问,可以通过法律形式提起诉讼。当然,我奉劝诸位一句,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一片哗然声中,林辛同的七个前妻开始哭闹起来,现场一片混乱。阿竹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微微抽泣着站在一旁,脸上神色悲痛欲绝。 ※※※ 拉斯维加斯,中国城主楼。 陈进生坐在一间豪华套房客厅里,静静地看着电视上关于林辛同死讯的报道。小四远远躺在另一张沙发上,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 “二叔,您说这家伙的死,该不会是和小野他们有关吧?”小四疑惑地问道。 “你应该了解这孩子的为人,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和林家之间有过些什么,但无疑,不是友情。”陈进生淡然道。 小四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道:“那我们是不是该去做些什么?这次他捅的娄子不小。” “叫纽约黑火的兄弟多注意一下那边的动向,不到万不得以,我们就尽量不去插手。”陈进生沉呤了一会道:“孩子大了,总是希望自己能独立去处理一些事情的。” ※※※ 布鲁克林区,斯巴达俱乐部。 这所会员制的私人俱乐部建在酒吧云集的林克大道上,超级豪华的硬件设施以及全球十大dj之一的sasha坐镇,使得这里每天晚上都吸引了大批年轻人的到来。令人疯狂的劲爆音乐,每晚一次的国际模特t台裸秀,铁笼里神秘妖艳的东方领舞女郎,醇酒、毒品和随处可见的性感姑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让人为之疯狂。 甚至有不少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为了那一个会员允许携带的女伴名额,而毫不犹豫地拿自己的肉体去交换。斯巴达这个名字,在纽约青年的心里,几乎已和前卫划上了等号。 穿着低腰长筒仔裤,黑色抹胸的艾薇儿披散着头发,正在舞池内随着音乐激烈摇晃着脑袋,年轻娇好的脸蛋上浮出迷人红晕。几个嘻皮打扮的年轻人正围着她抖动身躯,猥琐的目光大肆梭巡在那抹胸内不停颤动的坚挺双峰上,脸上带着急不可耐的兴奋神色。 今年刚满二十岁的艾薇儿就读于纽约理工大学,天生性格活泼开朗的她,对家人的严厉管教报着嗤之以鼻的态度。叛逆自我,这些美国年轻人身上的通病,在艾薇儿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口袋里那张俱乐部中极少数人拥有的高级会员金卡,让喜欢跳舞的她每个星期都会来放松上一次。 周末的斯巴达舞池内象是一锅煮沸了的饺子,密密麻麻尽是人头攒动。几个年轻人借着四周的拥挤,慢慢贴近艾薇儿,其中一个戴着两只银色鼻环的家伙从后面扭动躯干,渐渐将下体顶上了她小巧的翘臀。 艾薇儿感觉到了臀部上传来的坚硬触感,立即扭头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戴鼻环的青年却神情自若地冲她笑笑,继续着自己丑恶的动作。旁边几人也紧紧地围了上来,将艾薇儿拥在当中。 “啪!”艾薇儿扬手甩了那人一记耳光,怒不可遏地叫道:“你想要干什么?!” 那青年被艾薇儿打得有些发愣,抚了抚脸,他露出一个变态的笑容:“感谢上帝!我就是喜欢象你这样火辣辣的婊子,因为,那操起来一定会非常过瘾!” 音乐仍在震耳欲聋地响着,镭射闪灯急促地将舞池映得忽明忽暗,疯狂舞动着的人群中,几个恶形恶状的年轻人正在对着个女孩上下其手,似乎,并没有人去注意那一声声微不可闻的呼救声。 戴着鼻环的那个青年趁同伙抓住艾薇儿的胳膊,急忙将手从后面伸进了她的低腰仔裤里,那一道迷人润湿的凹沟,几乎立即让他哆嗦着射了出来。正喘着粗气想要更进一步时,他的后颈上突然一紧,整个人便腾空飞了出去, 艾薇儿满脸都是羞辱的泪水,她从来就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以前就算是有调戏,也只是适可而止的一些骚扰罢了,当下身被那只蠕动着的大手伸进时,她发出了一声绝望地呻吟。 然而,命运女神似乎并没有遗弃这个年轻的女孩,如同所有的童话故事一般,在最关键的时候,她的救星终于出现。唯一不同的是,他并不是骑着白马,佩带宝剑的王子,而是一个狰狞粗豪的巨人! 艾薇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些凶神恶煞的年轻人正如同毫无分量的布娃娃一样,被一个铁塔般高大的黑影轻松地提起抛出,惨叫着高高摔到远处的人群中。 在身边的那些恶棍被全部解决掉后,艾薇儿被那巨人一把拎起,直接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极其嚣张地大步向门口走去。 艾薇儿坐在那宽阔厚实的肩头,看着面前潮水一般退开的人群,感受着身下传来的雄浑狂野的男性气息,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 远处的一间开放式包厢里,一个束着黑色长发的年轻人正带着微笑注视着巨人的背影。身边,几个穿着古怪制服的男子正在为了一瓶烈酒而骂骂咧咧,争吵不休...... 正文第五十五章渐变 “先生,外面有位小姐说是您的朋友。”管家小声谦恭地道,在这个新主人面前,他无时无刻不抖擞着十二万分的精神。 书房内的桌边,披着件紫红色睡袍的阿竹抬起了头,微诧道:“朋友?我没有什么女性朋友的。” 管家保持着毕恭毕敬的站姿:“那位小姐说她姓火峰。” 阿竹那秀气的眉梢挑了挑:“麻烦你,请她进来。” 宽阔的客厅大门开处,一个俏生生的女子迈着细巧步子走进,脸上带着浅浅的温婉笑容,她的和服洁白似云,绣着的火焰却赤红如血。 “流舞姐姐!”挥退了佣人们后,阿竹远远用纯正的日语叫道,脸上现出难以掩饰的激动神色。 火峰流舞轻笑,伸出了纤纤柔荑:“小竹,这些年来你都过得好吗?每次在电话里听见你的声音,姐姐的心,都快碎了。” 阿竹握住她温软滑腻的手掌,奇异沙哑的声音中透着喜悦:“姐姐,我很好,一直都非常非常想念你。” “父亲这次对你的表现感到很满意,你实在不愧是我们火峰家的孩子!”火峰流舞坐进了宽大沙发中,娇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坐垫。 阿竹紧挨着她坐下,低头拨弄着睡衣上的绸带道:“父亲从小就不是很喜欢我,他老人家能够觉得高兴,我就会很感到很满足。” 火峰流舞怜惜地抚了抚他的脸颊:“傻孩子,你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要对自己有些信心。父亲其实很疼你的,只不过不善于表达而已。” “姐姐,现在林家已经完全由我接手,家族现在准备怎么做?”阿竹凝重地问道。 火峰流舞蹙了蹙柔眉:“父亲和长老们的意思,是先渗透进美国本土,再为将来做打算。钱,是肯定要洗的,毕竟家族有那么多见不得光的生意,而我想,或许以后可以考虑大规模的走私。” 阿竹的眼神亮了起来:“你说的对,虽然林家的财产已经多得难以想象,但我们毕竟不是一般的家族,雄霸世界黑道才是火峰家的梦想,更多的钱,更强大的实力才是永远的目标!总有一天,不动峰的名字将会和大和民族一样响亮!” 火峰流舞咬住了下嘴唇,轻拧上阿竹的俏脸:“你这个小鬼,长得比姐姐还要漂亮,却偏偏想要去做那些大男人的事情。” “我本来就是个男人!要不是为了接近那个死变态,又怎么会装成不男不女的样子! 第50章 为了彻底取得他的信任,我又付出了多大的牺牲?!”阿竹眼中恨意闪过,冷笑道:“这些年来,直到今天,我才算是真正得到了回报!姓林的被我借他仇人的手杀掉,这里所有的一切现在都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小鬼,那我呢?难道你把姐姐忘了吗?”火峰流舞娇嗔地伸出手指,点了点阿竹的额角。 阿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进了火峰流舞的和服中,按上了柔腻娇峰上的那一粒小小樱桃:“是姐姐让流竹成为男人的,我又怎么敢忘记呢!” 火峰流舞低低哼了一声,两颊飞红,似笑非笑地瞪着阿竹道:“你这个可恶的小鬼......” 阿竹呼吸开始急促,和服下的手动作愈发激烈起来。 火峰流舞眼波欲流,娇柔的呻吟声中,人渐渐地软倒在了阿竹怀里...... ※※※ 艾薇儿觉得,自己到了侏罗纪公园。 她活到这么大,从来就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强壮如恐龙般的大汉,而且,还都是长相狞恶的那一种。 猛虎保安公司的那间小办公室内,最大的那头霸王龙——巴赤正傻乎乎地坐在艾薇儿对面,完全没有了在俱乐部中的那种强悍气势,反倒显得有些神色尴尬。屋子的里里外外,都围满了看热闹的猛虎队员们。 “教官,这一定是您的夫人吧?”一个粗豪的声音大笑道,由于巴赤为人和蔼,自山谷时,这些家伙就不怎么怕他。 “我看不象,肯定是刚交的女朋友。”另一个声音接口道。 “你们懂个屁!这肯定是老板抢来的马子,教官先在这里看管,等老板回来就算结束任务。”人丛中冒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 一阵轻促的脚步声传来,猛虎队员们纷纷变了脸色。这种特殊的声响就只有那女秘书脚下的高跟鞋才会发出,面对着这么一个整天板着张脸,也老板也敢骂的泼辣女孩,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些战战兢兢。 “让开,都给我让开!”杰西卡气势十足地分开众人,走进房间。 在房内转了几圈,杰西卡狐疑地望向了巴赤:“这女孩是谁?真的是你们抢回来的?” 巴赤还没说话,有着一头漂亮金发的女孩却先叫了起来:“您不能这样说他,我是艾薇儿,这位先生他从一群小流氓手里救了我!” 杰西卡怔住,她实在是没办法把猛虎里的人能和护花使者联系在一起,即使是最老实的巴赤,也不行。 “老板!”随着一声大吼,艾薇儿惊讶地看到所有恐龙脸色刹那间变得肃穆起来,一个个身体挺得笔直。 林野负着双手,施然走了进来,杨灭等三人摇晃着跟在身后。 “这是在干什么?开派对?都回去睡觉!”林野扫视了一眼目光暧昧的大汉们,有些恼火地道。 “小姐,我是林野,很高兴认识您,听说,您是我弟弟的新朋友?”林野微笑着伸出手,身后的猛虎队员们走得一干二净。 艾薇儿瞟了一眼巴赤,脸蛋绯红地与林野握了握手:“您好,您的弟弟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他恰巧出现,我真的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没事就好,他从小就非常有正义感,这一点,我一直都很骄傲。”林野神色温和地道:“您想必也很累了,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会,过会儿我让他送您回去。” “好啊,我正想在这里多玩一会。”艾薇儿显得非常开心。 “那不打扰你们聊天,唔,我弟弟是个非常腼腆的人,希望你们能够成为好朋友。”林野微微欠身,带着三个目光呆滞,显然是某种液体饮用过量的属下离去,杰西卡气冲冲地跟在后面。 办公室内,变得一片安静。 艾薇儿偷偷地打量了一眼巴赤,不想正碰上他投来的好奇视线,两个人的脸,都迅速红了起来...... “您要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鬼才会相信那小妞说的话!公司是准备向拐卖人口方向发展了吗?”楼道里,杰西卡小声地吼道。 林野无辜地看着她:“我们晚上去了斯巴达俱乐部,想看看有没可能认识些需要委托的富人,结果却碰到了这么一挡子事......” “在您的眼里,我真的是智商那么低的人吗?快点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杰西卡已经开始在咆哮。 林野表情真挚地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醉醺醺的胡恩打断。 “老板,您为什么不把这么好的差事交给我!我......我恨您!那几个痞子,我也能摆平!”胡恩语气中带着哭腔。 杰西卡快意地看着她的老板脸上现出的尴尬神色,冷冷地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其实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这个姑娘我们调查了很长时间,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她的父亲是位大人物,应该会对公司将来的生意会有那么一些帮助。”林野无奈地道:“斯巴达俱乐部里面很混乱,我们也是好意,就是想找个机会通过保护而接近她,而今天晚上,恰巧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 杰西卡脸色稍缓:“我知道您也是着急,为了公司打算,可这样的手段也未免太见不得光了一些。我们虽然现在还是家小公司,但一样要注意自身的形象,万一传了出去,会被同行们笑话的。” 林野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杰西卡又小声叮嘱了几句,便准备离去,自上次那件凶案发生后,雪莉就搬去了和她一起住,这让每天忙到很晚的杰西卡很是有了家的感觉。 胡恩突然大着舌头怪笑道:“本来说好了让我去调戏她的,结果让那帮杂种坏了事,我要把他们全部干掉......”后面的话却被杨灭紧紧捂在了嘴里。 林野看着杰西卡脸上渐渐竖起的两根眉毛,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干笑道:“他喝多了,一定是这样!” ※※※ 华灯初上,中国城的赌场内正是最繁忙的黄金时段。 来自各个国家的人们坐在赌桌边,神色或紧张或是亢奋,每一次荷官手中的扑克翻起,每一枚骰子的轻轻跌落,轮盘上小小滚珠的每一次跳动间,几乎已带走了他们的全部心神。在这里,已不再有任何人性的存在,剩下的,就只是麻木贪婪的灵魂而已。 主楼那几乎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地下室中,灯火一片通明。 几十个阴沉着脸的汉子围在一起,每个人都别上了无线电通话耳机,胸前挂着红外线夜视眼镜,各种轻重武器静静地伏在他们手中,带着沉默而凛冽的杀机。 小四高高站在一辆雪铁龙的车顶上,脸上完全不见了平时吊儿郎当的表情,神色肃然。似乎是听到了些什么,他按住了耳边的听筒,随即将两柄pkm轻型机枪插入腋下枪袋,冷漠地挥了挥手。 穿着没有任何标识黑色野战服的汉子们迅疾散开,陆续的打火声中,十几辆旧款车轰鸣着开了出去,车厢内,已经有人开始戴上了面罩。 ※※※ 芭里度假村,拉斯维加斯近年来崛起的娱乐新贵。 别具特色的赌场式酒店风格使得它每天吸引着大批的客流前往,甚至有游客在回国后,仍在为它那奢华赤裸的赌博方式所迷醉。在芭里度假村里,顾客就是上帝,只要有需要,漂亮的女荷官甚至可以来床上为你发牌! 拉麦尔是这家赌场的老板,同时也是唯一的股东。这个其貌不扬的犹太汉子在海湾战争时,靠事先囤积的石油发了一大笔财。在卖完他手上的最后一桶石油以后,拉麦尔并没有和常人一样,用银行帐户上的天文数字去快活地享受下半生。而是在消失几年后杀进了寸土寸金的拉斯维加斯,一手打造了他的芭里王国。 在渐渐适应了同行的排挤打压后,精明的拉麦尔很快将芭里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越来越多的客流量证明,他又一次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这家度假村现在给他带来的收益,就只能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宝贝儿,用力,哦!这可真是他妈的爽极了!”每逢夜晚,拉麦尔总是喜欢坐在高处的办公室内,透过茶色玻璃窗俯视下面的赌场大厅,看着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仿佛看见了一张张绿色的美钞在涌动,对这个视财富重于一切的汉子来说,这无疑是最美妙的场景。 此时,拉麦尔还是坐在那张他最喜欢的真皮靠椅上,以与往常一样的姿势舒服地倚在那里看着底楼,他的上身西装笔挺,系着根亮金色的领带。裤子却褪到了腿弯处,一个看上去不超过16岁的女孩正蹲在那里吮舔着他身上的某个器官。 就在越来越强烈的快感冲上大脑,即将喷发的那一刻,整个度假村徒然间变得漆黑一片,应急灯光随即昏暗地在各处亮起。赌场中的游客们纷纷发出了不满的喧嚣声。 “怎么回事?进来个人给我解释一下!”拉麦尔从女孩嘴里拔出变得有些发软的硕物,拎起裤子恼火地吼道。 几声沉闷的人体倒地声响起,办公室的门被砰然踢开,朦胧的光线中,几个戴着头罩的彪形大汉举枪冲进屋子。 “我来给你解释,如果需要的话。”一个身材修长的蒙面人倒拎着两把轻型武器,懒洋洋地走了进来。 正文第五十六章大事件 随着身边女孩发出的惊恐尖叫声,拉麦尔的身体如筛糠般抖了起来。 蒙面人将武器插回枪套,竖起了食指放到嘴前:“嘘!小妹妹,虽然我对女性一向都很温柔,但要是再控制不了你的声带,恐怕我身后那些粗鲁的家伙们会很乐意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第51章 女孩望了望窗外的高度,打了个寒战,乖乖闭上了嘴。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要钱?开个价码吧!我会尽量满足你们。”拉麦尔结结巴巴地道,脸色变得煞白。 “你这家伙,赚了那么多钱,找来的保镖却一个比一个差劲!本来还想多玩会的......”蒙面人轻笑,漫不经心地靠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拉麦尔先生,听说你最近好象很忙,就连近在錫安的家也不怎么回去,没办法,只好来这里打扰一下,不过请放心,我们对你的钱,没兴趣。” 拉麦尔抖得更加厉害:“先生,钱是小事情,只求您不要伤害我,我有六个孩子......” “六个孩子?你可真是个幸福的父亲。”蒙面人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小女孩:“最大的一个,应该和这个雏妓年龄差不多吧?” 拉麦尔垂下了头:“您知道的,先生,在这座城市里,就算我不光顾她们,还会有别人这么做。” 蒙面人大笑:“好了,我不是耶稣基督,没兴趣来管这些事情。拉麦尔先生,听说,你前段时间好象和一些日本人走得很近?” “我们就只是生意上往来的伙伴而已,先生。”拉麦尔诚惶诚恐地道,脸上表情异常诚恳。 蒙面人偏了偏头,身后的一个大汉闷声不响地从腰后抽出把雪亮的“虎牙”,迈步走向拉麦尔。 “我说的是真的,先生!我向上帝起誓!不,别过来!你......你们想要对我做什么!”拉麦尔惊恐地叫道。 “我的这名下属以前是名外科医生,他的记录,是在一个倒霉的家伙身上,割掉了十二公斤的肌肉,而那人,仍然清醒地活着。”蒙面人淡淡地道。 拉麦尔望着那汉子眼中不逊于刀锋的寒光,浑身冷汗泾泾而下,干涩无力地哭号起来:“别过来,求您了,那些该死的日本人是黑帮,他们会杀了我的全家!” “拉麦尔先生,很不幸,我们也是黑帮,与他们不同的是,我们更为残忍更为强大。你是一个聪明人,想必会作出明智的选择。”蒙面人示意执刀汉子退下,和蔼地道:“我并不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所以现在就把我们想知道的东西说出来,你,就只有一次机会。” “那些日本人在我的渡假村插上了一脚,什么都不用我做,就只是帮他们洗钱。您知道,做我们这行的资金流动量庞大,这大概是他们看中这里的原因,我是被逼的,我发誓!”拉麦尔满脸泪水,断断续续地道。 蒙面人赞许地点了点头:“非常好,您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不过,我想您一定还有些别的什么要告诉我们,比方说,在拉斯维加斯,那些日本人还有哪些象您这样的合作伙伴?” 拉麦尔呻吟起来:“还去过麦伦迪和埃及皇宫,是我的手下打探到的,除此之外,就真的什么不知道了,求您相信我,我以去世的父亲名义发誓!” 蒙面人思忖了一会,笑了起来:“真高兴能和您聊天,现在,我们告辞了,非常抱歉打断您刚才的娱乐活动。” 拉麦尔目光呆滞地看着所有的人开始往外退,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自己。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您一件事。”走到门口时为首的蒙面人突然回头笑道:“下一辈子,一定不要和日本猴子打交道,因为那会带来晦气!” 他的话音刚落,身边两柄拧着消声器的微冲急促地轻颤起来,弹壳雨点般地弹出,落在地毯上翻跳着欢快的跟头。 “扑扑扑!”一阵沉闷的声响过后,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青色的硝烟中,蒙面人看了看眼前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两具尸体,目光中流露出了极度冷酷的神色。 几十个黑衣汉子幽灵般地从消防通道中退去,整个楼面里死寂一片。底楼赌客们的漫骂仍在继续,身着制服的赌场工作人员正在无奈地解释着,在他们看来,这次的断电事故,也未免时间太长了一些...... 陈进生沉着脸踏过地毯上散落着的蕾丝内裤和半透明胸罩,将一叠报纸重重地砸在了小四枕头边。 “二叔,这么早,有事吗?”小四睡眼惺忪地道,两个仍在熟睡的女孩紧紧搂住他健硕的身体,洁白光滑大腿毫不雅观地露在被子外面。 “把你的衣服穿好,我在外面等你。”陈进生扭头走了出去。 小四看看报纸头版上无一例外的醒目标题,苦恼地抓了抓脑袋。 “二叔,您吃过早饭没有,我听说街那边开了家中式餐馆,不如我陪您......”套上衬衣长裤的小四嬉皮笑脸地走到外间。 “解释一下,我不在的这几天,你都在做些什么?”陈进生冷冷地打断了他的提议。 小四语气轻松:“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是我干掉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您老人家别生气。” 陈进生怒极反笑:“不是大事?你倒是越来越出息了啊!拉斯维加斯的赌场老板一晚上被杀了六个,死亡人数共超过百人,现在几乎全美国的特工都来了赌城,你倒是说说看,那什么才叫大事?去把美国总统的头打爆吗?” “和日本人合作的,就得死!那些猴子血洗了我们在日本的分部!要是被我查到他们现在在美国哪里落脚,我就让那帮家伙后悔自己为什么生出来!”小四梗着脖子叫道。 “火峰家的确已经在和我们开战,报复他们,是必然的事情!你这样做却是在制造不必要的麻烦!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明明杀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你非得弄上好多个陪葬才满意?”陈进生厉声道。 小四蔫了下来:“我等不及了,想起在那边死去的黑火兄弟,心里就怎么也憋不住火。有两个家伙一步也不出他们的老窝,就干脆带着兄弟们上门去来了个大清洗。” “你都这么大了,做事情还是不分轻重,毫无分寸!现在混黑帮,不仅枪要比别人玩得好,更加要学会如何去审时度势!”陈进生顿了一顿,脸上怒态稍敛:“既然已经成了这个局面,就只能想办法去处理,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呆在拉斯维加斯,但也不要出境,以免被人看成是做贼心虚。” “那天行动的黑火兄弟,当晚我就叫他们去了别的分部,二叔,我安排得这么周密,自己就不用走了吧?”小四颇有些自得地道。 陈进生冷哼了一声:“今天就走!别和我讨价还价!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来!” “那我去纽约找小野去,反正呆在这也挺无聊的。”小四转了转眼珠,小声嘀咕道:“小野他连世界首富都干掉了,我这算是个什么破事啊!” 陈进生愕然看着眼前的宝贝侄子,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隐隐地痛了起来。 ※※※ 位于华尔街后的一幢豪宅院落里,三辆锃亮的黑色轿车鱼贯而入,缓缓停下。 车门开处,几个高大的保镖跨了出来,习惯性地看了看周围后,其中一人躬腰打开了居中轿车的后门。 罗森参议员与往常一般,全神贯注地捧着张“纽约日报”下了车。 这位民主党的领袖人物容貌儒雅,身形单薄,看上去显得有些文弱。而他在政坛上的作风却向来强硬刚健,每每于议会上的舌战中将反对党派驳斥地体无完肤,是美国近年来极少数亲华派的大力提倡者。 “罗森先生,小姐回来了。”门口女佣接过罗森参议员脱下的大衣,轻声说道。 罗森微微一怔:“怎么,今天是周末吗?” 女佣微笑着点点头。 由于一直忙于政事,女儿自高中起就和罗森颇为疏远,自上大学后就极少回家住。和许多单亲家庭中的家长一样,无法与下一代良好的沟通,也成了他最为苦恼的一件事情。 走进客厅,女儿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罗森看着她与死去的妻子极为相似的背影,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艾薇儿,你回来了。”犹豫了一会,罗森生硬地开口叫道,也只有在这时,这位强硬派参议员才会变得笨口拙舌起来。 艾薇儿转头看了看父亲,嗯了一声,又继续看起了卡通。 走到沙发边坐定,想起前几天刚看的那本叫做“称职父亲”的书,罗森决定找些话题:“最近的课程忙吗?要注意休息。” 艾薇儿心不在焉地道:“还好,您知道的,上来上去就那么几门课,副修科目我没参加过,因为那很无聊。” 罗森听到女儿的回话,显得颇受鼓励:“那男朋友呢?还是以前的那个黑人吗?我觉得他不大好,有点象街头的痞子。” “早就不在一起了,那个家伙被几个冲着我吹口哨的流氓吓得差点没哭出来。”艾薇儿不屑地说道。 “现在是一个人?”罗森有些欣慰,他一直就很反感女儿和那些希奇古怪的年轻人来往。 艾薇儿脸上渐渐浮出一丝羞涩的笑意:“有一个大块头,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我的男朋友。” 罗森怔怔地看着女儿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转不过神来。在他的印象中,性格外向的女儿就连第一次恋爱似乎也是大大咧咧的,半点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小儿女神态。 晚饭后,换了件粉色毛衣的艾薇儿和父亲打了个招呼,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罗森拎起电话飞快地拨了一个号码:“泰格尔,跟着我女儿,我想知道是谁在和她约会!” 艾薇儿乘坐的计程车,开到了皇后区东段的一个小公园边停了下来,远处,一辆黑色林肯悄然无息地靠在了路边。 第52章 “大笨蛋!”坐在路边长椅上的巴赤,被艾薇儿冷不丁从后面扑上吓了一跳。 “我们去里面玩吧,有秋千可以荡的。”艾薇儿拖起咧嘴傻乐的巴赤,走进了公园里。 林肯的车厢里钻出了两个西装笔挺的大汉,远远跟在了他们后面。 由于季节的关系,夜晚的公园中并没有什么人,显得有些冷冷清清。漫步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夜风拂过,艾薇儿不禁缩了缩脖子。 “给你穿。”巴赤脱下自己的制服,递给了艾薇儿。 “不行!你穿得这么少,会感冒的!”艾薇儿看着他身上的背心,半是感动半是恼火地道。 巴赤笑笑,将衣服罩在艾薇儿的肩上:“我以前住的地方,比这里要冷多了,都习惯了。” 艾薇儿看着身上直垂到膝盖的衣服,心中温馨,仰起脸蛋朝巴赤甜甜一笑。 远处,西装汉子中的一个悄悄举起了移动电话。 “你说什么?巨人?艾薇儿还拉着他的手?我知道了,继续跟着他们,我要知道那小子的详细情况!对!有关于他的一切!”罗森重重放下听筒,颓然靠在沙发上,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巨人?摔跤手?nba??? 正文第五十七章割喉者 陈进东独自伫立在窗边,静默如雕像。 这个亚洲最大黑帮的首领,头发斑白,身形消瘦,一眼望去,就象是一个平凡而孤独的老者。 房间很大,门口处,立了四名精悍的枪手。 每个人的眼神都注视着陈进东的背影,目光中带着狂热的敬仰。他整个人象是一块磁石,只是远远站在那里,似乎就已经占据了整个房间。 已是深夜时分,窗外的世界漆黑一片。远处,几盏暗淡的街灯亮在路边,使得这个寒冷的冬夜,显得更是萧索凄凉。 位于阿里山附近的这幢别墅,是陈进东最喜欢的居住地之一。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来这里呆上一阵子,这里的环境很清雅,很幽静,会让人的思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放松而敏捷。 “三少爷。”门口的枪手们纷纷开口招呼道。 一个面容粗犷,体形魁梧的年轻人大踏步走了进来,远远叫道:“父亲。” 陈进东没有回头,声音低沉雄浑:“动雷,今天回来的?那边进度如何?” “现在意大利的那些家族中,已经有将近六成在使用我们提供的军火,目前,还暂时没有任何有威胁的竞争对手。”陈动雷恭敬地道。 “这些年来,你一个人在那边打拼,能够有这样的局面,也算是不错了。”陈进东淡淡地道。 陈动雷神色微微激动,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自他记事起,父亲就是个孤高清冷的人,象今天这般隐含褒奖的话,极少能听到从他口中说出。 “我只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父亲。换了大哥去说不定会做得更好,更何况,四弟以前在那边,也帮了我不少忙。”沉默了片刻,陈动雷谦逊地说道。 “大丈夫行事,浮夸自大要不得,但亦无须妄自菲薄。”陈进东缓缓转身,低哼了一声:“小四?他少给家族添些乱子也就罢了。” 陈动雷眼中满是温和笑意:“四弟已经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他本就是个至情至性的人,现在唯一欠缺的,就仍只是历练而已......” 夜风劲起,呼啸在整个天地间,站在别墅门口的几个警卫冷得蔌蔌发抖,但仍挺直着身躯,钉子一般钉在原地。 远处,一个人影走近,步履轻浮,一路跄跄踉踉而来。 “站住,不管你是谁,再往前一步,就会死。”一个警卫平端起了手中的微冲,声音冷得象冰。 那人弯下腰,扶住别墅前的一根灯柱急剧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 几个警卫面无表情地纷纷举起了枪,拉动枪机声响成一片。 “啧啧,不愧是陈家,连守卫都有这么好的素质。”那人抬头,轻笑道:“我只是有些哮喘,酒,是从来不喝的。” 他的话音刚落,几个警卫的头突兀向后一仰,大块后脑上的颅骨粘着头皮,被呼啸而来的弹头扯离了身体,额前突然凹下的深洞里,血液混着粘稠的脑浆缓慢地流了出来,顿时软软倒了一地。 那人慢条细理地举起了手,笔直挥下时,身后已如潮水一般涌上了无数的执枪汉子。 “突突突”,别墅顶上的两边楼阁窗户里,突然同时喷出了长长的火舌,m2独有的沉闷声响咆哮起来,刹那间,外面的人如镰刀下的麦浪般仆倒了一片。 “中国教父还真是变态啊!居然在家里配备重机枪......”那人身体诡异地一扭,速度快得匪夷所思,片刻之间已是到了别墅墙边。六米高的建筑体,他轻轻松松地攀了上去,抬手处,疾如骤雨般的黑点飞出,一挺机枪顿时哑了火。 别墅内,陈家的枪手如同凶悍的兵蚁般从各个角落涌出,每一处窗户的玻璃都被敲开,与外面的攻击者展开了激烈的驳火。 那人似乎是对下面的战况毫不在意,掐灭了第二挺重机枪后,迅疾进到了建筑内部。 灯光下,那人穿着一套紧身黑衣,小腿处打着厚厚的绑腿,面上蒙着张黑色布巾,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死气沉沉,散发着极度残酷的光芒。 刚从楼阁内跨出,几支乌兹冲锋枪就立即怒吼了起来,子弹将他身边的墙壁打得碎屑横飞。 蒙面男子退回,从身上摸出了几枚古怪的蛋形物事,轻轻抛出。 “扑扑”几声,大量的烟雾升了起来,那蒙面男子手腕一翻,抽出柄短小黝黑的双刃利器,急冲而出。 沉闷的人体倒地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烟雾散尽,几个陈家警卫仆倒在地,俱是喉咙处被划开了一道可怖的血口,断裂的浅红色气管耷拉在外面,滋滋地喷着血泡。 外面的枪声已经稀疏了不少,但仍在继续,蒙面男子站在原地侧耳听了一会,拭干了手中利器上的血迹,向楼下行去。 一路上,陆续碰到了一些警卫,那男子扬手间,一枚枚黑色四角型的铁器带着凄厉的风声呼啸而出,在每个试图阻挡他的人额前爆开朵朵血花。他的步履并不是很大,但却极为敏捷,疾行间双臂下垂,上身微微前倾,以小幅度的“s”型路线前进,象极了一条游动迅速的蛇。而子弹,似乎永远也追不上这条蛇可怕的速度。 蒙面男子轻松地下到了底层,他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极为熟悉,在卧室和客厅搜寻了一番后,直接向后门处奔去。 陈动雷生平第一次,忤逆了父亲的意思。 第一声枪响过后,这个魁梧的年轻人就立即跳了起来,带着房间里的四个枪手,将陈进东紧紧地护在中央,冲向后门。他自十九岁那年孤身一人去了意大利,与世界上最心狠手辣的黑手党家族打交道已有十年,所遇见过的明战暗杀不知几许,冷静敏锐的头脑,是他活到现在唯一的保障。 这幢伫在山腰的单体式别墅,已经完全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黑暗里,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伺伏着。四个陈进生以前特意从黑火中选出的精锐枪手倒下两人后,他们终于撕开了包围圈,渐渐由密林中向山下退去。 别墅边的枪声已经慢慢凋零,追上来的一小股敌人近乎一半倒在了陈动雷手中的沙漠之鹰下,沉重冰冷的枪体每一次弹跳间,就必然会掠走一个人的生命,绝无落空。 就在四人即将脱离这片黑暗阴森的树林时,那个蒙面男子终于追了上来,陈动雷远远看着他古怪的疾行方式,一气射出了六发子弹,然而却似面对着一个虚无的鬼魅般,居然一枪未中!几声低低的破空声后,陈动雷的肩头小腹上火辣辣地一热,不禁低哼了一声,身边的一个枪手无声地倒了下去。 “父亲,您先走,这里只有我能拦住他。”陈动雷停下了脚步,拎起了死去枪手的微冲,双枪连发,远处那人似是有所忌惮,速度慢了不少。 陈进东的声音依旧平静冷漠:“我向来对生命看得不是很重,要走,就一起走。” 陈动雷突然回身,一掌切在父亲颈边,对着唯一剩下的枪手吼道:“带他走!只要你还剩最后一口气,就一定得让他活着!” 说话间那人又是远远扬手,黑暗中准头失了不少,陈动雷狂吼,身上已有六、七处地方急飙出血泉来。 那枪手是个跟了陈进东十几年的属下,行事决断,当下背起陈进东,咬牙而去。 那蒙面男子在短短几次远距离交锋中,几乎被陈动雷刁钻的枪法射中,他为人向来心高气傲,不禁隐隐起了怒意。 弹夹已经完全打空,陈动雷扔去武器,越来越近的强大敌人激起了他的凶戾之气,低吼了一声后,他和身扑上,竟是完全至生死于不顾! 蒙面男子不屑地摇了摇头,轻松避过他袭来的腿脚,抽出那柄双刃利器急挥而出。 陈动雷掩住咽喉轰然倒地,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喉间响起了诡异的“咯咯”声。 那蒙面男子毫不停顿地擦过他身边,便要向下追去,忽觉小腿一紧,已是被一物缠住。低头看时,却见被割喉那人双手紧抱住了自己的腿,力道之大竟至于无法挣脱! 蒙面男子有些讶异于对方生命力之强,低低哼了一声,抬手切下,所执利刃毫不停顿地切过陈动雷的颈间,顿时将他的头斩下! 血泉喷涌中,陈动雷的头颅直滚出几米开外,但双手仍死死缠着对方的腿,这具失去生命,不断抽搐着的躯干,竟似有着不可摧毁的意志! 第53章 蒙面男子单手急挥,又将陈动雷两条臂膀切下,这才挣脱了束缚。奇怪地是,他却并没有急着再去追先前的目标,反而静静站立,对着陈动雷的尸体深深鞠躬。 悍不畏死的敌人,在生命泯灭之后,让他肃然起敬! ※※※ 拉斯维加斯,风云突变。 在离奇的大规模血案发生后,当地行政司法机构与联邦特工们开始了清剿行动。六个大型黑帮被摧毁,近七百人遭到逮捕,更多的人在行动中直接倒在了冰冷的枪口下,赌城一时间风声鹤唳,黑帮分子彻底绝迹。 短暂的平复期后,这座城市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依旧以她最美丽的一面迎接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们。 灰黑色的市政厅大楼,位于十六层的一间办公室里,秘书小姐正轻巧地掩门而出。 “克罗迪,这次的事情,真的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陈进生微笑着举起香槟。 “陈,我的老朋友,维持社会治安是我的责任。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睹城的最高行政司法长官,没有个交代,上面是会对我不满意的。”体形略为发福的克罗迪举起了酒杯,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两人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上次去你家吃饭时,没有给罗丝带去礼物,这个请替我转交给他,或许,她可以自己去买那套最喜欢的拼图玩具。”陈进生将一张信封轻轻推上了桌面。 “我的小淘气又向你要东西了吗?陈,下次你不要再牵就她了,毕竟,对一个孩子来说过于溺爱是会影响成长的。”克罗迪笑着将信封收进抽屉。 正闲聊间,桌上电话响起,克罗迪拎起听筒,脸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陈,你的中国城,出了一些事情。”克罗迪挂回电话,凝重地道。 陈进生站起了身,神色轻松:“该来的总是会来,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先告辞了。”刚迈步间,他口袋里的移动电话响了起来。 短促的几句交谈后,陈进生按下了结束键,脸色如常地朝克罗迪点头示意,转身举步。 “陈,我希望拉斯维加斯最近不会再出什么事,你知道,那会很麻烦。”克罗迪在身后道。 “你放心,战场,不会是在这里。”陈进生拉开门走了出去,目光已变得冷厉锋锐。 ※※※ 与此同时,纽约机场腾空而起的一架航班上。 “出发了!小野的找老婆行动正式开始!”小四兴高采烈地叫道,飞机拔高时产生的轻微颠簸,使得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 林野感受着附近座位上乘客投来的怪异目光,苦笑着摇头。 进入了平飞状态后,小四松开安全带,面色显得有点古怪。 “你没事吧?”林野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小四强自笑笑:“没事,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心跳得很厉害,大概是因为气压的关系。” 机窗外,黑厚的积雨云密布着整个天际,一场风暴,似乎正在悄悄酝酿...... 正文第五十八章燎原 十七个小时后,日本北海道宗谷岬。 夜幕低垂,带着彻骨寒意的海风呼啸掠过桃吉滩,无边无垠的海陆交界处,一眼望去空荡荡的一片,并没有一只船。著名的捕鱼业在现在而言,显然不是季节。 海浪一阵接一阵,带着洁白细腻的泡沫,席卷在这片有十几公里长短的浅滩上。延伸至海的一道小山体旁,黑压压地站着上百人,静寂而默然,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天上,一轮清月正高悬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远处的洋面上,突然一点光芒亮起,几下长短不一的频率闪过后,浅滩上的人群中跨出一个汉子,举起了手中的强光手电。 “突突”声渐渐传来,几艘小型皮筏艇摇摇晃晃地冲上了浅滩,月色下,人群分散开来,潮水一般迎了上去。 皮筏艇上当先跳下一名高大的老人,远远张开了双臂:“陈,这段时间你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给我个电话!” 一身劲装的陈进生微笑着从人群中走出,紧紧和他拥抱在一起:“老伊万,你还好吗?我非常非常想念你和玛莎!” 伊万热烈地拍打着陈进生的脊背:“老伙计,东西全部带来了,诺夫戈罗德出来的最好货色,有不少是新玩意,我保证,你会爱不释手的!” 陈进生看着一个个被从皮筏艇上抬下的狭长木箱,点头道:“有你这么个朋友,实在是我的幸运。钱,我会直接打到你帐户上去的。” “再过几个月,我就可以退休,整天抱着我的小孙子,而不用再呆在这见鬼的潜艇里。这些年来,我可真是受够了!”伊万坦白地道:“如果不是在你们这边赚到的钱够多,我恐怕还得熬上一阵子!” 陈进生笑道:“你会有一个幸福的晚年,和家人在一起,安稳平静地度过后半生。” 伊万看了看岸边忙碌不休的人群,有些疑惑地道:“陈,这次为什么会这么急?以前我们的交货方式可不是这样!你现在是在和日本人打交道吗?老实说,我不大喜欢他们。”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在和日本人打交道,他们杀了我的侄子,这次,我是来表示感谢的。”陈进生淡淡地道,语气平静地可怕。 伊万震惊地看着他,后者若无其事地笑笑。 所有的木箱卸完之后,伊万登上了皮筏艇,挥手道:“玛莎一直念叨着你什么时候再去我们家吃饭,照顾好自己,48小时后,我的潜艇会准时在这里等你,我的老朋友!” 陈进生挥动手臂,带着平静的神色,身后的浅滩上,人群正迅疾退去,一如他们来时般无声无息...... ※※※ 名古屋,秋田寿司店。 道本一郎正坐在舒适宽敞的包房里,享受着清酒刺身与女招待那年轻嫩滑的身体所带来的愉悦。 做为火峰家的十大长老之一,这个留着仁丹胡,疯狂崇拜东条英机的中年男子统领着日本三处火峰分部,在前些年与山口组等几大帮派的火拼中,他那令人心惊胆战的对敌手段,让统一名古屋的黑道行动变得事半功倍。 “佩上‘凌虐’和‘折磨’这两柄武士刀,世上将不会再有人敢阻挡在你的面前。”这句话,是道本一郎生平的唯一信条。 女招待身上的和服已经大半褪下,露出了羊脂一般白皙的身体,道本一郎看着她羞涩的表情,突然狞笑了一下,重重一记耳光抽了上去。 清脆响亮的声音过后,女招待那清秀的脸蛋上现出了五条通红的指印,她惊愕地捂住了脸,眼眶中迅速蓄满了泪水,显得楚楚可怜。 道本一郎扭曲着脸,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抽上。 鲜血从女招待的嘴角边流下,一滴滴坠在裸露着的肌肤上蜿蜒而下,灯光下,带上了一抹暗红的柔嫩身躯,显得凄艳而迷离。 道本一郎似是再也无法遏止,哆嗦着站起身,从裤裆里掏出短小丑陋的生殖器,揪起女招待的头发,狠狠地对她嘴里捅了进去。 包房的门,被悄然无息地拉开,几个精悍的汉子跨了进来,锃亮的高帮军靴直接踏在地板上,似是在无情地嘲笑着日本文化。 道本一郎已经完全沉浸在下身传来的巨大快感中,嘴里发出着无意识的呻吟声,对身后的异动丝毫没有察觉。女招待的脸被紧紧按在他的小腹下,几乎已经快要窒息。 近乎玩味地看了一会,汉子中的一个大踏步步上前掐住了道本一郎的后颈,皱眉道:“男人干这事时居然真的会叫,老子今天也算是开眼界了!” 随着嘴里物体的突然拔出,一缕亮晶晶的口涎从女招待的口唇间挂下,看着房中突然多出的几个执枪大汉,她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扑”的一声轻响,如同女高音般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女招待直直向后倒下,一发子弹掀飞了她的半边天灵盖,半块血淋淋的头皮耷拉在她犹自睁大的眼前,诡异得让人窒息。 “八格!你们这些混蛋是哪个帮派的?都不想活了吗?我是不动峰的长老!得罪了我,你们全家都会死!”道本一郎声嘶力竭地吼道,颈骨在那只大手的重握之下“咯咯”作响。 那汉子并不答话,扬眉冷笑间,单手就将身材矮小的道本一郎拎离了地面! 他同伴中的一个,狞笑着从腰后抽出一把三棱军刺,开始慢吞吞地划开道本一郎的衣服。 随着胸腹前的衣服被自上而下地划开,道本一郎的皮肤在冰冷的刃锋下激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过,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你们是支那人?!为什么要找上我?”道本一郎看着眼前汉子和自己略有不同的黄色脸庞,联想起先前身后的那句怪异语言,语气颤抖地叫道。 执军刺的汉子也不知有未听懂,龇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笑道:“老子们,是来讨债的!” 以近乎外科手术般小心翼翼的动作,汉子慢慢剖开了道本一郎的胸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粗大摺皱的肠管夹杂着大股血水流了出来,房间内顿时腥气扑鼻。 先前那汉子扬手,将道本一郎掷在地上,拎起矮桌上的清酒倒进他的腹腔。 “啊......求求你们杀了我!”道本一郎直痛得死去活来,在地上翻滚哀号,豁开翻起的肚皮间,内脏正急促地颤抖不已。他现在才知道,那两柄武士刀在别人手上时,要凌厉得多。 “孬种! 第54章 要换了瓶高粱酒,只怕你连叫都叫不出来!”汉子啐了一口,沉重的军靴狠狠踏住那截拖在地上的大肠,转了一转。 道本一郎急剧地抽搐起来,五官中汨汨地往外流着血,瞳孔开始渐渐放大。 “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家伙,真是他妈的!走吧,还有几家,今天会有点累。”汉子收回了脚,补了已经不动的道本一郎一枪。 嘈杂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后,秋田寿司店堂内安静地可怕,老板伏在帐台边,似在小憩,每一个食客都僵硬地趴在自己面前的桌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腻人的血腥气...... ※※※ 东京,火峰总部。 火峰雄原坐在议事大厅里,脸色阴沉得可怕。 频传而至的电话,让这个三十年前白手起家,如今已是日本最大黑帮首领的老人感到了极度震惊。他行事一向缜密隐晦,却从未有过这种暴露在敌人窥视之下的感觉。 广岛、大阪、京都、北海道、名古屋......一天之内,全日本有二十余处分部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除了去美国的六个长老以外,剩下的四人全部被杀,总共死亡人数超过千人,没留下一个活口。火峰家在日本的势力几乎已被击溃大半,而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大厅的角落里,站着十几个保镖模样的男子,自接到第一通警讯以来,火峰雄原就处在最严密的保护之下。日本,是个对枪械管理极其严格的国家,但在这些保镖的身上,却有着世界上最顶级的武器配备。 火峰雄原沉默地坐在椅上,心中念头电转,从敌人强大的攻击火力上来看,应该不可能是本土黑帮所为,而海外的仇家,又有谁会这样做呢? 一阵轻促的声响似乎宣告着答案揭晓,大门轰然开处,一个下属捂着鲜血横流的脖子,跌跌撞撞地奔进:“有敌人,有......”挣了几步后,他似是再也支持不住,一头载倒在地,屋内众人纷纷拔枪。 急如暴雨般的击发声中,保镖们一枪未开地躺了一地,十几个黑衣大汉平端着各式武器冲进,他们对毫发无伤坐在那里的火峰雄原视若无睹,动作迅速地搜寻着每一寸他们认为可疑的地方。 “火峰先生?久仰了。”一个面容平凡的老者悠然行入,用英语和蔼地打着招呼。 “你是谁?所有的袭击都是你们做的?为什么要和火峰家过不去?”火峰雄原不愧是日本第一大帮派的首脑,话语间居然听不出半点胆战之意。 陈进生微笑道:“我姓陈,来自台湾,你应该对这个名字不会陌生。” 火峰雄原略为诧异:“台湾的陈家?” 陈进生负手欣赏着墙上的一张字画,微微颔首。 “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过节,难道,仅仅是为了上次拳赛的事情,就值得你们这样做?”火峰雄原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陈进生如此人物,闻言也不禁一愣:“我以为敢做敢为是亚洲所有黑帮的作风,想不到却是高估你了!” 火峰雄原沉声道:“陈先生,我只是希望能够明明白白地死去,而不是做一个糊涂鬼!” 陈进生沉思了一会,突然抬头笑道:“既然如此,也只有将错就错了,日本人对我来说,多杀一个是一个!” 超过六柄拧着消声器的微冲同时开火,火峰雄原在刹那间就被打成了血肉模糊的筛子,陈进生看着他缓缓倒下的尸体,脸色却变得严峻起来。 ※※※ 纽约,希尔顿酒店的一间套房里。 宽大的席梦思上正大汗淋漓地纠缠着一对男女,销魂蚀骨的娇喘声与肉体的接触声夹杂在一起,几乎要让人为之疯狂。 “哦!你可真是强壮!我......我快要飞起来了!”女人呻吟着说道,脸色潮红,双手紧紧揪住了已是一团乱的床单。 男子惨白的脸上露出得意笑容,加快了腰部运动的幅度:“那些老家伙,现在应该都已经被摆平了吧?” 女子似乎是被他的突然加速弄得有些失控,两眼迷离地道:“他们早就该死了,所有的一切,都......都是我们的。” 男子似是有些担心:“台湾那个家长我没能干掉,那些中国人会不会......” 女子按住了他结实的臀部,语无伦次地叫道:“不可能,我和那些人打过交道,他们的报复欲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用力!我快来了!” 房内的地毯上,凌乱散落着一些衣物,几件古怪的黑色铁器正静静地摆放在床边,闪着幽幽的冷光...... 正文第五十九章血色暴风雨 火峰流舞在第一时间接到国内的通知后,率领着六大长老急返日本。 东京警视厅的高层首脑们面对着火峰流舞的怒斥责问,几乎羞愧地抬不起头来,千代田区的火峰家总部惨遭灭门,火峰雄原的尸体就象是个被戳破的水袋,干瘪可怖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视觉神经。 向来有“犯罪克星”之称的警视厅麾下探员们在接到报案后,曾迅速赶到现场,与正撤退的武装匪徒发生过短暂交火,但在几辆警车被105mm单兵地对地火箭亲吻上天后,他们彻底失去了勇气和追击欲望。眼巴巴地看着悍匪们乘上接应的车辆,扬长于东京的茫茫车海中。 和日本各处遭到袭击的城市一样,东京立即实行了戒严管制,大批的武装军警走上街头,路口、码头、地铁站、机场每一处都遭到了严格的排查,然而,那些神秘的袭击者,却如蒸发在空气中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血案消息传来,政府内阁极为震怒,这样肆无忌惮的极端暴力仇杀在日本历史上,还是第一次。由于事件中有着大量无辜市民丧命,首相小犬大发雷霆,勒令警视厅、侦稽处等限期破案,以求挽回社会上恐慌动荡的负面影响。 在理清残局后,火峰流舞迅速召集日本的余部残党,放弃了一些偏远的地盘,收缩力量以防备虎视耽耽的各大帮派。与此同时,她在同去美国的六位长老辅佐下,以火峰家长女的身份,顺理成章地登上了家长的位置。 就当全国范围内的搜捕行动毫无头绪,渐近尾声之际,总数超过一万人大规模械斗终于在各地爆发,火峰家的各处分部,同时要面对来自不同帮派的攻击,一时间形式岌岌可危。 当火峰流舞用自古以来颠仆不破的两大利器——金钱与美女,逐一与东京的高官们达成妥协后,一股神秘势力突然介入日本黑帮之间的争斗,山口组组长稻本田中、住吉会会长小野秀一、稻川会首领宫田良民及多个高级头目先后遭到暗杀,街头械斗中,一些夹杂在人群中的古怪黑衣人厉如鬼魅,以一挡百。短短两周内,竟摧枯拉朽般横扫了所有火峰家的敌对势力。 在三大黑道巨头先后宣布解散帮派后,全日本87000名黑帮分子近乎大半归至火峰家麾下,无数狂热的右翼激进青年纷纷加盟,“不动峰”这三个字,似乎已在一夜之间,名动四海。 而与亚洲最凶猛强大的那头黑道巨兽——台湾陈家之间的终极对话,也终于在火峰家统一了国内局势后,全面展开! 二月十八日,农历大年初一。 全世界的华人都在同庆春节,台湾的大街小巷内,到处可闻喜气洋洋的爆竹声。 火峰流舞在这特殊的日子里,带着几名随从亲自前往台湾陈家府邸,陈进东扫榻相迎,整席备酒,一时间宾主皆欢,其乐融融。 席间,对于前些日子传出的陈动雷死讯,火峰流舞表示了震惊痛惜,并坦白阐明想要与陈家修好的立场,陈进东微笑聆听,不置可否。 宴散,留下礼物后火峰流舞起身告辞,作陪的陈家大少流风直送到门口,双方依依作别。 二月二十六日,陈家依靠着五艘苏制武装舰艇的强大火力,在太平洋海域附近击沉火峰家运输船七艘,光是坠入海底的丰田走私车就达到了三千余部,其他电器、高科技产品等更不计其数,火峰家直接经济损失无法估算。 自从上次在日本,黑火那直接凶狠的重拳打击几乎毫无落空后,陈家更是深刻认识到情报的重要性,只是为了这次行动,陈进东甚至动用了俄罗斯某地方兵站的三个雷达网络,仅仅是付给那些“友好”军方人士的费用,就高达上千万美金! 三月四日,四个面色惨白的男子走出高雄机场。是夜,陈进东当地的一处僻静居所,在几声沉闷的爆炸声后,如浸了水的泥墙般轰然倒下,一些刚刚潜进的黑影瞬间被压得粉身碎骨。 第二天,当地一家报纸以极小的篇幅,报道了这起因年旧失修而引发的房屋坍塌事故。 三月十五日,火峰家总部再次遭到袭击,十二枚大材小用的70mm弹径“毒刺”导弹,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击发,整座总部内再次不剩一个活人,远在大阪的火峰流舞躲过一劫,六大长老中却有四个倒在了残砖碎瓦之下,日本国内再起恐慌浪潮,首相小犬暴跳如雷,几乎要逼着东京警视厅厅长切腹谢罪。 三月二十二日,陈家旗下于大陆的四幢高级写字楼,同时发生连环爆炸,死伤人数近千,当局大为震怒,原本就用作漂白的陈家正道企业一时遭到全面封查。 同日,身在韩国的陈清雨遭枪击,虽然六个黑火队员片刻不离地跟在她身边,防备不可谓不严密,但在十几个伏击枪手近乎自杀式的攻击下,仍然身中三处枪伤,所幸性命无忧。 亚洲最大的两个黑帮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交锋后,彼此都开始小心而谨慎起来。 第55章 火峰家的新一代女家长更是有苦说不出,她对这些中国人的报复心理早有准备,却没想到他们在杀了自己父亲后,仍然还没有觉得满足,竟是欲将不动峰除之而后快! 陈家对不动峰的情报收集能力也感到了吃惊,之前的中国城事件,就只是黑火队员居住的楼层被炸得面目全非。在大陆的那几家公司,陈进东根本就是以陈家之外的名义注册,除了资金流动以外,鲜与台湾总部联系。而陈清雨在韩国的行踪自开战后,更是极为隐秘的事情,这一切,都让陈进东对年轻的火峰流舞更加提升了戒备。 双方都有了忌惮之心后,也便就有了谈判。 第一次谈判的地点,选择在香港,而大圈帮成为了中间人,素来与不动峰有交往的他们,让火峰流舞感觉到颇为放心。 而让日本人根本没想到的是,到达了谈判地所在的一处船埠后,最先动手的,却是他们一直以来在东南亚的生意伙伴,实力与己方不遑多让的——大圈帮! 火峰流舞身边的大批枪手,瞬间在突如其来的弹雨中倒下了一半,硕果仅存的两大长老当即毙命,在属下的拼死护卫下,女家长这才得以逃脱,回到本国时身边已不足十人。 想起昔日的合作对象挥舞ak47,口口声声叫嚣着“小日本”,火峰流舞几乎咬碎了银牙。 第二次谈判,居然挑在了金三角。 一直与那里有着毒品交易的不动峰,并没能象事先想的那样,依仗到金三角地方武装的庇护,早在缅甸边境,不期而遇的谈判双方就展开了激烈的枪战,超过两百名黑火队员组成的强大火力网,在片刻之间就将火峰流舞身边的那些古怪黑衣人扯成了碎肉。 在没有半点障碍物可以掩藏的空阔地带,现代兵器给古老技能的修习者们上了一课,当然,学费是极其昂贵的。 金三角的毒枭们几乎动用了一个营的兵力,才把火峰流舞从枪林弹雨中捞了出来。当天晚上,除了那张充作军费的巨额支票外,火峰家女家长那雪白嫩滑的肉体,让排着队的地头蛇们感觉到,和日本人打交道,实在是件不错的事情。 直到第三次,双方才真真正正地坐到了谈判桌前。 而陈家派出的,却是大少流风,陈流风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斯文和气,理由也很简单:“父亲和二叔都很忙,这种小事,我来谈就可以了。” 火峰流舞心中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其实陈家也相当重视这次谈判,大规模的开战对人力物力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成胶着状态的拉锯战更是让他们感觉到了吃力。而陈流风虽言语平和,但态度却极其强硬,话题更是直指要害:“我们本来也没打算急着和火峰家亲近,但却在不知不觉中当了一回快刀,流舞小姐,做家长的感觉,还好吗?” 火峰流舞神色如常,媚笑道:“我是个女流之辈,陈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太深奥的话,只怕是流舞愚昧。” 陈流风眉头微微皱起:“上次你敢来台湾找我们,也算是个女中豪杰,动了你,未免给旁人笑话。其实在江湖上走动,无非也就是互相利用,帮流舞小姐干掉上一任家长本来就是件小事,可是牵扯到我的家人,那就是件大事了!” “令弟的事情,我非常抱歉,只能说,那是个大家都不希望发生的意外。但您看,逝者的灵魂已在天堂安歇,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却依然要活下去。”火峰流舞平静地道。 陈流风眼中鄙夷之色一闪而过:“意外?哼!现在不跟你谈这个,再说下去,我只怕是这次谈判又会流血!” 三个半小时的谈判后,双方达成妥协。 火峰家除毒品和色情业外,彻底放弃在亚洲的其他行业竞争。 陈家的势力不再进驻日本范围,并将不会干涉火峰家在亚洲以外的任何活动,双方即日起停火。 一场急骤的血色暴风雨后,惨烈的两大黑帮火拼就这样草草落下了帷幕,久未出现的和谐气氛似乎又回到了两者之间,当然,只是似乎而已。 ※※※ 罗森面前的桌上,摊着一叠资料和十几张照片,他正举起一张半身照,怔怔地看着上面的一个粗犷年轻人发愣。 泰格尔的办事能力无疑非常地扎实有效,一个月来,他已将巴赤来美国之后的所有材料调查得详尽万分。只是,让这个前中央情报局特工所迷惑不解的是,巴赤那张古怪的护照和同样古怪的履历档案,那上面用鲜红印章敲着冷冰冰的一排字“军事机密”,除此之外,空白一片。 特工?克格勃?这几个可怕的字眼不断从罗森的脑中闪过,由于他所处的特殊位置,实在是不得不把这些隐藏着的威胁放在考虑之内。 “这上面说,他现在是一个保安?”罗森翻开了那叠他几乎已能倒背如流的资料。 “是的,先生,一个有着正规手续注册的保安公司,他是雇员之一。”泰格尔回答道。 罗森看着电脑里打印出的档案图片:“泰格尔,你认为他是一个俄罗斯特工而故意接近艾薇儿的可能性有多大?” 泰格尔犹豫了一会道:“根据我的经验,那不到百分之一,先生,他们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一般来说,会有一个不那么让人值得怀疑的身份。” “我很担心艾薇儿的安全,任何一点细节都要考虑进去,你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罗森缓缓地道。 “今天我去调查了一下那家公司,结果弄来了这个,先生。”泰格尔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张:“他同事里有一些美国人,几乎都是四、五年前的流氓恶棍,很多坐过牢,然后消失了整整三年突然又出现,惊人地相似。并且,还有着几个从四十一区出来的家伙。” 罗森沉吟了一会,站起了身:“既然这样,我想去拜访一下艾薇儿的新朋友,既然在他身上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查不出来,那就只能去亲眼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文第六十章参议员的造访 巴赤这段时间以来,实在是过得苦不堪言。 林野和小四去了中国,久久未归。杰西卡如今已把使唤这个巨人,当成了自己的工作之一,每天甚至连办公室阳台上的几盆小花,也都是巴赤在浇水伺弄。 由于只接过几单诸如押运之类的小型委托,公司里的大多数兄弟都是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偶尔打靶以外,更多的时间,他们用作在院落里赤膊玩角力。 正如林野所说,林辛同的死,并没能造成太长时间的轰动,特工们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巢穴中,纽约城中四处转悠的电子监控车彻底消失不见,就连张虎,也逐渐对拎起电话骂娘的把戏失去了兴趣。 胡恩早就迫不及待地挖出了他的宝贝们。一心一意地在地下室捣鼓起了枪械。尽管,这里现在已经被改成了靶场,而且只有一小个角是属于他的,但胡恩还是觉得很满意。因为——另一个角落里坐在一堆炸弹中的安东尼奥,似乎比他占的地方还要小。 “大块头,大块头,你在哪里?”杰西卡高声叫着,急冲冲地走向办公室。 正鬼鬼祟祟在抽屉前翻弄不休的巴赤一个激灵,连忙坐到了沙发上。 “咦?你在这里?我叫你怎么不回答?”杰西卡有些纳闷地道。 巴赤嘴巴高高鼓起,吱吱呜呜地点头又摇头。 杰西卡颇为狐疑地看着他古怪的造型,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自己的桌边拉开抽屉,顿时发出一声惨呼:“我的小熊曲奇饼干!” 巴赤见事情败露,顿时从沙发上跳起,鼓着嘴夺门而逃,宛如一只偷吃了蜂蜜的狗熊般笨拙仓皇。 “我发誓!我要杀了你!那是我最喜欢的零食......”杰西卡挥舞着一把随手操起的笤帚,尖叫着追赶巴赤。 院落里的大汉们纷纷好奇地抬起头,透过楼道的窗户注视着体能教官被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由幸灾乐祸地哄笑起来, 巴赤面如土色,边逃边苦苦哀求道:“杰西卡,我肚子饿了,你的小熊又看起来很胖很好吃的样子......” “你这个家伙,肯定是为了报复没有时间去约会!给我站住!”杰西卡怒气冲冲地大叫,脚下的那双高跟鞋似乎半点也不能影响到她的速度。 巴赤直奔到院子里,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大门,却在门口撞翻了两个人。 泰格尔见同来的两个伙计被这巨人如玩笑般轻松撞飞,不禁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护在了罗森身前,右手慢慢探进怀里。 “对不起啊,我实在是没注意。”巴赤一手一个拉起了地上龇牙咧嘴的两人,抱歉地说道。 身后那些浑身精力无处发泄的猛虎队员们,倒是有不少看见了泰格尔的小动作,狞笑着围了上来。 “先生们,请问是来委托事务的吗?咦?您......您是罗森参议员?”杰西卡将笤帚藏在身后,惊讶地看着泰格尔身后的文弱中年人道。 罗森将注视着巨人的目光移向杰西卡:“您认识我?” 杰西卡显得有些兴奋:“我曾经在一次酒会上远远看见过您,伦奎斯特法官说过,您是他最尊敬的人之一!” “哦,伦奎斯特也是我很好的朋友,小姐,您看,我们能不能换个交谈的地方?”罗森看着身边围得水泄不通的大汉们说道。 “当然可以,请跟我来,去我的办公室!”杰西卡乖巧地道,随即狠狠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猛虎队员们:“都让开! 第56章 继续你们无聊的游戏去!巴赤,你进来!” 几名保镖留在了门外,罗森带着泰格尔跨进了这间狭小的办公室内,打量了一番简陋的陈设后,罗森开口问道:“小姐,恕我冒昧,看起来,你们公司的经济现状并不是太好?” “是啊,我们是一家小公司,在这行里面并不是很有名气,委托的客户就自然少了些。”杰西卡微笑道,巴赤愁眉苦脸地在一旁泡着咖啡。 罗森点了点头:“您说的很对,有时候,虚名会比能力带来更多的好处。” 杰西卡透过窗户望了眼街对面的一溜车队,略有些不解地问道:“罗森先生,不知道象您这样的大人物,今天到我们这里来是......” 罗森接过巴赤递来的咖啡,彬彬有礼地微笑颔首:“我是为了这位先生来的,艾薇儿,是我的女儿。” 杰西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虽然知道巨人的小女朋友有着不简单的家庭背景,但却从未想到过她竟然会是民主党领袖的女儿!巴赤愕然愣在原地,却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和艾薇儿在一起这段时间以来,您曾在约会时打断了六个家伙的腿,就只是因为那些痞子对我女儿出言不逊。到目前为止,你们还没有住在一起过,看得出,您很爱艾薇儿,并且,很传统,这一点,让我感到很欣慰。”罗森注视着满脸通红的巴赤缓缓道:“如果您能够详尽而令人信服地阐述您的过去,我想,我不会介意您和艾薇儿之间的差距,甚至,会祝福你们。” “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所以并不存在着你所谓的差距。”一个声音冷冷地道。 罗森转头,两个同样修长挺拔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口。 一个穿着休闲随意,俊朗的脸上挂着抹阳光般耀眼的微笑,正在对着杰西卡挤眉弄眼。 旁边的那个,一套笔挺崭新的黑色制服,束着整齐的长发,冷漠的眼神正直视着罗森参议员,刚毅硬朗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您是?”虽然罗森早已经看过这个年轻人的照片,但还是明知故问。 林野跨步进房,径直走到巴赤的身边:“他的兄长,这家保安公司的老板,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罗森略仰起了头,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在了林野脸上。 泰格尔站在参议员身后,紧张地注视着林野,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这年轻人踏入房间的那一刹,一股危险而令人战栗的气息扑面袭来,几乎让他不可遏止地产生了拔枪的冲动! 小四看着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苦笑着摇头。中国之行并没有找寻到那个人后,林野平日脸上刻意维持的平和假面,在极度的失望和痛苦中逐渐褪尽。那头他熟悉的狰狞野兽,在不知不觉间,已再次回来。 正文第六十一章金花故人 “哥,你回来了!那个姐姐找到了吗?”巴赤很是高兴,先前的窘迫神态被满脸喜色代替。 林野微微摇头,目光却一直在与罗森冷然对视。 “一个人可以没有地位,没有声望,甚至,可以没有荣誉。”罗森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竖起右手食指摇了一摇:“但是,却绝对不可以没有财富。当然,对一些深爱着彼此的恋人来说,会觉得这个理由苍白可笑,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比他们能够在一起更为重要。然而,在我这个做父亲的人眼里,没有钱,却会买不了房子,供不起车,每个月看着一堆这样那样的帐单发愁,就连给心爱的女人买上件她喜欢的衣服,都得要盘算上半天。难道,一个真正的男人不应该为这样的生活方式而羞愧吗?” 罗森深深地看了一眼低下头去的巴赤,缓缓道:“艾薇儿从小没了母亲,我虽然对她的要求很严厉,但在生活上,却一直给予最好的条件。现在,她就读的大学在纽约是第一流的,光是汽车,我就为艾薇儿买了三部,虽然她从来也不去开......恐怕,我的女儿现在已经不能适应另一种生活,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而我,就只是将它说出来而已。” 林野刚要说话,小四却笑着先开了口:“请原谅我的冒昧,这位先生,您说的非常有道理,我只想插一句话,巴赤绝对能够给您的女儿带来幸福,无论是精神方面,或是物质上,这一点,我敢保证。” 罗森打量着这个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家伙,略略皱眉道:“您,又是哪位?”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我基本上应该算是他们俩的家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两个小子,只要是有必要,恐怕这世上的事情,还没有他们做不好的!”小四指了指胸口,肃容道:“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刻苦用心!” 林野淡然接口道:“虽然我认为艾薇儿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女孩子,但谁也不会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我的弟弟,是个踏实上进的人,任何机会,他都会牢牢把握,所以你所说的财富,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时间和机遇上的问题罢了。我想,你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满身铜臭,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那样的人,和寄生虫没什么区别。” 罗森笑了起来:“有意思的年轻人,希望你们的能力和口才一样犀利!我是一个直接现实的人,为了艾薇儿的幸福,会愿意花上一点时间来拭目以待,但不会太久。”他起身出门,走到巴赤身边时顿住了脚步:“今天晚上希望您能够和艾薇儿一起来家里吃饭,对您的过去,我还是充满了好奇,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女儿,去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打交道的!” 望着罗森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房间里的人除了林野都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小四一溜小跑到窗前,探头探脑道:“这老家伙好凶啊!小巴赤,你以后的日子看上去不是那么好过哦!” 巴赤显得有些垂头丧气:“我是很没钱的,艾薇儿虽然不会在乎,但他爸爸说的也有道理。” “我说过了,赚钱这方面,就只是时间和机遇的问题,不是什么大事情。”林野平静地道。 “他是干什么的?架势这么大?该不会是纽约市长吧?”小四望着一排缓缓驰走的高级轿车咋舌道。 “比市长还要恐怖,他是参议员,民主党的当权人物,就连总统做事有时也得听他的建议。”杰西卡解释道。 小四收回了目光,明亮野性的眼睛带着笑意望向女秘书:“杰西卡,你看外面阳光明媚,不如我们出去走一走?和这两个无趣的家伙呆在一起,会精神压抑的!” 杰西卡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有很多人来这找过你,好象说是有急事,每天都会来上好几次......” 小四懒洋洋地拎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串号码:“不带移动电话果然是正确的,肯定那帮家伙又想要骗我回去。” 有气没力地哼哼了几句后,小四突然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听筒无力地从手里掉落,眼睛刹那间红了起来。 “你怎么了?”杰西卡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有些担心地问道。 小四的喉间低低地发出了一声咆哮:“我干你娘的小日本!” 急冲冲地拔腿走到门口,他忽又站定回头:“小野,这段时间我不会来找你,记住我给你的号码,碰到处理不了的事情就打过来!”也不等林野答话,旋风一般走了出去。 杰西卡怔怔望着门外,神色忧虑。 林野迅疾走到院落叫过两名猛虎队员,嘱咐了几句后,两个汉子远远跟在了小四后面。 “哥,怎么会没找到那个姐姐呢?你不是说大致地方已经知道了吗?”巴赤跟了出来,疑惑地问道。 林野目光黯然:“地方是对的,我也找到了小时候住过的寨子,但是她却不在,说是......几年前就出去找我了。” 巴赤看着兄长变得惨白的脸,心中酸楚:“哥,过一段时间我陪你再去一次,说不定,姐姐就已经回去了。” 林野语气微微颤抖:“中国那么大,她......她又能去哪里找我?” 来到云南昆明后,当日林野和小四两人包了一辆车,直开到哀牢山境内。 然而哀牢山脉连绵千里,与之横向相交的公路段就有四条之多,要找一个不知确切方位的寨子,谈何容易?而当地的苗人但凡听见林野问起“金花侗”这三个字,无不面如土色,鼠窜而去,这让同去的小四几乎认为,他们正在寻找的,是一个未开化的食人部落。 最后总算是天见可怜,一个偶遇的黑角苗族人在不带任何希望地询问下,自告奋勇带两人找到了金花侗的所在。在见到金萨大祭祀后,这个黝黑枯瘦的苗人汉子虔诚地跪下,捧起金萨的双足吻了又吻,脸上尽是疯狂的崇敬之色。 金花侗,依旧幽美宁静,金萨,仍如当年般,清癯湛然。 名动苗疆的大祭祀第一眼就认出了林野,没有疑惑,没有激动,就只是抚摩着他的头,淡淡地用苗语说了一句:“回来了?家里的床,一直为你留着。” 然后小四就惊讶地看到,他所熟悉的,坚强铁血的林野,痛哭得,像是个重归亲人怀抱的孩子。 望着金萨身后空空落落的屋子,林野颤声问道:“她......她呢?” “凤凰儿,几年前就独自走出大山,说是去找你。”金萨的一句话,让林野的心,彻底冰冷。 在历经诸多艰险阻隔之后,他本以为一生追寻的那个影子就在眼前,似乎已触手可及。然而,命运再一次,无情地将他踏到了绝望的谷底。 第57章 金花侗当晚举行了盛大的篝火仪式,戴着银饰苗家姑娘们手挽着手,围着火堆翩翩起舞,个个窈窕貌美,笑靥如花,捧着米酒一脸幸福的小四只觉得,夏威夷的海滩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睡满了肥猪的养殖场。 “你还要走?”远处的吊脚楼前,端坐着的金萨平静问道。 林野语气萧索:“有一些人在等着我,不得不去。以后我会经常回来,一直到有一天,凤凰儿也回寨子为止。” 金萨神色微黯:“你当年被掳走后,这孩子就天天神思恍惚,有一段时间染了风寒,病重时胡话就只是叫着你的名字。这些年来慢慢长大,却从未有一天见到她脸上有过笑容,到了最后,终于还是一个人偷偷寻了出去。三年了,毫无音讯,我只盼她一个女孩儿家,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林野的心,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沉默了一会,他艰难地开口道:“我走后,族里的事务繁忙,您自己要多保重身体。” “我没有关系,一个人早已习惯了,倒是你,从小就野性难驯,在外面没吃什么苦罢?”金萨温和地道。 林野强自笑了一笑:“外面的人都很善良,对我都很好,您不用担心。” 金萨摇了摇头:“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你自己孤身在外,凡事都要谨慎,有一天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就回家来罢。” 林野低低“嗯”了一声,安静地站在金萨身边,心里只是在想,如果耳边能突然听到那声脆生生的“野小子”,就算是立即死了,也无怨无求。 到了临别的那一天,小四的身上,塞满了精巧的木梳银饰等物,苗女情热,寨子里的年轻姑娘对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情根暗种的为数不少。刚来金花侗时,深知乃师秉性的林野就曾有过严厉警告,而风流成性的小四嘴上虽唯唯诺诺,心里却颇为恼火,很是以为林野要“肥水不流外人田”。 而金花侗的毒,却在用手势比划的老套散步请求后,给小四敲响了极其悠长震撼的警钟。就在他扯着现炒现卖,狗屁不通的“苗语”时,一只灰色獐子突然从山包上蹿出,被吓了一跳的小四恼火地拾石头去砸,獐子却逃到了路边的茂密灌木丛里。 身边苗女见状笑盈盈地挥手,一蓬淡淡白雾散过,两人前方十丈内的青郁灌木瞬间枯萎,那獐子如遭电击般一蹦米余,落到地面时竟皮毛融尽,只剩下血淋淋的一具尸骸。望着先前潇洒倜傥的人儿,转眼间变得变得面色青白,浑身哆嗦不已,睁着无辜大眼睛的漂亮苗女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这次小小出手,不但杀死了一只倒霉的獐子,还彻底粉碎了一颗蠢动着的“兽心”。 金花侗人直送出十里有余这才挥泪而别,而小四,却犹在一步三回头,看着那些远远挥手的苗家姑娘忽而咬牙切齿,忽而黯然神伤。 直到坐在了回美国的飞机上,一直闷闷不乐的小四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兴奋地对着林野大叫道:“小野,我终于想通了,要摘带刺的玫瑰,就一定得先戴手套!” 他浑然不顾林野的反应,自管自地嘀咕道:“下次来的时候,老子去搞一套生化服什么的,那就什么毒也不怕了,到时,嘿嘿......”说到最后,竟一人在那偷笑起来。 林野见怪不怪地看着童年导师独自意淫的丑态,心里很是为远在纽约的杰西卡前途担忧。 ※※※ “哥,你说我晚上该怎么办?我可不大会说话,艾薇儿的爸爸又很可怕。”巴赤焦躁地在屋子转来转去,忧心忡忡地道。 林野安慰道:“艾薇儿的父亲现在对你印象不差,到时只要编一个还象样的过去,就基本上没问题了,这个你可以去问杰西卡。” “我???”杰西卡惊讶地望向她的老板。 “小赤和艾薇儿会相爱,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既然已经如此,哪怕是取消原来的计划,也得让他们在一起。”林野冷哼了一声:“我弟弟是第一次和女孩子交往,这对他来说很重要,如果那个参议员真打算反对,我就干掉他。” 杰西卡看着他满脸的杀气,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起苦来。 正文第六十二章上帝之手 巴赤看了看手中的香槟和鲜花,犹豫了一会,按下门铃。 脚步声欢快地响起,门被拉开了一道缝,穿着宽大绒衣的艾薇儿探出半个脑袋,调皮地做着鬼脸。 “天啊!这是我认识的大笨蛋吗?”艾薇儿惊讶地掩住了嘴,眼前的巴赤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整个人透着一股成熟稳重的气息。 “雪莉姐带着我跑了好多家店,才能买到合适的尺寸。”巴赤无奈地苦笑:“这套衣服很贵,若不是哥哥拿出了自己的钱,只怕是杰西卡已经杀了我。” “那个杰西卡老是很凶,哪天我非得骂她一顿不可!”艾薇儿皱皱小鼻子,有些气呼呼地拉起了巴赤的大手,“先进来再说,不要怕,爸爸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传统的美国家宴,丰盛的菜肴,温和的长者,如玉的佳人,侃侃而谈的......巴赤。 几乎有半个小时的陈述后,艾薇儿怜惜地望着餐桌对面的巴赤,轻微抽泣起来,她从未想到过,“大笨蛋”爱人,竟曾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黑市拳手。 “您所说的,虽然匪夷所思,但无疑打动了我。俄罗斯地方军方管辖下的训练营,我一直有所耳闻,想不到你们公司的所有人,都会来自那里......”罗森语气里,首次带上了真正的尊重:“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能够活着走出来,一定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已经不再是杀人机器,只是一些想与生活做抗争的保安而已。”巴赤表情沧桑地缓缓说道,这些话他在杰西卡的监督下,几乎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罗森端起了酒杯:“一直以来,我都相当地自命清高,但现在,敬您,一个真正的男人。” 巴赤举杯,粗豪的脸上满是愧疚:“希望以后我的人生旅程,将不再像以前那样被篡改成一片空白,我只是想,能够给艾薇儿一个美好的将来,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情。” 轻轻的碰杯声响过,罗森微笑道:“你们的公司和那个年轻的老板一样有意思,现在唯一缺少的,就只是小小的机遇而已,我想,那似乎不会太远了。” 巴赤与未来岳父的会面,在将近三个小时的愉快晚餐后,圆满结束。 直到牵着艾薇儿的小手,走在回公司的路上时,巴赤还未从恍惚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参议员的开明态度证明了,杰西卡那超越年龄的老谋深算是对的——在聪明人面前,尽可能地多说实话,往往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艾薇儿注意到了巴赤古怪的脸色,踮起脚尖,伸手要探他的额头。 “我没事,就是还有点紧张。”巴赤解释道,乖乖弯下了腰。 艾薇儿仔细探了探巴赤温度,方始放心,笑着竖起手指在脸上刮了一刮:“还好意思说,以前揍那些坏人时的劲头都上哪去了?我早就想过了,爸爸要是敢难为你,我就和你逃到远远的地方去,再也不回来了。” 巴赤心中感动,轻轻背起布娃娃般的小女朋友,大踏步向前走去。 三月的夜晚,依旧寒风袭人,大街上行人稀少,显得萧索而冷清。艾薇儿将手拢在袖子里,环住了巴赤颈间,贴在他的耳边,低低地,欢喜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的中午,一位神秘的访客踏进了猛虎公司的大门。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杰西卡习惯性地抬头微笑道。 “啧啧,这是保安公司?还是难民营?还真不是一般的破!我说,你们平时接的活,应该都是接送孩子之类的吧?”女秘书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涂闪亮唇膏、围着粉色丝巾、戴着七八个耳环的黑人男子,他正旁若无人地将一台卡通外壳的手提电脑扔到桌上,尖声嘲讽道。 “对不起,先生......”杰西卡的话还没说完,那人却又跨出办公室,在公司内四处乱转起来。 “先生!您不能去那里!拦住他!”跟在后面的杰西卡眼见着他扭着屁股,往地下室方向走去,终于叫出了声。 “你要是知道我是谁,恐怕就连做梦都得笑出来,有多少人请我还请不到......”黑人男子嗲声嗲气地抱怨道,话还没说完,却被一只大手从后面揪住了那根妖艳丝巾:“干你娘的!活得不耐烦了?” 黑人男子被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尖叫起来:“放开我!野蛮人!我得先对这里有个大致的了解......” 杰西卡做了个手势,悄然围上的几条大汉将黑人男子架了起来。 “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当然,你可以不说,我的手下们会乐意于把你当成......当成饼干那样吃掉!”杰西卡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住闯入者,显得颇有女匪首的气势。 黑人男子只觉得被架起的手臂疼痛如折,不由地叫了起来:“你们这些家伙!我是索尔斯亚!上帝之手——索尔斯亚!” 杰西卡显然对他报出的绰号不感兴趣,挥了挥手,汉子们大笑着将索尔斯亚举了起来。 “天啊!你们这些业余选手!居然连这个名字都不知道。”索尔斯亚惨叫起来:“够了!快放下我!你们这帮蠢猪!是该死的罗森让我来的!” 一分钟后,索尔斯亚气鼓鼓地坐在女秘书的座位上,翘起兰花指数落不休:“就你们还想做这一行? 第58章 简直是太业余了!太令人吃惊了!全美国没有一家大型保安公司的老板,不愿意跪下来为我擦鞋的!” 杰西卡殷情地递上一杯咖啡,微笑着连连称是,心里却在恶狠狠地诅咒着不知所踪的林野。 “在保安和雇佣军的行当,我是世界上最顶尖的中介人。”索尔斯亚怒气稍敛,拈起小勺在咖啡杯里搅了搅:“无论是在人身,还是在财产上,我都可以帮客户们介绍能够提供最稳妥、最强大保护的公司,如果有必要,在北非和中东的几个国家里,我甚至能调动一些正规军队,当然,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 “全球富豪榜的前一百位里,超过大半的人在我的手里寻求私人武装庇护,现在,我想您应该了解,我能够给你们这家寒酸的,完全由野蛮人组成的小公司,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在这个行业里,我的手,就代表着上帝之手,能轻易地扶植起一批势力,也能像摁死一只蚂蚁般让很多人完蛋,对我来说,就只是看心情的好坏而已。”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索尔斯亚重重地哼了声,翻起眼睛以示他心情的恶劣程度。 杰西卡有些忐忑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道:“那么,先生,您到我们这里来的目的是......” 索尔斯亚神色沮丧地道:”要知道,做我这行的,难免有些仇家,罗森那家伙以前救过我几次,我是被逼来这破地方的......” 林野和巴赤回公司的时候,杰西卡正满面温柔笑容地为索尔斯亚抹指甲油,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则没骨头般软在沙发里,拿着面小镜子照得不亦乐乎。 兄弟俩站在办公室门口,愕然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过了身。 “你们俩!给我站住!”一个类似于某种会游泳,关键时候还能上架的家禽发出的叫声,生生拽住了两人的脚步。 索尔斯亚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指着林野道:“你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别想否认,我见过你的照片!知不知道,我在这等了你多长时间?整整六个小时!上帝!你知道这点时间能让我赚多少钱?” 林野听着他“娇嗔”的语气,不由心中一阵恶寒,一时竟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我们刚忙完了一点事,你是谁啊?”巴赤好奇地道。 索尔斯亚不由分说地将两人拖进了屋,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快快!我不是很有空!自己选一个活!” 杰西卡站到了林野身边,小声地嘀咕着些什么,后者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液晶屏幕上,由上至下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细小的字目,名目繁多,不一而足。 “卡塔尔流亡王储的一周随行,美国石油大王哈默女儿的婚礼安全工作,荷兰坎普家族第七代继承人交接仪式的护卫,北韩政客的刺杀......”巴赤小声念到这里,疑惑地看了看索尔斯亚。 “那是雇佣军的事情,和保安公司没有关系,虽然更多的人喜欢去找杀手来做,但笼统地来说,我的生意也还不错。”索尔斯亚用一把小锉刀磨着指甲,淡然说道。 “我想知道,参议员先生为什么会这样做?”林野问道。 索尔斯亚看着涂成黑色的指甲,恨恨地道:“他说是女儿的一些朋友开了家这样的公司,而又正好想起了我这样的一个老朋友而已。” “虽然我很感激罗森先生,但有一点,必须得让你知道,这次机遇,是他给的,而在能力上,我们不会让任何人失望。”林野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我想,你一定不会后悔和一家收费不高,却十分强悍的公司合作。” 索尔斯亚惊讶地看了看他,握住了林野的手:“你可真是个狂妄自大的家伙!那老东西说了,就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搞砸了,以后都不会再来烦我!这,也是我同样想和你们说的,机遇是存在的,但它不会总是光顾那些无用的人。” 林野脸上露出一丝冷漠的微笑:“一次就已经足够,你会看到,我们是最好的。” 索尔斯亚满意地点头:“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希望你们的实力就不只是动嘴皮子而已。那么,现在,请选择一项委托吧!我这里,可都是世界上最顶级的难度,报酬,也是最高的。” 林野走至电脑前,略为看了看后,沉默地指在了一排小字上。 索尔斯亚扭头看了看,有些犹豫地道:“这个?它的风险很大,比干掉几个人难多了。万一失败,你们这一辈子,都会被无止境的债务纠缠。而且,还会连累到我。” “我只想,接一件符合公司目前身份的事情,保安,就应该是干这个的。”林野平静地道。 索尔斯亚想了一会,站到了林野面前:“我想看看,除了这间破房子,还有些什么可以证明,你所说的强悍!” 地下室里,仍是灯火通明,胡恩满身油污地闷头忙碌,倒是和另一个角落里浑身焦黑的安东尼奥相映成趣。两个家伙俱是完全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走进的众人视若不见。 “胡恩,给这位先生看看你的新玩意。”林野淡淡地道。 胡恩抬头看了老板身边的黑人一眼,拎起地上一杆黝黑的古怪玩意,懒洋洋地走到了靶场边。 “转动滚筒,两千马力,射速1800发每分钟,自动冷却,防水,镭射锁定,它是我的宝贝。”胡恩叹了口气:“我恐怕是再也做不出这么好的东西了!” 随着一阵巨大的咆哮声,他手里那杆武器连在一起的三支枪管疯狂转动起来,几乎有半米长的火舌喷出,远处的一个全身靶在瞬间支离破碎,十五秒不到,靶后加固过的混凝土墙面,就被掏出了个半人大小的深洞。 “我最满意的,就是稳定性还不错,因为,有个家伙曾经说过那是我的弱项。”胡恩放松扳机,望向了索尔斯亚傲然道:“这样的宝贝儿,我做了五百把,装备了它们,就算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一个营,在猛虎公司面前,也就只能哭泣。” 正文第六十三章光明之山(上) 索尔斯亚打了个寒战,常年和雇佣军们打交道的他,自然知道面前的这把不起眼的玩意,有着多么恐怖的威力。而三杆转筒在将近四十米的距离外持续连发,仍能够将弹着点控制在人体宽度的范围内,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胡恩有些满意于他震惊的表情,朝林野打了个招呼后,又埋头到机器边忙了起来。 “这一位,是我手下的爆破专家......”林野转向了安东尼奥那一边。 还未等他说完,投去视线的索尔斯亚就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尖叫:“天!你们这群疯子!我要离开这里!” 杰西卡迷惑地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安东尼奥是个很和蔼的人......” “他屁股下的那堆东西可绝不和蔼!上帝啊!tnt,硝酸甘油,黑索金,哦!他小弟弟边上的肯定是浓缩铀!这些玩意足够把这幢房子炸到月球上去!我要离开这里,干什么?放开我,救命!”索尔斯亚毫无抗拒能力地被巴赤拎起,眼睁睁地望着自己和那个叼着香烟的家伙越来越近,不由得大声惨呼起来。 “你是男人吗?我真的是很怀疑。”安东尼奥弹了弹烟灰,不屑地道。 索尔斯亚的回答却让他差点背过气去:“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男人!这一点,我很确信!” “行了!你的分贝就已经快让这房子塌了!”林野沉下了脸:“安东尼奥是全美最优秀的爆破大师,你认为他会低级到连自己的安全也保证不了?” 安东尼奥大笑着站起了身:“老板,这么有趣的家伙,您是在哪找来的?” 林野冷笑:“很有实力的中介人,他想看看我们作为合作者,是不是能够配得上他高贵的客户!” 安东尼奥扬了扬眉:“这样啊!我也没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给这位先生看个小玩意吧!” 他从裤袋里摸出了一个烟盒大小的玩具车,在底盘上摁动了几下后,放在了地上。 小车毫无声息地疾弛而出,直开到了靶场对面的一堆硕大沙包前,居然自己转弯绕了进去。 “砰!”一声沉闷地爆炸声响起,那堆沙包顷刻间化为齑粉,黄沙被冲击波激得漫天飞扬,下雨般落在众人身上。 索尔斯亚又发出一声尖叫,抱头蹲了下去,过了半晌才注意到身边每个人都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就连杰西卡也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不由大为尴尬,讪笑着立了起来。 “最近我对遥控模型之类的小玩意很有兴趣,就做了一个,能预先设定路线,带自动吸附能力,用来炸车是最理想不过的了,这部威力还小了点,碰到20厘米厚的装甲时,我会让它带上反坦克钝感炸药。”安东尼奥轻描淡写地道。 索尔斯亚无力地道:“罗森那家伙一定不会想到,他的女儿在和一帮什么样的人打交道。” 林野摇了摇头:“参议员恐怕早就调查过我们,虽然不至于很彻底,但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不然,也不可能有意向让我们接你手上的活。那些对于一般的保安公司来说,未免难了一些。” “可恶的政客!我几乎被他骗了!”索尔斯亚咬牙切齿了一番,突然皱眉道:“有些场合,是不能完全靠武器的,那时不知道你们的个人素质能不能过关......” 巴赤拾起一杆半成品的改造枪械,在索尔斯亚惊恐的眼神里,将枪管慢慢拧成了麻花状。 “这个,正是我们最强的地方。” 第59章 林野淡然道。 没有任何悬念的,一份正式委托书在两天后,摆在了杰西卡的桌上。 ※※※ 控制着全世界三分之二未切割钻石市场的德比尔斯公司,坐落在南非,是世界钻石业里,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 “感谢上帝创造了女人,否则我们所有的工作都是没有意义的。”正如这句流传在公司内部的笑话一样,钟情于钻石的女人们,为创建德比尔斯的奥本海尔家族,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额利润。 然而,第三代掌门人尼克·奥本海尔,并没有如人们想象中那般悠闲地站在财富颠峰,过着毫无烦恼的奢华生活。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自从接受了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邀请后,这个年近半百的豪富就陷入了无尽的烦恼中。 在纽约这个时尚都市安排钻石展出,无疑能够给德比尔斯公司带来巨大的收益,但是,作为世界上犯罪率最高的国家之一,美国的治安,委实让尼克很是忧心忡忡,因为,这批展品里,不但有那颗世界上最大的钻石之一——重达203克拉的“千年星”,而且,赫然存在着那颗传说中的“光明之山”! 英国远征军从印度人手里夺得的那块重108.97克拉,后来镶嵌在维多利亚女王皇冠上的硕大钻石,就只是“光明之山”的一小部分,真正“光明之山”的主体,在半个世纪后,终于在某一天神秘出现在奥本海尔家族的保险柜中,它的分量,是803.5克拉!所有的钻石,在它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因为,这块带着梦幻色彩的梨形晶体就像它的名字,已代表着光明中的王者。 奥本海尔家族的本意,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拿出这块稀世瑰宝参与展出的,而美国人狂妄自大的本性,却由不得他们这样去做,“最顶级的钻石,当然要在最强大的国家一展风采。”这是那位好战总统的原话。 虽然,美国方面派出了大批的联邦特工去机场迎接,但早在南非时,尼克就联系了打了多年交道的索尔斯亚,这个在他看来无所不能的黑人,总是能够为每一桩委托找到最合适的人选,这些年来从未让自己失望过。而索尔斯亚的回答也很简单直接——守护光明之山的费用,将会非常昂贵。 在纽约机场从专机里走下时,尼克一眼就看到了索尔斯亚所说的保安首领——那个黑色制服的男人,和传真来的照片上一样,年轻而冷漠,正站在跑道边的一列轿车旁,身后,是穿着同样制服的大批精悍汉子。 “林野先生?”尼克在舷梯上就远远叫道,他觉得,眼前的这些人,比起另一侧脑满肠肥的美国特工们,看上去要有安全感的多。 林野迎了上去,伸出了手:“尼克先生,从现在开始,您和光明之山的安全,将由我来保护。” 一个特工走了过来:“尼克先生,我是联邦调查局的科尔探员,总统阁下的意思是......” 尼克冷冷地打断道:“这位先生是我聘请的人,我的事情由他全权负责,这里并不需要你们。” 科尔无可奈何地望着成为主角的保安们,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猛虎队员们胸前挂的最高司法部直接签署的通行证,让他感到了困惑。而且,来自南非的客人,似乎也并没有将总统的好意放在眼里。 飞机上,下来了两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手中合力抬着只小巧的保险柜,林野挥手,身后的汉子们分出了一个小队迎了上去。 “请上车,现在直接去您要下榻的宾馆,在路上,我想就最近的行程安排,和您商议一下。”林野望着保险柜被抬进居中的一辆轿车,沉稳地道。 杨灭坐在副驾驶座上,透过后视镜望了眼那被两个大汉紧紧夹在中间的小保险柜,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凯悦酒店的门口,早就等候着一些猛虎队员,张龙兄弟带着几个长相狞恶的汉子在大堂里一立,几乎立即就达到了清场的效果。 林野他们的车辆一到,酒店广场上游弋的黑衣大汉们就肆无忌惮地抽出了长枪,阴沉着脸隔开了一条通道。 车门打开,两个抬着保险柜的黝黑汉子,被紧紧拥在人群中走进酒店,附近的几幢大厦顶层上,狙击枪的瞄准镜正冷冷地闪着寒光。 联邦特工的车队远远地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年轻人呻吟起来:“上帝啊!他们究竟是保安还是劫匪?这里是战场吗?” 另一个看上去要年纪大些的特工打了个哆嗦:“他们这是在展现实力,用来警告别人不要打这些东西的主意!奇怪,纽约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保安公司?去查查,依我看,这倒很象是黑帮的行事风格。” 然而,调查却陷入了窘境,所有的车辆来自于租借行,而猛虎公司的全部违禁枪支似乎在一夜之间有了许可证,特工们联想起能够办到这些事情的几个极少数人物,无奈地选择了放弃。 “你们的公司,还真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罗森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不咸不淡。 林野平静地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瞒着您,这是您介绍的业务,我只是想做好它。” “那些军火哪来的?似乎不是一个保安公司应有的配备,让我很是头痛了一阵。”罗森道。 “全美国的保安公司,依我看没有违禁武器的很少,先进的枪械,是强大实力的保证。”林野避重就轻道。 罗森笑了起来:“你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在第一次见面我就确定了这一点,奇怪的是,我却很欣赏你。” 林野微笑道:“参议员先生,您是一位善良的父亲,但我希望,以后除了艾薇儿这层关系外,我们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罗森笑得更加厉害:“哦?这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林野望向了窗外,目光变得深邃幽冷:“恕我直言,每一个政治家前进的路途上,总是会有着这样那样的障碍,清道夫的工作,也总是要有人去做的。如果能有这个荣幸,我将会全力以赴。” 电话那头静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如果是在两年前,这通电话一结束,我就会毫不犹豫地让你的公司从此消失,但是,时代在变,人也在变,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们手里,都握着犀利的火器,如果我再去讲究什么骑士精神,硬要去拿剑决斗的话,那就是愚昧了。年轻人,话,我就说到这里。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还是先做出点成绩,再来和我谈做朋友的事情!” “还有,我不希望巴赤先生在一些不该参与的事情里出现,艾薇儿,是我唯一的女儿。”罗森收了线。 林野听着“嘟嘟”的盲音声,脸上渐渐现出了一丝淡漠的笑容。 静静伫立了一会,他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喂,是我,这几天那边的情形,怎么样......” ※※※ 纽约黑火分部。 小四脸色阴沉地坐在一张靠椅上,擦拭着两支pt90,银色的枪身已经亮得耀眼,他还是机械地持续着动作,目光黯然无神。 脚步声响,一个汉子大踏步走近:“四少爷,查到了,人就在纽约!” 小四神色一振:“在哪里?确定吗?” “肯定不会错!用的是假护照,我们还不容易才找了酒店的入住登记,那娘们我以前在赌城时见过,烧成灰也认识!”汉子沉声道。 “通知附近几个洲的所有兄弟,在今天晚上之前赶来这边,我们有事情要做了。”小四转动着手中的枪,冷笑道:“我就知道她在美国,各处的黑火都在挖地三尺,但没想到居然会在老子眼皮底下!这一次,一定会很有意思!” 正文第六十四章光明之山(中) 布鲁克林区,贝罗亚大街。 这条还不到三公里的街道上,云集着超过400家的大型商场。作为全美新近崛起的奢侈品聚集地之一,这里几乎拥有着全球所有最顶级的品牌店,路易威登、chanel、雅诗兰黛、蒂芬尼、gianniversace等,以及一些同样驰名世界时尚圈品牌,都能在贝罗亚大街上觅得它们的芳踪。 货品齐全、更新速度快以及几近完美的购物氛围,使得贝罗亚在世界上的声名,已隐隐盖过了奢侈品牌朝圣地的纽约第五街、巴黎香榭丽舍大道,成为了新一代时尚弄潮儿们的购物天堂。 夜幕初降,霓虹辉映,贝罗亚大街上人潮熙攘,已到了一天之中最热闹繁忙的时刻。 日本第一黑道家族不动峰的女家长,此时正如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般,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一脸兴奋地流连在各个品牌店内,超过七十名穿着灰色西服的汉子亦步亦随,护卫在她的四周。而这支庞大的保镖队伍,却给一些商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对不起,先生们,这里是女性专卖店,是不是可以请你们在外面等候?”escada旗舰店内,长相甜美的导购小姐带着歉意地道。 散布在店堂内的灰衣保镖里,走出了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昂起头傲慢地道:“谁规定,女性专卖店我们就不可以进来?在日本的东京,登喜路的专卖店里经常就有很多女士出入,你们美国人,难道不懂得顾客就是上帝吗??” 导购小姐无可奈何地退到一边,脸上保持着职业性的笑容,心里,却在狠狠诅咒着这些来自岛国的讨厌客人。 火峰流舞压根也没在意她的属下,而是爱不释手地试戴着一支造型别致的胸针,在试衣镜前左顾右盼,显得兴致极高。 第60章 这段日子以来,火峰流舞一直逗留在纽约。林辛同遗留下的产业,在阿竹的操控下,就像是一条条高速运作着的传输带,源源不断地将来自日本国内的黑钱漂白回收。 在领教过台湾陈家那令人胆寒的击杀手段后,安全问题无疑成了她最关心的事情,虽然这次来纽约的行程极为隐秘,但火峰流舞还是从国内带来了大批的护卫,甚至动用了一些幕后的神秘势力。 “小姐,现在已经很晚,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新提拔上来的一个长老恭敬地鞠躬道。 火峰流舞点了点头,在护卫们的簇拥下行出店铺。 为了避免暴露阿竹和火峰家之间的关系,不动峰的人包下了希尔顿酒店的一层楼面,每次与新任首富的会面,都极其小心谨慎。在隐藏实力方面,火峰流舞向来都得心应手,这,也是她能够顺利坐到家长位置上的原因之一。 贝罗亚大街与希尔顿很近,之间隔着一条窄巷。与无数大都市的破落阴暗面一样,巷子里没有路灯,很黑暗,就连价格最低廉的妓女也不愿意在这里揽客。但比起兜上大半个街区来,火峰流舞还是选择了这条步行不用五分钟,便能回到住处的最快捷径。 巷子的两旁,是灰黑色的老式公寓楼,很高,也很破旧,每当有风吹过时,悬挂在高处的消防铁梯便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让人禁不住要怀疑它们是否会随时掉下来。 如同往常一样,火峰流舞的护卫分出一小拨先行了进去,两分钟后,年轻的女家长在二十余名汉子中间走进巷道,最后的一批守在了进口处,每个人的手都按在腰后,警惕而阴森地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第一批护卫快走到巷子尽头时,一点微小的火光突然在前方燃起,映亮了一张年轻不羁的脸庞。 “什么人?不回话,就开枪了!”护卫们纷纷掏出了大口径曲尺手枪,紧张地吼道,在火器的使用上面,这些吃足了苦头的日本人,无疑学得很快。 小四唇间斜叼着一支万宝路,吊儿郎当地甩灭了手中的火柴,大笑道:“老子是来日你们的!” 十几把冲锋枪在他身后的黑火大汉们手中同时响起,纷飞的弹雨中,火峰家的第一批护卫几乎是立刻,全都被打成了蜂窝。 巷道中央的火峰流舞面色大变,刚想回头时,身后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她赫然已身处在腹背受敌的险境! 子弹的尖利呼啸声不断划过身边,火峰流舞周围的护卫不断有人仆倒,在敌人那强大的火力下,他们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小四抽出两把pt,慢条细理地拉动枪机,嘴角带上了一抹快意的微笑。有几个城市黑火队员并没能及时赶到,现在看起来,事情并不如想象中复杂。 撂翻最后一个断后的火峰家护卫时,巷子另一侧的黑火队员突然有一个抬起了头,极其恶劣的可视条件下,他觉得刚才身边高处的几个阳台上,有些什么东西掠过。 低低的破空声中,一片暴雨般的黑点急洒而下,二十余名黑火汉子身上同时飑出了大股的血花,竟无一幸免地毙命在这次攻击下! “妈的,那是什么东西?”小四身边的一个汉子抬起了枪口,对着前方高处的公寓阳台上狂扫起来。 十几个黑影正以匪夷所思的动作急速逼近,几米距离的阳台间隔,他们竟如履平地般纵跳而过,情形诡异无比。 小四低低咒骂了一句,扣动了扳机,台湾的家人早就警告过他,日本人里存在着这种古怪的家伙,而当亲眼见到时,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危机! 小四身边的所有武器全都同时抬起开火,那些黑影急剧变换路线,仍是在高速接近。无数子弹在他们身后曵成一条条光蛇,但却难以造成伤害! 终于,第一条黑影突破了火力网,远远扬手,低啸声中,小四身边立时躺下去三条汉子。巷道中间的火峰家护卫亦趁着机会,渐渐压了上来。战局,在刹那间,已扭转! 身旁的黑火队员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小四血红着双眼,从地上一个兄弟僵直的手中抄起把m4,狂吼着猛烈击发,高处,所有的黑影俱已完全靠近,最前面那人似是低沉地笑了一声,扬起了手。 一声清脆悠长的狙击枪响,划过了所有人的耳边,那为首的黑影徒然之间,如同只折翼的大鸟般,一头从高处的空中栽下,跌到地面挣了几挣,就此不动。 与此同时,一阵沙哑的,宛若魔鬼喘息般的“哧哧”声响起,几条悄然出现在小四他们身边的大汉手中,咆哮着喷出了长达半米的粗大火舌,急骤湍急的弹流将那些神秘黑影逼得急急后退,在这威力恐怖的火器面前,他们就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面前存在着一道子弹构筑而成的密集墙壁,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而那杆狙击枪的狞笑声仍在继续,每一次响起,就必定有一名黑影坠落,枪枪弹着,从无落空! “是你们?!”小四望着身边叼着棒棒糖的大汉惊异地叫道。 巴赤移下枪口,长长火舌将他大笑着的脸庞映得发红:“小四哥,看我帮黑火报仇!” 巷子中间的火峰家守卫早已经趴在了地上,而巴赤手里的那杆火器却犹如犁田般他们全部打成了肉泥! 高处,黑影在丢下十几具尸体后,终于仓皇逃出了三人,古老技能给他们带来的强大自信心,早已经被那隐在暗处的恶魔蹂躏得灰飞烟灭。 正如所有的电影里一样,当警察们到达现场的时候,这条小巷里所剩下的,就只是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和一些难以分辨的肉块而已。 公寓楼房顶层的一间屋子里,杨灭拉上窗帘,将手中的m40a1拆入背囊,冲床上被绑得扎扎实实的屋主笑笑,习惯地推了推眼镜,哼着五音不全的小调走出了房间。 ※※※ “您有新邮件了,请查收!”合成电子音乐中,一个悦耳的女声提示道。 林野略显生涩地移动着触摸式鼠标,点击打开了屏幕里不断转动着信封图案,这台ibm最新型的手提电脑,是那个“女”中介人逼着他去买回来的,理由很简单——要收获,就得先投资。 一份带着照片的资料出现在液晶屏上,林野注视着上面几个男人的头像,缓缓提起了身边的电话。 “宝贝儿,你在哪里?快出来,爸爸给你买了冰激凌!”马科维奇带上房门,对着起居室内喊道。 房间里并没有任何的回应声,这个瘦小的波黑籍男子轻手轻脚地走向室内,脸上带上了恶作剧的笑容。 “哇!”马科维奇大叫一声,跳进了起居室,而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正扮着的鬼脸在瞬间僵硬。 马科维奇口中的“宝贝儿”,七岁的女儿琳达惊恐不已地坐在桌旁,小小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对面的沙发上,靠着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人手里执着一柄大号猎刀,旁若无人地剔着指甲。 马科维奇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就往怀里探。 “我要是你,就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举动。”拿猎刀的汉子头也不抬地道,同时一个坚硬的物体从后面顶上了马科维奇的腰。 马科维奇铁青着脸,举起了双手:“你们想要什么?” 拿猎刀的汉子咧嘴一笑:“从全纽约最贪得无厌的外籍黑帮首领嘴里,能听到这句话让我有点惊奇,很遗憾,我们不是劫匪,而只是警告者。” “警告?你们是什么帮派的?我们之间,有过节吗?”马科维奇疑惑地道。 “听说你最近进了一批军火,苏制ak,触发式手雷,sk3000型火箭筒还有c4,是想干一票大的,然后就退休了吗?”汉子慢悠悠地反问道。 马科维奇低声吼了起来:“这不管你们的事!如果你们是该死的特工,我的律师会马上赶来这里!如果不是,那请你们搞清楚,现在是在和谁打交道!” “豺狼帮,1992年创立,目前成员五百二十名左右,大多为斯洛文尼亚和波黑人。主要的收入来源,是靠贩卖毒品和假钞,你现在的生活不错,有一点钱,养了三个情妇,但恐怕唯一让你在乎的,就只有你的女儿。”汉子不屑地冷笑:“像你这种小角色,居然敢打‘光明之山’的主意!要不是我们老板不许这次的事情出任何纰漏,你会死得连骨头也不剩!” 马科维奇脸色得惨白:“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中情局的?” 汉子摇头:“我们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就凭豺狼帮现在的那点武器,装备起来或许可以去抢劫麦当劳,但有些事情,你们就连去想都没有资格!” 在马科维奇惊恐的眼神里,他走到桌边,抚了抚小女孩的脑袋:“你的女儿很可爱,也很乖,如果有一天,她突然不会开口说话,再也不能扑到你的怀里撒娇,而只是冰冷僵硬地躺在那里,我想你一定会非常痛苦。” 马科维奇看着汉子另一只手里那把闪着森森寒光的猎刀,双腿开始剧烈地哆嗦。 “要是你觉得这还不够,我们会很乐意去萨拉热窝旅游一次,再顺便干掉你在那边的老母亲,她活得已经够久了,一定很希望换个环境呆上一阵子。”汉子语气轻松地道。 马科维奇小声地哭泣起来:“你们这群魔鬼......” 直到这群大汉扬长而去,小琳达仍然低垂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地坐在那里,他的父亲正满头冷汗地捂着手,靠在墙边哀号,而桌面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支齐根切下的指头。 第61章 正文第六十五章光明之山(下) 皇后区一家名为“处女终结者”的旅馆内,302客房的门上挂着红色“请勿打扰”的牌子。 “哦!小妖精,你可真是他妈的够劲!”杰克逊德气喘吁吁地仰躺在床上,满脸迷醉地叫道。 一个满头红发的女郎正一丝不挂地跨坐在他身上,挺翘的臀部前后扭动不已,嘴里发出着销魂的呻吟声。 “珍妮弗宝贝,我快要死了!”杰克逊德坐起了身,女郎在他结实的双臂托举下,将腰肢抛送得更快,宽大的席梦思在两人的激烈动作下“吱吱”作响。 “亲爱的,你......你是这世界上最强壮的男人,上帝啊......”珍妮弗在发出一声长长的,类似于哭泣声般的尖叫后,瘫软了下来。 杰克逊德已是强弩之末,奋力动作几下后,浑身起了一阵轻微地颤抖,也攀上了肉体愉悦的顶峰。 就在这对带着欢爱后余韵的男女搂抱在被窝里,甜蜜地说着情话时,卧室的门在发出一声闷响后,整个向内轰然倒下。 几个端着微冲的大汉跨了进来,望着床上的情形,俱是愣了愣。 “大白天的,在忙这个?妈的,想不到居然有人比我还要爱这事!”其中一个白人汉子显得有些迷糊。 另一个独目汉子笑了起来:“队长,你也不错,几个月的时间就嫖掉了那么大一笔钱......” “你他妈别胡说!找姑娘是用掉了一点,可更多的被我输掉了!那可是五十万美金!你以为我有几个小弟弟?”白人汉子恼羞成怒地吼道。 “先生们,这好象是在我的卧室里,如果可能的话,请你们出去吵好吗?”珍妮弗掩住胸前的被子,镇定地说道。 白人汉子愕然转过头,怪笑道:“你这小妞不错啊!有意思!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的健身,k先生,j小姐。” “请原谅,我没能听懂您的意思。”杰克逊德神色微变,右手悄悄向枕下滑去。 “国际刑警组织通缉榜上著名的雌雄大盗,我是不大可能认错的。”白人汉子抬起枪口,狞笑道:“k先生,我很不想把你吃饭的家伙打成一滩烂肉,所以,请你慢慢地把那个小东西掏出来,当然,我不是指你的小弟弟。” 杰克逊德无奈地从枕下摸出了一把手枪,扔到了地板上。 白人汉子大大咧咧地点点头:“我们老板说过一句话,唔,叫什么来着?反正大致意思就是,能看清形式的人,就还算聪明!” 珍妮弗有些疑惑地道:“先生,你们并不像是替政府做事的人,您的老板是?我想知道,是哪位大人物对我们这两个小贼产生了兴趣。” “我们老板自然是大人物,但他是谁,却没有必要告诉你们。”独眼汉子冷笑道:“你们对马来西亚的风景感到腻味了?想来美国找点乐子吗?” 珍妮弗面不改色地笑道:“果然是对我们很了解呢!马来西亚虽然是个很不错的国家,但我和他都是美国人,时间长了,就想回家乡看一看,就这么简单。” “我不喜欢兜圈子,要么,你们就滚回马来西亚!要么,就死在美国!‘光明之山’,不是你们能够去碰的东西!”白人汉子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珍妮弗满脸无辜的表情,撅起了性感的嘴唇道:“您的老板可能误会我们了,我发誓......” “德比尔斯公司来纽约后两天,你们就跟着出现在这座城市里,而昨天晚上,大都会博物馆的办公室失窃,却只是少了几样不值钱的东西,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白人汉子目光游移,探手拿起床头边几张照片:“是不是有人对那几张内部平面图感兴趣!” “先生,我想您是误会了......”珍妮弗犹自强辩道。 独眼汉子阴沉着脸走到床边,一只手掐住杰克逊德的脖子,将他硬生生地拎了起来,珍妮弗望着她“最强壮的男人”被人小鸡般地悬空拎起,正痛苦地直翻白眼时,终于开始惶急起来:“先生,请......请不要动粗!” 独眼汉子狞笑道:“操你妈的!跟你客气点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要不是老板说这段时间尽量不要惹事,你们俩能有机会开口说话?” “最后一个机会,滚不滚?”白人汉子将冰冷的枪管顶在了杰克逊德粘糊糊的下体上,望向了珍妮弗。 珍妮弗颓然道:“我们放弃,这次本来机会就不大,但是‘光明之山’的诱惑实在是......” 独眼汉子挥手,将杰克逊德如柴禾般扔到地上,后者捂住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马上滚出这座城市,别让我再看见!不然,就算是在纽约市政厅的门口,也立即将你们格杀!”白人汉子在床单上用力擦了擦枪管,带着众人走出了房间。 珍妮弗飞快下床,搂住了她的男人:“杰克逊德,你没事吧?” “对了,你看我这记性!”白人汉子又折了回来,在门口看见珍妮弗一览无余的火辣身材不禁吹了声口哨:“老板说了,对你们的手艺很欣赏,希望以后可以有合作的机会,但如果你们俩还打算在地板上再来上一次,恐怕他以后就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了,唔,联邦特工们离这里,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车程。” 作案多达十几个国家,曾在罗浮宫内顺利得手过那幅著名“向日葵”的雌雄大盗对视了一眼,俱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欲哭无泪的表情。 ※※※ 曼哈顿南,唐人街。 走进这个以勿街为中心,包括了坚尼街、摆也街、拉菲耶特街、包厘街和东百老汇大道组成的庞大街区,你会发现,自己完完全全踏入了一个古老的中国小城,规模颇大的佛教寺庙,著名的孔夫子塑像,形形色色的中餐馆和商店布满了街道两旁,耳边随处可闻广东、福建的方言,这一切的一切,都给人以一种感觉,似乎脚下所踏的,正是华夏土地。 然而,美国政府曾颁布过的排华法案,却将二十世纪初期名动一时的华人黑帮逐渐推向了衰败,八十年代以后,越南帮开始在这超过8万名中国移民居住的街区抬头,目空一切的本性以及野蛮凶残的行事手段,使得他们逐渐统治了唐人街的黑道,华人在越南帮的眼里,无疑就只是善良和懦弱的代言词而已。 新一代的越南帮首领——阮连成正坐在一家中国茶楼中,大力揉搓着新来女服务生鸽子般柔软的胸脯,看着怀里姑娘眼眶中的盈盈泪水,以及旁边茶楼老板脸上畏惧的表情,他的心情几乎愉悦到了极点。 “老头,这个月的会费,准备拖到什么时候给啊?”阮连成在唐人街摸爬滚打了二十余年,一口中文说得极为流畅。 “阮先生,您请先放了这孩子吧!生意实在是不好......我去借还不成吗?”满头花白的茶楼老板欠着身子,低声哀求道。 “商会给你们带来了那么多的保护,交一点费用,不过分吧?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毕竟,越南和中国向来是很友好的邻居,照顾你们,也是我份内的事情。”阮连成将手探进了女服务生的衣内,刀条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不过,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我的手下恐怕都会饿死了。” 他身后立着的十几个越南汉子立即掀翻了附近的桌椅,清脆的茶盏破裂声顿时充斥了空空落落的店堂。 茶楼老板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神色悲苦,连连作揖道:“我儿子还在念书,求求您,我一家全指望这小本生意......” “去你妈的!”阮连成站起身,恶狠狠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老人:“装可怜?少在我面前来这套!” 那个女服务生猛地挣脱他的手,抽泣着往门外跑去。 几个越南人却抢先拦住了她的去路,带着猥琐的笑容,渐渐围了上来。 “小婊子!你还敢跑?”阮连成上前一把拽回女服务生,重重一记耳光抽在她脸上:“在唐人街,我就是这里的总统!被我干,是你的福气!” 在女孩绝望的哭喊声中,阮连成将她按在一张方桌上,淫笑着压了上去。 “咦?妈了个巴子,这是在干什么?”一个洪亮的声音突兀响起。 阮连成停住了动作,恼火地转头,两个长得极其相似的威猛大汉正站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店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些黑衣汉子,手里的重型武器正泛着幽幽的冷光。 “我是越南帮的首领!你们想要干什么?!”望着呆若木鸡的手下们有枪不敢拔,阮连成竭力吼出的声音带着丝颤抖。 “只有两个问题,回答令我满意了,你可以不用死。”威猛大汉中的一个淡漠地道。 “放你妈的......”阮连成刚开口,远处一个黑衣汉子沉下了脸,“扑”的一声轻微声响后,气势汹汹的越南帮首领愕然低头,却看见自己的右腿上被扯出了一个狰狞血淋的大洞,整个膝盖骨已不翼而飞。 瞬间涌上的巨痛,让阮连成在发出一阵嘶哑的哀号声后,蜷曲着身体倒了下去,一只沉重冰冷的高帮军靴,随即重重踏在了他脸上。 “第一个问题,你可有姐妹吗?”威猛大汉根本不看脚下的人,低沉地问道。 “有......我有两个妹妹。”阮连成满头黄豆大小的冷汗,艰难地回答道,肉体上的痛苦折磨在刹那间,摧毁了他的意志。 “你可曾想过,刚才那个姑娘,也有疼她爱她的家人?不过我想,畜生是不懂这些的。” 第62章 威猛大汉脸上杀机毕露,冷然道:“第二个问题,你们是不是对‘光明之山’有点兴趣?” 阮连成怔了一怔,随即号哭起来:“我就知道,这是件烫手的活!有一个买家,说是我们能搞到这颗钻石,就肯付一亿美金......” 威猛大汉低下了头,凶狠地瞪住了他:“是谁?”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一直是电话联系,他转帐了两百万的保证金......请放过我,要我怎么样都行!”对死亡的恐惧,让阮连成哭得像个刚被蹂躏过的少女。 “两个答案都让我很不满意!现在,你可以死了。”随着威猛大汉缓慢加大力道,军靴底下,阮连成的脸部开始紫涨发青,五官中逐渐渗出了鲜血。 威猛大汉近乎欣赏地注视足下的情景,狞笑着拧动起了脚底,模糊不清的惨呼声中,血泉开始不可遏止地从阮连成口鼻里涌出,当颅骨在巨大的压力下破裂的瞬间,一只眼球“波”的一声,从眼眶内弹了出来,带着丝黏液飞到了远处地板上。 “看着我干嘛?留一个,其他都杀了!”威猛大汉挥挥手,皱眉擦了擦溅到裤管上的血浆。 黑衣汉子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欢呼...... 最后一个幸运的家伙在老天的垂青下活了下来,威猛大汉蹲在他面前,傲然道:“给你们报复的机会,唐人街有个很有名的地方,多耶斯大街,也就是‘血腥之角’,以前就一直是黑帮火拼的好去处,晚上11点,爷爷们会在那里等!” 这群突然出现的煞神退走以后,茶楼厅堂内,只剩下了一地血淋的尸骸,和几个被吓得蔌蔌发抖的人,而那个越南帮的幸运儿,正艰难地爬向门口——他双腿的骨头,已经被打成了十七八截。 ※※※ 德比尔斯公司的钻石展出,获得了圆满的成功。 展会期间,大都会博物馆内气氛热烈而不失宁静,“光明之山”的风采,倾倒了所有的观众,就连那位总统和他的夫人,也为这晶莹璀璨的稀世瑰宝而赞叹不已。 “敬您,先生,贵公司为为我们提供了强大安全的保护,这次的委托,我很满意。”凯悦酒店的宴会厅内,尼克举起了酒杯。 林野轻轻与他碰杯:“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是位相当慷慨的客户。” “虽然‘光明之山’与其他钻石已经运回了南非,但我恐怕明天也得走了,公司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处理,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能与猛虎公司合作。”尼克真挚地道。 林野微笑道:“那将是我们的荣幸......” 此刻,猛虎公司内,所有的人正挤在院落里,兴高采烈地盯着一台被搬到了外面的电视。 屏幕里,女播音员正在报道着一则新闻:“一周前发生的唐人街血案已初步查明,据纽约市警局对外发言人宣布,这次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黑帮内部火拼,共死亡762人,目前,警方已捣毁了六处位于曼哈顿的黑帮巢穴,并正在全力搜捕几名潜逃的越南籍帮会头目......” 正文第六十六章余孽 早春的午后,和煦温暖的阳光挥洒而下,猛虎公司的队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院落里,每天的这个时候,已经成了他们的娱乐时间。 几个亚裔汉子正坐在一张小桌边玩着牌,一支杰西卡丢失已久的口红,鬼祟地躺在桌面一角,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画得像只山猫。 院子的另一端,欧洲大汉们将张破旧的斯诺克球台围得水泄不通,一个看上去颇具高手气质的汉子,正带着气定神闲的表情,左右开弓,连连将小球击落袋底,手里充当球杆的,却是根m16的枪管。而他的对手,正带着深思的神色,注视着台面上的形式,油光闪亮的偏分头和身上那件极不合体的小马甲,似乎证明着,他也是位极具专业素质的高手。 最受欢迎,同时也是最喧闹的,无疑仍是王牌娱乐项目——角力。这种由西伯利亚沿传至今的体力游戏,如今,也被翻出了新花样。几十个赤着上身的大汉在院门不到的空地上扭成一团,人群中吼叫不断,尘土飞扬中不断有人高高被举起,轰然砸落地面。混战的方式,使得每个人都极其紧张和亢奋,仍然只允许有一人胜出的规则,更是让这些强壮悍勇的家伙们玩起来毫不留手。 杰西卡远远站在楼道的窗户边,愁眉苦脸地看着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只是在心里祈祷,现在不会有生意上门。 角力中,一个倒霉的家伙在几双大手争抢中被抛出,怪叫着飞了半天高,直落向院门处,眼见着要跌个灰头土脸时,一个刚跨进来的人轻轻在他身体上托了一把。 稳稳落地的汉子晕头转向地摇晃了一会,突然身躯绷得笔直,“啪”的一个立正,敬礼大吼道:“老板!” 正在反败为胜的马甲汉子瞄准着袋边的黑色小球,头也不抬地笑道:“哪个王八蛋在吓唬人?明知道我见到老板就吓得走不动路......” 回答他的,是一阵地动山摇的齐吼:“老板!” 马甲汉子手中的枪管“滴溜溜”滚到了斯诺克台面上,触电般跳了起来,转身去望时,那个正走进院落的挺拔身影,可不正是他的老板! 林野穿行在猛虎的黑色森林间,清澈的目光逐一扫视着他的队员们。 当看见那几只手里捏着扑克的“山猫”时,林野怔了怔,径直走到了他们面前。 “老板,您......您回来啦!”一个额头上画着巨大“王”字的大汉神色尴尬地道。 林野看着几人脸上式样夸张的涂抹,温和地问道:“平时没活的时候,会不会很无趣?” 先前那汉子憨笑道:“兄弟们在一起,就已经很开心了,再说,我们会自己找点乐子。 “过几天,公司将会划个分部出去,到时就不那么清闲了。”林野笑笑,走向办公室。 “老板......他在对我笑?!”汉子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声问道。 旁边一个脸上画着付巨大“太阳镜”的光头大汉不屑道:“就你那破样,连我都没兴趣看第二眼,老板他又怎么会对你笑?自然是对着我笑的!” “老板笑起来真是酷,我都看呆了!”另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道。 ...... 杰西卡破天荒地为林野泡了一杯咖啡,喋喋不休地抱怨道:“林先生,您总算是回来了,一个星期以来,他们几乎要将这里全拆了!大块头整天看不到人,双胞胎兄弟老闷在房间里酗酒,那三个杀人狂就只是顾着忙自己的事,也没人去管管!” 林野接过她递上的瓷杯,淡淡地道:“这样很好,我不希望看到他们整天脑子里绷着一根弦。” “这次的委托,是不是很顺利?款项是已经打到了公司的帐户上面,但我总还是有点不大放心。那个中介人看上去有些古古怪怪的。”杰西卡望着这个颇为护短的家长,无奈地换了个话题。 林野缓缓道:“索尔斯亚手下的强大情报网,帮助我们省掉了很多麻烦,他是个相当有实力的人,而且,很现实。” “那就好,无论如何,一直有委托人上门才是最重要的。”杰西卡笑道,第一眼见到帐户里多出来的庞大金额时,她几乎以为这些不安分的保安们刚去抢过银行。 “晚上八点,所有的人在地下室集合,我有话要说。”林野站起了身:“谢谢你的咖啡,我还有些事,晚些时候再回来。” “林先生,等等!上次那个陈先生,来找过你好几次。”杰西卡略有些不自然地道。 林野微诧道:“四哥?我正要去找他。” 杰西卡犹豫了一会,忸怩道:“林先生,您能不能明天来我们家吃晚饭?雪莉一定会很高兴!再......再顺便叫上他?” 林野心中叹息,点了点头转身出门,眼前,童年导师那带着淫笑的面容再一次闪过。 跨进位于布鲁克林区的黑火分部时,小四正急冲冲地出门,两人差点撞到了一起。 “电话里忘了告诉你,我们这里很偏僻,唔,你是怎么找到的?”小四显得有些好奇。 林野没有说话,指了指身后刚刚开走的计程车。 “你当我是笨蛋吗?奶奶的!我的意思是,就是一般的计程车司机,也很难找到这条巷子!”小四显得有些恼羞成怒,挥舞着拳头叫道。 “我的运气,一向比别人要好点。”林野淡漠地说道。 小四语塞,垂头丧气地跟在林野身后进门。 这幢挂着“汽配改装”招牌的三层独立式建筑里,黑火的汉子并不多,正在几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车前,煞有其事地捣鼓着什么。 “你小子,还真看不出啊!谁要你多管闲事的?跟了我们多长时间了?”小四将林野带到自己房间,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道。 “我若不管闲事,你现在会躺在某个医院的停尸间里。”林野望着房间里随处可见的女人服饰,微皱了眉。 小四神色黯然:“妈的,这次死了不少弟兄,都是我太轻敌......” 林野望着他憔悴消瘦的脸庞,略带歉然道:“黑火的动作太快,我们的人若是早到一步,也不会如此。” 小四瞪起了眼睛:“你自己在纽约才刚站住脚,现在出一点岔子都会让以前的努力前功尽弃!现在是陈家和那个小日本黑帮之间的事情,你以后绝对不要再插手!” 林野冷冷地道:“我本就欠陈家的,再说,你是我的兄弟,没有人能碰!” 第63章 小四望着他坚忍漠然的眸子,颓然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没改......” “环境在变,人也在变,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也不会变的。”林野平静地道。 “二叔前几天在电话里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是你以后出了任何事情就唯我是问,真不知道我们俩谁是他的侄子。”小四苦笑道。 林野沉默片刻,低沉地道:“他对我很好,一直以来,我都是知道的。” 小四摇手笑道:“行了,不说这个,今天来有什么事?依你的脾气,只怕是没那么好心上门来看我。” “我需要一批弹药,还有一些特殊的武器,但不希望是免费的。你知道我的脾气,欠一次就已经足够。”林野缓缓道。 “这绝对没有问题,只要有需要,陈家能弄到‘白杨’洲际导弹!不过,想和你商量个事,就是上次小巴赤他们用的那几杆玩意很不错啊!嘿嘿,能不能充作枪款?”小四带着一脸坏笑,望向了林野。 林野直视着“导师”的眼睛,真挚坚定地回答了两个字:“不能。” ※※※ 晚20:00分,林野准时踏入猛虎公司的地下室。 五百余人的黑色方阵,早已肃穆寂然地列起。 林野缓缓穿过纵横如林的队列,整个空间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保持着挺直如枪的站姿,带着疯狂炽烈情感的眼神,紧紧追随着他的脚步。 登上了方阵前临时搭起的一个高台,林野锐利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的脸庞,他的面容坚毅,身躯挺拔,站在那里,有如一座孤高的神祇。 “立正!”戈尔森大吼。 “轰!”整齐沉闷的一声大响,猛虎队员同时跺脚,天花板上的几盏灯泡被这可怕声浪震得微微摇晃。 “敬礼!” 方阵中的所有手臂整齐扬起,肃然敬礼。 林野庄严还礼,撤手,声音沉稳而坚定:“在这个公司组建的时候,我就和大家说过,我们,是一个整体。这段日子以来,猛虎经历了很多,有挫折,也有成功。让我自豪的是,现在站在这里的,已经是一支我想要的强大队伍,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 “我们脚下所踏的,已不在是那块冰冷肃杀的土地,而是更为复杂的美利坚。在这个充满了危险和机遇的国家,靠以前的拳头和腿,已经完全不能适应生存,我很欣慰,在这一方面,你们学得很快!”林野的语气略缓:“这次的任务,可以说是全员参与,在我的心里,它并不仅仅是只是一桩委托,可以说,也是锻炼我们机动应变,集体作战能力的一次机会!” “在与唐人街越南帮派的枪战中,我们依靠着强大的火器和良好的现场指挥调度取得了完胜。但是,下一次,要更为完善地做好事先部署,考虑清楚每一个细节,对于我来说,你们的生命才是第一位的!” 队列中,队员们仍保持着最标准的站姿,但每个人的眼眶却已莫名湿润。 林野负手而立,低沉地道:“几天以后,公司将划一个分部出去,唐人街既然打下来了,就不能看着它再落到其他黑帮的手里,那里会需要一个五十人左右的小队,名单将会由张龙教官统一调度。另外,在华尔街的一幢大厦里,公司有了自己真正的办公室。第一步或许很艰难,但无疑,已经跨出去了,对大家的承诺,我不会食言。我们,总将有一天啸傲四海!” 面对台下,林野挺直右臂,形成了一道坚强美妙的弧线,他直视着他们,清晰坚定地道:“猛虎!” 方阵里,所有的汉子抬起右手,组成道道黑色钢铁密林,他们狂热地注视着他,齐声吼道:“猛虎!!!” ※※※ 斯塔腾岛,波塞东庄园。 “姐姐,你别动,让我来喂你。”阿竹端着一杯水,动作轻柔地从床上托起了火峰流舞的身体。 不动峰女家长右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面容憔悴地含住了阿竹手里的药丸。 自那天身后的伏敌被扫清后,火峰流舞带着几个贴身护卫仓皇而去,而事后,她才知道当时留下的人中,就只是那些修行者逃出了三人! “陈进东!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火峰流舞切齿道,一颗流弹打断了她的臂骨,只怕是终生将落下痼疾。 阿竹柔声道:“姐姐,这些天你就住在这里,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 火峰流舞怔了怔:“那几个活下来的大师和我说,陈家这次突然出现的援军很可怕。能伤害到他们的人,这个世上并不多。流竹,你不要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和家族联盟的这股势力里,是存在着一些不可思议的高手,但据我所知,在某个地方,有一些人要比他们可怕得多。”阿竹淡淡地道。 正文第六十七章隐居者 “杰西卡,他今天真的会来吗?”雪莉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有些担忧地问道。 “小傻瓜,会来的!你今天已经问过十几遍了!真不知道我们老板有什么好,孤僻内向,像块木头似的,还动不动就杀人!”杰西卡对着镜子小心地涂着睫毛膏,口中抱怨道。 雪莉的眸子上迅速起了一层雾气,低下头小声地道:“他......又杀人了吗?” 杰西卡动作顿住,心中叫苦不迭:“我是说林先生动不动就骂人,他对公司的员工可凶了!” “自从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知道,这辈子是不会爱上其他男人了。”雪莉慢慢搅拌着面前的色拉,轻声道:“他是个坚强的人,就连上次那么重的伤,都熬了过来。那段日子虽然很苦,但我常常会去怀念,每一天看见他躺在那里,就在我的面前,就会觉得很安心。” 洁西卡眼圈微红,强笑道:“雪莉宝贝,你是我遇见过最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他看上去很冷漠,似乎对什么也不在乎,但我却知道,在他的心里,却有着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纯真脆弱的情感。”雪莉语气很低,却很坚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他绝不是一个坏人。” 洁西卡肯定地点头,刚想说些什么时,门铃声悠扬地响了起来。 “林先生一定很在乎你,不然这几天公司这么忙,他又怎么会来?”洁西卡冲雪莉眨眨眼,走出去开门。 雪莉有些慌乱地望着门口,脸上迅速飞起了两朵红云。 门刚打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就出现在洁西卡面前。 “迷人可爱的公主,这是我,您的仰慕者,想要表达的一点爱意。”小四笑嘻嘻地从花束后探出了头。 杰西卡嗔了他一眼,微笑着接过了花:“进来吧!看在你还知道礼貌的份上!” 小四看着杰西卡长裙下近乎完美的身材,以及精心打扮过的妆容,突然怪叫一声掩住了自己的胸口,满面痛苦之色。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不要吓我!”杰西卡紧张地扶住了他。 小四惨哼道:“我要死了,你偷走了我的心......” “你要是还挡在门口不进去,就真的会死,我会干掉你。”林野在他身后冷冷地道。 小四恼火地回过头:“你小子!没看到哥哥在泡妞吗?学着点!哎呀......”却是被杰西卡大力踢了一脚。 刚进屋,林野就看到了那对欢喜中带着些幽怨的眸子,两人静静对视,俱是无言。 杰西卡性格开朗活泼,小四本又是浪子性格,一时在餐桌上谈笑风声,相处得极为融洽。 而林野自一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雪莉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为林野面前的盘中添上这样那样的食物,宛如一个贤惠温柔的小妻子般,带着满足的淡淡笑意。 晚餐结束后,杰西卡唤过雪莉在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后,笑盈盈地对林野道:“陈先生邀请我去看一场电影,我想,您不会忍心看着雪莉独自在家洗盘子吧?” 林野愕然,不等他答话,杰西卡就挽起了小四的胳膊,走出屋子。而导师大人在出门时,还特意回身对着林野做出了“胜利”的手势。 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林野走进厨房,却看见,正在水龙头边忙碌的雪莉,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我来帮你。”林野低声道,同时挽起了袖子。 雪莉的声音细不可闻:“不用了,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不知道是由于心情紧张,还是地上的水渍作祟,雪莉捧着叠洗净的餐具,刚转身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摔下。 林野本能地伸手,清脆响亮的瓷器碎裂声中,娇小火热的身躯扑在了他的怀里。 “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雪莉似是再也无法遏止,收紧了手臂幽幽地道。 林野微感歉疚,抬手轻抚女孩瀑布般的秀发,低低道:“我从小,心里就装着一个人,最大的心愿,就只想和她团聚......” 雪莉抬头,浅灰色的眸子里泪水盈盈,颤声道:“我不要听,告诉我,在你的心里,有没有雪莉的位置?” 林野静静望着她,沉默半晌后干涩地开口:“你对我如此,我又怎能忘记。” 雪莉踮起脚尖,冰凉柔软的嘴唇在林野脸上轻轻一吻,柔声道:“不管以后会怎样,我只希望能在你的心里一直一直呆下去,即使是和别人分享,也不在乎。” 林野心中百感交集,一时竟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皇后区的一条马路上,小四和杰西卡正百般无聊地闲逛。 “不如我们真的去看电影吧?” 第64章 杰西卡揉着被高跟鞋磨痛的脚踝道。 “好啊,不过我背你去。”小四弯下腰,转头笑道。 杰西卡犹豫了一会,伏在了那宽阔厚实的后背上。 “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在干吗?”小四托了托背上的姑娘,语气古怪地问道。 “你这人,怎么满脑子的不堪想法?”杰西卡从侧面看到了他脸上的坏笑,不由薄嗔地道。 小四眼光瞟到了路边的一间汽车旅馆,突然停下脚步讪讪道:“杰西卡,不如我们去那边,既可以休息,我还能帮你按按脚什么的!” 杰西卡带着一丝羞涩的笑容,缓慢却用力地一口咬在小四的耳朵上。 “妈呀!”一声惨嚎顿时远远传了出去,天上,一轮圆月正笑咪咪地望着他们...... ※※※ 中国,辽宁省,和甸村。 这个坐落在长白山脉极深处的小村,全部的居民都是女真族完颜部的后裔,生产方式以畜牧业和农业为主。至今仍保留着浓郁的满族风情,有高贵言雅的宫庭舞,原始火爆的萨满舞以及庄重肃穆的先祖祭祀。是黑龙江省为数不多的满族聚居区之一。 伊尔根觉罗氏,和甸村中最大的氏族。伊尔根在满语里为“平民”的意思,是满族里的一个大姓,改为汉姓以后,以姓“赵”“叶”的居多,满族里向来有“七关八赵”之说,即满族人以姓这两个的最为繁盛。 披着件马褂的赵平原,正在屋前的雪地上劈着柴禾,这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有着肩宽腿长的匀称体型。他的脸窄而长,山根高高隆起,粗重的浓眉下,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而正在动作间无声斩开那段段粗大圆木的,却是他的手掌。 心不在焉地将坚硬衫木划拉成长条,赵平原不时扭头去看屋内,堂屋火炕前的八仙桌边,祖父仍在和那个早上进村的客人轻声交谈着。 “赵老先生,事情就是这样,请您无论如何看在过世的林老先生份上,能够替辛同先生讨回公道。”裹着厚厚皮袄的阿竹,用颇为纯正的中文道,身后恭谨地立着几个随从。 “容基兄对赵家有恩,他的情,我们没有一天敢忘。但是,林家接连发生的事,未必都出得太蹊跷。”赵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面前俊俏男子一眼,缓缓道:“在没弄清所有的头绪之前,我们不敢妄自插手。” “老先生,我所说的,都能拿出确凿的证据。你们强大的实力,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复仇方式,请您一定要相信我!”阿竹略显焦急地道。 赵老爷子脸上现出笑意,眼神深邃无比:“你是林家唯一的指定继承人,我自然能够信得过。” 阿竹微微偏首,身后一名随从掏出张崭新的支票,双手放到桌上:“请您不要误会,辛同先生在世的时候,说过这些年来林家欠了你们很多,而当他准备动身来中国之前,却......” “我们就只是些隐居在大山里的平凡人罢了,赵氏全族三百余口,向来已习惯了宁静安逸的生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自会斟酌。你的好意,心领了。”赵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推回支票,和声道:“旅途劳顿,你想必也累了,如果不嫌弃,就在这住上一天再走罢!” 阿竹脸上闪过浓浓的痛苦失望之色,略略闲谈一会后,起身告辞。 “这个年轻人是林家的什么人?林辛同又怎么会死?”西屋门帘掀开,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穿着火红色袍袄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生得唇红齿白柳嫩花娇,一双大眼睛极为灵动可人。 赵平原亦走了进来:“林辛同死了?死得好!玛法,您不是早说过他不是好人吗?” “当年容基兄救我赵家十八人于死牢中,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这些年来,我就只是想尽些绵薄之力,却没想到,最终竟是连他的性命也护不周全......”老爷子语气沉重,魁伟的身躯微微颤抖:“林辛同这个人,急功近利,我对他一直存有戒备之心。容基兄过身后,也曾派你们几个叔父去查过此事,但却一无所获。刚才这个,却又是他指定的继承人。” 小姑娘扁嘴道:“林爷爷人很好,那个家伙阴阳怪气的,看上去就不舒服。” “今天这年轻人,来得有些古怪,但无论如何,林辛同也总算是容基兄唯一的后人。我想,若兰带几个人暗中再去次美国,细细地理一遍头绪。如果真是错怪了他,我们也得去做些什么的。”赵老爷子沉吟道。 “我也去!玛法,我到现在还没出过远门呢!小兰她已经去过了很多次美国!”赵平原叫道。 赵老爷子眉头微拧,神色间不怒自威:“你平日心浮气燥,就连自身的功夫都还没练到家,还想出去丢人现眼?” 赵平原苦着脸,连连朝笑嘻嘻站在一旁的胞妹使眼色。 “玛法,您就让哥哥去咯!我会看着他的!”赵若兰牵起老爷子的手,摇晃撒娇道。 赵老爷子溺爱地拍拍孙女的手,无奈道:“也罢!出去见识一下也好,平原你要谨言慎行,凡事不许强出头!” 赵平原咧嘴笑道:“玛法,您就放心吧!我最近很用心地在修习,已经到了......” 赵老爷子抬手阻止,脸上已隐有怒色:“行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自大的毛病?!” 赵平原极为尴尬地干笑几声,灰溜溜地跑到屋外继续劈柴。 “玛法,您不要生气,阿哥他自上次在‘铁门’的人手里吃了大亏后,最近已经收敛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般冲动火暴了。”赵若兰装了一袋烟,乖巧地替老爷子点上。 “这孩子,算起来也是赵家晚辈中的老大,却一直难成大器,我迟早有一天,要被他气死。”赵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 赵若兰轻笑道:“玛法,这次去美国,我会小心看着阿哥的,多经历过一些,他自然就会成熟。” “台湾陈家,那年轻人是这样说的罢?”赵老爷子思忖了一会,沉声道:“希望我没有看错林辛同,不然,那个陈家会死很多人......” 通往村外的唯一一条小路上,阿竹正坐在疾驰的马拉雪橇上,脸上,带着悠然笃定的神情。 正文第六十八章波塞东的劫日(上) 华尔街的卡米大厦,四十五层的一个单位里。 “啧啧,不错啊,想不到野蛮......猛虎公司,也会有稍微象个样子的一天。”索尔斯亚迈着模特台步,摇曳生姿地走进了这间两百平米的新办事处,而里面,包括林野在内,就只有四个人。 坐在桌边的杰西卡轻笑道:“索尔斯亚先生,这间办公室是好不容易才转租到的,价钱相当贵,不过环境很好,林先生这次用了很大的心思。” 索尔斯亚甩着手里的lv樱花小坤包,扭到林野面前阴阳怪气地道:“不管做哪一行,包装都非常非常的重要!在我的教导下,现在这小子无疑已经懂得了这一点。” 林野闻着他身上的浓郁香水味,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微笑道:“索尔斯亚,一直以来,你都是猛虎公司最尊敬的合作伙伴和引路人,这一点,毫无疑问。” 索尔斯亚矜持地点头:“虽然我一向不喜欢被人奉承,但你说的,却都是事实,我会继续带领你们,直到,猛虎走上轨道为止......” 巴赤兴冲冲地趴在窗边俯视着脚下的景色,听到索尔斯亚拿腔捏调的回答,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子,你,对!就是你!过来!”索尔斯亚左顾右盼一番后,冲远处歪在一张办公桌边打盹的杨灭叫唤道。 杨灭睡眼惺忪地抬头,朝着单手叉腰的中介人看了看,又继续伏下身打起了瞌睡。 索尔斯亚极为尴尬地杵在原地,脸孔变成了紫红色。 林野低低咳了一声,杨灭身体动弹了一下,无可奈何地站起,晃到索尔斯亚面前问道:“什......什么事?” 索尔斯亚将杨灭拖到一边,神秘兮兮地打开了片刻不离身的笔记簿电脑。 屏幕上,赫然是杨灭穿着囚服,举起身份标识牌的正面照片,以及一份密密麻麻小字组成的个人资料。 杨灭看了几眼,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连当年的入境记录也有,第四十一区里关于我的档案,恐怕也没这里详细。” 索尔斯亚得意洋洋地笑道:“在美国,恐怕就连五角大楼里的情报处,也没有我手下的线民网强大实际,任何一个身在美利坚境内的人,只要有必要,我能把他小时候穿过几条开裆裤都查出来!” 林野缓缓走近,低沉地道:“那和杨灭有什么关系?我的人,你有兴趣?” 索尔斯亚觉得脊背上悄然爬起一阵凉意,望着他瞬间沉下的脸色,他突然意识到,玩笑有点开大了。 “我只是无意中查了一下猛虎公司的成员,要知道,每一个合作者,我都需要了解他们,这样才能保证长期有效的伙伴关系。”索尔斯亚连连摇晃双手解释道。 林野脸上先前温和的神色消失无踪,眼神渐渐变得凌厉锋锐:“这样的事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以后都不要再做,我不喜欢被人窥视的感觉。” 索尔斯亚干笑了几声,按下电脑的翻页键:“你们误会了我的好意,对杨灭先生有了清楚的认识后,我给猛虎找到了一件最适合不过的委托,而且是只有他带队,才有可能完成任务。” 随着幻灯片的转换,一个目光深邃,面容冷肃,穿着白色训练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屏幕上,身后的背景,赫然是一面巨大的太极旗。 第65章 “金宪正,四十五岁,韩国跆拳道国家教练,三天前带着十二名奥运选手出境,来到美国寻求政治庇护。”索尔斯亚轻翻着页面,选手的照片及资料相继出现在屏幕上:“由于战略伙伴上的特殊关系,韩国政府除了外交方面的交涉以外,并没有过多强硬的举措。然而,‘大韩民国’的强烈民族自尊心,却让我接到了这桩有意思的委托。” “政治庇护?美国要这些人有什么用?难道......”杨灭有些不确定自己的想法。 “不错,这些世界上最厉害的跆拳道高手,在不久的将来会加入美国籍,填补强大的美利坚合众国某个赛事上的空缺。当然,对外宣称上,政府方面就只是为这些遭到‘迫害’的国际友人,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罢了。”索尔斯亚神色颇有些不屑。 杰西卡咋舌道:“这样也可以吗?怎么和儿戏一样!” 索尔斯亚笑道:“小姑娘,国家与国家之间,本来就像两个小朋友相处,今天可以在一起做游戏,明天或许又因为一块糖果而打架。而现在,那些叛国者所充当的,正是那块送上门来的糖果罢了。” 林野沉默片刻,缓缓道:“这是政府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索尔斯亚犹豫了一会,颓然道:“和罗森那老家伙有关系!政府方面收到的情报,韩国人派了一支没有任何在案记录的特种小队入境,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刺杀这些背叛国家的选手。本来这事不归罗森管,然而负责保护这些选手的几个安全机构头目,都是罗森的人。对了,也就是上次帮你们摆平唐人街事件的那几个家伙。然后事情就变成,罗森向他们建议多聘请一支专家组成的小队,没人比这只老狐狸,更了解那些废柴特工们的实力了。” 林野微微一怔:“指明是猛虎公司?” 索尔斯亚满脸气愤的神色:“这就是罗森最高明的地方,他只是让那些人出钱来找我,半个字也没多说过。哼!政府的钱就那么好赚吗?自然是要我照顾你们这帮小子的生意!” “阻止暗杀,也不是什么太高难度的事情,完全可以办到。一句话,以杀治杀!”杨灭脸上已经找不到半点睡意,冷静地看着林野道。 “那支韩国刺杀小队的资料我这里完全没有,只知道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特种尖兵,杨先生,说句老实话,要不是恰巧见到关于您的资料,我还真不敢把这件委托交给你们公司。”索尔斯亚用近乎仰慕的目光看着杨灭,叹息道:“像您这样的高手,再加上那两位先生,不但是最强的杀人组合,还是最为完美的铁三角,没有人能在你们的保护下杀人......” “要我们怎么做?”林野打断了索尔斯亚的喋喋不休。 索尔斯亚对颈中比划了一个手势,神态轻松地道:“唯一得到的确切情报,一共是二十一人,全部干掉,就算完事,美国军方会处理。依韩国人的性格,成功与否,就只是一次的事情。” “林先生,您的电话。”杰西卡站起了身,脸色微红地小声道。 林野走过,接过电话低语一番后,望向了索尔斯亚:“我要的那些东西,你找到了吗?” “真是见鬼!你把上帝之手当成了情报处探员?我真不知道欠了你们这帮小子什么!”索尔斯亚气呼呼地敲击了几下键盘,屏幕上出现的,赫然是阿竹的大幅照片。 “唔,表面上看起来,我们面前的这个漂亮年轻人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旅美摄影师,日本籍,二十六岁,庆应义塾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所有的身份证明都显示了一点,他不但年轻,还清白的像个处女。”索尔斯亚打开自动幻灯播放,一张张阿竹与林辛同在各种场合下的近照陆续闪过:“四年前,他在亚特兰大与世界首富之子相识,由于性取向方面的合拍,再加上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两人很快便生活在了一起,而四年后的今天,他却成了林家唯一的财产继承人。” 索尔斯亚脸上现出嘲讽笑意:“联邦调查局的那些家伙们到现在都还在查他,可却毫无所获。这个年轻人,要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过,那就一定是条会变色伪装的毒蛇!而我手下的几个追踪高手,在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找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一张清晰的远景呈现在众人面前,咖啡厅的角落里,阿竹正在和一名女子交谈着什么,举止亲密,女子的脸孔虽只被拍到侧面,但无疑,还是让林野一眼就认了出来。 “火峰流舞。”他沉声道。 索尔斯亚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火峰流舞,日本最大黑道家族的新任家长,本月初入境,应该是一直呆在纽约。我很好奇,这两个身处不同世界里的男女怎么会有交往,联想到新首富的国籍,就试着打电话拜托了一家日本境内的合作公司,结果查到,火峰流舞还有一个弟弟,名字叫做流竹,常年不在日本居住,可惜的是,没能找到照片。本来我还以为他们是在日本时的恋人,林,你不觉得,这两个人长得很相似?” 林野心中念头电转,缓缓开口:“索尔斯亚先生,你说的委托,什么时候开始?” 索尔斯亚噘嘴道:“最好是现在,那些选手们现在虽然已经在联邦特工们的保护下,但我还是不大放心。” “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明天,我的人会和你联系。”林野道。 索尔斯亚神色古怪地道:“一个晚上?你想要做什么?” “自这个年轻人继承林家产业后,我就很清楚他之前充当了一次什么样的角色,本来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处理。”林野的笑容让索尔斯亚有些不寒而栗:“现在看起来,他似乎是敌人的朋友,这样,就简单多了。” 斯塔腾岛,波塞东庄园。 夜色已深,风很大,树影摇曳,黑暗中,犹如起舞的厉鬼。 高耸的围墙上,两支不停转动的摄像头似乎同时微微顿了顿,又继续起自己单调的轨迹。 它们之间的墙头,悄然升起一把利钳,动作间,电缆很快被剪去一段缺口。 大约十几条黑影,陆续从墙头翻进,沿着灯火的死角处,轻灵迅捷地潜向庄园正中的一幢单体别墅。 而最后的一人,却坐在了围墙上,慢慢从背上卸下了一支背囊。 “布鲁斯,借个火。”守卫加西亚从口袋里摸出烟卷,叼在了嘴上。 他身边的一个大汉闻言停下了脚步,掏出打火机,嚓然打着,加西亚凑头去点时,却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扑”的轻响。 转头去望时,除了那几盏要死不活的探照灯外,黑沉沉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见鬼,这该死的风!”加西亚回身想继续把烟点着时,却正看见同伴笔直地向后仰倒,zippo打火机良好的防风性能使得它仍带着火苗,蹦达到了旁边的地上。 加西亚一把摘下了肩上的mz-35,刚拉上枪机时,后脑上觉得微微一麻,刹那间,眼前好象有什么东西飞过。 这个两百多斤重的汉子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脑后,原本那块有着茂盛毛发,温软头皮和坚硬颅骨的所在,却已经被一个湿淋淋的大洞代替,在手指直接触碰到一团热乎乎的软腻物体时,无边无际的黑暗在瞬间,将他悄然吞噬。 整个庄园里,像这样的游动巡逻哨,共有三十八人。 短短一分钟之内,他们变成了三十八具毫无意识的尸体,每个人脑袋上的贯穿洞穴中,都在寒风中腾腾地往外喷着热气。 正文第六十九章波塞东的劫日(下) 广告时间:轻松愉快的校园yy作品,只为yy,不要悲剧!《校园侠医》http:///showbook.asp?bl_id=41248 ~~~~~~~~~~~~~~~~~~~~~~~~~~~~~~~~~~ 杨灭如同一个得到新奇玩具的小孩子般,带着些兴奋地为m40a1换上了一支沉重的弹夹,垂在围墙边的双腿愉快地晃荡着,缓缓抬起了枪口。 红外狙击镜里,波塞东庄园清晰地呈现在杨灭眼前,“一,二,三......”在心里数到八时,他顿住了不断移动着的枪身,唇边浮起了淡淡笑意。 “拉塞尔,你说昨天晚上那个婊子的功夫,怎么样?”灯火通明的小岗亭内,一个守卫满脸亢奋地问道。 另一个捧着保暖杯的大汉快活地笑了起来:“真是他妈的棒极了!还从来没遇见过能抗住我们三个人整晚上的小妞,她算是第一个!” 旁边几个无精打采趴在桌边的守卫纷纷来了兴致。 “你们这两个家伙,昨晚上又去哪快活了?” “那娘们真那么厉害?什么时候我们轮休也去试试!” “妈的,快说在哪?我都快一个月没碰过女人了,每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老二几乎要顶到天花板上!” 一声轻微的玻璃碎裂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那个叫做拉塞尔的大汉身体摇晃了一下,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前额上突然探出了半截金属体,一股血浆正源源不断地从旁边的缝隙中涌出,将他手里的保暖杯激得水花四溢。 “嗤”的一声,那半截大约拇指粗细的银色金属体突然涨开,在拉塞尔的上半个脑袋犹如吹满了气的鱼鳔般鼓起爆裂的瞬间,分裂成了无数锋锐的碎片,尖啸着扑向了岗亭内的一切! “扑扑扑!”,一连串密集的切入声过后,先前还生龙活虎的守卫们俱已仆倒在地,如蝗群般密集袭来的细小弹片在同一时刻,将他们的身体扎得千疮百孔。 第66章 离拉塞尔最近的一个守卫,整个面部已经被穿成了一个粘乎血淋的蜂巢,而他的手,仍在轻微地抽搐伸抓着,仿佛,还在继续着某些意犹未尽的动作。 杨灭在狙击镜里注视着这一切,放弃了打算补漏的想法。吸了口气,几乎是毫无停顿地转换角度,连开七枪后,他看都不看剩下岗亭内的情形,拎起耳边的无线电,轻轻在话筒处敲了两下。 离单体别墅不远的一座假山边,安东尼奥操纵着手里的遥控,口中喃喃念叨:“去吧,小宝贝,去让那些坏人知道你们的厉害!” 与此同时,别墅的内部突然冲出了大批武装守卫! “我们好象被监控发现了。”巴赤敲了敲脑袋上的巨大头盔,郁闷地道。 正当第一个守卫以完美的鱼跃俯卧,在别墅门前的花池边摆出防御架势时,两辆贴着兔宝宝图案的小卡车气势汹汹地杀到了他面前。 守卫下意识地举枪对准地上的玩具车,脸上表情尴尬无比。 极其微弱的触发声后,徒然亮起的炽烈白光灼伤了每一个守卫的眼睛,安东尼奥阴笑着放松了手下的按擎。 林野沉默地站起,径直向别墅走去,身后簇拥着的猛虎队员们手中,拧上消声器的冲锋枪疯狂弹跳着,割麦般将守卫扫倒一片! 一边倒的屠杀后,大门被轰然推开,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正在客厅里惶急地拨着电话,沙发上,镇定地坐着一对男女。 “不用试了,所有的通讯线路已被完全切断,无线讯号也被屏蔽,当然,除了我们自己的。”戈尔森冷笑道。 “我们见过,拳手先生,听我弟弟说,您也姓林?”火峰流舞挽起耳边的一束头发,风姿撩人之极。 林野的声音冷得像冰:“姓什么,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今天会死在这里,这就已经足够。” “口气不小,但实力却不知道够不够?”火峰流舞身边面容惨白的男子轻蔑地道。 林野做了个手势,身边的枪口同时抬起,狰狞地对准了这一男一女。 “我想知道,新一任首富在哪里,你们就只有一次机会选择,回答,或是死。”林野面无表情地道。 火峰流舞咯咯娇笑:“林先生,忘了为您介绍,我身边的这位,是日本现在最强大的忍者流派——纪伊流的传人,鬼束村正先生,他今天正好来探望我这个朋友,还顺便带来了一些手下。”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客厅二楼回廊边,毫无声息地站出了两排黑衣蒙面人,背后俱是背着三尺长的黑鞘武士刀。 “这些都是纪伊流的上忍,能死在他们手里,在日本也代表着很大的荣耀呢!台湾的陈动雷先生,就是享受这种高贵礼遇的支那人之一。”火峰流舞笑道。 林野眼角跳动了一下,右手放在身后迅疾做了一个手势,十几把冲锋枪顿时齐齐开火,刹那间客厅内弹雨横飞,先前那个管家连哀号声也未发出就已被打得支离破碎! 鬼束村正冷笑,单手提起火峰流舞,身躯游鱼般倒滑而退,右足前踢,沉重宽大的三人沙发直飞而起,恰恰挡住了身前袭来的全部子弹! 尖利的呼啸声响起,一枚枚闪着寒光的四角形铁器暴雨般从回廊上疾洒而下,扑向猛虎的阵营! “啪啪”声中,几乎是每个猛虎队员的身上都被密集击中,但是,却无一人倒下! 鬼束村正扬手,火峰流舞如同毫无分量般被抛至二楼,几个忍者立时掩近,将她护在身后。 “看样子,你们今天做了充足的准备。”鬼束村正活动着手腕,颇为英俊的脸上杀机毕露。 “我还不至于笨到不懂得防范,你们那点东西,早有耳闻了。”林野径直向他走去。 大厅里,装备着避弹衣和zr型防暴钢盔的猛虎队员们密集开火,忍者们反手拔出身后的雪亮利刃,如鬼魅般左突右闪,双方的距离已越来越近! 鬼束村正翻手抽出一柄短小的双刃利器,上身微微前倾,目光中,已带上了嗜血前的兴奋。 林野走到他身前三米处站定,面无表情地勾了勾手指:“来,不要让我失望。” 巴赤双手玩具般各执一把冲锋枪,大吼着猛烈驳火,猛虎公司的自备转轮由于无法消声而未曾装备,这让他委实恼火不已,相对来说弱小了几倍的火力,使得所有的队员们都没有了以前那种横扫一切的击发快感。无声无息的,一个矮小精悍的忍者从二楼壁边轻轻借力,直扑向巴赤头顶上空,灯光下,手中高高扬起的刀锋正闪着森然寒光。 鬼束村正双腿微曲,猛然绷直,身躯一闪而没,竟是瞬息间到了林野身侧,望着似乎是毫无反应的对手,他狞笑着挥起了利刃。 眼见手中的武士刀即将斩下那巨人的头颅,矮小忍者目中散发出了野兽般的狂热光芒,刀锋不比暗器,即使眼前是一段纯钢,他也有信心将之一斩为二! 冰冷的刃口在林野咽喉处三寸不到被截停,鬼束村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腕被敌人牢牢擒住,并一分分地扭曲。骨骼碎裂的剧痛,使得他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攻击的,是一架张开陷阱大嘴的钢铁机器。 林野缓慢握拳,抬臂,遗憾地摇头:“这,就是你们日本的国粹?” 一记凶狠的铁拳直接轰在了鬼束村正的面门上,这个骄傲的,从不蒙面的纪伊流特忍,笔挺的鼻梁立即粉碎凹下,鲜血从鼻腔口腔内狂喷而出,整个人被这强大的力量砸得笔直飞起,轰然落在远处的地面上,如同一条被踢中了胃的流浪狗般,蜷缩着身躯呕吐起来。 就在锋锐的刀锋即将接触到巨人头上的钢盔时,巴赤突然拧身,手中枪托反转,恶狠狠地砸在那个偷袭的忍者腹部。 狭长冰冷的枪托毫无停顿地直接破肚而入,穿过整个腹腔,撞飞一段血淋淋的脊椎骨后,从忍者背后探出了头。一大块脾脏带着缕长长黏液,从破裂的腹腔口滑落,掉在巴赤的肩头。巨人满不在乎地甩动枪身,将那忍者的尸体远远抛出,笑骂道:“狗日的!当老子傻大个吗?” 纪伊流忍者们已经完全冲入猛虎的阵营,双方激烈地展开了近身对攻,而数量几乎是对手一倍以上的忍者却渐渐发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近战似乎对他们更为不利!那些魁伟的黑衣大汉们,在抛掉了武器之后,直如厉鬼般强悍可怕。己方经过严格训练过的搏击术和刀法,在他们的利腿前竟如儿戏般苍白可笑。 更为直接,更为凶狠,更为致命,在这些方面,似乎极少有人能够超越猛虎!久未有过的近身格斗和空气中逐渐浓烈起来的血腥味,使得汉子们兴奋地微微发抖,在这一刻,他们又变成了,那些残忍而嗜血的黑市王者! 林野扫视了一眼战局,唇边挂上了抹讥讽的笑容,对摇晃着站起的鬼束村正冷冷道:“休息好了吗?不如我们继续?” 内心中的强烈羞辱感使鬼束村正微微颤抖起来,喷发而出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烧沸,长吸了一口气后,两枚硕大的四角型铁器从他手里急发而出,翻转尖叫着,带着匪夷所思的弯弧曲线,一左一右向林野合击而去。 毫无停顿的,鬼束村正连连扬手,大蓬带着诡异碧绿光芒的极薄菱形铁器呼啸而至,暴雨般急扑向林野。 林野淡漠地看着双臂下垂,如蛇般跟在暗器后急速游弋靠近的对手,向左踏了一步。 “夺夺夺!”密集连串的打击声后,所有的铁器俱深深嵌入了林野身后的那堵墙中,鬼束村正骇然看到,那个年轻的对手在一步横跨之后,向左侧绕了一圈,急冲向自己,疾行中带起的风声,竟厉厉呼啸! 如果说前面鬼束村正心中是猎猎战意和不屈斗志的话,那么,现在剩下的,就只有冰冷彻骨的巨大恐惧。一直以来,最令他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用将近二十年时间残酷训练换回的速度,可怕到无法想象的速度! 而在今天,对战敌手的速度,竟要远在自己之上!向来已习惯于看到敌人在面前呻吟惨号,扭曲死亡的鬼束村正,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为之战栗的恐惧。 鬼束村正急速变换着身形,有如一缕黑烟般冲向别墅大门,脸色已隐隐发青,他略回头瞥了一眼身后仍在不断接近的敌人,探手入怀,摸出一物大力扔向地面。 “波”的一声,大股的黑烟瞬间弥漫在客厅内,鬼束村正猛一点脚,人腾空掠起,大门,已近在咫尺。 如同无法抗拒的梦魇般,一只冰冷的手毫无声息地捏上了他的后颈,将鬼束村正悬空举高,砰然砸向地面! 鬼束村正的脸部狠狠地撞上坚硬地面,全身多处关节的骨头在这次可怕的撞击中彻底粉碎,低低的,野兽般的哀号声中,他慢慢抬起了头,整个下巴已经完全消失,剩下的,是堆挤在一起的烂肉,当中夹杂着破裂的舌头和几颗翻出的牙齿,血液不断地从肉缝中渗出,混在透明唾液中坠落地面,蜿蜒成暗红粘稠的一片。 惨烈的肉搏战,此时已经结束,地上四处倒满了忍者血肉模糊的尸体,火峰流舞远远被几个猛虎队员用枪指住,神色中,带着一丝惊惶。 林野缓缓在鬼束村正面前蹲下,静静凝视他已经凸出眼眶的两颗黑紫色眼球,叹息道:“你,实在不该去惹我的朋友。” 正文第七十章铁三角 广告时间:轻松愉快的校园yy作品,只为yy,不要悲剧!《校园侠医》http:///showbook.asp? 第67章 bl_id=41248 ~~~~~~~~~~~~~~~~~~~~~~~~~~~~~~~~~ 别墅并不是很大,猛虎队员们搜寻一遍后,格杀了全部的活口。 “老板!没找到那小子!兄弟们伤了两个,没人挂!”阿塔尔在二楼回廊上探出头吼道。 林野微微点头,鬼束村正倒在他的脚边痉挛不已,两只眼球凸在眶外,看上去,就像是只刚被踏过一脚的蛤蟆。 一个猛虎队员拎着火峰流舞的头发,将她直接拖到了林野面前。 “林......林先生,我想您一定不会为难一个女人。”火峰流舞竭力想维持脸上的镇定神色,语气中却带着丝颤抖。 林野伸手,旁边一个汉子立即递上把m16a1,他提起枪,一只脚踏上了鬼束村正的头。 “火峰小姐,我要找的人,他在哪里?”林野淡然问道,手中的枪管慢慢插进鬼束村正破裂的面部。 在鬼束村正那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中,火峰流舞惊恐地看着那根乌黑枪管边喷出的血泉,脸色变得煞白,全身不由自主地开始蔌蔌发抖。 林野手下渐渐加力,枪管直顶到鬼束村正的喉头,可怜的纪伊流特忍剧烈翻起了胃,浑浊的呕吐物夹杂着血液一起涌了出来。 “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火峰流舞咬牙道。 几乎是立刻,林野手中的枪身轻震了一下,短促的击发声中,一枚金灿灿的弹壳带着缕青烟,轻盈地划过火峰流舞面前,鬼束村正的头颅,在瞬间如同被踏破的西瓜般爆开四裂。 一块温热的头皮飞来,粘在了火峰流舞身上,不动峰女家长顿时如触电般弹起,尖叫声回荡在客厅内,久久不歇。 “陈家的老三,没惹到你们罢?”林野的手探上了火峰流舞喉间,低低道:“在我的心里,就只有朋友和敌人之分,很可惜,你属于后者.....” 月色,从云层间洒下,清冷而凄然。 斯塔腾岛的轮渡口处,一群挺拔强悍的身影缓缓行进,步履从容。为首的一人,手中提着只黝黑的方型物体,行动间,有粘稠的液体滴滴从内坠落地面。 、 远处,波塞东庄园的上方喷发着熊熊烈焰,映红了半边天空,不时有绚烂的火星伴着爆炸声飞扬而起,宛若节日的烟花。 ※※※ 布鲁克林区西郊,坑坑洼洼的破旧公路旁,一幢灰沉沉的小楼孤单矗立。 建筑周围,拉起了灰褐高耸的铁丝网。荷枪实弹的警卫密集梭巡其间,如同马蜂般戒备着自己的母巢。楼房墙体上各个角落,暗黑色的电子监控幽灵般窥探着四处。鲜红色的大幅警示标牌上,就只有一行字——“擅入者格杀勿论”。 “滴滴!”一辆轻型卡车蹒跚着从公路远端驰近,停在唯一的入口处长长鸣号。 两个制服上印着“fbi”字样的警卫走到铁门边,黑洞洞的枪口毫不掩饰地抬起,杨灭从卡车驾驶室内探出了头,晃了晃手里的证件。 铁门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卡卡”声后缓慢拉开,卡车屁股后喷出一阵青烟,摇晃着开进。后斗中,载着满满当当的大小木箱。 “你......你好,我们是猛虎公司的,来协助这次的安全保卫工作。”杨灭跳下车,略有些结巴着道。 大约有十几个警卫围了上来,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头目走上来打量着杨灭,接过他递上的证件翻了翻,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就是那支专家小组?” 胡恩摇下了车窗,有些疑惑地道:“就是我们,有什么问题?” “我们只是对所谓的专家很好奇,哪方面的?要知道,在联邦调查局,还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个精英敢自称专家!”那头目眼中的不屑呼之欲出,身边的警卫们哄笑起来。 安东尼奥从另一侧下车,冷着脸走到后斗边卸起了木箱。 “你们就来了三个人?上帝!现在这个行当看上去越来越好混了。”中年头目嘲讽道。 杨灭似乎对他的话并不在意:“那些运动员在哪个楼层?我们需要一张详细的平面图。” “年轻人,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为了引那些刺杀者前来,上头已经把这里的位置捅给了媒体。韩国的特种部队,可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中年头目冷笑,唤过了身边一名警卫:“卡尔斯,把‘专家’先生们带到顶楼,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不要让别人认为我们不配合!” 大刺刺地冲杨灭点点头,中年头目带着警卫们扬长而去,只留下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单薄的年轻黑人。 “操他妈的!这家伙可真是嚣张!”胡恩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艾里克罗先生是这样的,其实他人很好,这段时间的压力大了一点,说话未免有些过火,别往心里去。”那黑人小伙笑着冲杨灭伸出了手:“我是卡尔斯,很高兴认识你们!” 楼房的内部空间并不是很大,但却有如迷宫一般,分隔开的独立单位极多。杨灭三人跟着卡尔斯在曲折复杂的楼道里转了半天,走进了位于顶楼的一个房间。 曾经在索尔斯亚电脑上见过的那个中年人,正坐在桌边,自弈着一盘围棋,对走进的众人视若无睹。 杨灭环视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屋子,疑惑地问道:“就他一个人?” 卡尔斯笑道:“其他运动员都在调查局的总部,那儿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这位先生是自愿和我们来这里的。” “自愿?”杨灭有些被弄糊涂了。 “要钓鱼,总需要有饵。”那中年男子头也不抬地道,英文生硬晦涩。 “金先生,我们受到委托来保护你,这段时间希望能够相处愉快。”胡恩极有风度地道。 金宪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连半个字,也没有兴趣沟通。 接下来的日子里,保护者与被保护者之间,并没有像胡恩希望的那般关系融洽。 在索尔斯亚的强力干预下,整个顶楼自杨灭三人进驻的那一天起,成为了封闭式的禁地,每天的食物就只是由卡尔斯送到楼梯口。对于这些外来者被批准的越权行为,探员头目艾里克罗极为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金宪正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他身上,找不到半点作为被刺目标应有的恐慌情绪,就只是整日沉浸在黑白世界里,安静而淡漠。 胡恩对围棋早在四十一区时就曾有涉猎,也为之心醉过一段时间,然而,面对着棋盘边的那张冷肃面孔,他却半点没有上去讨教一番的想法,日子过得颇为无聊。 而安东尼奥,无疑是三人中最为忙碌的一个,陆续地为楼层的每一处角落装上微型摄像头后,他开始捣鼓起了那些威力强大的粉末。 时间,飞快地流逝,不知不觉间,十多天已经过去,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就当所有的人都似乎有些懈怠的时候,杀机,悄然袭来。 隆隆雷声中,瓢泼大雨笼罩在天地间,又到了最难捱的凌晨时分。 风雨交加中,灰色小楼似乎也在蔌蔌发抖,铁丝网圈起的空地间,几个披着雨衣的警卫不时往手里哈气,麻木机械地跺着脚,恶劣的天气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比大多数东西都要可怕得多。 “扑扑扑!”几声微不可闻的枪响后,空地间的巡逻哨倒了一地,凄厉的警报声响起的刹那,所有高处的探照灯在同一时间破裂熄灭! 楼房的各处窗口,陆续喷出了长长的火舌,横飞的弹雨呼啸掠过空地,钻出铁网,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 正对着小楼的公路另一侧,两杆配备了热成像显示仪的重型狙击枪悄然抬起,低沉而急促地连连击发,15.24mm直径的弹头带着强悍穿透力,轻而易举地将混凝土墙身后的警卫们逐一击毙。 短短两分钟后,楼房内就只剩下了几处零星枪声,一群黑影潮水般涌过狭窄马路,大号虎钳轻松将铁丝网撕开,小楼,似乎已完全失守。 第二层的楼道边,探员头目艾里克罗正趴在地上打着摆子,他完全没有想到,来自韩国的刺杀尖兵们居然携带着有“重型狙击枪之王”之称的贝瑞塔!这玩意能在1公里外轻易击穿装甲车的钢板! 马路对面,俯卧的两名狙击手很是疑惑,楼房顶层内,本应只有人体才能呈现的红色,在热成像显示仪里随处可见,就在他们茫然移动着枪口时,死神却已在头顶狞笑着挥起了镰刀。 杨灭如幽灵般出现在一处窗边,m40a1的枪身早已在手中捂得发热,略一探头后,抬枪,扫视,砰然击发,望着狙击镜里缓缓僵直的人影,他推了推眼镜自语道:“也不怎么样。” 一身标准夜战装备的韩国尖兵们在扫荡过各个楼层后,终于到达了顶层,他们之中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出的高手,行动间极为默契谨慎。刚出楼口,就分成了若干小组,四散搜寻起来。 曲折的楼道南端,一队刺杀小组忽然停住了步伐,其中一人慢慢蹲下身,几根绷得笔直的细小钢线赫然出现在膝盖前不到半米的地方。 几人极其小心地拆掉了埋在墙壁两端的集束手雷,刚迈步,一根漆成黑色,离地不到两寸的钢线被直接踏中,“轰!”咆哮而来的火云和冲击波,刹那间将他们扯成了一堆碎肉! 另一组尖兵动作极为迅速,以“之”字型路线的流畅掩护阵型,不到几分钟已经突破到了楼层中端,就在他们刚踢开一间房门冲进的时候,“嗡嗡”声大作,一辆巴掌大的小坦克紧跟着驰进屋子。 第68章 尖兵们望着坦克顶盖上涂着的“fuck”字样,面面相觑,一时脑筋彻底短路。 安东尼奥坐在一间空房内,漫不经心地按下遥控器上的触发键后,望了眼面前的监控显示器,又拎起了另一支遥控。 由楼房后方攀至顶层的一支小队,却极其运气地由窗口破入了刺杀目标所处的房间。 然而,在金宪正的身前,一名矮小男子手中的强大火器,却将闯入者的身体连同整堵墙壁在瞬间化为齑粉...... 一夜之间,刺杀小组全军覆没,而美国的联邦探员们似乎死得更多。虽然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这些倒下的亚裔汉子是来自韩国,但无疑,这两个所谓战略合作伙伴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起来。 “虽然我不喜欢你们,但还是想说声谢谢。”猛虎公司的新办事处内,一脸严肃的金宪正深深鞠躬。 杨灭犹豫了一会,有些好奇地道:“这是我们的责任......能问问,你为什么要来美国吗?” “我的父亲,现在在朝鲜,因为这层关系,我的生活上受到了一些特殊的关照,常年下来,厌倦了。”金宪正神色黯然地再次鞠躬,告辞而去。 “我就知道你们行的,那些韩国人又怎么能和林手下的铁三角比?”索尔斯亚扭到杨灭身边,似是要大加赞赏时却变了脸色,远远逃开。 “杨,你们的身上,怎么都有股臭味?”杰西卡掩着鼻子大叫道。 胡恩无奈地道:“唔,因为我们带了一大堆猪肉和牛肉去,时间长了,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秘书小姐,你不会想知道,天天帮这些变质的臭肉加热,是个什么滋味的......” 正文第七十一章诡迷之间 广告时间:轻松愉快的校园yy作品,只为yy,不要悲剧!《校园侠医》http:///showbook.asp?bl_id=41248 ~~~~~~~~~~~~~~~~~~~~~~~~~~~~~~~~~ 早春的阳光,温和暖洋地洒在久须志岳上。从山腰直至顶峰,花云连绵似海,微风轻轻拂过,粉红色的枚瓣飞扬如雪,悄然飘洒四起,温柔地坠落在青郁碧草之间。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 作为富士八峰之一的久须志岳,山体陡峭,峡道奇险,每年就只有在这个时节,才会有少量游人上山踏青。无边无际的樱树丛中,对对青年男女牵手细语,温婉情浓,却是给冷冷清清的深山之间,增添了一抹嫣然亮色。 阿竹带着几名贴身随从,正走在后山的幽静小径上,前方,一个瘦高的男子远远引路,行动间矫健如猱。 沿着林木参天的山腰直上,即将到达顶峰之时,坡势突兀平缓,一处幽幽凹谷豁然出现在眼前。举目望去,如茵草地间,几十幢木屋点缀其中,安静而寂然。远处水声潺潺,一缕清泉自崖壁上坠下,注入深潭之中,激起淡淡水雾。 “请跟我来,长老在等您。”瘦高男子回身对阿竹道,言调冷硬,殊无半点恭敬之意。 阿竹浅浅欠身,随他走向屋村。 “吉野道成大人,客人已经到了。”瘦高男子径直走到一幢居中木屋前,远远鞠躬道。 房门缓缓拉开,由于背阳而建的缘故,屋子里面很是昏暗,阿竹只觉得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自内射出,直刺到自己脸上,竟不禁打了个寒战。 “火峰家的年轻人,你,有什么事?”木门开处,一个头顶上梳着古式发髻的老者盘膝坐在屋内,低缓地道。 阿竹恭谨地鞠躬:“吉野道成先生,火峰流竹在这里以不动峰家长的身份,恳请能与纪伊流结为盟友。” “理由?”吉野道成眼帘低垂,满是皱纹的脸上古井无波。 “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阿竹挺直了身躯,身上雪白的和服纤尘不染,俏颜冷肃。 吉野道成无声地笑了笑:“纪伊流没有敌人,我们只想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阿竹向前跨了一步:“事实上,纪伊流的威严已经被挑衅,难道鬼束先生的仇,您就不想报?” 吉野道成淡然道:“鬼束有这一天,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作为一个忍者,修行并不断超越自身,才是他应该去做的。有些东西,并不适合纪伊流的人去追逐,这一点,我很早就告诫过。” 阿竹慢慢握起了拳,冷笑道:“姐姐说过,鬼束先生是个有着远大抱负的男人,他想让忍者统一世界的武道,而不是躲在这深山里做缩头乌龟!” “八格!”一旁站立的瘦高男子勃然大怒,身形晃动之间已是到了阿竹身后,抬手疾切向他的颈部。 吉野道成意态阑珊地挥手:“中田,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瘦高男子愤然退下,两只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阿竹,神态狞然。 “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但是却不能痴心妄想,统一世界武道?谈何容易!”吉野道成缓缓摇头。 “除了火峰家的力量外,世界第一首富林家的财产,现在就只握在我一个人手里。有了雄厚的经济实力做铺垫,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阿竹一字字地道。 吉野道成沉默了一会,淡笑道:“我老了,不再会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或许,我们可以在另一些方面达成共识。” 阿竹的神色微动:“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就绝对没有问题!” “有一点,希望你要清楚,我们之间就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不是什么所谓的盟友。现在,我可以给你所想要的,至于纪伊流的要求,会在适当的时候提出。”吉野道成轻轻拍击手掌:“蝎,过来见一下你的新伙伴。” 屋内角落里,昏暗的空间似乎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一个全身黑色劲装,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精瘦男子突兀出现,缓缓走到吉野道成的身边,单膝跪倒。 “带二十个好手,以后跟在这个年轻人身边。”吉野道成简单地吩咐道。 蝎俯身行礼,出门向屋村东侧行去,他的步履间带着奇异的韵律,极其放松缓慢,似是在珍惜着每一分体力。束腰的缎带中,左右插着三柄武士刀,鞘身花纹斑驳,随着行进起伏颤动,宛若毒蛇缠蠕。 “蝎是纪伊流最强的忍者之一,有他在,你可以放手去做一些事情。”吉野道成望着阿竹平静地道:“不过你最好放弃去交流,他,是个哑巴。” ※※※ 华尔街后,参议员府邸。 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在院落中扑啄嬉戏,半点不把附近的那些高大保镖们放在眼里。远处的角落里,一只斗牛犬戴着粗大的颈圈,懒洋洋地仆在狗屋前,享受着暖洋的日光浴,就连面前食盆里的那根肉骨,似乎也引不起它的丝毫兴趣。 “你的公司最近很忙,一切都还好吗?”罗森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温和地问道。 林野负手立在他对面,微笑道:“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后,索尔斯亚已经把我们当成了摇钱树,您知道,他抽成一向很高。” 罗森哑然失笑:“这个家伙,还是一点没变......” “赚钱多少并不重要,能让我的员工养活家人就行。”林野淡然道。 “能在这个方面看开,有很多事情已经难不到你,我很欣慰当初没有看错人。”罗森微微颔首,话锋一转:“最近的纽约,变得很不太平,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 林野神色平静地道:“您可以说说看,有些事情,还是直接干脆一些的好。” 罗森直视着他,缓慢地道:“唐人街的所有偏门生意似乎在一夜之间找到了新靠山,曼哈顿南区几个刚抬头的欧洲帮派遭到血洗,现在就连那些兜售毒品的黑鬼们,也在战战兢兢地每天交着保护费!” “公司在那里有一个分部,您知道,那里的秩序太混乱,我不想再出现第二个越南帮。”林野语气轻松。 “这些我可以不管,黑帮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斯塔腾岛的波塞东庄园又是怎么回事?死了九十六个人!所有的警卫如同杀鸡般被宰掉,房子焚烧时的火光,在二十公里外都能看见!”罗森有些恼火地道:“除了你们,我还想不出纽约城内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林野淡淡道:“是我们做的,事后的现场清理得很干净,不会出半点岔子。” “你一定是嫌给我找的麻烦太少了!那里住着谁你会不知道?新任的世界首富!还好他这次命大,不然的话,那位歇斯底里的总统先生一定会把纽约掀个底朝天!”罗森脸色沉下,一手按上桌子低低吼了起来。 “他活着,会给我和一些朋友造成威胁,所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杀掉他。”林野平和地注视着参议员,轻声道:“难度再大也会去做,因为,我不能再失去一些东西了。” 罗森怔怔看着他眼中的坚定,颓然摇头道:“行了,我不会再提这件事情,还是那句话,巴赤不能牵扯进去!” 林野笑道:“这当然不会!今天我来的目的,其实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情。” “像你这种性格的人,自然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探望我,有关于哪方面?说吧!”罗森一点也没觉得意外。 “有关于我弟弟和艾薇儿,他们非常的深爱彼此,也已经相处了很长时间,我今天来,是想恳求您允许他们订婚,等过段时间,一切都稳定下来以后,将会有一个盛大而隆重的婚礼,我保证,不会令您面上无光。” 第69章 林野诚恳地道。 “订婚?巴赤是个很淳朴的年轻人,我也一向很喜欢他。但是艾薇儿还在念书,是不是太早了点?”罗森犹豫道。 林野微微欠身:“订婚只不过是一个仪式,不会影响到艾薇儿的学业,况且,对于他们来说,这有着非凡的意义。” 罗森思忖了一会,点了点头:“好吧,我不反对,自从赞成他们交往之后,这一天只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 “非常谢谢,我想巴赤一定会很高兴。”林野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轻轻放上了书桌:“事情已经办好,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会列入失踪人口。” 罗森拿起照片一张张地端详,似乎对上面血淋淋的场景并不在意:“这几位先生把我视为眼中钉,光是暗杀,就来过十几次。在美国政坛上,也算是我的老敌手了,想不到会落到这种下场,实在是令人遗憾。” 林野冷冷地道:“他们唯一做错的,就是自不量力而已。” “感谢你所做的一切,我非常荣幸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罗森将照片慢慢撕碎,满意地笑道。 林野安静地站在一旁,幽黑深邃的眼眸中,隐约掠过异样的光芒。 ※※※ 台湾,静凌山墓园。 天色阴沉,淫雨霏霏。半山石阶处,大约近百名汉子延绵而上,黑衣,黑裤,黑色雨伞,远远望去,直若一条雨中缓缓游动的墨龙。 庞大的祭奠队伍,逐渐行到了山腰的一处石墓前,青色的花岗岩墓碑上,陈动雷正带着微笑,静静凝视着每一个他的家人。 陈进东伫立在墓碑前,弯腰轻轻触摸那张相片上的年轻脸庞,这个清冷孤高的黑道王者,宛如正在安抚着熟睡中孩子般,慈祥而安然,眼中,却带着丝悲苦之色。 小四沉默肃然地站在他身后,钢铁般强悍的身躯微微颤抖,两行清泪缓缓垂下脸庞。 白色的纸钱扬起,风雨中,四散飞落,有几枚贴在了小四臂上,眷恋般不肯离去。 “动雷他十九岁时,去了意大利,那时家族的情形并不是很好,在本土被竹连、三联等老字号帮会打压得很厉害,他就只是一个人,甚至没有带回来的盘缠,说是,要为我分忧。”陈进东语气低沉,宛如自语。 “自小,这孩子资质就不好,但却是最肯用心的一个,渐渐的,也就在那边闯出了名堂。这么多年来,我看在眼里,一直也很欣慰。”陈进东直起身,神色萧索:“四个孩子里面,最疼的,最令我操心的,向来就是你,动雷他性子淳朴,除了拼命去做事以外,就只会帮你开脱。” 小四怔怔地望向墓碑,而他的兄长,也同样凝望着他,带着宽厚的笑容。 “那天晚上,他生平第一次没有听我的话,而目的,却是为了替我这个父亲去死。”陈进东的脸上带着笑容,却已老泪纵横:“有这样的一个孝顺的孩子,是我陈进东修来的福气,我只是想,有一天动雷能够看到不成器的弟弟,可以和他一样,成为当之无愧的人杰。” 小四搀扶着父亲的臂膀,语气很低但却坚定:“我不会令他失望。” 墨龙缓慢调首,往山下而去,陈动雷的碑前,除了满地的纸钱和供品外,一颗年轻女子的头颅端正地摆放在那里,诡异而狞然。 正文第七十二章三刀流 “不错啊!你小子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嘿嘿,还真像那么回事!”戈尔森大笑道。 阿塔尔扯松颈间的领带,苦着脸道:“队长,唐人街那边很热闹吧?听说你们一连干了几仗,总部的兄弟都羡慕得快疯了。” “等会我俩去把巴赤教官灌醉,到时候,你就和他提出要调过去......”戈尔森语气渐渐低不可闻,目光鬼祟地瞟向远处。 夜色中,两人身处的露天草坪灯火璀璨,雪白的餐台上,酒水食物丰盛琳琅,西装革履的队员们夹杂在宾客之中,举止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感觉身上就像绑了条破麻袋!老板他还不如让我去死了。”一个大汉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登喜路,愁眉苦脸地道。 另一名队员火冒三丈道:“今天是教官的大日子!能不能出息点?仪式结束后,你他妈出去裸奔也没人来管!” 一旁的张虎抢过侍者的托盘,仰脖干掉几杯鸡尾酒,大刺刺地点头道:“不错,今天晚上,我们都是斯文人,嘿!都他奶奶的给老子精神点!” 瞠目结舌的侍者望着“绅士们”袖口上犹未卸去的商标,悄悄地咽了口唾沫。 “小姐,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您独处不会觉得孤单吗?两柄绝版的勃郎宁m1935放在一起,那完美流畅的枪身线条,才会辉映出最迷人的......哎!小姐你去哪?”胡恩悻悻然看着逃也似走远的曼妙背形,回身没好气地道:“老头,别捣鼓那些破玩意了!难道你就不怕把这里变成陨石坑?” 安东尼奥专注地操纵着一头机械小狗在面前迈步,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杨呢?前面我还见到那家伙来着,该不会钻到哪里去找姑娘了吧?”胡恩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四处探头张望道。 “他带着些兄弟去周围警戒了,不像有些人,无聊到自讨没趣。”安东尼奥冷冷地道。 胡恩气恼地嘟囔了两句,眼前突然一亮,向左侧靠了过去:“小姐,您好面熟啊!一个人吗?不如聊聊时尚的......班用机枪怎么样?” 草坪后的复式别墅内,二楼的一扇房门上,挂着“男士止步”的牌子。 “不可以这样描!来来,可怜的小宝贝,我帮你画。”房间内,索尔斯亚轻柔娴熟划动着眼线笔:“女孩子长得漂亮是不够的,还要懂得打扮好自己,这样才会有更多的臭男人向你献殷情!” 一身淡紫色晚装的艾薇儿微闭着眼,娇俏的脸蛋上嫣红浮起:“我才不要别人,有大笨蛋在身边就够了。” 杰西卡望着索尔斯亚的粉红色蕾丝外套,抿嘴偷偷笑了笑。 索尔斯亚细细帮艾薇儿补了遍妆,左右端详了一会拍手笑道:“宝贝儿,我敢打赌,你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姑娘,那傻小子一会见到你,肯定连口水也会掉下来......” 房门上,轻轻响起两声剥啄。 索尔斯亚撇嘴道:“哼,有些人看样子已经等不及了。” 杰西卡笑着打开门,巴赤神色忸怩地走进,傻笑道:“你们好了没有,哥哥说,就快要开始了......” 伴随着四起的掌声,身着笔挺礼服的罗森走到草坪中端小讲台前,温文尔雅地向围拢上来的宾客们点头示意:“女士们,先生们,感谢大家能够参加艾薇儿的订婚仪式,有诸位陪伴在这里,我这个带着一些伤感的老人,才略微有了些勇气,将我的小天使去交给她深爱的男人......” 发出善意低笑声的人群中,林野静静伫立,神色间,带着一丝欣慰。 沉沉夜幕中,一个手里挽着狭长布囊的瘦削男子,跨入了猛虎公司总部的大门。 “对不起,今天我们不做生意,有委托需要的话明天早上再来!”院落里,几个留守的队员围了上来。 那人似乎没听见他们的喊话,依旧缓慢笔直地向楼房内行去。 猛虎队员们纷纷抬起了枪口,一个汉子冷笑道:“找岔来的吗?” 瘦削男子停步,手中的长囊突然活物般扭动起来,外层的布片纷纷剥落,一抹雪亮光芒闪过后,他低头望向手中静伏的三柄长刀,死灰色的眸子里,冰冷漠然一片。 几个猛虎队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咽喉正中,俱有一点血红缓缓沁出,晃了几晃后,纷纷仆倒在地。 十几条黑影无声无声息地涌进院落,劲装短打,蒙面负刃,沉默地恭立在男子身后。 瘦削男子将长刀插入腰侧,举手,挥下,黑影们诡异而迅捷地晃动,疾向楼内扑去。 “夺!”一柄三寸长的短刀悄然自暗处射出,深深没入楼房大门中,尾部垂下的红缨流苏蔌蔌颤动不已。 黑影们身形顿住,瘦削男子木然转头,远处东侧的院墙上,黑暗中高高立着一人,隐见身形窈窕纤细,却是个女子。 脚步声响,院落门外又走进个肩宽腿长的汉子,半眼也不看众人,远远朝那女子笑道:“小兰,说了不许我管闲事,怎么倒是你先出手了?” 女子轻盈纵下墙头,远远走近嗔道:“阿哥,这些人和上次那件事有关,被他们杀完了,咱们查谁去?” 汉子点点头,双眼望天喝道:“有没听见我妹的话?这里的人轮不到你们来杀,都给我滚!” 这一男一女,正是来自和甸的赵平原与赵若兰兄妹,在略窥出了些端倪后,渐渐查到了猛虎公司。 瘦削男子极其缓慢地抽出一柄长刀,灯光映射下,光芒森然,身后的黑影们刹那间齐齐扬手,暴雨也似的利器呼啸翻转,疾射而至! 赵平原浓眉微扬,沉声道:“不想活了,还敢跟我们动手!”双腿微屈,猛然间大力蹬地,腰身前倾,直冲向前方,竟是对密集飞来的铁器视若无睹! 赵若兰纤指疾弹,亮芒接连闪动,“叮叮”声不绝于耳,赵平原身前即刻间被一扫而空,每一枚铁器都被她手中发出的白芒截断,迅速而直接。 瘦削男子双手握住刀柄,迎头斩向赵平原,黑影们已纷纷反手抽出身后三尺利刃,鬼魅般掠向赵若兰。 风声厉起,刀气迫人,赵平原并指如戟,轻轻巧巧地伸出,正正挟住了那柄锋锐利刃。 第70章 瘦削男子只觉得刀锋登时有如嵌入铁石中般不可撼动,脸色微变,右掌轻拍向腰侧,第二柄长刀竟直接从鞘中跳出,青光闪耀,刃锋反撩赵平原胸腹! 赵若兰娇小的身影穿插在敌人中间,兰花也似的小手每一次舞动,便必定有一名蒙面人在沉闷的拍击声后呕血仆倒,这个穿着火红色袍袄的女孩,出手竟也如火焰般炽烈可怕! 赵平原促不及防,只得撒手急退,长长的裂响中,小腹至前胸微微一凉,衣襟已是被刀锋划开,差点就是开膛破肚之厄。 瘦削男子并不追击,双手各横执一柄长刀,死灰色的眸子牢牢锁在赵平原身上,上身俯低,右足后撑,似极了一只张开巨螯,准备随时扑击的蝎子。 “阿哥,你好象打不过人家哦!要不要我来帮你?”赵若兰闪过蒙面人的一次合击,远远轻笑道。 赵平原头也不回倒掠而至,探手抓小鸡般拎起一个蒙面人,怒吼声中将其双腿倒执,由股到肩一撕为二!满天血雨间,那人腹腔内的脏器稀里哗啦地流了一地,有几块,似乎仍在热气中微微蠕动。 赵若兰穿花蝴蝶般在敌丛中疾闪,蹙眉道:“怎么又发狂了,血淋淋的,脏不脏啊?” 赵平原扔掉手中的两片尸身,大踏步走向瘦削男子,后者单足点地,人在离地面极低的高度直直掠起,双手中的长刀挥出一片虚无暗淡的光影。赵平原微微一怔,侧身横跨,那男子单刀点地,犹如附骨之蛆一般疾扑他的下盘。 赵平原双足蹬地,人已如大鸟般掠起,瘦削男子身躯匪夷所思地九十度上折,刀光闪动,如恶蟒血口般绞向他的身躯。 “波”的一声轻响,已为数不多的几个蒙面人同时抛出一物,大团的烟雾顿时笼罩了赵若兰的四周,凄厉的尖啸声中,漫天的黑点散向她身处的位置。 瘦削男子眼见着手中刀锋即将把对手绞成一堆肉酱,目中杀意更盛,赵平原空中退无可退之际,双掌突然合拍,几乎已将他面容映亮的刀光在瞬间泯灭! 白色光芒徒然间大放,烟雾内一时间竟不知射出了多少柄其薄如纸的短刀,“扑扑”声接连响起,几个蒙面人身躯连震,颓然倒地。 两人落回地下,赵平原长笑声中一腿踢向敌手前胸,瘦削男子嘶哑地发出怪吼,身躯如蛇般扭动,勾足反踢腰间鞘尾,第三柄长刀弹出,色作墨黑,他张口咬住刀柄[奇qisuu.书],挥头切向赵平原颈部! “三刀流?”赵若兰自烟雾中走出,脸上已经微微变色。 赵平原撤手,抬足踢向对手口中刀身,瘦削男子后仰上身,另外两柄长刀突然脱手,风车般急旋而至,一上一下斩向赵平原。 大骇之下,赵平原狼狈不堪地伏地打滚,堪堪躲过,两柄长刀空转一圈后,带着呼呼风声,复又飞回那男子手里。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冷漠的声音,突兀在院落口响起。 已伸手探向腰间的赵若兰回头,只见门口处,正标枪般站着个束着黑色长发的年轻人,眼眸幽深,神色漠然。 在转眼间,见到地上尸体中倒着的几个猛虎队员后,那年轻人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神态变得狰狞起来:“是谁做的?” “你不就是那个和陈家有瓜葛的人吗?叫......叫什么林野是吧?我们正要找你。”赵平原一边观察着瘦削男子的举动,一边咋咋呼呼地道。 赵若兰只觉得眼前身影一晃,急促划过的气流将她的头发飞扬着卷了起来,再去望时,自己的兄长,正带着满脸惊骇莫明的表情,望着鬼魅般到了他面前的年轻人。 林野缓缓握拳,低沉地道:“是谁杀了我的人?你只需要回答,是你们,或是这些日本人。” 赵平原恼火地道:“当然不是我们!你这人怎么狗咬......” 林野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径直走向瘦削男子。 赵平原接触到他的眼神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哎!那是我的对手......”后面的话,却被远处的赵若兰挥手制止,而他一向冷静机敏的妹妹,此际,脸上却带着一丝惶然之色。 瘦削男子口中仍衔着那把墨色长刀,双手微抬,雪亮的刀锋直指林野,死灰色的眸子里杀意毕露。对他来说,似乎谁作为敌手,都完全没有一点区别。 林野走到他的面前站定,一言不发,眼神中,闪动着冰冷残忍的光芒。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安静中,带着涌动的杀机。 突兀而来的夜风,凛冽地掠过猛虎的院落。地上,几个队员的躯体已变得有些僵直,林野注视了一眼他们似乎正在熟睡的脸庞,缓缓往前踏了一步,对着他的敌人招手:“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正文第七十三章破杀 院落里很安静,带着沉寂的暗色。疾风划过的气旋卷着些纸屑远远而去,一路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楼房底层的门仍半敞着,从里面透出抹清冷的光,遍地的尸体间,赤黑蜿蜒流淌,宛若冥河。 瘦削男子冷冷地凝视敌手,眸中死灰愈重,手中泛着幽幽冷光的刀锋缓慢昂首,在夜风中,竟似意欲噬人的魔物般,低低发出了一声嘶吼。 林野似是不耐,沉默地举步,向着仿佛已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对手行去。自很久以前,这孤独冷血的年轻人就懂得一个道理,无论是要撕破,或是想追寻,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 劲起的风声,在一瞬间呼啸爆发!两人同时疾扑向对方,空中因高速而留下一串虚影。瘦削男子双刀连挥,暴风骤雨般连番疾绞而至,林野身形晃动,单掌连切,每每在刻不容缓之间斩上袭来刀身。那一片森冷绚烂的光芒,在他面前竟如烈日下的冰雪般,逐渐消融,丝毫不得寸进。 “这些家伙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白得跟个鬼一样,日本人还真是古怪......”赵平原扯下地上几人的面罩,啧啧称奇道。 赵若兰远远看着两人的激斗,清秀绝伦的容颜上,带着隐隐的讶然。 瘦削男子突然长长吸气,双刀猛然交击。火星四溅中,锵然一声悠悠龙吟徒然清啸,凄厉无形的音波几乎要将每个人的耳膜扯破撕裂! 林野首当其冲,尖利的声浪直如排山倒海般灌来,顿觉耳中嗡嗡大响,胸口血气翻腾,竟是身躯连晃,一时已摇摇欲坠! 电光火石间,一抹淡然光华狞然撩起,直挑向林野小腹。此时,低低破空声划过,一枚青色短刃自赵若兰手中发出,疾射而至! 林野森然冷笑,身形暴退,反手截住了那柄袭向瘦削男子的短刃,任由敌手刀锋带着奇异的颤动,冰冷地划过自己身躯。血光迸现中,一道狭长而深的伤口翻开,宛如赤色蜈蚣般,狰狞爬伏在他的胸腹处。 “这是我的事,不用别人插手。”林野抛掉短刃,头也不回地冷然道。 “这小子还真不知道好歹!”赵平原低声骂道。 赵若兰嫣然一笑,投向林野的目光中,却带上了一丝异样的神采。 瘦削男子注视着对手胸前的那道血淋伤口,缓缓向后退了两步,丝毫没有要乘胜追击的意思。 林野脱下残破的上衣,昏暗灯光下,钢铁般强悍的身躯直如魔神雕像般,带着狂野而凛冽的杀气。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身上的伤口,他漠然抬头,眸子中似有光芒掠过:“继续,不要让我等。” 喷涌的鲜血,在瘦削男子惊骇的目光中渐渐止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刀法,那急剧颤动的刃锋在切过肌肉时,可以多处横向截断血管,引发难以遏止的大量失血,往往使得敌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丧失战斗能力。眼前的这种情形,却委实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瘦削男子的目中,第一次带上了凝重之色,他缓缓前倾身体,双手徒然开合,刀身再交,整个人已如一支开弓的箭般,在清越的锋吟声中疾射而出! 林野弹身而起,直接冲向席卷而来的雪亮刀光,双方即将接触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整个上身后仰,堪堪让过合击交错的刀锋,单足支地,一腿凶狠地撩向对手腹部。 瘦削男子左足急点,身躯腾空向前翻起,口中长刀横摆,犹如一条黑色凶蟒般无声无息地噬向林野咽喉。 林野一腿踢空,眼见那柄墨刀已然袭近,双手突然倒撑,整个人反转腾起,从背后一把捏住对手头颈,低吼一声,甩手大力掷出! 轰然一声大响,瘦削男子如同枚出膛的炮弹般,直直撞上了几米外的院落墙面,软软跌落地面。 林野胸中郁气若结,嘴角边已有一丝鲜血垂下,刚才那记可怕音波委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瘦削男子双刀支地,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喉头热流涌上,顿时呕出了一大口血。木然站立了片刻后,他的身躯,似是渐渐融入了墙边的昏暗空间中。 “这小子好大的力气......”赵平原捂着耳朵远远望向这边,突然诧道:“咦?那使刀的家伙怎么不见了?” 赵若兰怔然不语,神色间带上了一层忧色。 夜色愈沉,劲起的风声狂啸怒吼,似是要将这世上的一切摧毁。林野安静地伫立在原地,石像般纹丝不动,眼眸里,一抹碧芒诡异地亮了起来。 幽幽的刀光寂然无声地自风中闪过,直刺他的后颈! 赵若兰纤指微动,复又强自忍住,美目中尽是焦急。 赵平原瞠目结舌地望着突兀出现在林野身后的瘦削男子,显然被他全力施为的身法所震惊。 第71章 然而,这势在必得的一刀,却是刺了个空。 林野如同根本就没在那里出现过一般,消失无踪。 瘦削男子一击不中,疾退,口中的刀柄上已经尽是鲜血,但他的速度,却似乎比风还快!院落各处的角落里,一时间黑影连闪,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急促响动,竟如同有无数个人在追逐跑动一般,情形诡异无比。 赵若兰自小修习飞刀,眼力自是极好,但她如今唯一能捕捉到的,就只有那个日本忍者! 瘦削男子心中已隐约有了丝恐惧,他在纪伊流中除了是刀法上的顶级高手以外,体术造诣上同样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速度,在双腿几乎被负重物磨断的残酷修行后,已成了他最犀利的武器和最为有效的护身法宝之一。而今天,那神秘莫测的对手,却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完全消失了踪迹! 一股猎猎作响的强劲风声徒然响起,粘在了瘦削男子的身后,他急停向后挥刀,却依然斩了个空,恐惧此时已如潮水般覆盖了这名特级忍者的全身,对手让他联想起探伸利爪的恶猫,而自己,却正是那只除了奔逃之外无路可走的耗子。 林野的腿,终于在瘦削男子越上东墙时踏上了他的背脊,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后,他单手锁住了对手的足踝,反向掷出,人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在空中一连七脚踹在瘦削男子的胸前! 清脆的骨裂声瞬间响彻了整个院落,大蓬的血雨纷纷扬扬地自空中洒落,瘦削男子胸前的肋骨完全粉碎,手中的两柄长刀无力地坠下,一左一右笔直插入地面。 林野俯身拾起两柄利刃,望着远处地上正在蠕动的瘦削男子,手里微微加劲,“当当”两声轻响,已是将长刀一折为四。 瘦削男子口鼻中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一块内脏的碎片在剧烈的呛咳中被呕了出来,整个人如同被捏碎骨节的蛇般,无力而凄凉地在地上抽搐扭动。 林野缓缓走近,目光漠然:“你是我见过最能捱打的人,也算是不错了。” 瘦削男子挣扎着去拾身边掉落的墨色长刀,似是想要爬起再战。 林野带着一丝冰冷的笑容,抬脚大力踏上他握刀的那只手,嘶哑低沉的惨呼声中,整支手掌立即扭曲变形,一截被踩断的尾指居然活物般弹了起来,落到了它主人的胸口上。 “感觉怎么样?我说过,会令你绝望。”林野微笑地看着对手煞白的脸孔,语气轻松。 在赵氏兄妹的注视下,林野提起地上的那柄墨刀,缓慢而小心翼翼地割掉了瘦削男子的四肢,看着血泊中因为剧痛而不停痉挛的那段躯体,他满意地扔掉利刃,走向赵平原。 “你们又是什么人?”林野冷漠地道。 赵平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声吼道:“林辛同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林野擦了擦身上的血迹:“是我,那又怎么样?” 赵平原与赵若兰对视了一眼,前者冷笑道:“林家的人,与我们有些关系,你杀了他,那就偿命罢!” 林野神色不动,淡淡道:“你,有这个能力吗?” 赵平原恼羞成怒地握拳,正要挥出时被赵若兰阻止:“阿哥,让我先问他几句话。” “明智的选择。”林野微笑道。 “两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要杀林辛同?第二,林老爷子的死,是不是也与你有关?”赵若兰轻声道,星眸清澈,直视林野。 林野温和地看着她道:“回答问题我没兴趣,不过倒是可以给你们两个选择,马上离开,或是死在这里。” 赵平原怒吼一声,抬掌直拍这个狂妄年轻人的面门,劲气狂飙怒吼,竟在刹那间盖过了席卷一切的风声! 林野侧身,利腿带着凄厉刺耳的啸叫,直直迎向对方手掌,急促密集的撞击声瞬时大起,两人的身形一触而分,赵平原“腾腾腾”连往后连退了几步。 赵若兰口唇微启,似是想要阻止,心念微动间,却又退到了一旁。 赵平原身形摇晃,只觉得双臂隐隐发麻,不禁羞恼地低低吼叫,双掌一错,猱身又上。 两人的攻势俱是以快打快,而林野的出腿速度却是更胜一筹,对手的每一次来袭,完全被他的利腿扼杀于未成形前,激烈的对攻中,林野突然侧身鞭踢,一腿直穿过那漫天掌影,凶狠地撩上了对手的胸膛。 一声沉闷的低响后,赵平原如同被只看不见的大手揪住领口般,直直往后飞起,轰然跌落地面,一时灰头土脸竟是挣不起身。 “阿哥,还是我来吧!看样子,你不是对手哦!”赵若兰掩嘴轻笑道。 赵平原双目赤红,大吼一声翻身跳起,直冲向林野。未近身时,他突然上身前倾,双臂直插入地面,竟是硬生生掀起了一块桌面大小的土石,手腕振处,块垒奔腾翻转,直向前方砸去! “轰!”恶魔獠牙般狰狞的利腿挥过,土石四分五裂,碎屑四散纷落中,一记直踹大力踏上了赵平原的胸膛。 “够了,我并不想无缘无故多出一股敌人,你们走吧!”林野望着远处挣扎着站起的对手冷然道:“你们应该是林老爷子口中的那些朋友,所以,到此为止,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 “你的确是很强,但仅凭着这些却还不够!”赵平原抬手,掌心殷红如血,灯光映射下,他前额的几缕头发突然卷曲枯萎,隐有青烟一闪而没。 林野脸色阴沉,缓缓踏前:“从一开始,只怕是你们的目的就和那些日本人一样。杀戮,或许才是你们最想要的。” “等等!”赵若兰拦在了两人中间,望向林野轻语道:“我们真的就只是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以林老爷子朋友的身份。” 林野怔了一怔:“我说的,你们会信?” “我们找到了些头绪,现在只是缺一根能够把它们连起来的线而已。”赵若兰仰起脸蛋,眸子深邃灵动。 ...... 林野望着远去的两人背影,沉默了一会,走到了几个猛虎队员的身边,将他们逐一负进楼房。不远处,那截光秃秃的躯干似是血已流尽,只是偶尔,会在寒风里微微地痉挛一下。 寝室里,灯仍大亮着,林野孤独地坐在房间中央,望着床上队员们宛若熟睡的脸庞,泪,缓缓流下。 正文第七十四章乱花 在纽约,最为快捷方便的交通方式,无疑是乘坐地铁。 星罗棋布的纽约地铁,像奔腾在这个城市下的网络动脉,昼夜不息地为城市的高速运转输送着客流。在全美五百多个地铁停靠站中,纽约就要占了将近八成,堪称美国地铁的龙头。然而,密集的客运流量,同时也给这里带来了极高的犯罪率,强奸、抢劫、凶杀等恶性案件层出不穷,发案率高居全国各地榜首。 一身轻便仔装的艾薇儿握着吊环,站在人满为患的地铁厢体中,秀眉微蹙,脸蛋显得有些苍白。自从订婚以后,她就已经搬回家和父亲一起住。两人的关系,也比以前要融洽得多,而直达学校附近的地铁,如今已成了她拒绝父亲派车的最好理由。 站在一旁的巴赤注意到了未婚妻的异样,担心地问道:“艾薇儿,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艾薇儿咬着下唇道:“肚子有一点点痛,没关系,很快就没事了。” “肚子痛?吃过什么变质的东西吗?不如我们去医院吧。”巴赤紧张地道。 艾薇儿脸上微微一红,白了巴赤一眼:“大笨蛋!不用去医院啦!你不懂的。” 巴赤抚了抚她的脑袋,转头望向面前靠椅上几个正大声说笑的黑人小伙,眼睛慢慢瞪了起来。 几人看了看这古怪的巨人,不以为意地继续闲聊,其中一个身形壮硕的家伙翻起了眼睛,伸出中指朝巴赤比了比,脸上写满了挑衅。 巴赤冲他们咧嘴笑了笑,掌中拉着的不锈钢扶手突然慢慢弯曲,一截无声无息地变成了“凹”字形。 夹杂着粗口的说笑声戛然而止,几个黑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小心翼翼地绕过巴赤身边,挤进乘客群中消失不见。 “艾薇儿,有座位了,你快去坐。”巴赤轻轻捣了捣未婚妻,摸出了口袋里震动不已的移动电话:“喂......” 艾薇儿走过去坐下,疑惑道:“还没到站啊!怎么会有位子......是你的公司打电话来吗?” 巴赤收线,点点头道:“是我哥打来的,一会送你到学校后,我就回公司。” 艾薇儿笑道:“有委托了吗?最近听爸爸说你们的生意不错,你不用每天接送我的。” “唔,也算是委托吧!”巴赤缓缓道,神色间若有所思。 半个小时后,猛虎总部里行出了十几个背着行囊的汉子,行色匆匆,巴赤走在最前面。队列里,戈尔森和阿塔尔勾肩搭背,显得兴高采烈。 ※※※ 皇后区,卡罗蒂亚夜总会。 推开厚实严密的隔音门,急促激烈的电子舞曲立即扑面袭来,强劲的鼓点每次震动间,几乎要带着人的心脏一起跳跃。舞池中,镭射激光将疯狂舞动着的人群映得丛影班驳。低胸衣,闪亮金属耳环,浓重眼影,妖艳唇膏,这些装扮特征几乎能在每个女骇身上找到。她们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亢奋地扭动腰肢,脸上带着迷离茫然的神情。 十几个兜售大麻和软性毒品的贩子在舞池中进进出出,不时用手中的小包物件换回一卷卷的钞票,生意甚是兴隆。大门口和周围的吧台边,立着一些膀大腰圆的汉子,目光游移,腰间微微隆起。 第72章 夜总会的上层,呈椭圆形分布着一间间vip包厢。有几处尚未掩起的房门内,清晰地传出女孩的呻吟尖叫声,而正在她们年轻肉体上蠕动不休的那些临时性伙伴,所需要付出的,往往就只是一小包冰毒而已。 靠近最东侧的一间大包厢内,皇后区实力最强大的三个黑帮首领,正坐在宽大舒适的真皮沙发上商议着些什么。 “基格尔,你这家伙不忙着去照顾那些迷人的海洛因,把我们找来究竟有什么事?见鬼,我可没那么好的兴趣陪你在这破地方呆上一整晚!有话快说,别老是兜圈子!”一个留着浓密络腮胡的男子说道,神色间颇为不耐。 作为纽约本土帮派的头目,基格尔并不是那种满脸横肉的凶煞汉子,反倒显得有些文气。他微笑交叠十指,看着说话的男子道:“维桑特,墨西哥人都是像你这样没耐性的吗?” “你他妈的说什么?”维桑特脸色沉了下来,身后的几名随从隐蔽地将手探上了腰。 “行了,维桑特,今晚似乎并不适合我们相互开战。”一直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的“3k党”头号人物佩特罗德低沉地道。 基格尔示意自己的保镖退后,举起酒杯浅浅呷了一口:“直说吧,今天我找二位来,是想能够达成停火协议,并希望能够在某些方面可以合作。” 维桑特怔住,随即疯狂大笑了起来:“合作?我们之间合作?你是不是喝多了?” 佩特罗德摆了摆手,瘦削阴森的脸上神色不动:“维桑特,听他说下去,我了解这个人,不经过反复考虑的事情,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了,关于曼哈顿那边的情况。越南帮整个被打垮,几个欧洲帮派也被全部扫平,一股新的势力正在纽约抬头。”基格尔晃动着杯子里的冰块,慢悠悠地说道。 “难道你在皇后区混不下去了,要去曼哈顿发展吗?”维桑特靠上松软的背垫,大声嘲讽道。 基格尔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我去查过新进驻唐人街的那股势力,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一切都是他们做的,但毫无疑问的是,所有曼哈顿南区的地下生意都在向他们交保护费!” 佩特罗德坐直了身体,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说起来非常滑稽,他们居然是一家保安公司,唐人街那边只是一个分部,而大本营却就在这里,在皇后区!”基格尔缓慢地道。 维桑特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保安公司介入黑帮?他们都是些疯子吗?” “你的意思,是怕我们都将成为下一个越南帮?”佩特罗德语气森然。 基格尔点头:“非常正确,这些人的底我还没摸透,但他们的实力却是不容质疑的。那个唐人街的分部最多就只有几十个人,目前在曼哈顿的统治范围却越来越大!依我看,我们的这些新邻居迟早也会将皇后区列为目标。” 佩特罗德沉默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停火,然后再联手干掉这些人?” “不错,只能先动手,等他们找上门来,只怕是事情会困难很多。”基格尔一口喝掉杯子里的酒液,重重点头。 维桑特眼睛转了转,将信将疑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和别人串通好后,设下陷阱想干掉我们?” “我能证明,他说的话至少有一半是对的。”紧闭着的包厢门被大力踢开,一个英挺的年轻人懒洋洋地道。 包厢内三人的保镖们纷纷抽出武器,但还未开火就已经被门外袭进的弹雨打得血肉横飞! “对,就这样,保持着你们的坐姿,非常好。听话的孩子不会挨打,这句话总听过罢!”年轻人大模大样地走进,坐到了沙发上:“很高兴认识你们三位皇后区的大人物,希望我没有失礼的地方。” 基格尔望着他身后走进的十几条黑衣执枪大汉,绝望地瘫了下来。 维桑特怒吼道:“你他妈是谁?居然敢干掉我的手下!我发誓,一定会......” 突兀而来的高帮军靴带着风声,凶狠地踹上了他的后脑,维桑特直直仆倒在地,鼻梁骨顿时被地面撞得粉碎。又是一记撩腿踢上他的腰肋,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中,墨西哥人毫无分量般翻起,一支乌黑冰冷的枪管在磕下半排牙齿后,直直捅进了他的嘴里。 “你一定会怎么样?说话说一半可真不是个好习惯,”年轻人好奇地望着满脸鲜血的维桑特道。 “需要我们做些什么,请您直说。”佩特罗德强自冷静地道。 “难怪3k党要比他们两个的帮派稍微强上那么一点,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这样的话,我们交流起来会比想象中要容易的多。”年轻人打量了他一番,笑嘻嘻地道:“至于墨西哥人,我一向认为他们玩玩吉他还凑合,玩黑帮似乎就不大适合了。” 维桑特身边的黑衣汉子狞笑着抬起脚,重重踏下。墨西哥人的头颅如同熟透了的西红柿般,爆裂四散开来,包厢内的四处墙壁上顿时溅满了放射状的血液脑浆。基格尔望着半个带着牙齿的下巴跳落到自己身前,像女人尖叫了起来。 “啧啧,你怎么做老大的?真是没一点水准。”年轻人摇了摇头,望向佩特罗德道:“第一次和你们打交道,总得送些见面礼。偏偏我这个人又很穷,所以就只能在人家那里想办法了。这墨西哥人手下的地盘,现在属于你们俩。” 佩特罗德在虐杀的场景后已是面如土色,哆嗦着道:“维桑特的帮派里还有几个首脑,他们的武器配备也很先进,恐怕......” 年轻人微笑道:“我们会配合摆平这件事,你们俩所需要做的很少,统一皇后区的军火市场,我来供货,并且给你们抽成,怎么样?” 基格尔和佩特罗德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贪婪之色。贩卖军火所能带来的巨大利润,比起毒品也不遑多让,而它的市场却要远比后者大的多! “先生,您为什么会找到我们?要知道,在纽约比我们有能耐的人还有很多。”基格尔小心翼翼地道。 年轻人笑道:“你们是皇后区的地头蛇,原本是想来警告一下先生们不要打那家公司的主意,我向来比较懒,就干脆两件事并在一起。多卖出去两把枪对我来说,反正也不是坏事。” 佩特罗德迟疑道:“您和那家公司的关系是......” “总之他们没兴趣来吞并皇后区的黑道,你们是多虑了!”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推到两人眼前:“顺便再帮我找找这个人,他欠了我朋友一点东西。” ※※※ 卡什大街的一幢旅馆内。 赵平原伸展双臂,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睡眼惺忪地道:“小兰,我们什么时候回家?美国这地方,没意思透了!” 正在看电视的赵若兰抿嘴轻笑:“在家时,吵着要出来。真到了这边,又想要回去了。阿哥,你怎么和小孩一样?” “你反正也说事情弄清楚了,不回去干嘛?这里的吃住我没一样能习惯的,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赵平原在房内踱了个圈,有些不解地问道:“那小子拿出来的破照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现在也没和我解释过。” 赵若兰目光微黯:“那张照片林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曾经拿给我看过一次,说是他的另一个孩子。虽然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但我印象很深,他总是贴身放好,很珍惜的样子。” 赵平原笑道:“想不到,那臭小子居然和我们有些渊源......现在老爷子的仇,他也已经报了,我们还留在这不是多事吗?” “我总觉得,这事情不像是他所说的,就只是林辛同一个人那么简单。”赵若兰轻声道:“那些日本人又怎么解释?额其克他们前些天刚查到,那个上次去见玛法的林家主人,正是日本籍的!” “留下来,或许能做些什么。”赵若兰望着怔住的兄长,笑容盈盈。 正文第七十五章新任务 华尔街卡米大厦,猛虎公司新办公室内。 “没有办法,他就像消失了一样,我手下的人完全找不到这小子的踪迹。”索尔斯亚摊开双手,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林野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索尔斯亚先生,希望你能继续查下去,这个人在哪里,现在对我来说很重要。” 索尔斯亚翻起了眼睛,喋喋不休地抱怨道:“你这家伙,把我当成什么?真是的,上帝才知道我扮演了一个多么慷慨仁慈的角色!就连是最低级的情报人员也比我拿得多!要不是看在你们公司还有那么一点实力的份上,我才......” 林野打断道:“对不起,索尔斯亚先生,我想知道这次的委托任务是什么。” “没人告诉过你,打断一位高贵女士说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如果不是为了向你‘报告’情况,我会愿意亲自跑来这破地方?”索尔斯亚气呼呼地打开笔记本电脑,按动键盘:“阿布达拉,四十五岁,沙特阿拉伯王储,副首相兼国民卫队司令,委托方要求在他的官邸全天候护卫两周时间,酬金很高,这家伙几乎比国王还要有钱。” “他身边有国家军队,要我们去干什么?”林野望着屏幕里那个披白纱头巾,留着浓密八字胡的中年男子,略有些不解的问道。 索尔斯亚轻咬着食指,神色严肃起来:“据说是‘暗夜’的人受了委托,将要去刺杀这位王储。他身边什么都不缺,就是没有一支像我们这样的专家队伍。” “暗夜? 第73章 专职做这个的?”林野低沉问道。 “唔,也不能怪你没听过这个名字。事实上,在保安行当里,知道暗夜的人并不多,而吃过他们苦头的却大有人在。”索尔斯亚沉吟着道:“极其专业的杀手组织,同行中最顶级的水平,神秘而强大。收费也是世界上最高的,据我所知,里面很是有些古怪的家伙。” 林野缓缓道:“强大的人,总是会遇到适合他的对手,向来如此。” 索尔斯亚欣赏地注视着他:“你的自信心和野心一样旺盛,在年轻人身上,这很难得。我唯一想说的是,这次的委托非比寻常。和‘暗夜’打交道,我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的交手记录,是他们胜出。” 林野直视着他,目光清澈澄净:“索尔斯亚先生,您挑选猛虎的原因,应该不会是缘于我的自信心。” 索尔斯亚得意洋洋地道:“我手里没有任何有关于‘暗夜’的资料,相反,他们对于我的一些合作者却是了如指掌。不过,现在这种状况大概可以持平了,猛虎公司是新手,却很强大。现在,你们是我手上对付‘暗夜’最犀利的一张王牌。” “委托时间?”林野简单地问道。 “明天你们就可以动身,拿着委托信去那个遍布着美女和黄沙的国家。”索尔斯亚矜持地微笑道:“就这样吧,随时保持联系,我还有个约会。祝你们好运,可爱的小老虎。” 林野望着他摇曳远去的背影,将视线投向了桌上的一面小相框。 那是唐人街分部划出之前,猛虎公司的一张合影。人很多,照片却很小,远距离拍摄下,后排有些队员的面容有些模糊。 林野怔怔地望着那些正在冲他微笑的熟悉脸庞,几个名字缓缓流过他的心田。 在西伯利亚时,林野以各种残忍的手段,将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痞子恶棍们训练成了强悍的黑市拳手。在那之后,他以为,与他们之间已划上句号。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后,他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然而,林野自己也没有想到,拳手们会在有一天,又回到他的身边。一如山谷时般,他们说话粗鲁,举止野蛮,与自己相处时,带着敬畏依赖的神色。 就是这些被大多数人视为渣子的汉子们,粗鄙不堪的外表下,却涌动着真挚而铁血的情感。他们默默地,竭尽全力地去为猛虎做任何一件事情,甚至为之付出生命。 林野失去了短暂拥有的亲人,依旧孑然一身,孤独而冷漠。而现在,不知不觉间,他的身边有了同样值得去珍惜的东西。在这个桀骜冷血的年轻人心里,他们已是他的亲人。 ※※※ 十九双乌黑锃亮的军靴,稳稳地踏上了冻结发硬的黑色土壤。 身后海面上的快艇在发出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后,激起雪白飞溅的浪花,急速开走。 戈尔森在凛冽的寒风中环视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岛屿,疑惑地问道:“教官,这种地方真的有委托?难道是来保护爱斯基摩人?” 阿塔尔显得有些好奇:“他们用什么结帐?不会是鱼吧?” “跟我来就知道了,应该是小虫子。”巴赤神秘兮兮地道,大踏步向前走去。 阿塔尔一时脑中七荤八素,苦着脸道:“队长,我的小弟弟现在冻得比手指大不了多少,一下子回到这种气候还真不习惯,阿嚏!” 戈尔森瞪了他一眼:“他妈的!要不是为了你这小子,我会被调回总部?现在能在这儿?没想到教官会公报私仇,早知道那天晚上多灌他一点......” 两人带着十几个队员,远远跟在了巴赤后面。 巴赤似是对这里极为熟悉,径直走向小岛东侧。 戈尔森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周边,密布在地表的厚厚苔藓使得他的脚步有些打滑,一只白色大鸟扑扇着双翼,轻盈地落在不远处,好奇地打量着队员们,半点也不怕人。 戈尔森骂骂咧咧地拾起块卵石,正要掷出时,身边茂密低矮的北极柳丛里,哗然一声大响,跳出了只全身长满黑毛的动物。 十几把转轮火器几乎同时指住了那动物,枪机拉动声一时不绝于耳。 “这......这他妈是什么?”戈尔森打量着眼前的动物,几乎尿了裤子。 阿塔尔显得有些歇斯底里:“不许动!真主在上,敢动一动我就干掉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那只体毛茂盛,长着一张鳄鱼般利嘴的动物吱叫了几声,人类般直立,乖乖举起了前肢。 正文第七十六章红沙漠(上) 沙特阿拉伯王国的行政首都利雅得,如同一朵倔强绽放的荆棘花般,傲然矗立在浩然无边的红沙漠中。 这座阿拉伯世界最著名的花园城市外围,是一片绿洲,有着广阔的椰枣林和潺潺清泉。干燥酷热的气候,带来滚滚财富的黑色石油,象征圣战和自卫的弯刀,古老的伊斯兰教,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构织了它独特而神秘的面纱。 猛虎公司的三十二人护卫队伍,刚下飞机,就被阿布达拉王储派来的国民警卫队接走。近十辆崭新悍马组成的车队极其嚣张地自机场高速开出,卷起一路滚滚烟尘。 林野坐在第一辆车上,穿着和队员们同样的制服,整个人在通体的黑色中,显得冷漠而锋锐。后排座位上,杨灭正透过车窗打量着外面的异国风情,神色轻松。安东尼奥燃起了一支烟,袅袅而起的青雾中,脸上隐隐带着古怪笑意。 自上次总部遭袭后,他和胡恩不眠不休地忙碌了两天。如今的那幢六层楼房内外,各处角落里遍布着电子监控和自动瞄发火器,赫然已成了一个张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的死亡陷阱。 地下室里,胡恩的那些成品已经完全在这次大装配中消耗殆尽,而那些新近运来的军火木箱仍整整齐齐地堆放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他去改装。在得知这次的委托方是沙特王储时,这个矮小的黑人汉子眼前,立即闪过了蒙着面纱的阿拉伯女郎,直乐得差点没鸣枪欢呼。 然而,就在胡恩兴冲冲地哼着小调,往背囊里塞剃须泡沫和避孕套之类的小玩意时,林野恰巧路过他的寝室,淡淡地问了句:“我要的东西做好了没有?” 胡恩无奈而绝望地停止了打点行装,灰溜溜地一头钻进地下室。安东尼奥每次想起他当时脸上欲哭无泪的表情,就忍不住肚子要笑痛。 除了摩登高耸的楼厦,利雅得的街边也有着传统式样的铁棚商店。身着长袍,戴方格头巾的男人们,和穿着从头罩到脚跟的宽大黑袍,裹起秀发,只露出美丽眼睛的女人们穿行流连,喧闹非凡。车队横穿过熙攘的市区,直开到了王宫和亲王们的宅第区——利雅得西部的纳西里耶。 在警备森严的进口处略作停留后,车队缓缓驰入这块约8平方公里的城中城。一路上,精致着色的混凝土结构建筑群间隔林立,从仿摩尔人风格到现代欧洲式样的应有尽有。林荫大道纵横穿插于一座座宫殿、别墅和花园之间,树影婆娑舞动,路边芳草青葱,奢华与幽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这里似乎已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行驶了大约十五分钟后,车队停在了一处圆顶金黄色的巍峨宫殿前,高耸厚重的大门开处,两个戴着贝雷帽的军官快步行了出来。 “林先生?你好,我是穆罕默德.雷萨姆,国民警卫队上校,负责配合你们这次的护卫行动,希望合作愉快!”其中一名高个军官仔细看过林野的委托书及证件后,微笑着伸出了手。 林野勉强听懂了他蹩脚的英语,抬手与其相握:“你好,从现在开始,我们将接管这里的各处警戒,包括王储的贴身护卫。所有我的人,你们没有任何权利调配,暂时就只有这几点要求。” 雷萨姆笑道:“完全没有问题,我们已经接到过命令,要竭尽全力地配合贵公司。至于武器,我们可以提供全世界最前进的各类枪械,您可以详细地列一份清单,我会马上去办。” “不用,我们带来了配备。”林野挥手,猛虎队员们纷纷下车,其中一辆悍马被卸下几只沉重的木箱后,车身顿时往上弹了不少。神通广大的索尔斯亚提供了军方签证,那些威力强大的火器一路绿灯地运进飞机货舱,与他们一起来到了沙特。 宫殿的围墙很高,算上架设的电网几近六米。院落里赫然架着两挺苏制7.62毫米sg43重机枪,几乎有近百名戎装整齐的士兵在游弋巡逻,神色间如临大敌。一个猛虎队员看着他们身上挎着的杰帕德-2000,无声地笑了笑。 雷萨姆唤过守卫低低吩咐了几句,推开爬满黄金的大门扶手,引着林野走进宫殿底层。狭长的走廊间,铺着厚实的暗红色波斯地毯,两旁墙上所挂著的油画,足以令得世界上任何一个博物馆馆长为之汗颜。 穿过深深的走廊,近千平方米的宽阔大厅出现在眼前。低低的咆哮声传来,雕满精美古朴花纹的粗大立柱边,几只硕大的黑豹正将颈中铁链挣得笔直,碧油油的妖异眸子牢牢望定两人,龇出森森利齿,作势欲扑。 大厅正中,搭着一个类似于镂空帐篷的传统阿拉伯纱帐,巨型的水晶吊灯辉映下,帐内摆设着的鎏金的雕花酒具,镂花的银质器皿,幽幽闪着柔和的光芒。 纱帐的幕帘低垂,带着华丽刺绣的舒适软榻上,半倚着一个鹰鼻深目的中年男人,他的眉毛宽阔浓密,嘴唇极薄,脸上隐隐带着丝傲色。身边,几个少女正低低吟诵着古兰经,语音清婉,悠扬若梦。 第74章 雷萨姆远远站定,端正地行了个军礼:“殿下,保安公司的人到了。” 中年男子略微颔首,两道锐利之极的目光投向了林野,开口英语极为流利:“你就是那个‘上帝之手’所推荐的人?” 林野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我姓林,阿布达拉先生。” “你,还有你的人,对这次委托有几成的把握?换句话说,你们值得我去相信吗?”阿布达拉王储冷淡地问道。 林野神色不动:“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向来不是我的风格。如果您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我们将会很无奈地收取违约金,然后走人。” “你很骄傲,甚至有些狂妄。”阿布达拉脸上浮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骄傲来源于实力。”林野淡淡地道。 雷萨姆心中叫苦不迭,敢这样和阿布达拉王储说话的人,以前也曾有过,但那些王公大臣们后来无一例外地被锋利弯刀割去了头颅。 阿布达拉王储微微一怔,突然大笑起来:“很好,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做?” “我的人已经接管了这里所有重要位置的警戒工作,您的24小时贴身护卫将由我来负责。”林野简短地回答道。 “我可以调动半个国家的军队,但却找不到一个象样子的侍卫,这是找你们来的最大原因。”阿布达拉缓缓道:”那些人之前来过一次,我恰巧那天晚上去了别处寝宫,他们杀了这里所有四十七名警卫,没开一枪。” “的确很强大,但还不至于无法应付。”林野平静地道。 阿布达拉自嘲地笑道:“我代表着王国的形象,总不至于住进军营里去。现在外面的那些,是新调来的特种部队,我也是今天才住回这里。部下们找到了那‘上帝之手’,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 林野略感到了一些疑惑,但并没有开口。 阿布达拉敏锐捕捉到了他脸上的神色,挥退雷萨姆和侍女们后低沉地道:“这段时间我半步也不能离开利雅得。我的兄长,也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法赫德,现在病情相当严重,最乐观的估计活不到两周时间。可能继承王位的,有两个人选,我是其中之一。” “权利之争,本来就是这个世上最残酷的事情之一,我能理解。”林野毫不意外地道。 阿布达拉赞许地点头:“我无法放弃成为国王的诱惑,而那个亲爱的兄弟也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现在大家都在拉拢势力,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很重要。” 林野平淡地道:“或许,你可以在他之前干掉对方。” “我也很想,但可惜却找不到他的半点踪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还在首都。”阿布达拉遗憾地道:“从小到大,他远比我狡猾的多。” 整座宫殿的各处制高点和咽喉要道处,已经完全由猛虎队员接替。那些被换下来的岗哨们无奈地被挤到了别处,一时间院落里人满为患,甚至连酒窖的门口,都站了两个一脸尴尬的士兵。 杨灭背着他的长枪,开始旁若无人地在宫殿的高层上游荡,寻找他心目中最理想的狙击点。在推开扇扇房门后,王妃和侍妾们的尖叫声也随之响彻了整座宫殿。 两个管家模样的男子跟在安东尼奥的屁股后面,满头急汗,脸色隐隐发青,几乎已经快要哭了出来。这个白人老头在他看中的每处地方钻孔,然后装上微型摄像头,不管那里是精美的汉白玉浮雕,还是有着豪华装饰的墙体。那幅价值昂贵的《伽塞医生的肖像》边,如今挂着一架翅膀上贴着跳跳虎图案的玩具飞机,凡高要是还能活过来,只怕是要被伽塞医生的新伙伴气得再死一次。 阿布达拉在听到面无人色的管家报告以后,对这些新守卫的出格行为不以为意,似乎身边的年轻保安首领,现在已经获得了他极大的信赖。 夜晚,兴致高涨的阿布达拉王储,带着他的十几个女人,为来自远方的保护者们举行了盛大的晚宴仪式。然而,参加宴会的,就只有林野一个人,理由只是因为,他现在是王储的贴身护卫。 阿布达拉对猛虎公司表现出的敬业颇为赞赏,宴会间特意召来了一些利雅得最顶级的舞姬。 激情撩人的音乐声中,身披白纱的阿拉伯女郎美目流盼,酥胸高耸,半掩半露。臀部飘垂着一条条绸带,腹部透明的薄纱露着肚皮,裸腿、赤足,手持金属夹片,腰胯旋转抖动,极尽挑逗之能事。 阿布达拉望了眼漠然切着烤小羊腿的林野,有些疑惑地道:“林,肚皮舞在西方世界都是非常有名气的,你难道不喜欢?” “不是,很好看。”林野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桌上,似乎面前的盘子要比那些舞娘们好看得多。 阿布达拉在这个冷漠桀骜的年轻人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不禁微笑道:“特有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你们的这种自制能力吗?在门口的那两个守卫,从宴会开始就没往里面看过一眼,连动都没动过。” 林野安静地注视着他,淡淡地道:“能活下去并照顾好亲人,对我或是他们,就已经足够。” “爸爸,您怎么又在家里乱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远远自宫殿门口道。 “苏莱卡,我的小淘气,快过来见见客人。”阿布达拉站起了身,笑容满面。 林野随之起身,一个身材高挑,脸上蒙着薄薄面纱的女子正向他们走来。灯光辉映下,娥眉淡扫,一对明亮的眸子清冷绝艳,竟是美得无法描述。 林野方一接触到那双眼睛,胸口就如同被柄大锤重重砸下般,轰然大响,眼前一阵发黑,竟是身形摇摇欲坠。昏昏沉沉中,一个声音在心中狂吼:“是她,竟然是她!” 正文第七十七章红沙漠(中) 金碧辉煌的宫殿大厅里,音乐仍在继续。柔和轻洒的灯光下,女郎们舞姿曼妙,引人遐思。 阿布达拉满脸溺爱地拉着那女子的手,来到林野面前:“林,这是我最小的女儿,苏莱卡。在利雅得的女子大学里就读法律系,当然,这些天暂时休学,她是我最宝贵的财富。” 苏莱卡的身上,穿着件极少见的浅蓝色真丝长袍,蒙面纱巾却是黑色。她注视着林野伸出柔荑,嫣然一笑:“您好,很高兴认识您。” 林野怔怔直视着那双明若秋水的眸子,木然伸手,低声说了句话。 苏莱卡微怔:“对不起,我的英语并不是很好,能不能再说一遍?” “没什么,我刚才说的,不是英语。”林野强自移开了视线,神色黯然。 “您是新来的警卫首领吗?我父亲的安全可要拜托你们了。”苏莱卡松脱手,略有些惊讶地道:“先生,您的手很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野涩然笑道:“我很好,谢谢。” 苏莱卡礼貌地向他点头,挽起父亲的手臂走到一边。 林野默默地站在一边,目光注视着她的背影,神色间,痛楚竟似难以自制。 夜色已深,宫殿内外寂然一片。两个守卫在院落一角的猛虎队员雕像般沉默伫立,黑色的无线耳麦线隐伏在领口,手中机簧大张的转轮火器,正在灯光下泛着森然光芒。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远远走近,脚步沉稳有力。 “老板!”两个汉子收枪行礼,身躯刹那间绷得笔直。 林野直走到他们面前,语气温和:“还习惯吗?我记得你们俩是第一次出任务。” 其中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吼道:“报告老板!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枪战我们不会输给任何一支正规军队!拼拳头他们更不行!” 林野看着远处几个正闻声鬼祟张望向这边的队员,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行了,记住我在路上交代过的话,这次的敌人有些不同,照顾好自己。” 看着他渐行渐远,走向院落的另一端,旁边的汉子火冒三丈道:“你他妈的是猪吗?老板问习不习惯,你却嚷嚷着自己的拳头硬!干你娘的!硬得过老板?!他都快一个月没和我说过话了,这下可好!全被你小子搞砸了!” 先前回话那汉子裂嘴傻笑道:“嘿嘿,我当时脑子稀里糊涂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宫殿高处的塔顶阁楼内漆黑一片,杨灭坐在窗边,嘴里胡乱哼着小调,正举起夜视望远镜四下观望。m40a1斜靠在他身边的墙上,宛如最忠实的伙伴般,在黑暗中,沉默而安静地聆听着。 “老板,你怎么来了,不用去陪那大胡子?”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杨灭没有回头,微笑着道。 林野走到他身边站定,声音沙哑:“抽点时间四处看一下,安东尼奥在哪里?” 杨灭推了推眼镜:“可能躲在哪个角落里捣鼓炸弹吧?这次据说全是遥控的,光是安装那些电子监控,我就看他连着忙了四个多小时。” “他做事向来让我很放心,你同样也不轻松,辛苦了。”林野缓缓点头,转身举步。 杨灭看着他的背影即将隐入暗处,犹豫了一会道:“老板,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林野脚步顿住,沉默良久,涩声道:“王储的女儿,很像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但是,却无法肯定。” 窗外的夜空很清,星星很少,几乎没有云,杨灭怔怔凝视着那弯凄冷的残月,缓缓道:“小的时候,我家的隔壁,住着一个女孩。她脸上有一些雀斑,长得不算好看,没事总是喜欢找我玩。表面上,我对她很凶,心里却其实一直很喜欢。 第75章 林野没有回身,石像般默然。 “我一直都记得,那天搬家的卡车在开,她在后面边跑边哭,腿上因为跌破而出血。这些场景,直到今天仿佛还在我的眼前。我在监狱时的日子过得很苦,但每当晚上梦见她,第二天就很开心。”杨灭俯身拎起他的长枪,轻轻抚摩枪身:“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只要能把那姑娘带回去,哪怕是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也无所谓。” 杨灭直直注视着林野,语气漠然:“因为,我们心里最美好的东西,绝对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苏莱卡这几天过得很不习惯,那个束着黑色长发的年轻人寸步不离跟在王储身边,就连在她想单独与父亲相处一会,也不被允许。而新来的守卫们对这位公主傲不为礼的态度,更是让她微感恼怒。 林野每天晚上依旧会在交接后例行巡视,猛虎队员们的状态都很好,特别是在他固定会来的那半个小时,每个固定岗哨的站姿几乎堪比国家仪仗队。 安东尼奥几乎是全天候的坐在底层的一间小屋里,几十部显示器将他围在当中,使得这个本来就不大的空间更显狭窄。 和他一样,杨灭如同一个固执而耐心的垂钓者般,抱着那杆m40a1,寸步不离地守伏在塔顶阁楼,身边的地上,摆满了黑黝黝的弹匣。 时间流逝地很快,也很平静。然而,当林野又一次巡视的时候,却发生了一点意外。 宫殿的最高一层,是皇妃和公主们住的地方。直走过这里,爬上一条狭长的楼道,就到了圆顶的塔尖所在地,而杨灭的狙击点,正在那里。 林野刚从塔尖走下时,耳边就隐隐听到了一声尖叫。 几乎是直觉般,林野疾掠过大半个椭圆型的楼层,一扇漆成桃红色的房门在砰然闷响后,已被他的利腿撕得四分五裂! 直破三处房门后,卧室的床上,一个裹着浴巾,酥胸隐现的女孩正满面惊惶地望着他,湿漉漉的满头秀发下,一张脸蛋冷艳绝伦,极为动人。 林野望着她长长睫毛下那双似曾相识的美眸,以及中东女子独有的面容特征,竟一时怔在那里。 “快把它弄走!”苏莱卡掩住胸前浴巾颤声道,神情已是泫然若泣。 林野望向床边的地毯,一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蟑螂,正在那里得意洋洋地爬动。 直到林野把那丑恶的小东西掷出窗外,苏莱卡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窘境,急忙拉过毯子盖住自己,羞恼地道:“你进来干什么?!快出去!” 林野面无表情地转身出门,连半个字似乎也不想说。 望着地上四裂的房门碎片,苏莱卡皱了皱小鼻子,低声道:“怪物......” 院落里,一队国民警卫队的流动哨正在四处游弋,步伐整齐,神色间甚是警惕。前任守卫的下场,他们比谁都要清楚。 然而,警惕心似乎并没能让他们摆脱狞然袭来的厄运。在转过宫殿的东侧角时,一团雪花也似的白色光芒,带着微不可闻的低低呼啸声,从后方直斩而过,在空中轻盈回旋后没入暗处不见。血光暴现中,整队八人,头颅俱是一飞冲天! 围墙的一角,近米厚的混凝土墙身突兀地缓缓凸起,随着拇指粗细的龟裂纹路不断四散延伸,碎屑雨点般刷刷纷落,大块的墙体猛然崩裂,黑漆漆的破洞处,一高一矮两个汉子已是跨了进来。 超过五十柄火器在瞬间疯狂怒吼,密集的弹雨带着尖利的啸叫疾袭而至,刹那间已是笼罩了两人周遭的所有空间! 高耸的墙顶上,一个极为矮小的黑影纵跳如飞,行动间竟似视那集结的电网如无物。低喝声中,那团雪芒自他手中发出,盘旋疾飞,直射火力最密集的几杆转轮机枪处! 粗壮高大的汉子抬起双臂护住头脸,身躯各处“当当”连响,火花四溅。身边那人身形单薄,双手伏地,避过弹流,躯体如昆虫般游动爬行,以极其迅捷的速度直扑向内宫大门。 雪芒犹未近身,森然的青光已将几个猛虎队员的脸庞映亮!“砰!”一声清越悠长的枪响划过,雪芒瞬间暗淡陨落。杨灭傲然立于塔颠,m40a1已如恶魔的厉眸般,带着凛冽的死亡气息,瞄向那墙顶上的矮小黑影。 以匪夷所思方式移动的那人一路急进,喷发的火云在他身后几乎将整条走廊摧毁。冲击波的强流下,他的身躯犹如风浪中的小舟般颠簸起伏,爆炸激起的墙屑碎片蜂群般袭过半空,他低伏着头,四肢划动更疾,犹如地狱岩浆中爬出的一只邪恶魔蝎。 院落灯光下,赫然可见那魁伟大汉在弹雨的疾袭下连连后退。直靠至墙边时,他猛然间抬头狂吼一声,身躯微蹲,大力弹起,竟如同一只巨猿般跃过院落,手足并用,沿着内宫墙体直攀而上。 6.57公斤的枪身微微弹动,后座力使得杨灭的上身震了一震,一枚m118弹头呼啸而出,旋转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波纹,亲吻上了矮小黑影胸腔左侧,毫无悬念的,那具高速移动中的身躯如同徒然间撞上了一堵无形墙面,软软向外栽落。 蝎子在楼道阶梯处顿住了身形,六架发出“嗡嗡”声的模型飞机自各个方位将他围起,机翼上的卡通图案似乎正在对他冷笑。 魁伟大汉反手护住后脑,单臂连攀,动作矫若猿猱,片刻之间,已是到了顶层。杨灭听到无线耳麦中呼叫,探出半个身体,枪口已森然移下。那大汉窥见动静,突然侧身横撞,玻璃碎裂声中,整个人已是由窗户突入宫殿内部。远处,一团雪青色的光芒寂然乍现,直射杨灭! 低伏于地的那单薄汉子四肢急速撑起,在刻不容缓间让过了机群的一次交叉攻击。两架模型飞机互撞引发的强烈爆炸中,他整个人斜刺附上远处垂直墙面,游弋远去,情形诡异无比。 m40a1砰然击发,不到十米远的光团被击破,杨灭看着远端墙顶上再次出现的那个黑影,探手拾起身边的另一支弹匣。 两个刚刚冲进公主房间的警卫队士兵猛烈开火,杰帕德-2000每分钟一千二百发的射速使得他们很快清空了弹匣。然而,那个穿着一身似皮非皮古怪黑甲的大汉,却若无其事的直走过来,将他们一手一个拎起,轰然对撞。 苏莱卡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头颅破裂时喷洒而出的粘稠液体,淡蓝色长袍下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真主安拉绝不会宽恕你!” 魁梧大汉有些讶异于她所表现出的勇敢,甩手扔下两具尸体,大步走近,挥拳,呼啸劲风已是将女孩脸上的半边面纱高高卷起。 王储房间的门,大开着,墙面上游近的那汉子缓缓落地,直立走进。屋内,一个眼神如刀锋般冷锐的年轻人伫立在那里,神情淡定。 “这样松散的防备还真是让人无趣。作为索尔斯亚的合作者,你们不该就只有小学生的水平。”汉子径直走到年轻人面前站定,身上的黑色甲衣微泛着黯淡光芒。 林野漠然道:“我的手下接到过命令,不得正面对敌。现在看起来,这样做是正确的,你们比我想象中还要强。” 汉子的碧眼中杀气隐现,冷冷地道:“阿布达拉在哪里?如果答案令我满意,你可以不用受一点折磨,安静地死去。” 林野面无表情地抬手,轻勾:“没有答案,不如我们开始。” 正文第七十八章红沙漠(下) 面纱轻扬间,那大汉似是被苏莱卡的绝美容颜所摄,拳头竟是顿在空中挥不下去。 嘈杂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大批的警卫队士兵冲进屋子。魁伟大汉心念微动间,探手将苏莱卡拎起,向窗外纵出。风声呼号中,两人急坠而下,灌入口鼻的强劲气流几乎让苏莱卡为之窒息,离地面极近时,她身上一轻,却是被那大汉向上抛去。 “轰!”魁伟汉子重重落地,脚下的两块石板已然龟裂震碎,高速下坠产生的巨大力量似乎对他毫无作用。抬手接住轻轻落下的苏莱卡,汉子双腿微曲,弹跳而起,直跃过围墙上的大洞消失无踪。包括猛虎队员在内的所有守卫一时间武器纷纷哑火,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几乎已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墙顶上那人压力骤轻,低笑声中两团光华脱手,疾射向高处塔顶,身形展动向外侧翻去。就在他缓缓落下,身躯即将完全被墙体所掩盖的瞬间,一枚六道尾翼的破甲弹带着凄厉啸声,由后脑直射而入,绞飞了他的小半个头颅。 杨灭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上半身急向后仰,手中枪身直竖。那左右弧线袭来的雪芒几乎是与此同时斩到面前,“当当”两声脆响,雪芒略微一顿后,旋转着划过他堪堪仰下的额边,深嵌入壁。 杨灭前额上纵向开了道长口,皮肉向两边翻起,血流披面。他任由鲜血激涌而出,不作理会,就只是怔怔看着手里m40a1断裂的枪管,目光痛惜。 王储的屋子里,已是满目疮痍。遍地皆是破裂粉碎的木具电器,各处墙壁上密布着深深凹下的坑洞,放射状的裂纹延伸四处,簌簌地往下掉着碎屑粉末。 主卧房和起居室之间的墙,赫然已经崩塌了半面。近两百平方米宽阔的大卧房内,如同被龙卷风扫过般,已被夷为了平地。王储那张可以睡下十几个人并自身颤动的悬磁浮床,化为了一堆价值昂贵的碎片,委屈地堆积在墙边角落。 所有的灯光已完全熄灭,房间内很暗,一缕凄冷的月光自破裂的窗外投入,将屋内静静对峙的两具身形染上了层幽幽青光。 第76章 林野低沉而悠长地呼吸着,胸前血迹斑斑,似是受了不小的伤害,黑暗中,他的眸子亮得像两盏灯。 正前方的地上,那金发碧眼的汉子正在大口呕血,那具黑甲的胸腹处,已陷下了无数浅浅凹痕。 “你所说的折磨,在哪里?”林野冷漠地道。 金发汉子缓缓伏地,仰首直视林野:“你的确很有实力,可惜的是,还没有足够骄傲资格!” “噼啪”的骨节爆响声中,他后肢牢牢钉在地上,整个上半身却极其诡异地自地面抬起,渐渐向后弯曲。在到达了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后,身躯猛地向前疾射而出,竟如开弓利箭般带着厉厉尖啸! 林野抬臂格挡,对手的攻势极快,刀刃也似的双手舞起一片虚影,力量更是大得匪夷所思! 急促密集的撞击声大起,双方掌臂硬撼,林野暴退疾挡,金发汉子的速度似乎更快,电光火石间两人一退一进,身形几乎已紧贴! 林野腰身突兀向后一折,对手掌缘堪堪划过他铁石一般的胸膛,顿时血光迸现!直从对手身上掠过的金发汉子忽觉脚腕一紧,身形立时在空中顿住,大力传来,整个人已是被一掷而出,直直向后飞起,去势快极! 轰然一声大响,砖石纷落,金发汉子撞塌了块两米见方的墙体,直直跌落地面。急喷出一口鲜血后,他簌簌爬上墙身,身躯急速游动,宛若巨蝎疾行。 林野冷眼看着远处天花上攀伏的对手,负手而立,不动如山。 远处隐隐一声奇异呼哨传来,那金发汉子神色微变,恨恨地盯了一眼林野,躯体倒退,隐入暗处不见。 望着对手犹如鬼魅般消失无踪,林野胸中一股热流再难抑止,直冲喉头,仰天喷出。 漠然拭了下嘴角边的血渍,林野走到卧房的西墙边。轻触机簧后,一道十五英寸的纯钢暗门移开。内室中,阿布达拉王储正安然站立,脸上没有半点惊惶之色。 院落里的枪声早已止歇,除了那些血淋尸体和墙体上的那个大洞外,一如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般,在夜色中寂然一片。 林野拾起跌落在角落里的无线电耳机,低语了几句,神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杨灭,安东尼奥,过来王储房间。”林野简短地道。 两人在门口不期而遇,杨灭面上尽是干涸血渍,伤处狰狞翻开,模样极为可怖。安东尼奥脸色铁青,浓眉紧锁,那只大蝎子显然让他的心情恶劣不堪。 “从今天开始,院落里的队员全部撤回,把王储换到另外一间有暗室的房间去,一步也不许他出来!”林野直视二人,神色平静:“三天之内我不回来,就带着兄弟们回美国去,放弃这个任务!” 安东尼奥冷漠地道:“老板,您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那个不是我们的保护目标。就是亲眼看着她被绑走而不采取任何措施,也没有任何人能说您些什么。” 杨灭却缓缓道:“这里交给我们,你要小心。” 林野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身形一掠一折,已是自窗户内直射而出!急坠而下中,他单手在一路上连搭窗沿,如一缕黑烟般轻巧迅捷地落在院落里。 阿布达拉王储震惊地走到窗前,看着他自墙体的缺口处一闪而没,扭头望向身后两人,眼神中尽是疑惑。 “苏莱卡公主被带走,老板去追了。”杨灭将王储自窗前拉开,淡然道。 “你说什么?我的女儿?”阿布达拉面色大变,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我要调动军队!就算是把利雅得翻个底朝天,也得找回苏莱卡!” 杨灭目光投向窗外,脸上露出古怪神色:“依我看,您只需要等,就已经足够。老板心里的东西,没人能碰的......” 一只土黄色的大鬣蜥缓缓爬动,脊背上鳞刺如刀,根根耸立。游弋到脚下那具森森白骨的眼窝处时,它突然竖起头上肉冠,警惕地望向沙丘下。远处,一个人影正在急速奔驰,身后卷起滚滚沙尘,蜿蜒若龙。 血色朝阳,自远端地平线下战栗了一下,慢慢挣出了头。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赭红沙海,在脚下似乎驰之不尽。林野身上的黑色制服已被累累尘土覆满,身后的长发在风中扯得笔直,远远望去,犹如一道疾划过大漠的黄色闪电。 攀上一座寂然高耸的沙丘,林野顿住身形,低沉急促地喘息着,脸上汗水和尘土胶结,形成了厚厚的土枷。他的嘴唇已经干燥开裂,血渍班驳,黑发披散在肩头脸侧,形貌显得极为狼狈。而那对明亮的眸子,却依旧冷漠而镇定,远远眺望着前方东南侧。 将近四个小时的高速奔袭,强悍如他也感觉到了体能的极度枯竭。依靠敏锐嗅觉一路追出利雅得城门时,林野并未想到,敌人的速度竟会与自己不相上下! 敌人似是已知被追踪,行动愈疾,林野衔尾直追,双方一前一后远远相隔,在无边无际的红沙漠上兜起了圈子。 林野远眺着前方,长吸了一口气,疾冲而下,脚步间略为虚浮。敌人后劲绵长,与自己的距离已越拉越远。再追下去,只怕这妖异的赤色沙海中,会再多上一具干枯尸骸。 然而,林野目光漠然,如同一只嗅到血腥味的孤狼般,机械而竭尽全力地急驰着,竟似半点也不将自己的生命放在眼里。 一处隐秘的沙旋缓缓流动,林野右脚堪堪踏进,顿时直往下陷去。身边,粒粒细小的沙子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似是在召唤着他安睡长眠。 林野喉间低吼一声,眼中如困兽般流露出不屈之色。身体深蹲,左腿猛地弹直,沙雨蓬飞间,整个人竟是一飞冲天,跃出十几米开外! 突兀而来的变故让林野极为惊讶,自恶魔岛回归后的几次近战,让他觉得身体较之以前更为灵敏迅捷,但像今天这种情况,却还是第一次发生。 犹豫了一会,林野尝试着蹲下右腿,跳起,这一次却是直直弹上高空。落地时,他的双足本能般屈伸,卸去坠力,牢牢地钉在了沙层上...... “火蝎,咱们能不能歇会?后面那人还远着呢!跟了这么长时间,你却硬是不肯回头把他干掉,真是不知道在怕什么?”魁伟大汉轻如无物地抗着苏莱卡,纵跳间极为迅速。 火蝎已换成了直立的方式俯身疾行,碧眼中隐现不屑光芒:“行了!力王,离接应地点还不到十公里,我们就快完工了。” 力王只感觉到肩上的娇躯软若无骨,一时间心痒难搔:“就耽误一会,我很快的!这小妞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她是第二号目标,你小心点,玩玩就好,可别弄死了!”火蝎无奈地转过了身。 力王忙不迭地点头,将苏莱卡扔在地上,毛茸茸的大手扯动间长长一声裂响,女孩身上那件淡蓝色的长袍已被撕破。 望着露出来的另一件白色镂花内袍,力王淫笑道:“小宝贝,你的装束还真让人兴奋,别害怕,我保证会让你很舒服。说不定一会你还想来上第二次!” 苏莱卡的面纱早已被风沙卷落,脸上的尘土却是难掩其绝美容颜,她并没有尖叫或是哀求,神色木然,眸子里,盛满了深深的绝望。 力王急不可耐地探向女孩胸前,呼吸浊重,双眼已被欲火烧得通红。 “等等!”同伴的喝声打断了他。 力王颇为恼火地扭头,远远站到一旁的火蝎正满脸惊骇地望向西北方,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战栗:“那......那是什么?” “哪有什么东西?你这家伙难道被吓破胆了......”力王气咻咻的声音突然中断。只见极远处的一座大沙丘后,徒然间高高跃起一个黑点,轻灵起落,飞纵而来,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力王瞠目结舌:“那是什么?沙漠里的怪物吗?上帝,刚才那一跳几乎有四十米高!” “你快走!带着这女孩去接应地点!我来挡他!”火蝎突然大吼道。 力王摇头道:“我们也是怪物,怕那东西干什么?再说,两个人的胜算会大一点。” “那绝对不是我们能应付的东西!别婆婆妈妈,快走!”火蝎牙齿咬得咯咯响:“我是这次的组长,这女孩如果不能安全送到接应点,你应该知道我的下场!那将比死还要惨!” 力王犹豫了一会,伸手将苏莱卡拎上肩:“我把她送过去,马上回来,你要撑住!” 火蝎脸色阴沉,身形展动,向那物纵来的方向急迎上去。 红色的沙丘远古巨兽般横踞在天地间,静默而肃杀。火蝎带着漫天沙尘,卷上了一处沙丘顶端。正前方,那物正激射而来,两只充满了暴虐杀气的眼睛,在血色阳光的映射下,如捕食前的森蚺般冷冷望向了他。 正文第七十九章公主与野兽 “扑”的一声轻响,沙浪四溅,火蝎的前方落下一人,稳稳地站在地上。而在片刻之前,他还在六十米开外。 即使是有着远超常人的强悍实力,火蝎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大跳了一下,面前这个目光冷漠的年轻人,赫然正是他在宫殿里的那个对手。 “我们又见面了。”林野低沉地道,声音极其沙哑,冰冷残忍的眼神直刺在火蝎脸上。 火蝎咬牙按上了右臂上的一处凸起。顿时,细微“咯咯”声连响,他身上那具古怪轻甲的胸腹脊背处,一根根色作乌黑的锐刺,竟似从体内自行生长出来一般,带着肉眼难辨的颤动缓缓探出。 转眼间,火蝎的躯干已如同只变异魔兽般狞然,闪着幽幽冷光的黑色长刺爬满了他的全身。 第77章 胸甲边缘,一具弧形护脸缓缓升起,直掩到他的眼下。肩头上,是集结横生的锐角。三枚狭长雪亮的双面锋刃赫然从手肘处伸下,护住了整支前臂,开合绞动之间,一如意欲噬人的巨鳌。 火蝎身体缓缓伏地,面具下的眼睛变成了诡异的惨绿色,他举起一支手臂,那几柄长刺而出的刃体顿时急旋,化为了一团光影。低低的嘶吼声中,火蝎后足疾行,整个身躯直射而出,前肢利刃旋转时所卷起的猎猎劲风,远远已将林野的头发激得向后直起,声势骇人。 林野木然站立,刃锋直袭而来,片刻之间离他前胸已不过尺余距离! 电光火石间,林野斜刺跨步,修长冰冷的手掌轻轻巧巧地变换角度一路折进,毫无滞塞地横穿过光影,悄然无息地拍在那付黑色面甲之上。 “砰砰!”两声闷响,火蝎整个人向沙丘下倒飞急落,后仰的口鼻中,直洒而出的血红一路激扬,凄若赤梅纷落。 林野的掌缘恰恰接触到那面甲时,蓝色火花疾从二者之间迸发而出,手臂剧震之下,他的全身如被千万钢针直刺,亦是无法遏止地弹射而出。 火蝎如断线的风筝般一头跌落丘底,轰然激起大蓬沙雨,面甲之下,鼻梁骨已歪在了一边,温热的液体正从内不可遏止地喷出,染红了他的大半边身体。 勉强挣起后,火蝎摇摇晃晃地攀至沙丘顶端,四下观望一会后竟哈哈大笑起来。身上这具轻甲可以爆发的瞬间电能高达两万伏,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在这强大可怕的电流下存活,即使是怪物,也不能。 强忍着面部传来的剧痛,火蝎辨别了一下方位,向接应地点纵去。 刚下沙丘,火蝎似乎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急驰中的身影略缓,目光游掠中,只见视野内茫茫无垠,赤色连天,却是半点异常也无。 耳边那呼啸响动却愈来愈疾,火蝎脸色大变,身形连动,顿时在沙漠中划起大大的“z”型,尘雾滚滚中,如鬼魅般急闪,速度之快,竟在空中留下连串虚影! 一道黑影带着厉厉狂飙疾从空中扑下,轰然蹬踏在极近处,几欲人高的沙浪被冲击波激起四溅,火蝎全身四处密集撞击声连响,几粒迸到眼角边的沙粒竟是嵌入肉中,一如弹丸般犀利强劲! 深深陷下的沙坑中,林野腰身前折,四肢平齐,以诡异到极点的姿势高弹而出,直直扑向仍在疾驰的火蝎。 火蝎浑身汗出如浆,深寒彻骨的恐惧已死死缠住了他,身上轻甲积蓄的电能就只能释放一次,接下来,该用什么去面对这只已龇出森森獠牙的怪兽? 几乎是和宫殿里的那次对战方式一样,不过这次攻方却换成了林野。 火蝎手臂上的锋刃前端锵然弹出一截,变成米余长短,加上臂体本身,直若两柄要将一切斩截的疾旋长刀! 双方即将接触的那一刹那,林野身形突兀一沉,避过了直斩头部的那条光蛇,右腿直撩而上,探手硬抓向另一柄刺向前胸的长刀。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火蝎脸部的护甲深深凹下,口中两排牙齿几乎全部粉碎,坚硬的下巴直插进了面部,整张脸已变得像个残破的柿子般赤红模糊一团。 整个身躯缓慢寂然地向上腾起,火蝎眼前黑暗一片,丝毫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在心里想,他的对手,究竟是个人,还是只野兽。 林野左手的小半个手掌已不翼而飞,仅存的拇指和食指间,牢牢卡着那几柄双刃利器。鲜血顺着刀身蜿蜒流下,瞬间消失在干涸的沙地上。指骨与刃锋之间的摩擦声,直令人齿龈生寒。 漠然拉动手中刃体,林野将火蝎空中的身体扯回,面无表情地一脚直踹上对手后脑。“波”的一声,坚硬的面甲阻止了头颅的完全爆裂,自眼睛以下的部位完全揉成一团,红黑相间,再不分彼此。 林野抛掉尸身,鼻翼翕动,向东南侧急追而去。一阵轻风袭来,火蝎僵直的身躯上被蒙上了一层沙土,那具黝黑的轻甲不知在何时已刺芒褪尽,与远处地面上的那只湿漉漉的眼球般,黯然无光。 力王气喘吁吁地以全速奔行着,身后拖出一道长长沙尘,湍急的气流中,肩上的苏莱卡长袍高高荡起,晶莹若玉的秀腿露出,惹人遐思。力王身上的某个部位早已硬如铁石,想到生死未明的伙伴,只得强自忍耐。 炽日渐高,沙漠中的温度逐渐拔升,苏莱卡脑中昏昏沉沉,已是在这可怕高温中即将晕去。 终于,红沙漠的边缘已近,与之接壤的,却是一片无边戈壁,放眼望去,灰蒙蒙直连天际,废弃的汽车残骸零星散布其间,愈现荒凉。 力王心中大定,拧了一把肩上人儿的翘臀,淫笑道:“我们就快到了.....” 不远处,一辆雪铁龙爬满锈渍的车厢顶突然深深凹下,轰然大震中,整个车体重重弹跳了一下,唯一完好的挡风玻璃尖叫着化为片片碎屑,四射飞溅。苏莱卡从那支松脱的粗大臂膀中软软坠地,勉力抬起了头。然后,她就看见了,标枪一般挺立于车顶的,那个孤独冷漠的年轻人。 力王望着他军靴裤腿上的血迹,神色间变得狰狞起来:“你干掉了火蝎?” 林野蹲身,弹起,身影如箭般急射而至,正正落在苏莱卡身边,斜跨一步,拦在了她前面。 力王暴退,反手按上臂上某处。 林野静静地伫立在女孩身前,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欣慰。 黑色轻甲微微颤动,力王身形本就魁梧,突兀间肌肉流动涨溢,竟在片刻之间横向壮阔,直如暴龙狞现。 锵然声中,他手腕处的甲端突起展开,两柄薄刃厚背的巨斧已是赫然与手臂连为一体,斧面青森,刃锋直指林野! 林野神色不动,漠然道:“你们的配备,很有意思。” 力王嘶声狂吼,眼泛红芒,如同一只黑色巨猿般高高纵起,斧刃直劈而至! 林野弹身而上,身形在空中倒折,双腿犹如恶龙厉啸,直绞而上,“当当”两响荡开对手利斧,急如骤雨般的撞击声中,连踹上力王胸腹! 即使是那副轻甲卸去了极大部分的力道,力王仍是嗓口一甜,空中顿时血雨纷飞。他挺胸硬接的同时,利斧掠起一道光影劈下,林野收腿急闪。力王狞笑,反手横斧直拍,浩然可怕的力量直接由斧身拍上对手后心。轰然声中,林野口中喷出一道血箭,远远坠落,激起一片尘土。 力王落地,大笑着走向苏莱卡:“小宝贝,我......”话语刚到一半却顿住,满面俱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的对手无声无息间已到了五米之内,明亮的黑色眸子中野性毕露,垂在身侧的双手竟是被高速气流带起,荡向后方! 力王虎吼一声,双臂合围,疾斩向对手腰围。 林野蹬腿弹跳,高高跃起,竖腿急踏他的头部。 力王暴然后仰,左臂机簧声响,巨斧收拢不见。探手之间,已是握住敌人脚踝,狞笑声中右臂挥动,直斩向林野身躯! 观望的苏莱卡心情激荡之下,眼前一黑竟是摇摇欲坠。 林野身躯突兀急旋,力王手中剧震,再难掌控半分,颓然放手。 瞬息之间,利斧已是斩到眼前,林野空中再难借力,避无可避之下低吼一声,双掌合拍,堪堪夹住斧身,残缺的左手登时血花四溅。 力王单臂加劲将他按向地面,左手斧刃弹出,直直劈向敌手头顶! 林野冷笑,双腿急屈蹬出,正正踹上敌人胸口,近距离之下他全力施为,可怜那力王的轻甲材料实在是太过坚韧,整个人在这大力下一飞几丈,甲胄外表丝毫无损,胸腔内的所有内脏却已完全被震碎! 林野望着远远硬直的敌人,回身走向苏莱卡,举步之间忽觉腿酸目涩,原地捱了片刻,终是不支仆倒在地。 潺潺的白水河边,芳草凄凄,树影婆娑。野花丛中,几对蝴蝶穿插其间,翩翩飞舞。极远的地方,有个女孩似乎正在对自己招手,面容模糊,却有着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正迷迷糊糊地前行间,一只斑斓大豹突然自前方草丛内跳出,嗬嗬发威,逼近了那个女孩。 “野小子......”女孩惊叫。 林野浑身冷汗淋漓,眼睛猛地睁开,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温软甜香的所在,那双梦里才会看见的美丽眸子,正焦急地注视着他。 “你醒了,太好了!”苏莱卡吊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 林野目光一黯,环顾四周,却看见正身处在一丛戈壁荆棘中,一件淡蓝色的长袍在上方遮住了日光,而自己,却仍躺在苏莱卡的怀里,最要命的,她就只穿着件薄薄的白色内袍,柔软的触感中,一股幽幽的女儿家体香正不断沁进鼻端。 林野极为窘迫,刚直身想要站起,一阵头晕目眩又昏迷过去,却是早已脱力。 苏莱卡怔怔地看着他干燥裂开的嘴唇,似是下定决心般轻轻放平林野,走出荆棘丛。 步行了大约十分钟后,力王已然僵硬的尸体出现在眼前,苏莱卡望着他狰狞凸起的双眼,心中极为害怕,几欲转身逃走。 此时正是太阳最烈的正午,戈壁上腾腾地往上喷着热气,几乎能将人烤熟。 苏莱卡转头望着远远的荆棘丛,咬牙走到那具丑恶的尸体边,开始在他身上的口袋里摸索起来。 终于,在力王后腰上的一个行军包里,苏莱卡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一只已经扁扁的水袋。这个见到蟑螂也会害怕的女孩,小声地抽泣着,捧着水袋,匆忙向回行去。 第78章 清凉的水,透过温婉柔软的唇,轻轻流进林野嘴。本能般,他的喉咙蠕动起来,苏莱卡的脸上,除了喜悦的神情外,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羞涩。 赤色沙漠的夜晚,几乎冷得令人窒息,狂风呼号肆虐,卷起无数沙土飞扬奔涌,声势极为骇人。 风沙中,苏莱卡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制服,伏在林野的背上,将手臂紧紧地挽在他颈边,一头秀发被吹得四散飞扬。 林野微微低头,缓慢而又坚定地向前行走,托在公主腿弯处的左手上,被细心地缠着一层淡蓝色真丝布条。 无尽的黑暗之中,两人正前方的极远处,在无数沙丘的背后,一条长长光蛇正蜿蜒而来。 正文第八十章毛球的新作品 苏莱卡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脚步轻盈地走向林野房间。她穿着一件传统的阿拉伯黑袍,宽大的袍身下纤腰盈盈,面纱后眼波似水,温婉欲流。 自从那天晚上被搜索队救回以后,每一天林野的服药进食已由她一手包办,两人之间的关系,已变得微妙而又敏感。 走进房门,林野一如平时一样,安静地伫立在窗前。“暗夜”的刺杀并未再继续下去,自阿布达拉顺利继承了王位后,他们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行动。 今天,已是委托日的最后一天,委托金早就打进了猛虎公司的帐户,再过一小时不到,为期两周的护卫就算圆满结束。 林野残缺的左手上,又生出了新的肢体,几根红嫩的手指还未完全长好,看上去小巧纤细,煞是可爱。 苏莱卡第一次在结痂的掌缘边,发现几支悄悄探头的小肉芽时,几乎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在看过林野与刺杀者之间的战斗后,保安首领在公主的心里,就已经是个怪物。而现在,这只怪物显然已升级为变异品种。 然而,苏莱卡在面对着林野时,却并不感到害怕。尽管,在这个冷漠的年轻人身上,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但他在偶尔间注视自己的眼神,却带着深深的痛楚怜惜。 苏莱卡并不十分清楚他心里的想法,就只是知道,每当自己接触到那双明亮野性的眸子时,心灵都会为之颤然悸动,甜蜜中,似乎又带着一点酸涩。 将托盘放到一边,苏莱卡细细地帮林野手上换上新的绷带,尽管那上面已经一个创口也无,可在她的心里,似乎坚持换药会对呵护那些新生肢体,有着极大的好处。 林野沉默地看着公主包扎完毕,微微点头致谢,转身向门外行去。一些猛虎队员已在打点行装,似乎,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你......还会回来看我吗?”身后,一个略带着颤抖的清脆声音道。 林野身形略顿,并没有回头:“如果有机会的话,会回来,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苏莱卡怔怔地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门外,一时柔肠百结,却是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新任国王在一整支警卫队的护卫下,亲自到利雅得国际机场送行。荣登王位后,阿布达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秘密处死了那个昔日的竞争者。没有抛动骨头的人,就不会再有咬人的狗,这一点,他比谁都要清楚。 “林,你救了我,毫不夸张的说,你拯救了沙特的未来。如果王位落到那个战争狂人的手里,真是无法想象他会对国家和人民,做出些什么样的事情来。我从未如此发自内心地想要感谢一个人,谢谢你和你的伙伴,你们是这世上最好的保安公司!”戒备森严的机场跑道边,阿布达拉紧握住林野的手道。 “这是我们的职责,并不需要道谢,和您相处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很愉快。”林野微笑道。 阿布达拉大笑起来:“刚见面时,坦白地说,我对你可真是没什么信心。即年轻又骄傲,现在看起来,我似乎错得很厉害。” 猛虎队员们已经全部登上跑道上的那架专机,杨灭正在舷梯口处等待,林野再次伸出手:“陛下,希望下一次还有能合作的机会。” “这个国家有很多有钱人,我想,警备队或许可以在他们的院子里搞几次偷袭,然后在一个场合下,我会很不经意地说出猛虎这个名字。哦,真主在上,我都说了些什么!这可不是一个国王应该去做的事情!”阿布达拉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道。 林野哑然失笑,与国王紧紧拥抱了一下,转身走向飞机。 一辆军车远远急速驰来,在舷梯旁稳稳刹住,一个修长曼妙的身影下车,站在了林野面前。 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清冷绝艳的眸子正幽幽地望着林野。远处,新任国王愕然张开的嘴里,几乎能塞得下一整支小羊腿。 “在所有的穆斯林里,一个女子的唇,就只属于她的丈夫。我想,我并不只是你的朋友。”苏莱卡走到林野面前,掀起自己面纱的一角,踮起脚尖勇敢地吻上了林野的唇。 专机机舱里顿时一片混乱,所有的猛虎队员都在大力拍打着靠椅怪叫,疯狂尖利的口哨声几乎要把舱顶掀破。 苏莱卡俏脸飞红,痴痴地看了林野一会后放低了面纱,嫣然笑道:“如果你以后不回来,我去美国找你,因为,我只属于你。” 直到飞机在空中变成了一个小银点,苏莱卡仍在凝望着它飞去的方向,似乎连心都已经一起飞走。 身边,新任国王正在恼火不已地低声诅咒:“你怎么能这样?要是在以前,你这样的举动会在大街上被石头砸死的!真主在上!这年轻人是什么时候偷走了我女儿的心?不行,我得再去查查他的底细,哦!公主和......保安?!” 专机内,杨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老板,后者神色尴尬,额上的细汗似乎仍在源源涌出。 “老板,早知道那天,我们就不该那么早把你救回来。说不定,现在总部就已经搬到沙特来了。”平行的座位上,安东尼奥冷漠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 ※※※ 纽约国际机场的侯机厅,将近五百名黑衣汉子毫无秩序地乱成一团,每个人都阴沉着脸,神色中隐隐透着焦急。几个机场保安看着他们那近乎恐怖的强悍身形,明智地选择了另一条巡逻路线。 安检口后的通道中,远远步出了一队人,步履沉稳坚实,身上的制服和侯机厅的汉子们一模一样。最前面,一个束着黑色长发的年轻人身形挺拔,面容坚毅,一眼望去,竟似一柄出鞘军刀般锋锐森冷。 “老板,是老板!”侯机厅内愈现混乱,大汉们潮水般涌向安检口,几个性急的开始吼了起来。 林野微微一怔,眼前这阵势,似乎是猛虎公司已倾巢而出,难道出了什么事情?走出安检口后,他立时被人群簇拥起来。 “老板,呜呜......”戈尔森抢上拉住林野的手,还未说话却是已经咧开嘴,号啕大哭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林野疑惑地道。 巴赤轻松挤进人群,来到林野身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兄长一番,甚至连裤腿袖管也卷起来看过,方始长出了一口气:“这两个家伙说你受伤了,后来又一直没来过电话,兄弟们都急得要命,还好,现在没事了......” 几百个汉子把圈子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在拼命往里挤。突兀间,一个声音在外围大吼起来:“我操你们妈的!欺负老子个子矮是吧?我要看老板,都他妈滚开!” 众人尽皆愕然,人群散开,胡恩满头大汗地钻了进来,急冲冲拉住了林野另一只手:“老板,你得奖励我,我要去度假,要去性旅游......” 林野微笑着道:“哦?看样子,你已经完成了。” 胡恩神色兴奋,得意洋洋地道:“老板,您能想出这些点子,已经是天才,我能把想法变成现实,更加是天才!我要申请奖励!要去日本,唔,还是去泰国好了......” 林野和巴赤坐进了同一辆车,身边还带着戈尔森,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放开他老板的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怎么样,德维尔潘和麦斯,他们还好吗?”林野缓缓问道。 巴赤笑道:“那两个毛球,好得不能再好了,还一直嚷嚷着要你下次去看他们。” 林野眼前浮过那两个科学家的古怪样貌,不由微笑起来:”那我们想要的东西,拿到了没有?” 巴赤犹豫道:“两个毛球做了些比较古怪的事情,依我看,好象是在拿我们做实验。他们说,自从那些资料被火烧完之后,就一直在从头开始,而且,不保证这次的稳定性,再像你上次那么完美的培植,是不可能了。” “实验?不保证稳定性?”林野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戈尔森带着哭腔道:“老板,你看他们把我变成什么了?” 衣袖卷起,戈尔森原本的假肢已经卸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枯干瘦弱的手臂,青渗渗的皮肤下,赫然可见粗大的血管凸起蠕动。而那五支可以称为手指的东西上,却生满了一枚枚黑色的锯齿,极为尖锐锋利。 林野皱眉道:“怎么会这样?那两个家伙在搞什么鬼?” “兄弟们无一幸免,或多或少地变了点样子,我算是最好的一个。”巴赤挽起袖子,整支左手臂已经变成了黄金一般灿烂的颜色,看上去宛若金属体。 林野探手抚上他的手臂,原本温热柔软的人体肌肉已经变得冰冷而坚硬,一时怔怔不语。 巴赤苦笑道:”我本来就不打算被培植,谁知道一不小心打翻了根试管,那里面一点点东西就把我的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第79章 不过还行,除了感觉有点怪以外,基本上和过去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老板,其实也算是不错了,至少我现在这只手有了感觉,而不再像是以前那支冰冷的假肢般毫无用处。您知道它最完美的地方在哪里吗?”戈尔森举起手臂,前端的那几支锯齿缓缓开合:“用它来开啤酒,上帝啊,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林野突然之间想起了恶魔岛上的那只猩猩,不禁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作出的决定。 然而,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除了戈尔森以外的十七个队员,被召进了地下室,逐一展示了他们自回来以后,就一直刻意隐藏的变异。 一个汉子穿着条最大号的制服长裤,裤腿撩起处,两排森森的锯齿自脚踝而上,一直延伸了整条腿部的后端,却是要比戈尔森手上的那些大得多。 另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苦着脸,缓缓脱下军靴,他的脚掌前端生出了五枚尖锐的倒勾,趾间有蹼,迈动脚步间整个人竟是毫不费力地走上垂直墙面, 阿塔尔拉起独眼的黑眼罩,一只有四个瞳孔的青色眼珠正在叽里咕噜地转动:“老板,这该死的东西让我能在这里,看到一公里以外路面上爬过的一只蚂蚁!” 最离奇的一个家伙在脱下制服后,背后一对折叠在一起的巨大翅膀徒然展开,铁锈色的翅身上无毛,狞然张起的软骨之间,布满了蚯蚓般粗细的血管。扑扇了几下后,强劲卷起的气流让天花上的灯泡都开始晃动起来。 “这几天晚上我一直在研究,结果发现只能在楼顶上往下跳才能飞一会,距离倒是越来越远,可我就是控制不好,好几次撞上了电线杆,差点没摔死!”那汉子悻悻然道,额角上高高肿起的几个大包似乎在证明着他的成绩。 “毛球们说,要想暂时变强,现在就只能这样。这些怪东西要等他们再做一段时间的实验,才能从兄弟们身上除去,依我看,他们的语气也不是很肯定。”巴赤望着自己金光灿灿的左手,恼火地说道。 正文第八十一章暗夜 猛虎公司的办事处内,紧身包裹的黑色皮裤外面,斜斜套着一条芭宝莉暗红格子裙的索尔斯亚,正微微噘起嘴,满脸幽怨地看着杰西卡。后者正瞪起大眼睛,恼火地咒骂道:“不要理他,哼!这种靠吃软饭过活的家伙,我见了非得狠狠给他两个耳光不可!” 索尔斯亚从手臂上挽着的坤包里抽出条手绢,掩住嘴小声地抽泣道:“杰西卡宝贝,你知道的,陷入爱情是件即甜蜜又痛苦的事情。哦,上帝,我是那么地爱他!就连他身上的每一条内裤,都是我亲手挑选的......可是,他居然背叛了我,呜......” 杰西卡同情地看着如梨花带雨般的‘上帝之手’,冷着脸拎起了电话。 “杰西卡宝贝,你打给谁?”索尔斯亚擤了把鼻涕,睫毛膏被泪水冲得七零八落,在脸上挂出一道道墨痕。 杰西卡极为熟练地拨着号码,湛蓝的眼睛里闪动着怒火:“我要叫那些杀人狂去给他一个教训!这样的人渣,还是要让他长点记性的好!” 索尔斯亚大惊失色,连忙按住话机:“不能这样做!那些野蛮人会把我的亚当杀了的!” “可是他背叛了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不,别的男人!”杰西卡怒气冲冲地道。 索尔斯亚幽幽地叹道:“可是我还是爱他,他很帅,也很强壮,笑容几乎要让人疯狂......” 杰西卡眼前突然掠过一张带着懒洋洋笑容的脸孔,想到那家伙在约会时表情鬼祟地不断接听电话,不禁也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正当两个柔肠寸断的人儿在那里自怨自艾时,一阵粗豪的大笑声打断了“她们”的思绪。 “哥,你没看到,戈尔森那家伙哭着闹着要毛球给他换个眼睛,说什么以后不用再用望远镜偷窥......”巴赤连比带划地进门,林野走在他身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偷窥?你们这群野蛮人,难道就没有一天能正经起来吗?就知道满脑子龌龊念头!上帝!我怎么和你们这样的人有合作关系?真是活见鬼!”正满肚子火气的索尔斯亚恨恨地道。 “索尔斯亚先生,您怎么了?”林野看着他兔子一般的红眼,微诧道。 “不关你的事!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索尔斯亚根本不领情。 杰西卡站起了身,微笑道:“林先生,本来想去接您的,办公室的事情实在是太忙,所以......” 林野微微点头:“我也是刚到,索尔斯亚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阿布达拉王储,也就是现在的沙特国王,叫他的手下追加了你们一笔费用,数额是委托费的两倍。今天,我是来送钱的。”索尔斯亚神色古怪地道。 杰西卡惊讶地掩住了嘴,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新‘姐妹’除了男友另结新欢之外,还带了这样一个好消息。要知道,单单是那笔委托费用,就足够猛虎公司所有的人游手好闲上一整年! “没道理,完全没道理,这种事情我从没遇到过。说说,那大胡子看上你哪点了?”索尔斯亚瞟着林野,脸上满是暧昧表情。 林野略微窘迫的一笑,道:“我顺便救了他女儿,大概是为了这个。” “哦?尽管口供一样,可我还是不大相信......”索尔斯亚燃起了一支细长的香烟,在袅袅的青雾里蹙起精心修饰过的细眉:“行了,知道你不会说。林,这次和‘暗夜’交手感觉怎么样?” 林野平淡地道:“都是些有特殊技能的人,尤其,是那些人身上的古怪衣服,似乎能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 索尔斯亚优雅地吐出个烟圈:“其中有一具尸体在费了一番周折后,被弄到了我手上。他的脑袋不见了小半个,大概是杨先生的杰作......指纹和牙床的验证结果是,完全找不到这个人的记录,他似乎从来没在地球上存在过。至于那件衣服,唔,依我看形容成盔甲比较合适,那玩意在解剖前自爆,炸掉了整间停尸房。” 林野沉思了一会,缓缓道:“我在交手的时候,曾经遭遇过它释放的强电流,相当可怕。” 索尔斯亚笑道:“看样子,我的老对手们现在正在弄出一些新花样,对以后的交手方式,我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对于一个可以说是未知的敌人,您好象是很有信心的样子。”林野望向了索尔斯亚,眼神清明。 “我只是一个中间人,又不用亲自去拼命。”索尔斯亚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林野定定地注视着他,低沉地道:“您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这个我可以不问。不过,下一次没有情报,就不会出任务。钱虽然是好东西,但还不值得我的人为它去送命。” ※※※ 德国,柏林。 城西,近施普雷河边的一幢古老教堂中,正在举行着一个小型弥撒仪式。 教堂的一角,钢琴正在女乐师的双手抚动下,低低地流淌出连串的音符,圣诗班伴随着音乐齐声吟唱。 闪亮着柔和烛光的教堂中,坐满了前来祈祷的信徒,他们双手紧握,垂首虔诚地祈祷着,似乎心目中的神明,能够聆听到他们想要告之的一切。 教堂的后端,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几只白羽鸽正在草地上优雅地来回踱步,不时发出“咕咕”的叫声。戴着圣愿戒指的女孩们围坐在一角,有的在小声诵读着圣经,还有些,在做着轻巧的手工活。 草地的另一端,两扇破旧的黑漆木门半掩,一条斜斜而下的通道直入地底,里面黑暗一片,极目望去,似有微弱光线隐现。 长长的,阴森的石阶小道之下,一个比教堂面积要大得多的地底世界,昏暗地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一个倒耸的碗型空间,很空阔,也很阴森。几支微弱的烛火构成了全部光源。空地中央,相对放着两排长椅,上面坐满了人,俱是身着蒙头黑袍,沉默而神秘。 正中的位置上,一个男子正襟危坐,并没有掩盖面目。朦胧中,隐见发作金色,深目鹰鼻。他只是坐着,却几乎已有正常人的高度,烛光将他的侧影远远投在墙上,微微晃动之间,气氛愈显诡异。 脚步声隐隐传来,几个衣着普通的汉子挟着两具尸体走近,轻放在男子面前,躬身施礼而去。 “有谁能向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男子沉声道,地底回声暴然激荡,震耳欲聋,短短一句问话间,竟是威势无俦。 “瓦格纳大人,这两个人是我的手下,火蝎和力王,与另一名成员一起死在沙特王储的刺杀任务中。”长椅间,立起了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袍人,语声清脆低回,却是个女子。 瓦格纳森然冷笑:“猫眼,作为第七小队的队长,你似乎回答得有些理直气壮?” “大人,请原谅我的不敬。个人认为,这次行动最大的失败之处,是由于我没有亲自参加,而不是因为我的失职。”猫眼不卑不亢地道:“当时我在地球的另一端执行任务,所能做的,就只是为这些被人调走的手下祈祷而已。” 瓦格纳笑声渐歇,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狞然:“听起来,你对我这次的调配很不满意?” 猫眼微微欠身:“您是我的直系上属,所有的命令我都必须去执行,其中包括陪您上床。” “对你的身体我不感兴趣,我想,任何人都不喜欢坐公车的滋味。”瓦格纳轻蔑地道,底下众人低低发出了一阵笑声。 第80章 黑暗中,猫眼眸子里亮芒一闪而没:“是的,大人,您是一位高贵自持的绅士,这一点毫无疑问。” “行了,女人,哼!还真是难缠的动物。”瓦格纳冷然道:“今天把你们召集在一起,是元老会的意思。首脑们对这次的意外很吃惊,要知道,zr-5型垩甲虽然还处在实验阶段,可从来也没出过这样的事情。猫眼,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猫眼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大人,第七小队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我并不认为问题出在我的手下身上。当然,zr-5型垩甲也是迄今为止最先进的配备。唯一能说明的一点,是这次他们遭遇到的敌人实在是过于强大。” “是啊!的确是很强大,强大到其中一个队员的尸体失踪,其他两人身上的微型摄录器被拆下后,就连一幅画面也放不出来!”瓦格纳抚摩着身边扶手,意味深长地望向猫眼:“这一切,发生在我即将参选元老之前,实在是值得人玩味。” 猫眼平静地道:“大人,既然您怀疑我的忠诚,那为什么不把我调去别的分支?” “我知道,你和玛雅的关系一直很好。当然,我还不至于宽容到如你所愿。说起来,这几年来,四个分支里有不少精锐都去了她手下,还真是搞不懂,这女人有哪点值得你们动心?”瓦格纳疑惑地道。 “玛雅是唯一不屑穿垩甲的人,在暗夜,只是这一点,就能得到绝对的尊重。”猫眼冷冷地道。 “说真的,有时候,我见到你们这些女人还真是火大。罗嗦,自私,表面上却故作清高,被人扒掉裤子以后却都是一个样。”瓦格纳身形微晃,一柄奇形火器自袖口滑出,已是悄然顶上了猫眼的头颅:“我真的很想干掉你,没有那样去做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你是个还不错的杀手。最能干的猎狗,也得听主人的话,所以,不要去寻找任何别的庇护,我才是能决定你生死的人,这一点,你要牢记。” 猫眼黑袍下的手指蓝芒微闪,语气却已经镇定无比:“我从未怀疑过,瓦格纳大人。” 烛光映射,瓦格纳嘴角微动,扯出一个恶魔般狰狞的笑容:“很好,最好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至于你手下死去的那些废物,虽然组织的规定是允许报复,但在我的分支里,你就只能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帮上你。” 猫眼欠身道:“感谢你的批准,第七小队的事情,我自己会去处理。” 瓦格纳掩口打了个呵欠,低头望着只到他腰际的猫眼道:“‘上帝之手’是个很难缠的人,要小心,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的玛雅女神一定很难受,说不定,又会来找我的麻烦,那可真是一件相当头痛的事情!” 猫眼默然退去,黑暗中,面罩掩住的嘴角已有一丝温热液体缓缓流下。 “大人,要不要派人跟踪这个滥交的婊子?”长椅上的黑袍人中,一个讨好的声音道。 瓦格纳冷冷地望着远去的纤巧背影,摆手道:“不用,这次把她撇开,对我的参选计划会有一点好处,至少在泄密方面不用提心吊胆。自从两年前被调来这里的那天开始,我从来就没信任过她。” 身边一人疑惑道:“大人,您是在怀疑她对自己的部下动手?这好象不太可能吧?” “我是在怀疑玛雅,那婊子是我见到过最可怕的女人。为了架空我,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其中自然包括利用猫眼。”瓦格纳冷笑道:“只要等熬过了这段时间,我一旦进入元老会,一切都将不再成为问题!” 正文第八十二章新阿里巴巴 小四最近的日子,过得可谓是春风得意之极。 在干掉了那个墨西哥帮派后,皇后区的军火市场早已一统,并渐渐与驻守在曼哈顿的猛虎分部搭上了线。 张龙兄弟俩对捣鼓军火勾当的兴趣,无疑比小四要大得多。一番雷厉风行的大动作之后,如今曼哈顿岛南部以外的几个较大帮派势力,俱已无奈妥协。这座都市岛屿如今黑市上所有流动的枪支,已完全是来自俄罗斯。 价格适中而威力强大的火器,给曼哈顿岛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安宁,往日黑帮间的打杀场景变成了持械自重。几乎每一个黑帮分子都知道,只要有钱,无论是自己或是昔日对手,现在都能从这些神秘卖家的手里,毫不费力地弄到可以在片刻间摧毁一幢大厦的金属玩具。一时间曼哈顿情势安然,却是人人自危。 猛虎公司帐面上,每个星期分部的业绩都在一路狂涨,杰西卡对这些来源不明的庞大金额并没有过多追问。相反,收入寥寥的总部中,几个首脑每天都要遭到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巴赤如今远远见到这个漂亮泼辣的秘书小姐,立即绕道而行,带着总部兄弟去抢银行,或许已是解决目前窘境的唯一方法。 然而,就连杰西卡也没想到的是,一切的始作佣者,却是她的准男友,那个自称为“又帅气又强壮,会令人欲仙欲死”的家伙。 曼哈顿岛的第五大道和四十二街交叉口处有一座小公园,面积大约只有一个半足球场那么大。公园的四周枝叶繁茂,花团锦簇,中央绿草如茵。由于园中摆有上百把椅子供游人歇息,这里被称之为“椅子公园”。 小四正坐在公园角落的一张秋千上,整个人仿若无骨般耷拉着脑袋,佝偻着身躯,单手有气没力地攀住身边铁链,仿佛刚刚做了一万个负重深蹲般气若游丝。 林野坐在他对面的长椅上,眉头微锁,显然是对童年导师现在的这副德行有些不解。 身后公园的一角,杨灭慢悠悠地四处晃荡,神色悠闲。自从上次他和安东尼奥将委托人关在暗室,带着猛虎队员在沙漠里搜寻了一整夜救回林野后。老板的命令和老板的命之间,他无疑更在乎后者。自沙特回来以后,这段时间猛虎公司事务繁琐,几乎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去做。而杨灭,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悠哉样子,每天沉默而固执地跟在林野身边。对别的任何事情,都不以为意。 “今天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小四勉力抬起眼帘,气喘吁吁地道。 林野淡淡地道:“你的军火生意,听说现在做得不错?” 小四极其吃力地坐直了身体:“还行,混饭吃,唐人街那片我就只是收成本费,然后抽一点点头,老虎他们现在赚得比我多。” “怎么会想起来做这个的?”林野缓缓问道。 小四搔了搔后脑勺:“总得做些事情,我也不能老是不务正业,二叔也很支持,破天荒地赞了我几句。” “军火的利润很大,风险也不小,要想一直做下去,需要去打通一些关节。这些,我可以去做。”林野道。 小四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不然我拖老虎他们下水干吗?我可不是散财童子!作为合作者,你自然要做些力所能力的事情。” 林野平静地道:“知道你们想帮我,但下次,最好在之前和我商量一下。” “奶奶的,你这个臭小子,就不能说一句有人情味的话?真是气死我了!”小四恼火地骂道。 林野直视着他道:“上次那些东西已经收到,不过,似乎是转帐的钱又被退了回来?” 小四神色严肃起来:“这是家父的意思,火峰家女家长的命,怎么也不止这个数。说起来,我们欠你的。” 见林野脸色微沉,他飞快地换了个话题:“小野,那日本小子,好象蒸发了一样,完全找不到他的下落。恐怕会在暗处捣些什么鬼,你要小心。” 林野神色不动:“我也在找他,防备也从未松懈过。毕竟,我们之间不是简简单单能够了结的事情。对了,进生叔,他还好吗?” “他老人家这段时间忙得很,好象在和大陆那边的一些什么人打交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咦?你怎么不问问,你的昔日导师好不好?”小四怪叫道。 “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军火贩卖方面我的分部会全力配合你,不过行事最好低调一些,辗转交货是个稳妥的方式。”林野站起了身,忽又回头不解地道:“我还真想问问,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大运动量的体能训练显然不像是你会去做的事情。” “妈的!别提了!这几天你的宝贝女秘书,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硬是说我外面有女人。昨天晚上,我和老虎他们几个喝多了点,回去时已是凌晨,结果被她硬逼着做了七次,说是让我再没力气出去鬼混。七次啊!哎呀......”小四越说越激动,手一松直直从秋千上向后跌落,两条长腿挂在秋千上晃荡不已。 “你们同居了?这么快?!”林野瞠目结舌。 ※※※ “芝麻开门!”唐人街的猛虎分部前,一个汉子对着黑漆漆的铁门叫道。 门上的音波识别器外幕,在闪烁过无数红绿光点后,传出一个机械的合成声:“密码错误,您的身份不能被确认。” “他妈的!明明是芝麻,怎么会不对呢?包括总部在内的所有兄弟声音都储存过的,难道是老子这两天伤风的关系?”汉子疑惑地抓了抓脑袋。 “走开,你这个笨蛋!”身边的众人里,戈尔森大步走到门前,摁下通话擎傲然道:“西瓜开门!” “密码错误,您的身份不能被确认,还有一次识别机会。”合成声冷漠地道。 戈尔森大怒,举脚踹向铁门:“操你妈的!这玩意是哪个王八蛋想着要弄回来的?当初第一眼看到它,我的感觉就非常不爽!” “是老板,好象费了很大的劲才从诺夫戈罗德空运来的,很贵的样子。” 第81章 身边一个汉子道。 戈尔森尴尬地笑笑,和颜悦色地对铁门道:“小宝贝,你就别再为难我们这些大老粗了,让我想想,唔,土豆开门?!” “密码错误,对不起,识别未能通过,举起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试图逃跑或是反抗者将被格杀!”伴随着合成声,铁门的上方裂开几处窗口,乌黑粗大的火器从里面探出,如活物般狰狞扭动身躯,黑洞洞的枪口从各个角度对准了这些现代“阿里巴巴”们。 阿塔尔口里的半截香烟掉落在地上,乖乖举手抱头,郁闷地抱怨道:“上次去那破岛也是我们十八个人,现在被调回分部又是我们,怎么老是碰到这种倒霉的事情?” 张虎哼着小调,摇摇晃晃自远处行来,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正宗的‘烧刀子’酒馆,最近闲暇时几乎一直泡在那里乐不思蜀。远远的,他就看到了一群人蹲在分部门口,不由满脸奇怪地加快了脚步。 “咦?怎么是你们这帮小子?这是在干嘛?扎马步也不是这种姿势啊?”张虎走到近前大笑道。 戈尔森恼火不已,身体却是不敢稍动:“张教官,我说,你能不能把这破门先搞定?” 张虎得意洋洋地行到门前,火器中的一柄直直顶上了他的脑门。 “虎鞭开门!”随着张虎的叫声,大门应声而开,火器纷纷隐没不见。 “虎鞭?什么东西?”戈尔森和队员们面面相觑。 张虎的回答却几乎让他们的下巴脱臼:“原来的密码不好!爷爷改过了,咱们是猛虎公司,怎么着也得和老虎有些干系。唔,虎鞭嘛,就是老虎的小弟弟,密码每天一换,昨天是虎爪,今天轮到虎鞭!” 一众人刚跨进门口,其中一个猛虎队员脸色微变,顿住了脚步,缓缓从腰侧抽出了火器。 十几条汉子纷纷停步,口中仍在大声陪张虎说笑,手里却狞然多出了黑黝黝的枪械。 “嘶嘶”转轮声中,所有的猛虎队员同时开火,风暴般强劲湍急的弹流在瞬间将门前的地面撕扯出无数坑洞! 门口处,铺着石板的老式街面刹那间化为纷扬齑粉,一些隐在地下仅靠着石板间缝隙呼吸的偷袭者,已是被密集钻下的子弹打成了一团团肉泥! 雪亮的刀光森然亮起,几柄长刀刺出地面,坚硬的青石般在刀锋下豆腐般被切开,它们蜿蜒游动,带着死亡的森冷气息,直绞向地面上的那些猛虎队员。 呼啸破空声低低响起,如蜂群般密密麻麻的铁器翻转急飞,自街对面的一幢矮楼上直袭过来,六角形的锋锐刃口隐隐流动着妖异的碧色光芒。十几个全套紧身黑衣的蒙面人,纵伏跳跃,紧跟在铁器后扑下,手中倒执的三尺青锋,似乎正在饮血前兴奋地微微发颤。 自枪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整条街道上的人流立即消失无踪,早些时候的黑帮火拼在唐人街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这些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善良人们,所需要做的,无非就只是关门闭户,等待着风暴过去而已。 一柄长刀当先斩上了地面上的一只军靴,坚韧的小牛皮立即在刀光下化为碎片。然而,清脆如铁器交击的接触声后,一只狰狞屈伸的,带着五支尖锐利爪的‘脚掌’挟住刀锋,毫不费力地将地下那人直拽而出。土屑飞扬中,手里火器已是在敌人胸腹之间掏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无数内脏碎骨夹杂在一起,喷得一地都是。 张虎庞大的身躯蹲地,犹如一只猎食前的霸王龙般,眼中凶芒闪动。一柄地下剖出的长刀曲折而来,张虎双掌合拍,牢牢嵌住刀身,低吼一声,已是将敌人自地下扯起,蛮横地一脚撩出,睾丸粉碎时的剧烈疼痛,使得他的敌人在临死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类似于咏叹调的悲鸣。 轻蔑地扔掉手中尸身,张虎忽感觉身边气流激荡。扭头时,却愕然看见一名猛虎队员上身制服突兀破裂,两支肉翼一展而出,在背后猎猎舞动,街对面那些急袭而来的铁器,在暴起涌动的强大劲风竟然无一靠近,雨点般坠落在地上。 十几名扑来的蒙面人目光中明显带上了恐惧,但仍是咬牙挥刀,在弹流中左突右闪,疾冲而至。 怪异的,低促的长点射声响起,阿塔尔扯下眼罩,手中的转轮火器断续击发。他的枪法并不好,但似乎是能预测敌人的行动般,蒙面人自杀般扑上空中早已横戈而过的弹流,往往是面门和前胸腹被斜斜穿刺,死状奇惨。 戈尔森和另几个队员见了血亢奋地直喘粗气,扔掉手中火器直扑了上去。他那支‘啤酒扳手’看上去似乎要比前几天粗壮了一些,空中厉挥疾砍,动作迅捷无比。远远望去,竟如那支手臂有了生命一般在自主攻击。几支锋锐的黑色锯齿间已挂满了鲜红的食道气管,周围的地上,倒着几个喉间被掏出巨大血口的蒙面人。 心胆欲裂的最后一个偷袭者在扔掉武器后,飞掠过街面,急急逃遁。一条悄然弹射到他上空的黑影,狞笑着挥腿。一排巨大的森森利齿切割进他的脊背,轻松地整条脊椎骨一剖为二。蒙面人的身体在血雨纷飞中,逐渐由背部开裂,诡异地变为两半,软绵绵地搭在矮楼顶上,完好无损的两个肾脏一路滚到屋檐边,往地面上坠出一条长长的,血褐色的黏液。 “你们这帮家伙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张虎怔怔地问道。 十八个汉子面面相觑,阿塔尔戴回眼罩,苦恼地道:“这大概就是老板派我们来分部的原因。” 戈尔森神秘兮兮地跑出门外,关上铁门,随即大吼道:“虎鞭开门!” 站在应声而开的铁门边,他望着几乎快要昏厥的张虎,得意洋洋地挥了挥‘啤酒扳手’:“我们是新一代的阿里巴巴,要夺取宝藏,自然需要些秘密武器。” 正文第八十三章上帝或是废柴 在纽约的兰丽斯达大道上,有一处很有名气的娱乐场所,几乎整个城市中,所有取向特殊的上流社会男子,都曾在这里流连忘返过。暗红色的厚实木门,低矮阴暗的建筑结构,隐隐透出微弱光线的隐秘窗棂,这里是一个pub,名字,叫做‘第七光点’”。 推开那扇木门,悠扬低沉的爵士乐静静地流淌而来,暗淡的灯光烘托出了宁静中带着一丝伤感的氛围。红酒,雪茄,低声细语的顾客,古老而幽雅的装潢布局。这座纽约最受欢迎的男子俱乐部中,每一个人,都显得温文儒雅,自持而又高贵。同性恋,这种天生的取向畸变,似乎并不会影响到人格的优劣。 “德尔耶罗,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pub幽静的角落座位里,扎着粉色包头布的索尔斯亚语气苦涩。 他对面的软椅上,坐着一个体格健美的青年人,容貌英俊,神色冷若冰霜:“告诉过你的,我们之间完了,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想要去做的事情,包括和你分手。” 索尔斯亚黯然低头,犹豫了一会小声地道:“亲爱的,你知道的,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没有太多的空暇时间陪你。如果是为了这个,我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这些年来,我赚了足够的钱,就算是现在洗手不干,也能让我们俩快乐地过完下半辈子。” 德尔耶罗微微冷笑:“我已经有了别的爱人,如果你想要靠钱来挽回,我会很遗憾地说,办不到。他,要比你有钱得多。”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在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幸福的日子,每当想到你将要离我而去,我的心都要碎了。”索尔斯亚开始掩住嘴,轻声抽泣起来。 “行了,我的上帝!真不知道我当初是哪里出了毛病,会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德尔耶罗满面厌恶之色,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我受够了你的指手画脚,现在的爱人,他要比你温柔上一千倍!不错,我是用了你一些钱,那可都是你自愿付出的!现在,从我面前滚开!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男人,果然都是这么无情呢!”一个声音自他身后幽幽地响起。 德尔耶罗愕然回头,一个穿着低胸黑色皮衣,双腿修长,曲线曼妙的红发女子正在对他微笑,化着浓妆的脸上,眸子碧绿,浅褐色的瞳孔窄而狭长,邪异中却带着致命的魅惑力。 “小姐,这里是男仕俱乐部,要跳舞或是做生意去隔壁那条街,那里适合您。”德尔耶罗戏谑道。 “你如果知道,正打算抛弃的这位先生是谁,恐怕会立刻跪在他面前,舔他的高根鞋底。”女子语气沙哑慵懒,如夜半低语般性感撩人。 “你是谁?哪个组织的?”索尔斯亚泪痕未干的脸上神色徒然阴沉,隐在桌下的手悄然伸进了膝盖上的坤包里。 “我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上帝之手’先生一定不会有兴趣知道。”女子轻盈迈步,左手尖尖五指在德尔耶罗脸上抚过:“今天来,是想问您一点点事情,我想,您一定不会拒绝这个小小的要求。” 索尔斯亚望着颓然软倒在座位里的昔日情人,低声吼了起来:“你,你居然敢杀了他!” “这样无情的男人,也会让您动心,爱情还真是一件让人不明白的东西。我只不过是看不过去而已。他没死,只不过会昏迷一小会。”女子坐在了索尔斯亚身边,撅起樱唇无辜地道。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么应该知道我们这个行当的规矩,我想,我帮不了你。”索尔斯亚松了口气,冷漠地道。 闪动着淡淡蓝芒的尖锐指甲铮然竖直,女子微笑道:“先生,我一定是听错了。 第82章 您,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吗?” 索尔斯亚变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将身上的香奈尔小包放至桌面:“尊敬的小姐,‘第七光点’是个高尚的地方,即使是像你这样的野蛮人也不能乱来。再说,不管是什么人,在杀我之前,都要考虑一下会给他的组织带来多大的负面效应。如果干掉我是件很轻松的事情,恐怕我的外号早就改成了‘废柴之手’。” “哦?这个我倒是从来没听说过。”女子就着桌上的烛火燃起支细长雪茄,深吸了一口:“我想听听,您所谓的负面效应,是些什么?” 索尔斯亚带着轻蔑的笑容道:“看样子,你并不是什么一流货色。如果我没猜错,你来自某个组织的低层,只不过是个小喽罗而已。” 女子嘴角弯弯笑了笑,不置可否。 “建议你现在拨电话回去,说不定在我的座位上,都会听见你们首领的尖叫声。”索尔斯亚冷笑道:“居然来威胁我?在全世界我的合作者,包括雇佣军在内超过一千家公司,他们在我的牵线下为那些富人提供了强有力的保护。相反,刺杀对于你们来说,变得越来越困难的同时,酬金也在往上不断攀升。一旦没有我这个维系平衡的枢纽,还会有人请你们这些刺杀高手吗?随便花一点点钱的话,就可以在马路上找几个小混混提枪上阵了!” 那女子听着他这番荒唐之极却又不无道理的话,轻笑道:“我自然不敢杀掉像您这样的大人物,不过,一些小小的折磨,倒是非常乐意去做的。比如说,划花您这张妆容精致的脸蛋。” 索尔斯亚变了脸色,望着她伸过的指甲,身体往后缩去:“别过来,我怕痛!我会大叫!” 女子好整以暇地道:“我就只带来了三个手下,他们会很乐意杀掉这里所有的客人,如果您坚持要那么做的话。” 索尔斯亚干笑几声,双手连摇:“或许,你可以说说想要问些什么?不太过分的问题,我是可以回答的。” “关于你的新伙伴,那个在这次沙特王储护卫任务中,出尽风头的保安公司,我想知道关于他们的一切。”女子凑近了索尔斯亚的身边,右手轻搭上他的肩头:“他们杀了我的队员,我是个性急的人,明明可以把您带走慢慢拷问,却还是等不及。所以,现在请说出来,我在等。” 索尔斯亚斜眼望着离面颊近在毫厘的那些诡异指甲,偷偷地吞了口口水:“哦,那些家伙啊,只不过是些刚出道的小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女子皱眉,右手一根指甲上蓝芒忽隐,直直插入了索尔斯亚腮帮,同时重重一记反肘击在他的腹部。 “唔......”索尔斯亚痛苦地蜷起了身体,腹部如被卡车撞过般,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不已。腮边被贯穿的剧痛,让他断断续续地发出了一阵低哼。 女子摘下索尔斯亚的头布,仔细拭干净了手上的血迹,遗憾地眨了眨大眼睛:“先生,就算你是上帝,也绝不可能在我的手里捱过五分钟。从未有人能做到过,他们在临死之前,总是无一例外地感谢我的仁慈。” 索尔斯亚颊边血如泉涌,瞬间溅满了他身上的那件华贵晚装,略为吃力地抬起头,这个平日总是矜持做作的黑人脸上,渐渐现出一个极其硬气的笑容:“别废话了,娘们儿,‘上帝之手’怎么会屈服在这种小小的把戏之下?” 一个制服笔挺的侍者走过来礼貌地躬身道:“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规定,是不可以带女伴的......”语声顿住,却是在朦胧光线中看见了索尔斯亚的可怖情形。 那女子两道瞳孔突兀缩成一线,挥手间,右手尾指指甲轻轻划向那侍者的小臂,破衣,见血。 侍者双眼翻起,一张原本微笑着的脸庞变得青紫僵硬,口鼻中缓缓垂下黑色血液,颓然软倒。 近pub门口处的一名男子,霍然站起,径直走到门边放下了电闸。 “嘿!你在干什么?”吧台里,酒保大吼起来。一些客人纷纷转过视线,望向那举止奇怪的男子。 寂然无声的杀戮,就在这一刻,席卷爆发! 一柄狭长锋锐的西洋剑,一个同样瘦高狭长的男人。柔软的剑身在他手上被抖得笔直,疾刺,疾行,剑如飞雪,人似旋风,顷刻之间倒下的二三十人,俱是被一剑贯头! 银色,带着凛冽雕花,三截拼起的长弓,握在一只柔软白皙的小手中。弓开满月,五支齐发,利箭挟着呼啸,空中居然自行转弯!血光迸现中,pub中的顾客已倒下小半。执弓的女子身材纤巧玲珑,面容平凡清雅,远远望了眼那执剑男子,她似是不欲输于对方速度,反手探向腰后箭壶,弓弦声疾响间,一时箭似飞芒,几乎密布了整个空间! “夺夺夺!”三支带着长长鹰翎的利箭,直插入索尔斯亚身边的墙上,直至没羽,颤动不休。 四起的惨叫仆地声中,红发女子抚弄着指甲,柔声道:“您不必害怕,精灵她是个很好的弓箭手,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开弓。就像玛雅姐姐给我的神奇指甲一样,都是很厉害的杀人武器......现在,您考虑好了吗?” 不等索尔斯亚答话,红发女子的那截黯淡指甲,深深插进他的他大腿中,缓缓拉动,切割下一片带着支离血管的肌肉。 “你和你的组织,将会受到惨无人道的报复,这一点,我敢保证。”索尔斯亚低低道,满脸俱是密密细汗,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得嘶哑。 女子轻笑,甩掉手中的肉屑:“我比较喜欢看眼前的事情,以后将发生些什么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索尔斯亚低促喘息,忽尔仰头,狞笑道:“小姑娘,你永远都不会希望知道,现在是在和谁打交道。” 红发女子惊讶地掩住小嘴:“上帝啊!我都几乎快被您吓住了......” 暗红色的厚实木门,整个上半部突然崩塌而下,一支粗大的手臂自外探进,准确地扼住了站在门口那男子的咽喉。[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 pub近街的两道墙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扯开一般,无声无息地向外倒了下去。 超过两百名黑衣大汉封锁在外围,手里那一杆杆黝黑锃亮的火器,似乎正在嘲讽着法律的约束。正迈步跨进的,却只有两个人。 林野径直走到索尔斯亚的面前,仔细端详着他那极其狼狈的样貌,低笑了一声。 整个pub中,血腥气浓得腻人,遍地的尸体之间,红衣女子手指微扬,直挥向林野。 冰冷的枪管,在顷刻之间直直顶上了她的前额,杨灭冷漠地摇头,另一只手中的双管火器,突兀的,缓缓的分开两道岔口,瞄向了另外两人。 突入进门的手臂微微用力,手中那人双目凸起,舌头伸出,明显已是死多活少。 “小姐,我们的‘上帝之手’先生,有得罪您的地方吗?”林野温和地问道。 “你们这些家伙,居然到现在才来!我几乎被人干掉!”索尔斯亚恼火地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红发女子望着那眼镜男子手中如同蝰蛇般诡异游动的枪管,脸色微变:“你们,就是他的新伙伴?” 正文第八十四章猫爪上的蓝芒 pub中,幽幽的蓝调仍在低沉而缓慢地流淌着,顾客们安静地仆倒在座位边,似是换了一种聆听方式。吧台后的酒柜里,几支红酒俱已破裂,泄漏一空的酒液与鲜血混合在一起,染红了酒保的大半边身体。他双目圆睁,脸上带着惊诧的神色,一支贯穿了头颅的鹰翎利箭,将这膀大腰圆的汉子牢牢钉在了酒柜上。 索尔斯亚关掉了包里仍处在接通状态的移动电话,趾高气扬地昂起头,恶意地对红发女子比了比中指,径直走到酒吧外围的那些‘野蛮人’身后,露出小半个脑袋叫道:“林,我就不在里面碍事了,快把这些娘们儿都干掉!” 林野望着遍地的鲜血和尸体,微皱了眉:“你要找的人,现在正站在这里,想要说或是做些什么,请直接一些。” 女子眸子中碧芒更甚,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靥:“这么说,我那些可怜的队员,就是死在你的手上?” “在我的眼里,只有朋友和敌人之分。想要刺杀我的护卫对象,那自然就是敌人,不管是‘暗夜’,或是其他的组织,敢于这样做,就要做好送命的准备。”林野语气淡漠。 “看样子,我们今天的运气不错。”女子笑容渐敛,瞳孔急速张了一张。 pub另一端的执弓女子忽反手探腰,引弦疾射,五支长箭空中转向,两支袭向林野杨灭,其余俱是直射那支扼住伙伴咽喉的手臂!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身边的瘦高男子单足点地,手中西洋剑带着丝低低的鸣叫,疾电般刺向杨灭。 红发女子身躯如猫般弹动,顷刻之间向后急退,动作灵敏无声。 而那顶在她额上的狞厉枪口,却如同粘在上面一般,眷恋着不肯离去。杨灭直直向前跨步,目光死死盯在红发女子的脸上,另一只手中的双管火器猛烈迸发出五团火光,对那柄疾刺而来的西洋剑,就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无。 疾若飞芒,曲折游动的五支长箭被呼啸袭来的弹头击中,折断,坠于尘埃。 狭长的剑身寒光闪动,锋芒离杨灭下颚不过咫尺,那一块小小的,黄色的皮肤上已被激起无数粟粒。 执剑男子飞掠中的身影,突兀顿住,凶狠凌厉的铁拳之下,他的鼻梁粉碎,整个上嘴唇在与牙床猛烈撞击之后,狞然向外扭曲翻出,森白的牙齿夹杂在大股血水中涌出。 第83章 整个人,僵直地跌落地面,已被这一拳完全击溃。 杨灭仍是直视面前女子,执枪的手稳若磐石,似乎身边的伙伴,已值得他用一切去托付信任。 “我没说开始,你们好象有些迫不及待?”林野用一方洁白的手帕,缓缓擦拭着手背上的血迹:“人似乎有些太多,而且,还不自量力。” 杨灭的那杆双管长枪游弋间突兀僵直,砰然击发,他仍是没有回头,地上的执剑男子的头颅却在瞬间炸裂。 暗红色的厚实木门在发出一声闷响后,整个向内倒下。门外,宽阔厚重的铁闸歪倒在一边,一个天神也似的魁伟汉子跨进。挥手间,那已断气多时的男子被抛落在地面,滚了一滚后硬挺不动。 “哥,这些人就是那个什么‘暗夜’的?也不怎么样啊?”巴赤望了眼身边隐秘抽箭的执弓女子,摇头道:“小姑娘,要是不想死,最好停止你的动作。我虽然不想杀女人,但更不想被女人杀。” 红发女子腰身突然后仰,那杆原本顶在额前的长枪立时击发!枪口喷出的长长火舌几乎灼到了她的脸庞!那女子双手倒撑,连环急踢向杨灭的足尖上,隐隐可见暗淡蓝芒。 几乎是同一时刻,执弓女子衣衫下微微波动,长袖寸寸碎裂,纷飞蝴蝶般的布屑中,亮银色的甲衣骤现,十几具精巧连弩密布了她的两支手臂,一时间弦声连珠,弩箭疾发如雨,她那具小小的身躯,赫然已成为了炽烈爆发出无数流星的银色骄阳! 杨灭眼神一冷,急退,护在林野身前,手中双枪回收,密集连发,所有袭向这方的箭雨俱被击落。 巴赤怪叫连连,举起双手护住面门,箭矢及身,却是“扑扑”闷响,软软坠地。 林野冷眼望向那正倒翻急纵的红发女子,吸气,大力出腿,身边的单人座椅已是被他一脚踢起,翻转腾空,直撞上那女子身躯! 轰然一声大响,木椅四分五裂,红发女子身形顿时直直坠地,随即若无其事般弹起。身上划破的皮衣间,一具黝黑色的轻甲若隐若现。 林野目光收缩,忽抬手拎起杨灭,将他急抛而出,低声吼道:“小赤,你退出去!” “我穿着避弹衣呢!哪会有事!”巴赤闷笑,半步不退。 红发女子腰臀扭动,曼妙行向林野,行动间反手按上臂端一处。黑甲轻颤,卡卡连响,护脸面罩升起,手腕上赫然延伸出层层金属外表,直至指端。她渐步渐急,最后纵身而起,曲折纵跳间直如一团忽隐忽现的黑色暗芒。 林野静静伫立原地,瞳孔中渐渐亮起一团油油碧芒,举手挟住一支袭来长箭,轻描淡写地连拨间,身前箭如雨落。 杨灭沉着脸,推开外围扶住他的猛虎队员,单手举枪,双管火器砰然击发。 红发女子面罩胸甲上铮铮火花急闪,身躯连连大震,在威力强劲的弹袭下,她的颈骨竟如欲折断般,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巴赤闷头冲向执弓女子,后者轻盈倒纵,攻势更疾。 红发女子身形连变,突兀高高弹起,空中疾射,十指幽蓝微现,直刺林野侧颈。 林野横步侧身,上身前倾,整个人带起一阵厉风绕过大半个内堂,鬼魅般出现在红发女子身后,挥腿而出! 堪堪在那只锃亮军靴踏上红发女子的脊背时,一截断裂的蓝色指甲倒射而回,没入林野小腿不见。 那具黝黑轻甲在恐怖的蹬踏力下深凹一片,红发女子呕血,直撞上远处墙面,仆地不起。 林野怔然望向自己的右腿,一阵眩晕感急剧传来,颓然倒地。 巴赤双目血红,撇下敌手,急冲而至,将林野一把按在身下,抬头狂吼道:“操你们妈的!开火!都给老子开火!” 在超过两百杆火器的转轮声‘哧哧’响起的那一刹那,执弓女子身形疾展,挟起地上的受伤同伴。扬臂间密集的弩箭射出,硬生生地在猛虎队员的包围圈中扯开一个口子,纵跳而去。 杨灭手中枪身连颤,远处敌人身形微晃,却仍是急纵远走。眼睁睁地望着两个纤巧人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他大力将那杆双管火器砸向地面,神色懊恼无比。 “哥!哥!”巴赤身边已被刹不住车的转轮火器打得火星四溅,他却视若无睹,只是抱住脸色发紫的林野哀吼,语声发颤,满头冷汗泾泾而下。 杨灭脸色灰败,怔怔地走到林野身边蹲下,他的老板双目紧闭,已开始在急促痉挛。 一辆灰黑色的重型集卡急驰进纽约市的圣格兰特医院,一连撞翻了几部停靠院门处的轿车后,喘着粗气缓缓停了下来。 后箱里跳下无数执械大汉,林野被小心翼翼地从驾驶室抬了出来,直送到医院内部。 杨灭从口袋里抽出几张钞票,扔给集装箱中簌簌发抖的司机,急冲冲地跟进医院。 显然,被护士们推进急症室的这例特殊病患,让圣格兰特的专家们很是手足无措。高热,肢体浮肿,心力衰竭,瞳孔微微扩大,用盐水清洗创口时,那个极小的破裂处居然喷出墨绿色的脓汁! 尝试着注射了几支血清后,专家们无奈地发现,伤者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并已出现了间歇性的休克状态。似乎,死神已在向着这个年轻人,露出狞笑。 然而,那些杀气腾腾的武装大汉们却并不这么认为。所有圣格兰特的一流医生,全被‘请’进了这间并不是很宽阔的症疗室,医院的各处进出口及通道被严密布控。巴赤正坐在面无人色的院长办公桌前,一脸阴沉地擦拭着曲尺手枪。 林野受伤的消息很快传回总部,整个猛虎公司倾巢而出,几乎是全纽约的医院陆续遭到了光顾,最顶级的医疗专家在一捆捆美金和乌黑的火器面前,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前者。 参议员在大批保镖的簇拥下,隐秘地来到了医院,与巴赤短促的会面后,留下几名私人医生匆匆而去。 而接到报案电话,如临大敌般蜂拥而至的警察们,在一张联邦最高法院和最高行政司联名签署的特别许可证面前,乖乖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张雪白的纸张上,赫然打印着“事关国家机密”的字样。 索尔斯亚在包扎好脸部伤口后,立即被揪到了通道里,望着四周满面杀气的猛虎队员,他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听说,老板是为了救你这个王八蛋才受的伤?”阿塔尔低低地咆哮道。 张虎脸色铁青地将‘上帝之手’一把拎离了地面:“妈了个巴子!老子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小娃娃他有半点岔子,你和你的全家都得陪葬!” “不如现在就干掉他!上次老板去沙特受伤,也和这个黑鬼有关!”人群中一个阴冷的声音道。 杨灭皱眉:“行了,放掉他,不管这家伙的事。”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他妈的不想活了?”张虎正在气头上,钢针般的虬髯根根竖起,横蛮地吼了起来。 杨灭推了推眼镜,摇头道:“论杀人,你未必比我在行。老板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们内讧,所以请你先放了索尔斯亚,就算你现在把他勒死,老板也不能立即从病床上爬起来。我们现在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安静地等待而已。” 张虎气呼呼地放手,任由索尔斯亚跌落到地上,从口袋里摸出瓶烈酒,盘膝坐到一边的地上闷头灌了起来。 “老板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事啊!上次答应我的旅游还没兑现呢......”胡恩的小声嘀咕,被重重扇上后脑的一记巴掌打断。 安东尼奥冷漠地看着他道:“如果你不能管好你那张臭嘴,我保证,第一个有什么事的人,就是你。” “你们都给我闭嘴,都他妈的闭嘴......”戈尔森两眼无神地靠在症疗室的门边,脸上满是泪水:“让我安静一会,求求你们了。” 人群中的不少汉子低声抽泣起来,手中高举的枪身微微颤抖。 “你们看看自己,现在都是副什么德行!天哪!这还是猛虎公司?依我看是一队童子军!”杰西卡走进圈子,怒气冲冲地责骂道:“林先生平时就教了你们这些?像个女人一样流眼泪?拜托!都给我站好!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地倒下去?!” 凌晨时分,除了极少数的队员回去留守以外,血液透析室外的通道里,睡满了身着黑色制服的大汉。 通道内很安静,将近大半的人睁着眼,脸色阴沉地闷头吸烟。另一些睡着的汉子脸上,隐隐带着焦急悲苦的神色。 透析室内,雪莉怔怔地看着那台微微发出低音的机器,林野体内的血液,正被抽出,透析过滤后,再输送回身体。这已是那些战战兢兢的医生们能想出的最后方法。 幽幽叹息了一声,雪莉双手合在胸前,闭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微颤,小声而虔诚地做起了祷告。 “好象每次我倒下的时候,都是你在我身边。”一个声音沙哑地道。 雪莉惊喜地低呼一声,睁眼望去,正在凝望自己的,可不正是那双明亮野性的眼睛! 正文第八十五章烧烤晚会 透析室内,灯光很亮,亮到林野眸中的那丝淡淡的歉疚怜惜,都清晰呈现在雪莉眼前。 女孩泪水簌簌掉落,一时间情难自制,伏在林野床边痛哭了起来。 林野无声苦笑,轻抚着雪莉瀑布般的棕色长发,低声道:“我没事,不要哭。” 雪莉仰起脸蛋,痴痴看着他那雕塑般刚毅硬朗的面容,幽幽地道:“这几个小时里,我的心情乱得一团糟,都快被自己吓死了。 第84章 如果你这次和以前一样,又要很长时间才能醒过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大概就只会天天坐在你身边哭。” 林野心中温暖,微笑道:“总是哭,会很容易老,雪莉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一定不想自己变成小老太婆。” 雪莉听着心中人儿破天荒的一句戏谑之言,顿时满面飞红,芳心羞涩甜蜜,心神俱醉。 戈尔森将架到自己身上的一只大脚挪开,从口袋里摸出支香烟点燃,在袅袅旋绕的青雾中,愁眉不展地望着天花板发愣。 血液透析室的门被拉开,一道雪亮的光线直从门缝中射出,刺在戈尔森脸上。 “雪莉小姐吗?我们老板他怎么样了?还好吗?”戈尔森举手挡在眼前,眯着眼望向门口背光而立的人影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都没事做了吗?!”一个声音冷漠地道。 轰然声中,几乎走廊上所有的大汉都跳了起来,仍流着口水打鼾的几个家伙被无数大脚踹醒,看清情形后顿时如触电般弹起了身。 几百条虎狼汉子挤作一堆,完全没有了平日的井然秩序,每个粗豪的嗓子都在大吼着些什么。教官老板之类的称呼混成一片,还有些干脆就是发出些毫无意识的音节来表达自己的兴奋。 “老板!他妈的,吓死我了!呜呜......”戈尔森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分外刺耳。 林野手腕上的静动脉处仍在往外渗血,那两根透析用的粗大针管已被拔出,抛在了地上。他十分清楚,自己能站起来,并不是靠那台古怪的机器,而完全是因为体内的解毒酶。然而,这次毒素之强,发作势头之迅猛,让那些转变基因在一时间毫无反应地被遏制住,却是差点就要了自己的命。 “暗夜”,林野对于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组织,现在无疑又多了一层新的认识。 戈尔森拽住林野的手,带着哭腔道:“老板,你要是万一真有什么事,兄弟们怎么办啊?我第一个吞枪自杀。” 林野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恼火,望着吵嚷不休的队员们低声吼道:“我没事!你们这帮家伙,现在都给我滚回去!” 猛虎的汉子们带着兴高采烈的神色,潮水般涌出医院大门,其间仍不断传来低低的说笑声。 “我早说了,老板怎么可能会出意外?他一个人能干掉一万个狗屁杀手!”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得意洋洋道。 旁边一人不屑地道:“去你妈的!前面你明明比我哭得还厉害!” 先前那人尴尬地辩解:“我可不是担心老板,而是......是看你们都像娘们儿似的在那鬼号,陪着哭一会罢了!” ...... “林先生,您对队员们的方式,太粗暴了。”疾驰的奔驰面包车内,杰西卡神色憔悴,却笑意盈盈。 林野微微摇头:“他们的依赖性太重,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即使有一天我死了,还是希望有一个团结而坚强的整体能够延续,这样,他们才会过得更好。” 杰西卡微笑道:“您是猛虎公司的核心,没有您,它当初根本就不可能创立。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希特勒之于纳粹德国,精神领袖的作用,无疑要比很多东西,都要重要得多。” “那些野蛮人只对你一个人忠心,换了任何人都不行的,真是活见鬼,他们刚才差点杀了我!”索尔斯亚紧挽着女秘书的胳膊,悲伤地道:“杰西卡宝贝,我的亚当死在了刚才的枪战里,他......他被削掉了半个脑袋,我真是不想再活下去了。” 杰西卡快意地道:“这可是太好了!这样的人早就该下地狱。哼,喜新厌旧的家伙,索尔斯亚先生,我要是您,早就已经亲手杀掉他!” 雪莉闻言嗔了她一眼:“杰西卡!你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可怕了!” 杰西卡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跟着什么样的老板,就会有什么样的秘书。只怕是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女匪首也说不定。” 林野望着她已初露峥嵘的‘匪首’风范,不禁在心里为前途堪忧的小四捏了把冷汗。 “林先生,您的身体真的没什么吗?”杰西卡眨了眨大眼睛,狡黠地笑道。 林野微微一怔:“前面还有些头晕,现在已经没什么了。” 杰西卡朝着宽大的车厢前部叫道:“大块头!把你的艾薇儿叫出来,今天晚上,有一个烧烤晚会在等着我们。”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雪莉小声地道:“杰西卡,他才刚刚从医院出来,怎么可以去烧烤?” “没关系的,我的老板虽然不是超人,但绝对是个怪物。再说只是烤东西吃而已,完全不会有问题。雪莉亲爱的,我们都知道你爱林先生,可一直这样下去,会把他惯坏的。”杰西卡笑嘻嘻地道。 雪莉红着脸偷偷瞟了正在苦笑的‘怪物’一眼,低下头不再反对。 “都这么晚了,只怕是艾薇儿已经睡觉......”前排巴赤扭头看见杰西卡渐渐鼓起的眼睛,哆嗦了一下连忙摸出移动电话:“我现在就打,她应该可以出来的!” 杰西卡微笑着点头:“现在已经没有人有异议了吗?对了,索尔斯亚先生,您也一起去玩吧!那些小烧烤台是国外进口的,非常精致,您一定会喜欢。” 索尔斯亚明显还没从巨大的悲伤挣脱出来,两眼发直地喃喃道:“随便去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我的心,已经死了......” 面包车开到杰西卡单身公寓的门口时,艾薇儿已经捷足先登地等在了那里,几个女孩子亲热地挽在一起,轻声说起了悄悄话。 小四斜叼着烟,踢踏着一双毛茸茸的狗熊拖鞋打开房门,见到林野愕然道:“你怎么来了?难道也要住在这里?先说好,客厅的电视可是我一个人的,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许和我抢台!” 林野连眉毛也不抬一下,径直走入房中,仿佛门边的童年导师是一团空气。 “哎!我说你小子,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啊!”小四恼怒不已地想要追上去,却被一只小手拎住了耳朵:“哎呦!别动手,有话好说!亲爱的蜜糖,我的小甜心,性感的小公主,要是再不松开手,你的王子就会变成独耳怪物了!” 杰西卡拼命忍住笑,板着脸道:“一会我们会去街转角的那个小公园,举行烧烤晚会,你要帮我和雪莉一起做准备工作。别整天像没骨头一样蜷在沙发上,已经不要你交房租了,总得做家务来补偿。” 小四俯首贴耳,恭声应是。直至门外众人纷纷进房,他才恶狠狠地低声诅咒道:“烧烤?奶奶的!当老子是佣人吗?一会放点辣椒酱,吃死你们!对了,小野那家伙得多加点分量......” 然而,小四的计划却并未能够顺利实施,杰西卡也没有让他成为准男佣。在给了他一个火热的吻和一罐啤酒后,陈家四少爷被女友仁慈地赶到了客厅里,和男人们挤在一起看电视。 小四显然对不用再摆弄那些铁叉而洋洋自得,如男主人般捧出几罐啤酒扔给众人。 林野接过他抛来的拉罐,打开浅浅呷了一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正在播报的新闻。 巴赤一口就喝完了罐中的啤酒,自己跑去冰箱,捧出了满满一堆易拉罐,心满意足地坐回座位。 索尔斯亚极其秀气地小口抿着酒,不停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水。 “小野,这不男不女的家伙是干什么的?”小四好奇地用中国话问道。 林野尚未答话,索尔斯亚已冷冷地道:“先生,我想纠正一下。在您面前,并没有什么不男不女的家伙,我是一位高贵的女士,请您学会尊重他人。” 小四听着他极为流利的国语,一时嘴巴张得像只蛤蟆。 “在中国,我也有很多的合作伙伴。多学会一些他国语言的好处就是,无论是别人在你面前商量着该怎么干掉你,或是说些什么恶意诋毁的话,都不会被蒙在鼓里。”索尔斯亚向小四举了举易拉罐,细声嘲讽道:“敬你,男女不分的家伙!” 房门轻轻推开,收拾妥当的女孩们及时把小四从尴尬中救了出来。 “好了,现在先生们,请搬起烧烤台,我们出发!”杰西卡单手向前挥下,英姿飒爽。 马路上,女孩们提着小篮子步履轻松。远远跟着的三个男人和一位“女士”,搬着那些“精致”却沉重的烧烤台,显然兴致不高。 “喂,是我......”巴赤单手掏出震动不休的移动电话,低语一番后收了线。 “哥,上次那些家伙的总部,找到了,在富士山一带。”巨人走到林野身边,轻声道。 林野脸上渐渐浮出冰冷的笑意:“总是他们来偷袭,也应该角色互换一下了。” 小四耳尖,兴冲冲地走近:“富士山?我也去!那些日本猴子欠我不少东西。” 林野淡然摇头,刚想说些什么时,却被身后突兀响起巨大轰鸣声打断。 一排重型摩托车队打着雪亮的大光灯,从马路上呼啸而过。扎着包头布,留浓密长须,夹克皮靴打扮的骑士,将胯下钢铁烈马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疾驰激起的气流几乎能把人刮倒。 车队驰到前方三个女孩身边时突然打横,为首的摩托车上,一个体形粗壮的白人大汉用脚撑下支架,扭头长长吹了声口哨:“小妞们,这是要去哪呢?难道妈妈没有告诉过你们,街上是很危险的吗?” 陆续停下的摩托并未熄火,而是恶意地咆哮着,用车头将女孩们围在中间。 第85章 奇怪的是,三个俱是明艳动人的小美人脸上,半点也看不到惊惶的神色。相反,她们的目光里,却似乎带着些怜悯。 “小妞,你的嘴这么小,用来吸我的老二一定裹得很紧!”为首的白人汉子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抓他看中的棕发姑娘。 毛茸茸的大手在半空中顿住,白人大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在他和那女孩之间,悄然无息的,鬼魅般多出了一个黑发黑眸的年轻人。 林野冷冷地睃了他一眼,回身牵起雪莉的小手,温和地道:“我带你去另一边,呆会这里会很吵。” 雪莉红着脸跟在他身后,乖巧地像只小羊羔。 “嘿!伙计!这婊子是我的......”白人大汉话音未落,只觉得身下一阵摇晃,已是连人带车被举了起来! 巴赤狞笑挥手,重型摩托保龄球般被掷出,直直撞到街角,火星四溅中扭曲成了一堆废铁。那大汉落地时被沉重的机车压断了一条腿,小腿肚诡异地翻在上面,正哭号着在地上爬动。 旁边几个夹克骑士见势不妙,纷纷探手摸向车身边悬挂的侧囊,刚摸到冰冷的枪身时,他们的整支臂骨就被狞然袭来的利腿砍成了几截。 “好久没打架了!好兴奋!”小四跳舞般蹦达了一会,扭头叫道:“亲爱的,你把小巴赤的亲亲宝贝带到公园去,我玩一会,马上就来!” 索尔斯亚摇了摇头,自顾自走向街边公园。身后,两个他心目中的“野蛮人”,正在肆意摧残着那些可怜的骑士,昂贵漂亮的哈雷摩托车,已倒得一地都是...... 正文第八十六章红魔 英国,曼彻斯特城,高贵,典雅而现代的老特拉福球场。 这座全世界几百万曼联球迷魂牵梦萦的圣地,在色彩运用上追求庄严而又瑰丽的视觉效果。四面和曼联球衣一样美丽的红色的看台,是老特拉福的骄傲。在北面看台上,由白色的座椅,拼成了巨大的“machesterunited”字样,在东西面看台上,分别是曼联最大的赞助商沃达丰和umbro的名字。高达55,164人的平均上座率,使得老特拉福在英国的所有球场中,稳居第一。 三级式看台的第二层顶部,曼联主席马丁·爱德华兹正坐在豪华的“天空包厢”中,满脸紧张地看着绿茵上激烈搏杀的红蓝两支球队。整齐击掌声和那句著名的“onelifeoneloveoneunited”口号,山崩海啸一般激荡在老特拉福中。狂热而迷乱的现场气氛,使得每个人的血液,都在体内汹涌澎湃,直欲沸腾。 令现年六十五岁,同时担任股东联盟主席的这位曼联皇帝所紧张的,并非场内正在举行的足总杯决赛。而是他手下那些大牌球星的人身安全。 红魔这次的对手,正是那支从英国南部古老小城内走出的乙级俱乐部,本赛季足总杯赛场上一路杀出的最大黑马——宾斯唯卡队。作为一支自1948年开始,一直默默无闻的乙级球队。这次宾斯唯卡给所在小城带去的荣耀和震撼,远胜于几年前的女王亲临。早在比赛前一周,就有疯狂的球迷将死亡威胁通过黑客手段,贴在了曼联的官方网站上,无数个血红色的“kill”,如今已是首页上唯一能看到的东西。 英国的足球流氓举世闻名,他们骨子里对足球的痴迷狂热,以及野蛮好斗的人格劣根性,在每年重大赛事举行的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至。斗殴,骚乱,凶杀等事件层出不穷,皇家警察们疲于奔命,却是往往收效甚微。 本来像这样的威胁伎俩,在暴力事件多如牛毛的英国足坛上,可谓是司空见惯。但是,比赛日将近时,却有大约5kg的黄色tnt,神秘出现在曼联俱乐部的行政大楼中。包装盒的内部,用鲜血写下了一句话“死亡的火云会伴随着足总奖杯,一起降临老特拉福。” 亡魂大冒的俱乐部最高官员们,在迅速召开了应对会议后,选择了三管齐下的稳妥方法。 开赛的哨声,准时鸣响。老特拉福的内外,大批武装军警巡逻游弋,每一个进场的球迷都经过了电子探测器的严密检查。大英帝国第六情报处的特工倾巢而出,混杂在观众席间,隐秘而谨慎地探视着周围的一切。一批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在决赛日的前一天,就进驻了体育场内。 从一开始,爱德华兹主席就不认为这些身形彪悍,目光冷漠的外国大汉能起到多大作用。但他还是没有拒绝几位曼联股东的力荐,与那个远在美国的黑人取得了联系。最终,请到了这么一队号称是最顶级的“专家”队伍。尽可能地尊重团队里每一个人的意见,这是爱德华向来信奉的绅士准则。话说回来,只要有了森严的警戒,守着监视器的轻松活计,那些“专家”们也应该可以胜任,不是吗? 鸦雀无声地全场注目下,插入前场的两名红魔前锋一个撞墙式配合,极其流畅地扯开了对方后卫线。其中身披10号球衣的小将,在耍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假动作后,晃倒直扑上来的门将,将皮球停在了球门线外。回头,望着对方守门员和后卫脸上绝望的表情,轻轻拨脚,足球缓缓滚进网窝。 “goal!!!”解说员声嘶力竭的大吼声透过高保真音箱,与所有球迷的欢呼声混杂在一起,如火山喷发般的巨大声浪中,整个老特拉福球场似乎都在微微战栗! 爱德华兹猛地站起身,兴奋地挥了挥拳头,喉间发出了一阵含糊不清的嘟囔声。这位垂暮老者执掌俱乐部已有了二十一个年头,直到今天,曼联的每一粒进球仍会让他自心底里为之欢呼雀跃。红魔,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已是一切。 被称为全英国最先进的,位于体育场顶层的总控制室,由红色的支架支撑着,四周是厚厚的玻璃幕墙。从这里,可以俯览到老特拉福球场的任意一个角落。控制室里67个显示器屏幕,分别连接着分布于场内场外不同角度的摄象机。每一部摄像头都可以自由伸缩,以将观众中任意一张脸定格放大。在场边巡逻的警卫手持双筒望远镜,这些望远镜也与监视系统连接。可以这样说,任何一处的风吹草动在控制室内,都能轻而易举地被捕捉追踪。 除了几个专职的操控人员外,一些戴着虎头臂章的黑衣大汉,正站在总控制室内,神情淡定地注视着显示器。不时会通过无线耳麦与场内分散开的伙伴做着交流。 自听到“tnt”这个名字后,安东尼奥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唯一被林野指定的人选。这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神色冷峻,腰身挺直如枪,目光自一开始,就没离开过那些闪烁着淡淡条纹的屏幕。 戈尔森右手上套着厚实严密的手套,与另一个队员穿行在观众席间的通道间。脚步迅捷无声,眼神漠然游移,如同两只正在梭巡猎物的狼。在这个体育场内,像他们这样的巡逻小组,奇#書*網收集整理猛虎派出了三十组。 事情似乎在向着顺利的方向发展,一直到上半场结束,没有任何不寻常的迹象发生,半点也没有。 爱德华兹主席带着几名随从,亲自来到了总控制室中巡视。操控人员们纷纷站起身,向这个曼联王国的统治者恭谨地打着招呼。而那些“专家”保安,却依旧冷漠地站在原地,似乎走进来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工作人员而已。 在简单询问了一番后,爱德华兹匆匆而去。那些外国保安的傲慢态度让他有一些恼火,在老人的眼里,他们甚至连一个绅士最基本的礼节,都没有。 下半场过半的时候,曼联队的前锋利用一次反越位,将比分扩大成了2:0。席卷一切的欢呼声再一次沸腾了全场,所有的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荣耀雀跃不已。就连那些一直在担心着意外发生的俱乐部官员们,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 将近终场时,第三十四号显示器的屏幕里,一个提着些消防器具的体育场内部工作人员走过,安东尼奥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身上的蓝色制服,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所有的队员注意,从现在开始搜寻球场内的工作人员,包括场边的医护人员,每个人都要查,动作要快,更要仔细!”安东尼奥提起无线话筒,冷冷地道。 戈尔森按住耳麦,与身边伙伴对视一眼,分别向中央通道处站立的两个工作人员行去。 观众们的情绪早在第二粒入球时,就已到达了顶点。全场整齐的击掌声,震撼着每一个人的耳膜,胜利,似乎以触手可及。 夹杂在人海中的那些秘密特工们,并未被比赛场面所吸引,仍是在无休止地搜寻着可疑对象。 黑衣大汉们如同海洋中的鲨鱼般,四散游弋,脚步渐行渐快,行动间已带上了一贯的粗暴。 “抱头,面向墙壁,双腿叉开。”一个猛虎队员简单地命令道。 身前的球场工作人员显然不愿意配合,轻蔑地道:“先生,我在老特拉福工作了二十个年头,您居然怀疑我是一名恐怖分子?” 一记凶狠的勾拳击在他腹部,猛虎队员将这位蜷成一团的“资深人员”拎起,细细地在他身上搜了一遍,漠然道:“看样子,你不是。” 安东尼奥短促地下了几道指令,操控人员迅速将摄像头对准了他想要看的一些场内位置。 安东尼奥眉头紧锁,目光急速游移,突然间定格在一处显示器上:“第二十三号,镜头切近。” 如鹰隼一般的锐眼定定看了一会,安东尼奥低沉地对无线话筒道:“主队替补席后,橘黄色工作服,谢顶,大约180公分高,制服他!” 第86章 戈尔森一愣,自己身前不到100码的地方,正是主队替补席! 俯身,急冲!如跨栏般跃过前排观众席,戈尔森眼角的余光已看见,自己的那名队友在不远处已往这个方向疾扑过来! 那名球场工作人员似乎是觉得天气过于炎热,缓缓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一团带着无数导线的方型物体,赫然绑在他的胸前!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看着比赛,全然不知死神已挥舞着翅膀,正在头顶上空盘旋。 悲哀地看了眼那块巨大电子显示屏上的比分,他将手按上了那团物体的中央凸起,带着一丝凄凉的笑容,慢慢靠近主队的替补席。只要短短的几秒钟触发时间,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可怕的巨型坑洞。那支球队的一部分,和自己破灭的梦想,将一起堕入地狱。 一支带着无数锯齿的铁钳,徒然间卡住了他的后颈。戈尔森大吼扬手,将那人腾空倒拎而起,急掷而出! 替补席上那些身价昂贵的球星们闻声纷纷回头,却瞠目结舌地看见远处疾纵而来的另一条黑色身影,微微下蹲,弹射而起,沉闷地撞击声中,已是一脚将空中倒飞的那名工作人员踹进球员通道中! 轰然爆炸声猛烈响起,一团夹杂着无数水泥砖屑的火云,狰狞地从球员通道内涌出,冲击波几乎是立刻掀翻了替补席的座位。整条通道完全扭曲变形,上方的看台之间,裂开了一道狭长而深的缝隙。而此时,终场哨声的尾音,似乎仍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 “先生们,请允许我代表曼联的所有人,向你们表达最真挚的谢意。这次可怕的恐怖事件,在你们强而有力的护卫下,老特拉福得以安然地度过。除了几个队员被爆炸物击伤外,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曼城机场中,爱德华兹在所有俱乐部高层的簇拥下,感激地微微鞠躬。 安东尼奥略微点头:“这是我们的职责,您不用太过客气。” 爱德华兹走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当初我曾一度怀疑过贵公司的能力,对此,我感到非常地羞愧,并向您道歉。” “每一个与我们合作过的委托者,都不再会这样想。”安东尼奥漠然一笑:“希望从今天开始,猛虎公司会成为您保安意向的第一选择。” “当然!以后曼联的国际赛事,将会全权委托贵公司随行护卫。我也会向一些朋友推荐猛虎公司,你们是最好的!”爱德华兹满口应允,随即有些疑惑地小声问道:“先生,我一直不明白,您是怎么看出来。那个工作人员身上携带着爆炸物呢?” 安东尼奥轻描淡写地道:“对于一个新手来说,身体上绑着这些玩意,从眼神到面部表情都会和正常人不一样,手上会略带有一些神经质的小动作。最明显的地方,他胸部和肚子之间的曲线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 爱德华兹恍然大悟,抹了把冷汗:“幸好有您这样的专家,靠那些特工的话,我恐怕会成为俱乐部历史上的罪人......” “老头,怎么机票是去日本的?是不是搞错了?”戈尔森远远叫道。 安东尼奥什么也没说,背在身后的手,悄然做了一个扣动扳机的姿势。后者怔了怔,目光中,渐渐露出了嗜血前的兴奋。 正文第八十七章光明与黑暗 一只棕黑色的松鼠,簌簌地从草丛中蹿出,人立在山道上,鼻翼翕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动静。张望一会后,它伏低身躯,径直纵到对面的一株参天大树下,轻松地扑住了只山蚱蜢,前肢捧起,小口啃了起来。 没过一会,远处隐隐的响动传进了它的耳朵。松鼠抛掉食物,疑惑地嗅了嗅鼻子,一溜烟消失在道旁茂密的杂草中。 轻捷的脚步声渐渐响起,一行人沿着葱郁密林间的小道行上。为首的一个矮小汉子,似是在引路,神色间甚是恭谨,回答身后问话时,总是习惯地“哈依,哈依”不停。 一路上,峡道险峻,坡势陡峭。这支大约有四五十人组成的队伍只是闷头直上,并不稍停。除了那引路人之外,俱是有着强悍身形的大汉,身后狭长沉重的黑色行囊并未能形成负担。步履迈动间,矫健如风。 未及顶峰时,那引路汉子远远指向上端,低低说了几句,随即心满意足地接过一名大汉递上的厚厚钞票,转头往山下行去。 汉子们悄然无息地四散开来,反手取下背后行囊,低低地拉练划开声中,一杆杆乌黑锃亮的火器已是操在了手里。 吉野道成独自坐在木屋前,望着天边即将坠下的火红夕阳,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名纪伊流的当家老人在短短一段时间里,面部皱纹丛生密叠,竟是已衰老不堪。 在答应了火峰家寻求庇护的要求后,吉野道成手下最优秀的二十名特忍与亲传弟子蝎,俱在一战之中被敌人轻松荡平。 之后,在那个火峰家年轻人的极力挑唆下,纪伊流中高手尽出,欲一雪前耻。令吉野道成感到万分痛心的是,这一次,同样没有一个人能再回到久须志岳。自战国时就延续至今的纪伊流,在与那股神秘而强大的势力两次碰撞之后,赔上了自己全部的本钱,却是连敌人的一丝一毫,都未能伤到。 作为古老技能修习者的一员,吉野道成和每一个骄傲的忍者一样,都有着统治和占领的欲望。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似乎要理智得多。 统一世界武道的梦想,吉野道成不是没有,但却只是把它,看成是自己心里的一个奢望。遥不可及的梦想与赤裸裸现实之间的距离,他无疑比大多数人都要清楚。 然而,火峰流竹的游说,却仿佛那魔鬼的诱惑一般,将吉野道成原本就仍未泯灭的野心重新鼓动起来。一直以来,对纪伊流本身的实力,吉野道成比任何人都要有信心。有了火峰家强大的资金力量做后盾,或许,统一日本的武道应该不成问题罢? 很可惜的是,原来现实的残酷,要远比这个久未出深山的老人想象中可怕得多。那些在他眼里实力足够横扫一切的部下,那些无论是体术刀法都青出于蓝的弟子,那些亲眼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坚忍年轻人,就像烈日下的白雪一般,无声无息地消融泯灭。在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他们的半点痕迹。如今的纪伊流,所剩下的,无非就只有一个空壳而已。 “贪欲,野心,想不到就连一个老人,也无法避免被它们侵蚀心灵呢!”吉野道成低低地,自嘲地笑了笑。 远处的谷间空旷草地上,一些犹未成年的孩子,在几个蒙面忍者的教导下,扬手往标靶上飞射着一枚枚铁器,神色专注。目光中,是与年龄绝不相称的老成稳重。 吉野道成目光投注,望着那些极其认真的孩子,心中又隐隐有了希望。是啊,大和民族的孩子,总是值得去托付未来的。或许,在某一天,他们中的一个人,真的可以将“忍者”这个伟大的名字,镌刻于世界之颠。 “长老,火峰家的人,拒绝了我们的要求。”一个身形瘦高的男子自屋村的西侧走近,躬身道。 吉野道成毫不意外地笑了笑:“火峰流竹虽然年轻,却要比一般人心狠手辣得多。纪伊流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条再也不能咬人的狗罢了。” 瘦高男子握起了拳,手背上青筋暴凸:“长老,我们就只是要求换一个地方长住,并没有要他承担任何责任。这个人,未免也太无情了。” “火峰流竹不是不肯做这件小事,而是不想和我们再有牵连。对于他来说,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越快消失会越好一些。我们的存在,现在只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吉野道成淡淡地道。 “请你允许我下山,火峰家的人,将会付出应有的代价!”瘦高男子咬牙道。 吉野道成萧索地摇头:“不需要了,这些日子以来,我想了很多,外面的世界,或许真的不适合我们。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事情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子......” 一枚黝黑的,类似于方型莲蓬的铁器,带着道长长硝烟,突兀落在了山谷中的空地上。正在练习射靶的孩子们,包括那几个忍者都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它缓缓从两端撑出了躯体。 完全延展后,铁器周身突然裂开无数小口,密如蜂群的弹头从内疾射而出,狞笑着扑向周遭众人! “扑扑扑!”密集急骤的破体声中,瞬间光景整个空地上的人已纷纷仆倒,变成了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有几个矮小的孩子仍未断气,倒在血泊中微微痉挛,黑白分明的眼睛茫然望向苍穹,似是还未意识到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敌袭!敌袭!”伴随着惊恐的叫声,一个接一个的方型铁器自谷外射入,纷落在屋村各处。木屋隔板似乎并不能阻挡死神手中那柄锋利的镰刀,带着尖啸声的弹头旋转着身躯,扎穿了它们周围的一切! 哀号哭喊声四起,男人,女人,老者,孩子,现在已没有任何区别。仍还能够区分的,就只是活人和尸体而已。 “长老,您快走!”瘦高男子眼见着一枚古怪物事落到身前,疾扑上前,按倒了吉野道成,自己的背部却被射得千疮百孔。竭力吼出一句后,倒在一边嘴角涌出鲜血,已是垂垂挣命。 吉野道成木然起身,山谷的入口正潮水般涌入一群大汉,每个人手里的火器,都在急促地颤抖,金灿灿的弹壳纷落如雨,一条又一条生命被瞬间收割。 屋村各处奔逃出的人们,在短促慌乱地奔跑了一段距离后,无一例外地被打成了筛子。 第87章 有几个男子纵跳在屋檐上,似是想要拼死一搏,却逐一在弹雨中栽了下来,手中大把铁器无力地散落于地。 “求求你们,放过孩子们,他们是无辜的。”吉野道成自木屋前走出,满脸老泪纵横,跪在了空地上。敌人那更为凌厉,更为残忍的报复手段,似乎已让他抛弃了所有的骄傲。 一个亚裔汉子对同伴打了个手势,径直走到他面前,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嗜血:“我会一点日语,你是这里的头?” “求求你,放了孩子,求求你......”吉野道成低低地重复着,语气颤抖,意志已完全被击溃。 亚裔汉子狞然一笑,龇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你们这些杂碎,上次杀了我六个兄弟,他们家的孩子,又有谁去疼去爱?!” 吉野道成脸色大变,惨笑道:“既然你们要赶尽杀绝,那就一起死罢!” 一发呼啸而来的子弹,钻入他的左侧太阳穴,绞过整个头颅,在另一侧扯出碗口大小的血洞后,飞走无踪。吉野道成颓然直仆在地,宛如在行一种极其隆重的礼节。 亚裔汉子望着他摸向腰后的手,恨恨地啐了一口:“操你妈的!日本人都他妈只会玩阴的!” 左侧一个汉子远远对他伸出中指,横枪又扫倒了一个正在盲目奔逃的身影。 杀戮,一如它来时般,迅捷而悄然地停止。所有的木屋被燃起火头,每一具仍在蠕动的躯体都被补枪,突袭者们一丝不苟地执行了接到的命令——不留一个活口。 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无疑多数人会选择前者。 但在失去过一些想要去保护去珍惜的东西后,你会发现,能够撕破黑暗的利器,其实一直握在你手中。有些人因为善良,懦弱,或是其他种种原因而放弃。 另一种人,则学会了为了保护,而去杀戮。为了爱,而去恨。对于他们来说,为了那些心里所珍惜,所疼爱着的,即使是堕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 随着清脆悦耳的到站提示音,艾薇儿睡眼惺忪地站起身,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地铁。 暑假,就快要到了,各式各样的考试也接踵而来。艾薇儿虽然成绩一直都很好,但还是不免感到了压力。无休止的大小测验已充斥着她的生活,每天睡觉前,脑海中总是会出现一张张雪白的考卷。最令她恼火的是,巴赤已经接近一个星期没见人影了。 “大笨蛋!臭恐龙!大猩猩!”艾薇儿在心里恨恨地咒骂着,随即在心里想象了一下变成猩猩模样的巴赤,不禁又觉得有些好笑。 天气已经渐渐开始热了起来,一袭长裙的艾薇儿甩手在脸颊边微微扇风,蹦蹦跳跳地走上自动扶梯,马尾辫在身后微微晃动,显得年轻而充满朝气。 第三号出口,离她所在的大学很近。穿过两条平行的街道,再转左就到了,一共用不了十分钟的路程。 一个满头红发,身材曼妙的女子,在第二条街道的路口,挡住了艾薇儿的去路。 “对不起,小姐,请问您是叫艾薇儿吗?”女子微笑,浅褐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妖异地缩成一线。 艾薇儿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想您认错人了,我的名字是贝瑞丝,贝瑞丝.鲁西。” 红发女子直走到她面前,轻笑道:“像您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就连撒起谎来,也都让人不忍心去指责呢!您的保安男友,他最近还好吗?” “你想要做什么?”艾薇儿脸色微变,捏起了小拳头。 “也没什么,在纽约的日子很无趣,只不过是想请您和我回去作个伴。”红发女子漫不经心地道,手上的淡蓝色指甲瞬间根根竖直。 艾薇儿冷着脸道:“如果我说不呢?” 红发女子咯咯娇笑:“我会在这里割破您的喉咙,会很疼,还会流很多血......” “我倒不觉得,你能够做得到。”一个声音在她身后道。 红发女子身形微晃,疾闪到一边,回身去望时,一个大眼睛的亚裔小姑娘正在笑盈盈地看着她,目光清澈澄净。 “你是谁?”红发女子脸色微变,被人无声无息地靠近,对她来说还是头一次。 亚裔姑娘走到艾薇儿身边,笑道:“这位姐姐的朋友,你要带走她,不如先杀了我罢!” 红发女子迅捷扫视了一遍周围不多的行人,正待有所动作时,忽觉身前热浪袭人。 亚裔姑娘仍是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两只微抬的白皙手掌边,竟在阳光下亦能看见红云流动! 红发女子看着面前两人颊边的几根发丝迅速卷起干枯,一时惊疑不定,怔在原地。 “杀了我,才能带走这位姐姐,关键的是,你能做到吗?”亚裔姑娘微笑,掌缘红云更炽,已隐如火焰迸发! 正文第八十八章鬣狗 滂沱肆虐的暴雨,将夜幕下的轮岛完全笼罩。虽然已是六月,劲起的海风席卷着劈头盖脸的雨点,还是让人感到了透心的寒意。 轮岛西端,荒僻的海岸边,两艘紧挨在一起,侧体上漆着日本国旗的破旧渔船,发出阵阵低沉的马达轰鸣声。风雨飘摇中,船身在涌动不休的海面上下起伏。尾处螺旋桨激起雪白的浪花,在如墨的夜色中分外显眼。 底舱,一个头上扎着绳结的中年男子急冲冲地走进,全身像是刚从海里捞上来一般往下滴着水,脸色因为低温而略略发白。板门掀开处,一道微弱昏暗的灯光透出,十几个猛虎队员纷纷转头,手里乌黑沉重的火器,有意无意地昂起了枪口。 “先生,要是再不开船,海岸警备队的固定巡逻时间就要到了,这一带他们时常会经过!”中年男子望着船舱里投出的一道道阴森目光,悄悄地打了个寒战道。 “我们的兄弟还没回来,不能开船。你收了钱,就得等下去,什么时候离开由我们决定。”队员中,一个白净的年轻人轻声道。 与身边那些恶形恶状的伙伴不同,年轻人的面目很端正,很清秀,语气平和,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 “可是先生,当初包下我们的船时,说好的就只是在俄罗斯和日本之间往返一次,时间也都是说好了的。再不开船,真的会连累我们......”中年男子突然顿住了话语。 白净年轻人扔过一叠绿油油的钞票,脸部肌肉微微向后扯动,露出了一个略显诡异的笑容:“海警来,我们会应付。这种船并不难开,再听到你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们所有的人,自己把它开去俄罗斯。” 中年男子哆嗦了一下,一叠声地“哈依”,转身走出底舱,心里却在苦苦向天照大神祈祷,只盼着恶劣的天气会使那些海岸警备队放弃巡逻。 “鬣狗,现在怎么办?队长和那老头到现在都没回来,该不会......”身边一个队员神色黯然地道。 年轻人思忖了一会,看了下腕表,吩咐道:“再等半小时,还不回来的话,十个人跟我去找。就是队长他们现在已经死了,也得把尸体抢回来!” 鬣狗,今年二十四岁,作为同样是林野一手带出来的拳手,他在众多同伴中显得并不起眼,攻击力一般,体格也并不十分强悍。可偏偏在生死立判的黑市拳台上,倒下的总是他的对手,其中的一些人,甚至要比他强上一倍不止。 敢于和狮子争食甚至对峙的非洲鬣狗,倚仗的是群体行动和可怕咬合力。当虚弱的狮子遇到饥渴的鬣狗群时,草原上的食物链,往往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阴险,毒辣,嗜血,是鬣狗的拳风,也是他外号的由来。在拳台上,他并没有任何人依靠,唯一懂得的,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胜利。争斗,往往在两三分钟内,就会结束。身体的某一部分,会是他放出的饵。鬣狗的左手臂,断过四次,换回了四条人命。 和其他人相比,鬣狗还有一点不同的地方。他对林野的崇拜,几乎已经达到了痴迷病态的地步。 早在西伯利亚时,曾有两名拳手,在六十公里的野外拉练之后,抱怨了教官几句。言语的内容,无非是“冷酷、无情”之类。本来累倒在雪地里如同死人般的鬣狗,一语不发地站起,从身后踢碎了其中一人的头。自己被打断六根肋骨后,掐死了另外一个。 斗殴至死的事情在拳手营常有发生,鬣狗只是被加罚了五十组负重深蹲,依旧枯燥而单调地打发着日子。应对黑十字而选出拳手时,他并没有出列,原因是自知实力不济。 鬣狗是个孤儿,走出那片冰冷肃杀的土地后,独自一人去了泰国打拳。那边的黑市上有着许多泰拳高手,赢得胜利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越来越大。鬣狗也曾有过几乎失手的时候,但却每次都捱了过来。每当血流披面之际,他便会看一眼右臂内侧的纹身,那是一组英文,“drillmasterchen”。 接到伙伴的电话后,鬣狗喜极而泣,立即去了纽约,加入猛虎公司。依靠着深沉的心机和悍不畏死的拼劲,慢慢升到了副队长的位置。去恶魔岛的十九人中,鬣狗是唯一对身体变异觉得不够的一人。 猛虎公司接到的委托并不频繁,闲暇的时间,鬣狗会独自坐在院落一角,从贴身口袋里翻出猛虎的合影照片。那上面除了他和林野,所有人的面孔都被黑笔涂去。每当这时,他会微笑,甚至会低声模仿林野说话。在这个阴狠嗜血的年轻人心里,从来就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由于对纪伊流一役过于顺利,戈尔森和安东尼奥趁着多余的时间,带着十几个队员去了东京。 第88章 鬣狗极力反对,但却毫无作用。火峰家的现任家长绝对不可能会在总部,这一点他认为用脚后跟去想,都能想出来。 “三个小时,三小时后我们不回来,就立即开船。”鬣狗靠在船壁边,闭上眼低声道:“虽然为了那些笨蛋死掉不值得,但我还是得这样去做,老板不喜欢抛弃同伴的人。” “姓名,国籍,职业。”雪亮灯光后的暗处,一个声音冷冷地道。 灯光下,双手反铐在椅后,带着沉重脚镣的戈尔森眼角迸裂,嘴唇高高肿起,已是面目全非。他勉强仰起头,咧开嘴笑了笑:“婊子养的,你还不如问,我和你母亲到底做过些什么。” 一支狭长的高压电击器,带着轻微的“滋滋”声,缓慢地捅上了他的胸口。 戈尔森胸腹顿时向前高高挺起,汗水从额头滚滚而下,不可遏止的剧烈抽搐中,身下的钢椅与地面间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 “姓名,国籍,职业。”电击器移开,那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道。 戈尔森急促地呼吸着,吃力地道:“还有没有新招?我看这样,你叫个娘们进来玩下滴蜡,说不定我就会什么都说出来了。” 另一间房内,几个警视厅高层官员正在监视器内看着这一幕,脸上透着隐隐的焦急。 “八格!这个人的神经是铁铸的吗?都快两个小时了,用不了一会,情报处的那些家伙们就会来这里问我要人!”警视厅厅长北野正雄低声咆哮道,瘦削的面部肌肉扭曲,显得狰狞可怖。 身边的一个属下小心翼翼道:“我们这次的抓捕很隐蔽,所惊动的小部分市民已经得到过严厉警告,应该不会被情报处这么快知道。” “混蛋!很隐蔽?有几个家伙被狙击手打了无数发新型麻醉弹才倒下去,还有一个差点就引爆了集束手雷!那些铁疙瘩掉在地上时,周围行人的尖叫声能一直传到大阪!”北野正雄恨恨地道:“我们布这个陷阱将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绝对不能让情报处的那些家伙插上一脚!首相那里,我必须要给他满意的答案!” 另一人迟疑道:“需不需要把他们换一个地方审问?我们在东京还有几处隐秘的地点,可以把他们都带到那里去。” “不用了,在日本,情报处那些人的鼻子,一向比狗还要灵敏。等一会我会和首相通电话,希望他能够批准警视厅单独处理这件事。”北野正雄沉吟着道。 房门轻触,一个女警员走进,满脸惊惶地道:“总监先生,请您过来一下这边,我们在审讯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一间密封着的独立单位外,北野正雄望向了单面视窗,房间内的一个猛虎队员上衣被剥掉,整个人被吊起在铁架上,身上被仔细地割去了几片皮肤。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手肘处,向后生出了两根锋锐之极的骨刺,色作暗黑,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凸起。 北野正雄愕然而立,飞快地转了几个念头后,他的脸上渐渐现出了笑意:“我现在就去给首相打电话。看样子,除了他们的奇怪武器之外,这些人还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惊喜。” 警视厅大楼底层的门,被缓缓推开,鬣狗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夹克,双手插入口袋,独自走了进来。他的头发上仍在往下滴着雨水,眉毛黑亮,眼神清澈而有神气。 参事官高桥美正伏在接待窗口前想心思,面前的红茶杯已经渐渐冷却,她却丝毫也不想起身续杯。在这个漫长的雨夜值班,对于这个十九岁的少女来说,是相当无聊乏味的一件事情。 听到脚步声响,高桥美抬起了头,正对上那个清秀年轻人投来的目光,脸不禁红了一红:“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鬣狗环视了一下四周,温和地道:“小姐,有一件事情,我需要您的帮忙。” 高桥美怔了一怔,用结结巴巴的英语道:“先生,请您说得慢一些,我的英文不是很好。您是要报案吗?” “我刚才去了一下千代田区,听那里友好的居民说,今天有些武装分子被警视厅拘捕。您,知道关押他们的地方吗?”鬣狗微笑道。 高桥美望着他清澈似水的眸子,几乎是脱口而出:“就在......您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听这些?” 鬣狗拔出消声手枪,击发。青色硝烟中,他望着倒下女孩的尸体,淡淡地道:“谢谢你。” 大门霍然开处,十名猛虎队员直冲而进,俱是荷枪实弹。 “留两个在这里,其余人分三组,一层层往上搜。注意楼口处可能会有电子监控,动作要快,不需要活口!”鬣狗冷漠地道。 安东尼奥直视着面前男子的动作,脸上神色纹丝不动。他亦被吊起,身上第十七处避开大血管的肌肉,正在被细细割开。 执着刀片的眼镜男子满脸汗水,几乎已经快要崩溃。逼供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没有人比他更为清楚,那些动作所能造成的痛感。然而,今天的这个老人却让他感觉,自己正在切的,是空气。 “喂......”安东尼奥刚开口,那人一个激灵,手中顿时失控,锋利的刀片立即斜向划断了一根血管。 安东尼奥皱眉看着胸前急喷出的血液,摇头道:“你不用紧张,慢慢来。休息一会,抽根烟会好点的,对了,顺便再给我一根。” 眼镜男子的双腿像筛糠一般抖了起来,刀片从手中无力地跌落地面,人渐渐往门口退去。而此时,他身后的门,正悄然无息地被推开。 “是的,首相先生,事情就是这样......”北野正雄捂住话筒,愕然望向不敲门就直接进来的下属,恼火地低喝道:“滚出去!有什么事一会再进来向我报告!” 鬣狗整了整刚换上的警察制服,慢悠悠地掏出手枪,扣动扳机,“咔!”却是卡膛。 北野正雄迅疾拉开抽屉,摸出一柄m57a,刚欲指向敌人时,却是手臂感觉微微一凉。整支前臂突兀与身体分离,紧握着枪,坠到了地板上滚了几滚。 断裂的手肘处,由于高速切割而粘在一起的血管断口,缓缓向外凸起。在鼓出一个个小包后,粘稠的血液急喷而出,将旁边白森森的裂骨瞬间染成了红色。 剧痛使得北野正雄发出了一阵哭泣般的哀号,他的左手惶然按在断臂处,整个人渐渐软倒下去。 鬣狗径直走到北野正雄身后,单手揪起他的头发,边缘如刀的扁平右臂缓慢动作,面无表情地切向前喉。 警视厅厅长亲耳听着自己的喉管发出一阵“吱吱”声,双目开始渐渐向外凸出。随着鬣狗来回拉动,大量乌黑的液体从破裂处喷涌向前方,流满了房间内的地板。 鬣狗直到将北野正雄的人头整个从脖子上切下,方始住手。看了眼仍在地上抽动不休的那具躯体,他索然无味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一层楼面,是警视厅的顶层,猛虎队员们几乎是以屠杀的方式在搜索前进。临行时,鬣狗选择的消声武器配备,无疑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好处。那些高级警员们往往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死在突如其来的猛烈弹雨之中。 戈尔森所处的审讯室,位于楼道的最后一间。 在一声巨响后,房门被一脚踹开,几支微冲同时喷出火舌,刹那间将房内警员打得血肉模糊。 “干你娘的,到现在才来。”戈尔森有气没力地骂道。 鬣狗径直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摇了摇头:“能被这点东西困住,你果然是个废物。” 戈尔森又羞又恼:“去你妈的!也不知道这帮家伙用了什么,老头还没在那个房子外围装好炸弹,我们就全趴下了,到现在还缓不过劲来。” “所有的兄弟找齐了,都是活的!”一个猛虎队员冲进房门兴高彩烈地吼道。 “脑子不好使,运气却都不错。”鬣狗冷冷地对戈尔森道:“队长,您还能走吗?再耽误一会,只怕我们得游去俄罗斯。” 似乎是天照大神听到了船夫的祈祷,海岸警备队并没有途径渔船的停靠地点。在一路有惊无险地迂回后,这两艘外表破旧的渔船,依靠着它的嵌入式船载雷达和大功率引擎,顺利开出了日本海域。 几个外伤颇为严重的家伙草草包扎一番后,凑作一堆喝起了船夫送来的清酒。另外一些猛虎队员则比拼着身体上的麻醉弹孔,争得面红耳赤。救他们回来的那些伙伴,在一旁大声煽风点火,恨不得有人立刻上演全武行。 而他们的副队长,则一个人坐在底舱角落,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在大多数的时候,他已习惯于这样,因为,他是一头喜欢孤单的鬣狗。 正文第八十九章玛雅的实力 虽然只是上午,阳光却已经很强烈,空气干燥,没有风。街边为数不多的行人,脚步倦怠而拖散,似是已被这炎热初夏折磨得精疲力竭。 左侧的街边,有着一家小玩偶店。透明的落地橱窗中,摆放出各种可爱姿势的芭比娃娃,正张大着她们澄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路口。似乎那里,正有着些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猫眼那邪恶的,浅浅泛着褐色的瞳孔,已缩得像两根竖直的尖针。她微微向前倾身,衣袖之下蠕蠕而动,两具暗黑色的护甲自臂端伸展而下,渐渐覆盖至指尖。如刀锋剑芒一般的指甲交错互缠,发出了一阵令人身心俱寒的“吱吱”声。 自与那神秘而强大的年轻人交战之后,被同伴救出的猫眼重伤不起,完全是依靠着身上的那具垩甲在渐渐恢复。 第89章 没过几天,同伴带回消息,年轻人并没有死,似乎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健康。痊愈后,她们开始跟踪猛虎公司的人,并渐渐将注意力放到了艾薇儿身上。在发誓要为伙伴报复的猫眼心里,只要能达到目的,就不会在乎任何手段! 身着果绿色无袖旗袍,在烈日下犹如一抹清凉柔风的亚裔姑娘,盈盈侧步,俏生生地将艾薇儿护在身后。面对着作势欲扑的对手,她单手后负,右臂轻抬,兰花般美妙的芊芊柔荑上,红云闪缩伸吐。小小一个女孩儿家,气势在刹那间竟是渊停岳峙! 猫眼自她扬臂的瞬间起,就觉得炽烈的高温渐渐将自己笼罩。正前方不到五米处,对手那只完全扬起的掌心,已是红如烙铁! “怎么了?不想带走这位姐姐了吗?还是你在等那个同伴的讯号?”亚裔姑娘白玉般的脸颊边梨窝隐现,浅浅笑道:“这里不相干的旁人太多,我们不妨速战速决,姐姐她还要去读书呢!” 话语间,她微微踏前一步,手上红芒疾涨。炽热可怕的劲风轰然爆发,猫眼那满头红色长发被激得向后直直扯起,脸上已是感到了火辣的灼痛,在惶然惊惧之下,她终于出手! “哧哧”细微的破空声中,猫眼双手齐挥。阳光下,十道带着淡淡蓝芒的光影飞射而出,速度之疾,竟仿若箭矢。她深知对手的莫测可怕,一出手,就已是最厉害的杀招! 亚裔姑娘身形纹丝不动,神色淡定,单手轻挥,红云顿时在身前划出一个灿烂的半圆。 猫眼惊骇地看到,自己那十根坚若钢刃的指甲,还未触及敌人身侧,就纷纷在空中诡异地扭曲,融化坠落。 嗅到了空气中被焚化后的一股淡淡腥味,亚裔姑娘悄脸微沉,声音已冷若冰雪:“用毒的人,在我的家乡是被不齿的。” 猫眼冷笑,手臂上的护甲轻颤,她低低哼了一声,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十支指甲竟是极其迅捷地生长起来。 亚裔姑娘脸色微微一变,纤腰微拧,已是直掠了过去。空气流动擦过她的掌缘时,如同烈火拂动般的猎猎响声骤然响起,威势骇人。 猫眼俯身,弹腿倒纵而起,身影如箭一般飞退。即将接触到身后的一面墙壁时,她突然双腿腾空后踏,借力弹射而出,疾扑向敌手。 艾薇儿抱着书本,怔怔地看着两条身影交错疾闪。身边,一些莫名其妙的路人亦停下观望,只当是某个电影公司正在外景拍摄。 猫眼手端指甲根根竖直,空中疾划向对手身躯,双方即将接触的那一刹那,一声低低的,沉闷的撞击声已是轰然响起! 一只白皙如玉的小手,带着比烈日还要眩目的火芒,正正拍上她的胸口。猫眼瞠目,樱口中鲜血急喷,整个人弹丸一般向后射出,竟是直飞出十几米开外,方始砰然坠地! “我说过,你做不到的。”亚裔姑娘俏立原地,微微笑道。 猫眼挣扎着站起,整个前身的外衣已化作焦黑,动作间片片碎裂。暗黑色的轻甲前胸处,清清楚楚地凹下了一个掌印。 “谁也别想阻拦我,为了报仇,我会撕碎眼前的一切东西!”猫眼脸色煞白,胸前鲜血淋漓,语气中已隐隐带着疯狂。 亚裔姑娘略微扬眉:“看在你同样身为女子的份上,我不杀你,但机会就只有一次。不要再妄想还能做些什么,你的那位同伴,恐怕现在已经自顾不及了。” 猫眼冷笑着按向手臂上的一处:“箭姬是我最强的手下,没人能够困得住她!” 轻微短促的机簧声中,轻甲各处层层延伸,逐渐覆盖了她的全身。出现在亚裔姑娘面前的,已是一个全身暗黑的金属人,手肘膝盖处锐刺森然,锋芒处俱是闪着幽幽蓝芒。 亚裔姑娘面若寒霜地抬手:“你自寻死路,可是怨不得我!” 围观的路人开始纷纷争论起这里是在拍蝙蝠侠,还是x战警,有好事者甚至开始寻找“隐藏”的摄像人员。 猫眼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喝后,身形展动,疾冲向对手,速度竟是比刚才快了一倍不止!她护面下的碧绿眸子里,已带上了浓重的杀机,只要对手被自己垩甲上的任何一处刮破半点,那她将再也不会构成威胁。 亚裔姑娘显然已经动了真怒,竖掌如刀,清叱声中直劈而出,竟是对敌手自下方撩上的锋锐指甲视若不见! 猫眼的嘴角边渐渐露出冷笑,自己的攻击只要先一步接触到对手,就算是一头史前猛犸也会瞬间轰然倒下! 就在猫眼的指甲即将划破那片果绿时,亚裔姑娘樱唇微启,轻喝一声,掌缘红云暴吐尺余,竟如同无形光剑一般锵然斩上对手右肩! 结实坚硬的路面在无声无息间陷下,猫眼只觉得肩头被参孙手中的巨斧劈中般,身形一矮。腰身在可怕的压力下,发出了一阵骨骼暴响,双腿直插入地面,直至没膝! “卡卡”两响,猫眼的双腿膝盖处血光迸现,被折断的碎骨直刺出体外,竟是已完全折断。 亚裔姑娘微怔,对手身上的那具轻甲,坚韧强度实是远超她的想象之外。自己的这一掌,哪怕就算是一尊铁人,她也有信心将其一斩为二! 猫眼胸中一阵血气翻腾,张口喷出一道赤泉,双腿传来的剧痛,使得她生平第一次,对身上的这具垩甲失去了信心。 “我不会再难为你,请转告你的同伴,不要再打那家保安公司的主意,你们绝对付不起代价。”亚裔姑娘说完转身向艾薇儿行去,对重伤的敌人不再作理会。 “对于‘暗夜’来说,恐怕还没有什么付不起的代价。倒是你,小姑娘,打伤了我们的人,现在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一个清悦之极的声音远远传来。 亚裔姑娘停住脚步,转头间,只见一个戴着张薄巧青铜面具的女子自街西走近。她全身俱是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只是两只柔如无骨的玉手露出,纤细的右手腕上,套着一枚灿然金环,更是衬得肤质若雪,宛若腻瓷。 “玛雅姐姐......”猫眼低声道,痛楚的神色中带着羞愧。 玛雅走到她身边,轻轻将猫眼扶起,平放于地,仔细看过伤口后,轻笑道:“虽然有些麻烦,但应该可以治好。你不用担心,乖乖躺在这里,看姐姐为你出气。” “哦?你好象对自己的信心很足?”亚裔姑娘淡淡地道。 玛雅微叹了口气:“你这么小的年纪,真的让我下不了手。可如果就这样算了,只怕是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敢于挑战‘暗夜’。没有办法,要怨,就怨你的命不好吧!” 亚裔姑娘嘴角微撇,不屑道:“看你打扮得神神秘秘,一副装神弄鬼的样子,能打赢我再吹牛也不迟!” 烈日下,玛雅那双欺霜赛雪的玉手,微微地暗了一暗。步履轻移间,她缓慢地颔首道:“那么,我不会让你失望。” 亚裔姑娘掌上红云再炽,一时间光芒大放,迈步向玛雅行去。 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带着道猎猎划响的疾风,突兀出现在她们之间。 “林家哥哥!你怎么会来?”亚裔姑娘怔了一怔,诧异地叫道。 林野微笑着注视街边,艾薇儿正被几个猛虎队员带走:“我弟弟的未婚妻,就连你也会想到暗中保护她,我又怎么不会?” 这亚裔姑娘,正是与林野有过一面之缘的赵若兰。 自那个血夜之后,她和兄长就一直留在纽约,暗中查访现任林家主人的下落。在无数次寻觅未果之后,赵若兰则将视线转向了猛虎公司。和她猜测的一样,林野在做同样的事情,并且,那些日本人仍是还未放弃报复的念头。 作为林老爷子唯一留下的后人,林野的身份立即被关外赵家大为重视。而赵平原兄妹,在重返美国之后,似乎现在已成为了他的影子之一。 年纪幼小心思却极为慎密的赵若兰,这几天并没有和她的额其克们一起,倒是悄悄跟上了艾薇儿。她深知人心之险恶,就连雪莉的身边,也一并安排好了‘影子’。 然而,令赵若兰没想到的是,回国短短一段时间之后,现在被她所守侯到的,是新的敌人。 “负责保护艾薇儿的队员第一时间通知了我,他们也很是疑惑,因为在纽约,猛虎的朋友不多。”林野温和地注视着赵若兰道:“没想到会是你们,值得庆幸的是,我来得不算晚。这个人,只怕是有点古怪,交给我。” 赵若兰望着他清澈深邃的眸子,脸微微一红:“林家哥哥,你是在小看若兰。” 林野不再答话,冷冷地望向了玛雅:“既然你们已经打算对我的家人下手,那么,从现在开始,‘暗夜’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直到再也没有威胁为止!” “我想,您是误会了。猫眼是个任性的孩子,为了达到目的,往往会想出一些古怪的方法。而我,则完全不需要,直接解决你会省事的多。”玛雅轻笑道:“我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我们之间更加没有利益冲突。这一次完全是委托,有人买了您的命。” 林野神色不动:“唯一问题在于,你有没有那个实力?” 玛雅一袭黑袍突然无风自动,抬手轻弹间,一点碧芒轻盈无声地疾射而出,将至林野身前时突然急剧扩散,竟是一化为百,笼罩了将近十米方圆! 赵若兰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支强劲有力的臂弯揽住了她的腰,耳边风声急起,整个人顿时腾云驾雾般掠了起来。 林野身形疾展,直退至街边,方想停步时,耳边却隐隐听得一声低呼,挟着的那个温软娇躯竟是在瞬间冰冷! 第90章 林野面色一变,低头去看时,赵若兰那原本红润俏丽的脸蛋上,已是布满了一层诡异的青气,双目闭合,全身正在簌簌而颤。 “你真的很不一样,小姑娘身上中的‘郯瘴’,就算是在她周围的人都会被毒倒,而你却似乎没有事的样子。”玛雅淡淡地道。 街面上原本看热闹的人群,已是惶然四散奔逃,大面积变为惨绿色的地面上,躺着十几具正在迅速腐烂的尸体。在灿烂的阳光之下,逐渐露出体外的白骨泛起森森青芒,显得诡异而狞然。 正文第九十章猛毒 街边的橱窗中,漂亮的芭比娃娃们仍在好奇地注视着窗外,似乎并不明白那些举止奇怪的人类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原本就行人稀少的街道,如今更是冷冷清清。满地的尸体已变成了一具具骨架,所有的血肉毛发完全消融,化成了散发着恶臭的滩滩黄水。 林野的双目,已在不知不觉间发红,赵若兰的身体越来越冷,呼吸短促无力,人早已昏厥了过去。 玛雅冷淡的声音远远传来:“你的反应很快,但可惜还是救不了她。现在,站起来,我从不在背后杀人。” 林野动作轻柔地将赵若兰放下,转身,渐渐地,目光中带上了野兽般的狰狞。 猫眼的身体边。被奇异地隔开了一个圈子,一层淡淡的白色粉末将她护在当中,周遭尽皆惨绿的地面到这里丝毫不得寸进,情形极是古怪。 “有毒,自然就会有解,没什么好奇怪的。”玛雅望着直视那里的林野道:“想要救她,打败我。” 林野跨步,根本未曾加速,整个人就如同一道淡无的虚影般卷了过去。 玛雅单手连弹,三道暗红色的光团轻颤间缓缓送出,渐飞渐疾,空中连续闪动变幻,移动路线诡异莫明。 林野身体前倾,双足疾行,已是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至。短短不过数秒,轻松从光团合击中切入,赫然欺近了敌手身侧。 那三道光团失去目标,突兀倒飞,轻微的爆裂声中,已是在玛雅身前化成了大片红雾散开,将两人周遭一并笼罩! 林野闷哼一声,倒纵出雾区,身形连晃,一时竟是摇摇欲坠。 “虽然你有着不可思议的速度,但我却是暗夜的玛雅。”玛雅那清悦之极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冰雪般的冷意:“懦弱无能的人,还想着要去保护身边的一切。你自己觉得,难道这不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吗?” 凄艳如血的红雾并不四散湮灭,而是极其缓慢地坠落于尘。纷纷扬扬之中,原本惨绿一片的地面渐渐被赤色覆盖,如涌动的岩浆般开始鼓起一个又一个的凸起,无声破裂。诡迷的灰气自内喷出,融于空中不见。 林野的全身尽皆赤红一片,就连眸子中似乎亦被毒气所侵,所剩下的,就只是狞然血色。 两道略带诧异的清冷目光,自玛雅脸上的妖异面具深处一闪而没。眼前的年轻人,已连中她两次攻击,但是,却仍未倒下! “你的确很是古怪,能令我感到惊讶的人不多,今天你做到了。”玛雅脚步轻移,渐向前方迈去。 林野视线略扫过赵若兰灰败的面容,低低地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的体内鲜血如沸,耳边嗡嗡作响,心跳变得急促而无力,完全是凭着坚忍不屈的意志在支撑着身躯。他的心里,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再让身边的人离去! 玛雅皓腕轻扬,似是已想要出手。沉闷的蹬踏声传来,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那年轻人脚下地面寸寸龟裂,身形直纵冲天,带着劲起咆哮的风声自高空直扑而至! 林野面上青筋暴凸,口鼻中开始渐渐沁出鲜血。他低吼,挥腿,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垂死杀戮已是唯一的方法! 玛雅双手疾挥,电光火石的刹那,她和林野之间的空中,徒然盛开了七朵冰花。米余方盈,清冷剔透的凛冽冰花! 清脆的破裂声中,林野那有如死神魔镰般的利腿一路直斩而下。他的身体似是被那朵朵诡异而坚韧的阻隔反震,口中鲜血喷出。纷扬四散的赤雨之中,右腿直直劈破最后一朵冰花,带着低低的啸叫,踏上了玛雅的胸膛! 沉闷的撞击响起,玛雅如同毫无分量一般轻盈向后直飞,宽大的黑袍猎猎舞动,一蓬淡淡的血花已是自面具下飞洒而出。 “嗒嗒”两声轻响,玛雅在空中的身躯忽折,双足轻盈地点上地面,已是稳稳落在了地上。 “这么多年以来,你是唯一能伤到我的人,而且还是在重伤的情况之下。”玛雅若无其事地举步,声音中带着一丝倦意:“虽然现在还不至于对我构成威胁,但还是及早除去的比较好。” 林野全身的无力感越来越重,眼前金星闪烁,心跳渐渐轻缓,皮肤上粘住的赤色物质缓慢而顽强渗入体内,似是欲将他整个人侵占。 极远处,密集的枪声隐隐传来,玛雅脚步略停,淡然道:“看样子,救你的人不会来了。安静而孤独地死去,是你最终的归属。” 林野突然抬头,脸上的皮肤蠕蠕而动,仿若有物将要破体而出。他吃力地,牵强地露出一个笑容:“你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速度。” 几个猛虎队员将艾薇儿直送回总部之后,谁也没把林野的安危当成一回事。在他们的心里,别说是一个女人,就算是圣母和老板单打独斗,也不可能讨到半点便宜。 刚从俄罗斯回来不久的鬣狗,正独自躺在寝室的床上,静静地吹着一支口琴,曲声低沉而忧伤。他从来就不喜欢明快的节奏,总是习惯于将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之中。 这段时间的委托任务极其繁忙,总部中并没剩下多少弟兄。包括巴赤杨灭在内,几乎所有的高级首领都被分派到了各处。鬣狗拒绝了戈尔森的委派,他不想离开纽约的原因,只是想在林野身边多呆上些日子。 无意间听到走廊上几个伙伴闲聊的内容后,鬣狗微微怔住,将口琴扔到一边,阴沉着脸走了出去,劈劈啪啪一人给了几记凶狠的耳光。 短短两分钟内,所有总部中的猛虎队员被集合在院落里,地下室的军火被一箱箱般出,每个人都被武装到了牙齿。 只有两个队员被留下,护着艾薇儿坐在操控室中,整幢大楼的自动火器及触发式爆雷被完全打开。 “监视器里,只要是不认识的面孔,胆敢踏入大门一步,就立即格杀!”鬣狗冷冷地补充道:“委托者只会去华尔街的办事处,现在来的,就只能是敌人!” 大约四十名队员跟在他身后,登上了公司门口的一辆重型卡车,杀气腾腾地开往事发区域。 在距离林野两条街不到的地方,他们遭到了狙击,卡车的轮胎同时被射爆,六个火力交叉点将进退道路完全封死。若不是依仗着身上的gpv50型避弹衣,只怕是还未与敌人照面,猛虎中就已经倒下了一半人! “嗖嗖”的弹流不断穿过鬣狗耳边,他抬腕看表,面目因为焦急已渐渐扭曲。被困在卡车旁已经将近十分钟,这点时间虽然不长,但却足够让一个人死上无数次! 敌人显然是作了极其周密的事前部署,他们所占据的几处制高点,俱是周围地形的咽喉所在,枪战一开始,就已经牢牢地将优势握在了手里。 猛虎队员手中的犀利火器并未能扳回局势,往往是刚一探头,呼啸而来的子弹便会夺走一个人的生命。鬣狗看着倒在身边的兄弟越来越多,神色间已带上了隐隐的疯狂。 “避弹衣给我!”鬣狗吼道。 一名队员立即脱下衣服,鬣狗接过胡乱往头上一套,刀螂般的锐臂锵然破墙,极其迅捷地翻上了街边高处,在建筑群的顶层纵跳如飞! 几枚旋转尖啸的弹头,狠狠撞上了他的身体各处。头部被正面击中,顿时后仰,额角上的一块骨头已是凹进破裂。大腿上处处肌肉被绞起横飞,碎屑血雨四溅而散。鬣狗双目赤红,身形不作稍停,就算是全身被打烂,只剩下一颗头颅,他也要咬出一条血路! 在敌方狙击手那惊骇欲死的目光中,已完全是个血人的鬣狗,拖着被打折的右小腿,正以难以想象的高速掠近。那截血肉模糊的右腿,就只剩下半根白骨在支撑身体,每一步跨出之间,都会有大量的血液飙出。而它,却偏偏不肯就此断去! “魔鬼,魔鬼......”距离最近的一个狙击手喃喃自语,枪身竟不由自主地阵阵颤抖,在悍不畏死的敌人面前,他已完全丧失了斗志。 鬣狗冲近,几乎是毫不停顿地掠过,直扑向另外一处建筑顶层。身后,被他那锋锐臂缘划过的敌人,缓慢而无力地仆倒,大股的乌黑血液涌出,身躯已是纷纷断裂。 与此同时,一个猛虎队员反手脱下避弹衣,赤着上身,近乎疯狂地翻上车顶,手中犀利的火器猛烈咆哮了起来,刹那间将鬣狗前方的几处狙击点扫得砖屑横飞! “我操你妈的!来啊!你们这群狗娘养的......”一枚大口径弹头疾飞而来,掀掉了他的半边脑袋,那汉子轰然倒下,口中低低吐出最后一个字:“操......” 他的伙伴们嘶声嚎哭,俱是从车身后冲出。几个人立即倒了下去,但却没有人再肯后退半步,完美有效的火力压制,终于在这一刻被撕破! 压力骤轻的鬣狗,在扫平了第二处狙击点后,斜瞟了一眼街面上的伙伴,嘴角微动,似是笑了一笑。 几乎是肉眼难以分辨的一道淡淡虚影,疾掠过玛雅身侧,顷刻之间,躺于地上的猫眼已是落于敌手! 第91章 林野退回赵若兰身前,单手扼着猫眼的喉咙,将她高高拎起。 “帮这姑娘解毒,现在!”林野嘶哑地道,满头冷汗滚滚而下,一道浓烈的黑气正从虎口处迅速直上。 玛雅微微怔住:“看不出,你居然是这种人!” 林野狞笑:“为了不再后悔,任何肮脏的事情,我都会去做!”他偏头直视着玛雅,虎口骤然收紧,手中的猫眼顿时满面紫涨,双腿开始无力而惶然地抖动,几近窒息。 玛雅默默注视了一会,扬手抛出一只精巧瓷瓶,淡淡道:“内服,一命换一命。” 林野的脸上渐显斑斓异色,皮肤下面无数小凸起蠕动不休,显得极为恐怖。他接过小瓶,捏开猫眼的嘴,倒入了一些白色粉末。 “我虽然是个杀手,但还不至于像你那般卑劣。”玛雅冷哼了一声。 林野默不作声,等待了一会见猫眼无恙,他俯身抱起赵若兰,疾纵而去。 “玛雅姐姐,您不用管我的,应该把他们都杀掉。”猫眼喘息了一会,低声道。 “你身上我早已做了防备,与那年轻人原先中的两种毒混合在一起,就算是个铁人,在几秒之内也会融化。”玛雅语气冷漠:“普天之下,除了那个寨子的破毒之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原因能让他活到现在。我不想惹上那些人,这个任务,就此放弃。” 五分钟后,远处警笛声大作,十几条大汉高举着火器,满身是血地疾奔到街口。 地面上的赤色已完全散尽,一些已经破裂的骸骨分布在各处,瞪大着黑洞洞的眼窝,望向汉子们。 鬣狗单手撑着一支长枪,一瘸一拐地走近。望着这幕诡异的情景,这个身受九处枪伤,连眼皮也不跳一下的冷漠年轻人,嘴唇顿时哆嗦了起来,低声而茫然地道:“他呢?他在哪里?” 正文第九十一章突变 风声在耳边急促划过,林野脑中昏沉一片,身上黏附着的古怪毒物已完全渗入体内,正在五脏六腑中翻腾绞扎,几欲将他撕为片片碎块。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姑娘,他咬牙蹬腿,整个人如弹丸一般疾纵而起,跃向又一幢楼顶。 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林野的双腿徒然一软,竟是已无力支撑身体,直直向前跌去。他竭力将身体反转,背部重重着地,赵若兰安静地伏在他胸口,除了那略显灰败的面容之外,睫毛低垂,宛如正在熟睡一般安详。 林野挣扎着坐起,摸出瓷瓶,轻捏开姑娘的小口,倒了些白色粉末进去。几乎是哆嗦着做完这一切,他颓然向后倒下,粗重地喘息起来。 不知不觉间,已接近正午时分。烈日高悬,眩目的阳光带着炽温笼罩在林野身上,让他感觉到了一阵奇怪的懒洋之意。在猫眼身上接触到的最后一道毒,几乎当场将他击溃。 天空很清澈,没有云,林野缓慢地将手掌遮在额前,迷起了眼。一只不知名的鸟儿正在高空盘旋,他怔怔地注视着那只自由的,高飞的生灵,忽觉体内如万刀齐绞,剧痛狞然袭来间,无边无际的黑暗已将他吞噬。 赵若兰悠悠醒转的时候,已是深夜。 借着灯光,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幢极高建筑顶层。周围的环境很昏暗,呼啸而过的风声中,隐隐一阵野兽般的低喘传来。 “林家哥哥!”赵若兰低呼一声。不远处,依稀可见林野伏在地上,身体正剧烈地颤抖着,似是极其痛苦。 赵若兰刚欲起身,一阵眩晕感传来,眼前顿时阵阵发黑。她缓缓站起,迈步走向林野,行动间只觉手足酸软,全身软绵绵地使不出一丝力气。到得近前低头去看时,却不禁吓了一跳。 淡淡的角灯下,只见林野脸上斑斓狞然,似是无数细物在皮肤之下蠕动,直欲破出体外。他双目紧闭,满头冷汗泾泾而下,低低喘息间,竟带着灼热如焰的气息。 赵若兰心中大急,伸手去探时,只觉对方额头炽如烙铁。再试鼻息时,只觉得轻促纷乱,全无规律可寻。 “林家哥哥,林家哥哥......”赵若兰轻声叫道,林野全无反应,似是已完全失去知觉。 赵若兰昏昏沉沉地转身,刚行得没两步,就无力地仆倒在地上,只觉得就连动一个小指头的力道也无。 望了眼极远处的安全通道,她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吃力地站起,又回到林野身边。坐在一旁已是遍体生津,心如擂鼓,这短短的返折之间,几乎已耗尽了她的全部气力。 一滴豆大的雨点,突兀掉落在赵若兰的手背上,碎裂四散。霹雳价一声暴雷传来,赵若兰微仰起俏脸,只见天上不知何时已黑云集结,隐隐的电光闪动中,淅淅沥沥的雨珠开始纷纷坠落。 顶层之上,原本气流涌动便极劲,此时风雨交加,更是愈显狂暴。赵若兰焦急起来,探手去拖林野臂膀,却又如何能拉动? 滂沱倾盆的大雨,终于带着庞然无边的气势,笼罩席卷了整个世界。 两人的身体在瞬间湿透,狂风骤雨中,赵若兰怔怔望着身体仍在急剧颤抖的林野,心中悲苦交集。在这个时刻,她和身边的这个男人,似乎已被整个世界所遗弃,就只是在这黑暗的角落,苦苦挣命。 赵若兰秀发滴水,湿淋淋地垂在颊边,一张娇靥已是毫无血色。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雨里,陪在林野身边,望着那张变得诡异可怖的脸,心中想的,却尽是那个夜晚,他又骄傲又冷漠的神气。 她自小便兰心慧质,一身所学在赵家后辈中更是无人能及,受尽呵护之余,一颗芳心却不免变得有些孤傲起来。而自见过这个年轻人之后,或许是对林家后人的歉疚、怜悯,又或许是为他那桀骜野性所心折,在赵若兰那小小的心灵里,一种陌生的,悸动着的情绪,竟是挥之不去。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赵若兰心中再无忧虑,轻轻伏在林野那铁石一般的胸膛上,安静地合上眼帘。那凄厉可怖的风雨声,在此刻,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或许,也只有在这时,影子的身份才会被完全摈弃。所剩下的,就只有少女和她的心。 耳下,林野的心跳已变得越来越微弱,身体的颤抖已悄悄停止,就连原本急促的低喘,也变得微不可闻。一行清冷的泪,在赵若兰美眸中流淌而下,很快,在雨水中消失泯灭。 赵若兰静静地伏在那里,右掌上渐渐亮起了一层微弱的红芒,她将手心捂在林野的心口。在这个寒冷而黑暗的别离之夜,最后能让他感觉一丝温暖,是她唯一的心愿。 林野体内的脏器功能,几近衰竭,整个人,在深度昏迷中,已濒临死亡状态。那些变异的解毒酶基因体,完全应付不了侵入的混合猛毒。它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体内各处,分泌出大量稀释液体,借以中和。但是,却完全是杯水车薪。 就在林野的右心室,渐渐被混合着毒液的血流所阻塞,凝结时。一直蛰伏于他体内的第四种变异基因,终于有所行动! 它们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开始复制,分裂,然后吞噬! 生命力强悍到可怕的第四种基因体,在短短十几秒之内,吞噬掉了所有的解毒酶基因。即而,再次变异! 新产生的这种基因,并未能有效地阻止猛毒的侵袭,反而渐被消融腐蚀。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们原先的母体仍在疯狂变异,并培植出数以千亿计的新型细胞。随着主体的即将死亡,它们竟似本能般地进化,渐渐在原有解毒酶基因的基础上演变,抗毒能力飞速提升。最终,在大量的细胞死亡之后,林野体内的猛毒被一举荡空。 由于大量复制后的惊人数目,第四种基因终于一跃成为主宰,悄然开始改变主体的一些构造。 而那股新基因体,似是已将原有本质与解毒酶完美融合,再不分彼此,安静而又隐秘地在林野体内再次蛰伏。 雨过天晴,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温柔地照射在赵若兰脸上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如那美好梦中一般,轻巧地在空中飞跃。 林野低头,看着她那被朝阳染成通红的脸蛋,温和地笑了笑,双足疾点,强大的纵跳能力,带着他和怀中女孩的身躯,高高跃起。两人的影子远远投射在地面,就像那自由而骄傲的鸟儿一般,轻盈灵动。 ※※※ 意大利,罗马。 这个位于亚平宁半岛中南部西侧,200余平方公里的城市,是全国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的中心。公元前700多年建造,距今已有2500余年历史。如此古老而又繁荣至今的都邑,在世界上屈指可数。 在这座有着无数理由被称之世界名城的都市中,除了有着位于城区西北角的天主教圣地梵蒂冈之外,另一个在黑暗世界极为有名的组织总部,亦设立于此。它的名字,叫做“暗夜。” 和大多数的意大利小镇一样,罗马市南郊的阿里尔菲镇上,除了那些整齐矮小的古老建筑群,就是无数停放在街道两边的小汽车,显得拥挤,却井然有序。柔顺性感的南欧音乐从家家酒馆中流淌而出,男人和女人们自夜色初降时,就会放下手里所有的活计,一头钻进音乐与醇酒的世界里,静静地享受着安逸的人生。 小镇的西北角,一幢再平凡不过的三层灰色酒馆门口,挂着打烊的告示牌。 走近楼房内部,你会发现,它的实际面积,比外表上看起来,要大得多。除了地面上的楼层之外,酒馆的地下室分为六层之多,身处其内,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是整幢建筑被倒插入地底一般,那位于黑暗地下的,才是它的主体。 第92章 通过直达底部的老式栅栏电梯,可以看见,每一层的地下室都灯火通明。一些看上去平凡而普通的人们,正坐在种种电子仪器之前,操作忙碌。几具看上去仍未完工的金属甲胄,在接受着包括枪击、高低温、伸展性等测试。其中一间空阔的单元之内,世界上最先进的“方舟”型电脑母体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研制它的公司曾骄傲的宣布,在整个地球上,就连美国五角大楼中的终端处理器,也未必能赢过它的强大性能。 相比于其他分层,最底层显得安静而冷清。白色的走廊,暗黑色的扇扇房门,单调地构筑了它的全部格局。其中的一个房间内,低低的话语声传出,似乎有人正在其内争执着些什么。 “请原谅我的失礼,玛雅小姐,您说什么?不会是我的耳朵出错了吧?”身高腿长的瓦格纳,坐在墙边沙发中,狭长瘦削的脸庞上,带着丝轻蔑的神色。 他的右侧,厚重的黑色木桌上,一部台式电话被按下了免提,玛雅的声音清晰传出:“我要求组织放弃这个任务,阿穆勒先生。” 瓦格纳的对面,一名身形短小精悍,满头白发的年轻人冷哼道:“玛雅小姐,暗夜之王的名字,也是你能够直接称呼的?” “或许,我们可以听听玛雅的理由。放弃任务对组织造成的负面影响很大,所以依我看还是谨慎一点为妙。”房间内,一个长发几乎垂到腿弯的女子道。她的前额到颊边,都纹满了奇异的紫色花纹。皮肤极白,发作碧绿,美貌中带着一丝妖邪。 “我的理由很简单,虽然这次委托方的开价极高,但那个年轻人的背后势力,组织绝对没有必要去招惹。他们相当得可怕!”玛雅冷冷地道。 瓦格纳扭曲了一下身体,嘲讽地道:“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被无数下属称为‘玛雅女神’的您,所说出的话。是不是因为您的职业生涯太长?胆气已经完全被消耗了?对现在的您来说,嫁人,生孩子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木桌之后,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全身俱是笼罩在金边黑袍之下的男子低哼了声。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电话中的杂音隐隐传出,显得寂然而诡异。 男子缓缓站起,他的身材并不高,看上去甚至有些单薄。但自他身形微动的瞬间,房中的众人俱是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崇敬而略带恐惧的目光中,仿佛他们面对的,正是阿修罗地狱中脱出的食人狞魔。 “暗夜从来就没有放弃委托的先例,以后也不会有。”男子低沉地开口,语音尖锐高亢,犹如邪恶的响尾蛇正在颤吟:“瓦格纳,你接替玛雅,能完成这桩委托,就有入选元老会的资格。你是枪神,不要令我失望。” 瓦格纳大喜,霍然站起道:“不用一个星期,我会将目标的头颅摆到您的面前!” 电话中。玛雅淡然道:“谢谢您允许我退出这次任务,阿穆勒先生。不过,还是希望您能够考虑我的建议。” 男子略微颔首:“玛雅,能为组织着想是好事,但你忘了一点,我们是暗夜。” 正文第九十二章狂人新巢 鬣狗独自坐在猛虎的院落里,背靠着墙,忧郁地抽着一支烟。旭日那温和的光线,覆盖了他的全身,将袅袅而起的烟雾,染上了淡淡的金黄色。 在一整夜的守侯之后,鬣狗的双目之中布满了血丝,原本清秀而白皙的脸庞边,生出了一层青森森的胡茬,看上去孤单而又颓废。 并没有任何一支接受委托的队伍回来,分部和总部仅存的弟兄已经倾巢而出,以那条街道为中心,分散找寻老板的踪迹。在将近整整五个小时的手术之后,鬣狗拄着拐杖回到了公司。在医院时,没有麻药,没有伙伴,陪伴着他的,就只有一张染着血的照片。 院落里很安静,没有风,每个角落都沐浴在阳光下,很是暖洋。而鬣狗的心,却如同他那条包裹着厚厚纱布,被固定了六根钢钉的右腿一般,冰冷欲僵。 吃力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照片,鬣狗默默地看了一会,伸手去擦粘在林野身上的一点小血渍。可能是由于时间太久的缘故,那褐色斑点顽固地不肯离去,鬣狗微微用力,却是擦破了照片上林野的一处躯干。 怔怔地望着那处破裂,鬣狗的目中,渐渐有两行清泪垂下。然后,这个从不信神佛之说的年轻人,开始在心里,绝望地祈祷。 远处隐有脚步声传来,鬣狗惘然抬头,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如同奇迹般,出现在门口。两道清澈温和的目光,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老板?!”鬣狗嘶哑地,低低地叫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地狂喜。 林野缓步走到他面前,望了眼那条粽子般的右腿,低声道:“是昨天受伤的?” 鬣狗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林野按住,后者亦坐在了地上,就坐在他的身边。 “昨天我们不放心,就赶去了。遭到了埋伏,死了......死了二十四个弟兄。”鬣狗艰难地道。 林野身躯微颤,脸色徒然之间变得煞白:“他们的家人,通知了吗?” 鬣狗垂下了头:“是的,杰西卡小姐已经处理,她将公司帐户上将近一半的钱提出,分别寄去了兄弟们家里。” 林野沉默良久,方低沉地道:“这个行当或许是比拳手要安全,但还是不够。之前我在犹豫一些事情,现在看起来,反倒是害了他们。” 鬣狗犹豫了一会,低低地道:“我从小就没有亲人,一个人孤单惯了,自从去了西伯利亚之后,就一直把您当成是父亲来看。虽然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对我来说,能在您的身边,别的一切都不重要。” 林野起身,平和地注视着他:“我是你们的亲人,再也不会放开任何一个人的手。你通知一下队员们,我出去一趟,几天后会回来。” 鬣狗摸向靠在墙边的拐杖:“老板,我陪您去,路上也好照顾您。” 林野摇头,按上了他的左肩:“你的伤还没好,就在总部呆着,哪里也不准去。等我回来,你会很快健康起来。” 鬣狗望着林野远去的背影,眼眶湿润,嘴角边却渐渐露出了一抹开朗的笑容。 三天后,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汽笛声,一艘庞大的货轮缓缓停靠在了科尼艾兰港口。 “上帝啊!我几乎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看到这两只巨大的奶子了!”船舷边,德维尔潘望着极远处的自由女神像,激动地吼道。 “你这个家伙,前两天不知道是谁哭着闹着不肯走,说是对那破岛有了感情。”麦斯嘲笑了他几句,狐疑地把头转向另一侧:“林,你小子答应我们的那间实验室,该不是随口说说吧?你有那么多钱吗?” 林野微笑道:“完全没有问题,恶魔岛的环境和设备条件都很糟糕,在纽约,我会提供给你们想要的一切。或许,会对研究进度有些帮助。” 德维尔潘搔了搔满头集结的乱发,腼腆地道:“林,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有些事情,在他们没有条件的时候就不会去想。嘿嘿,离开实验室后,我脑袋里满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比方说......天哪!你们看码头上的那个姑娘,她可真是个尤物!” 林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堪比肥猪的中年妇人,正一脸凶悍地指挥着几个工人卸运货物。 麦斯深以为然地点头:“我的上帝!她是我最喜欢的那一型,既丰满又性感,可真是迷死人!唔,林,给我们两个老家伙找些姑娘怎么样?” 林野愕然以对,一时只觉得头大如斗。 两辆集装箱卡车,载着科学狂人和他们的全部家当,来到了猛虎公司总部。 “老板,老板......”随着嘈杂的呼喊声,黑衣汉子们潮水般涌到车前。 驾驶室车门开处,一只头上套着巨大编织袋的黑猩猩跳了下来,趾高气扬地往大门内行去。汉子们瞠目结舌地望着它,实在是搞不清楚这玩意究竟是老板的宠物,还是猛虎的新保护对象。 “老板,我们回来晚了。”杨灭走上来,语气歉疚地道。 林野带着两个科学家下车,平静地道:“找一支工程队,地下室需要扩建。无论如何,我们再也不能损失任何一个人。” 杰西卡高高站在办公桌上,双腿簌簌发抖。她面无人色地注视着那些挤在沙发上的怪物,以极大的毅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尖叫声。 “小姑娘,你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平时不爱吃肉?长得还算行,可是也太苗条了一点吧?”一个毛球摇头晃脑地道。 另一个毛球打量了她一会,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不然叫林把你送给我,他一定很乐意为我效劳。” 两人之间的那头猩猩,早已将头上的“面具”扯去。正龇出一口森森利齿,冲着杰西卡“吱吱”叫唤,显得颇为兴奋。 林野和胡恩低声交谈着走进,见状不禁愣了愣:“杰西卡,你这是怎么了?” 杰西卡咆哮起来:“林先生,您要是再不让这些可怕的家伙从这里消失。我发誓会打电话让陈过来,然后把他们统统干掉!” 半个小时后,黑猩猩被满脸笑容的女秘书牵在手里,四处晃悠。它的另一只前掌中,牢牢地握着一包小熊曲奇饼干。 在地下室被扩进将近二十米深后,宽大狭长的通风管道被一路延伸至内,德维尔潘与麦斯正式入驻猛虎公司。各种各样的设备器材甚至是小动物,开始源源不断地被运进新实验室中。 第93章 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邻居们,队员们反应各异。而最恼火的,莫过于胡恩和安东尼奥,那些总是会从下层逃出的古怪生物,几乎要让他们发疯。在一段时间过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反击,地下室中杀气腾腾,硝烟弥漫,无数条小生命倒在了强大的火器之下。 而两个毛球也不是善男信女,在做了几次小小的实验后,一些体型堪比小型轰炸机的巨大蚊子,和几十只乒乓球般大的跳蚤,被恶意地放到上层。在这些吸血鬼的折磨下,可怜的安东尼奥和胡恩变得形销骨立。无奈之下,两人最得意的作品不再藏私,纷纷被用作杀虫。一时间双方势不两立,你来我往,交手各有胜负。 毛球们渐入佳境之后,鬣狗是第一个走进新实验室的人。所有的猛虎队员们,都陆续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上了一阵子。每个人出来的时候,他们看上去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异变之处。 包括杨灭三人和张龙兄弟在内,猛虎的全部高级首领亦未能幸免。就连小四,也被林野硬逼着接受了毛球们的捣鼓。闪着寒光的粗大针管扎进小四屁股时,他的惨嚎声之高亢激昂,就连帕瓦罗蒂到场亦为之汗颜。 唯一能看出略有不同的,是杨灭。他本来黑白分明的眸子上,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金色。而推眼镜腿的习惯性动作,还是会继续,但却一直是推了个空。现在的杨灭,似乎已完全不再需要那两块薄薄的镜片。 巴赤风尘仆仆地自国外赶回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林野单独拉到了办公室。 “哥,你上次真的没事吧?我在外面接到电话,可差点没被吓死!”巨人心有余悸地道。 林野笑道:“我没事,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 巴赤疑惑地看看他:“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但到底是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别的地方倒是没有,你看这个。”林野微叹了口气,挽起了袖口。 他的双臂一直到手掌,俱是被一层极薄的黑膜所覆,触感坚若铁石,看上去倒像是原本就生长在那里的壳甲一般。 巴赤张大了嘴,随即懊恼地叫道:“他妈的!我去找那两个王八蛋!他们不是说你不会变得古怪吗?” 林野摇头道:“不管他们的事,问题可能出在我自己身上。不过这些倒也没什么,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后来渐渐发现,它会自己蜕掉,原本很厚,颜色也要深得多。依我看,用不了一段时间,它就再也不会生出来了。” 巴赤长嘘了一口气:“那就好!你要是真变成怪物了,雪莉姐姐虽然是个好人,但恐怕还是会被吓跑。” 林野苦笑道:“这几天感觉有点怪,我问过德维尔潘和麦斯,可他们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 “对了,听兄弟们说,都被那两个家伙给捣鼓过了?哥,你该不是想把他们都变成怪物吧?”巴赤略为紧张地问道。 林野温和地道:“上次你们去那个小岛回来后,我就一直很后悔。毕竟谁也说不准,队员们身上的那些东西能不能去掉。我现在只要求那两个科学家,在正常人的基础上,把我的队员略微做一些改变。他们将不再那么容易受到死亡的威胁。” 巴赤大笑起来:“那就好,呵呵,省得以后讨不到老婆。” “艾薇儿那里,我已经和参议员通过电话,暂时不再让她去上学,等一些事情解决了再说。”林野脸色微沉道。 巴赤眼中煞气一现:“那个什么‘暗夜’,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杀人玩了。” 林野突然冷笑:“我是他们的刺杀目标,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等待,希望‘暗夜’的人,不会来得太晚。” 门上轻轻响起剥啄,一个清悦的声音叫道:“林家哥哥。” 两人转首,赵若兰正站在门外,一身极其合身的白色旗袍,衬得她香肩若削,纤腰如藕。吹弹可破的俏脸上,两只宛若秋水的明眸正略带着些羞涩,俏生生地望向林野。 林野微笑道:“你来了,身体没什么大碍了罢?” 赵若兰盈盈走进,笑道:“已经完全没事了,上次还没谢你呢!” 巴赤望着姑娘脸上的神情,突然咧嘴笑道:“哥,我刚想起来,得到艾薇儿家里去报道了。她很凶,我要是再晚点去恐怕会挨打!” 林野微怔,巨人一溜烟跑出办公室,到门口时,特意回身对他的兄长挤眉弄眼了一番。 赵若兰轻笑不语,微垂着头,脸颊已是如胭脂淡抹。 林野这才回想到她方才注视着自己时,那与雪莉一般无二的眼神,不由心中开始暗暗叫苦。 正文第九十三章女神之下 曼哈顿西,自由岛。 已是子夜时分,双唇紧闭,戴光芒四射的冠冕,身着罗马式宽松长袍,高擎着自由火炬的女神铜像,巍峨矗立在纽约港入口处。如往常一样,默默地,日以继夜地守望着这座大都会。 神像基座的灯光向上照射时,将这座总高度约100米,重量达225吨的庞然巨物,衬得宛若一座淡青色的玉雕。从女神冠冕窗孔中射出的灯光,又好像在她头上缀了一串金黄色的水晶,与那支长达十二米的橙黄色火炬相辉映,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这位脚上散落着已断裂的锁链,右脚跟抬起作行进状,整体为挣脱枷锁、挺身前行的反抗者形象。在热闹而喧嚣的纽约市中,无疑是最具代表性的建筑体之一。 枪神瓦格纳,正坐在高达27米的女神基座之上,神色悠闲,似乎在清凉的晚风中煞是惬意。虽已是初夏时节,他的身上仍穿着一套暗色长衣,整个人犹如半截折断的竹篙一般,突兀插在灯光死角处,显得颇为诡秘。 作为暗夜的高级首脑,枪神并没把这次刺杀任务的难度看得很高。相反,他只是把割下那年轻目标的头颅,当成了一次久未运动后的散步而已。或许,自己在以前的这段日子里,真的是太高估对手了。玛雅再怎样强,终究她还是个女人,而软弱,似乎正是她们的最大缺陷所在。 从十二年前加入组织至今,枪神由一个最低层的杀手,逐渐爬到了现在四大分支首领的位置。除了时间的关系之外,狡诈的本性与强大的实力,是他一路上攀的最大原因所在。没有这些,他早已在无数次的任务中死去,更加不用说现在能有参选元老会的资格。 “元老会......”枪神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狭长如斧削般的脸上,因为对权利的渴望,而现出了贪婪之极的神气。作为暗夜中的绝对高层,元老会几乎有着比“暗夜之王”阿穆勒还要大的权利。自暗夜组织成立以来,每一年,都会挑选一名功勋卓著的成员加入元老会。无论是高级首领,或是最底层的执行人员,只看成绩,而不分等级尊卑。 暗夜组建的第一年,根基未固,在行业之内可谓毫无名气。当时的组织首领,是位极富谋略的人物。在一桩极之困难的刺杀任务中,他派出的四名杀手一举尽歼目标身边护卫三百一十二人,重创其他两支同行小组,抢在第一时间完成委托。暗夜自此一战成名,峥嵘尽露,凭借着少数异人的强横实力,以及全组织严谨有效的协和调配,渐渐登上了世界杀手行的颠峰所在。 在这次任务中立下赫赫战功的那四名杀手,组成了元老会的前身,而其中一个,正是如今的“暗夜之王”阿穆勒! 如今的元老会,已不仅是权利的象征。在暗夜之中,它赫然象征了至高无上的荣耀。历年来,能够被元老会选中的,俱是组织里最出类拔萃的人物。除了对组织应变,扩张,对敌作出及时调控之外,他们还是暗夜手中隐讳莫深的终极武器。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惊动过元老会的人出手,或许,也没有任何的事物能挡住他们的雷霆一击。包括枪神在内,暗夜中的每个成员对此都深信不疑。 抬腕看了看表,枪神已略有些不耐烦。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而自由女神之下,仍就只是他一个人,并没有其他伙伴出现。与每次行动一样,刺杀小组的成员自世界各地的分部赶出,再到目的地聚集。即使有同在一个分支的组员,亦要分道而行。谨慎而隐秘,这是暗夜的一贯风格。 枪神惊疑不定地打量四方,严谨的守时秉性,无疑是每个杀手的基本要素之一。像今天这种状况,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暗夜成员的身上。难道,会有意外发生? 远处行来的几个人影打消了他的疑虑,暗夜的势力如地下植物根须,遍布纵深于世界各地,小型分部多如牛毛。除了高层首脑之外,大多数成员之间彼此素不相识。一些奇异特殊的日常行为,例如走动时的步伐韵律,就成为了他们识别敌我的捷径。 几人走近自由女神像,俱是远远行礼,恭谨而肃穆。 枪神冷哼一声,纵身而下。将近三十米的垂直下坠中,他只是在偶尔间双手轻按后方基座,身形便会微微一顿,如同手上有着某种奇异的吸力一般。片刻之间,已是足不惊尘地落在地上。 几个刺杀小组成员疾步走近,望向那高耸瘦削的身影,不禁神色都有些紧张。 “怎么就只有你们四个?其他人呢?”枪神强压火气,脸色铁青地道。 一个体格强壮的汉子低声回答道:“瓦格纳大人,我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身后的尾巴,其他的小组成员没能联系上。” 枪神微微一怔:“有人盯上了你们? 第94章 这不可能!” “在纽约,这完全可能,即使你们是那个什么垃圾暗夜,也只能做一只曝露在阳光之下的爬虫。”一个声音冷冷地道。 枪神脸色一变,身边几个汉子迅疾散开,极有默契地护卫在他四周。 东侧的一条马路上,远远行来两名亚裔年轻人,黑眸,黑发,黑色制服。神色之间,冷得像冰。 “你们就是那家公司的人?”枪神迅速冷静了下来,目中隐露傲色。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元老会的那些恐怖存在,他还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够给自己造成威胁。 其中一个年轻人淡然点头:“不错,你们一路旅途劳顿,辛苦了。” “在杀掉你们之前,我很好奇一件事,希望能够得到答案。”枪神大刺刺地道:“暗夜的行动,还从来没有人能识破过。虽然你们的公司很快就会被连根拔起,这一切都将变得不再重要,但我还是很疑惑,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整个纽约的机场,捷运,交通线路,轮渡码头,甚至是以偷渡为生的人蛇帮派,都完全在我们的监控之下。除了黑帮喽罗们在一刻不停地打探消息之外,强大的线民网,出入境处的国家机构,亦有我们的朋友,被人算计,总是需要做些防备的。”先前那年轻人缓缓取下身后背囊,淡淡地道:“其实这些都能算是公司的机密,但无所谓了。我是杨灭,是你这辈子所认识的最后一个人。” 枪神长笑声中,双手不动,两道火舌突然之间就从他的腰肋边喷出!而他身边的几个汉子身形立展,已是在疾扑之间纷纷按上了前臂上的机簧! 杨灭冷然站立,手中黑色背囊轰然爆裂,一杆类似于m40a1的火器狞然出现,它枪身狭长,流畅而凛冽的线条之下,一正一反插着两支弹匣,远远望去,竟如一条震翅欲飞的魔龙般妖异凄美。 密集急促的击发声中,每一枚袭来的子弹,都无一例外地被击落于尘。他就只是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但一人一枪却犹如惊涛骇浪前的万仞绝壁般,坚不可摧! “扑扑”声瞬间大起,枪神望着胸前被敌人弹流横扫,目光中带上了强烈的不可置信。就算是自己,也完全无法做到截击出膛的子弹! 杨灭身边的年轻人低低伏身,以左足为径,身体急斜,右足在徒然之间划了一个半圆,整个人如同一道旋风般卷了出去。低低的,微颤的轻啸声中,他的两支手臂破出袖管,锋锐平狭的臂缘在淡淡的月色下,闪着邪恶的冷光。 枪神身形暴退疾闪,但对面那杆可怕的火器,却牢牢地锁死了他,一枚枚吸血蚂蝗般的弹头,争先恐后地旋转着身躯,扎上他的垩甲。暗夜的四大分支首领,令人闻名丧胆的枪神,竟在顷刻之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锵然声中,四名垩甲正在层层铺展的杀手身上,刹那间爆出无数炫目的火花!其中两人望着那道仿若鬼魅的身影,带着猎猎劲风急旋远去,愕然相对。而身边的另两个伙伴面上,却慢慢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随后,一缕红线逐渐从他们前额显现。突兀地,其中一人的眼珠如同厌倦了眼窝般,缓慢而固执地挣了出来,整个肥胖的球体脱出颅内后,带着丝长长的灰黑色黏液,刚坠到地上却被它失去意识的主人一脚踏爆。 灿烂的血花,终于不可遏止地喷发而出。两人自天灵盖直下,整个头颅在发出“卡”的一声脆响之后,左右一分为二。灰白色的脑体慢慢滑下,却被几根粗大的组织神经牢牢挂住,荡在犹自站立的躯体胸前。情形之诡异恐怖,直欲令人心胆俱裂。 枪神素来极其自负,如今已是被敌人羞辱地满面紫涨,怒发欲狂。他在直退出将近五十米开外之后,咬牙按上了前臂,已整整三年没有依靠过身上垩甲来作战的他,终于被杨灭的魔枪逼出了杀手锏! “咯咯”微声中,枪神身上的外衣纷纷碎裂,超过六十支长短不一的枪管,自轻甲内狰狞探出,一眼望去,他的整个身躯,已如一只庞大的刺猬。唯一不同的是,那些尖针已完全被火器所代替! 两名杀手望着死状奇惨的同伴,同时升起了自己的护脸,带着一丝战栗的怒吼声中,疾向远处的敌人扑去!他们中的一人,手臂双腿之上凸起了只只旋转不休的齿轮,锋芒森然。而另一个,则是全身生满极长的尖锐利齿,就连面甲之上亦然! 那年轻人远远望了他们一眼,索然无味地打了个呵欠,迈步直迎上去。 咆哮怒吼的枪声徒然大作,枪神身前的枪管齐齐开火,一时弹雨如潮,几乎已席卷了杨灭周遭的全部空间! 杨灭身形疾展,如一道轻烟般横向划过,他迈步之间并不十分迅捷,而那些呼啸而来,如蝗群般密集的子弹,却偏偏追不上他的速度! 两名杀手一左一右微散,摆出了合击的阵势。年轻人似乎并不在意,依然直向他们中间行去。 低喝一声后,左侧杀手突然扬臂,两枚盘大的齿轮带着“嗡嗡”的啸叫声,月光下一闪而没,直射敌手身躯!另一人大力蹬地,高纵而起,紧跟在那两枚铁器之后,双臂合搂向对手腰侧! 无声无息间,两柄奇形短柄火器已是被枪神操在手里。略略瞄准之后,“砰砰”低响,两枚色作纯黑的弹头同时喷出枪膛,疾射杨灭。它们所带起的空气狂流,竟将周围纷飞如雨的子弹,激得横向四射! 杨灭疾行之中,单臂扬枪。月光之下,眸中似有淡淡金色光华掠过。 年轻人左臂微抬,挟住一枚齿轮,向左横跨一步。扬手吸气,怒劈而下。手中齿轮先斩上那满身尖齿的敌人面门,立时化为片片碎屑。接着,他那如刀一般的手臂,重重撞击在敌人面甲之上。顿时臂身被利齿割得血肉横飞,但那层坚硬的护甲之下,敌人的头颅亦是血肉横飞! 仅剩的一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同伴被格杀,竟是如泥偶一般木立,半步也不敢上前。因为他所发出的第二枚齿轮,正牢牢地嵌在敌手胸骨之间,边缘的鲜血正在激涌而出。那恶魔般可怕的年轻人,是为了正面袭上同伴的唯一弱点所在,而故意受了他一击! 杀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你......你真的是保安?” 年轻人反手拔出齿轮,秀气的脸上露出温和笑容:“我是一头鬣狗。” 正文第九十四章傀儡与利器 夜幕之下,自由女神巍然矗立,火炬橙芒在风中飘摇招展,似是欲以这点微弱之光,去划破那茫茫无垠的黑暗。然而,正在她的面前,人类之间血腥赤裸的搏杀仍在继续。凶狠而直接的方式,黑暗的心,正在冷冷地睥睨着,每一个守护光明的神灵。 枪神两记击发后,身躯上的火器全部停止攻击,那对奇形短枪静静伺伏在他的手中,宛如狰狞窥视着的妖灵。在扣动扳机的瞬间,他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冷笑,仿佛面前实力强横的对手,即将会变成僵硬的死人。 高速移动中的杨灭,单手平执,那条墨色魔龙身躯徒然微颤,两团火芒吐出枪口,一左一右,顷刻间截上袭来的黑色子弹。几乎是微不可闻的爆裂声中,化为碎屑纷扬落下。而那两枚诡异的,威力强大的纯黑弹头,依旧固执而若无其事地疾射杨灭,长长的飞行轨迹中,居然能够自行转向! 鬣狗掂了掂手中齿轮的分量,似是不大习惯,当啷一声抛在地上,缓慢举步,向最后一名对手行去。 那杀手浑身微微一震,脚步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显然已是被这悍不畏死的年轻人吓破了胆。 鬣狗微皱眉头,上身前倾,两支犹自沾着脑浆血液的刀臂略抬。目光中,已带上了一贯的狞恶嗜血。 杀手亦是手下冤魂无数的角色,自然是知道对手即将攻击。当下咬牙拔身,整个人高纵上半空,双手疾扬间,无数大小不一的齿轮,带着道道青色光华呼啸激射,从各个角度直向鬣狗扑去! 杨灭的双眸金芒徒然大炽,这个文弱的,单薄的年轻人,面容因为这奇异的变化,而显得略带邪异。在他的眼里,那两枚弹头以及它们飞行时所划出的空气波纹,都纤毫毕现地被捕捉。在前两枚截击弹头被它们轻松撕碎的那一刻,杨灭手指移向扳机顶端,重扣,砰然大响瞬间掩盖住了所有声音。长长的火舌中,两枚带着九道尾翼的狭长弹头,一前一后疾射而出! 四枚弹头空中正正相撞,一朵微型蘑菇云轰然升起,火浪与冲击波奔腾肆虐。这些可怕子弹所引发的猛烈爆炸,竟在片刻之间将地面掏出了一个直径丈余的深坑! 远处,空中的那名杀手眼见着敌人木立,即将被自己所发的攻击斩为肉浆时,残影闪动,那人突兀消失,凭空不见。 “锵锵”声顿时大作,无数失去目标的森森齿轮翻转互撞,火星四溅中坠落于尘。 那杀手亡魂大冒,空中身形倒折,疾冲而下。如果说前面高度可以将他的攻击威力发挥到极致,那现在这里,却恰恰变成了危机无处不在的猎杀之地! 枪神几乎连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面前发生的事情实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之内。射速口径截然不同的子弹,又怎么可能从同一支枪内射出?!难道那杆可怕的火器,竟有着两种可以自行更换的膛线?! 两枚破甲弹重重撞击在他的身躯之上,枪神胸前的几支枪管如纸扎般被扯断,远远飞去无踪。旋转的弹头径直吻上垩甲表层,双方急剧摩擦时所发出的凄厉声音几欲令人窒息,在钻出乒乓球大小的凹坑之后,破甲弹终于无力跌落于地。 第95章 仅是如此,枪神已在巨大的恐惧下完全失去了思维能力!他手中的那两柄奇型短枪,是暗夜属下的研究部门花费了两年时间研制而成。射程将近2500码,弹体由坚韧合金而铸,沉重而稳定。因其威力强大的连爆性,以及热体追踪能力,被称之为“暗夜魔枪”。 枪神正是靠着这种高端火器和身上配备的垩甲,纵横天下,罕遇敌手。而今天,他的自信心及傲气,则几近被完全摧毁。与对手的那杆长枪相比,自己手里的“魔枪”完全就是两块烂铁! 杀手成功地落到了地面,心中暗道侥幸的同时。他疾展身形,盲目而迅捷地变换着位置。面对着强大而诡秘的敌人,这已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逃离这片死地的念头在他心中越来越强烈,但是,作为一个暗夜老成员,他自然知道行动中擅自脱逃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死亡无疑是令人恐惧的,但组织的报复惩罚,却要比死还要可怕得多! 鬣狗悄然无息地掩近了敌手后方,望着前面那疾闪连动的身形,他灵敏轻巧地随之移动。刀臂狞然直抬,唇角已因为略略兴奋而向后扯起。清冷月色之下,似极了一头捕猎之前的食肉猛兽。 枪神急速暴退,全身的火器在战栗中再次喷发,双手中的短枪亦连连疾射。一时间空中弹雨横飞,如密密蜂云般向杨灭席卷过去。如今,距离已是将敌人威胁减少到最低的唯一方式。 杨灭颇为恼火地看了眼手中火器,对手身上所着的那层古怪轻甲令他感到了困惑。望着远远袭来的弹雨,他略一思忖之后,右手食指如精灵般在小小的扳机之上舞动起来。 杀手疾行中的身形突兀顿住,肩头传来的沉重压力,使得全身骨骼都响起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敌人,竟在不知不觉之间,定定地站在了他的双肩之上! 鬣狗轻巧地微纵,闪过了脚下那人袭向腿部的攻击。再次落下时,双腿牢牢夹住对方头颅,腰间徒然发力,两人的身躯一上一下,竟同时如陀螺般疾旋起来!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传来,鬣狗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跳了下来。眼睁睁望着那具颈骨折断的尸体,仍在无休止地转动,他皱了眉,低吼道:“喂,我不小心把这家伙弄死了,那个你得留着!” 杨灭微微一怔,手不稍停。在与对手之间的火云缓缓散尽后,奇异的,长短不一的击发声逐渐响起,枪神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自己的这个称号,在这年轻人面前,是多么苍白可笑! 沉重的破甲弹群疾射而来,在刚接触到他的垩甲时,每一枚的弹尾,都被后面赶上的小口径弹头撞上!再度激射!枪神身上所着的坚韧垩甲,终于在这种匪夷所思的攻击方式下,一分分地被扯开,撕裂。带着炽热温度的破甲弹头,狞笑着扎入甲内,绞开他的身体。 “扑扑”声中,枪神的双腿膝盖骨瞬间不翼而飞,臂膀处的肩骨炸裂,粉碎。垩甲内层溅满了碎肉骨屑,一片狼藉。他那高瘦的身躯如同被从中折断般,缓慢地,痛苦地跪倒在地。剧烈袭来的疼痛,使得低低哀号声无法遏止地从枪神喉间响起。暗夜的四大分支首领,新一届元老会的侯选人,此时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杨灭手中的火器仍在急促击发,直至枪神身上那层“尖刺”被残忍地剥落至尽,方始住手。望着面前那具狭长光秃的身躯,他满意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好了,现在把他拖回去吧!” 靠在女神基座边的鬣狗闻言一愕,摘下嘴里仍未燃着的烟道:“你说什么?” 杨灭冲他笑笑,收起了手中火器:“你力气大,当然是你拖,再不走的话,警察就要来了。” 鬣狗恼火地掐掉了香烟,拎起枪神的一条腿,阴沉着脸走下台阶。一路上垩甲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叮当作响,清脆悦耳之极...... ※※※ 长岛豪宅区,1285号。 正午的阳光,将整个长岛照得一片暖洋。铺满了碧绿草皮的别墅前院内,飘着彩色浮床的巨型游泳池正欢声一片,身着比基尼泳衣的女孩们或嬉水玩闹,或轻盈游动。一缕人造瀑布自池边假山上倾泻直下,宛如玉龙飞泄,将湛蓝清澈的池水溅起朵朵银花。 泳池旁的金色沙滩上,几个解下了胸罩的女郎正娇慵俯卧,享受着温暖的日光浴。偶尔身体动作间,胸前的那一抹丰盈娇挺若隐若现。而我们的上帝之手先生,正穿着条极其粉嫩的泳裤,笑嘻嘻地坐在泳池边,双脚调皮地踢动着水花。身后一个高大健硕的金发俊男,满脸温柔地为他抹着防晒油。 “索尔斯亚先生,您的客人来了。”管家引着两个年轻人,自院门处远远行近。 “林,亲爱的!快过来!等了你很长时间了!咦?”索尔斯亚望向林野身后那个显得魂不守舍的年轻人,撅嘴道:“讨厌的林,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这个人上次羞辱过我。” 小四抢到林野身前,满面谄笑着伸出手:“听小野说您有了些消息,就一起赶过来了。我们之间以前有一些误会,是我不对!再说,您也去我家做过客啊!出于礼貌,我来回访一下。没想到......嘿嘿,看来早就该来的。” 索尔斯亚矜持地轻轻与其握手,挖苦道:“哦?上次那里是您的家吗?依我看,是杰西卡宝贝的家才对,您只不过是一个房客而已。” “杰西卡和我之间任何东西都能分享,我们是爱人嘛!”小四半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忽作无奈道:“唉!今天的天气可真是让人吃不消!虽然有些不礼貌......唔,索尔斯亚先生,您不介意我也下去游一圈吧!” 还未等索尔斯亚回话,小四就干净利落地脱掉了上衣,修长强悍的身材顿时引起泳池里一阵娇呼。上帝之手身后的俊男看了这年轻人一眼,突然觉得自己该多用些时间在健身上。 小四目光极其迅捷地在姑娘们中间扫了一圈,俊美野性的脸上现出一抹邪笑,下水径直向一个有着迷人身材的棕发美女游去。而后者两只水汪汪的美眸亦在注视着他,神色又羞又喜,显然已被这家伙轻易迷住。 “我的上帝!杰西卡宝贝可真是可怜。早知道不叫这些超模上家里来玩了。”索尔斯亚微微摇头,转头道:“林,你虽然很冷漠,但从女性的角度来看,却要比这小子可靠得多。” 林野亦有些无奈:“这些年来,他一直是这个样子,从未变过......前面您在电话里所说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索尔斯亚点头:“两天前正式接任林氏集团首席执行官兼总裁,这女人来历很奇怪,可以说和那个日本家族毫无关系,却有着日本小子的亲笔授权。依我看,这件事情很不简单。” “火峰流竹几乎没有和我们正面打过交道,他的手段一直很高明,并极具危险性。漫无目的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林野沉吟道:“现在只有一点能够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难道,那人是他为了便于幕后操作,而找来的替身工具?” “松井洋子,三十八岁,日本长崎人,哈佛大学毕业的金融学家,曾在几家跨国公司中担任要职。目前就只能查到这些,看不出一点不寻常的地方。”索尔斯亚咬着指甲道:“如果真的是被派来管理集团那么简单,她就不会在昨天捐出那么大一笔钱。要知道,总统大选现在正到了紧要关头,而那位渴望连任的先生,似乎已经找到了他最坚定的盟友。” 林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看样子,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纽约会很不太平。” 正文第九十五章谋定而动 “胡恩,胡恩......”杨灭急冲冲地走进地下室,手中拎着他那杆奇异的长枪。 安东尼奥满头大汗地将面前一个铁疙瘩接好导线,抬头道:“那家伙出去了,这段时间一直很忙的样子。” 杨灭点点头,望着他额角上类似独角的巨大血包怔道:“你的头上......难道也是变异的一种?” 安东尼奥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摸起身边的曲尺手枪,屏息静气地瞄准。“砰砰”两响之后,天花板阴暗角落里,一只黑漆漆的生物应声落下,跌到地面僵直不动。 杨灭望着那只拳头大的“蚊子”,一时瞠目结舌。 “你还是快出去吧,被叮上至少能吸去你半斤血。最近品种越来越小,动作也越来越快,看来那些家伙倒是费了不少心思。”安东尼奥漂亮地转了个枪花,将曲尺丢到了一边。 杨灭显得颇为感兴趣:“一直听兄弟们说起这里有些古怪东西,没想到你们还在和下面两个科学家开战。” 安东尼奥冷漠的脸上现出些许笑意:“是啊!刚开始时恨不得把那两个家伙干掉,不过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有了这些小东西,日子显得不那么无聊。” “最近这些天,好象是没什么意思。”杨灭抚摩着手里冰冷的枪身,深有同感地道。 暗夜自枪神刺杀小组全体失踪之后,偃旗息鼓,似乎没有要再次行动的意思。而猛虎公司这边亦显得安静异常,每日就只是有条不紊地接受委托,处理任务。双方之间宛如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各自沿着自己的轨迹缓缓运作。 杨灭与安东尼奥聊了几句后,略为懊恼地走出了地下室,刚到大门处,却被奔进来的戈尔森撞了个满怀。 “老板他在不在?”戈尔森急急问道,脖子上青筋暴凸。 杨灭被他弄得有些糊涂:“大概在办公室,出了什么事......” 戈尔森不待他说完,拔腿便奔。 第96章 急促沉重的脚步踏动间,几乎震得整条走廊都在发抖。 办公室里大约有七八个人,林野亦在其中,望着大力撞开门的戈尔森俱是怔住。 戈尔森满脸汗水滚滚而下,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板,这次......您一定得帮我!” 林野直视着他,目光中带上了一丝责备:“你是猛虎的队长!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 戈尔森大力跺脚立正,可怜巴巴地道:“老板,我知道错了,但是你不帮我,这次我就死定了。” 林野仿佛在面对着一个顽劣的孩子般,无奈点头道:“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去处理,现在可以说了。” “这个......能不能让他们都出去?”戈尔森尴尬地道。 林野偏头示意,房内众人笑嘻嘻地鱼贯而出,鬣狗走到戈尔森身边时那不屑的眼神,几乎让后者气爆了肚皮。 “究竟什么事?是不是赌博欠人钱?”林野对这个老部下的秉性还是略知一二的。 戈尔森摇手急道:“不是您想得那样!我的祖母要来纽约!” 林野微微一愕:“祖母?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老板,我没什么亲人,自小就跟着祖母过活。因为读书少的缘故,总是找不到能赚钱的工作。我知道她很想住大房子,可自己偏偏又没出息。前些年便通过几个朋友介绍,去了西泊利亚。那时,我骗祖母,就说是自己是在一家跨国企业找到了工作。”戈尔森偷望着林野的神色,吞吞吐吐地又道:“赌城那次拳赛结束后,我回去就买了幢公寓,老人家很开心。来纽约时,我说公司的总部在这里,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关照我不许惹事。刚才......刚才我接到她的电话,说是已经在达拉斯市机场,要飞来纽约看我。老板,我现在该怎么办?” 林野哭笑不得:“你说在什么公司上班?” “金融公司,她也不一定懂,但......但我还说,自己是这里的头。”戈尔森脸红得像个番茄。 林野思忖了一会,微笑道:“我想,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亲人失望。” 和大多数美国老年人一样,格迪斯丽装扮清爽简洁,精神矍铄,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为了来看孙子,她特意穿上了那条格子长裙,抹着淡淡的口红,胸前俏皮地别着一朵小花,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好多岁。 小心地走下波音飞机舷梯时,格迪斯丽惊讶地看到,她的孙子正站在跑道边的一溜轿车前,远远冲着这边傻笑。 穿着一套笔挺西装的戈尔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略微恼火地道:“奶奶,我不是叫您不要出门的吗?这么远的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该怎么办?” 格迪斯丽望着几乎有她两个高的大块头,眼角的鱼尾纹笑成了朵怒放菊花:“小家伙,我就只是来看看你。这么长时间了,就知道寄钱给我,也不回家一趟,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戈尔森牵着那只瘦小枯干的手,笑道:“真是拿您没办法,既然来了,就在纽约住上几天再回去,我会陪着您的。” 格迪斯丽跟着他走向那列嚣张之极,堪比总统出巡的车队,略微疑惑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戈尔森面不改色地道:“集团老板非常器重我,特意派他们和我一起来机场接您。” 两人走到居中的一辆凯迪拉克房车前,车旁随从立即恭谨地拉开车门,戈尔森大刺刺地点头,扶着祖母上了车。 “可以开车了。”戈尔森敲敲有着豪华装饰的隔板,威严地吩咐道。 司机压了压帽檐,低沉地应了一声,轻微的打火声中,凯迪拉克跟上了前面起动的车队,鱼贯行出机场。明亮的后视镜中,那满脸浓密虬须的司机,不是张虎,却又是谁? 车队径直驰到了华尔街的猛虎办事处所在大厦,戈尔森搀扶着祖母,在将近二十个“高级助理”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大厦电梯。 那间宽敞明亮的大型办公室内,每个员工都正在紧张忙碌地工作。见到戈尔森走近后,“文员”们纷纷站起了身,尊敬地向他打着招呼。 戈尔森气定神闲地颔首示意,当他看到林野亦混在人群中向自己问好时,不由地心中叫苦不迭。 “好漂亮的姑娘,你是这里的秘书小姐吗?”格迪斯丽走到杰西卡桌边,满脸笑容地问道。 杰西卡乖巧地点头:“是的,我是戈尔森先生的私人助理。” 格迪斯丽笑眯眯地道:“这孩子脾气可不好了,平时一定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杰西卡强忍住笑:“戈尔森先生是位很和蔼的绅士,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 格迪斯丽老怀大慰,望向孙子的目光中,尽是无法掩饰的骄傲:“他虽然小时候很喜欢打架,但还算是个聪明的孩子,心地也很善良。现在看起来,他总算是没让我失望。” 老人家在办事处看过一番后,又去了猛虎总部。那里已被修饰一新,所有的队员都换上了西装,说话举止斯文有礼。“员工宿舍”的良好氛围,无疑让格迪斯丽对戈尔森如今的公司大为满意。 而当她结束了为期三天的探亲,乘飞机返回达拉斯后。可怜的戈尔森,几乎被猛虎队员们讹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 夜23:15分,猛虎公司总部。 办公室内,几乎所有的高层全部到场,唯一缺席的,是胡恩。 “目前看来,他们没有动手的原因,是暂时还没理清头绪。用不了多长时间,一定会卷土重来。”林野双手撑在桌上,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暗夜派来的刺杀小组被全部瓦解,至今已经将近一个礼拜,我们度过了想要的缓冲期。依我看,现在无疑是反扑的最好时机,你们的意见如何?” 安东尼奥沉吟着道:“上次被带回来的那个人,所说的未必全都是真的,我们得谨慎行事。” 站在墙角阴暗处的鬣狗冷冷道:“逼供是我亲手进行的,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他都不可能有承受能力去说假话。” 巴赤略微考虑了一会道:“我同意哥的意思,虽然有些冒险,但总不能老是处在挨打的局面。” 林野微微点头:“暗夜自然知道自己的人是折在了我们手里,但他们却不能肯定,是不是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的状况。我前面所说的缓冲期,也就是这个意思,适当地打消敌人戒心,无疑对我们有利。” “我同意,夜长梦多。再等下去,那些人还不知道要玩出些什么花样来,他们是老字号,人手上面占了很大优势,处在暗处更是最令人头痛的地方。这一次的机会很难得,我们必须要把握住。”沙发上的杨灭淡淡道。 “暗夜的确是很强大,尖端科技配备更是让他们如虎添翼。说起来,那玩意自爆的时候,还差点把我这条老命也给搭进去。”安东尼奥的话语引起了一阵低笑。 戈尔森犹豫着道:“老板,那些躲起来的日本人,会不会趁乱给咱们背后来上一刀子?” 林野赞许地道:“这的确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新任林家主人已经浮出水面。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他们都像是要在纽约大动一番干戈。对于这些家伙,我从来就没放松过戒备。上次袭击我的那批暗夜杀手,就极有可能是他们找来的。” 张虎瞪眼道:“那就他妈全杀了!小日本居然还敢在纽约冒头?妈了个巴子,老子把他们一个个的脑袋都拧下来!” 林野微笑道:“火峰流竹这次考虑得很周密,居然搭上了现任总统这根线,可谓是用心良苦之极。张教官,我上次说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张虎大大咧咧地道:“早就全部办好了,那些黑帮现在看到我们就全身发抖,没被干掉已经是谢天谢地。这么点小事,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跟老子含糊。” “有时候,往往这些小人物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地头蛇,在某些地方上面的关系根深蒂固,做起事情来比我们要方便得多。”林野目光渐渐冷下:“现在入主林家的那个日本女人,无非是想跟我们玩场面上的套路,我就偏偏不遂她心愿。林家的产业庞大雄厚,那些日本人自是看得极其重要,我倒要看看接下的局面他们该如何应付。” “老板,现在暗夜那边是重头戏。这个组织势力很大,要一举荡平他们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鬣狗低声道。 “擒贼擒王,暗夜总部是我们唯一的目标。猛虎的尖兵去拜访那里,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林野沉默了一会,脸上渐渐现出古怪笑意:“至于那位先生所供出来的分支,不管是真是假,国际刑警组织都一定会有兴趣。虽然未必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根基一动,情形就由不得他们自己控制了。” 正文第九十六章白狼 松井洋子的皮肤很白,极其细腻。短发,单眼皮,鼻梁略塌,有着一张典型的日本女子脸型。由于身上那套chanel套装的缘故,她看上去要比照片中稍微有女人味一些,但还是属于那种走在马路上绝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类型,姿色平庸,毫无惹眼之处。 这个现任林家家主,正身处猛虎办事处内,就坐在林野的面前。她举止高雅,话语低声而清晰,脸上始终带着礼貌的浅浅笑意。在她的身后,立着两个肩宽体阔的亚裔汉子,俱是肤色黝黑,神色阴冷,头上光亮一片,就连半根头发也无。 “林先生,您看,正如我前面所说的,作为一个刚来纽约来的弱质女流,又掌控着世界第一家族的财产,自然很需要强大而安全的保护。 第97章 据我所知,贵公司虽然在保安行业属于后起,但口碑和实力都是最令人叹服的。无疑,你们正是我需要找的人选。”松井洋子保持着淑女应有的坐姿,语声低婉地道。 林野自一开始,就没有对她的到来感到意外:“松井小姐,您也知道我们是保安这行的新人,有很多事情在经验方面要比同行欠缺很多。所以,请恕我不能答应您的委托。毕竟您身份尊贵,我不能因为任何一点点小岔子,而给猛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松井洋子脸上现出了一个她这种年龄绝不该有的俏皮表情:“请原谅我愚笨的理解能力,林先生这样说,好象是在拒人于千里之外。在保安这个行业里,恐怕拒绝委托会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呢!” 林野微微一笑:“我也很想和你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毕竟您开出的酬金对我们来说几乎是个天文数字。但非常可惜,对自己公司是不是有这个荣幸,或者说是不是有这种实力成为您的护卫,我还是非常清楚的。” “林先生,我想说清楚一件事。在您的面前,是个崭新的第一家族,和以往的任何人或是物都毫无瓜葛。我就是我,一个诚心想要和贵公司成为朋友或者伙伴的人。这样说,不知道您是不是满意?”松井洋子端起面前咖啡杯,轻轻搅拌着小勺道。 林野神色不动:“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并且对您的诚意感到了一些惶恐不安。” 松井洋子轻笑起来:“林先生,我和您都是聪明人,就不要再玩捉迷藏的游戏了。朋友或是敌人,就在您的一念之间,我可是带着殷切的希望,来到贵公司的。” “对于您的委托,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但即使是没有合作关系,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松井小姐,您不这样认为吗?”林野语气平和地道。 松井洋子略为遗憾地道:“说实话,来见您之前,我对这次的会面充满了期待。在纽约,我们本可以成为最优秀的合作伙伴。强大的武力和雄厚的资金,自古以来就是天作之合。没想到......” 林野淡淡地道:“可能是您和我的出发点各自不同,有些东西,我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林先生,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难道现在的您,还在对过去的一些事情耿耿于怀吗?我敢保证,在以后的日子里,您绝对不会后悔和我们打交道。”松井洋子犹不死心,娓娓劝导道。 林野直视着她,目光清澈如水:“松井小姐,我的记性向来不好,过去发生过的任何事情,都不重要。我拒绝你的原因,只是出于实力不够,仅此而已。” 松井洋子犹豫了一会,起身伸出了手:“既然林先生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只希望以后您能够多多关照我们这些新邻居,拜托了!” 林野微笑着与之轻握,松脱手道:“这个自然,前面我就说过,不合作也可以做朋友。” 松井洋子深深鞠躬,带着两名随从告辞而去。 “林先生,这女人就是现在的第一首富?怎么会找到我们头上来?”杰西卡在远处的办公桌后,略感疑惑地问道。 林野点头,脸色已变得阴冷下来:“不错,她现在的确可以被这样称呼。没想到火峰流竹打出了这样一张牌......既然主动要求被关照,那我们也不能过于客气了。杰西卡,你说对吗?” 杰西卡看着他渐渐变得残忍起来的眼神,心中轻叹一声,看样子,做世界首富,也未必是件好事情。 “林家哥哥,我想要吃这个。”华尔街后的一条林荫大道上,赵若兰笑盈盈地拖住林野,指着路面卖玉米花沾的摊位道。 小妮子现在已经成了林野名副其实的影子,自猛虎公司的大部分高层离开美国之后,赵若兰几乎是片刻不离地跟在林野身边,后者暗自头痛却又无可奈何。 林野付钱,接过小贩递上的挂糖玉米花。赵若兰轻笑着拿起,咬了一小口,另一只手牵住林野不放。 林野整支手臂上的黑膜层早已蜕落至尽,如今的手掌修长而冰冷,却不再像以前那么粗糙坚硬。赵若兰只是知道,每当和他在一起时,轻握着他的手,就会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林家哥哥,今天我来的时候,正从办公室离开的那些人,有些古怪。”赵若兰美目流盼,显然还在找零食摊位。一抹淡淡的阳光,恰巧透过树荫投在她的脸颊边,晕红娇俏,极为可人。 林野神色微动:“哦?你是指那个日本女人?” 赵若兰拉着林野走向远处的冰激凌车:“其实是她身后的那两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像是国内的一个门派,和我们赵家已经有好多年的仇了。” 林野微笑道:“那些人厉害吗?会不会来杀我?” “林家哥哥又小瞧人了,和他们打交道至今,若兰还没有过败绩哦!”赵若兰犹豫了一会,轻咬下唇低声道:“就算是若兰死了,也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因为我是你的影子。” 林野微怔,望着少女脸上认真的神情,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清晨,和伏在自己胸前的那张柔弱俏颜,心中不禁略略感动。 “不需要刻意去为我做些什么,你还小,照顾好自己,会有很美好的未来。而我的一切,早已注定。”林野平和地道。 赵若兰小小的脸蛋上尽是温柔神色:“我就只是哥哥一个人的影子,除非哪天你不要若兰了,不然这辈子都会陪在你身边。” 林野温和地笑笑,迈步随她走向那部色彩缤纷的,流动着悦耳音乐声的冰激凌车。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黑暗与孤独,似乎已离他远去。 ※※※ 意大利,罗马。 每日的凌晨,无疑是阿里尔菲镇最沉寂的时刻。每一家喧闹的酒馆俱已安静下来,极少数未打烊的店堂中,就只有一些情浓男女仍在窃窃私语,在迷离的酒意中,甜蜜而温柔地相拥着,似是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去分心。 街边排列整齐的汽车顶棚上,几只野猫懒洋洋地伏着,就连起来转悠一圈的兴致也无。它们的肚子早已被各色食物塞得溜圆,妖异的眸子在月色之下,偶尔会泛出森森寒光。 小镇的街道上寂静一片,昏暗的路灯之下,几乎看不到行人。微风缓缓拂过镇中的每个角落,给炎热而枯燥的夏夜,带来了一抹清爽凉意。 银色月芒冷冷挥洒,将建筑物的顶层染得青茫一片。小镇西北角的几处屋顶上,十几条黑影正纵跳如飞,动作直是轻捷若猿。这批人俱是黑衣劲装,身形强悍,其中几条汉子的背上,负着狭长而沉重的背囊。 悄然无息中,黑衣汉子们四散而开,如一张大网般,自各个角落掩近了一幢灯光全灭的灰色三层建筑。 其中一名身材高挑的黑衣人直身,迅捷打了几个手势。他对面的房顶上,一条黑影身形展动,纵至灰色建筑正门处,动作如风地开始安装起一些物体。 低低的风声微扬,一杆杆乌黑锃亮的火器被几个汉子自背囊中取出,扬手间分抛给各处伙伴。汉子们似是做惯这般生活,显得娴熟默契之极,片刻间已是呈犄角之形,通往灰色建筑的各条要道,楼体的每一处出路,俱是完全在他们的火力掌控之下。 门口处那黑衣人动作极快,不到半分钟后,他突兀停手,身形徒然拔起,单手微搭高处窗棂,使力反折间,已是轻巧地翻上了建筑顶层。 先前那汉子手臂微微挥下,身边伙伴开始有条不紊地撤离。压后的几条黑影手中枪身微抬,身形缓退,游弋四顾的目光中,带着狼一般的警惕孤冷。 一行人退至小镇南端的空阔地带时,脚下微微颤动。低沉轰然地爆破声传来,一朵暗红色的火云自后方腾上半空,其间夹杂着飞溅激射的点点星芒,宛如无数的巨型礼花齐齐鸣放爆裂,情形极是壮观。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黑衣人目光纷纷冷厉下来,脚步急停。手中火器已是狞然抬起,分散指向周遭暗处。 一个矮小的年轻人自黑暗中缓缓行出,银白色的连身轻甲,银白色的发,在黑暗中,傲然隐耀光辉。 “猛虎公司的人,的确是给了我们很大的惊喜。或许,可以称之为耻辱。”随着他冷冷地开口,四周传来沉重纷乱的脚步声,无数人影自暗处逐渐显现,已是将黑衣人这方牢牢合围。 鬣狗踏前一步,漠然注视着周遭那些闪着寒芒的金属躯干,缓缓地道:“这些就是你们准备用来洗刷耻辱的工具?” 白发年轻人冷笑着直视他:“这样的待遇已经不错了,我是暗夜欧洲分支的首领,叫做白狼。能死在我手上,可以说是你们这些无名小卒的荣幸。” “老头!这下你没话了吧?我早说过那破房子里不可能有人,你却硬是要去捣鼓一下......”戈尔森一副早已料定的神色,得意洋洋地道。 安东尼奥低沉地道:“这句话好象是我对你说的。” 戈尔森神色不变:“有谁听见?谁能证明?老板都曾经夸过我料事如神,他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 白狼低笑了一声:“先生们,说起来,我还真是觉得不可思议。像你们这种货色,干掉了枪神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来偷袭暗夜的总部,难道这世界上的保安,都是以狂妄无知来衡量自己的职业水准吗?” 鬣狗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摇晃:“错了,你现在面对的,是保安中的猛虎。” 白狼愕了一愕,随即疯狂地大笑起来:“我的上帝! 第98章 猛虎?猛虎只不过是你们那可笑的注册名称,还真把自己当成强大的食肉动物了?有意思,这么多年了,你们是我所遇见最搞笑的一群人。” 鬣狗保持着笑容,身形不动,做了个简单的手势。 身后的猛虎队员们纷纷收枪,归入背囊,目光中已隐隐带上了嗜血前的亢奋。 白狼微怔道:“先生们,你们是群疯子吗?不要让我玩得过于无趣,为了伏击,我们已经度过了很长的无聊时间。” 戈尔森急不可耐地搓了搓双手,狞笑道:“你绝对不会有那样的感觉,我可以保证这一点。” 正文第九十七章十八邪魔 阿里尔菲镇南端地势开阔,接近于镇口,除了几幢零散分布的建筑物外,完全类似于一个小型广场。空地的中央,有着一眼小小的人工喷泉。清澈的泉水挥洒而出,填满了麻石砌成的蓄水池。 喷泉的周围,点缀着一些郁葱花草,在沥沥扬扬的水声之中随风微动,显得幽静而淡雅。青蒙蒙的月色下,这个镇上孩子们最爱来的去处,已完全被高大狰狞的怪物围满。它们密密麻麻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狂暴的杀机,在静寂无声间,一丝丝地涌荡激流,几欲令人窒息。 面对着四处皆是的垩甲战士,猛虎队员们带着野兽般的亢奋神色,纷纷反手扯下了制服。月光在他们钢铁般强悍的身躯上,镀了层淡淡青芒,乍眼望去,亦似穿上了一件神秘的金属连甲。 安东尼奥将几个背囊收到一边后,缓缓走到蓄水池边坐下,从口袋中摸出香烟点燃。微弱的火光中,这个沉稳冷漠的老人脸上,竟似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神色。 白狼的目光已从倨傲,慢慢地转为震惊,最后无法遏止地带上了恐惧。如梦魇般的情形狞然袭来,几乎要将他的心脏蹂躏撕碎。 低沉的,嘶哑的咆哮声中,所有的猛虎队员腰身前倾,双拳紧握,额上暴出条条青筋,神情似是极为痛苦。 片刻之间,他们身体上的变异部位急剧扩张,伸展。体积几乎要比以前膨胀上十倍不止! “都别愣着,趁现在,杀了这些怪物!”白狼是第一个从惊骇中清醒过来的人,他后退一步,疾按上右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道。 戈尔森极其缓慢地抬头,眸子中两团暗红妖火燃烧摇曳。右臂前端的那些黑色锯齿,现在每一根都变得有尺余长短,交错擦动间发出类似于金属的“锵锵”声。他看了看这支“巨型啤酒扳手”,摇了摇头:“他妈的,每次这段时间比做爱还要累人!” 暗夜的杀手们身形连闪,已如水银泄地般悄然涌进了猛虎的阵型。十几个垩甲战士高高纵起,手臂急挥间无数铁器直袭而下,带着青森森的光芒翻转呼啸,飞射向他们的敌手。更有十数条长长火舌夹杂其中,一时弹雨如蝗,几乎笼罩了整个空间。 而那些地面上掩近的杀手,依靠着自身所装备的甲衣,根本就无视同伴所发出的道道攻击。他们就只是闷头疾进,或冷漠或亢奋地扬起手中锋锐利器。所面对的,是人或是怪物都已不再重要。杀戮,才是唯一的目标。 猛虎队员急速散开,站在最后方的一条汉子突然蹬地而起。脊背后恶魔般的肉翅一展丈余,轰然扑扇几下后紧贴身后,整个人已如箭矢流星般直冲上茫茫夜空! 戈尔森对着当头斩来的长刀,漫不经心地轻抬右臂,两支长长锯齿立即夹住刀锋。微微转手间,刀身立时折断。他对着敌人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挺臂直插,黑色坚硬的齿尖摧枯拉朽般撞塌对方面甲,一击毙命! 几乎是所有的暗夜杀手,都遭到了近乎儿戏般的虐杀。一直以来所倚仗的尖端垩甲,在敌人那可怕的“手臂”或是“腿脚”之前,已如纸扎般脆弱可笑。直到此际,这些强大的杀人工具才清楚了一个事实。他们正面对的,不是人,也不是怪物,而是来自地狱的邪魔。 连续纵起的垩甲战士眼见着攻击被敌人轻松避过,不禁纷纷低吼起来。一时间枪声、铁器破空声不绝于耳,密度竟是先前的一倍以上! 半空中,一名垩甲战士正双臂挺举,几杆连着臂身的火器咆哮着将弹雨倾泻入场中。一双坚实有力的利腿突兀踏在他肩上,轻轻巧巧地拧转之间,他的颈骨发出“喀嚓”一声脆响,身躯轰然坠落地面,挣了几挣就此不动。 “天上!有敌人在......”他身边一名伙伴的惊恐喊声,在狂暴的劲风掠过之后戛然而止。整个头颅被重踏一脚后撞碎了锁骨,鼻梁以下完全嵌入胸腔,大量的鲜血自护面中急喷而出,身躯软软倒栽落地。 白狼的垩甲已完全铺展至全身,手臂前端探出了三枚弯刀状的尖锐突起,脊背由上自下生出了一排弧形尖刺,在月色之下微泛银芒,看上去极之锐利。而他自混战开始之后,就一直立在原地不动。这位暗夜欧洲分支首领,浑身已完全被冷汗湿透,先前的傲慢气焰早就被抛到了九宵云外。木立之中,竟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因为,如果说属下们正在交战的敌手,还可以勉强算人的话。那自己所面对的诡异生物,似乎已经脱离了人的范围,变成了一头不折不扣的魔兽! 鬣狗的面容依然清秀,脸上犹自带着温和的笑容,赤裸着的上身亦无异变之处。而他两支刀臂的前端,却已经触到了地面!狭长的青色臂身,几乎已有躯干宽阔。而锋锐的臂缘边,布满了一粒粒尖利之极的森森獠牙。一眼望去,这两支手臂能让人唯一联想起的东西,就是力量,毁灭性的力量! “我记得,你前面好象嘲笑过猛虎公司的注册名称?”鬣狗两支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刀臂轻盈挥动,随意挡格着袭来的铁器弹流。9mm弹径的子弹,竟就只能在他的臂身上扎进一半身躯。而那些激射而来的铁器,更是如玩笑般被击落于尘。 激烈的枪声仍在继续,小镇中的居民并没有半点反应。除了极少数的人拨打了报警电话外,更多的居民则是躺在床上簌簌发抖。安逸闲适的生活一旦过惯,当血腥杀戮就在身边时,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祈祷而已。 已经没有一个暗夜杀手敢于纵起,而那高空之中的恶魔仍在盘旋。那一点疾飞的黑影给每个垩甲战士心理上,都带来了极大的恐慌不安。当他们想要以火器袭上时,身边迅疾袭来的攻击,静悄悄地掠走了一条条生命。 阿塔尔在好不容易杀掉两名敌人之后,疾退到安东尼奥身边,抢下他嘴中的烟卷叼上,探身拾向一杆火器。就在此时,一名暗夜杀手如影随形地扑来,手中利刃直刺向他的侧腰! 一朵美妙凄艳的火云在杀手面上腾起,低沉的爆炸声中,他的整个上半身如同被几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扯开一般,碎裂成了无数小块。而失去躯干的双腿却仍在惯性作用下,腾腾奔了几步后,撞上了阿塔尔的身体,颓然倒下。 “嘿嘿,谢谢你,老头。”阿塔尔粗粗拍打着身上被溅满的肉屑,反手扯下了眼罩。 安东尼奥抛掉手雷拉环,皱眉道:“那是我的最后一支烟,你这该死的家伙!” 鬣狗微笑着注视前方敌手:“知道吗?公司的名字,是我们老板注册的。没有人能侮辱他,像你这种爬虫,更加不能。” 白狼已经被恐惧折磨地快要发疯,低低嘶吼一声后,身形疾纵连闪,斜兜向混战人群之中。速度之快,竟和那些暗夜杀手有着天壤之别。他为人孤傲阴险,向来行事狡狯如狼,双臂连挥间血光暴现,已是瞬间斩伤了几人。 鬣狗目光冷下,亦是疾冲入人群,径直截向他前方。行动间两支刀臂直刺横斩,可怕强悍的撞击力之下,那些垩甲下的身躯无不骨折肉烂,所经之处立时如旋风般扫倒一片! 一道几近半米长的粗大火舌突兀喷出,远距离攻击的垩甲战士刹那间被扫倒几人。每个人俱是被威力绝伦的弹流直接击中面甲,颅骨被撞得如同踏烂的柿子般,血肉模糊一团。 “老头,我的枪法怎么样?”阿塔尔得意洋洋地道,左眼中四只瞳孔妖异地转动不休。 安东尼奥冷哼了一声:“和杨比起来,你简直就像是个会开枪的瞎子。” 阿塔尔恼火地打出一串长点射,远处应声栽倒几人。恨恨地吐了口唾沫,他悻然道:“谁和他比玩枪,简直是脑子有病!那家伙比我们还要像怪物!” 十八个猛虎队员,十八种完全不同的杀戮方式,暗夜杀手的数目急剧减少,场中所剩的已寥寥无几。 戈尔森直接用“扳手”捏断了一个敌人的头颈,方抛掉尸身时,三枚弯月形的锐齿悄然袭来,阴险地反撩而上,切向他的胸腹。 一股大力斜撞而至,戈尔森顿时横飞出去,直跌出几米开外。他翻身自地上爬起,怔怔地望着那个站在自己原先位置上,被白狼切中前胸的伙伴,低声咆哮道:“你......你他妈的是不是想自杀?” 鬣狗抬臂横扫,但敌人一击之后已疾退至远处。他低头望了眼胸前翻出白骨的狭深伤口,冷漠地道:“虽然你是个废物,但毕竟还是老板的手下。” 戈尔森长长地发出一声狂吼,铁青着脸直冲向那个退回暗处的身影,竟是对身边袭来的攻击视若不见! 鬣狗苦笑,身形掠起,胸前鲜血喷涌更急。这个孤僻内向的年轻人,紧紧跟在“废物”身后,截击了所有的攻击。似乎对自己身上那道几乎致命的伤口,半点也不在意。 几乎是所有的猛虎队员都看到了这一幕,每个人的双眼,俱是在刹那间变得血红。 第99章 在这些铁血粗犷的汉子们心里,身边的兄弟,无疑比自己的生命,都还要珍贵得多。 高空中那名汉子双翅疾收,带着道猎猎狂飙直冲而下。大力踏爆了一名敌人头颅之后,他身形忽折,回腿扫断旁边一人颈骨。嘶哑的怒吼声中合身扑向第三个敌手,轰然一头撞上对方面甲,额角碎裂溅血,但敌人却立时毙命! 搏杀在瞬间变得更为残酷直接,已没有人在意会受到什么样的攻击。猛虎队员们往往刻意用身体去嵌住袭来的锋刃,以求更为迅捷地格杀对方。仅存的十几个暗夜杀手均是这一批伏击者中的翘楚,能活到现在无疑证明了他们的实力。而敌人那悍不畏死的攻击方式,却在刹那将他们的意志击溃。随即,亦将生命一并掳掠。 极远处,小镇里唯一的教堂塔楼上,静静地立着两名女子,正神色漠然地注视着这场血腥对战。 “玛雅,你真的就这样看着白狼被那些怪物杀掉?”其中一人轻笑道。 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玛雅语声清冷依旧:“阿穆勒先生并没有要求我参与伏击,白狼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那女子娇媚地道:“依我看,白狼随着枪神之后消失,恐怕对你的好处很大呢!” 玛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紫炎,我并不想杀你。所以,以后请注意你的说话方式。聪明人活不长这个道理,我想你会懂。” 紫炎轻拍胸口,嗔道:“你又来吓我!人家只是一时心直口快而已。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得罪玛雅女神呢!” 玛雅似是不想再说话,沉默地望向那片杀戮之地。 紫炎跺了跺脚,无奈道:“唉!我可没那么好命,白狼虽然很讨厌,但在这次行动里,却是我的搭档。行了,女神大人,我再不去,他可就真的要死了。” 玛雅注视着她飞掠而下的背影,淡淡地说了四个字:“不自量力。” 正文第九十八章伏兵 广场上的杀戮,已在悄然无息中止歇。喷泉下的蓄水池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具具尸身。原本清澈见底的池水已完全变成血色,粘稠而又浑浊,在月色下泛着妖异的点点暗红,狞然之中带着丝淡淡的凄美。 十几个猛虎队员走到喷泉边,安东尼奥从一具背囊中摸出大卷绷带,扬手分抛给他的伙伴。汉子们凑作一堆,相互包扎起了伤口。正如一群极地中的野狼般,这已是他们唯一的取暖方式。 白狼身形渐滞,缓缓顿了下来,目光中,带上了孤注一掷的疯狂。身后一幢孤零零的小楼默然矗立在黑暗中,看起来,他似乎已无路可退。 正前方,那两条如附骨之蛆般的黑影渐渐逼近,一左一右掩了上来。而那头强悍狰狞的魔兽,亦在其中。 “交给我,这家伙是我的。”戈尔森目中两团妖火摇曳不休,语气中杀机毕露。 鬣狗无所谓地点头:“随便,不过小心他的爪子,队长大人。” 白狼低沉地笑了起来,长久以来的傲性在绝境下逐渐显现:“你们把我当什么?可以任意被宰割的羔羊?” “比羔羊还要差,在我的眼里,你就只是条爬虫!”戈尔森狂吼冲上,右臂垂在身侧,锋锐的黑色锯齿支支绷直舞动,似是急不可耐地要去切割绞杀! 白狼双腿倒纵上墙,大力蹬踏间整个人飞掠而出,动作灵捷之极。两人身形极将接触的那一刹那,他双臂急格住对方袭来的“利器”,身躯反转,脊背后的那排森森尖刺从戈尔森胸腹处横切而过,顿时血雨暴现! 戈尔森腾腾退了几步,胸骨之下被开了道长长裂口,肌肉向两边高高翻起,显得极为可怖。他死死盯住已疾闪至远端的敌手,竟是对自己的伤势半眼不瞧。 鬣狗微微皱眉:“废物,你去休息一会,别把命都搭在这里!” “你们之间的感情还真是深厚呢!不过,有没有人陪我玩一会呢?”随着娇媚的话语声,一个满头碧发的白人女子从黑暗中行出,袅袅婷婷地走到白狼身边站定。刺着紫色花纹的脸上,带着些许俏皮的笑容。 鬣狗望了眼戈尔森,后者冷声道:“我还是要前面那个。” “哎呀!白狼大人,您好象看上去很狼狈的样子。咦?你的手下在哪里呢?该不会都被杀了吧?”女子对径直走来的两名敌人丝毫不以为意,笑吟吟地对身边道。 白狼低哼了一声:“紫炎,先收拾掉这些家伙,再来讽刺我也不迟。” 紫炎微微叹息:“这些人好可怕,人家可是鼓了很大勇气来救你的呢!” 白狼似是不愿与她纠缠不休,身形忽展,已是向着戈尔森掠了过去。 “没良心的家伙,早知道就和玛雅在一起看戏了。”紫炎望着已逼到近前的鬣狗,忽轻笑道:“您不会真的和一个女人动手吧?英俊的怪物先生。” 鬣狗微微摇头:“在这个世上,除了一个人之外,其他的任何东西我都不在乎,杀女人的感觉不错,我一直很喜欢。” 悄然无息间,一些黑影自暗处隐现,在喷泉旁形成了合围之势。 “他妈的,别包了!真是没半会清静!”一个猛虎队员恼火地扯下伙伴刚为他裹好的纱布,阴沉着脸道:“这些狗日的爬虫,数量还真是令人头痛。” 安东尼奥卸下背后的行军包,冷漠地道:“别忘了,这里是虫巢。” 戈尔森急促地喘息着,腰肋处又斜斜被划过一道狭长伤口,鲜血已染红了整个身躯。敌人依仗着自己的速度,如风般来回卷过他的身侧,只要稍有疏忽,就极有可能带来破膛之厄。 白狼在远处疾行游弋,高速划过的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望着敌手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开始觉得,先前存在的恐惧疑虑,是多么无稽的一件事情。 一团庞大炽烈的火焰,徒然从紫炎的樱口中急喷而出,几乎是瞬间就吞没了敌手的身形! 鬣狗双足连点,身形暴退,刀臂交叉互在面前,已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灼伤了半边身体。 “对不起哦!我只是想和你玩玩,并没有恶意的。”紫炎娇笑道,疾掠而进,又是一道长长赤焰亮起,将周遭的一切照得亮如白昼。 鬣狗只觉得臂身已在这可怕的高温之下隐隐作痛,其他部位更是焦黑一片,一时间竟是被逼得连连后退。 那背生双翼的汉子咬牙纵起,已是鲜血淋漓的肉翅大力扑扇。身形方动间,一枚弹头呼啸而来,绞进了他的腹腔,爆出大蓬血花。汉子闷哼一声,整个人顿时向后倒下。 身边的几个伙伴大骇,急忙抢上将他拖到喷泉死角处,安东尼奥双手疾挥,一连串火云在远处爆开,几个人影在硝烟中软软仆倒在地。 “你他妈没事吧?该不会......不会死吧?”一个猛虎队员嘶哑地吼道。 受伤汉子低笑一声:“操你奶奶的!老子死不了,要不是前面和那些王八蛋干过了头,会被这小玩意打中?真是......真是他妈的倒霉。” 正如他所说的,猛虎队员们身上或多或少的伤势,给他们带来了难以想象的负累。无论是速度或力量上,都明显衰弱了许多。而那些新的敌人,却依旧垩甲齐备,动作迅捷,发动着阴险而又致命的攻击。 “哧”的一声轻响,白狼如一道银烟般掠过戈尔森身侧,右臂划动间,几乎已将对手腰斩!感觉到了因挡格而传来的震动,心中不禁暗自叫了声可惜。 一道狭长宽阔的黑影,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厉厉劲风当头直斩而下!俯身疾行的白狼促不及防,大骇之下极其狼狈地就地打滚,那物轰然斩进土层中,几近没半! 惊魂未定间,一支冰冷的铁钳突兀袭来,卡上了他的后颈。沛然莫御的大力压下,白狼手足急挣,却依旧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就连半分反抗的能力也无。 戈尔森一脚踏上敌手头颅,转首恼火地道:“谁他妈要你帮忙的?” 鬣狗一击不中,疾展身形缠向紫炎,远远丢下了一句:“慢慢把他的头切下来。” 戈尔森大力吐了口唾沫:“老子偏偏就不听你的!唔,切一半好了!” 紫炎眼见着按住白狼的那支铁臂开始渐渐收紧,而自己却又被高速掠动的敌手刺劈纠缠。俏颜微微变色,伸手按上了臂端凸起。 场中的混战已接近白热化,猛虎队员们几乎俱是遍体鳞伤,而其中两人却死守在那受伤伙伴身前,半步不退! 安东尼奥右胸上深深嵌入一枚铁器,血泉正从边缘处激涌而出,伤势颇重。他的那只行军包早已空了大半,一架架模型飞机在空中盘旋,硬是压得敌人的远距离支援火力不敢抬头! 戈尔森极其缓慢地用力,尖锐的锯齿嵌入对方垩甲向内合拢。白狼喉间发出了一阵模糊的哀号声,四肢急促抽动。口鼻中大量的鲜血开始急喷而出,瞬间涌出面甲,在身前的地面上蜿蜒汇聚,凝成一洼血塘。 紫炎身上的垩甲已层层铺展而开,她望了眼已死多活少的白狼,面容变得铁青。鬣狗已无声无息地潜进身后,刀臂微扬间,直刺她的后脑! 一轮小小的炽日,徒然在黑暗中亮起。紫炎垩甲表层密布的处处凹口之中,突兀喷出长长烈焰,整个身躯看上去,竟已如同一个正在急剧扩张的庞大火球! 鬣狗只觉得焰浪急袭而至,高温之下,头发已是根根卷起枯干。身形急退间,胸前突兀剧痛,一口气竟是接不上来。脚步跄踉间,顿时被那火云赶上。他心中了然无幸,索性不再退避,不知为何,嘴角竟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100章 “砰!”一枚狭长的弹头,自极远暗处射出,旋转着扎上紫炎面甲,恰恰撞击在左眼处! 那轮炽烈的骄阳,在瞬间黯淡泯灭。紫炎头部重重震动了一下,整个人向后仰倒。她的左眼已凹进眼窝,血肉模糊一片。由于过度惊骇,却是丝毫不觉疼痛。 “砰砰砰!”接连三枚弹头,分毫不差地撞在紫炎左眼处。就在她缓缓而倒的瞬间,已被那处深深凹下的面甲刺进颅内,当即毙命。 悠长清越的枪声,自响起之后,就仿若美妙的钢琴乐章一般,渐渐涌动激扬。似乎那只隐在暗处的魔手,正在飞舞演奏,要让它,成为这杀戮之夜的唯一主角。 那带着邪恶尾翼的沉重弹头,自黑暗中激射四散。两枚一组,俱是撞击在暗夜杀手的面甲之上。无论那些目标是在疾行,或是纵跳,两枚弹头,一个弹着点,必定有一人软倒。枪枪如此,绝无虚发! 猛虎队员们身上压力骤轻,渐渐扳回了局势。而戈尔森居然真的在切断白狼一半头颈后,才得意洋洋地走到鬣狗身边,扶起了他的兄弟。 远处教堂的塔楼上,玛雅的身边,已不知何时多了名男子。他穿着一袭金边黑袍,面目笼在阴影之下,亦是望向这边战局。 “其他三个分支的首领现在都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这下你该满意了罢?”男子缓缓开口,尖锐的声音中透着丝溺爱。 玛雅的青铜面具上泛着微弱冷光,显得愈加神秘莫测:“是的,阿穆勒先生,现在暗夜自元老会以下,都在我的直接掌控中了。” 阿穆勒双手负于身后,微微颔首道:“或许,你应该去为这些命运悲惨的伙伴报仇。在收服人心上,这样做总是不会错的。” 玛雅犹豫了一会,欠身道:“遵命,我这就去办。” “记住,问出我想要的,然后再处理干净,不要令我失望。”阿穆勒身形诡异地扭曲起来,融入夜色不见。 “喂,你这家伙,不会晕过去吧?”戈尔森小心翼翼地架住鬣狗,不放心地道。 鬣狗望了眼已经变成正常长短的刀臂,冷漠地道:“我没事,只不过失血过多而已,不用你这样的废物操心。” 戈尔森似是想反唇相讥,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突然笑了笑,将伙伴扶得更紧了些。 蓄水池旁的猛虎队员们,已是完全站在死人堆中,随便一脚踏下去,就会溅起粘稠厚重的血浆。远处的枪声仍在继续,残忍无情地收割着为数不多的敌人。 一蓬青雾,忽然借着淡淡微风拂近,逐渐笼罩了喷泉周遭的空间。 戈尔森刚开始为鬣狗裹伤,忽觉一阵天旋地转,软绵绵地仆倒下去。他眼睁睁地地看见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耳中甚至能清晰听见地面上传来的脚步声。可就是全身上下半点也动不了,似是已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 一点碧芒自暗处疾射而出,没入茫茫夜色之中,极远处隐隐响起了一声闷哼,枪声突兀哑火。 玛雅自黑暗中缓缓行出,径直走到了鬣狗身前。因为,他是整个广场上,唯一一个仍能保持坐姿的人。 “你们是如何能做到异变的?告诉我,你就可以不用受折磨,甚至可以继续活下去。”玛雅的右手食指渐渐变得殷红如血:“虽然你的体质和意志力都很强悍,但我一向很喜欢挑战。” “杀了我,婊子。”鬣狗脸色灰败,极其艰难地道,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玛雅冷笑,抬手直刺,凄艳血红的指尖离鬣狗右眼不到三寸时,她的动作突兀僵直。 一朵晶莹剔透的六角形雪花,划着轻盈曼妙的飘行路线,在这个炎热干燥的夏夜,就在她的面前,盈然坠落。 正文第九十九章天堂之蕊 鬣狗一动不动地靠在蓄水池边,轻促地喘息着,脸色枯槁灰暗,看上去就像一个会呼吸的死人。他怔怔望着那朵小小的雪花轻盈落下,插入血泊之中,一时竟恍若如梦。 纷纷扬扬间,一朵接一朵的雪花四散飘下,安静地飞舞在蓄水池的周遭,所笼罩的,就只是这一小块空间而已。 “喀哧哧”一阵金属轻响传来,硕果仅存的几个暗夜杀手突兀之间身躯溃塌而下,整套连甲在突然失去躯干支撑之后,空荡荡地坠向地面,战栗着缩作一堆。甲胄之下的地面上,缓缓流出一滩滩清水。而它们的主人,似乎就此消失无踪。 玛雅身形不动,双足疾点地面,整个人仿若轻烟般急速掠出这片小型广场,隐在远处惊疑不定地观望。她的周身隐隐布上了一层淡紫色光华,而青铜面具之上,却已被悄然腐蚀出无数孔洞,直如厉鬼般狰狞可怖。 几朵雪花飘落到鬣狗裤腿上,急速融化渗进。冰凉彻骨的极寒感觉直从腿上传遍全身,微微打了一个寒战,这白净清秀的年轻人站起身蹦达了几下,连连向手心呵气。 “冷啊!冷死我了!咦?我他妈怎么又能动了?”戈尔森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满脸疑惑之色。 鬣狗亦是一怔,望着纷纷站起的猛虎队员们,他伸手接住了一片盈盈飞舞的雪花,神色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安东尼奥刚一起身,就直奔向西北方。这个内敛沉默的老人面上,隐隐带着焦虑忧急的神色。 鬣狗偏了偏头,两个猛虎队员跟了上去。片刻之后,将杨灭架了回来,安东尼奥手中紧执的,是他的那杆长枪。 “你怎么样?能动吗?”鬣狗低声问道。 杨灭脸色煞白,额上密密地布着一层细汗,说话声细微无力:“差......差点就死了,突然胸前一麻,就开始喘不上气,全身发冷,没半处能动的地方。刚才飞来一只小虫子,硬钻进我嘴里,渐渐就有了力气,人也暖了过来。我没事,喘一会就好。” 鬣狗思忖了一会,断然道:“列佛卡,克勒耶夫,你俩护着杨,我们现在就走!” 望着猛虎队员们有条不紊地后撤远去,玛雅依旧隐在暗处不敢稍动,竟是连呼吸,也刻意压得轻缓下去。这个清傲孤高的女子,此际全身俱已被冷汗湿透,冰凉粘腻的内裳紧贴在肌肤上,更是令她簌簌而颤。 天上那小小的白色精灵已不再纷落,目光触及间,除了尸体血泊中仍有极少数尚未融化的残留外,这匪夷所思的景象正如它来时一般,寂然之间消失无踪。 玛雅的心中,除了巨大的恐惧之外,更多的则是惶然。这一片突如其来的小范围降雪,轻易破解了她的“迷颜醉”不说,更是同时将剩余的暗夜杀手一举尽歼!作为那片大山中走出的毒术修习者,她自是十分清楚,看似四散乱坠形色雷同的雪花,实则由两种截然不同的内质构成。而它们,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能够自行辨别敌我!那名看不见的敌人,用毒手段之精深巧妙,已近乎于神迹!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流逝,四周安静得可怕。密密麻麻的尸体交错重叠,僵卧在凄艳的血红中,狞如修罗地狱。 突兀间,镇外极远处,隐隐响起的警笛声传来,划破了死一般的寂然。玛雅咬牙轻抬双手,周身已是蒙上了青黄蓝三种完全不同的光晕,青铜面具在这荧荧斑斓映照之下,更是显得诡异莫明。 低低的风声响起,她身形疾展,足不点地般掠起,一袭黑袍被急速划过的气流向后扯动,飞舞不休。整个人在月色下仿若一只轻盈灵捷的寒鸦般,急速投向远处。 阿里尔菲镇横向范围极阔,片刻之后,玛雅已是疾行到了北端。她的速度已经被恐惧逼发至了极限,身形之后竟是卷起了一道淡淡烟尘。将出镇北口时,玛雅突兀一个急停,双足轻点落地,面具深处的目光中,渐渐流露出了强烈的惊骇。 她正前方的地面正蠕蠕而动,极其缓慢地向上隆起,龟裂,似是有物欲破土而出。稀稀簌簌的土粒滚落声中,一株青茎碧叶的兰花,骄傲地,倔强地探出了身躯。微微颤动中,白玉般晶莹的花蕾盈盈怒放。狭长剔透的瓣叶之上,夹杂着几丝殷红之色,凄美艳绝,不可方物。 清新淡雅的幽香,悄然无息地充斥了整个空间。小小的一朵兰花,竟宛若天堂之蕊般光芒万丈,就连那弯明月,在它的面前,亦是黯然失色。 玛雅身躯上的三重暗芒瞬间泯灭,嗓口微甜,一道血箭从樱口中急喷而出。她的满身毒技,似乎在这一刻,已被完全压制摧毁。 “谁?是哪一位高人?”玛雅颤声道,双手连动间,一层又一层的淡光在周身亮起,但又随即无声暗淡。 微风袭来,那株兰花轻轻摇曳,盈动俏然,似是在静静地注视着她。 玛雅只觉得遍体如蛇行蚁走,麻痒难挡,一缕阴寒之气渐渐缠绕了心脉,呼吸已变得急促紊乱起来。她低低喘息几声,忽用极其娴熟流畅的苗语道:“是金花的人吗?同为黑角一脉,又何必赶尽杀绝?!” 花香渐浓,沁入鼻端,直欲令人心神俱醉。玛雅闷哼一声,无力地向后连退几步,面具之下鲜血狂涌,身躯颤栗不已。 “金花,金花......”玛雅低念几声,语气怨毒刻骨。她缓缓抬手,牙关徒然紧合咬破舌尖,一抹赤中杂碧的血液喷上掌心,整只手掌徒然乌黑发紫! 淡淡的黑气自玛雅掌缘腾起,逐渐变得浓烈浑浊,空气中顿时腥气扑鼻。她咬牙抬手,急插入自身侧腹!血光暴现间,整个人身形一闪而没,疾射入茫茫夜色中。速度之快,竟是与先前判若两人! 小镇安静依然,如同一只庞然巨兽般默默矗立于黑暗中。 第101章 街边的阴影处,缓缓行出一个纤巧身影。腻瓷般白皙的柔荑探出,轻轻折下了那朵兰花。 她似是对遁去无踪的玛雅不以为意,一双清冷之极的明眸转动,望向了远处街面上两只相依为伴的猫儿。然后,在青蒙淡洒的月色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 麦廉罗亚费力地转过肥厚头颈,将轿车小心翼翼地倒入库房之中。抬手关掉了收音机,他气喘吁吁地挪动200磅重的身体,抱着两包食物钻出车厢。 作为著名r电视台的监制,丰厚薪水,私人别墅,大型游泳池,最奢华的家居摆设,这所有的一切,都令人无数同行嫉妒欲狂。而最让麦廉罗亚欣慰骄傲的,他还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比自己小上12岁的娇妻闲适家中,悉心照顾着两个幼小孩子。温柔贤淑,漂亮而年轻,她是那么的完美,几乎已是他的全部。 “亲爱的,我回来......”麦廉罗亚推开大门,眼前出现的情形,却令他手中物品无力地坠落地面。 如同往常一样,妻子安吉莉正坐在沙发上等他下班,已做好的晚餐正摆在桌上。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被拥在母亲的怀里,似是在等待着开饭。 客厅中,沙发的对面,大刺刺地立着几名男子。他们身着夹克,膀大腰圆,一柄柄短枪正在手中转弄不休。 “麦廉罗亚先生,我们已经等了您很长时间。现在,请过来坐下。对,安静地坐到您的小宝贝身边。顺便说一句,您是怎么钓到这个尤物的?用钱?还是用您那短小的老二?”一个形貌猥琐的黑人大汉嘲讽道,身边几个汉子发出了一阵恶意的低笑。 麦廉罗亚哆嗦着坐到妻子旁边,强自镇定道:“先生们,你们......你们想要什么?我有一些钱,你们可以尽管拿去,我保证不会报警。” 黑人大汉望了眼伙伴,大笑了起来:“赞美上帝!像您这样的上流人物,都习惯于用钱来打发人吗?” 麦廉罗亚悄悄握住了妻子颤抖的手,低声道:“绝不是那么回事,先生们,我只是出于真心地想要做些什么,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说实在的,我讨厌有钱人。他们高高在上,看不起像我们这样的穷鬼。就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会扮出一副可怜样。行了,收起你那套拙劣的把戏,我们可不是乞丐!”黑人大汉冷冷地道:“今天来这里,是想拜托您一些事。我是个粗鲁的人,希望您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麦廉罗亚犹豫着道:“先生,请您说说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会按你们的吩咐去办。” 黑人大汉傲慢地点头:“其实很简单,您在r电视台可以说是个大人物。就算是在整个纽约,也找不出几个能与您媲美的资深监制。唔,我们希望您能在工作中出一些小岔子。比方说,那部还在拍摄的热门肥皂剧里,您可以加入一些暴力色情之类的镜头,我想那样会比较好看些。” 麦廉罗亚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先生,我不能这样做,别的什么都可以......” “看起来,您还是不知道在和谁说话。”黑人大汉遗憾地道,身边几名汉子立即扑了上去,揪住安吉莉的头发,粗暴地将她拖到了黑人大汉脚边。两个幼小的孩子簌簌搂在一起,已是被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住手,上帝啊!这与她无关!”麦廉罗亚嘶哑地吼着,刚起身却被重重一脚踹到小腹上,整个人蜷起了身子,绝望地哭号起来。 长长一声裂响,安吉莉的上衣已被扯开,漂亮的蕾丝胸罩被拉断,坚挺结实的双乳立即弹了出来。 黑人大汉舔了舔嘴唇,揪起那颗嫣红蓓蕾,将一柄冰冷的猎刀按了上去,扭头道:“麦廉罗亚先生,不知道这样做,您会不会改变想法?” 麦廉罗亚爬到地上,哭泣着道:“求求你们,我真的不可以,那会毁了我的一切......” “据我所知,还有好几家电视台对您感兴趣,您不一定非得在r领取退休金。”黑人大汉开始缓慢地拉动手臂,乳头上传来的剧痛,让安吉莉凄惨的尖叫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房子。 “住手,住手!你们这帮魔鬼,我......我去做,我什么都答应!”麦廉罗亚痛哭流涕。 黑人大汉望着刀锋下的血迹,皱眉道:“早说过,和你们这种人打交道就是累。行了,虽然不能在她的奶子上留记号很无趣,但我还是很高兴听到您这样说。如果您改变决定,在布鲁克林区的亲属也会被拜访。我保证那时,将不会像现在这么斯文。” 一行人收起武器,扬长而去。麦廉罗亚浑身无力地爬到妻子身边,将她搂在怀里痛哭起来...... “头,上面不是说,叫我们尽量不要弄出事情吗?”疾驰的雪铁龙车厢中,一个汉子犹豫着问道。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慈善机构?唱诗班?不这样做,那些富人老爷们肯就范才怪!”黑人汉子突然打了个寒战:“都他妈少罗嗦,要是办不好这些事情,只怕是那帮煞星迟早会灭了我们。” 同一时刻,在纽约,甚至是附近的几座城市内,无数的家庭遭到了拜访。被厄运之神所青睐的这些上流社会精英们,就只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现在的老板,是一个女人。 正文第一百章扑朔迷离 杨灭等人回到猛虎总部时,正遇见索尔斯亚一步三扭地自大门内行出,双方迎面碰上,俱是怔在原地。 “让我看看,唔,杨,你跟我进来!其他的小喽罗就免了!”索尔斯亚打量了大汉们一会,打了个响指,摇曳着腰肢走向办公室。 猛虎队员们望着他紧裹着臀部的高叉裙裤,以及脚下所踏的大红色高跟鞋,齐齐打了个哆嗦。 “杨,你这家伙该不会和他那个什么吧?”戈尔森神色古怪地道。 杨灭无奈地摇头,一语不发地走向办公室。 戈尔森对身边的汉子们笑道:“嘿嘿,你们说杨他为什么不解释呢?难道真的是这样?说起来,平时我还真没见过这小子出去玩女人。” 安东尼奥重重地哼了一声,满面怒色地走向地下室。 戈尔森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愕然道:“他这是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对于一个废物,没有人能够指责你的言论。”鬣狗冷冷地道。 戈尔森为之气结:“鬣狗,你别以为救过老子就可以整天趾高气扬!总有一天我也会......哎!你他妈去哪?我还没说完!” 鬣狗似是半点也不想和他纠缠下去,沉默地走进楼房,大约有大半队员跟在他的身后离去。 “队长,你前面说的话好象是过分了一些。”剩下的几人中,一个队员低声道。 戈尔森悻然挠头:“我说话向来不经过大脑考虑。又不是故意的。这些家伙可真是小家子气,怎么跟娘们儿似的......” 索尔斯亚等杨灭进房后,抬手轻掩上了办公室的门,回身冲他“娇俏”地一笑。后者心中登时大跳一下,下意识地去摸身后背囊。 “林和那个大块头都不见了,他们难道就不懂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移动电话吗?真是活见鬼,这么热的天,还要一位高贵柔弱的女士满城地找他们,人家的皮肤都快晒伤了!”索尔斯亚厚厚的嘴唇开合间,迅速冒出了一大串抱怨。 杨灭暗自长嘘一口气,微笑道:“索尔斯亚先生,您是说巴赤他不在这里?” “是啊!那头满身肌肉的大猩猩!真不知道他整天在忙些什么?咦?等等......”索尔斯亚正调着房中冷气,忽扭头狐疑地道:“听你的语气,好象知道林不在纽约?难道他和你们在一起?” 杨灭微笑道:“我们这次去拜访了暗夜在意大利的总部。临行之前,老板曾和我提过,他会独自出去一趟。至于去哪里,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索尔斯亚瞪大了眼睛,掩嘴低声道:“我的上帝!果真是你们做的!这么大的事情,林他居然瞒着我!” “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我们这次的任务可以说是以失败而告终,差一点就全体回不来了。”杨灭淡淡地道。 索尔斯亚脸上神色瞬息万变,怔了一会突然抽抽噎噎地抹起了眼泪。 杨灭瞠目结舌地道:“索尔斯亚先生,您这是干什么?难道......难道男友又对你不好了?要不,我带几个人去劝劝他?”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家伙!现在翅膀硬了,就把我这个引路人抛到一边!”索尔斯亚哽咽着从包中翻出手绢,拭着泪水道:“你老实说,林那小子是什么时候和那些‘十字’勾搭在一起的?” “十字?什么十字?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杨灭微怔道。 索尔斯亚气恼地撇嘴道:“杨,你当我是小孩子吗?如果猛虎公司不是和那些人有关系,怎么可能会在同一时间向暗夜发动攻击?” 杨灭神色略变,沉默了一会缓缓道:“索尔斯亚先生,我想您误会了。在猛虎公司里,每一个人都可以轻易地去杀人。但绝对不会欺骗,或是背叛自己的朋友。这一点,您应该比谁都要清楚。” 索尔斯亚怔住,低声道:“如果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那这次的事情,恐怕是有些古怪。” “我在听,请您详细地说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杨灭沉声道,语气凝重之极。 “昨天早上,在半个小时里面,大约有十几个国家的朋友,用各种方式联系了我。 第102章 暗夜在北美洲、欧洲和亚洲的分支,在大约三十八小时前同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所有的事发现场没有一个活口留下,那些古怪的配备原封不动地穿在他们身上,里面的躯干像是被坦克车碾过般令人恶心。”索尔斯亚略微疑虑地道:“事后赶去的国际刑警组织,所能找到的唯一线索,就是刻在每具尸体脸上的十字符号。” 杨灭皱起了眉头:“暗夜的总部是空的,并设下了伏局袭击我们,显然是早有防备。我想,那些分支应该也是刚换过地点,难道有人监控了他们的一切?或者说,暗夜里面有内奸?” 索尔斯亚轻敲自己的脑袋,费解地道:“我只是不明白一点,他们为什么这样做?要知道,每一个暗夜杀手无论死活,都能换取一笔很大的悬赏金。现在看起来,这些人至少不是为了钱。” “索尔斯亚先生,您的朋友里,有没有人提到过,任何有关于暗夜首领级人物的死讯?”杨灭低沉地道。 “完全没有。”这一次“上帝之手”回答得很肯定。 杨灭哼了一声,脸色阴沉地道:“我有一种直觉,这批人,不会是朋友。” 索尔斯亚深以为然地点头:“和我想的一样,这股势力很强大,简直可以说是可怕,谁都不知道它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我们得小心为妙。上帝。林呢?该死的家伙,他现在在哪里?” 此时,林野正一身休闲打扮,颈中挂着长镜像机,不急不徐地跟在远处一个女子身后,穿梭于罗马市中心的威尼斯广场上。看起来,他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游人,轻松而悠适。 经过那组象征亚得里亚海的喷泉时,林野无意间望了眼水池中的倒影,长发,运动帽,不羁黑超。无声地苦笑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被小四同化了。 那个黑暗而血腥的杀戮之夜,几乎是林野这辈子所度过最难熬的一段时间。而那场匪夷所思的降雪,无疑是他行踪仍未暴露的唯一原因。远远望着玛雅莫明遁走后,他立即紧跟着隐入夜色之中。隐在暗处的救兵固然神秘莫测,但林野的注意力,却仍在是暗夜这一方。现在看起来,伺伏已带来了唯一的机会。 已经快要整整两天了,那个带着诡秘面具的女子就只是低垂着头,跄踉着行走于罗马的大街小巷之中。夜深时她会去某个酒馆小憩片刻,然后继续那漫长而毫无目的地孤行,宛如一只被人遗弃的雌猫般茫然凄惶。 林野的嗅觉,使得他可以丝毫不露行迹地跟在几百米开外。正如很久以前追踪那头狡猾的豹一般,他耐心十足,并不去考虑这样的情形还会维持多久。事实上,前方的黑袍女子脚步已愈见虚浮,真正的捕猎时间,似乎已为时不远。 和林野所猜测的一样,重伤的玛雅在长时间谨慎返折之后,几乎已耗尽了每一分体能。扶着广场边的粗大立柱低低喘息了一会,她的脚步徒然加快,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玛契罗剧场大街方向行去。 横穿过两条小巷,玛雅沿着剧场大街斜斜兜了大半个圈子,径直走进了科斯美汀圣母教堂,身形已是摇摇欲坠。 十分钟后,林野步入大门,教堂内部很小很安静,为数不多的信徒在做着祷告。四面的墙壁上,有着拜占廷风格的镶嵌画,显得古老而神秘。 顺着仍残留在空气中的体息,林野缓缓行至教堂后院。落日的余辉正映照在这片狭小的院落内,将一切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后院角落中,有着一口枯井,缘壁斑驳残破,年代显已久远。 林野行至井边,注视着垂挂直下,犹自微微晃动的绳梯,嘴角边渐渐露出冷笑。 下至井底,行过一条黑暗狭窄的巷道后,出现在眼前的明亮世界,几乎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圆形高耸的十六根浮雕立柱,支撑起了一个宽阔的空间。琉璃般晶莹的石板铺满了整个地面,在穹顶射下的灯光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立柱之间,夹杂着一些巨大的青铜雕像,或为人物,亦有奔马走兽,俱是栩栩如生。 越过雅致的大理石阶桥,一口由白玉砌成的深池,正在前方腾腾喷出雾般的水气。依稀可见一黑袍人立于池边,摆弄着几台金属仪器。 ”十字的人?想不到你们这么快,便找上了门。”那人听得脚步声响,并不回头,口中淡淡地道。 仪器下蜿蜒伸出的密密导线,连接着浴池中的一具巨大甲胄,林野望了眼那里,冷漠地道:“错,猛虎的人。” 黑色甲胄表层插满了各式电极,浸在翻腾不休的池水中。紧裹于其内的玛雅面具已被除下,雾气之中隐见肤色白皙,一头黑发随着水波起伏,似是失去了知觉。 黑袍人缓缓转身,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在林野面上扫了一扫,忽尖笑起来,声音直如夜枭锐啼,凄厉刺耳之极。 林野注视着他所着的金边长袍,随手抛去了身上杂物:“你们暗夜的人,是不是认为把自己藏在衣服底下,会比较有安全感?” 那人笑声渐止,反手除下宽大头罩:“年轻人,这样做是出于无奈。做我们这一行,最不希望的,就是将本来面目暴露于人前。至于安全感,我想在这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给你这东西。” 出现在林野面前的,是一张亚洲人的脸庞。惨白的肤色,锐目鹰鼻,极薄的嘴唇紧抿在一起,显得残忍而冷酷。 “我想知道,是谁委托了刺杀我的任务。”林野平静地道。 男子微怔,随即挥手道:“对不起,这个我无可奉告。猛虎的林先生是吗?你会成为暗夜的刺杀目标,我感到很遗憾。要知道,委托就是委托,雇主就是上帝,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直接的利益冲突,一切皆是源于任务。你敢于来到这里的勇气,很值得人欣赏。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你可以走,但暗夜与你之间的游戏不会停止。” 林野微笑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正被些什么事情所困扰。” 男子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倨傲的笑容:“你对整个暗夜大突袭的策划很成功,手段也非常高明。说起来,还真是很多年都没遇见过这样有实力的对手了。年轻人,你让我玩得很开心,希望可以继续保持下去。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暗夜之王,阿穆勒。” 林野心中念头电转,神色不动道:“阿穆勒先生,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哦?你让我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说说看?”阿穆勒目光中带上了丝讶然。 林野目光投向池中,轻描淡写地道:“你所说的整体袭击,并不是我们做的。现在,建议你杀了她,留着命去对付新的敌人。阿穆勒先生,不要令我失望。” 正文第一百零一章阿穆勒王 阿穆勒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林野,语气中隐露欣赏:“你是我所见过最狂妄的人,如果不是立在敌对立场。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 林野微笑道:“暗夜之王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我很荣幸。” “暗夜创建时,我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上一任的首领,是个欧洲人,他为人冷漠内向,看上去就像一柄锋锐的刺刀。说起来,还真的和你有些相似。”阿穆勒缓缓除去身上黑袍,神色平和:“他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想要将暗夜建成世界第一流的杀手组织,就必须竭尽全力地做好每一桩委托。这些年以来,我也一直这样去做,似乎也做得不错。” 林野点头道:“不错,无论什么事情,只有用心,才会做到最好。” 阿穆勒向前微跨了一步,浅浅欠身,目光变得谦和澄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磁场,简单地来说是一种气势。你很不一样,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强大对手。我向来性子高傲,高傲但自知。既然你选择现在有个了结,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来打倒你。” 林野视线在他身上的那具暗色轻甲上略为停留,淡然道:“你不必留手。” 阿穆勒抬手按上臂端,肃容道:“我身上的这套垩甲,是最新研制的zr-6型,它能最大程度地激发人体潜能,你,要小心了。” 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中,那具轻甲突兀扩张,急速延伸,手腕脚踝处疾弹出道道银条,霍然收紧。一掌宽阔的亮银腰带横戈而出,如活物般缠上腰间。两根锐刺自后肩直探而出,一袭猩红底色的纯黑披风,自二者之间直泻而下,无风而自动,猎猎招展不休! 阿穆勒那并不高大的身躯,此际已被这奇异的,带着古朴淡金流纹的甲胄悍然装裹。带着两枚锐角的狰狞护面,自甲衣前后方缓缓上升,合拢,将头颅嵌入其中。整个人,已变得有如一头危险而精悍的金属猎豹般,带着森冷寂然的死亡气息。 根本就没有任何起式动作,阿穆勒随随便便地踏前一步,身形微闪,就此消失。几乎是在同时,他已到了林野右侧的半空中,收腹出腿,横扫对手头部!身后的那袭披风,由于斜向高速移动,仍笔直横扯在身后,竟是仍在猎猎作响! 林野微感诧异,抬手横格,臂身硬撼对方来袭。一声闷响之后,他的前臂突兀向后直荡,带着整个身体向后疾飞而出,轰然撞上远处粗大的石柱,直直跌落地面。 “zr-6型垩甲融合了当今最尖端的生物电子科技,现在的我,无论是体能或是速度,都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人所能想象的范围。年轻人,你虽然很强,但未必......”阿穆勒的话语突然顿住,护面下的目光中,带上了强烈的不可置信。 那根粗大的石柱表面上,已经龟裂了一块,细细簌簌的碎屑着地声中,林野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微笑道:“你差点就杀了我,可惜,只差一点。” 第103章 阿穆勒身躯徒然弹起,空中残影划过,已是疾向林野方向掠了过去。后者冷笑,上身微倾,脑后束着的长发徒然扯得笔直,风声厉厉劲起,径直迎向对手所在! 急促的拳脚相交声中,空中两条人影一触而分,各自落地。几乎是毫无停顿地,双方身形弹起,再次激斗到一处。直接凶猛的攻击方式,阴险而刁钻的切入角度,几乎是肉眼难以分辨的掠行速度。这一刻,这里所存在的,是两头来自蛮荒野地的杀戮之魔。 “轰轰”声如打桩机般不断暴起,林野在短短的照面瞬间,一连十几拳击上了对手胸膛。而那套暗色垩甲,却在他的铁拳之下,产生了一阵奇异古怪地颤动,将撞击力分分化解于无形。 阿穆勒忽拧腰折身,人已是游鱼般贴到了林野后方,双拳合击,大力撞向对手两侧太阳穴! 林野身形徒然之间矮下,手掌撑上地面,猿腰侧向拧动间,双腿如同十字利剪般倒绞而起,直袭向敌手上身! 阿穆勒撤身后退,膝部微曲,弹地而起。几欲纵至穹顶高度后反折而下,手足俱是向后方极度弯曲,如同一个激射的圆弧般划下高空,直扑对手而去!由于躯干的大力后仰,暗夜之王双肩及腰腿部的骨骼,俱在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扑面而来的激涌气流中,他仍是不断地后弯臂腿,目光中流露出狂热强大的自信。桀骜的对手绝不屑于去躲避攻击,而他,则必将溃于自己的这次全力打击之下! 电光火石之间,阿穆勒已带着道劲起狂飙掠下,他的身躯已经后折至极限,暴喝声中,双拳互握,已是当头砸下!如预料中一般,那个年轻人并没有退避,而是腰身微沉,双足一前一后蹬地,手臂平举上抬,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傲然格向这威势惊人的一击! 轰然声中双方手臂急撞,林野身躯顿时往下一沉,“卡卡”两声,脚下石板已是四裂而开。阿穆勒身躯犹在空中,只觉得对方双手徒然上扬,顿时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竟是直撞上高处穹顶,即而重重跌落地面! 阿穆勒在大力震荡之下,胸中血气翻涌,眼前竟是昏沉一片。远远望了眼池中的那名女子,他咬牙腾身而起,身躯诡异地扭曲几下后,以难以想象的高速斜刺划向敌人。对手远要比想象中强大可怕,但他,却有着不能失败的理由。 林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身形一闪而没,在这片空阔的范围中与敌人兜起了圈子。速度,似乎还没有人能在这方面超越他。 两条急速掠动的残影在十六根高耸立柱间穿梭追逐,俱是想以自身的速度去摆脱,去捕猎!一时间尖锐的呼啸声大作,竟似有无数个身影在同时飞掠疾闪,直欲令人眼花缭乱。 突兀中,林野沉身蹬地,已是高高纵起,瞬间截到了对手前端。两人俱是闷声不响地直冲而近,拳脚如闪电般密集急促地展开对攻,低沉的“扑扑”声不绝于耳。其间或有一人被对手击中就只是身形微晃,随即出手更狠更猛。体能和速度固是关键,但永折不挠的意志,似乎在此刻变得更为重要! 阿穆勒对攻中突然贴身而上,双手直探,揪住了敌手领口,猛发力间将林野重重撞向身侧立柱。后者身躯与石柱轰然触击,发出了一声可怕的钝响。 林野显然是被敌手激起了凶戾之气,他似是不屑地笑了一笑,反手按住阿穆勒臂膀,以一模一样的方式将他大力撞上石柱! 双方俱是桀骜不驯的性子,狂热激烈的对战,使得两个人的眼睛渐渐变作血红。连续不断地撞击中,那根粗大的立柱簌簌而颤,竟已摇摇欲坠! 阿穆勒身上的那具垩甲不断凹下,随即缓缓恢复原状,如此猛烈的碰撞打击之下,它能够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小。若不是甲衣龙骨构筑了一个完美坚韧的内部空间,只怕是暗夜之王的躯干早已一片支离。 阿穆勒直视着对手毫无感情的冰冷眸子,原本强大的自信已逐渐消融瓦解。他自是十分清楚新型垩甲那可怕的防御性能,而这年轻人,却完全是凭着血肉之躯在与己对撼! 心中略生怯意的暗夜之王忽腾身旋起,硬从敌手挟制下挣脱而出,身形纵跳而上,高高立在了一根石柱的顶端。 林野漠然抬头,淡淡道:“怎么不继续了?我还没有玩够。” 阿穆勒反手撤腕,从突起的甲衣手肘处,缓缓抽出了两柄黝黑物体。轻微的“哧哧”声响中,他手里分握的那两支狭长金属顶端,徒然探出了长约三尺的“刃身”。色作暗红,嗡嗡而颤,赤芒吞吐不定,竟是由光体所构的虚无之物! 林野目光凝注,微微颔首道:“如果你认为这样会有所帮助,我没有反对意见。” “你的确是个很可怕的对手,或许,在这里杀掉你,才会避免暗夜死去更多的人......”阿穆勒话语忽顿,转首望向了后侧。 四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安静地鱼贯行进,步履如军人般整齐坚实。他们发色金黄,眼睛湛蓝,英俊而冷漠。每个人的衬衣领口,都挂着一枚小小的铁十字架。 林野静静注视着这些突如其来的年轻人围住四方,微笑道:“阿穆勒先生,看起来您有客人到了。” “你是暗夜之王?”其中一个年轻人径直行到石柱边,仰首冷冷地道。 阿穆勒双刀后翻,略微点头:“你们就是那些‘十字’?这一次为了对付暗夜,想必费了不少的功夫。” 年轻人横扫了林野一眼,傲慢地道:“你不是暗夜的人,现在可以消失了。不然,会死在这里。” 林野缓缓走到一旁,好整以暇地道:“外面很热,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要是你们杀不了他,待会我还是得自己动手。” 那年轻人脸色微微一沉,似是当即就要发作。远端一名伙伴却已不耐,身形一闪而至,直掠上阿穆勒所在的石柱,双方顿时动起手来! 阿穆勒双刀挥动,疾刺直斩,而他的新对手行动间却极为灵巧轻盈,逼闪腾挪中如同泥鳅般滑不溜手。而后者的攻击,却是极为刚猛强悍,拳掌挥拍中,风声怒起如涛。片刻未至,已是斜斜一掌突破刀芒虚空按至,暗夜之王前胸隐隐一声闷响,竟是被隔空击中,后翻坠落柱下! 剩余三人早已封死地面,隐呈合围之势,只待敌人落下,便要群起而歼之! 阿穆勒目光急速游移,右臂连挥,手中古怪刀刃无声无息地划过石柱,双腿急蹬借力间整个人直投向远处。而立柱却已被斩为四五截断体,挟着巨大的劲风一举溃塌而下! 几个年轻人四散而开,如一群嗅着血腥味的豺狗般自各个方向疾扑过去,身形掠动速度之快,与那暗夜之王亦不遑多让! 林野远远望着这场渐渐白热化的搏杀,神色轻松之极。而他的目光,此时却已不在阿穆勒的身上。 两柄奇形利刃并未能给阿穆勒带来多大的优势,那四名年轻人的攻击能力极之匪夷所思,往往是拳脚犹未及身,却是劲力已至。几人神色冷漠地轮番攻击,已将场面牢牢控制。 阿穆勒只觉得四面八方的攻击,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身躯四处闷声连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又是一记正面大力涌到,暗夜之王护面上锵然大震,顿时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他的敌手们俱是面露冷笑,毫不留情地合击而下,意欲一举格杀! 林野略微一怔,懊恼地叹了口气。 两道暗红光芒徒然大亮,旋风般地急转起来,纷纷扬扬的血雨自空中挥洒而下,带着凄艳的妖红,缓缓坠地。 年轻人中的三名,保持着攻击的姿势木然而立。突兀之中,他们的上半身躯干斜斜滑下,砰然跌落地面。裂为两截的躯体倒作一堆,内脏被大股的血水冲出腹腔,有几块犹自带着微微地蠕动。 阿穆勒缓慢地直起身,手中的两柄光刃已暴涨至两米长短,远远望去,犹如地狱犬口中的邪恶獠牙般狰狞诡异。他直视着面前最后一名敌手,倨傲地,一字字地道:“我是暗夜之王阿穆勒,不是会被孩子干掉的废柴。” 正文第一百零二章入翁 黑色披风缓缓拂动,偶尔间猩红似血的内底翻出,与那暗赤长刃相映辉动,炽如烈日。古朴而苍凉的异兽图腾遍布了整具甲胄,淡金色的刻纹蜿蜒横戈,缠绕于护面之上,宛若龙蛇狂舞。阿穆勒冷然立于黑红相间的残肢尸骸间,沉默,倨傲,狞如魔神。 最后剩下的那名年轻人,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惧之意。望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的同伴,他面无表情地蹲下身去,摘下了三枚染着血迹的铁十字架,缓慢擦拭,收入袋中。 远处的林野目光深深投注于他身上,神色中若有所思。 “我真的很是好奇,你们的组织,究竟为什么要与暗夜作对?是想取而代之?”阿穆勒直视着面前的敌手,冷笑道:“你们的手笔不小,实力也够,这次的突袭,更是占尽先机。但很可惜,想要彻底击溃暗夜,却还是想得过于简单。” 年轻人淡然道:“暗夜之王......你给我的伙伴上了一课,尽管代价高了一些,我想,他们现在已经能够明白轻敌的下场。你手中的兵器很特别,几乎要让我们这次的行动功亏一篑。” 阿穆勒手中兵刃互击,暗红色的光体切擦间,微小绚烂的奇异星芒四溅飞扬:“这个是粒子光束剑,简单地来说,它并不是依靠锋锐切割,而是高温。我想,你很快就能体会到这一点。” 年轻人英俊的脸庞上,渐渐浮起了一抹灿烂之极的笑容。 第104章 他左足抬起,缓慢而坚实地跨前一步。身上那件类似于军服的墨绿色衬衣,突兀之间怒涨而起,笔挺崭新的领口簌动,爆裂。“扑扑”连声中,整齐密实的扣纽尖啸着疾射而出。衣襟分扬而裂,向后翻飞舞动不休。这股突如其来的气流如暗潮激涌般将他护在中心,暴然直卷向对手! 阿穆勒双手疾抬,两柄粒子光剑赤芒大盛,带着嗡嗡微颤声直刺疾斩,仿若一对龇出森森獠牙的血蟒般扭动身躯,意欲绞杀眼前一切! 年轻人漠然望着袭来光刃,不以为意地举臂,竟是要以血肉之躯去硬撼那粒子兵器! 林野瞳孔收缩,明锐之极的目光犹如两道发光长钉般,死死盯住了场中两人。 阿穆勒冷哼一声,手臂运劲力斩而下,两道长长赤芒无声无息地直劈向对手臂身。隐藏于面具之下的眸子里,已是带上了嗜血的冰冷笑意。面前敌手那近乎自杀的行为,无疑让他在对战中感到了凌虐的快感。 低沉的一声钝响隐隐回荡扩散,年轻人保持着双手齐格的姿势。在他臂缘上方约一尺的地方,那两柄光刃悬空而架,如遇实物一般不得寸进。在阿穆勒的大力按压之下,暗红刃体似是在与一堵无形墙壁做着激烈摩擦,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利“吱吱”声。 “我们在对敌的过程中,可以稍微提升那么一点自己的实力。虽然时间很短,事后也会有些累,但用于对付像你这样的角色,应该是足够了。”年轻人单臂回撤,隔空重重击在对手面甲之上,望着呕血飞出的阿穆勒冷笑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杀了小组中另外三个大意的家伙。这次行动结束以后,作为唯一的凯旋者,我或许能被授予一级勋章呢!” 林野心中恍然,之前在阿穆勒倚仗兵器突变的那次反扑下,他远远望见这个年轻人似是有所动作,那截本该扫过身躯的光刃角度微偏,变成了斜斜划过。果然,这些针对暗夜的突袭者,亦是拥有着神秘而强大的技能。 转首注视了眼水池中不知死活的玛雅,林野略为犹豫了一会,迈步向她行了过去。什么是善良,什么又是邪恶,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不是他还能去考虑的东西。唯一清楚的是,一些粗鲁的,直性的,默然离开他身边的汉子。似乎,与眼前这名女子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正在激战中的阿穆勒余光瞥见林野举动,顿时厉吼连连,两柄粒子光剑翻飞疾斩,身形连突,意欲横截到池边。而那年轻人,似乎半点也没有要成全他英雄救美的意思。出手愈见阴狠,威力更是大得匪夷所思。往往是轻描淡写地就将袭来光刃格开,如影随形地截击腾闪,已是死死缠住了他。 阿穆勒眼见那束着长发的年轻人离水池越来越近,不禁目眦欲裂。如困兽般狂吼一声后,他单臂挥起,一柄光刃脱手而出,急射向对手胸前。同时身形暴退,如离弦之箭般掠向水池方向,竟是对身后丝毫不顾! 金发年轻人极其狼狈地后仰腰身,闪过几已沾胸的暗红利芒。羞恼之中双足连踏,整个人高高纵起至半空,亦是疾扑向水池所在! 林野横身侧步,闪过了身后直刺而来的光刃。右足起处,已是将身边一台庞然仪器踢得一飞冲天,轰然跌落水池! 水花飞溅中,“滋滋”声大起,池中的那具巨大甲胄之上,遍处皆爬满了蓝色火花。强大可怕的电流激荡下,玛雅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周遭池水随着她的动作,扩散出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仿佛那当中所处的,正是一尾垂死翻白的偌大游鱼。 阿穆勒嘶声而吼,双手合执刀柄,方欲斩向林野时,后脑上轰然闷响,已是被赶上的年轻人一拳正正砸上。猛烈地震荡中,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前倾,跌跌撞撞地挣了几步,手中光刃无力坠下,悄然插入地面直至没柄。 两条豹般敏捷的身影同时从前后方掠起扑向阿穆勒,铁拳利腿挥动时所激起的劲风,已将所有一切声息悉数掩盖。 暗夜之王似是不欲坐以待毙,方始迈步拧身间,脑中突兀“嗡”然大响,顿时昏昏沉沉一片。暗自苦笑一声的同时,他不禁亦感惊骇,竟然就连身上所着的新型垩甲,也挡不住身后那年轻人的拳力阴劲! 林野身形展动中忽急折扭曲,如若无骨般闪过悄然袭来的一道暗流。利腿横扫,直踢向正在冷笑的年轻人侧腰!后者收腹出拳,隔空重重击上林野胸膛! 轰然声中林野身形后仰倒飞,年轻人不屑地笑笑。正想转向阿穆勒时,忽耳边隐隐听得异响,回身却骇然见到林野竟瞬间直掠而回,那张冷漠硬朗的脸孔之上,似是正对他露出一个森然笑容。 电光火石间,林野一连十几脚踢在对手双臂构筑的无形气墙上,砰砰连串闷响声犹未止歇,他突然矮身横扫,摧枯拉朽般将那年轻人踢倒。再拧腰拔身,身躯一掠而起,空中反向一记凶狠的膝顶,直接撞上了暗夜之王的面甲! 阿穆勒面门大震,身躯如同毫无分量般荡起,晃晃悠悠飞出十几米距离,颓然跌落地面。口鼻鲜血狂涌而出中,他勉力抬头,远远望见,那唯一挺立场中的年轻人负手而立,挺拔傲直的身躯一如出鞘神兵般锐芒万丈! 金发年轻人低低喘息几声,挣扎着站起。方才袭来的那一腿,几乎扫断了他的胫骨。与生俱来的,埋蕴在血液中的骄傲,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耻辱。怒火,在这一刻,已将战意完全烧沸。 池中几根断裂的导线已停止翻腾舞动,静静地沉于水底,诡异的蓝色火花似是已耗尽了短暂生命,消失得无影无踪。水面上波纹微微荡漾,包裹着玛雅僵直身躯的那具巨大甲胄,悄然无声中,慢慢裂开了一道小小缝隙。 “你,好象是个嗜杀的人。”林野微笑道。 “就算不是暗夜的人,碍手碍脚也一样要死!”年轻人俯身急掠,双拳连续轰出,突起暗涌的劲气重叠激荡,于身影之前聚成无形狂飙,怒吼着直袭而去! 林野眉锋微扬,斜斜跨步,身形一闪而没,高速疾掠中横兜向敌人侧方。 年轻人未曾料到对方速度竟远在自己之上,惊惧之下腾身而起,竭力截向敌人方位。 双方半空中正面相遇,林野身形曲折而进,轻松贴上对手身前。一时人影激闪,拳脚疾交,两人展开了激烈而凶狠的近身对攻。 一蓬淡绿色的水气,自那白玉池内缓缓升起,悄然扩散,不知不觉中已是覆盖了整个地下空间。 林野对攻中忽微觉眩晕,不由心中一凛,凝目望去,却见正在疯狂向自己发动攻击的敌手,整张脸已是带着一层诡异的青气。当即身形反折,疾扑向暗夜之王所在! 水池中玛雅已挣脱甲胄,远远双手开合挥扬,三层透明晶莹的重叠冰花徒然盛开于林野前方,将他去路牢牢封死。 伏于地面的阿穆勒奋力纵起,整个人疾扑入水池,双臂合拢搂住玛雅。地面簌簌震动中,玉池中的水突兀之间急剧下降,两个人已是被水势卷起,没入地底涵洞消失不见。 林野面色忽青忽白,面上汗水泾泾而下,顿了片刻,方始恢复血色。而那年轻人却是哆嗦着从口袋中摸出个布囊,放在鼻端急促嗅息了一番,无力地坐倒于地,低低喘息起来。 林野径直纵到干涸的池底,却见那涵洞深不见底,黑沉沉一片,偶有水流回荡声隐隐传来,显得极为阴森。金发年轻人挣扎起身,亦下到池中,张了洞口一眼,恶狠狠地抬头瞪视林野半晌,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林野无声苦笑。徒然之间,一个极其模糊的念头在他心中划过,略微一怔后,林野身形疾展,急速追赶出去。上得地面却见一轮明月高挂空中,清清冷冷的光色辉映下,四周寂然一片,哪里还有半个人在? ※※※ “哥!哥......”巴赤闷声吼道,扫视了一眼身处的车库,巨人疑惑地搔了搔脑袋:“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叫我来这干嘛?” 位于皇后区东郊的这个地下车库总面积极大,分上下三层。由于地处荒僻的缘故,几乎没有什么人前来泊车,显得空阔而寂然。 巴赤大步而行,不到片刻已找遍了上两层库房,犹豫了一会,他反手从腰后拔出把曲尺,径直走向最低层。 黑漆漆的空间中,脚步声回荡扩散,战栗着震回心头。昏暗的灯光鬼火般闪动在几根水泥柱后,将角落里辉映出片死气沉沉的暗黄色。整个库房如同一只森然张开大口的怪物,静静地等待着活物投入腹中。 巴赤自踏入这一层的入口时,脚步就渐渐变得轻捷起来。他单手执枪,庞大的身躯迅疾游移。一寸寸角落搜寻开来。 一枚手指长的雪亮钢针,轻盈地自暗处射出,将三分之二的身躯扎进了巨人颈部。 巴赤只觉得头颈微微一麻,反手去抹时摸到了根冰凉的金属体。他低沉地咆哮了一声,当即抬起手来,朝身前几个黑暗角落大力搂火! 接二连三的钢针不断自各处射出,争先恐后地刺进他那钢铁般坚实的肌肉。巴赤怒吼着射空弹匣,渐觉天旋地转,跄踉着挣了几步后轰然倒地。 一小时后,雪亮的灯光之下,巴赤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大量的麻醉剂作用下,他的眸子中已遍布血丝,喉间如火燎般干涩刺痛,眼前的几个人影正急剧重叠分合,宛如梦魇。 “巴赤先生,在这样的情形下会面,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请允许我向您表示歉意。”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笑道:“还未自我介绍,我是松井洋子,令兄的朋友。” 第105章 巴赤猛力摇了摇头,竭力想使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晰一些。随着他的动作,手腕脚踝上牢牢缠绕的黑色金属链条发出一阵哗哗响声。巨人茫然四顾,却发现这些链条分别固定在周围四根水泥柱上,犹如蛛网般将自己困在了中心。 “你的名字我听过,是现在的林家主人。今天这样做,你认为以后还能在纽约待下去吗?”巴赤大力收紧手臂,上身肌肉顿时怒凸而出,而那些链条却丝毫不见异样。 松井洋子坐在车库中央的一张折叠椅上,轻笑道:“巴赤先生,请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是最坚韧的钛合金,您不可能摆脱它们的束缚。这一切,都是被您冷酷的兄长逼出来的,其实,我也很讨厌这样暴力的方式呢!” 巴赤不再动作,抬头大笑道:“如果今天我死在这里,火峰家在日本的所有人,都会被我哥杀光。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松井洋子微微摇头道:“把您控制在我们手里是唯一的目的,并没有人想要伤害您。林先生的为人我很清楚,一些过于激怒他的事情,洋子是不会去做的。” “胡恩呢?是你们放的假消息罢?他被关在哪里?”巴赤环视周围道。 “您可真是我所见过最善良纯真的人,胡恩先生作为您来到这里来的引路人,好象早就已经变成我们的伙伴了呢!”松井洋子略微转首,对后方道:“胡恩先生,出来见见您的朋友吧!” 巴赤浓眉渐渐竖起,环眼瞪视下。松井洋子身后随从中走出一人,身材矮小,皮肤漆黑,满面羞愧之色,不是胡恩却又是谁! “这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巴赤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额上青筋根根暴出,满面钢针般的短须根根竖起,威态摄人之极。 胡恩不敢直视他,低头道:“是的,我现在是他们的人。” 巴赤狂吼一声,身形猛然前冲,根根链条叮当乱响,顿时被拉得笔直。他定定注视着正惶然后退的胡恩,双目赤红地道:“我就问一件事情,我哥把你从死牢里保出来,你这样做,对得起他?” 胡恩双手连摇,语气中隐隐颤抖:“林是我的恩人,可是......可是我真的没办法。” 松井洋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对话,丝毫没有想要干预的意思。身边侍立的两名光头汉子神色阴沉,脸上隐露不屑。 “没办法?这帮狗日的拿枪指住你的头了?”巴赤冷冷地道。 胡恩望了松井洋子一眼,低声道:“我在入狱之前,曾经有过一个私生女。前些日子我费了番周折,终于找到了她的下落。谁知道......她却被松井小姐控制了起来。” 巴赤微微一怔:“你女儿?他妈的为什么不说?别的不行,杀人抢人我们难道还不会?” “我不能冒险,他们说要是有任何一点岔子,就立即杀掉我女儿。我就只有她一个亲人......”胡恩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已隐隐带着哭腔。 松井洋子笑着打断道:“按照约定,我们释放了那位漂亮的女孩子。现在,胡恩先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只能继续走下去,再也不能回头。其实和我们合作,才能让他最大程度地发挥所长。小小的保安公司,有什么资格拥有这样的枪械大师?” 巴赤直视着她道:“公司很多兄弟都有亲人在美国,你们还打了谁的主意?” “不知道您注意过狗的眼神没有,注视着主人时,那种清澈忠实,没有半点杂质的眼神。”松井洋子淡然道:“猛虎公司的每一个人,我们都有花过大量的时间去跟踪调查。他们,包括你,哪怕就是在谈论起林先生时,眼神也会变得不一样。说实话,我几乎不敢相信,世上还有人可以让部下忠诚到这种地步。幸好,最终还是被我找到了唯一一个异类,胡恩先生,他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巴赤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你们现在想要怎样?” “很简单,在与林先生取得联系之后,我会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比方说,让猛虎公司去刺杀几个议员。当然,出于为您的生命安全着想,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的。”松井洋子淡淡道。 “只怕是做完了你所谓的这些事情后,美国军队就会来清理我们。”巴赤冷笑道。 松井洋子满脸无辜地道:“最近令兄给我的集团带来了很大麻烦,让我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子。这样做,只不过是我小小的还击手段而已。您可不要告诉我,那些可怕而肮脏的事情与猛虎公司无关。” 巴赤咬牙切齿地道:“肮脏?这方面恐怕永远比上你们。前面你好象说是你的集团?日本人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 松井洋子神色自若地道:“正确的来说,是火峰先生的集团。我只不过是个替他处理事务的员工,就这么简单。” “那日本小子躲在阴沟里吗?做缩头乌龟的日子想必不错罢?”巴赤嘲讽道。 “火峰先生的行踪,不是我这样的小人物可以知道的。您现在只需要安静地呆在这里,等待令兄的消息就可以了。”松井洋子微笑道。 巴赤神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你真的不知道火峰家的小子在哪?我们都非常挂念他。” 松井洋子微微一怔:“你们中国人还真是让人费解,即使是现在这种状况,您还是那么渴望于报复吗?” “他妈的!费了半天功夫,还是没能问出来,大概是我太不会说话了。”巴赤懊恼地道。 胡恩走到他身边,恼火地道:“你这个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笨家伙!早说了演戏要认真!要投入感情!你看看我!连眼泪都快下来了!” 松井洋子瞠目结舌地望着两人,嘴惊讶地大张着,几乎连下巴都已经脱臼。 “钛合金?我看用来捆鸡还差不多!”巴赤左臂微微一挣,腕上链条顿时发出一声脆响,断裂开来。他动作如风,左手连扯间,已是轻描淡写地将身上所有固定物逐一除去。 胡恩笑嘻嘻地躲到巨人身后,冲着松井洋子挤眉弄眼道:“一直在纳闷,你们为什么偏偏就找上了我,原来是这么回事。唔,我承认,什么忠心一类的玩意儿我是没有。但是,谁也没办法让我背叛老板,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嘿嘿,而且还很有钱。在猛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人想要对付我,老板一定会先干掉他!” 密集的枪声隐隐传来,两名光头汉子跨前一步,将松井洋子护在身后,其余几名随从枪口齐抬,狞然对准底层入口处。 “这次我输得很惨,但有一点很好奇,胡恩先生,您就连自己的女儿,也可以拿出来做赌注吗?”松井洋子迅速恢复了镇定。 “你是说那姑娘?上帝!你是猪吗?她只不过是一个女招待而已,我刚泡上不久。发现你们跟踪后,我和老板商量了一下,他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怪主意。说起来,为了让那女孩演好这出戏,我不知道用了多少冤枉钱,真是他妈的活见鬼!”胡恩扯出衣领边一支极小物体,大笑道:“大人物涉嫌绑架,居然还胁迫他人谋杀政要。这卷玩意儿出现在你的尸体上,那个狗屁总统一定脸色发白!” 巴赤狞笑着望向几名执枪汉子,傲然道:“放下枪,就不用死。” 几个随从面面相觑,俱是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握住枪身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上层的枪声已渐变零星,似乎正在宣告着一场杀戮的结束。 “他妈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巴赤脸色沉下,正要举步时,底层进口处黑潮涌动,大批的猛虎队员已是执械冲进,正面袭来的弹雨似乎对他们毫无作用。几杆火器短促的咆哮声中,已是将那几名随从打成了筛子。 “别打到我!你们这帮见血就兴奋的疯子!”胡恩将整个身体藏到巴赤小山般的躯干后,骂骂咧咧道。 赵若兰自猛虎汉子们的人墙后走入圈子,望着两名光头汉子笑盈盈地道:“两位是铁门的人?” 两个汉子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沉声道:“请恕我们眼拙,姑娘是?” 赵若兰微笑不语,小小手掌挥动间,将近半尺长的赤芒炽然大放,热浪猎猎喷涌,周遭众人俱是呼吸一窒。 “火焰刀?你是赵家的人?!”那汉子面色大变。 赵若兰微微颔首:“不错,这家公司的主人,与赵家有些渊源,还望两位叔伯能就此罢手。” 先前那汉子冷笑道:“铁门与赵家本就是世仇,小姑娘,你们人多势众,说不得,今天我兄弟俩要背上以大欺小的骂名了。” 赵若兰俏颜微冷:“既然如此......” “不用人多,我来陪你们玩。”巴赤似是不耐,大步行上站在赵若兰身前,扭头笑道:“女孩儿家不要老是打架,我哥他不喜欢。” 赵若兰大羞,双颊顿时红云飞起,轻跺了跺脚,走到一旁俏然站立。 胡恩从口袋里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掏出把玩具般的小枪,指着松井洋子得意洋洋道:“站一边去!老实点,不然就干掉你!” 旁边的几个猛虎队员暗自咬牙,只恨不得能把这个丢脸的家伙暴打一顿出气。 两个光头汉子刚欲退下一人,却被巴赤招手叫住:“别走,一起来,这样比较好玩。” 赵若兰秀眉微蹙,似是想要出声阻止,却又强自忍住,脚步轻移间,往场中靠得更近了些。 “松井小姐,您不必担心,我们解决掉所有人,就会护送您回去。火器,是没有任何威胁性的。” 第106章 一个略高些的光头汉子傲然道,双手分扯中,已是将身上崭新的西装一撕为二,露出铁板般黝黑精壮的躯干。 “小兄弟,希望你能撑得过五秒钟。”另一人亦是除去衣衫,朝巴赤冷笑道。 巴赤像是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神色兴奋地道:“我哥这主意真不错,不然,今天哪里会有这么好玩的事情等着我。” 略高汉子闷声不响地大踏步走近,抬掌直拍而至。另一人身形斜掠,如同一只黑色恶豹般急扑而来,横肩撞向巴赤腰肋,姿势怪异莫明。 巴赤右臂举格,与敌手掌缘方一接触,臂身顿时向后弹出,竟是连身躯都被带着往后腾腾倒退。身侧那汉子一肩撞空,低笑一声,手臂疾探,已是一掌按上他的小腹! 如同被疾行中的火车头重重撞上般,巴赤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俱在这可怕的外力打击下翻腾起来,一道血泉从口中急喷而出,整个人已是摇摇欲坠。 赵若兰身形疾闪,掌上红云隐现,冷然护在了巨人身前。 “还不到五秒,小兄弟,你的块头倒挺大,但不怎么能挨打啊?”一个光头汉子讥嘲地笑道。 赵若兰俏脸一沉,刚欲举步上前,巴赤却突兀跨出,和蔼地朝她笑道:“我不碍事,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抬起金光灿然的左手,略微招动:“我玩得很开心,接下来,希望你们也一样能捱。” 正文第一百零三章黄金左手 乌黑,沉重,冰冷的火器组成的钢铁密林中,两名光头汉子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前方,那截闪烁着奇异金芒的发光体,仍在沿着固定轨迹,缓慢而冷漠地招动。似乎,正在邀请他们去共舞一支死亡之曲。 巴赤脸上孩童般无邪的神情,已渐渐消失无踪。他望着分立身前两侧的对手,环眼中杀机隐现,举步,铁塔也似的身躯轰然前行。崭新锃亮的军靴之下,整个地面似乎都在呻吟颤抖。 左侧汉子垂首扬眉,身体前倾,双足略为蹬地后掠出,黝黑精悍的躯干在灯光下矫若猿猱,直截向巴赤正面。另一人稍缓而动,去势更疾,身形微顿拔起,竟是踏上同伴肩头一纵冲天,腰身后仰而曲,合臂当头击下! 如金铁交击般的触碰声中,巴赤左手直探,锵然迎上那正面冲来汉子的铁拳。巨掌合拢,臂身大力上挥,手中那人顿时直直飞起,砰然撞上身处空中的同伴。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分坠于巴赤身侧,俱是被硬撞了个发昏章十一。 “咦?看你们身体挺壮实的,好象不怎么能挨打啊?”巴赤大笑道,周遭的猛虎队员哄笑一片。 两名光头汉子灰头土脸地起身,目光中直欲要喷出火来。 巴赤微微摇头:“你们大老远地跑来保护这个日本女人,总该有些什么真本事,像现在这样,可不怎么好玩。” “小兄弟,你的实力不弱,但现在就大言不惭,未免也太早了些。”略高些的汉子冷笑声中沉身扎马,身体上本就健硕之极的肌肉块垒怒凸而起,体形在片刻间竟是扩张了一倍有余! “咔咔”轻响传来,两人脚下的地面似是无法承受压力,以脚缘为中心,龟裂细纹逐渐延伸,如蛛网般密集扩散开来。 另一人额角处青筋凸跳,双目锐芒闪烁,已如铁碑般壮阔的身躯前移,径直向巴赤行去。 并没有任何试探动作,他简简单单地收臂出拳,速度并不快,但怒涛般的劲风瞬间大作,就连场外的猛虎队员衣襟亦被激起扯动! 赵若兰神色微变,情不自禁地叫道:“小心......” 巴赤踏前一步,左臂挥起,那金色的铁拳直直迎上,硬撼对方来袭! 两只拳头空中轰然相撞,巴赤身形略微一晃,手臂复而直进。面前那光头汉子指断,手曲,骨裂,整条前臂已被摧枯拉朽般一折到底! 那汉子痛哼一声,跌跌撞撞地往后直退。一截边缘呈锯齿状的尖锐断骨,刺穿了他的肘部皮肉,狰狞地暴露于体外。而那截臂身,却已扭曲地像根被踏过一脚的麻花,勉强拖挂着鸡爪般向后翻起的手掌,垂于身侧晃悠不停。 低低风声隐传而至,巴赤侧身横跨,庞大的身躯突兀之间变得如猫儿般灵巧,双手一搭一放间,已是将身边悄然袭来的另一个敌手过肩摔出。他动作丝毫不停,迈步急跨,狞然欺近被自己重伤的那名汉子身前,左拳直轰而出! 几乎是毫无声息的,巨人那被金芒缠绕的拳头带着道灿然辉彩,生生击断了对手格挡的手臂,陷进前额,直破而入。爆起飞溅的红白之物瞬间充斥了整个场中,纷扬四落而下。 巴赤粗豪的脸庞上已是血迹斑驳,看上去狰狞如厉鬼。他缓缓收拳,满意地看着面前那具失去头颅的躯干摇晃挣扎,面上渐渐浮起了一个孩子般顽皮的笑容。 赵若兰怔怔地看着那铁门中的高手被一击而溃,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古老而强大的铁门中,所有的修习者无不是周身仿若钢铁,拥有着极为恐怖的肉体强度。而如今,在巴赤的铁拳之下,他却如个毫无防御能力的幼童般脆弱! 另一个光头汉子森然望向巴赤,涩声道:“今天,我算是看走眼了,想不到你居然有这样的实力!” “我哥说过,在敌人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前,他就仍然能构成威胁。同时应付两个人虽然很好玩,但时间一长也就腻了。”巴赤憨厚地笑道。 心中混杂交织的愤怒恐惧,使得光头汉子面部肌肉逐渐扭曲颤动,望上去,仿若一头被逼到了死地的野兽般狰狞可怖。 低沉嘶哑的吼声中,那汉子大踏步急冲而上,壮硕强悍的身躯起伏跃动,竟有如一部喷吐着火舌的人形战车碾过地面,卷起的气浪几欲令人窒息! 巴赤豪笑,径直迎上对手。两人轰然相撞,四周气流纷涌,地面上尘埃激扬扩散,呈放射状向外席卷而起,威势骇人之极。 光头汉子强自稳住身形,双臂直起直落,出手快极,片刻间一连几十拳轰出。拳风呼啸劲急,劲力刚猛无俦,一如怒涛狂潮般源源袭向对手。 巴赤虽单臂疾挡,但仍是被对手破防而入,“砰砰”声急促连响,上身已是被结结实实地轰中几拳,胸前肋骨顿时纷断!巨人腾腾后退,瞪目狂吼,左手高举,猛然向敌手当头砸下! 那汉子面上隐露冷笑,身形略退,双方距离此际已有五米以上,而巴赤却似状若疯狂,左臂动作仍在盲目继续! “哧”的一声,巴赤臂膀处的猛虎肩章突然弹起,如一只硕大蝴蝶般翩翩飞离制服,没入角落不见。连续不断的细微炸裂声中,他的左臂急剧膨胀,伸展,挣裂袖管疾扑而出,瞬间已至敌手头顶上方,狞如噬人金蟒! 光头汉子心胆欲裂之下双臂齐举,奋力去格挡这条当头劈下的恐怖“手臂”。轰然一声大响,巴赤的前臂势如破竹般直斩而下,对手的臂骨,颈骨,以及整条脊椎俱被这狂暴至极的巨力摧为碎片。头颅一路直破胸腹,竟是被压到了骨盆之中! 那汉子整个上半身一扯为二,软软耷在腿侧,内脏四流横溢,肋骨纷纷断裂飞出。其中一根尖啸飞射,在空中划出长长轨迹后,恰巧插入松井洋子前额,当即贯穿颅骨。 松井洋子瞠目望着属下那具犹自直立,诡异到极点的尸体,茫然抬手摸向额前。手指刚触到那根坚硬的断骨时,一缕灰白色黏液自眼前滑下,缓缓坠下地面。她愕然低头,脸上渐渐浮出一个哭泣般的笑容,直直向后倒下。 巴赤手臂急收而回,慢慢恢复了原状。而那层金色的光芒却如饮饱了鲜血般,微泛出一丝淡淡的殷红,颜辉流动,煞是好看。 “完了,完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有好多问题没问这女人呢!”胡恩恼火地挥舞着那把微型小枪道。 赵若兰行上前去,察看巴赤的伤势,后者颇为尴尬地笑道:“我哪知道会这么巧?嘿嘿,杀了就杀了,大不了我去和哥哥解释。” 猛虎队员们鱼贯行出车库,其中有不少长相凶恶的大汉打着呵欠,显然这个血腥的夜晚并没能让他们感到多大乐趣。胡恩晃悠着两条短腿走在最后,忽然之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折回身将口袋里的一个小玩意扔到了血泊中,这才哼着小调扬长而去。 随着纷杂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底层车库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松井洋子僵直地倒在地上,已失去光泽的眼珠死鱼般翻起,直直瞪视着不远处那个嵌在双腿之间的头颅。那上面,两颗挤出一半身躯的惨白球体,似乎也正在凝视着她...... ※※※ 十六部双层集装箱卡车首尾相连,几乎将猛虎总部门前的马路塞得满满当当。队员们黑色蚁群般涌在车旁,一只只标有“drx”字样的巨大木箱被十几双手臂搬出,艰难地向楼房内缓缓运去。 刚拐过街角的林野见状怔了一怔,一时实在是不知道这些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哎?老板回来了!”一个汉子无意间看见了远远走近的林野,微一分神间手中一松,那只庞然大物毫不客气地向他这个方向压下,顿时吓得鬼叫连连。 林野身形急纵,跃到他身边搭住了那沉重的一角,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汉子心有余悸地长出一口气,抹了把汗道:“老板,我们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沉得要命!听说是胡恩那家伙搞来的,大概花了不少钱,到现在他还在办公室里和杰西卡小姐吵架,都快一个上午了。” 第107章 林野微微点头,和他们一起将这只大家伙搬向地下室。 安东尼奥望着在堆积如山的木箱下,已经缩成一角的“私人地盘”,满面俱是无奈之色。见林野走进他不禁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道:“老板,胡恩这家伙在搞什么?我现在完全没办法工作,满世界都是这可怕的松木味道!” 林野无声苦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看样子,他又擅自采购了一批新玩具。” 安东尼奥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新玩具?这么大的体积......我的天!难道那疯子弄来了远程导弹?!” “胡恩先生,现在不管这些是什么东西,我要求您马上去退掉它们!”杰西卡怒气冲冲地叉腰道。 胡恩双眼翻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道:“亲爱的杰西卡小姐,你大概不知道,老板曾经允诺过,无论是什么,只要是我认为有价值的,都可以不经过任何人同意自行采购。除了你,公司就只有我有这个权力。” 杰西卡几乎是咆哮着道:“我想林先生一定不希望看到,总部帐户上几乎一半的钱,都被您拿去买了这堆‘有价值’的烂箱子!你知道为了这些钞票,外面的大个子们又有多少人差点连命都没了?!”随着她激烈的语气,大模大样坐在办公桌上的那只长嘴猩猩尖叫了几声,拾起一支圆珠笔扔向胡恩。 “他妈的,我迟早干掉你!长毛怪物......”胡恩抚了抚被掷痛的额角,恼火地对秘书小姐吼道:“我不想再解释!一个女人整天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老板的马子吗?!” 杰西卡脸色顿时沉下,两根秀眉渐渐竖了起来,漂亮的蓝眼睛里熊熊燃起了怒火。 胡恩望着她即将发飙的表情,不禁有些害怕起来,干笑道:“这个......嘿嘿,我这人就是管不住嘴,完全没有恶意的。这里每个人都知道,你和老板之间很清白,非常清白,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 杰西卡见他越描越黑,一张脸蛋也愈加阴沉下来。 胡恩心中暗暗叫苦,正琢磨着该怎样圆场时,办公室的门却已被推开。 “老板!”胡恩大喜过望,跳起身躲到林野身后。 林野扫了眼杰西卡几乎快要吃人的神情,反手将胡恩一把拎起,怒吼道:“你这家伙!今天不让你吃点苦头,以后恐怕公司所有的钱都会被你挥霍一空!” 杰西卡望着林野将那该死的败家子一路直拖了出去,心中不由好奇,这个从不对属下发火的老板,将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惩罚胡恩呢? 林野杀气腾腾地径直走到楼道边,突然极其鬼祟地向后张望了一眼,将胡恩轻轻放下,两人抱头鼠窜而去。 正文第一百零四章索尔斯亚的委托 “我的上帝!幸亏您恰巧回来,不然今天我就死定了!”胡恩气喘吁吁地坐在五楼阶梯上,犹自不放心地对下张望。 林野苦笑道:“你这次又买了什么?怎么花了这么多钱?杰西卡是这里最恐怖的人,你还是不要去惹她的好。” 胡恩燃起一支烟,神秘兮兮地道:“老板,您还记得,上次和我提过的古怪点子吗?” 林野微微点头道:“自然记得,但和你这次弄来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您是个天才,但我就更厉害了。嘿嘿,今天运来的这些玩意,将会给您,不,是整个猛虎公司带来很大的惊喜!”胡恩得意洋洋地吐了个烟圈,狡黠的笑意在眼中一闪而没。 林野低头思忖了一会,脸上神色微动:“你是说......” “老板!老板?!”底层一个声音隐隐传上。 “我下去看看。”林野方自转身,又回头道:“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不过......今天你最好离杰西卡远一点。” 胡恩先是不屑地冷笑,随着林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不见,他的脸色慢慢苦下。那头凶悍的母狮不知何时会再次挥出利爪,而自己所能做的,除了去抢银行,恐怕就只能是逃命而已。 瘦削而白净的杨灭,静静地站立在院落里,望着走下的林野笑了笑道:“老板,刚回来?索尔斯亚先生这些天来一直在找您。” 林野微笑道:“我也正想去找他。” 杨灭抛了抛车钥匙:”我陪您去,有些事情顺便在路上和您说一下......” 半小时后,一声尖叫划破了长岛豪宅区1285号内的寂静。 “林!感谢上帝!你可终于回来了!”敷着面膜的索尔斯亚迈着小碎步奔了出来,对门口几个守卫极不耐烦地做了个手势,“这两个年轻人是我的朋友,下次不要再把他们挡在门外!真是快受不了了!难道男人都这么蠢吗?!抱歉,林,我可不是在说你。” 林野望着他脸上那层厚厚的黑色“稀泥”,心中一阵发怵,干笑道:“索尔斯亚先生,因为一些小事情,我出了趟门。这段时间,您还好吗?” “这该死的天气,这恐怖的紫外线,我的皮肤几乎都快被晒裂了......”索尔斯亚引着林杨二人走进内宅,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一会才道:“不好,唔,我半点也不好。那些该死的家伙,让我这几天的心情差极了!” 印有百合花、太阳和小天使图案的布艺沙发和地毯,晶莹溢彩的欧式吊灯,与胡桃木家具色调相辅的墙面上,挂着几幅抽象派油画。别具匠心的布置摆设,使得客厅格局显得高雅而不张扬,奢华却不显累赘。 索尔斯亚招呼两人坐下,执起大理石茶几上的骨瓷茶具,动作娴熟地倒了两杯清茶,双手轻拍,笑道:“好了,中国的小伙子们,等我一会儿。这副模样见客人可不是我的习惯。” 好不容易等上帝之手梳妆打扮完毕,可怜两人面前的一壶茶早已经喝得空空如也。 “索尔斯亚先生,您找我,是不是为了那些‘十字’的事情?”林野的耐心显得极好,脸上犹自带着礼貌的笑容。 “不错,我和杨提过这件事,那些家伙和你们同时发起了对暗夜的攻击,但手笔却要比猛虎公司大得多。”索尔斯亚对着面小镜子仔细地描着眉毛,口中叹息道:“暗夜的势力几乎已经被完全击溃,作为我最老的对手,他们还真是败得莫名其妙。” 林野沉吟着道:“这股势力似乎对暗夜的一切了如指掌,就连暗夜之王的所在,也都一清二楚。没有内部的周密情报,是无法做到这些的。” 索尔斯亚手中一滑,顿时成了个眉端开叉的怪物,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一迭声问道:“暗夜之王?你见过那个神秘的家伙?” 林野略略颔首道:“不错,我跟了暗夜里的一个杀手很长时间,才找到他藏身的地方。而那些‘十字’的人,就只是晚我一步去而已。暗夜之王在混战时逃脱,他很强大,但那些人的实力,似乎要更胜一筹。” 杨灭忽开口道:“依我看,‘十字’的人所想要的,恐怕不仅仅是铲除暗夜这么简单,他们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杨说的没错,他们想要的东西很多,现在也已经开始动作。”索尔斯亚轻轻叹道:“全球排名前五十的杀手组织,各国最著名的保安公司,以及欧美的一些雇佣军部队都受到了邀请。一周后,在地中海附近一个叫做‘贝塔罗克’的小岛上,将会有大型集会举行。主办者的名义,是‘十字军’。” 林野与杨灭对视一眼,俱是在对方眸中看到了惊疑神色。 “由于强大的暗夜在一夜之间就被连根拔起,现在只要是在这个行当里混饭吃的人,就没有不知道十字符号的!”索尔斯亚擦去额角墨痕,不屑地道:“业内集会?哼!以为我不知道?‘十字军’恐怕是想垄断保安和杀手业!至于手段,自然是以强大的武力来威慑。据我所知,几乎是每个组织都表示了低调顺从的回应态度,看起来,并没有人想成为第二个暗夜。” 杨灭冷笑道:“我们公司并没有接到任何邀请,恐怕在那些人眼里,猛虎还不够资格。” 索尔斯亚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林野眉锋微锁,缓缓道:“如果他们真能做得到同时操控两个行当,那全世界的豪富们,将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即使是完全没有仇家的人,也难免会被逼着要求‘保护’。” “不错,就像黑帮收保护费一样,被合并起来的杀手组织,将会充当打手的角色。”索尔斯亚恼火地道:“难以想象的利润,恐怕正是‘十字军’现在所追逐的最大目标。这些家伙的胃口还真是不小,上帝!我就快失业了!” 林野注视着他道:“一般来说,实力与野心往往成正比。能够轻易歼灭暗夜的势力,将来所图谋的,未必就只是这么简单。您找我来,是不是已经有了打算?” 索尔斯亚正色道:“林,其实今天我是想作为一名委托者,请求猛虎公司的保护。因为,我也收到了邀请信笺。” “这个不奇怪,‘上帝之手’的名头,无疑是太过响亮。作为朋友,护卫没有问题,但是您有没有想过,真到了岛上,会有些什么样的事情在等着您呢?”林野淡淡地道。 索尔斯亚恶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即使没有被邀请,我也一定得去看看!被人踩到头上的滋味可不好受!要知道,死亡虽然可怕,但与尊严相比,却算不了什么!” 林野目中闪过一丝讶然,而索尔斯亚接下来的话,却将他心中刚刚萌生的敬意,打消得无影无踪:“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由于我失业与否与猛虎公司将来的收入有着直接关系。 第108章 所以,嘻嘻,这次我要你亲自担任贴身护卫。要知道,大人物的身边,总不能带着些喽罗做跟班!” 林野缓缓摇头:“我和‘十字军’的人交过手,被认出来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绝对没有问题,我很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朋友,每到关键时候,他们总是能带来这样那样的惊喜。”索尔斯亚笑得像只老狐狸,拎起沙发边的电话,轻巧地按了串号码:“布兰德纳,对,是我,您现在能来我家里一趟吗?带上您的道具箱,好的宝贝儿,那么呆会见。”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个穿紧身t恤,套着条镶满无数闪亮金属片仔裤的黑人男子走进内宅。他手里拎着个皮箱,走起路来袅袅婷婷,甚至要比索尔斯亚还要夸张上三分。 索尔斯亚笑着与他搂在一起来了个贴面吻,随即向呆若木鸡的林野二人介绍道:“这是我最要好的姐妹布兰德纳,好莱坞第一流的特技化妆师,这段时间恰好呆在纽约。好了,林,你以后不必担心会被任何人认出来,可以安心做我的保镖。” 林野愕然道:“时间不是一周以后吗?现在这是......” 布兰德纳笑吟吟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打量了一会道:“小伙子,我需要一些时间,才能为你做出一个完美的头部模型,这样以后乔装起来会很方便。任何事情开头往往是最难的,比方说现在,从假发到面部倒模,都得一点点贴合你的颅体轮廓而来。每一个化妆师都是艺术家,如果想成为最完美的作品,那么请相信,并配合我......” 林野望着他那几乎与毛球们一模一样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砧板上的鱼,而且还是不会动的那一种。 ※※※ “我哥呢?有没有见到他?”巴赤大力推开总部办公室的门,探头张望道。 正在收拾东西的杰西卡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林先生去哪里从来都不会对我说,真不知道他把我当成什么?女佣?还是会计师?” 巴赤望着她的脸色,悄悄地打了个寒战,干笑几声带上了房门。 “喂!胡恩!干嘛?你......什么意思?”巴赤看见远远从地下室方向行出的胡恩,刚叫了一声,后者脸色顿时大变,先是连比带画地指向办公室,后来干脆就直接掉头奔回地下室。 巴赤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堪称恐怖的速度,喃喃自语道:“这家伙,难道又被那两个老家伙捣鼓过了?” “小巴赤!发什么愣呢!是不是在想你的艾薇儿?”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大笑道。 巴赤露出一抹苦笑,刚想转身,办公室的门霍然而开,杰西卡惊喜地奔了出来:“亲爱的!你来看我吗?” 小四浑然不顾周围猛虎汉子们讶然的眼神,口中横叼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站在院落里满脸忧郁地道:“亲亲甜心,虽然来打扰你工作是件很幼稚的事情,但我实在是难以阻挡澎湃在心中的思念。那个什么上帝做证,我都已经快8个小时没见到我的公主了!” 杰西卡心花怒放,笑盈盈地走到他身边:“你这个不正经的!老实说,这些台词还在多少女孩子身上用过?” 小四伸手搂住了她的腰,一本正经地道:“我敢发誓!除了你,再也没有别的姑娘能走进我心里。专一,向来是我身上最大的优点。” 杰西卡轻拧了一下心上人的鼻尖,伸手接过玫瑰,沉下脸环顾道:“你们都没有事情做吗?我刚想起来,整幢房子好象很长时间没有打扫......” 还没等她说完,院落里烟尘四起,所有的猛虎队员一哄而散。 巴赤刚想趁乱开溜,却被小四叫住:“哎!你去哪?小野呢?我找他有点事。” “我哥不知道上哪去了,有兄弟说他上午和杨灭一起出了总部,到现在也没回来。”巴赤很是郁闷地道。 小四恼火地骂道:“奶奶的!这小子整天在瞎忙些什么?跟个木头人似的,也不知道带部移动电话!” “我去了长岛区,你来这里,有什么事?”一个声音在院落门口冷冷地道。 “哈哈,说曹操曹操到,你这家伙怎么......”小四兴高采烈地转身,声音却戛然而止。巴赤和杰西卡两人亦是呆呆地望向门口处,几乎连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正文第一百零五章元老会 院门处除了杨灭,就只站着一名白种中年人。他的身材壮硕,肚腹微微向外凸起。头顶毛发稀疏枯干,脸上毛孔粗糙,灰褐色的小眼下面,一只巨大的酒糟鼻突兀隆起,看上去有些滑稽。 小四怔怔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副猥琐的尊容,转向杨灭道:“刚才我听见小野的声音了,他人呢?” 杨灭神色古怪地道:“老板就在这里,在你的面前。” 小四满腹狐疑地望着中年人,只觉得自己头大如斗。 巴赤大踏步走到院门旁,探头出去张望了一会,疑惑道:“没见啊!人呢?” 那白人男子忽笑道:“小赤,你在找什么呢?” “我的妈呀!”巴赤连滚带爬地跑回院中,躲到小四身后哆嗦道:“你......你是谁?怎么说话和我哥一模一样?!” 小四扶住已经快要晕去的杰西卡,壮着胆子叫道:“是小野吗?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难道,是地下室那两个怪人弄的?” 白人男子反手撩上颈部,指尖插入皮下,缓慢而吃力地向上拉起。 杰西卡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眼眶,鼻梁,嘴巴俱是脱离原位,整张脸扭曲着被拉向头顶,不由双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在小四和巴赤目瞪口呆地注视下,林野的样貌,一分分地显露在两人面前。而那个白人男子的“脸罩”,却被拉下,带着一蓬毛发垂在他的手中。 “哥!你差点没把我吓死!”巴赤大叫起来。 小四看着倒在怀里不醒人事的杰西卡,再望了眼正在微笑的林野,一时欲哭无泪。 “你这小子!哪里弄来的这玩意?怎么连体形也变了......亲爱的!快醒醒!”办公室中,小四轻拍着杰西卡的脸颊,后者躺在沙发上,丝毫没有半点反应。 林野颇为生疏地摘下灰色隐型眼镜,笑道:“找我什么事?你前段时间好象一直很忙的样子。” 小四瞪了他一眼:“还不是被你害的!他奶奶的,那些反坦克火箭倒没什么,你以为两千多把20mm多管旋转机炮很好搞是吧?!要不是诺夫戈罗德那边正好仿制了一批,恐怕我只能和美国国防部长商量,去他们的超级眼镜蛇上拆给你!” 林野眼前一黑:“是不是胡恩跟你定的?” “是啊!说你急着要,没办法,还是通过二叔才弄到了这批玩意。大概今天晚上就能运到。”小四神秘兮兮地凑近,诡笑道:“小野,咱们可是多年的兄弟了,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别忘了带上你四哥。” 林野苦笑着道:“胡恩这次的手笔还真不小......多少钱?我怀疑杰西卡醒过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干掉他。” 小四纳闷道:“你不知道这件事?奇怪了......不过没关系,二叔他老人家说了,让你不许惹事。这些玩意儿陈家还负担得起,全部白送。” 见林野眉头微皱,他慢悠悠地又道:“你小子不喜欢欠人情,难道我们陈家就喜欢了?不动峰女家长的命,怎么着也值这个数罢?” “这是两回事。”林野淡淡地道。 “行了,再婆婆妈妈,老子可要发火了!”小四转了转眼珠,略有些纳闷地道:“二叔看到订单吓了一跳,你们这是想要干嘛?难不成是想攻打白宫?” 林野平静地道:“说实话,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在枪械方面,胡恩是当之无愧的大师。向你定这些东西,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我所需要做的,仅仅是无条件支持就够了。” 小四大为赞许:“不错,兄弟连命都给你了,这点钱算个鸟!以心换心才会有最忠实的部下,小野,你做得很对。” 林野微笑道:“进生叔还在拉斯唯加斯?他还好吗?” “二叔现在日子过得可谓是悠闲自在,唉,上次那件事都过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是不许我回赌城。那里的美女可要比纽约多多了!”小四悻悻然抱怨了一番,忽低声笑道:“你们下手挺快啊?黑火的兄弟跟了那日本娘们儿这么长时间网,嘿嘿,没想到还是落于人后了。” 林野微诧道:“我也是刚听杨灭说起这件事,你们与那些日本人之间的事情已经完结,不应该再牵扯进来。” 小四目中冷气一现:“虽然家族现在并没和火峰家重新开战,但总不能见着他们在眼皮底下像只蚂蚱似的蹦达不休。刚被干掉的林氏集团主人自到纽约起,就对你和猛虎公司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我自然是要多体贴她一些。可惜,却还是没能做些什么。” “这个女人一直都非常地谨慎小心,进退之间处事手段也极其高明。唯一的弱点,就在于她太急功近利,恨不得一下子就击垮我,这才会中了并不复杂的圈套。”林野一脸淡然之色。 小四咋舌道:“并不复杂?事发地‘恰巧’被其他传媒记者发现,那位在录影带里率众表演的新财团伙伴,差点让总统在连任竞选中因丑闻而败北,这桩超过百人死亡的命案无人敢于彻查,最终不了了之。这种局,打破我的头也想不出来,你倒说得轻描淡写。” 第109章 “有些时候,往往是周遭的环境,在一点点地促使着人去适应,去改变。无论是在西伯利亚,还是在美国,优胜劣汰的游戏规则永远也不会变。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换了一种竞争方式。就像是置身于一场没有尽头的马拉松,我所能做的,就只有一直跑下去,并尽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周围到处都是对手,一旦失控倒下,将会被别的人活活踩死。”林野目光闪动,森然道:“这是一个漫长残酷的过程,想要不倒下去,就必须竭尽全力。因为没有人会给你机会从头来过,一个人都没有。” 小四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陌生而又深邃的光芒,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半点也不懂他的。 ※※※ 低低的风声掠动中,一枚小小的石子从岸畔被震落,叽里咕噜地滚进腾格里海。滩地产卵的裂腹鱼群箭般游弋过去,硕大的身躯在浅水中扭动扑腾,激起一朵朵雪白的浪花。在发现自己所寻获的只不过是一块古老的石灰岩碎片时,它们索然无味地四散而去,继续起艰难而又枯燥的生育使命。 位于世界屋脊的腾格里,在蒙语中意为“天”,这里的另外一个名字,就叫做天湖。 天湖之周,雪峰好像凝固的银涛,倒映于湖中,肃穆,庄严,极自然之致。高原劲风猎猎而啸,天地之间古朴苍凉一片。湖水碧波万倾,浩瀚无垠,几欲与蓝天融为一体,再亦难分彼此。 青草郁郁的湖岸之上,十几条人影正如大鸟般急速掠行。近五千米海拔环境下的稀薄氧层,似乎并未能给他们带来一丝一毫的不适,身形展动间俱是矫健迅捷,纵跳若飞。 “罗刹姐姐,今天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回到驻地呢?”疾行的队列之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子轻笑道,语气轻松俏皮,身后的负重背囊色作暗黑,似为金属所制。 略前处一名高挑瘦削的白人女子闻言转首,淡淡道:“无论是我俩之中的谁,总之不能输给这些大叔也就是了。” 先前那女子咯咯娇笑:“好啊,那我可要加油了哦!”言语间脚下加劲,纤巧的身形轻盈掠动,片刻之间已是纵到了队首。 罗刹冷哼一声,身躯忽直直拔高,竟似足不点地般向前荡出。她容貌平凡,并无半点惹眼之处。此际高速掠动间衣襟飘飘,柔发飞扬,却是宛如神人般风姿夺目,瞬时便赶在了年轻女子身前。 剩余的十几人肤色各异,俱为中年男子,似是看惯了两名同伴的胡闹般默然疾行,神色漠然而淡定。 一行人速度快绝,短短半个时辰已是直穿过天湖南端草原,踏入了白雪皑皑的念青唐古拉山脉。如履平地般沿着莽莽苍苍的冰峰雪岭纵上。径直攀向主峰当拉山所在。 两名女子仍是一前一后疾行于队前,踏着深可没膝的雪层飞掠直上。突兀之间,罗刹脚步微顿,身形登时略略沉陷。 “罗刹姐姐,你是不是没力气了啊?要不要我来背你呢?”身后赶上的年轻女子远远掠出十余米,方自回身笑道。 罗刹神色冷肃,低声道:“蓝丝,有人来过这里,去的是驻地方向。” 蓝丝微微一怔,凝目望向前方,雪地之上只见淡淡两行足迹蜿蜒而上,几乎难以分辨印痕。 略为停步中,后队的十几名男子也已赶上。众人低语片刻,四散而行,从各个方向分掠主峰,速度却又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 接近主峰山腰所在时,几幢原木搭建的简陋房屋已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罗刹反手一拧,身后负重砰然脱落,无声无息地陷入雪地中不见。她双足微微一点,整个人已是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手腕上悄然探出几枚其薄如纸的利刃,直扑木屋而去! 几根绚烂晶莹的冰藤徒然从前方雪地中腾起,如同妖魔触手般簌动扭转,从四面八方疾缠向半空中的罗刹。 罗刹清叱一声,双手连挥,几柄薄刃尖啸激射,仿若生了眼睛般将那些冰藤自中斩断。 “喀喀”声隐隐响起,方圆丈余的雪地渐渐开始微颤震动。罗刹目中讶色闪过,身形急纵冲天,一朵巨大无朋的冰花便如食人恶兽般自雪层下猛然跃起,瓣身大张,直欲将她整个人一口吞噬! 罗刹脸色微沉,右臂急振间一柄雪亮长刀已是刺穿外裳,擎在了手中。她双手合握刀柄,抬臂,挥手,直斩而下! 清脆的碎裂声中,那朵冰花化为万千晶体,纷扬四散而落。一股若有若无的青气自刀锋直上,迅疾扑向罗刹虎口。 “玛雅,你难道就没有新的把戏使出来吗?”罗刹将长刀随手抛落一边,对周围已赶到的伙伴打了个手势,淡然道。 依旧是黑袍蒙面的玛雅自一间木屋中行出,语声冷如冰霜:“罗刹大人,您的身手还是和以前一样敏捷。” “罗刹姐姐,她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蓝丝远远问道。 罗刹似是不屑地笑了笑:“四大分支的首领,是个一飞冲天的新人。我曾在欧洲见过她一次,阿穆勒王好象去哪里都会带着她。” 玛雅的青铜面具下隐隐目光闪动:“罗刹大人,四大分支已经不复存在。在您面前的,只是一个暗夜的普通成员罢了。” 众人俱是一怔,罗刹急跨前一步,沉声道:“你说什么?” “暗夜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惨重打击,几乎是所有的分部都被击溃。四大分支首领中,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一个人。”玛雅冷冷地道。 罗刹脸色徒然煞白,颤声道:“他呢?阿穆勒王......他在哪里?” “我没事。”阿穆勒自木屋中行出,身后跟着三个年纪仿若的亚裔男子,俱是面目阴沉,偶尔目光闪动间,带着极度嗜血的残忍光芒。 罗刹直直注视着他,恨声道:“是谁?是谁做的?” 阿穆勒满面俱是风尘之色,双眼中血丝密布,唇边却带着一丝淡定笑意:“诸位元老,由于权利之争,我们之间曾有过矛盾。现在,我希望所有死去成员的鲜血,能将我们重新凝固成一个坚不可摧的集体。我需要你们再一次穿上垩甲,去摧毁,去杀戮。或许,等待着我们的,会是地狱之行。但是暗夜的名字,却没有人能践踏,就算是死神,也不能!” 所有傲慢的,高高在上的元老,同时跪了下去。在他们的心里,阿穆勒或许并不重要。但是,“暗夜”这两个字,却足以令灵魂之火熊熊燃烧! 正文第一百零六章贝塔罗克 鬣狗风尘仆仆地带着十几名队员走进猛虎总部,每个人俱是满面疲色,似是远行方归。到得底楼门口处时,鬣狗头也不回地抬手,径直行向办公室,身后的汉子们纷纷止步,三三两两地分立在了院落里。 房门开处,办公室内却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在里面。鬣狗神色阴沉,方待转身时,肩胛处却被人大力拍了一下。 “哎!你小子不是去马来西亚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大笑着的戈尔森语音未落,忽觉胸口一痛,已是被鬣狗倒踢一脚,整个人腾云驾雾般撞在了走廊边的墙上。 鬣狗转首,冷冷地望着他:“我说过,不要靠近我的身后。这一次,算你运气。” 戈尔森龇牙咧嘴地揉着胸口,恼火地吼道:“你他妈的脑子有问题吗?真是活见鬼,好心跟你打个招呼,却差点没被踢死!” “老板呢?我找他。”鬣狗淡淡地道。 戈尔森低声咒骂几句,方道:“老板陪那个上帝之手出任务去了,大概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鬣狗脸色一变:“他还是接了这桩委托?我知道这件事后就立即赶了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老板走得很匆忙,就一个人去的。”戈尔森满脸疑惑地道。 鬣狗脸沉似水,冷然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次集会的主办者是谁?作为队长就一点也不会考虑事情吗?” 戈尔森愕然道:“老板和兄弟们略为提过,是干掉暗夜的那些家伙,怎么了?” 鬣狗急跨几步,几乎是抵着他的鼻尖低吼道:“那你为什么不多带几个兄弟跟在他身边?‘十字军’的实力你会一点不知道?!” “老板根本就没打算带任何人去!他决定的事情,你认为我能多说半个字吗?!”戈尔森满面通红地吼了起来:“我和杨灭他们几个早就打点好了行装,就差没抱住老板的腿了!” 鬣狗目光中煞气一现,狞声道:“他这次要是有半点事,我一定会干掉你们所有人,一个不留!” 戈尔森颓然道:“我也很担心,不过......老板这一次是有备而去,应该不会有问题。” 鬣狗微微一怔:“难道,那个索尔斯亚身边还带了其他人?” “不是,老板现在的样子变得很恐怖。就算是他现在站在这里,你也一定认不出来。”戈尔森神色古怪地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易容后的样子,几乎当场尿了裤子。” 鬣狗固执地道:“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十字军’,这次的集会地点在哪里?我现在就带一队人追过去!” 戈尔森瞠目结舌地道:“老板没说,我......我也没敢问,好象是地中海范围内的一个小岛。” “去拿地图!现在!”鬣狗咆哮道。 戈尔森搔了搔头,尴尬地道:“我和杨早就查过了,可是就连最详细的军事地图上也没有那个岛的标识,完全......完全就找不到。” 鬣狗恶狠狠地瞪视着队长大人,极力压抑着自己想要把他撕成碎片的冲动。 第110章 同一时刻,一艘两百多英尺长的豪华游艇,正疾驰在爱琴海域。船尾所划起的长长白浪,如道道银蛇般在蔚蓝色的海面上四激舞动,缓缓扩散而开。 林野立于上层甲板边,安静地眺望着浩淼洋面,目光深邃而淡定。他的身边,除了正在四处张望的索尔斯亚外,还簇拥着几个形貌粗犷的亚裔大汉。赵若兰俏然立在一旁,笑盈盈地望着林野,似乎对他现在猥琐的容貌半点也不以为意。 “哼!这些家伙的手笔可真是不小,这艘破船最少值几千万美金。”索尔斯亚酸溜溜地道。 林野微笑道:“或许,这是他们表示尊重客人的一种方式。” 索尔斯亚不以为然地道:“本来就处于敌对立场,根本就不存在礼节之间的问题。依我看,这不过是在炫耀实力罢了。” 赵若兰看着林野头上的稀疏假发在海风中四伏而倒,不禁抿嘴浅笑道:“林家哥哥,这次还好杰西卡告诉我,不然可就被你溜掉了。现在这个样子,若兰可认不出呢!” 林野目光掠过远处几个领口上别着铁十字徽章的年轻人,低声道:“到了岛上,你就跟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要走开。” 赵若兰俏脸一红:“额其克他们会照顾我的,哥哥你自己小心才是。” 林野眉头微皱道:“我怎样说,你就怎样去做,不想再说第二次。” 听着他凶霸霸的话语,赵若兰心里却微感甜蜜,温顺地道:“知道了,我就跟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索尔斯亚望着小妮子的神情,不由低声嘀咕道:“奇怪了,这小子有什么地方好?一点也不懂得温柔,还是个杀人狂......难道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这种暴力型?” 林野冷冷地睃了他一眼,后者打了个寒战,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转向四周:“唔,澳大利亚的‘火烈鸟’,英国的‘赤色阻击者’,荷兰的‘黑武士’,意大利的‘金盾’......怎么每个公司都来了这么多人?” 游艇的船身面积极为庞大,而甲板上却是人头攒动。身着各种制服的彪形大汉们神色冷漠,就只是和同来的伙伴低声交谈。人群中分界明显,并没有两个不同公司成员交谈的情景。 “这些家伙,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彼此排斥,一群蠢货!”索尔斯亚摇头道。 “要是所有的势力能抱成一团,‘十字军’的人未必会举办这个集会。”林野并不觉得意外,淡淡道:“这种局面虽然很可悲,但却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显然主办者很清楚这一点。” 赵若兰美目流盼,忽诧异道:“索尔斯亚先生,林家哥哥说过您是这个行业里的王牌中介人,难道这些人里面,没有您的朋友吗?” 索尔斯亚冷笑一声:“这艘游艇上任何一家保安公司都和我有过合作关系。很可惜,我现在无疑是‘十字军’的头号目标。为了自保,他们自然要装作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小姑娘,如果我现在上去和某个人打招呼,那个家伙一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冒昧......”后舷处远远行来一个金发年轻人,脸上的笑容一如领口处银色十字勋章般闪亮:“请问,您是索尔斯亚先生吗?” 索尔斯亚傲慢而矜持地点了点头:“是我,有什么事?” 年轻人伸出手,微笑道:“您好,我是汉斯,这艘游艇上的小队长。在贝塔罗克出发时,我的上级曾一再吩咐过,您是这一批里最尊贵的客人,要求我们以上宾礼节对待。由于处理了一些杂务,我并未能第一时间就与您接触,请原谅!” “上宾?我还真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请问,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要知道,我有一些晕船。”索尔斯亚与对方轻轻握手,半是讽刺地道。 汉斯笑容可掬地道:“大约还有半小小时的航程,如果您觉得不适,可以去贵宾卧室休息一下,我将非常荣幸能为您安排这一切。” 索尔斯亚翻起了白眼:“不用了,我不习惯闷在船舱里,那样会非常压抑。” “这艘游艇配备着世界上最为稳定的悬吊系统,您可能是由于太长时间没有出海的原因,我想一会儿就会没事的。”汉斯目光转向林野几人,微笑着道:“索尔斯亚先生,这几位是您的随从吗?” 索尔斯亚大刺刺地点头:“他们都是我的保镖,难得出趟远门,而且还是去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集会,总得小心些为妙。” 汉斯似是半点也听不懂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极有礼貌地和林野几人一一打过招呼后,走向了驾驶舱。 “我的上帝!‘十字军’的人都是由贵族组成的吗?我还以为他们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土著大汉。”索尔斯亚显得有些迷惑。 林野注视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淡淡地道:“恐怕这个贵族在某些时候,比一千个土著人加在一起,都还要恐怖得多。” 游艇在强劲的涡轮发动机推动下,以37节的时速飞驰在浩瀚洋面上。阳光下,漆成乳白色的船身微泛金黄,有如一条硕大飞鱼般劈波斩浪。几只海豚顽皮地在船侧随行游弋,不时高高跃出水面。似乎,在茫茫无垠的大海中,这短暂的嬉戏会给它们带来一些欢乐。 随着出现在远端海面上的那个小黑点越变越大,甲板上大部分人的心中,都开始被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惊惧所缠绕。贝塔罗克岛,已近在眼前。 岛屿的面积并不大,但却奇峰突起,怪石横生,植被极其茂盛。小岛的周围,被一片金黄色的沙滩所环绕。海浪轻柔地席卷而上,一些小蟹喷着泡沫,急急忙忙地横戈而行,似是半点也不想重归大海的怀抱。 青郁的丛林中,一条宽阔的人工道路蜿蜒而下,一直延伸到岛边铺建的混凝土广场。将近有一千人的队伍,整齐地站立于广场之上。他们的体貌特征惊人地相似,俱是金发,碧眼,身材高大,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每个人的墨绿色军衣领口,都佩带着一枚铁十字架。 游艇在轻微的引擎轰鸣声中靠在了简易码头边,汉斯殷情地站在舷板上,将索尔斯亚扶上了岛。他望了赵若兰一眼,微笑着再次伸出手时,后者却根本不领情,只是悄悄地将林野的衣襟,拽得更紧了些。 索尔斯亚扫视了广场上的墨绿色队伍,和他们身后几百辆整齐排列的四驱越野吉普,低哼了一声:“这算是在展示实力吗?” 汉斯笑道:“像我们所乘坐的这种游艇,今天一共派出去24艘。您面前的这些年轻人,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是引路向导的工作,并没有别的意思。” “看样子,你们和土耳其政府的关系不错。像这样的一个岛屿,一年的租金是多少?如果不贵的话,我也想弄一个玩玩,这里的景色可真是美极了!”索尔斯亚毫无淑女风范地吹了声口哨。 “抱歉,索尔斯亚先生,这种事情只有少数高层才会知道。所以,我帮不了您。”汉斯招过远处一名年轻人,歉意地道:“索尔斯亚先生,我还得去接另外一批来宾。他会带领你们去岛上,祝您过得愉快。” 索尔斯亚望着匆匆而去的小队长,转头打量了一眼走到近前的那名年轻人,傲慢地道:“那么,带路吧!” 一部部迷彩色的越野吉普纷纷咆哮起来,载着各大公司的人往丛林中直驰而去。随着山势渐陡,路边的林木也变得遮天闭日般高耸密集,光线一分分地暗了下来。 索尔斯亚揉了揉双眼,抱怨道:“该死的,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喂!我说你们怎么把老窝筑在这种地方?山上会有跳蚤,我的上帝!想起那种东西我都快要晕倒了!” 驾驶座上的年轻人并没有答话,只是在后视镜里冷冷地瞟了索尔斯亚一眼,漠然将视线移向前方。似乎在他的眼里,凹凸起伏的路面,要比后座上的那两个猥琐男人好看得多。 “真是没有礼貌的家伙!早知道该让那个年轻人陪我们上山的!”索尔斯亚恼火地嘀咕了几句,忽低声道:“林,你有没觉得他们都长得差不多?好象是一个种族的血统。” 林野方未答话,一缕强烈的阳光已是自前方直刺下来,瞬时将车身笼罩无遗。吉普车在发出一阵急促低吼后,车身徒然向前一冲,已是驰上了平地。 赵若兰惊讶地仰起了脸蛋。眼前,浑圆环绕的密林当中,一幢古堡直若天庭神迹般巍峨矗立,建筑顶端的几枚塔尖直刺苍穹,雄阔高耸的身躯几欲要将阳光遮掩。 林野瞳孔收缩,定定望向了高处的一支塔尖。那里斜拉着一面赤红如血的旗帜,黑色的十字架图案横贯其上。而它的正中,狞然是一枚“卐”型徽章。 正文第一百零七章意料中的谜底 随着静默寂然的人流逐渐深入堡内,几个体貌粗豪的亚裔大汉缓缓四散,不动声色地将林野护在当中。索尔斯亚显然是察觉了他们的举动,略一撇嘴,干脆挽住了林野的臂弯。 “咕咕”几声清脆的低鸣响起,林野左侧方的亚裔汉子怀里突然有物蠕动,一只小小的苍鹰自衣襟中探出了脑袋。打量了一番周围后,它干脆整个挣了出来,双翅略为扑腾,轻巧地立到了汉子右肩上。 这是一只未成年的雏鹰,上体稍灰,全身碎雪般覆盖着一层白色绒羽。它尖喙上薄薄的黄壳犹未褪尽,白色眉纹下的锐眼却威严顾盼,转首间大有倨傲之态。 那亚裔汉子见林野投过目光,口中低低呼哨。雏鹰偏首,无奈地清鸣了一声,似是在和新朋友打着招呼,林野不禁莞尔。 第111章 迈入两扇雄伟高耸的大门后,一个极之庞大的殿堂出现在眼前。将近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间里,排排长椅整齐林列,一些早已到场的公司人员蚁群般分布其中。最前端,是一座横向筑起的高台,空阔旷然,远远望去似极了百老汇的歌剧舞台。后方密实横拉着的纯黑布幔正中,悬挂着一面血色大旗,图案与塔顶旗帜一般无二。 殿堂各处的角落里,静静伫立着一些佩带着银色十字徽章的年轻人。与那些引路者不同,他们身着笔挺的土黄色军制衬衫,神色漠然,目光偶尔转动间冷芒四射,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这个旗帜......难道是纳粹?”方未坐定,索尔斯亚瞠目结舌地望着高台上道。 林野视线凝注,略为颔首道:“看起来应该没错,您不觉得,这些人的体貌特征非常近似于那个民族吗?” 索尔斯亚神色大变,低声道:“我的上帝,可怕的日尔曼!” 堡门处,一拨接一拨的人流涌入,熊腰虎背的彪形大汉们簇拥着首脑人物匆匆而进。各色制服的腰后,俱是毫不掩饰地高高隆起,似乎,并没有人把这次集会当成是休闲渡假。 “啧啧,就连暴风,冰点,地狱蝰蛇这几支雇佣军中的巨头都来了,‘十字军’的面子还真是不小。”索尔斯亚望着堡门处大步行进一群彪悍军人,摇头叹息道。 “主办者的威慑力也很大。”林野微笑道,他们周围将近十平方米的范围内,没有一家公司敢于落座。 行进的人群中,一名白人老者目光四顾,见到索尔斯亚后微微一怔,带着十几个精悍黝黑的军装汉子径直走了过来。 索尔斯亚急急打着手势,那老者却视若不见,远远张开双臂大笑道:“索尔斯亚,我的老朋友!既然这里这么冷清,不如我来陪你坐一会。” “德尼尔,你这个老家伙,脾气还是一点没变。”索尔斯亚无奈地站起身,与其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德尼尔望着远处偷偷张望着这边的几家公司,大力啐了一口:“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军人背叛自己的朋友!” 索尔斯亚苦笑道:“你们在南非的驻地很隐秘,接活也一向是在网上,怎么也......” “他妈的!谁知道这些家伙是在哪里弄来的情报,邀请信笺幽灵般出现在我的桌上。而整幢房子里,有超过八十名的武装守卫,真是活见鬼!”德尼尔恼火地横了一下他的手下,汉子们纷纷垂下了脑袋,满面的羞惭之色。 索尔斯亚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来就来了,倒是要看看他们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我也是一样想法,不来的话,还以为‘冰点’怕了他们!”德尼尔冷笑着扫了眼那些年轻人,忽诧异道:“索尔斯亚,你身边的这几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索尔斯亚含糊着道:“唔,他们是一些新人......我找来的保镖而已,总不能一个人来。” 德尼尔满腹狐疑地打量了众人几眼,低声道:“索尔斯亚,呆会万一‘十字军’有什么动作,我们会护着你。依我看,你的这些保镖可不怎么样。” 索尔斯亚愕然望向身边的林野,后者的嘴角边,正泛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各大组织的人已陆续到齐,如同雨后的蚁穴般,殿堂之中已是人满为患。保安公司占据了将近半数的座位,衣着普通的杀手们人数次之,而以野战军装为主色调的各支雇佣军则自成一派,神色冷漠地分坐在后排。 满满当当的场地间,就只是索尔斯亚一行人与‘冰点’的座位附近,空出了一个大大的圈子,看上去颇为惹眼。 巨大刺耳的“吱吱”声中,两扇堡门已是缓慢地合起。几乎是同时,无数只大手隐蔽而迅捷地按上了腰后。场地四周散布的那些金发年轻人,依旧木然而立,似乎对来宾们的举动丝毫不以为意。 高台上的幕帘掀动,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缓缓步出,面对台下,傲慢却不失温文地浅鞠了一躬。本就是颇为安静的场地,此刻更是变得寂然无声,所有视线俱是投注在他的身上。 “尊贵的先生们,我是汉尼斯,今天诸位能够赏光来到这座美丽的岛屿,‘十字军’感到非常的荣幸和骄傲。”男子微笑着注视着台下,身上崭新的黑色军制衬衫,在雪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相信大家都知道,在前一段时间里,一个名为‘暗夜’的组织不幸解体......” 索尔斯亚低哼了一声:“怎么这个家伙和讨厌的政客一样,喜欢猫哭耗子?” “他在‘十字军’中的位置,想必与政客也差不了多少。”林野注视着台上男子领口处的银色十字勋章,那上面,多了枚灿然橡叶。 汉尼斯唏嘘了几句后,话锋一转:“现在世界上最好的杀手组织,保安公司以及雇佣军团的首领人物,都已经聚集到了一起。诸位有没有想过,如果所有的组织之间能够联手合作,成立一个掌控着杀戮和守护的混合集团。这世界上将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你们迈向颠峰的步伐。” 台下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喧哗,在揭晓早已预知的谜底后,绝大多数人的脸上,仍是流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汉尼斯轻抬双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到了那个美妙的时刻,你们将不用再为一桩小小的委托,去流血,甚至是失去生命。因为,现在身旁的这些昔日对手,都已经变成了伙伴。在彻底铲除其他不需要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三流组织之后,你们将成为唯一的主宰!是的,掌握着无数生命和财富的主宰之神!” “我们只是些普通人,并没有想过要成为神。”人群中一个声音冷冷地道。 一名身着制服的保安大汉站起身,挑衅地横向了后侧:“前几天我们还和老相好干了一仗,死了六个兄弟。成为伙伴?别他妈搞笑了!” 十几个看上去和普通人毫无区别的杀手,冷冷迎上了他的眼神,其中一人沙哑地低笑道:“六个人已经是你们的历史最低记录,应该值得庆幸才是。” 这些刀口上舔血的汉子们突兀间爆发出的凶戾之气,并未能让汉尼斯脸上的笑容减少半分:“先生们,请各位安静,这样的言行举止,让我感到了一些失望......” 他的话音未落,角落里一名金发年轻人忽抬臂挥拳,远远虚空击出。一道强劲之极的暗飑狂流呼啸而起,那个犹自站立喝骂的保安大汉身躯大震,整个头颅砰然爆裂,四溅而出的鲜血肉屑,几乎覆盖了方圆十米内的场地! “失望,往往会让我感到恼火。所以,先生们,请不要再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谁才是这里的主人,我想诸位应该很清楚。”汉尼斯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需要让你们发言时,我会给予提示。现在,请安静下来。” 包括那死去汉子的同伴在内,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宫殿之中,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汉尼斯满意地颔首:“很好,听话的狗,才会得到主人的青睐。好了,接下来,同意合并建议的组织首领,请举起你们的手。接受邀请,并来到这个岛上,无疑是你们做出的第一步正确选择。我是一个急性子的人,所以,希望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看到诸位明智的第二步举措。” 赵若兰与身边几个亚裔大汉交换了下眼神,神色间略为惊诧。而林野,却仍是安静地坐在在长椅上,目光深邃平和,毫无波动。 “索尔斯亚,这些家伙是魔鬼吗?不行,我们得突围出去,码头边有船,到了那儿就没问题了。”德尼尔隐秘地将手探向怀中,低低地道。 后端另一支雇佣军却先他一步而动,长短枪械纷拔中已是悍然搂火,向着门口处几个‘十字军’的年轻人猛烈击发。 咆哮怒吼的火器短短不过数秒便纷纷哑然,几个年轻人鬼魅般消失在原地,身形急速掠动折进,瞬间插入那批雇佣军之中。一时间劲风大作,二十几个执械汉子照面间已是被扯成了碎片! “勇士们的精神很可贵,可惜智商却还是不够高。火器,除了观赏性外,对我们是不起任何作用的。”汉尼斯笑着望向那堆血泊中的残肢碎体,镜片后的双眼闪着寒光:“同意合并的先生们请举手,至于持反对意见的,将不再被‘十字军’列于合作伙伴的范围内。换句话说,你们以及所在的组织,将会被完全铲除,在这个世上蒸发至尽。” 整个殿堂中,所有边围的金发年轻人,俱是面无表情地跨前一步。令人窒息的浓烈杀气,逐渐弥漫扩散,充斥了每一分空间。 左前排的座位中,一支手臂无力而颤抖地举了起来。之后,一支接着一支,如林般的手臂颓然举起。在强大恐怖的武力摄压下,勇气,似乎已变得遥不可及。 汉尼斯目光移向那片小小的空地,微笑道:“‘上帝之手’先生,‘冰点’的首领德尼尔先生,你们二位虽然是贵宾,但并不代表拥有否决权。在这里,否决意味着死亡。” “这个人绝不是‘十字军’的首脑人物,我们得把戏演到终场。”林野低沉地道。 索尔斯亚向德尼尔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举起了手臂。 “很好,二位先生都是行业中的精英,非常欢迎你们加入。”汉尼斯颇为满意地道。 索尔斯亚打了个呵欠:“没办法,这样暴力血腥的场面,我都已经快被吓疯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除了刚才被清理掉的那些垃圾,现在这里一共有五十个杀手组织,六十二家保安公司以及二十三支雇佣军的首领。 第112章 为了应付这次集会,你们应该都带了手下最精锐的一批尖兵。唔,你们将会被划分到岛上六个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中,就只允许存活下来两个组织。有三天的时间,可以让你们用作淘汰他人,没有完成指标的区域,将会被彻底清理,一个不留。”汉尼斯的脸上笑容依旧,语气轻松无比:“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十字军’只需要最好最强的合作伙伴。试想一下,极少数的人掌握着整个黑暗世界,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好了,先生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将和所有人赛跑。终点的奖品,是生命和财富。对手有很多,但最大的一个,是你自己。” 正文第一百零八章八旗子弟 贝塔罗克岛南端的沙滩边,索尔斯亚正满面苦恼地躺在几张巨大的蕉叶上,郁闷地注视着正在海边垂钓的“贴身护卫”。德尼尔叼着一支粗大的雪茄,靠在老友身边,闲适地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洋面。荷枪实弹的“冰点”雇佣军们侧散而开,以一个外松内紧的防御阵型将两人紧紧护在当中。 在“十字军”发言人提出了所谓的“美妙”建议后,场中当即大乱。超过20个不同的组织同时发难,一时间殿堂之中枪林弹雨,赫然已变成了一个小型战场。然而,如同被合上了盖子的油锅一般,会场中的骚乱很快就被平息。那些手无寸铁的金发年轻人,轻描淡写地将所有执械反对者一举格杀当场。此时,并未异动的组织中,居然有人开始庆幸,自己无形中少了几个竞争对手。 戴着眼镜的汉尼斯依旧笑容可掬,在混杂着刺鼻硝烟和血腥味的会场中,盛情邀请各大组织自行挑选由“十字军”提供的重型枪械。在战栗冰冷的生存边缘,绝大多数人原有的骄傲与尊严灰飞烟灭。一双双本就习惯用于杀戮的大手,纷纷争先恐后地伸出。古堡里从这一刻开始,所有高高在上的,时刻掌控着他人生死的强大组织已经不复存在。所剩下的,无非是一群陷入绝境,拼命想要使自己爪牙更为锋利的困兽而已。 “冰点”的雇佣军们,并没有将随身所携的德制mp5sr微冲换下。在这些久经沙场的战争老鸟眼里,火器的犀利程度于野战中固然重要,但更关键的一点在于,它们的使用者是否也一样强大。除此之外,另一个始终没有让“冰点”汉子们伸出手去的原因是——他们的胸腔中,依旧搏动着一颗铁血而自尊的心。 与德尼尔的泰然自若不同,索尔斯亚几乎要咬碎了自己的牙齿。那些亚裔大汉对搬到面前的一只只军火木箱,就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无。而那个猥琐的“贴身护卫”,在左顾右盼了半天后,居然提出来要一支鱼杆! 林野的要求很快就被满足,仍立于高台之上的汉尼斯,远远注视着这个毫不起眼却举止狂妄的“中年人”,神色中隐现不屑。随着抽签分组逐渐进行,[奇qisuu.书]索尔斯亚一颗悬在嗓口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内,他这个不属于任何组织的中介者,被幸运地分到了与“冰点”同组的一个区域。在“上帝之手”的眼里,林野固然是有着极其恐怖强横的实力。但再强大的人类个体,也未必能胜过一群武装到牙齿的狒狒。更何况,那些处处透着古怪的亚裔汉子,怎么看也没有“冰点”的军人们来得可靠。 “虽然你是个金牌中介人,手头也有着大量我们所需要的珍贵资料,但要成为‘十字军’忠诚坚实的盟友,就必须要经过血与火的考验。我会为您祈祷的,祝好运!”索尔斯亚回想着那个发言人温和的临别赠言,恼火地吼了起来:“林!我们就不能换个地方呆会吗?周围根本就没有半点掩体,看上去很危险的样子。更为糟糕的是,我没有带防晒油!” 林野坐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上,目光凝注着海面上那支鲜艳的浮标,口中淡淡地道:“如果您觉得回到丛林中会安全一些,我不反对。或许,等我钓上一条鱼后,会来找您。” “索尔斯亚,呆在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们的人手不多,到了丛林里会陷入四处挨打的局面。现在,就只需要防守半个侧面就足够。”德尼尔喷出一团烟雾,神情悠哉地道。 索尔斯亚拉起半边蕉叶遮住脸庞,颇为疑惑地道:“这附近的枪声从一开始就没停过,吵得我头都晕了,你怎么好象半点也不着急?” 德尼尔抬手略略一指:“我的人在这片弧形丛林边缘布置了警戒线,除了‘十字军’的那些怪物,我想还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从他们的手下闯过来。事情既然已经演变到这个地步,怎么才能活着离开这鬼地方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 “老狐狸......”索尔斯亚话音未落,mp5sr特有的低促咆哮声已是在后方响起。片刻之后,枪声徒然大作,重型火器的怒吼几乎充斥了整个空间。 “怎么同时来了这么多人?”德尼尔微微一怔,迅疾打了几个手势。身边的“冰点”汉子们分出了一小半,猫着腰,四散着疾扑向丛林之中。 “林家哥哥,我们要不要去帮忙?”赵若兰坐在林野身边,两只晶莹若玉的小足垂在岩下,无聊地踢起片片水花。 林野轻轻扯动钓丝,淡然道:“暂时不用,等到新朋友们顶不住了再说。” “哦。”赵若兰乖巧地应了一声,顺手摘去了林野袖上的一枚叶瓣。无意转首间,只见周围几个亚裔汉子俱是注视着她和林野,脸上神色似笑非笑,极为古怪。小妮子顿时大羞,瞪眼道:“额其克,你们在看什么!” “看钓鱼,小兰,你不会连这个也要管吧?”一个高大汉子笑嘻嘻地道,那只小小的苍鹰在他肩上低鸣一声,似是在帮腔。 赵若兰瑶鼻微皱,恨恨地道:“说起来,也真是很长时间没回国去了。玛法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某些人在美国整天花天酒地,一定会老怀大慰的。” 几条大汉面色大变,先前那高大汉子尴尬地道:“小兰,叔叔们闲暇时就爱喝点酒,也不至于花天酒地罢?在这边我们可向来是什么事情都听你的,老人家那里......嘿嘿,你就别去告状了罢?” 赵若兰丝毫不为所动,气鼓鼓地嘟着小嘴,一副我意已决的表情。 高大汉子心中暗暗叫苦,耳听着身后枪声愈加激烈,忽干笑道:“小兰,那些人胡乱开枪倒不打紧,只怕是吵了林家小哥的鱼儿,叔叔这就去打发了他们。” 也不待赵若兰答话,他魁梧之极的身躯已是轻盈倒纵,如道轻烟般掠向丛林。经过沙滩上“冰点”众人身边时,高大汉子口中低啸,斜斜一指。肩上雏鹰偏首,略为凝注雇佣军方向后,双翅一振冲天。清唳声中小巧的身躯疾如箭矢,直投林中而去。 德尼尔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一人一鹰的古怪组合,揉了揉眼睛:“老......老伙计,你的保镖以前是干什么的?驯兽师?” 索尔斯亚亦是满面错愕:“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看上去好象要比那个该死的渔夫可靠一些。” 丛林之中的枪战已几近白热化,占据了多数边缘死角的“冰点”伏兵火力交叉纵横,牢牢封锁着敌人的行进路线。而奇怪的是,正在疯狂进攻的那些人,却似乎是来自两个不同的组织。他们倚仗着人数的优势和密集火力覆盖,缓慢而固执地向“冰点”腹地一分分推进。 “达成了攻守同盟吗?还真是难缠的一些家伙。”“冰点”一名汉子从口袋中掏出枚触发手雷,颇为不舍地看了一眼,扬手,黝黑冰冷的铁疙瘩自他掩身的棕榈树后悠悠飞起,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后,落在了几十米外的裂岩边。 “轰!”炽烈赤红的火云狞然喷发腾起,几条人影如失重般高高飞出。半空中,冲击波夹杂的石片碎物狞笑着旋转交错,瞬时将这几个倒霉的家伙扯成了十七八块。 掷雷那汉子靠在树后,耳听着敌人的残肢枪械混在簌簌如雨的土块中沉重坠地,不禁龇牙一乐。刚探身欲再次驳火时,却被呼啸而来的一枚狭长弹头贯穿了头颅,当即毙命。 左侧方,几个“冰点”汉子眼睁睁地看着同伴颓然倒下,咽下最后一口气,不禁俱是目眦欲裂,纷纷怒吼着猛烈击发,支支mp5sr的枪管已完全变得殷红似血! 而他们的敌人,同出北欧的两支杀手团队——“贝鲁卡塔”与“冥王之镰”,却依旧不急不躁地缓慢推进着战线。正如邪恶的响尾蛇一般,杀手,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耐性的捕猎者之一。 两个杀手组织的首领早在会场时,就已经达成了同盟协议。事实证明,他们的决定是极其明智的。短短三个小时不到,先后就有六支其他团队倒在了他们面前。每一区规定的两个名额,正是“贝鲁卡塔”与“冥王之镰”彼此合作无间的牢固基石。 一名“冥王之镰”的成员俯卧在浅洼处,冷笑着为手中的m-203填进榴彈。刚抬臂瞄准时,耳边忽听得低低一声鸣叫,愕然转首时一物裹着劲风扑面而来,利爪过处已是将他的两只眼珠硬生生剜下! 撕心裂肺的痛号声中,那汉子单手茫然捂向眼眶,另一支手臂平端枪身胡乱击发。几枚失了准头的40mm榴彈拖着长长尾烟,怪啸着射向四处。其中一枚由于后座力作用下的枪身移位,更是直袭己方阵地,轰然掀起了一阵碎屑血雨。 雏鹰双翼横展,便如一只小小魔物般在密林之中疾飞横掠,片刻间已是伤了七八人。它那对黑色利爪极其刁钻凌厉,力道之大更是匪夷所思。 第113章 其间一名“贝鲁卡塔”的杀手反应颇为敏捷,眼见一物疾射而近当即俯身避让。雏鹰那坚若铁石的锐爪自他顶骨直插而入,大力振翅间竟是将整个天灵盖一掀而起!那汉子只觉得头颅突兀一轻,愕然伸手上探时,却摸了满满一手肥腻柔滑之物。周遭几个杀手心胆欲裂地望着他们的伙伴顶着一头灰白脑体木然而立,几乎是从骨子里战栗了起来。 然而,更可怕的威胁,却是来自于地面。 但凡鹰儿突袭之后,就必定有两把长约米余的赤色烈刃绞进杀手掩伏所在。辉芒过处,焦黑残尸纷倒,有几处枯干树体竟因刃缘所触,而渐渐燃起了火头! 枪声逐渐凋零,终至寂然消失。 “冰点”的雇佣军们纷纷从掩体后行出,满面错愕地望向前方青烟弥漫的丛林。那片死地之间,傲然伫立着一个身形魁梧的亚裔汉子,肌肉虬结的双臂边缘,似是隐有红芒掠动。扑翅声中,一只满身雪羽的苍鹰落于他的肩头。火光猎猎辉映下,一人一鹰已狞如煞神。 第二拨的敌人,在五个小时后悄然袭来。 枪声方起,另几个亚裔汉子面色古怪地望了眼水面上纹丝不动的浮标,火冒三丈地纷纷掠起,疾扑丛林而去。其中一人骂骂咧咧地拔出腰后两柄短斧,身形飞掠中脱手掷出。厚背,薄刃,青芒森森的斧头利啸急旋,空中交错翻转,以“之”字型路线一路折斩入林中。碗口粗的树干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后,纷纷轰然仆倒,地动山摇般的大震中,一条两米宽阔的通路被直荡而开,纵深几近十余米! 德尼尔望着那汉子轻松接下回旋而至的斧头,大鸟般掠入林中,已是惊愕地连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索尔斯亚,这......这些新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能不能也帮我介绍几个?” 索尔斯亚此时已是心中大定,得意洋洋地道:“一些小玩意而已,没什么的。其实不瞒你说,那个‘渔夫’是我手底下最能打的一个,要是惹火了他,哼哼!” 他一连诡笑了几声,见德尼尔已是满脸羡慕之色,这才慢悠悠地道:“以后有需要,可以借给你玩几天。不过,租金很贵哦......” 几名亚裔汉子似是被激起了火气,尽歼敌人之后,将方圆十里内的丛林细细梳了一遍,一举荡平了潜伏其间的几个组织,这才悻然而归。 “林家哥哥,额其克他们见你钓不上来鱼,好象也很着急呢!”赵若兰抿嘴轻笑道。 林野微笑不语,深邃清澈的目光悠然注视浮标,似是已习惯于这种枯燥的守侯方式。 洋面之下,一条银色大马哈鱼摆动身躯,疑惑地瞅了瞅那枚没挂半点饵料的锋利鱼钩,缓缓游弋而去...... 正文第一百零九章钓者 黎明时分的贝塔罗克岛,安静而幽美。柔和的浪涛拂岸声中,一群长腿白羽的鸟儿扑扇着翅膀,轻盈地自郁郁丛林中掠起,低低沿岛盘旋了一圈,如颗颗玉珠般散落于碧滩上梭巡觅食。啄羽迈步间,显得异常悠然自在。 整座岛屿上零星不断的枪声,自下半夜开始逐渐消失寂然。在一整天的血腥杀戮之后,剩下来的各大组织,无一不是极谙生存之道的狠辣角色。似乎,并没有人想打破这短暂的寂静而成为众矢之的。美丽的贝塔罗克,与掩于她体上的这些猎杀者一般,就在这安然而诡异的气氛中,静静地守侯着,下一次烈火与硝烟的到来。 略带着一丝凉意的海风,袭袭掠过洋面,轻拂着小岛的每一处角落。南端靠近沙滩的一株粗大橄榄树下,赵若兰正仿若温婉的瓷娃娃般恬静深睡。一枚小小的青色树叶被风卷起,调皮地落在她的颊边。小妮子眼帘微抬,看了眼身上盖着的熟悉外衣,嘴角弯弯,一抹羞涩而甜蜜的笑容已是悄然绽放。 周遭几个亚裔汉子见她醒来,忙不迭地凑作一堆低声争论起来。 “我先睡!硬是立了一晚上,我的腰都快断了!”一个汉子夸张地呻吟道。 使斧大汉白眼一翻:“老子排行最末,你们身为阿哥,怎么都不知道照顾老子!” “放你们的狗屁!我先睡几个时辰,就这么决定了!阿追,等会有人敢来吵我,你就啄掉他身上几块肉!”高大汉子对着肩头鹰儿大大咧咧地吩咐了几句,挂满一脸讨好的笑容,转首道:“小兰,叔叔先去睡会啊!有事情你尽管叫我!” 赵若兰盈然起身,望了眼海边仍端坐垂钓的林野,微怔道:“额其克,他身上这是怎么了?” 高大汉子将目光投向那片染成赤褐色的脊背,苦笑道:“昨天晚上他刚把你抱到这边,要死不死地又来了几拨敌人,数量还不少。叔叔们正想去打发他们,林家小哥突然就不见了。嘿,想想当时的情形还真是古怪。枪声是一片一片地哑掉,等我们追到林子里,到处都是......不说了,小兰,总之这林家小哥,对敌手段可是要比我们几个老家伙辣多了。” 赵若兰俏颜上已是红得直欲滴出血来,薄嗔道:“怎么也不叫醒我!怎么可以让他......” 高大汉子拼命忍住笑容,神色古怪地道:“小兰,林家小哥虽内向寡言,却细心体贴得紧。再加上本就与我们赵家大有渊源,实在是再理想不过的人选了。” 赵若兰又羞又恼,芳心一时大乱:“额其克!你在说什么呢!” “小兰,昨天你睡着了,叔叔有见你流口水哦!好象林家小哥还伸手擦来着。”旁边一个汉子笑嘻嘻地打趣道。 “咳,没什么事我先去睡了,你们这几个家伙站一边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高大汉子干笑几声,逃也似地掠向远处。 剩余众人望着赵若兰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齐齐打了个寒战,顿作鸟兽散去。 “小姑娘,开饭了,你要吃些什么吗?”沙滩上的德尼尔远远招呼道。 他身边几片重叠的蕉叶动了动,索尔斯亚睡眼惺忪地钻了出来:“开饭?压缩饼干,真空口粮和纯水,我的上帝!现在我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难道‘十字军’的那些家伙们,想要用这些东西来干掉我们所有人?” 赵若兰笑盈盈地走近,俯身拾两个自热铝箔盒,道:“索尔斯亚先生,还剩下两天,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索尔斯亚满脸绝望地倒了下去:“我不要再过这种野人生活......垃圾食物,随处可见的可怕虫子,漫山遍野的敌人......在这个该死的地方,甚至没有卫生间!我就快要崩溃了。” “老伙计,再不起来的话,我就把你的那份也吃了。”德尼尔拍了拍肚皮,意犹未尽地道。 索尔斯亚有气无力地哼哼道:“你要是愿意,全都吃完我也没意见。” “睡得还好吗?”林野听得脚步声响,转首微笑道。 赵若兰温柔地应了一声,摸出一方小小的绢头,浸湿了水,轻轻擦拭起他那有若磐石般坚实的后背。 冰凉的海水,顺着绢角,混入那片已经干涸的赤褐表层中。很快,色作暗黑的血水蜿蜒而下,汇聚坠落,悄然渗入古老而孤独的裂岩之中。 随着大片血渍的剥落,一条条狰狞可怖的伤痕,逐渐显露呈现。赵若兰的动作,缓缓顿住。眼前,色泽暗黑的贯穿伤,横戈而过的切割深痕,边缘凸起的肌肉钝伤,大大小小,交错重叠,几乎遍布了林野的整个背部。 赵若兰将手绢浸入海水中轻柔擦洗,眼泪,已簌簌流下。 林野微觉异样,温和地道:“怎么了?” 赵若兰抬起小手,拭去眼泪,强笑道:“没事呢,大概是沙子吹进眼睛里了。林家哥哥,你吃点东西不?” 林野的眸中,忽闪过异样光芒,缓缓将视线投向远方洋面上。赵若兰略为疑惑地看去,只见目力所及的极远处,四个米粒大的小黑点正向着岛屿急速飞来。 黑点越变越大,终至清晰可辨。而原本细不可闻的轰鸣,也逐渐变成掩盖了一切的巨大咆哮声。激涌四袭的气流之下,海面如一锅煮沸了的水般,无数细小密集的泡沫夹杂在浪花中,层叠推挤,翻腾不休。 林野宛若石像般安静地坐在岩石上,轻轻扯动钓丝,神色间并无半分变化。他的正前方半海里处,四架暗黑色的ah-64“阿帕奇”武装直升机正排出一个横向攻击阵型,微微前倾机身高速飞来。机头旋转炮塔,左右侧4个外挂点悬挂的8枚反坦克导弹,以及19联装火箭发射器俱是狞然蓄势待发! 突兀间,其中两架“阿帕奇”急速侧飞。几乎是与此同时,海底激射出几道狭长暗火,呼啸着直袭向空中! 另两架不及反应的直升机机身诡异地向上弹动了一下,紧接着,怒放的火云在轰然爆炸声中,染红了整个天空!先前的另一对“阿帕奇”急速下沉,贴着海面曲折疾飞。而两枚长长的火蛇却如附骨之蛆般紧随其后,高速划过的气流下,洋面上两道雪白水线一闪而没。火蛇尾翼所发出的尖啸声一如死神狞笑般凄厉无比。 两架“阿帕奇”做出了一系列的高难度飞行动作后,忽一左一右分掠而开,向着岛屿的高地飞去。在即将撞入山林的那一刹那,“阿帕奇”那强大的制动能力被体现淋漓尽致——两架直升机俱是机首猛然翘起,整个机身直直九十度拔上高空。随即而来的火蛇一头扎进丛林,大片的山体在瞬间被夷为平地,一朵小型蘑菇云已是在横飞四射的树干残枝中缓缓升起。 海面上,两架钢铁雄鹰的残骸四散而裂,纷纷坠入洋中。 第114章 而林野,却鬼使神差般用他的空钩,在漫天的浓烟中钓起了一尾红鲱鱼。 “第一条。”林野摘下鱼儿,将其放回大海,口中淡淡地道。 贝塔罗克岛上四处皆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死里逃生的两架“阿帕奇”杀气腾腾,径直飞向古堡所在的最高处。 沿着巍峨雄伟的古堡环飞了一圈,两架“阿帕奇”的驾驶员,同时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手中的触发擎。强大犀利的火力,最大可达200千米的作战半径,几乎是让他们毫不费力地摧毁着视野中的一切! 两支30毫米链式机炮疯狂旋转,倾泻而出的弹雨如饥饿蝗群般掠过天空。厚重坚实的古堡墙体,在那足以轻松扯开坦克装甲的强悍弹头面前,变得如纸糊般脆弱不堪。金灿灿的弹壳仿若雨点急泻,带着一缕缕青烟纷落于雄鹰之下。各处墙体逐渐剥落,乃至溃塌崩裂。一些强大的,冷漠的金发年轻人,就连至死,亦未能与敌人照面。 嘶哑怒吼的机炮声中,一枚反坦克导弹拖曳着长长的尾烟,轰然击中两扇堡门。片片四散的木屑仍未落地,两头钢铁巨兽就争先恐后地探出了利爪。七八枚导弹先后被射入堡门,极其诡异的寂然之后,一股庞然火云急涌而出,整个大地似乎都在这巨大沉闷的爆炸中微微颤抖! “太好了!有人上门找这帮蠢货的麻烦了!”索尔斯亚大为幸灾乐祸地拍了拍手,随即疑惑地道:“武装直升机?哪来的?难道,他们也是土耳其人的朋友?” 德尼尔遗憾地打量着周围:“可惜,从昨天开始我就再也没能见到一条船,不然倒是可以趁乱逃出去。” 身边,几个亚裔大汉躺在沙滩上鼾声震天,似是对岛上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林家哥哥,看样子,讨厌‘十字军’的人很多呢!”赵若兰将洗净的手绢平摊在岩石上,轻笑道。 林野神色平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恐怕,这还就只是一些小礼物。” “林!我们是不是得找个地方藏起来?这里已经在爆发星球大战了!我发誓,刚才那两架玩意儿一定是‘阿帕奇’!”索尔斯亚开始为现在的处境担起了心。 “你怎么还是这么胆小......”德尼尔半是调侃的话语突兀顿住,满脸惊愕地望向了海面。 极远处,大约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钢铁平台自海底升起。湿淋淋地探出洋面后,它的上层裂为两半,缓缓向外伸展而开。四架迷彩色的德制uh-“虎”型武装直升机悍然停于其上,酷似大黄蜂的外形使得它们看上去狰狞异常。 “第二条。”林野目光凝注海面,口中低低地道。 索尔斯亚望着这些大铁鸟在发出低低轰鸣后,直直爬升起飞,不由无力地呻吟起来:“我看到了什么?我......我的眼睛出问题了吗?” 几架uh-“虎”型直升机很快便飞到了古堡上空,与“阿帕奇”展开了激烈的空战。虽然后者无论是从性能还是火力上,都不逊于对方,但面对着一倍于己的敌人,它们还是立即就处于了劣势。在勉力击落一架敌机后,“阿帕奇”变成了两朵绚烂凄美的空中烟火,缓缓四散湮灭。 机身上标着黑色十字架图案的大黄蜂们威慑般在岛上低空盘旋了几周,这才落回海面平台之上。林野深深凝视着那只巨人铁掌缓慢合拢,没入海中不见,目光中隐隐掠过一丝忧色。 在这段不大不小的空中插曲后,岛上的各大组织,又纷纷全身心投入了自己目前所需要扮演的角色。而那些封锁于六个区域之外的“十字军”成员们,似乎对之前的敌袭并不以为意。依旧,冷漠而尽职地伫立于每个角落。 正如赵若兰所说的,时间,过得很快。在连续歼灭了二十几个来袭的组织后,第三天的夕阳,已在海面上坠下了半边身躯。 三天来,几乎是不眠不休的林野,抬头注视了一眼血色夕阳,缓缓收竿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几个亚裔大汉纷纷围了上来,就连“冰点”在沙滩上的那批雇佣军,亦是投过了视线。这几天内,这个沉稳而淡定的年轻人话语很少,但却给他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三天以来,我们一直刻意处在比较被动的局面。为了不违反主办方的规则,今天晚上,会是个不眠之夜。”林野环视了一眼身边众人,眸子清澈似水:“完美的终场,是我们想要的。选择杀戮或许很无奈,但却是唯一的方式。” 正文第一百一十章众神之城 当第一抹金黄色的阳光自海天尽头慵懒探出时,为期三天的死亡游戏,正式宣告结束。 事态发展的情形,无疑比主办方所预想的还要顺利。六个大小若仿,被完全隔离的区域,并没有一处需要去“清理”。参与者们所爆发出的疯狂,使得绝大多数的区域中,就只剩下了两支残缺不堪的组织。更有甚者,偌大的一块丛林内,就只有唯一的获胜方存活下来。在那漫长的,黑暗的赛跑过程中,他们踏着竞争者的血淋尸骸,一步步蹒跚地走到了终点。同时,也赢回了自己的生命。 所有的人,被集合到了岛屿东侧的混凝土广场上。几乎每个人都是满面焦黑,双目赤红,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枪伤。长时间的神经高度紧张状态,使得每一双大手,依旧固执地紧握着沉重火器。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杀戮技能,正是他们能活到现在的最大原因。而这,现在似乎已是他们唯一能依靠的东西。 在“冰点”和那个金牌中介人的保镖队伍出现在广场上时,包括“十字军”的一些年轻人在内,所有投向他们的目光中都带上了强烈的不可置信。 索尔斯亚头戴着一个手工拙劣的草环,抬起手遮挡着清晨那并不强烈的阳光,与德尼尔走在两支队伍的最前面。“冰点”的雇佣军们处在第二拨的位置。最后方,是被亚裔大汉们紧紧簇拥的林野和赵若兰。两支队伍里看不到一个伤者,并且,他们的人数几乎毫无减少。 “索尔斯亚先生,您果然没有令我们失望。从现在开始,您和这广场上的所有勇士一样,已经成为了我们强大的盟友之一。现在,请允许我代表‘十字军’,真挚地欢迎您加入这个大家庭。”一身戎装的汉尼斯远远礼貌颔首,满面笑意地道。 索尔斯亚冷冷地睃了他一眼,讥嘲地笑了笑:“盟友?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头被关进笼子里的野兽?” 汉尼斯神色不变地道:“想必您能够了解,狮子又怎么可能与绵羊一起合作狩猎?这样的筛选方式的确是残酷了一些,但却非常有效。在某些时候,价值,是需要用实力去证明的。” “行了,接下来还需要我们做什么?该不会是列队出操吧?”索尔斯亚颇为不耐烦地道。 汉尼斯略一欠身,缓缓环视了一眼场上众人:“诸位,经过了三天的彼此竞争,现在能够站在这里的,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强者团队。虽然丛林战的挑选方式未必适合所有人,但‘十字军’所需要的,正是能在任何环境下爆发潜力的精英组织。在离开贝塔罗克的时候,各位首领将会被授于一枚一级铁十字勋章。作为命运休戚相关的盟友,我们将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同去征服并统治整个黑暗世界!” “对不起,先生,您能代表整个‘十字军’吗?”广场上的人群中,一个声音低沉地道。 汉尼斯闻言略怔,随即微笑道:“作为‘十字军’的发言人,我想我可以代表伟大的组织。” 后方一个满面灼伤,几乎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汉子冷笑道:“我们像狗一样在这个破岛上撕咬搏杀,到头来所得到的,就是一枚什么狗屁勋章?你以为你是谁?希特勒吗?” “当然不止是这个,先生,人的目光要放长远。现在站在您身边的,都是伙伴,其中包括了我们。所有具有威胁性的敌人和竞争者都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代表着最高权利的庞大同盟,一个无坚不摧的强横团体。试想一下,等待着您的,将是一幅多么美妙的画面。”汉尼斯以极具蛊惑力的口吻说道。 那汉子却丝毫不为所动,嘶声怒吼道:“就算是要组成同盟,你们的诚意在哪里?一枚勋章?!在我们干掉了身边所有能看到的敌人之后,就只有一枚冷冰冰的勋章摆在这里,似乎在告诉我,你们做的还算不错!操他妈的!我们‘地狱蝰蛇’一共死了十八个弟兄!十八个啊!” 随着他的话语,广场上的各大组织成员俱是面泛悲愤之色。几条军装大汉已是额边青筋暴突,身形微微颤抖,紧握火器的手指关节因极度用力已几近扭曲。 汉尼斯眼角处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语气异常诚恳地道:“斯特利先生,对贵组织伤亡的同袍,我感到非常痛惜和遗憾。这样的事情,以后将不会再发生。这些可敬的勇士们,用他们的生命,为贵组织换来了一条通往颠峰的光明大道。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于诚意,‘十字军’在诸位面前所展示的实力,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在哪里?在哪里?除了一些不会说话的木头,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到?”索尔斯亚夸张地叫了起来。 广场后端一个衣着普通的中年人淡然道:“正如您所说的,我们现在已经是盟友。对于新伙伴的了解,我们似乎觉得有一些不够。真要想在将来有完美的合作,仅靠着武力胁迫是没有用的。” 先前“地狱蝰蛇”那汉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还大谈什么盟友伙伴,同盟团体,真是可笑! 第115章 依我看,还不如直接干掉我们省事得多!想要用最快的刀,难道还怕刀会斩伤手指吗?” 汉尼斯目中凶光一闪:“先生们,或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你们的情绪都有些失控......” 一个佩带着银色十字徽章的金发年轻人,忽自广场四周林列的队伍中快步行出,走到汉尼斯身边低语了几句。 林野注视着他腰后的一块隐隐凸起,唇边悄然浮起一丝笑容。 “先生们,‘十字军’的高层想要见诸位,请跟我来。”汉尼斯脸上的神色,已变得谦恭而卑微:“请卸下身上所有的武器,拒不执行者,将失去这次荣耀的召见机会。” 包括‘冰点’在内的三支雇佣军,首先卸下了火器。剩余的七个不同组织在略为犹豫后,也纷纷将手中的枪械抛在了地上。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在那些神秘强大的金发年轻人面前,有无火器,并没有任何区别。 “林,这些人都是怎么了?好象一下子变得开窍了似的。”索尔斯亚疑惑地咬着指头,半点也参不透先前那几个组织的古怪行径。 林野目光逐一掠过周围:“与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样很好,至少大家的目的一致。” 赵若兰自来到广场上起,就一直沉默不语,一双美眸顾盼流动,显得略为紧张。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适?”林野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没什么呢,林家哥哥。”赵若兰仰起脸蛋,甜甜一笑。心中却只是在想,再也不要让这倔强而孤独的孩子,受到半点伤害。 宽阔,狭长,幽深的巷道,于地表下二十余米的深处,出现在众人眼前。一列漆成赤红色的铁轮机车,如庞然火龙般俯卧其间。车首所向,正是那茫茫未知的黑暗。 昏暗的巷道中,每间隔几米便有一枚白炽灯嵌于壁缘。微弱的,淡淡的光芒蜿蜒延伸,直没入前方极远处。一眼望去,竟似永无尽头。 车厢长而阔,内部空间极大。各大组织的人茫然落座,‘十字军’的那些年轻人亦有大批上车,分立于各截厢体之内。 汉尼斯有意无意地坐到了索尔斯亚身边,后者满面厌恶,却又无可奈何。 机车,在发出一声低低嘶吼后,缓缓开动。划过车窗的气流,由缓慢而渐变湍急,到得最后,竟有如无数只魅灵之手在疯狂拍动般,每处窗体俱是在“咔咔”震动。车体急速行进中,窗外巷壁上的那些炽灯几已连成了一道光线! 车厢内光线很暗,并没有灯。一只冰凉的柔荑悄悄伸近,拽住了林野的手。 林野微微一怔,转首望了眼小妮子略显苍白的脸色,默然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大约十分钟后,机车逐渐减缓了速度,喘着重重的粗气停了下来。 “索尔斯亚先生,我们到了,请随我下车。”汉尼斯站起身,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索尔斯亚傲慢地点了点头,迈步而出。方自在巷道中站定,却是如身后纷纷下车的各大组织成员一般,完全呆立当场。 正前方的巷道尽头,沉默地矗立着一个银灰色的庞然巨物。它几乎有六层楼那么高,体作圆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朋的金属“锅盖”。那列狭长的机车,在它的面前,直如一条毛虫般渺小不堪。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玩意?”索尔斯亚困难地咽了口唾沫,干涩地问道。 汉尼斯偏首,一个“十字军”年轻人越众而出,径直行到右侧巷壁边抬手摁下。 一阵可怕的“咯咯”声瞬时充斥了整个空间,如怒潮般激涌的巨大声浪作用下,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正在簌簌发抖。金属“锅盖”就在这几欲令人崩溃的噪声中,缓缓向外撑开了半边身躯。 柔和如天堂之光般的缕缕白芒,自“锅盖”后展露的椭圆型空间内挥洒而出,映亮了每一处角落。 “先生们,请跟我进来。”汉尼斯微笑着举步。 在全部的人都进入了这个奇异庞大的空间后,“锅盖”缓慢地合上。空间内壁上如明珠遍布的处处灯芒,突兀泯灭。黑暗在刹那间,悄然笼罩而至。 整个空间在一阵细微的“嗡嗡”声中,猛然下沉。促不及防的众人顿时失去平衡,跌作了一堆。几乎是毫无停顿的,所有的人俱是失重般向后飘起,重重撞在了那面金属圆门上! 林野于空中伸手斜拉,将赵若兰紧紧护在怀中,双足反向蹬出,略于壁上借力后,已是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赵若兰只觉得鼻端浓烈的男子气息传来,一时心如鹿撞,双颊如火烧般烫了起来。 “没事罢?”林野低低问道。 赵若兰正要答话,四处灯光徒然大放,抬头间恰恰迎上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顿时大羞,低呼一声逃了开去。 林野正愕然间,忽听得“咕”的一声,转首却见那高大汉子神色鬼祟地瞟向自己,诡笑着对肩头的鹰儿道:“阿追,你也是这样认为吗?好象是很不错的样子呢!” 圆形金属门再度打开时,外面,已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如蛛网般纵横交错的空阔通道密布于视野之中,一些形状古怪的四轮小车穿梭其上,奔忙不休。极高处,暗灰色的穹顶覆盖密封了整个空间,一根根直径丈余的金属管道伸展延绵,如巨蛇般攀爬于各处顶壁。极远处,一座类似于小型城池般的建筑体巍然矗立,十余只钢铁大鸟正盘旋其上,引擎轰鸣声隐隐传来,气势慑人之极。 在迈出金属门后,赫然可见一个如人工湖般大小的巨型水池呈于身后。它的上面,静静漂浮着一只银色的“蛋”。 索尔斯亚怔怔地望着那只“蛋”,愕然道:“我们......刚才就是乘这玩意来的?我的上帝!这是什么交通工具?!” 汉尼斯环视着同样满面震骇的众人,愉悦地笑道:“尊敬的先生们,欢迎来到众神之城。” 正文第一百十一章生命与尊严 “林家哥哥,这地方很古怪的样子,你一会要小心些。”赵若兰环视了一眼四周,低声道。 林野略为仰首,望向了穹顶上曲折延伸的粗大管道,目光中隐约掠过一丝异色:“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 “哎,我们这是到了哪?”德尼尔满面茫然地道,身边几个“冰点”汉子面面相觑,显然并没有人能给他满意的答案。 索尔斯亚似乎已经失去耐心,大刺刺地道:“你没听他说吗?什么破城来着。行了,快带我们去,我只想早点回纽约,身上到处都是该死的红疙瘩,痒得要命!” 低沉的引擎声中,远处几十辆略呈突起圆弧形的小车已是疾驰而近,于宽阔的通道上排成了纵向队列。车门开处,一些身着银灰色制服的驾驶人员纷纷行下,立于通道侧旁。他们俱戴着严密的连体头盔,动作间略显僵直,并没有一个人说话。 “先生们,我就只能送到这里,希望你们能在众神之城里度过愉快的一天。”汉尼斯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羡慕神色,微笑着道。 索尔斯亚长嘘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终于可以不用再见到这个讨厌的家伙了......” 在众人纷跨进全透明的车厢之后,整支车队缓缓起动,如一道长蛇般高速向远端城池驰去。一路上触目所及,略带金属光泽的暗灰色构筑了整个世界。所有光源来自于高处穹顶上的盏盏水银射灯,明亮白炽,一如阳光般挥洒在每一处角落。纵横交错,高低不一的通道上,随处可见形状雷同的小车穿梭来往,划起了阵阵急啸而过的气流。茫茫一片的灰暗中,那座巍峨高耸的建筑体逐渐占据了全部视野。随着车队的急速靠近,城墙外体上那个巨大的“卐”形图案越变越大。那沉甸甸的黑色之中,除了神秘,似乎亦带着一些狞然。 穿过两扇高大厚重的城门,倒旋而上的圆锥形内部结构体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奇异的,庞然的空间里,如繁星般璀璨的光芒密布闪烁,交相辉映。顺着几条盘旋伸展的通道一路望上,整个内城被分成了无数个小单元,每个单元皆是一处独立的发光体。愈是上层,结构愈为复杂庞大。而最高端的那几层中,不断地有一架架钢铁雄鹰起飞降落,忙碌不休。一眼望去,似极了巨大可怖的马蜂巢穴。 车队沿着螺旋形的通道一路驰上,地面,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遥不可及。索尔斯亚怔怔地仰首而望,脸色变得惨白一片。 林野望了眼前面木直端坐的驾驶人员,低沉地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林,我觉得事情要比想象中复杂得多。”索尔斯亚凑近他耳边,干涩地道:“如果我没认错,空中最高处的那些大鸟,应该是f-35b型垂直起降战斗机。它是目前世界上设计难度最大,同时也是最具攻击力的战斗机型。虽然我不知道这帮家伙从哪里弄来了它们,但有一点很肯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非政府武装组织,能有实力拥有这样强大的空中力量。我的上帝,‘十字军’难道是土耳其的军方机构?” 林野眉头深锁:“无论他们与土耳其政府是什么样的关系,既然敢于摊出底牌,就必然是有恃无恐。在我们面前的,想必会是两条路,一是臣服,要么,就是死在这里。” “做他的美梦!想要让大名鼎鼎的‘上帝之手’屈服,这不可能!”索尔斯亚恼火地咒骂了几句,忽干笑道:“林,要不我们假装投降好了。唔,就这么决定了!等到我们回纽约,就一起逃出去。 第116章 虽然这些神通广大的家伙可能会满世界追杀我们,但总比死在这破地方强。” 林野莞尔,低低地道:“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受到半点伤害。因为你不但是委托者,还是猛虎的朋友。” 索尔斯亚大为感动,满面羞愧地道:“我不该把你拖下水的,说实话,我这些年赚的钱已经够多,却还是贪得无厌。要是早点收手,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有,以前......以前我抽猛虎公司的成总是很高,因为你们就只认识我一个中介人......” 林野微笑不语,身边小妮子却气鼓鼓地瞪了索尔斯亚一眼,后者尴尬不已,假装看起了空中机群。 车队在行至圆锥体最高处时缓缓而停,前方的驾驶人员机械回头:“请下车,已经到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空阔无边的停机坪。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十几架垂直喷射着长长火流的战机降落在各个区域。一块块标着黄色“x”形标识的起落台缓缓下沉,再升回地面时,上面已是空空如也。 停机坪的中央,有一条狭长通道。它的尽头,赫然是一座碗形的庞然建筑体,通体黑色,暗红如血的光芒隐然辉映上空,显得狰狞而肃杀。 沿着通道径直行进碗形建筑的大门,众人赫然发现,自己已身处于一个类似于古罗马竞技场般的空间之中。 旷然古朴的椭圆形场地周围,环绕着高达十余米的护墙,一盏盏鬼火也似的赤灯,将整个空间染成了一片诡异的血红。层叠铺展的观众席,如倒塌前的多米诺骨牌般整齐排列。几千名身着笔挺黑色制服的年轻人端坐其上,冷冷地俯视着场中众人。他们领口所佩带着银色十字徽章上,除了与汉尼斯一模一样的灿然橡叶外,还多了对小小的双剑。 看台高处的一列席位上,坐着一些银发苍苍的老者。他们穿着手工粗糙的亚麻长袍,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直若具具仍有自主意识的木乃伊般瘦弱枯干。 正对着大门的看台间,一条赤色地毯直铺而上,在朦胧昏暗的光线中恰似血河寂然流淌。在它的最顶端,两面厚实的暗黑幕帘斜斜低垂,依稀可见一人斜倚于宽阔大椅之上。 “欢迎,来到众神之城。”一个低沉的,略带沙哑的男声缓缓自垂幕后发出,音波逐渐笼罩全场,如有形之物般嗡嗡而震。 他的语音未落,所有看台上犹如石像般冷漠的年轻人徒然起立,直抬起右臂,齐齐发出一声大喝:“吼!”可怕而狂暴的声浪轰然爆发,怒涛一般席卷了整个空间! “嘿!怎么感觉来了动物园?一群狒狒吗?”索尔斯亚撇了撇嘴,不屑地道。其他各大组织的首领面色微变,却是已被这悍然威势所慑。 “在诸位彻底放弃疑虑之前,我觉得有必要简单阐述一下‘十字军’的历史。正如你们看到的神圣旗帜一样,事实上,我们来自伟大的第三帝国。”高处那男子语气平淡地道:“自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起,‘十字军’就已经存在。作为一个古老而强大的组织,统治整个黑暗世界,只不过是计划中的第一步。未来的路很长,也很艰险,但对于我们来说,时机似乎已经成熟。” 场中众人虽早已料到几分,但此时却仍是齐齐变色。 那人似乎很满意各大组织的吃惊表现,低笑道:“在很多年以前,帝国曾有过一个小小的人类改造计划,很可惜,由于种种原因,它早早夭折于无形。经过了无数次失败和探索,‘十字军’已完成了这个伟大的构想。如今在诸位面前的这些年轻战士,每一个人都拥有着高贵的日尔曼血统。更为重要的一点,他们可以说是那些帝国先驱者们的化身。从灵魂到肉体,同样无畏而铁血,没有半点瑕疵。所有这些比起普通人要强悍千倍以上的战士,现在,是你们的盟友。” “地狱蝰蛇”中那名面部严重灼伤的汉子越众而出,冷笑道:“我们也只不过是一些普通人,‘十字军’又何必与一些你们眼中的废物合作?” 高处那人微微叹息一声:“强大的雄鹰,可以轻而易举地掠走一只云雀的生命。但面对着成千上万只云雀,它未免也会感到个体力量的渺小。二战时帝国所犯的错误,我们绝不会再次重演。诚意,就摆在你们眼前。现在,我只想知道诸位的答案,是加入,还是拒绝。” 场中死寂一片,安静地令人窒息。各大组织的首领俱是心中雪亮,自己将来所充当的将会是什么样的角色。但此时此地,拒绝无疑意味着死亡。 “我加入!”索尔斯亚满不在乎地举起了手,笑嘻嘻地道:“我说,盟友先生,能不能让我先洗个澡?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随他之后,“冰点”的德尼尔缓缓道:“我也同意加入。” 三分钟之内,所有的组织俱已表态,没有人选择死亡。 “很好,在将来的日子里,你们将永远也不会后悔今天所作出的决定。”男子淡然挥手:“现在,请各位长老为我们的新伙伴颁发一级铁十字勋章。从今天开始,这里所有的组织,都已正式成为‘十字军’的盟友。‘上帝之手’先生虽然不代表任何组织,但考虑到你身份的特殊性,我决定亦授予这份荣耀。” “谢谢,谢谢,我真是太感动了!”索尔斯亚连声道,可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十一个身材曼妙的金发女郎婷婷行入场中,每个人手中的黑木托盘上,都静静地躺着一枚银色铁十字勋章。等到她们纷纷立到了各个组织首领面前,那些看台上的老者这才慢吞吞地行下,神色俱是倨傲无比。 “这些大人物怎么动作这么慢?乌龟吗?蜗牛吗?”索尔斯亚恼火地低声咒骂道。 长老们沿着阶梯缓缓而下,逐渐行到众人面前。他们伸手自拖盘中取起了一枚枚灿然勋章,神情变得肃穆而庄重。 “愿铁十字架的光辉永沐尔身,在日耳曼的荣耀之下,所有的敌人都将战栗跪伏,最终......”为“地狱蝰蛇”首领授勋的那名老者忽止住了话语,愕然望向侧腹。一截“嗡嗡”轻颤的纯蓝光体,正自那里斜斜拔出,一股焦臭的味道逐渐弥漫开来,直欲令人作呕。 那满面灼伤的军装汉子缓缓收回光剑,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笑意:“‘暗夜’向您问好,日耳曼老杂种!” 老者愤怒地低吼一声,方自抬臂,一股夹杂着碎裂内脏的血水自侧腹创口急喷而出,稀里哗啦涌了一地。他身躯微晃,瞠目向后退了几步,颓然倒地毙命。 同一时刻,每一个麻袍长老俱是遭到了阴险狠辣的偷袭。而敌人,却是来自于四面八方! 冰冷,狭长,锋锐的三尺青锋,被紧握在一个保安装束的瘦削汉子手里,如灵蛇般吞吐着长长的白芒。尖利的啸叫声疾起过后,他周遭的三名长老均双目翻起,抬手捂向咽喉处,口中发出怪异之极的“咯咯”声。一缕极淡的红线,绕着他们的颈部缓缓显现,逐渐加深。“扑扑”闷响中,三颗头颅硬是被腹腔中喷涌而出的鲜血顶起,一飞冲天! 另一个衣着普通的矮小汉子双手虚空连扬,他正面的一名老者突兀觉得身体一轻,两支手臂已是无端端地跌落地面。老者顿时嘶声痛嚎,惊骇欲死地向侧方奔逃。刚跨得几步,整个上半身忽平平飞起,砰然坠落地面。仍在迈步的下半截身躯,跌跌撞撞地赶上,于血泊中撞作一堆。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他那满是茫然的老眼,终于寻到了要找的东西——一根横拉在空中,几近透明的细丝,那上面,正缓缓往下滴着他的血液。 突袭,在短短十数秒内结束。同时动作的这批人,来自于几个不同的组织,出手却是同样残忍无情。场中除了那些老者尽皆被格杀外,十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金发女郎亦是无一幸免,全部伏尸当场。 场中其余几个未参与的组织,包括一些突袭者同组织的伙伴,脚步开始渐渐后退。一道无形的墙,似乎已在无声无息之间筑起。看台上那些金发年轻人仍是端坐不动,但目光中却已俱是杀机毕露。 林野淡然望向立于遍地尸骸中的十几个汉子,无声地笑了一笑。自突变开始,赵若兰那娇小的身躯,就有意无意地护在他身前。几个亚裔大汉看在眼里,亦是无端端地紧张起来,索性在林野周遭围了个圈子。而我们的“上帝之手”先生,从一开始,就压根没离开过林野半步。身处人墙之中的绝对安全感,几乎要让他笑掉了下巴。 “阿穆勒先生,他来了吗?”高处那男子语气平淡,丝毫听不出半点异样。 军装大汉冷冷地道:“我们是‘暗夜’元老会,你觉得不够分量?” “不不,你们这次的潜入非常成功,突袭时配合默契,手法利落,不愧是世界第一流的杀手组织。能够一举格杀那些老头子的人不多,但你们却做到了,对此我非常钦佩,并向你们的勇气致敬。”男子沙哑地低笑道。 军装大汉睃了眼“地狱蝰蛇”的首领:“为了混到这个岛上来,我们不得以用了些小小的手段。虽然他们并不乐于配合,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事情还算顺利。” “我的全家都在他们手上!我是被逼的,我不想这样的......”那首领嘶号起来,身边几个雇佣军俱是面如土色。 高处那男子叹息道:“啧啧,想不到闻名世界的‘暗夜’,居然也会使用这种可悲的手段。难道仇恨的力量,使得你们已经放弃了尊严吗?” 场中,瘦削高挑的保安汉子反手扯下头部一层累物,满头青丝瞬间披散而下,却是个肤色白皙的女子。 第117章 另一个矮小汉子亦是除去乔装面罩,一张吹弹可破的少女脸蛋俏然显现。 “我的上帝!‘暗夜’居然也想到了这招!真是活见鬼!”索尔斯亚仔细地看了林野几眼,神情大定,“林,你的样子比他们都要恶心,只要我们不说,一定没人能拆穿的。” “罗刹姐姐,扮男人一点也不好玩,现在舒服多了!”那少女笑吟吟地道,神色轻松之极。仿佛她现在身处的,不是危机四伏的敌穴,而是一个遍布着鲜花与青草的小小公园。 罗刹冷冷地注视着高处那对暗黑幕帘,手臂前端缓缓探出两柄清冷锋刃:“我们连生命都已准备舍弃,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正文第一百十二章激战 浓厚沉重的黑暗,凄厉诡艳的妖红,暗淡无声地交织糅合,冷然构筑了整个杀戮之碗的沉默色调。 寂然流淌的粘稠血泊中,十几头孤傲的暗夜之兽,面对着百倍于己的敌人,冷冷淡淡地探出了自己的利爪。 罗刹双臂垂于身侧,自尸骸遍地的场中走出,径直踏上了那条仿似通向修罗地狱最深处的赤红血河。她的身材高挑曼妙,长而柔顺的青丝直披到腰际,随着身姿行进而温柔起伏。臂端的清冷锋刃,却在这一片柔美线条中不屈地泛着森然寒芒。 血色灯辉之下,呈圆形环筑的看台通体暗黑,所有的“十字军”年轻人,组成了这片几欲要吞噬一切死亡海洋。他们冷冷地睥睨着那名直行而上的女子,一如雕像般漠然的脸庞上除了凛冽杀机外,没有任何一点能称之为人类情感的东西。 罗刹走得很慢,步履坚定,头颅略为高傲地昂起。在超过五千名敌人的环视下,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到达了看台一半高度的时候,最顶端隐于幕帘后的那名男子,忽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最微小的爬虫,却有着最为坚强固执的心。‘暗夜’,在某些方面来说,你们已经赢得了我的尊重。在以后的那些无聊时光里,或许,我会偶尔想起你们这些昔日对手。生死永隔虽然有些伤感,但却是唯一的共处方式。” 一名高大英俊的年轻人,自通道左侧的座位中起身,缓缓踏上暗红色的地毯,立在了罗刹的前方。中央场地的四周看台上,十几条黑色身影急掠而起,瞬息间入得场中,分别迎上“暗夜”诸人。 “单打独斗的方式,我想没有人会反对。现在,我宣布,游戏时间开始。”高处男子语气轻松地道。 他的语音方落,低吼声大作,激荡劲起的拳风已如怒狮般疯狂咆哮于场内! “和伙伴们不同,一般来说,我比较喜欢斯文一些的处理手段。比如说,我会很小心地逐渐摧毁您身体上的每一寸组织,等到颅部以下的部位完全失去知觉时,您仍会活得好好的。抱歉,还没有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斯唯得瓦,很高兴认识您。”年轻人扫了眼场中伙伴,彬彬有礼地向罗刹浅鞠了一躬。 罗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抬臂扬刀:“我一向不喜欢罗嗦的男人,不如我们换一种直接的招呼方式。” 斯唯得瓦微笑,脸部肌肉邪异地扭起,整个人在凌虐前的巨大亢奋中微微颤抖:“您一定会慢慢喜欢上这种独一无二的死亡方式,在黑暗来临时,您会在如同性高潮般的快感中眩晕。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在四处劲袭的拳风中,“暗夜”诸人身形纷动,直若鬼魅般急掠而起,环绕场内高速疾行。一时间空中残影连闪,竟是丝毫不能分辨本体所在! 十几个金发年轻人见己方攻势尽皆落空,齐齐拔起身躯,各自截击向敌人。双方于场中交错追击,其中几人于急速之中掠上了周遭垂直平滑的高壁,宛如滚滚轻烟环绕分流,卷起了一道道凛然狂飙。 各大组织的人木然立于场边,怔怔地看着这些强大人类所展现出的恐怖实力,尽皆冷汗淋漓。几个护着林野的亚裔大汉却是神色泰然,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兴奋。 林野冷然注视着混战中的双方,眸子中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旁观者的角色,他似乎已完全适应。而索尔斯亚,则是在人墙之中索然无味地打着呵欠,并不觉得这种局面有多少刺激。 斯唯得瓦略带着惊讶地仰头,挥出的拳头僵直停在空中。极高处,那一纵冲天的女子身躯反折,两柄雪亮的长刀已是疾斩而下!斯唯得瓦冷笑出拳,虚空连连上击,无数道劲起暗流汹涌重叠,带着摧毁一切的庞然威势怒卷而上! 劲流中如汪洋孤舟般飘摇的罗刹腰身忽拧,衣襟翻飞中整个人横空掠出几尺,轻盈闪过敌袭。方落至地面右足即轻轻后点,开弓利箭般疾掠而近。斯唯得瓦碧色的眸子里,两点刀尖锐芒正急剧变大,几乎已将整个脸庞映亮! 场中那名娇小少女高速飞掠中忽扭首望向后方,轻笑道:“你能不能别再追了?不然,我可要还手了哦!”回答她的,是几道怒激而来的劲风狂流。 少女撅起小嘴,双手悄然于身后交错扯动,十二道透明丝线瞬间集结纵横。急速追袭的一名金发年轻人丝毫不觉地撞上了这张死亡丝网,穿过,疾掠出十几米后整个身躯轰然崩塌,化为了无数块整齐切割而开的肉块。一蓬爆起的血雾在刹那间笼罩了十几米方圆! 两名暗夜元老有意无意间斜向靠近,正面交错的同时忽身形下沉,齐齐伏地而掠。急划而过的暗流无声击空,将他们后背上的衣物扯为了片片碎片。四柄阴险横探的狭长光体过处,他们身后的敌人俱是腿部齐膝而断,闷哼声中颓然倒地。 斯唯得瓦腰身后仰,双掌猛然合拍,清脆的断裂声中,两柄长刀顿时寸寸纷折,化为了无数钢屑四散飞溅。罗刹神色不动,双臂直斩而下,臂端刀柄断体中锵然弹出两截青色锋刃,竟是比之前的双刀还要长上几分! 双足急速蹬地,身形倒纵的斯唯得瓦只觉得胸腹处微微一凉,已是无声无息地被切开了一条狭深伤口,暗红血光徒然大放。那锐利森冷的刀锋带着丝奇异微颤,如嗜血恶蟒般扭动着身躯,极力想要扎入他的体内。在这一刻,似乎握在刀柄处的,正是死神之手。 “蓝丝!”场中角落里,几个忽施反扑的暗夜长老游走堵截,将两名金发年轻人牢牢封死去路。其中一名长老手中光刃挥舞,头也不回地闷吼了一声。 娇小女子扁了扁嘴,极不情愿地掠了过去,双手远远轻灵挥动。一张丝网自半空中悄然降下,缓缓收缩,已是将两名年轻人困为瓮中之鳖。而场中其他几处,实力要比敌方略逊一筹的暗夜长老们,却是凭借着老辣的实战经验,极其默契的团体配合,以及阴狠狡狯的攻击手段将局势完全控制。胜利的天平,正如预料中般逐渐向着暗夜倾斜而去。 “我的孩子们实力够强,但碰到了这些杀手界的前辈,似乎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幕帘后那男子宛如自语般低声道:“不过,流淌着日耳曼血液的雄狮,又怎么可能输给一群卑微的爬虫......” 眼见着那刀锋分分切入,斯唯得瓦猛然嘶声狂吼,上身的军服砰然四裂,激卷而起的古怪气流猎猎涌动,飞扬布屑直如只只黑色蝴蝶般翩翩而起,纷落各方。 罗刹只觉得手臂徒然大震,两柄长刀直直向上弹起,嗡嗡而颤中刃体分分龟裂,直碎至柄! “在您还没到达那美妙的快感颠峰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努力的。”斯唯得瓦英俊的脸上露出狞笑,胸腹处的伤口血如泉涌,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两团轰然爆裂的劲风四激旋动,那即将罩下的庞大丝网在瞬间灰飞烟灭,根根断裂的丝线无力坠下,纷落于尘。 突变之下,一名暗夜长老愕然望向突兀出现在身前的敌人,以及,那支不知何时插入自己胸腔的手臂。金发年轻人冷冷瞪视着他的眼睛,手掌微微加劲,一截惨白的脊椎骨已是被捏成了粉碎。 蓝丝面色大变,自己所施出丝线的坚韧强度,恐怕就是用利刀去斩,亦未必能截断。而“十字军”的这些年轻人,却是轻描淡写地就将其毁于无形。她那对自己强大技能的自信心,似乎,正在这无法想象的现实面前,一点点地土崩瓦解。 场中形势瞬时大变,几乎是被暗夜完全控制的战局,玩笑般地被扭转。那些金发年轻人原本就极其强悍的实力,在短短刹那间,提升到了一个诡异莫明的高度。主宰者的角色,已悄然互换。 一连四记凶狠的直拳,重重击上了罗刹的前胸。可怕沉闷的“噗噗”声中,她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几步,颓然而倒。身躯上被拳劲所击的几处部位,渐渐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变得麻木无感。断折的肋骨交错斜插,几根已悄悄刺出体表。但是,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我说过,不会让您觉得痛苦。相反,您会逐渐感到燃烧灵魂的巨大愉悦。我保证,那将是无比美妙的一刻。顺便说一句,虽然您的相貌不怎么样,但乳房的坚挺程度,却是我所遇到过最完美的一对。”斯唯得瓦神经质般喘着粗气,下体已因亢奋而丑恶地隆起。 与之前不同,场中“十字军”的年轻人动作变得凶猛而直接。他们似乎是不屑于闪避敌袭,以攻制攻,变成了唯一的对敌方式。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暗夜长老们苦苦支撑,已有几人重伤仆地。 高速掠动中的蓝丝被一脚直踹踏上了脊背,顿时软软坠地。她费力地喘息了一阵,仰首望向了正大踏步直进的敌人,那名抬手间连破六道丝网的金发青年。 第118章 后者面无表情地一腿撩起,沉重地踢在蓝丝腹部。身材娇小的姑娘痛哼一声,已是摔出几米开外,一张脸蛋变得煞白如纸。 “起来,我还觉得不够。”金发青年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意:“我能战斗的时间不多。在这期间,不管你是女人,还是条母狗,都得让我尽兴。” 斯唯得瓦单手拎起罗刹,极其缓慢而仔细地一拳拳打在她胸腹各处。扼在敌人颈部的虎口,已被流淌而下的鲜血浸得通红。 “我们一步步来,先是主要部位,然后再轮到四肢的每一处关节。最后当我的拳头,亲吻上你的阴部时,您会变的很快乐,周身会泛起大片的性红晕,体液会淋漓泛滥......”斯唯得瓦兴致勃勃的语声戛然而至,他望了眼手中几近垂死的女子,疑惑地道:“对不起,我好象听见您在说话?” 罗刹的前额发际间,缓缓爬下两道深紫色的花纹,如活物般在面部蜿蜒游走,形成了一个诡异可怖的图案。她放脱了按在臂端的右手,衰弱地笑了笑:“或许,你应该尝试一下,所谓的死亡高潮。” 金发青年突兀停步,怔怔地注视着前方的女子,目光变得惊疑不定。 如同一只正在破茧的蝶儿般,蓝丝身躯各处俱是探出缕缕透明丝线。它们毫无分量般轻盈荡起,似极了一群蠕蠕而动的细小触手。 “我不是母狗,你不应该这样羞辱女性。”蓝丝仰起金属护面笼罩之下的脸蛋,淡淡地道。 金发青年冷笑一声,举步间却是身形纹丝不动。大惊望下时只见地底钻出的无数丝线已是将双足牢牢纠缠,正急速向上攀爬。蓝丝低低喘息,双手徒然收紧,“扑”的一声,那青年两条小腿已是瞬间爆开,血肉横飞! 蓝丝单手挥动,几缕丝线疾射而至,顿时将痛号翻滚的敌人头颅切下。她吃力地立起身躯,远远望向看台上蓬起的一团炽烈白芒,几滴清冷的泪珠已是悄然坠落。 正文第一百十三章一波三折 炽烈耀眼的白芒徒然大放,如一轮小小银日般映亮了暗色笼罩的看台。缕缕绚烂之极的辉芒激射呼啸,呈放射状急剧扩散,笼罩了方圆几十米内的每一寸空间。 银日于茫茫黑暗之中维持了短暂的光芒,逐渐暗淡,即而泯灭。一截灰暗的白骨,带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肉屑,扼于罗刹咽喉之上,仍将她的身躯悬拎在半空。 斯唯得瓦大半边身躯上的肌肉组织,已经完全消失。森森骨架中,清晰可见完好无损的心脏起伏搏动,颤蠕不休。一道极深的纵向伤口,自他的额头直贯下颚,原本高挺的鼻梁所在,被一个血肉模糊的凹洞所代替。伴随着阵阵急促的呼吸,一股股混着血浆的黏液不断自内涌出,粘坠于地面之上。而在周遭几十米范围内,已不再有一个活人。那些端坐于观众席上的冷漠年轻人,变成了块块黑红残肢,纷落在粘稠浓厚的血泊中。无数柄短小锋锐的青刃,取代了他们的位置,深嵌于黑色座椅周身,直至没柄。 罗刹身上原本所着的保安制服,被一层微泛紫芒的金属体所代替。“v”形升起的护面后,两道冷冷的目光正直视着敌人,前额爬下的那些奇异花纹,似乎已经渗入眼角,而将她的眸子,亦染上了妖异的紫色。 斯唯得瓦怔怔望着自己的右臂前端,毫无损伤的手掌在臂骨上显得惹眼异常,似极了一只突兀生出的肉色手套。五根仍旧紧握合拢的手指,正被对手毫不费力地板开。断折时的清脆响声一下下震荡在他耳边,宛如恶魔狞语。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斯唯得瓦低低地重复着这句话,眼神已经开始逐渐涣散。 罗刹淡淡地道:“这套甲胄能将我的人体潜能发挥到极至,一些平时无法施展的刀技,会变得轻而易举。它所造成的负作用,是使用者的全身机能会逐渐衰竭,于极短的时间内死亡。在暗夜,它被称为‘复仇垩甲’。” “非常有意思的装备,你们的勇气也同样令人赞叹。我开始有些后悔,当初应该把暗夜列入收揽范围之类。至少,你们看上去要比下面那些废物强得多。”高处幕帘后,那男子漠然注视着斯唯得瓦缓缓倒地,颇为遗憾地道:“亲手毁掉一个优秀而团结的整体,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但我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暗夜,令我感到了小小的威胁。” 罗刹半声不作,身形一纵而起,双臂前沿亮芒疾闪,十几柄薄刃短刀已是激射而出,直扑向高处的那片黑暗。 低垂厚实的黑色幕帘忽飞扬而起,向外猎猎卷动。一股庞然狂流急速涌出,空中飞射而来的利刃如雨般纷落坠地。罗刹只觉得胸口如遭铁锤重击,整个人顿时砰然跌落,一时竟是半点也无法动弹! 两条身影自幕帘后疾掠而出,其中一人越过罗刹上空时突兀下沉,重重一脚踏向她胸腹处。密集如骤雨的锵然声瞬间大作,罗刹的垩甲上急弹出几十柄狭长利刃,整个身躯已犹如一只长刀密裹下刺猬! 那人忽倒折而下,长臂探处卡住罗刹面甲,低喝声中将她一掷而出!后者直若弹丸般撞上极远处的场边高壁,躯干四处刃体纷纷折断,软软坠地不动。 “罗刹姐姐!”蓝丝惊呼一声,疾掠至那处龟裂墙边,抽泣着扶起同伴。 罗刹面色惨白一片,口边鲜血不断涌出,垩甲之内的躯体,已是在这可怕的撞击下四处折裂。她无力地撑开眼帘,探手在蓝丝面上轻轻抚摩,低低道:“傻孩子,既然来了这里,死亡就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我只是在后悔一件事,这次行动,不应该带你来的。” 蓝丝咬住了下唇,泪水一滴滴坠落在怀中女子的脸上,已是泣不成声。 罗刹呼吸渐渐紊乱,脸颊上浮起两朵病态的嫣红:“在高原的时候,姐姐不是不让着你。你年纪幼小,心气又高,有了个长伴左右的对手,自然就会比旁人刻苦......一会我不在了,你要是捱不住,就自尽了罢,别让人瞧轻了暗夜。” 蓝丝哽咽着点头:“我会的,姐姐,你要等我,下辈子我们还会在一起。以后......以后我都不再淘气了,一定会乖乖听姐姐的话。” 罗刹惨然一笑,额上的紫色花纹渐渐隐回发际不见。她低咳了一阵,痴痴地望着黑暗穹顶,柔柔地道:“希望他能顺顺利利的,可以继续活下去。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想我没有......” “姐姐,姐姐......”蓝丝茫然的目光中,罗刹静静合上了眼睛,唇边,犹自带着抹温柔笑靥。 场中,十几个激活垩甲的暗夜长老已是尸横遍地。两个佩带着金色铁十字架勋章的中年人,傲然踏在他们的金属躯体上,湛蓝色的眸子里闪动着毫不掩饰的嗜血光芒。 “真是伤感的一幕,小姑娘,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接下来,你会选择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呢?”高处那男子低低地道,邪恶的沙哑嗓音在黑暗中缓缓传来:“摧毁一个人的信仰,向来要比扼杀生命有意思的多。脱下那具粗糙的甲胄,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有一百种以上的方法,能让你活下去。作为回报,或许你会告诉我们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阿穆勒先生现在的下落。要知道,无处不在的爬虫总是令人烦恼的。” 蓝丝轻轻将罗刹的身躯放平,转首嫣然一笑:“我可以说出他在哪里,甚至能交出最后几个长老,但是,需要有东西来交换。” 男子轻笑道:“哦?难道还有比生命更让你感兴趣的东西?” “错了,我想要的正是生命。不过,不是我自己的!”蓝丝身躯各处的丝线猛然扩张伸展,根根如钢针般绷得笔直,人已是急纵而起,向着场中两名中年人高速掠去。 毫无怜悯的一拳摧散了漫天丝线,凶狠地击上她的小腹。蓝丝闷哼一声,身形急退,步履间已是摇摇欲坠。出手的那名中年人面露狞笑,双腿微屈直蹬,大力弹起,整个人直如流星飞芒般急速掠向前方,直欲将敌手一举格杀! 林野身侧的几个亚裔汉子见那女子一路退近,不由俱是愕然纷让。蓝丝强自掠到壁边,终是不支,缓缓仆倒于地。 “滚开!”紧随而来的中年人远远喝道。 几个亚裔汉子面有怒色,纷纷将视线投向了赵若兰。小妮子秀眉微蹙,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中年人自人群中急掠而过,巨掌探处已是将蓝丝拎了起来:“婊子,你居然敢拒绝元首的命令!” 蓝丝勉力一笑,一口血水吐了他满脸。 “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中年人狞笑,手中加劲,蓝丝的肩骨立时分分碎裂。他的同伴立于远处,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幕,神色渐渐变的亢奋起来。 蓝丝手指略为勾动,几根丝线悄然无声地自脚踝处探出,直直绷起后疾缠上中年人双腿。她低低喘息一阵,双手猛然收紧,然而,丝线却纷断而落。 “你还真是幼稚呢!这种脆弱的东西又怎么能伤害到我?”中年人轻松扭断了蓝丝的两支手臂,眼中尽是凌虐快意:“我倒是希望你可以坚持下去,这样会比较有趣。” 蓝丝身上已被冷汗湿透,低低笑道:“真后悔,又一次没听姐姐的话。” 中年人冷笑,重重一记膝顶撞上她的大腿,当即将那处骨骼撞得粉碎。 “喂,我说你他妈的能不能给她一个痛快?”一个声音冷冷地道。 中年人丢垃圾般抛掉昏厥过去的女子,带着丝诧异回首。 第119章 一个高大的亚裔汉子正直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你又是谁?暗夜的朋友?”中年人脸色沉下,杀机毕露地道。 汉子反手轻抚肩头鹰儿的背羽,摇头道:“我和暗夜没一点关系,只是很看不惯你的做法。她的确是你们的敌人,但同时也是个女人,直接杀了她就已经足够。这里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是问不出半点东西的。” “你是不是以高贵的盟友身份在这里发号施令?换句话来说,你认为自己现在已是个人物了吗?”中年人讥嘲地笑笑,转身向高台上行了个举臂礼,大声吼道:“元首阁下,请您允许我训导这些被筛选出来的废物,他们现在似乎并不清楚自己所处的地位!” 幕帘后的男子淡然道:“当然可以,梅格沙。” 梅格沙双腿合并,恭敬地再次敬礼后缓缓回身,冷冷扫视了一眼场中众人,傲慢地道:“先生们,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各位所在组织的实力强大与否,‘十字军’半点也不在乎。我们需要的,只是一批听话忠实的狗,一些随时听候差遣的人形工具。请原谅我的直白,但比起其他人来说,你们是幸运的。活着的狗,永远要比死去的人强!” 各大组织的首领纷纷低下头,脸色羞愤不已。 “如果现在还有些蠢货认为‘十字军’需要倚仗你们什么,就请站出来。”梅格沙冷冷地道:“高估自己的畜生,永远都不会讨主人喜欢。” 场中沉寂一片,没有一个人说话,或是有所举动。梅格沙轻蔑地横了先前那汉子一眼,举步走向蓝丝。 “我说,你该不会又继续那无聊的把戏吧?”高大汉子笑嘻嘻地道,赵若兰无奈地跺了跺脚。 梅格沙动作僵住,沉默了一会,缓慢地转身,怒吼声中疾扑而至! 一柄闪烁着赤芒的光刃,无声无息地切开他挥出的拳风,轰然斩上梅格沙的右肩。刺鼻的焦臭味瞬间弥漫四散,一支完整的手臂坠落地面,滚了几滚,不再稍动。 照面之下即被重创的梅格沙按住创口,几乎已完全失去思维能力。他怔怔望着高大汉子那截正在吞吐着光焰的手臂,嘶声道:“没有人能撕破我的攻击,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高大汉子淡淡地道:“你们的技能的确是很强悍,但比起中国的古武术劈空拳,却是差了很多。我的这点小玩意,恰恰是无形劲气的克星。” 一声清越的鹰唳徒然震起,自后方急速掩来的另一名中年人突兀痛吼,单手捂向左眼,指缝中鲜血不断涌出。高大汉子抚了抚飞回肩头的鹰儿,微笑道:“阿追,做得好。” 幕帘后那男子低沉地道:“索尔斯亚先生,您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索尔斯亚心中叫苦不迭,干笑道:“这个......这个完全是一场误会,我们没有要与‘十字军’为敌的意思。这些笨蛋是我刚找来的保镖,他们是一群野蛮人,不大懂得规矩。对!就是这样子,回头我一定狠狠地教训他们。” “听起来您似乎并不是我想要找的人。先生们,你们这批人中,谁是首领?想要做什么?我有一些好奇。”男子平静地道。 林野微笑着道:“正如索尔斯亚先生所说的,我们没有恶意。那位先生的逼供方式有些独特,我的朋友是个善良的人,做出了很不理智的举动。在这里我向您表示歉意。” 男子低笑了一声:“没想到真正的惊喜会是你们带来的......不过这都不重要,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敢于挑战‘十字军’尊严的人,都将永堕黑暗。野性难驯的狗,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梅格沙与另一名中年人徒然齐吼,上身的衣物片片碎裂,头发俱是被狂暴卷动的气流高高扯起。两道逐渐成型的小型旋风中,他们身躯上的肌肉一分分地鼓涨怒凸,体形竟是在片刻间扩张了一倍有余! “我的上帝!完了,这下全完了。我一定会死在这里,这些家伙是外星人。”索尔斯亚双目失神地望着这诡异的一幕,口中喃喃地道。 林野略略皱眉,冷声道:“我说过不想惹麻烦,难道你们就那么想要杀戮?” 高处男子淡然道:“很多事情,在走错了第一步后,就再也没有回头路。现在,死亡已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梅格沙桀桀怪笑,身躯一纵而起,疾扑入人群之中。两柄赤色光刃立时斩至,却被其轻易避开。另一名中年人亦是急速掠近,两人手臂连挥,已是瞬间扫倒几个亚裔大汉。混战中赵若兰低哼一声,娇躯跄踉后退,唇边已沁出一抹殷红。 那缺了一目的中年人大力弹起身躯,速度与先前判若两人,半空中伸足急扫向赵若兰头部。即将触及的那一刹那,一只修长的手掌斜刺截出,正正斩在他的膝盖上。“扑”的一声闷响,椭圆形的膝盖骨突兀炸裂,整条小腿反向扭转,立时折断。 中年人的庞然身躯重重跌落,钻心刺骨的疼痛令他发出了一阵嘶哑低号,于地上翻滚不已。林野面无表情地抬腿,重踏而下,双臂被先后踩碎的中年人翻了翻白眼,已是连哼都哼不出半声。 林野目光中的平静淡漠已完全消失,所剩下的,就只有野兽般残忍的光芒。他俯身探手,将中年人倒拎而起,冷冷注视着看台上的那处黑色幕帘,将手中的敌人一分分地自胯部撕开,直至将整个身躯扯为了毫无关联的两半,方始住手。 遍地热腾腾的脏器中,几乎已是个血人的林野扔掉手中尸身,回首温和地道:“你没事罢?” 赵若兰怔怔点头,忽变色道:“小心!” 一道激涌而来的暗流疾撞上林野后心,梅格沙双目赤红,自远端高速急掠而来,单臂正连连挥出。 林野身躯微晃,若无其事地迈步迎向敌手。双方接近中又是几道重叠狂飙怒袭而至,但却就只是使得林野的脚步略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眼前,那通体血色的男人已越来越近。梅格沙的心中,也逐渐被巨大的恐惧所填满。自己已代表了“十字军”中最为强大的武力,而对方,却似乎是头自地狱中脱出的魔物。 一连三记铁拳直接而凶狠地砸上了梅格沙的面门,林野淡然一笑,低低地道:“没什么好困惑的,我的身体很古怪,每一天都在变化,总是能变得越来越强悍。很有趣的一件事,不是吗?” 梅格沙喉中“咯咯”作响,仰着模糊一片的面部轰然倒地。那枚领口处的金色铁十字徽章由于沾满了血污,已如一块凡铁般黯然无光。 正文第一百十四章黑色凤凰 涌动着死亡气息的场地边缘,蓝丝身躯略微颤动,悠悠醒转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貌美的女子面容。 “没事了,你只需要静静地躺着,不会有人再来伤害你。”赵若兰低声道。面对着一个和自己年龄若仿,却即将死去的女孩,她实在是提不起半点敌忾之心。 蓝丝吃力地转过视线,远处,两名“十字军”中年人已变成了冰冷的尸骸,残破而僵直地分卧于粘稠血泊里。她默然注视了一会,脸上渐渐现出凄楚笑意:“多谢你们,让我可以不带半点遗憾地去面对黑暗。作为一点报答,姐姐,请您靠近一些......” 赵若兰略略犹豫了一下,俯下了身,安静地去聆听,那即将泯灭的微弱声音。 “真是一个令人讶异的夜晚,‘十字军’中强大的斗士,居然会被轻而易举地格杀。索尔斯亚先生,您的保镖们实力不俗。”幕帘后那男子语气极其悠闲,似乎对部下的死,半点也不以为意。 场中几个亚裔大汉俱是带伤挂彩,偶尔低声喝骂间倒是神完气足。索尔斯亚恼火地瞪了那惹事的家伙一眼,露齿笑道:“先生,一个神智正常的人,是绝对不会在这种场合与贵方作对的。这样说很无奈,但我只是想再次重申,我的保镖们都是些疯子。您是不是可以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可是‘十字军’最最坚定的盟友。嘿嘿,只要您高兴,傀儡也无所谓。” 男子愕了一愕,哑然失笑:“很荣幸听到您这样说,但我现在兴致正高。之前你们的表演很精彩,接下来,希望可以继续让我感到一些振奋。莉诺雅,麻烦你。” 垂幕之后,一只兰花般的芊美柔荑缓缓探出,掀起幕布。死寂浓厚的黑暗无声流动,分裂。一个俏然身影自内行出,沿着阶梯静静行下。她身着一袭黑色平绣飘带裙,长发柔顺,眸子清冷若冰。欺霜赛雪的皓腕上,几枚闪亮的小银饰正随着身姿行进,而发出清越之极的“叮叮”互撞声,在浑浊沉寂的空间中,荡起了一波波温婉涟漪。 看台中,所有冷静而漠然的“十字军”年轻人,俱是将视线投向那个通体黑色的女子,目光中崇敬爱慕,不一而足。此刻,人类的情感,似乎已自他们心灵中复苏。 暗红如血的灯光下,莉诺雅缓步行入场中,冷然立于众人前方。林野木然而立,喉中干涩若枯,身躯已是微微颤抖。眼前所见,一张俏颜如花树映雪,艳绝无方,与心底深处的那个人儿,竟是有九分相似! “扑扑”连声闷响,林野身边几个亚裔大汉身形微晃,俱是轰然仆倒于地。地面上一道暗淡之极的白气一闪而没,远处墙边的赵若兰低哼一声,亦是无力软倒。 包括“冰点”在内的各大组织成员却是安然无恙,惊疑不定地立在原地。索尔斯亚转了转眼珠,忽抬手抚胸,怪叫着倒了下去。 第120章 莉诺雅颇为意外地看了眼林野,冷冷地道:“你是自尽,还是要我动手。” 林野缓慢地扯下乔装假面,直视着那对黑色美眸,涩声道:“你......你要杀我?” “你杀了‘十字军’的人,我自然要杀你。”莉诺雅望着他年轻的,雕像般坚毅的脸庞,淡然道:“你的体质很令我惊讶,但想要活着离开这里,却还是不够。” “凤凰儿......”两行清泪,自林野目中划下,坠落于地。在这个充斥着黑暗杀机的死亡之地,他战栗着开口,唤出了那个深锩于灵魂中的名字。唯一所害怕的,只是面前,又将是一个虚无的梦魇。 莉诺雅微微一怔,垂于身侧的小小手掌略屈直伸,一缕凄艳的惨绿如恶蟒般昂首而起,自她足下疾扑林野! 林野如钉子般钉于原地,任由那股淡若灰尘的粉末迎面袭来。绿芒瞬息间粘上他的身躯,无声无息地陷入衣物。林野定定注视着面前女子,已是暗泛碧气的脸孔之上,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深深的悲哀:“前些时候,我回过金花。在我以前睡的那张小床上,还有你做的一些小羊小马。大祭祀他老人家说,这些木头玩偶都是在我被掳走后你雕出来的。说是,要等我回家一起玩。在它们身上,我见到了许多暗淡的血渍,是不是划破了手?很疼罢?” 莉诺雅脸色沉下,半声不作地双手连扬,七八道色泽各异的烟气激射而出,空中急转而折,自四面八方疾扑林野所在! 林野如若未见般惨然一笑,沙哑地道:“小的时候,你总是喜欢带我去那个山谷。白水河很清澈,我躺在大石头上面,你将银梳沾了水,为我梳头发。这些年来,我一直不肯将它们削短,只是盼着有一天,凤凰儿会再为我梳头。” 几道烟气已是悄然缠上他的周身,大片的衣襟纷纷腐蚀穿孔,残落于地。林野闷哼了一声,面上各色诡气纷呈,一口紫中夹青的鲜血徒然直喷而出。 “我的父亲,是‘十字军’的元首。很可惜,你显然是认错人了。”莉诺雅双手不再动作,注视着林野的目光中漠然一片。仿佛在她面前的,已是个死人。 林野平静地看着胸前的上衣破处,粘于体表的一块“赘肉”正在悄然消融,微泛黄色的气泡陆续不断地自内泛起。缕缕中人欲呕的白烟,正自那处缓慢扩散,旋绕于空气之中。 “和你分离以后,我被一个马戏团当作野兽来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个不同的地方,对着一些不同人表演。节目呢,自然是和老虎一起表演。没有它们,我恐怕是早就已经死了......”林野话语忽顿,急促地喘息了一阵,强笑道:“再后来,我就去了西伯利亚。那里很冷,日子也很难捱。每一天都有不同肤色的人死掉,他们无一例外地被抛到森林里,冰冷僵硬地卧在雪地上,等待着成为野兽的口粮。有一个人,他对我很好,为我画了一幅女孩的肖像。虽然和你并不是很像,但有好多次我觉得自己捱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也就......也就熬到了今天。” 莉诺雅已是面如寒霜,微微跨前一步,冷冷地道:“故事很动人,却很无聊!” 伴随着她的话语,几十道白茫茫的轻烟自莉诺雅身躯各处疾冲上天,涌动集结,汇成了一团庞然烟雾缓缓流转于穹顶之下。突兀间,一根仿若象鼻的烟柱急旋而下,整个场地中的空气尽皆被席卷激流,就连看台最高处那两面低垂的黑色幕帘,亦是在这诡异旋风作用下猎猎而起! 林野静静仰望着即将至身的烟旋,目光中竟似带着一些欢喜:“我就要死了吗?也好,今天能见到你,我就已经很满足......” 粗大旋转的烟柱瞬间涌至,无情地将他的身躯吞没。急如骤雨般的裂帛声中,一片片碎裂的残破衣片直旋上天,纷扬而落。而那暗白的烟柱周体,却逐渐夹杂上了一些凄厉的血红。 “林!你他妈的这是在自杀吗?还手啊!求求你快还手!”一直偷偷窥视的索尔斯亚再也无法忍耐,站起身大声吼了起来,语气中已带着哽咽。 莉诺雅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似是不屑出手。 烟尘所构筑的白色旋风缓缓而停,逐渐散尽。林野依旧孤独地立在那里,神色木然。他的上衣已经完全被扯碎消失,钢铁一般坚实的身躯上,攀爬着大大小小的腐蚀伤口。其中一些,仍在继续扩大延伸,粘稠的血浆正不断向外涌出,整个人就像是一株暴风摧后的雪松般,挺直却凄然。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你......你没事罢?”赵若兰僵直地躺在墙边,双眼茫然地望向穹顶,已是急得泫然若泣。 林野目中悲苦一片,黯然道:“我没事,你不要怕,哥哥就在这里。” “林家小哥,我们几个都动弹不得。这丫头邪门的紧,你千万要小心了。”直卧于地的高大汉子急道,那只小小鹰儿正轻扯着主人的衣襟,不时发出低低悲鸣。 林野直直注视着莉诺雅,伸手自颈上扯下玉坠,柔和地道:“凤凰儿,你还记得这个吗?看,它鳍上有一个洞,以前的那根线,还是你穿进去的......” 莉诺雅怔怔地望着那块血色玉坠,脸上渐渐现出痛楚神色:“我不知道......我的头很痛,这是什么?” 一根长长的红色暗芒,自她身后看台上疾射而出,毫无声息地没入林野胸腔。 “莉诺雅,这些荒谬的事情,不用去理睬。你似乎是累了,回到我身边来,现在。”高处幕帘后,那男子低沉地道。 莉诺雅当即转身,行得几步后忽顿住脚步,注视着颓然仆倒的林野,冷艳绝俗的俏颜上尽是迷惘神色。 林野手足略微抽搐了一下,摇摇晃晃地站起。前胸上血如泉涌,直贯背部的圆形伤口边缘焦灼一片,略有青烟微扬。 “她是我的,没有人能夺走。”林野环视着看台边缘高高而立的一队黑衣人,狞声道。 “杀了他。”高处那男子冷漠地道。 几十道红芒自那些年轻人手中的武器膛口激射而出,将场中钻出了一块蜂巢般密集的深洞。所有暗红光体所击中的,就只是地面。林野已如同于空气中蒸发了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仆倒于地的一名亚裔汉子忽觉腰后一轻,两柄所携的短斧瞬间不见。片刻之后,几滴温热的血液自空中悄然坠下,在他的背后,盛出朵朵微小赤花。 看台上的枪手们面面相觑,茫然瞄向四处。但是,那重伤的年轻人却似乎已融于黑暗之中,再无半点痕迹。 幕帘后,男子的语气中已有一丝怒意:“莉诺雅,你好象没有听见我的话。” 莉诺雅茫然举步,缓缓向看台边缘行去。 “他在这里!在空中!”一名执械年轻人忽觉颈部微凉,急抬枪口大声吼道。 “嗷......呜!”一声巨大的咆哮徒然爆发,顿时将他的声音掩于无形。几乎是所有的人都伸手掩上了耳朵,如海啸般可怕的音波狂潮之下,竟似连整个场馆都在簌簌战栗! 一道鬼魅般的黑影自高空中疾掠而下,正正踏中那名年轻人的头顶。后者的头颅顿时爆裂,身躯一如湿透了的泥人般溃塌碎裂,已是被踏为了一滩血色肉泥!黑影低低地狞笑了一声,手臂平举,瞬息间沿着看台边缘高速环绕了一圈。 “啪啪”声大作,所有的执械年轻人似是再也无力掌控,手中武器纷纷坠落于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现出了极之诡异的茫然神情。似乎刚才掠过身边的那头魔物,已攥走了他们的全部灵魂。随着第一声轻微裂响,一颗接一颗的头颅带着半截颈体,与身躯彻底分裂,滚落于地。而剩下的各具躯干,却大部分在做着同一个动作——双臂挥动,手掌轻微屈伸。恰似,在跳着一支可怖的死亡之舞。 正走到台阶前端的莉诺雅忽觉劲风扑面,人已是被扑倒。 林野直视着她那绝美容颜,大滴大滴的泪水纷落而下:“你......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野小子,是我啊!” 莉诺雅怔怔凝视着那对明亮的眼睛,脸上神色瞬息万变。目光,渐渐由迷茫转为清澈。她颤抖着抬起手来,抚上林野的脸庞,两行泪水悄然滑落颊边:“是你,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只大手突然自后方伸来,卡上林野的后颈,将他一掷而出! 几名佩带着碎钻铁十字勋章的中年人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人立于莉诺雅身边,谦卑地道:“小姐,您没受伤......”话音未落,他整个身躯上的血肉已完全脱离,一具完好的骨架赫然呈现,犹自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林野身边的几个中年人面色俱是大变,身形急掠而起。一蓬暗黑色的迷雾突兀自上空降下,无声地将他们全体吞噬。紧接着,几具白森森的骨架自空中跌落,摔成了碎片。雨点般的血肉皮肤纷坠于地,逐渐消融不见。 “莉诺雅,你疯了吗?!”高处那男子咆哮道。 “元首阁下,虽然您试图抹杀我的记忆,但还是要感谢您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莉诺雅冷漠地指向林野:“无论是谁,都别想伤他半点。因为,他是我的男人!” 正文第一百十五章六轮烟灭 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缓缓拂过场地,轻柔地在众人身边略作环绕,逐渐散尽。几个僵卧于地的亚裔大汉俱是身躯略为颤动,片刻之后,纷纷立起了身。 其中一人活动了下麻木不堪的腿部关节,急步走到赵若兰身边,低声道:“小兰,你怎么样?” 第121章 赵若兰撑着壁沿吃力地站起,摇头道:“我没事。” “我怎么又能动了?啧啧,古怪的女娃子。”远处那高大汉子逗弄了一下扑腾不休的鹰儿,满面诧色地道。 索尔斯亚则是面对着急转直下的局势茫然而立,在脑中飞快地转了千百个念头后,他那糊满了鼻涕眼泪的脸上渐渐现出了恍然神色:“这个可怕的女孩子看上了林!难道是一见钟情?对,一定是这样。不过,怎么现在的女孩都喜欢他这种野蛮型?奇怪......” “莉诺雅,你想要背叛我?”幕帘后那男子淡淡地道,语气已经恢复了淡漠平静。 “元首阁下,我的名字,是凤凰儿。做回我自己,并回到想去的地方,这恐怕算不上是背叛。”凤凰儿神色柔婉,于遍地尸骸中盈盈迈步,行至林野身边牵住了他修长温暖的手掌,一缕淡蓝烟气疾渡了过去。此刻,在她的眸子里,除了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林野半眼也不瞧周遭数以千计的敌人,轻轻反握住手中的冰凉柔荑,目光中爱怜横溢,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铁血而孤独的他,一生颠沛流离,受尽人世苦难。此时梦境里的那个虚幻身影突兀变为真实,面对着眼前那对柔情无限的美眸,只觉得心中平安喜乐,温馨无限。 黑色幕帘静静被掀起,几十个黑色戎装的中年人鱼贯行出,领口处所佩的钻饰铁十字架勋章,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冷的寒芒。一个瘦削高大的男子,自他们的环侍下缓步而行,立于看台之颠。他有着一张典型的日尔曼人面容,金发,肤色白皙,鼻梁高挺,紧抿着的嘴唇薄而线条锐利,透露着几分冷酷的意味。宽阔庞然的脑门之下,一对湛蓝眼睛似乎已囊括了人类所有的情感,睿智清澈,竟似海洋般浩淼瀚然,深邃无限。他的身上,简简单单地穿着一套军服,并没有任何衔识。就只是站在那里,便已如一座万仞孤峰般高不可攀。 所有看台上的“十字军”成员,自他行出的那一刹那,齐齐起身,轰然立正。如林般的手臂挺举而起,带着凛冽而坚强的气流,直直刺破半空,纹丝不动地悬停。每一个人的目光中,俱是带着炽烈的崇敬之色。 瘦削男子缓慢而坚定地抬起手臂,肃穆还礼,温和地道:“请坐下,我的孩子们。” 随着“十字军”成员整齐划一的端坐动作,男子将视线投向了凤凰儿,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带上了一丝伤感:“莉诺雅,我的女儿。还记得吗?在中国那座城市的街头,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情形。你是个漂亮骄傲的孩子,尽管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身上也尽是污渍尘埃,但你当时的神情,却像个迷路的公主,高贵而冷漠。你当时的眼神,我至今仍记忆犹新,那里面有着固执的期盼,更多的,却是悲哀与绝望。” 林野心中酸涩,凝视着身边的人儿,低低地道:“苦了你了。” “没事呢,能找到你,怎么样我都肯的。”凤凰儿甜甜一笑,望向高台上冷然道:“元首阁下,恐怕我在您的心里,并不止是女儿这么简单。一柄杀人利器,才是您最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瘦削男子点了点头,淡然道:“我承认,在知道你拥有那种特殊而强大的技能后,我对自己一时善举所换回的上天礼物,而欣喜不已。莉诺雅,你我都是这世界上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只有在‘十字军’,你才会拥有想要的一切。我没有子女,向来就将你视如己出,洗脑是为了将你造就为组织历史上第一任女元首。一个没有怜悯与同情,毫无弱点,坚忍而睿智的女元首!我的女儿,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不会在乎你之前的小小过失。整个组织,包括所有战士的生命,都将属于你一个人。现在,请回到父亲的身边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在他极具蛊惑的沙哑语声中,凤凰儿淡淡地道:“他,就是我的一切。除此之外,我对任何事物都毫无兴趣。” “想不到,我格哈特·弗里茨·罗瓦·施罗德,养育了你六年的‘十字军’伟大领袖,如今在你的心里,却比不上一个低等卑劣的黄种废物。我感到很失望,并极度痛心。”瘦削男子颇为遗憾地道。 凤凰儿缓缓摇头,痴痴地注视着林野,澄净似水的眸子中尽是骄傲神气:“他不是废物,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这世上最值得依赖的男人,我的......男人。” 极远处的索尔斯亚隐约听见了这番话,这才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是林失散多年的老婆,难怪了,野蛮人的老婆才会这么可怕。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而他身后,赵若兰怔怔望向凤凰儿的背影,脸色惨白一片。 “莉诺雅,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不能为我所用的,将会被彻底摧毁至尽。”施罗德神色已完全冷下,“生或是死,就只有这两个选择,你要考虑清楚。” 林野反手抽出腰后利斧,低沉地道:“你可以试试,只怕‘十字军’所付出的代价,将是你难以想象的沉痛。” “干就干他娘的!老子还不信,拉不了几个垫背的!”高大的亚裔汉子冷笑一声,双臂之上的袖管徒然燃烧,窜起了猎猎火苗。他周遭的几条汉子俱是满面杀气,一时场中气温急速拔高,一双双吞吐着赤色烈芒的手臂带着“滋滋”微响,似乎已急不可耐地要去劈斩杀戮! “很好,非常好。”施罗德扫了眼沉默不语的凤凰儿,冷冷挥手。看台上的那些“十字军”年轻人纷纷自身后取下枪械,但动作,却迟疑而缓慢。 凤凰儿忽仰首环视,淡然道:“你们要与我为敌吗?” 看台上死寂一片,无数视线沉默地投注在这双年轻男女的身上。林野长发披散,身形挺拔若枪,野性硬朗的面容之上血迹遍布,冷酷而强悍的气息几乎充斥了整个空间。凤凰儿俏然立于他身侧,娇美绝伦,明艳如寒梅怒放,秋波顾盼之间,竟似连整个暗淡的空间亦为之亮丽。两人俱是气质出尘,端的是般配到了极点。 “元首阁下!我可以毫不犹豫地为您舍弃生命,但莉诺雅是我们心中的女神,我实在做不到对她开枪!”一个“十字军”成员突然抛掉了手中的武器,以立正的姿势大声吼道。 簇拥于施罗德身边的一名中年人脸色徒然阴沉,身形一闪而至,手掌挥处已是硬生生将那弃械成员的头颅斩下。 “哗啦啦”一片武器坠地声,看台上所有的年轻人都扔下了武器,挺胸笔直地立于原地,每个人的神色都悲愤之极。 施罗德自嘲地笑了笑:“莉诺雅,这些就是你背叛了的战友。他们单纯地迷恋着你,并彻底为你的强大所折服。如果这次不是我站在你的敌对立场,不难想象,‘十字军’中将会爆发一场哗变。” 凤凰儿静静望向那颗滚至看台下方,犹自睁着双眼的头颅,眸子中掠过一丝哀伤:“您错了,并没有什么武力折服。以前在中东,北非,包括这次对暗夜的突袭,我只是比较喜欢和这些战士们共处在第一线。我们之间,是经过战火淬炼的友谊。个人来说,我讨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比如刚才动手的这位先生。” “如果我没记错,您的名字是哈坎罗普,一级钻勋首领。请您不要再伤害任何一位战士,不然,您会死。”她冷扬秀眉,对着那名掌缘仍往下滴着血液的中年人道。 哈坎罗普脸色铁青一片,强自镇定地冲着四周吼道:“我命令你们拾起武器!立即将误导莉诺雅小姐的那些人杀掉!一个不留!难道你们想背叛元首吗?!” 一支支武器被重新握在手中,茫然瞄向场中。而所有枪手的眼睛,却在看着同一个方向,女神的所在。 “元首阁下,我并不想与您为敌。正确地来说,我不愿意与这些昔日战友搏杀。这些年来,您一直很好奇,我强大的毒术是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您,在我的家乡,无论男女老少,都掌握着一种自杀性的霸道毒技。它以施术者的鲜血作引,全身精气为媒,完全催发后方圆六里之内将寸草不生,施术者则会化为灰烬。它的名字,叫做‘六轮烟灭’。”凤凰儿一头柔亮的黑发突兀无风自动,足下的地面瞬间转为墨色,一层浓烈的黑气呈放射状急剧扩散,蠕蠕覆盖了整个场地,攀上高壁,爬至看台周遭边缘不再寸进。场中众人的脚边,俱是被保留了极小的空地。看上去,就似一座座黑色汪洋中的人形礁石。 看台之上,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带上了难以掩饰的惊惧。椭圆形的高壁边缘,已被浓稠的黑色所覆盖填充。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它们并不是静止的,而是如一种未知的微生物般拥挤蠕动,在极其尖利的“吱吱”声中重叠堆积,愈垒愈高。源源不断涌上的无数细小黑点,于第一排席位前渐渐筑起了道扭动着的高墙,情形之诡异可怖,委实是到了极处。 “当然,您可以尝试着让部下射杀我。施术者死亡之后,这些小生灵究竟是会变得更狂暴,还是彻底消失,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您愿意,马上就会知道答案。”凤凰儿檀口边缓缓沁下一抹血渍,脸色变得煞白一片,“我这并不是在威胁,而是请求,请您放了我的男人,以及他的朋友们。能让您考虑的时间并不多,我已经快要掌控不住了。这里所有人的生死,都在您的一念之间。” “凤凰儿,住手,我去擒下他作人质,没有人能拦得住我!”林野目光中凶芒大盛,低声喝道:“女孩儿家,乖乖滚一边去!” 第122章 “死小子,还是像以前那样凶!”凤凰儿见他如寨子中丈夫呼喝妻子般对待自己,心中甜甜的极是受用,明眸眨动,悄声道:“大傻瓜,要是真有这种毒术,爹爹才不会让我学哩!” “没有人能让我妥协,这一点我想你很清楚。”看台上,施罗德远远地道。 凤凰儿并不说话,凝瓷般白皙的小小手掌曼妙挥动,高壁边缘几乎已有三米高的黑色“墙体”立时崩溃。密密麻麻的黑点欢呼着淹没了两排座位,吞噬掉近在眼前的几十具尸首。所过之处,再无半点东西留下。整个看台恰似一堆呈椭圆形堆砌的多米诺骨牌,内圈部分已于无声无息中颓然倒塌。而所有退到高处的“十字军”成员,包括了他们伟大的元首,正如一群待宰的羔羊般聚拢在一起,强自维持着自己平静的假面。 “最后一次机会,元首阁下。”凤凰儿双手徒然收紧,面容惨变,樱唇边鲜血泾泾而下。随着她的动作,那股疾涌而上的黑色浪潮被生生勒住,再次蠕叠成墙形。几处饮饱了鲜血的暗红色墙身似是极其焦躁,凝结成一团冲上几十米的高空,再纷落回地面。“吱吱”声变得凄厉无比,但终究是无法越雷池一步。 施罗德面上神色变幻不定,久久不语。身边那些中年人却相视惨笑,那些比恶魔还要可怕的小生物一旦失去控制,将无人能幸免于难。 凤凰儿深深注视了一眼林野,目中情意无限,双手已是缓缓松开。片刻间再次高高筑起的墙身不再溃塌,而是逐渐向内倾斜,几处暗红急不可耐地凸起蠕动,似极了被困在墙内的嗜血魔灵。 “住手!”林野隐隐觉得不妥,低声吼道。 “住手!”看台高处,一个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同时传来。 凤凰儿手势略紧,黑墙斜斜顿于半空,不再稍动。她冷冷地迎上施罗德的目光,略为喘息地道:“放我们走,您只需要开口答应,就这么简单。” 施罗德缓慢而冷漠地开口:“我答应你的条件,绝对,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口头承诺可不行,至少要弄个人质什么的吧!”索尔斯亚远远叫道。 施罗德望着那层潮水般退去的妖异黑色,傲然一笑:“莉诺雅,多谢你还能信任我。” 凤凰儿直至整个场地中的黑气俱被收回足底,面容上才略为恢复了一些血色。她神色黯然地向高台上深深施礼,一语不发地随林野行向大门处。 “元首,您难道就这样放他们走?”一个神色阴骛的中年人恭声道。 施罗德怔怔注视着那个离他越来越远的纤巧身影,脸上神色复杂之极:“你亲自把他们送出去,给她一艘最好的船。” 中年人一愣,犹豫了片刻敬礼而去。 “傻孩子,其实这世上,又有谁不是别人手中的刀呢?”施罗德喃喃低语,英俊湛然的面容竟似在瞬间衰老了几分。 “林家哥哥,你过来,我有话说。”狭长而黑暗的通道上,赵若兰唤过林野,于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凤凰儿俏脸薄嗔:“野小子,过来扶着我,哪里也不许去!” 林野见她脸上血色极淡,步履已是略显虚浮。当下右臂探起,轻轻将她负于背上,低声道:“你在这里,我自然哪里也不去。” 凤凰儿咬着嘴唇想了半天,附在他耳边恨声道:“死小子,那女孩是谁?你要是再敢和她罗嗦,看我不杀了她!” 林野骇了一跳,方待说话却觉得肩头一片湿热淋下,转首去看时,赫然见到右肩至胸口已是殷红一片。当下心神俱乱,急声道:“凤凰儿,你刚才施的毒术到底是什么?!” 凤凰儿却不言语,伏在林野背后昏昏晕去。林野心急如焚,反手将她横抱,朦胧的光线中只见她长长睫毛微颤,唇上颊边已是惨白若纸,伸手去探时却只觉额上冷若寒冰。当下脚步急急加快,跟着引路的“十字军”成员疾向前行去。 来到机坪上的一处起落架站定,众人只觉得地面巨震,已是缓缓陷入建筑体中。大约半分钟后,光线大亮,环顾中却是到了一处空阔的船坞。两艘庞大的游艇一左一右静卧其中,如若沉睡巨兽般巍然不动。 “莉诺雅小姐的朋友,请上左边那条白色游艇,祝一路顺风。”几个“十字军”成员立于再度升起的起落架上,逐渐消失不见。 “咔”的一声闷响,整个空间已被完全封闭。林野当先行上白色游艇,将凤凰儿抱进船舱。其余众人面面相觑,分为两拨各自登上船体。 “这是在干什么?我有不好的预感,难道是要把我们弹射出去?这船怎么看也不像能飞的样子啊?”索尔斯亚立在前甲板上,满腹狐疑地道。一阵剧烈的震动后,船坞封闭的穹顶豁然裂开,无数豆大的雨点疾洒而进,一声霹雳般的雷声瞬间炸响于众人耳侧! 随着船坞缓慢降下,没于海中,两艘游艇轻巧地浮在了洋面上。紧接着,一个高达两米大浪轰然卷起,顿时将它们扑得摇摇欲覆! 甲板上滚作一堆的众人挣扎起身,茫然四顾。却发现,自己已身处于狂风暴雨肆虐中的茫茫大海。黑暗如墨的夜色中,几欲将一切吞噬的怒海狂潮,似乎正在对他们狞笑。 “开船,快开船,我们离开这里!”赵若兰于笼罩了整个世界的庞然雨声中尖叫道。 索尔斯亚矜持地整了整衣襟,勉强在剧烈的颠簸中立稳身形,浅浅鞠躬道:“各位,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这个任务就交给......” “上帝之手”的语声突兀中断,身边几个亚裔大汉顺着他惊恐欲死的目光看去,极远处的高空中,六道长长的赤色光蛇正朝着这个方向激射而来! 正文第一百十六章沧海孤舟 黑暗苍茫的天际,色如浓墨的怒海,海天之间,尽是茫茫一片的暗色。 两艘200多英尺长的的豪华游艇,在无数如奇峰突起的庞然巨浪中上下起伏,飘摇战栗。一个接一个仿若来自海底最深处的黑色浪头直卷而起,随即重重扑下,轻易地将这两只微弱的发光体时而抛上浪尖,时而摁入谷底。似乎是海王波塞冬,正在冥冥中兴高采烈地逗弄着自己的新玩具,直欲要将它们彻底碾碎方肯罢手。 而此时两艘船上的绝大多数人,却丝毫不去注意周遭恶劣的自然环境,尽皆于倾盆大雨中木立,茫然望向远处高空。他们周身俱已完全湿透,面部肌肉抽搐拧起,神色惨然。 索尔斯亚连滚带爬地冲进顶层驾驶舱,匆匆扫视了一眼蓝莹莹的全球定位系统,哆嗦着将所有机载引擎全部发动! 两台涡轮发动机同时输出的强大马力,带动着螺旋推进器急速旋转起来。白色游艇在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吼后,竟有如一尾庞然飞鱼般原地高高跃起!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在半空中划尽,流畅的艇身稳稳落回洋面。几乎是立刻,一排几米高的浪花自船尾向后怒激而起,游艇略为震动后如离弦之箭般直直向前蹿去! 在超过了40节的时速中,游艇瞬息间已将另一艘同伴远远抛在了身后。与此同时,后方海面上光芒大盛,无数火蛇密集腾起,直射高空!六道暗红妖火于急速飞行中突变阵形,竟是仿若飞鸟般散了开去。大蓬的绚目光点自它们周身剥离,呼啸曲折地分飞四处。迎头而上的密密炽光似是被完全吸引,亦是急速分散,正正袭上那些微小绚烂之物! 一朵接一朵盛开的火云,刹那间染红了半边天空。甲板上的所有人,都犹如泥塑木雕般,眼睁睁地看着六道狭长而黝黑的物体,拖曳着二十米长尾焰,狰狞地先后扎入海中。 “右边!就在右侧方!”赵若兰身形疾掠而起,扑入驾驶舱急声道,容颜已是惨白一片。 索尔斯亚急转船舵,高速行进中的游艇突兀左转,巨大的扭力作用下整条船身咯咯作响,向左侧急剧倾斜,已是即将倾覆!几个前甲板上的“冰点”雇佣军高声惨呼,身躯腾空而起,重重撞上右方护栏。血肉横飞的躯体颓然落入大海,瞬息间被巨浪吞没。索尔斯亚额上冷汗泾泾而下,双手反拨,船身在优良的水平悬吊系统作用下极其艰难地恢复了平直,疾驰于洋面之上。 诡异的“嗡嗡”声中,一股庞然暗红自游艇后方的海底直涌而上,如火山爆发般轰然腾上高空。巨大的爆炸声隆隆震起,直欲令人目盲的炽烈光芒顿时将海天间映得有如白昼。那艘动作稍缓的游艇带着它的新主人们,被狂暴的冲击波直冲上几十米高空处,几乎是在几秒钟之内就被扯成了碎片! 巨型蘑菇云缓缓凝聚,形成,升上空中。以它的根部为圆径,一层火线席卷着浪花,以难以想象的恐怖速度急剧向外扩散。索尔斯亚将游艇保持在最高航速,扭头看了眼后舷窗,长嘘了一口气,强笑道:“好险!幸好它们追不上......” 一声震耳欲聋的可怕裂响徒然划过,船身猛烈地向上弹跳而起。索尔斯亚语声突兀断折,石像般保持着向后观望的姿势。他的脸色,已完全像个死人。 一块几十米宽阔的狭长钢板,自海底疾飞而出,就在他的眼前,将整条船切成了前后两截,没入夜空不见。 后半段游艇保持着高速,于海面上跌跌撞撞地追赶着脱落的身躯。赵若兰恰恰立在驾驶舱的裂口边缘,脚下,就是黑色怒海,后方的那截船骸裂腹中,却赫然有着他! 赵若兰不加思索地顿足,腾身而起,掠向后半截断裂的船身!半空中,她凄然回头,几颗泪珠悄然滑落,无声无息地坠入汪洋大海。 第123章 耳边,亲人焦急的呼喊在风中依稀传来。或许,此刻已是永诀。 即将掠入船腹的瞬间,一支钢铁般坚实的手臂横空伸来,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抱着我,别松手。”每个梦中都会温柔响起的那个熟悉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道。 赵若兰温顺地应了一声,收紧了双臂。 林野挟着两女,双腿微屈,猛然弹起,空中身躯忽折,疾若飞鸟般落在了后甲板上。此时半截船体逐渐失去平衡,前端吃水,尾部翘起,急速转动的螺旋浆露出海面,眼看着即将覆没。而它的另一半,却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砰砰”两声闷响,林野伸足踢断了船舷边悬吊的救生艇缆绳。身形略沉,猛然拔起,带着两具温软的娇躯,直纵而下! 救生艇重重跌入海面,立即被纷涌而来的浪头玩具般抛弄不休。林野在即将入水的瞬间双臂挥起,低喝道:“小兰,接着她!” 赵若兰空中伸臂横揽,将凤凰儿护在怀中,单手在艇舷一搭一放,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小船上。 林野奋力游近,翻身爬上救生艇,觅得船桨后大力划动,神色中隐现焦急。赵若兰亦是拾起另一支木桨,两人一般的心思,均是要将小船尽快划离这片区域。 随着后半截游艇残体完全沉没,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几米方圆的深深旋涡。救生艇此时已于风浪中远远划开,林野与赵若兰同时顿住动作,相对涩然一笑。 风暴依旧肆虐不休,似乎永无止境。接连卷起的大浪将小艇高高抛起,再恶意地重重顿下。林野于剧烈的颠簸中起身,用几根断裂的缆绳将凤凰儿牢牢缚在船上。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在这片咆哮怒吼的无际汪洋中,脚下的小船,已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一点极其微弱的火光自远处海面上疾闪而没,沉闷的爆炸声响自庞然暴雨中隐隐传来,正茫然四眺的赵若兰心中一震,无力地软倒下去。 林野沉默地将她横抱而起,放至凤凰儿身边。正想将两女缚在一起时,一声尖锐之极的金属摩擦声,如海妖厉啸般响彻了整个洋面!林野抬头,眸子中碧芒大盛。只见那朵犹未消散的蘑菇云下方,一具黝黑色的庞然大物正自海面上缓缓竖起。远远望去,它几乎有六十层楼那么高,通体呈不规则的椭圆形,愈往上躯体愈是狭窄,侧身处赫然标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卐”图案! 林野注视着那截金属体顶端的流线形尾鳍,神色中隐现诧异。 那物仍在不断上升,洋面之下的躯体竟似无穷无尽。大约露出了三分之二的巨型背鳍时,它缓缓发出了一声凄厉呻吟,倾斜着倒下。轰然砸向海面后所激起的浪花,已堪比一场小型海啸! 林野收回视线,默然将赵若兰亦缚起。试了试绳结的牢固程度后,他直直躺了下来。前胸的贯穿伤口处,已结上了一层薄而透明的膜。那些原本溃烂的腐蚀伤口,虽不再扩散延伸,但仍处处渗着鲜血。雨水海水交织袭上,全身直如火烧火燎般刺痛。林野静静合上双眼,摸索到凤凰儿的柔荑,将其放到自己的心口。略为犹豫了一下,亦将赵若兰的小手握住。在这漫天的惊涛骇浪中,沉沉睡去。 清晨的柔和朝阳,缓缓自天际爬起,将几朵朝霞披上了绚丽霓裳。大海仿若一个淘气了整夜的孩子般,收敛了所有顽劣习性,显得安静而平和。蔚蓝色的海面与湛蓝天空相映,几欲融为一体。粼粼微波轻柔拍打着救生艇的船体,荡出圈圈晶莹涟漪。金黄色的阳光之下,整个海面犹如一块无暇剔透的水晶,反射着千万道美丽的七色光芒。 赵若兰睫毛微颤,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正是林野那伤痕累累的背影。他立于船尾,似是在找寻什么。 “哥哥。”赵若兰低低地叫道。 林野回身,微笑道:“你来看,我们的运气不错。” 赵若兰起身行近,只见船尾密封着的小仓已被掀开。里面摆放着四件橘黄色的救生衣,一箱压缩饼干,大约两加仑的淡水,还有一支信号枪。 “这些水能让我们撑上一段时间,依我看,陆地应该不会太远。”林野淡淡地道。 赵若兰望向周遭茫茫一片的洋面,强笑道:“是啊,陆地一定不会远的。” 林野走到前舱,将犹自昏迷的凤凰儿抱起,默默思忖了一会,反手抽出了腰后利斧。 “哥哥,你要做什么?”赵若兰见他将手腕凑近斧刃,不由失声叫道。 林野低低地道:“她一直不醒,我的血应该会有些作用。” 赵若兰疾掠而近,劈手夺过斧头,怒道:“不可以!这根本不会有半点帮助!” “给我,我不想说第二次。”林野低头注视着那张毫无血色的俏颜,冷冷地道。 赵若兰眼圈微红,柔声道:“哥哥,你听若兰的话......” “她若是死了,我也不会活在这个世上。她什么时候停止呼吸,我就立时自杀。”林野语气平静地令人不寒而栗,“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赵若兰直视着林野,两行泪水划过白玉般的脸颊,悄然坠落,“无论你在做什么,心里都会念着她。当你有任何开心的事情,都只想和她一起分享。不管是在任何地方,只要有她在身边,就会觉得很幸福,很安心。就算是在每天睡觉前,也只是盼望着,在梦里出现的那个人会是她。这样的感觉,若兰又怎会不明白。因为......因为哥哥在我的心里,是一般无二的。” 林野微微一怔,涩声道:“小兰,斧头给我......” “野小子,你要斧头做什么?”一个声音微弱地道。 林野大喜过望,方未答话时脸上已是重重地吃了一个耳光。赵若兰惊讶地掩住了小口,手中利斧砰然坠地。 凤凰儿一双明若秋水的眸子里尽是恼怒,气喘不已地道:“你是不是想自尽?我还没死,你要抛下我去哪里?” 林野脸颊上高高肿起,神色却喜不自胜:“你醒了!你醒了!你没事了罢?” “幸好‘六轮烟灭’未能全力发出,不然......不然就神仙也难救了。”凤凰儿低低喘息道。 林野脸色突兀冷下,低沉地道:“你之前是骗我的?” 凤凰儿嫣然一笑,轻轻抚上他的脸庞:“傻瓜,我在你身上种下了本命蛊,‘六轮烟灭’之后就只有你一个人能活下来。对我来说,这就已经足够。” “下次绝对不要自做主张,我的事情,自己会处理。”林野冷冷地道。 “好啦,老是这么凶霸霸的模样。好哥哥,凤凰儿再不敢了。”凤凰儿扮了个鬼脸,见林野面色稍缓,转向赵若兰笑道:“妹妹,你叫做小兰?他这个人很凶,有没有欺负你?” 赵若兰满面飞红,细若蚊声地道:“林家哥哥从未欺负过我,他......他救过我很多次。” 凤凰儿似是精神略为好转,笑吟吟地道:“你很好,对野小子也很好。” 林野忽打岔道:“哎,你们看那边有一只鱼......” 凤凰儿似笑非笑地望向他,后者立即闭嘴,脸上神色丝毫不变,心中却暗自叫苦不迭。 正文第一百十七章他的心 冷冷攀上天际的一轮皓月,将整个海面染上了一层淡淡青芒。点点璀璨繁星半掩在皎洁月色之后,缀于苍穹闪烁着灿然银辉。茫茫夜空,澄净地有如一面不沾半点尘埃的深色水晶琉璃,并没有一丝云彩。 洋面上,吹拂着轻微的海风。一波接一波的温柔浪涛推挤重叠,延绵千里。极目所眺,视野中尽皆青蒙蒙一片,夜空宛如一只庞然巨碗笼罩于海洋尽头,两者紧密相契。海天之间,似乎就只有那艘孤零零的小船飘摇其中,漫无目的地,萧索地飘摇着。 林野静静地躺在船舱内,聆听着波浪拍打在船体边缘所发出的阵阵微声,凝视星空的目光中深邃平静。他上身各处的伤势已接近痊愈,但由于长时间暴露在强烈日光下的缘故,通体却有大块的死皮蜕下。黑红中处处斑驳卷起,极为骇人。舔了舔灰白开裂的嘴唇,林野缓缓偏首,身边的内侧船舷上,清晰地刻着十一道深痕。而早在两天之前,凤凰儿和赵若兰就已因为严重脱水而晕去。 刚开始的那几天,凤凰儿一如对待着久未归家的丈夫般,细心而温柔地服侍着林野的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与赵若兰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逐渐变得亲密无间起来。在赵若兰尝试着对洋面下清晰可见的上游鱼群射出第一柄飞刀后,他们除了压缩饼干外,便又多了一种食物。尽管它尝上去腥涩无比,但却肉嫩多汁。水分,此时无疑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得多。 晴朗的天气一直持续不变,每个日间,他们就只是蜷缩于船舱中,尽可能地减少消耗体力的动作。而悬于高空的烈日依旧骄虐如火,肆意烤灼着他们周遭的每一寸空间。林野用缆绳将四件救生衣扎在船桨上,于后舱支起了一个小小的凉篷。两个女孩勉强容于其内,艰难地盼望着黑夜的到来。 茫然而固执地向着东方划行了八个夜晚后,大海,仍然是浩淼无垠,并没有一丝陆地的影子或是一条船经过。鱼群渐渐变得稀少,终至消失。渴望着的降雨从未出现,一块块坚硬干燥,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似乎在折磨着每个人的灵魂。 尽管两个女孩都在极力克制着枯涩喉管的灼痛感,那只塑制储水桶却仍是逐渐变轻。 第124章 她们秀美的面容由于长期缺水而枯黄无光,语声变得嘶哑无力。在每个黎明到来时,两个娇小的身影便会略为忙碌一会——她们为对方梳头,整理妆容,努力打扮得干净而整洁。死亡的阴影早已在身边笼罩,每个人都知道地平线犹如那虚无飘渺的梦般遥不可及。但每一天,她们的脸上都会带着淡淡笑靥,重复着这些已变得愈加困难的动作。因为,心中的那个男人,就在身边。 最后剩下的一小口水,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最终林野全身突兀间麻痹,重重倒在了船舱内。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女孩虚弱地爬近,捏开自己的牙关,将那一点点清凉甘甜的液体倾下,他不禁黯然心碎。这是几天以来,林野所喝的第一口水,每次他就只是倾斜水桶,略略作势。与她们一样,让对方活下去,哪怕只是多活上一点时间,已是心中唯一的念想。 林野略为转首,望向后舱的两个女孩,眸子中似有欢喜,亦现苦涩怜惜。她们安静地躺在一起,呼吸微弱但却平稳,长长的睫毛紧闭着,一如沉睡中的腻瓷娃娃。默默地注视了片刻,他缓缓起身,行至后舱,拔出腰后利斧,平静地划向已经伤痕累累的腕脉处。 凤凰儿的檀口,被轻轻捏开。一缕急流而下的血泉,汩汩流入她的口中。如同每个婴孩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凤凰儿开始了无意识的吞咽。半分钟后,林野转向一旁的赵若兰。这两天以来,正是一种奇异的方式,在维持着两名女子的生命。他不知道自己体内还有多少血能流,但只要还有意识,就会一直这样做下去,直至死亡,或是腐朽。 鲜血,沥沥而下,异于常人的肌体构造使得伤口处逐渐凝结。林野微皱眉锋,横转斧刃,正要再次割下时却明显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船身那原本微不可觉的晃动,已不知何时逐渐变得猛烈起来。 月光下略泛青辉的澄净洋面,正腾腾往上涌着浑浊的泥浆色潜流。极远处的天边,无边无际的黑压云层迅速蔓延扩散,直如瘟疫般欲将整个苍穹吞噬。风,由轻柔渐转强烈,排排海浪开始急不可耐地席卷拍涌,似乎是在为了即将到来的又一场狂欢而亢奋不已。 林野迅疾立起,把捆绑在一起的救生衣拆散,分别套上了女孩和自己的身体。几根粗大坚实的缆绳被急解而开,再次将两具柔若无骨的娇躯牢牢固定在船体上。刚做完这一切,一束耀眼之极的闪电,夹杂在巨大暴虐的炸雷声中霍然刺下。强大白炽的光能,将已完全被浓厚铅云所覆盖的天空映染得狰狞无比,咆哮而起的狂风猛然大作,刹那间横扫了整个洋面! 一颗硕大的雨点自高空中坠落,直直砸在林野足前的船板上,摔成了四分五裂。伴随着疾如马蹄的撞击声,接二连三的雨点纷落而下,一场庞然降水终于如愿而来,怒洒于海天之间。但与它齐齐而至的,却是直欲摧毁一切的风暴海潮! 小小的救生艇,在纷起涌击的怒涛中簌簌战栗,如一枚柳叶般被轻盈地卷入汪洋深处。林野环视了一眼周遭密布的黑色巨浪,无声地苦笑,摇摇晃晃地走到后舱,坐在两个女孩身旁。这,已经不是他所能够抗拒的力量。 船体周身的木板,在风浪中发出了可怕的“咯咯”声,仿佛随时便要散架。林野漠然静坐,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似乎,正在静静等待着那倾覆的一刻。 突兀间,南侧洋面上似有一抹黑影自他视野中隐现。林野微微一怔,猛然起身立起,操起船桨立时向那处划去!救生艇宛若醉汉般蹒跚挪动着身躯,艰难而缓慢地在狂风怒海中缓缓驰向南方。 半个小时后,“啪”的一声脆响,船桨于林野手中断裂。他闷声不响地反身拾起另一支,迅疾而划。眼前,一个黑沉沉的小岛越来越近,岛体四周遍布巨大的奇形礁石,夜色之中显得狰狞而丑陋。但此刻,在林野的心中,它无疑已是天堂之地。 洋面下似乎是有无数暗礁,愈接近小岛边缘处,回扑的暗流就愈是猛烈。救生艇在林野的全力催动下不进反退,在两股方向截然不同的浪潮作用下已是摇摇欲覆! 林野望着百米外的陆地,再回首掠了眼犹自昏迷的两个女孩,胸中戾气徒然大盛,身形一纵而起,已是疾跃入船尾海水之中! 身躯方没入海里,一股大浪轰然扑下,顿时将他直卷入水底。林野急速划动手脚,游鱼般潜至船尾,双手搭上舷身,闷吼声中将它一推数丈!救生艇如同装上了一部微型马达般颠簸着冲向岛屿,去势方竭时船身突兀一震,便又跌跌撞撞地前行十数米。在这挟裹着天地之威的狂海怒潮中,它固执而顽强地向着自己的目标行进。动力,正是来自于那颗永不屈服的野兽之心! 林野不断地游弋,连连推动船体,眸子里的两点碧色光芒渐渐暗淡下来。之前两天内的大量失血,实是已让他处在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再一次奋力推动船身后,一股悄然袭来的暗流,铁锤般重重撞上他的前胸,顿时将整个人直卷出十几米开外。林野大口呕血,只觉得四肢直如脱离了躯体般,轻飘飘地提不起半分力气。救生衣将他稳稳托浮于洋面上,却是在几股纷涌而至的浪潮作用下离岛越来越远。前方,救生艇牢牢嵌在岛边的两块礁石之间,似是无声凝望着这个孤独的年轻人独自离去。 茫茫暴雨中振翅声传来,“扑哧哧”飞来一物,落于林野水面上的肩头。林野睁开眼睛,看清那物后无力地抬手:“那边就是陆地,你......你自己飞去罢!” 那物口中低低悲鸣,附在林野颊边轻轻挨擦,竟是不肯离去。 “你叫做阿追是吗?你想要陪我?傻孩子......”林野语声忽顿,已失去了意识。 夜幕之下,大海依旧焦躁不安地咆哮怒吼,震荡着自己的每一寸身躯。一个接一个的浪头高高卷起,将洋面上的这具年轻躯体,渐渐推向无尽的黑暗中去。萧瑟寒冷的暴雨冽风中,他的嘴角,却犹自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 纽约,猛虎公司总部。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所有高层俱已到场,这已是两周来的第十二次会议。 屋子内的气氛很沉闷,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阴沉一片。这段时间里猛虎公司推掉了所有的委托任务,再也没有人拿杰西卡的盛怒当成一回事。 所有会议的议程,无非是围绕着两个内容——林野的下落,以及“十字军”究竟是何方神圣。 猛虎公司为此派出了大批的人手,台湾陈家亦调动了各处黑火分部,一场有针对性的调查搜索在整个美国悄然而迅捷地展开。 十几个总部位于美国的保安公司和杀手组织先后遭到了“拜访”,然而这些可怜的家伙,亦是根本就不清楚组织首领的去向。似乎在接到“十字军”的邀请后,他们就如同在那个神秘的岛上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回。 证明了情报的可靠程度后,猛虎众人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最大的可能,就是“十字军”所设下的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然而,自罗森参议员那里传来的消息,更是将众人心中仅存的一线希望碾得粉碎。在美国、土耳其、以色列三国的一次联合军事演习中,那个被当地土语称之为“贝塔罗克”的无人小岛,作为假象敌的海上堡垒已被彻底夷为平地。时间,恰恰在林野去那里之后的几天。 如果说猛虎公司是一部强大而铁血的钢铁机器,那林野无疑是其中维系着各个零部件运转的主心轴承。随着时间一天天地无声流逝,茫然而绝望的情绪逐渐在每个人心中滋长。一直以来,在这些汉子眼里,林野就不仅仅是一个首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他们的亲人,一个无法取代的亲人。 鬣狗沉默地倚在墙角阴暗处,狭长的眼睛幽幽闪着冷光,似极了一只蜷于角落的困兽。他漠然扫视着屋内众人,低沉地开口:“杨,戈尔森,你们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消瘦苍白的杨灭闻言惨然一笑,涩声道:“是我的错,跟了老板这么长时间,这次是我大意了。” “早知道那天就是杀了我,也不能让他去保护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戈尔森双目赤红,乱蓬蓬的胡须虬结于面颊四处,脸色枯槁之极。 “再等三天。”鬣狗唇角向后扯起,缓慢地露出一个狞笑:“三天后老板要是还不回来,我就杀了你们两个,谁要是拦我,也一起死。” 张虎一愕,恼火地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妈了个巴子!你把兄弟当成什么了?!” 鬣狗冷冷地横了他一眼,不屑地道:“千万别高估自己,我没有兄弟。” 张虎目光中煞气一现,跨前狞声道:“你他妈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行了,都别说了!”安东尼奥神色冷肃地道:“就算是老板死了,我们也得把猛虎公司维持下去,这是他向来的愿望。” 鬣狗脸上突然现出了一抹邪异的微笑,他慢吞吞地行到安东尼奥面前,盯着后者的眼睛一字字地道:“对不起,你刚才说谁死了?” 胡恩突兀插入两人中间,干笑道:“老板怎么会死呢!就算是上帝那个王八蛋死了,他老人家也不可能有半点事!鬣狗,你也不用自己的脑子想想,老板那么厉害,这世界上能干掉他的人能有几个?只怕是一个都没有。” 鬣狗右臂高高凸起的衣袖急剧蠕动了一番,静静恢复了原样。他惨白着脸看了胡恩一眼,低低地道:“我知道老板的实力,可不在他身边,我就什么事也放心不下......” “哥哥一定没事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第125章 关键的是我们之间不能起内讧,他在与不在,都不能让敌人钻了空子。那些日本人的事情,还不算完,谁都不知道他们下一波的攻击会在什么时候。所以,我们得谨慎行事。”巴赤犹豫了一会,满面惭色地道:“有件事情,我想和大家说一下。后天我和艾薇儿将要举行婚礼,我知道这不是时候,可是她和参议员都催得很紧,你们不去没关系的......” 众人尽皆愕然,片刻之后,纷纷行上向他道喜。鬣狗冷眼看了一会,漠然摔门而去。 正文第一百十八章珠兰 一枚锚形鱼钩拖曳半透明的钓丝急速掠过空中,自缓缓游驰的“温莎精灵号”尾舷划出了一道长长抛物线,没入船尾不断激起的白色浪花之中。 雅乌思.伊桑将鱼杆固定在船尾,接过身边侍从递上的冰镇鸡尾酒,缓缓将视线投向左侧。这艘长达300多英尺的巨型游艇尾部,除了用作垂钓的宽阔遮阳伞外,还有着一只庞大到匪夷所思的极可意浴缸。游艇所携的真空汲水系统,直接将爱琴海的海水源源抽取,自尾端的凹形顶层扬洒而下,赫然形成了一条小型人工瀑布。 六个几近全裸的泳装女郎,于浴缸中嬉戏玩闹,直注而下的瀑布飞溅起点点银花,眷恋般扑上她们年轻娇好的身躯,划过娇盈坚挺的酥胸,坠入迷人温软的深沟不见。金色阳光,蔚蓝大海,通体乳白的艇身,女孩们健康而性感的小麦色肌肤,所有的一切美妙地糅合在一起,轻易就将人心底原始而火热的欲望引发无遗。是的,男人的欲望。 “亲爱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呢?”一个秀发湿漉的女孩远远叫道,妖精般魅惑的脸蛋上正露出一个浅浅笑靥。 伊桑笑着摇了摇头,于折叠凉椅上舒展开手脚,闭上眼睛深深感受着潮湿海风所带来的舒爽凉意。作为高端电子行当发家的土耳其超级富豪之一,他不仅拥有富可敌国的雄厚资产,更为令人羡慕的是,他就只有三十岁,年轻而精悍。几乎是所有的那些年老力衰,却迟迟不肯退位的富豪官员,在高雅的社交场合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退避三舍。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周遭的莺莺燕燕突兀间视己若无物,那些年迈老者对于生命愈加增长的贪恋,以及床第间日益力不从心的挫败感,使得他们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在乎女人的态度。正是因为这个看似简单的原因,在土耳其的上流社会圈子里,与“放荡轻狂”划上等号的伊桑,几乎是完全孤立的。 国际商务上的大获成功,使得伊桑并不是太在意别人的排挤。他拥有着一个成功商人所必须的全部优点,理智,果断,目光敏锐,心机深沉。除此之外,在某一个方面,他享受的是堪比帝王的奢靡生活。在地中海海域,伊桑拥有着二十四艘豪华游轮与三艘超级游艇。每逢渔季,他便会带上众多欧洲时尚杂志的封面女郎,将大部分时间打发在海上。当然,拖钓金枪鱼于此时只不过是助兴的一种辅助手段罢了。那些迷人性感且代价不菲的人间尤物,才是足以引发他占有欲望的猎物。事实上,她们似乎要比踪迹难觅的金枪鱼主动得多。 挑战生活,并及时享受它,是伊桑一贯信奉的格言。这也是他能够比多数人过得惬意自在的原因之一。 浅浅呷了口咖啡色的酒液,伊桑在遍体通透的凉意中满足地叹了口气,乜了眼毫无动静的钓竿,方欲起身时他忽然见到远处一点小小的黑影疾若闪电,于纷飞的浪花之上直追游艇尾舷而来! 伊桑瞠目结舌地注视着那只眼神凌厉之极的鸟儿横展双翼,带着道刮得面颊隐隐作痛的疾风急速划过身边,不由地愕然望向它直扑的方向——驾驶舱所在。 一名船员正在舱内惬意地哼着小调,信马由缰般操纵着游艇在海面上驰弋。忽闻得一声清唳,一只体形极小的雪羽苍鹰已是疾掠入了驾驶舱内,双翅所振起的劲风,几乎是立刻就将他的海员帽掀了下来! “出去,快出去!”船员望着落于仪表盘上的鹰儿战战兢兢地叫道,后者那寒芒闪闪的锐爪尖喙,委实让他自心眼里寒了起来。 鹰儿低鸣了一声,衔起落于地上的海员帽,掠到甲板上空反向后飞。即将超过船尾时它双翅略为扑扇,又回到与驾驶舱平行的地方低低掠后。如此反复,周而复始,竟是半点也不把举手驱赶的船员放在眼里。 伊桑急步行到驾驶舱旁,眼见着那苍鹰的奇怪举动不禁怔怔发愣。正疑惑间悲鸣声徒然大作,鹰儿丢下口中帽檐,翅身一展而收,竟是一头撞上驾驶舱的前舷窗! 砰然一声清脆裂响,将近10mm的浅茶色游艇玻璃赫然已被撞裂一小块缺口。那苍鹰身形虽小,周体却如金浇铁铸一般坚韧地匪夷所思。展翅间又是疾撞而下,几番三次后玻璃窗上已是创痕累累,各处破口均在阳光下泛着斑斑血迹,空中夹杂着雪花般碎白的黑色鹰羽纷扬而落,凄厉绝美之极。 “伊桑先生,这不关我的事......”犹如泥塑木雕般呆立在甲板上的驾驶人员哭丧着脸道。 伊桑略微颔首,口中突兀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鹰儿身躯于空中急停,一双锐眼定定望向他的所在,低低悲鸣不已。 “你......你遇上了什么事情?”伊桑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而接下来在这位年轻富豪面前所展现的事实,似乎证明着他的直觉并没有错误。那只鹰儿急掠而出,斜斜划向大洋左后方,转首凄叫连连。 “转舵,跟上它。”伊桑扫了眼满脸不可思议的船员,思忖着道:“这种鸟类,不应该出现在深海上。” 船身在洋面上划了个大大的“n”字转向而驰,鹰儿长长欢叫一声,当先疾飞,游艇亦是将马力开到了极处。大约行驶了十余海哩后,茫茫碧海中一点载沉载浮的橘黄出现在人们视野中。伊桑怔怔地注视着那只骄傲的,遍体殷红的小生灵,轻盈地在水中男子上空盘旋不去,已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的林野很快被救上游艇,伊桑的私人医生立即风一般忙碌起来。静脉补液等一系列救疗措施之后,这个苍白消瘦的年轻人脸上,奇迹般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他的喉部黏膜已干得像张纸,皮肤皱缩而枯干,依我看,至少10-15天没沾过一滴水。当然,我指摄入。奇怪的是,他的血压一点也没下降,呼吸和脉搏依旧很稳定。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个正在熟睡中的强壮斗牛士。”年近半百的医生收好急救箱,视线投向自始至终立于林野床头的鹰儿,略为不安地道:“伊桑先生,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但只有魔鬼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活下来。而且,请注意他的上身,是的,这些巨大的疤痕里至少有七处是致命伤。您难道不觉得,这个年轻人和这只可怕的鸟,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吗?” “那又怎么样?您不会是在暗示,我们该把这小伙子再一次抛到大海里去吧?”伊桑抚了抚淡淡的八字胡,满不在乎地笑道。 “真主保佑,希望我所担心的永远不会发生......”医生喃喃自语,收拾东西离开船舱。 伊桑为林野调整了一下枕垫的高度,方跨出舱门时忽闻得背后“咕咕”作响,转首却见那鹰儿正炯炯凝视着自己,神态柔顺地轻鸣不已。 “不用谢我,你这样的鸟儿,魔鬼又怎么配拥有?”伊桑微微一笑,带上了房门。 夜幕,缓缓将爱琴海笼罩。游艇的顶层甲板上灯芒大放,一张巨大的凉毯横铺其上,几个身材曼妙,性感娇柔的女孩如猫咪般环侍在伊桑身侧。有的在为他剥着水果,有的,则是调皮地抚摩着他的周身。在她们的眼里,这个年轻的富豪不但温柔英俊,而且,还很强壮。 伊桑怀中的一个女孩咬着嘴唇,极力压抑着遍体潮水般涌上的快感。那双撩拨游走的大手突兀横探,轻抚过她缎子般光滑的大腿内侧。女孩失声娇呼,喘息着嗔了伊桑一眼,道:“亲爱的,难道你从来不知道疲倦的吗?我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 “宝贝儿,为了把你从英国接来,我简直是伤透了脑筋。现在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所有乐趣。在海上,是不需要走路的。”伊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大笑着道。 身边几个女孩子立即娇笑不依,七手八脚地将他身上唯一一条泳裤剥掉。伊桑感受着身体某个部位传来的湿软触感,惬意地合上了眼睛。 底舱的豪华套房中,苍鹰忽于林野的床头昂首,头部渐偏,焦躁不安地拍了拍双翼,低沉地鸣叫了一声。 “先生!伊桑先生!”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突兀于底部传出,“雷达上显示有四艘物体在高速接近,我们......我们似乎被完全包围!” 已不知身在何处的伊桑神色微变,对女孩们挥了挥手,苦笑道:“都回船舱里去,我们有客人了。” 四条外表残破,没有任何旗帜标识的老式炮艇,在片刻之后急速而至,完成了对游艇的合围之势。一些肤色各异的武装汉子大刺刺地立在甲板上,挥舞着冲锋枪大声呼喝,意态张扬之极。 炮艇高处雪亮的灯光照射之下,伊桑环视了眼四周狞然相向的二十五毫米口径火炮,无奈地吩咐游艇熄火,带着众船员立到艇舷边高举双手。 几架简陋的舷梯飞快地搭上游艇两侧,武装大汉们如雨前蚁群般黑压压地蜂拥而过,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了极其贪婪的神色。 第126章 “非常不错,先生,您是一个聪明人。”一个套着件皱巴巴军装的魁梧大汉最后登上游艇,故作威严地背负双手,大声道:“从现在起,这艘小玩意将由我们接管!诸位大可以放心,我们对焚烧游艇和杀人都没有太大的兴趣。我只希望能够看到钱,足够让我们满意的钱!敢于隐藏任何一点财物的人,将会被弃尸大海。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粗鲁的方式,所以,请你们乖乖配合。” 他的话音方落,急不可耐的武装汉子们纷纷涌进船舱内,大肆搜寻起来。那首领模样的大汉在几名枪手簇拥下走近伊桑,毫不客气地摘去了他手上的硕大钻戒,狞笑道:“先生,看样子,您是这艘漂亮小船的主人。之前您表现得很好,接下来,希望能够继续令我感到满意。有钱人每一天都在天堂里度过,您一定不会忍心舍弃这种生活。” 几声惊惶的尖叫声隐隐传来,伊桑面色大变,低低地道:“请您不要伤害船上的任何一个人,我的卧舱里还有一点钱,你们尽管拿去。您应该知道,出海的人是不可能带太多现金的。” 武装大汉们将整艘游艇细细搜寻了一遍后,躲藏在船舱里的女孩们被纷纷押上甲板,俱是已被吓得花容失色。军装大汉看了看被集中起来的一堆财物,恼火地皱了皱眉头:“先生,就这么点东西,恐怕还不足以抵偿我们这次行动的汽油费用。” “请您遵守诺言,让那些肮脏家伙把他们的爪子拿开!”伊桑瞪视着几个正在对女孩们上下其手的汉子,目光中直欲要喷出火来。 “啧啧,像您这样不怕死的富人还真是少见!怎么?这些小娘们儿一定伺候得您很爽吧?在我们来之前,您是不是正趴在她们中的一个人身上,做着活塞运动呢?”那首领大汉在一片轰笑声中用枪管顶了顶伊桑鼓囊的下身,回头笑道:“嘿,我说今天咱们的运气也算不错了,刚白捡了两个妞,又一下子找到了这么多惹火尤物,凑合着够兄弟们分的了!” 伊桑直视着他的眼神,一字字地道:“不管您隶属哪一支海上势力,都绝对不要碰我的女人。我,或是她们有半点事情的话,整个地中海海域将再也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我是伊桑,您应该知道我和周边几个国家的关系。只要在一个小时之内没收到我的亲口通讯,先生们,出现在这里的驱逐舰和战机,将比你们一辈子所看到的都还要多。” 首领大汉立即怔住,脸上神色一时瞬息万变,显然心中在天人交战。 “如果您肯就此罢手,我以我的名誉担保,绝对不会追究此事,并且将会转帐一大笔钱去你们的帐户。”伊桑环视着周遭的武装汉子,平静地道:“对于我来说,钱并不重要,生命和尊严,才是最宝贵的。” 周围安静了片刻,几个满面猥琐的汉子亦怔然停手,将怀中不停抽泣的女子推到了一边。伊桑,土耳其十大富豪之一,他们就连做梦也没想到会洗劫到他的船上。作为一股半大不小的本地海盗势力,他们已经习惯于抢掠外籍商船或是油轮。眼前这个男人身后所倚仗的国家机器,却无疑是所有海盗的噩梦。没有人愿意为了一点钱和几个女子,被迫从此退出地中海的舞台而亡命天涯,一个人都没有。 “误会,我想这完全是一场误会,伊桑先生......”海盗首领的话语,被突兀传来的一声枪响打断。所有的人尽皆愕然望向底舱,一个头发杂乱如枯草的大汉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手中的半自动步枪枪管犹自袅袅冒着青烟。 “他妈的,该死的婊子!居然咬了我一口......”那汉子见同伴们面露异色,不禁顿住了话语,狐疑道:“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 海盗首领惨然一笑,拔枪顶上了伊桑的脑袋,低沉地道:“先生,这事可怨不得我,既然已经成了现在这个局面,我就只能......” 高空中清越厉唳徒然振起,一点黑影直如箭矢般疾扑而下,利爪探处已是掀掉了海盗首领的整个头盖骨! 全部的海盗俱是木然而立,甚至有人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悄悄颤抖。眼前,首领仍保持着直立的姿势,口鼻中鲜血汩汩而下。头颅犹如一朵盛开的黑色巨花一般,残破的,粘着毛发的头皮纷披而下,坠在面部后脑四周。而那白腻中夹杂着暗灰组织的脑体,却赫然充作了花蕊,不停蠕动且散发着热气的死亡花蕊。 “我说,全部杀了,怎么样?”一个声音在底舱口淡淡地道。伊桑转过视线,日间所救的亚裔年轻人正在对他微笑。 第一支冲锋枪微微弹跳了一下,长而炽烈的火舌急喷而出。随即枪声瞬间大作,呼啸而至的弹雨刹那间就将底舱舱口完全淹没!巨大的恐惧之下,所有的海盗几乎是本能般齐齐向着那处驳火。 伊桑只觉得眼前微微一花,那苍白而消瘦的年轻人已如在空气中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扑扑”声急如骤雨般响起,装潢考究的游艇舱壁顿时被掏出了无数个密集孔洞,直若巨型蜂巢。 一道依稀可辨的极淡人影在游艇甲板上急速掠了一圈,徒然间高高跃起,疾扑对面一艘炮艇而去。所有游艇甲板上的执械海盗们僵直而立,在伊桑与众船员惊骇的目光中,一个接一个地软软仆倒。每个人的胸膛,都已瘪得像一面被踏破的鼓。 亮如白昼的探射灯光下,一个矮小炮手急扫了眼游艇上的尸群,哆嗦着将手指摁向发射键。“砰”的一声闷响,突兀弯曲的粗大炮管自中爆裂,未出膛的25mm炮弹顿时将整个发射台扯成了无数块钢铁碎片! “我说过,他是个魔鬼......”伊桑的私人医生木直地转动着头颈,语气颤抖地道。左侧方,那个可怕的年轻人正披散着长发,直如厉鬼般将又一截粗大的炮管拧成了麻花! 伊桑将几个女孩子搂在身旁,目光且惊且佩:“幸好,魔鬼站在我们这一边。” 林野电光火石间连摧三处炮台,余光隐见最后一门火炮附近人影晃动,情急之下伸臂一指,口中低喝道:“阿追!” 小小的黑影应声自空中激射而下,急速掠过炮台。刚填充好炮弹的的操纵手只觉得后脑一凉,顿时软软仆倒。脑中最后的一个念头,却是对早已习惯的虚张声势后悔不迭。 林野不知疲倦般疾掠在几艘炮艇之上,将每一处舱口涌上的敌人俱是屠了个干干净净。空中那鹰儿似是亦极为嗜血,双翅每一扑腾转折,就必有一人在它的利爪下丧命,速度竟是比林野不遑多让! 几番高高盘旋后,鹰儿忽于空中疾扑而下,落于一处舱顶,急啸不已。见远处林野并无所觉,它扑起双翼,沿着那艘炮艇低飞了一圈,没入暗处不见。 游艇上的众人依旧木立原地,似乎已经完全丧失思维能力,几个女孩更是干呕起来。眼前的杀戮世界中,没有怜悯,没有犹豫,有的只是残忍直接的格杀。四艘炮艇无一例外地打出了白旗,所有跪在甲板上的海盗们俱在簌簌发抖,枪械扔得遍地都是。可是,在那道漠然掠过的身影之后,所剩下的,就只有毫无意识的尸体。没有一个人能幸免,正如他们生前偶尔的大手笔——屠船一样。 “扑哧哧”振翅声中,阿追落到了林野的肩上,低声鸣叫。林野冷然立于一处驾驶舱顶,反手轻抚上它的背羽。触手之间忽觉有异,转首赫然见到鹰儿口中横叼着一截白色绸缎,正往自己手上轻轻挨擦。 林野心中砰砰乱跳,颤声道:“在哪里?快带我去!” 阿追身躯腾空而起,直投向旁侧一艘炮艇船腹中去。钢板所铸的舱门大开着,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息。顺着昏暗盘旋的铁梯直下,林野已完全呆立当场。 眼前是一个极其宽敞的仓室,四周密不透风,可见度极差。顶舱天窗之上一点微光透下,船壁边缘的铁镣上反铐着的,可不正是凤凰儿与赵若兰!两女似是犹处在昏迷状态,血色极差,凤凰儿身上依稀可见几股淡然黑色缠绕。她们身前的地上,赫然倒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大汉,满面青紫,死状极为可怖。 阿追“咕咕”低鸣两声,飞上了赵若兰的肩头,口中所衔的,正是小妮子旗袍上的一处裂襟。 林野默然行上前去,轻轻扯断几根镣铐,将两女挟出船舱。心中翻来覆去的只是四个字:天见可怜! 土耳其海岸警备队,于半个小时后急速赶到。令伊桑最感欣慰的,是那个被枪击的女孩子并无性命之忧。在简单地急救包扎后,她被抬上了一架武装直升机,径直送向离海岸线最近的黑桥医院。 一番波折后,伊桑的游艇在六艘驱逐舰的环卫队形下缓缓返航。对于那股臭名卓著却已完全覆灭的海盗组织,满头银发的土耳其海军上将虽满腹狐疑,但仍保持了极有礼貌的缄默,只是吩咐手下将那四艘炮艇焚毁了事。 与林野一样,因脱水而深度昏厥的两个女孩在长时间输液后相继醒来,见到他之后均是投入怀中,哭得如梨花带雨。 此时船队已即将驰入伊斯肯德伦港口,伊桑急冲冲行进舱门,却恰巧见到林野对着两女略为尴尬的表情,不禁心中大为叹息。略为思忖了一下,他复又折出,悄悄吩咐船员转向而驰。 满腹恼火的土耳其军方留下了两艘驱逐舰远远跟随,海军上将阴沉着脸带着其他几艘舰艇返航。若不是这胡闹的富人小子每年都会捐出大笔军费,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他来亲自护驾! “几天? 第127章 我们分开了几天?”豪华堪比皇宫的舱室内,林野枕在凤凰儿腿上愣愣地问道。 凤凰儿细细为他梳着头发,忽而眼圈一红,反手重重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你这次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若不是适才我恰好醒来,只怕那恶心的男人......” 林野一动不动地任她掴上,眼中所见一张俏颜苍白柔弱,楚楚可怜,不禁心中大为愧疚:“是我不好,当时的情形也由不得我想太多。” 赵若兰眼见着林野面上五条指印殷红若血,踌躇了一会,细声道:“姐姐,你......你别再打他了,他差点就为了我们......” 凤凰儿气鼓鼓地瞪了林野半天,心中终是不忍,轻抚上他脸庞道:“傻小子,痛不痛?下次可不许再抛下我们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一声干咳传来,伊桑背转着身体立在门口,口中恭声道:“master,您的两位爱人都没事了吗?” 房中三人面面相觑,赵若兰第一个忍俊不禁,掩嘴轻笑道:“哥哥,他叫你什么?” 林野愕然道:“我不知道......” 凤凰儿却喜孜孜地招手,微笑道:“你叫我家野小子什么?师父?” 伊桑大踏步走近,突兀双膝跪下道:“万能的真主在上,恳求您收我做徒弟!我虽然有无数的家产,却连身边的女子都保护不了。求求您,伊桑发誓将一辈子侍奉师父。” 林野瞠目结舌地坐起,一时只觉得头大如斗...... “是你救了他罢?很好,我很喜欢。”底舱的庞然餐室里,凤凰儿铺开洁白的餐巾,笑靥如花地道。 伊桑眼珠转了转,立即打蛇随棍上:“您一定就是师母了!曼莉莎,妮莉宝贝儿,快将师母照顾好。罗妮,蜜雪儿,你们俩怎么还愣着?快去服侍另一位小姐。罗波特!让你给那只可爱鸟儿准备的晚餐弄好了没有?!” 在这位“准徒弟”的刻意为之下,餐桌上宾主皆欢,气氛极为融洽。而曾经亲眼目睹了那只“可爱鸟儿”于屠杀中“可爱表现”的游艇驾驶员,则战战兢兢地将一盆新鲜小牛肉放到桌边,逃也似地奔出了餐室。阿追在林野肩头上垂首注视着那盘牛肉,似是不屑地偏开了头。 “师父,您尝尝这个,普罗旺斯烩鲷鱼虾仁,我船上的厨子是整个地中海最好的......”伊桑神情诡秘地瞟了眼对面两女,低声道:“师父,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两位小姐都是您最爱的人吧?怎么我老见您有些左右为难的样子,该不会都还没得手吧?这可不行!您这样强大,怎么能被女孩子管着!” 林野骇了一跳,手中一滑,却是将叉子捅进了桌面中。他神情尴尬地横了眼伊桑,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伊桑平生御女无数,早已留意这两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俱是眸清眉亮,显然是冰清玉洁的处女之相。眼见林野神色心中更是了然,偷偷朝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番茄兰道豆汤,很不错哦!传统的地中海风味。”伊桑待侍女端上汤点后,殷情地接过小盅,为每个人都舀上了一些。那磨碎后的蕃茄混在浓汤之中,微作酸甜,入口即化。凤凰儿与赵若兰均是颇为喜爱,后者见林野只吃得几口,晕红着脸蛋又为他舀了一些。 “师父,刚才这船上的大部分舱室都被那些海盗进去过了,唯一干净的一间就是您刚才休息的卧室。如果不介意的话,麻烦三位能挤一下。”晚餐后,伊桑满面惭色地道:“明天就能全部打扫干净,非常非常地抱歉。” 林野三人俱是心胸坦荡之辈,并不觉得有必要避嫌,倒是对他的这番殷情颇为感激,连连称谢而去。 “亲爱的,你在汤里做了什么手脚?我的上帝!难道......难道是我们上次吃过的那些东西?”餐室里,一个金发姑娘吃惊地掩住了小嘴。 伊桑怔怔不语,咬牙切齿了半天,颓然坐下道:“我不能有这样龌龊的想法,两位师母虽然都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儿,但我也绝对不能去偷窥。不行,我不能对不起师父,他救了我们所有人。” 恍恍惚惚间,他顺手端过一盅甜汤喝了两口。略觉异样定睛去看时,伊桑不禁长叹一声,将手中的汤盅抛到一边,皱眉道:“这下怎么办呢?得了,宝贝们,我们好象还从未在餐桌上......” “阿追,额其克他们在哪里?他......他们还活着吗?”舱室中,赵若兰怅然望向那鹰儿,后者偎在林野肩头,低鸣几声后独自飞到屋间角落。 “哥哥,阿追平时不是这样的,额其克他们一定是......”赵若兰话犹未完,已是扑到林野怀中失声痛哭。 林野轻拍姑娘香肩,温言抚慰。忽闻得身后几声细细喘息传来,只当是凤凰儿身体尚未痊愈,回头去看时却是吃了一惊。 凤凰儿怔怔坐在床沿,俏脸潮红,一只白皙柔嫩的小手正茫然按在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已。 “凤凰儿,你怎么了?”林野大为紧张,正欲行去时只觉得怀中人儿手臂一紧,温软如棉的娇躯渐渐如火般烫了起来。 “哥哥,你抱着若兰啊,你抱着我。”赵若兰缓缓仰首,脸上如胭脂淡抹,妩媚异常地道。 林野隐觉不妥,却又不知所以,当下伸手将赵若兰横抱而起,放至床上。小妮子于男女之事似懂非懂,一时只觉得心如鹿撞,全身软软地提不起半丝力气,恨不得能让林野永远这般抱着才好。 “凤凰儿,你......”林野转身,话语却突兀顿住。两片湿润而温软的唇瓣,轻轻覆上了他的嘴唇。痴痴一吻后,凤凰儿冷艳美眸中悄然升起了一层薄雾,低低唤道:“野小子,小凤凰儿在这里呢。” 林野见她娇羞满眼春意酥慵,心中又怜又爱,温柔地应了一声,手臂不知不觉间环住了她的纤腰...... 舱室中的灯光,悄然而灭,暖如春意般的温潮,静静流淌缠绕。斗室之间,已宛若天堂。 正文第一百十九章黑暗中的猎杀者(上) 一架小型“湾流5号”喷气机,带着低低的啸叫声自天空中缓慢下降。金黄灿然的夕阳辉映下,它小巧而流畅的银色机身熠熠生辉,如一只高贵美妙的大鸟般轻盈掠上地面,稳稳而停。 舱口开处,一道自动舷梯直伸而下,搭上了坚实的跑道。已是面目全非的伊桑自机内行出,立到舷梯口含糊不清地道:“master,纽约已经到了。” 林野于宽大的座位中立起身,温和地道:“我们下去罢。”阿追立在他的肩头颇为兴奋地低鸣了几声,似是早已厌倦了漫长而枯燥的旅程。 坐在身侧的两女均是脸色绯红,齐齐低应了一声,眉宇间温顺羞涩,楚楚动人。 “master,那些美国人就只允许我的飞机停靠一小会,所以......所以我就只能送到这里了。你要保重身体,呜呜......”伊桑摸出块手帕,干嚎了起来。 林野站在舷梯边,看了眼他那堪比香肠的粗厚嘴唇和两只几乎要垂到肩膀的耳朵,心中又是恼火又是好笑:“行了,你早点回去土耳其,以后再去海上游玩,记得多带些守卫。遇上处理不了的事情,给我电话。” “师母,那个......您能不能把我的脸恢复原来的样子?真主在上!这副模样,该怎么去面对我的那些宝贝儿啊!”伊桑望向身后的凤凰儿,脸上挂满了讨好的笑容,哪里有半点泪水的踪迹? 凤凰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切齿道:“一个星期之后自然会好,哼,若不是野小子护着你,看我不把你永远变成大猪头!” 赵若兰抿嘴轻笑,携着她的手一起走下舷梯。 “master,你要记得来土耳其看我,保安公司在哪里可都能开!两位师母,你们可不能欺负他老人家......”伊桑立在舱口叫嚷了半天,方自恋恋不舍地吩咐飞机回航。 林野望着“湾流5号”在空中逐渐变成了一个小银点,低声笑道:“很有意思的一个人,不是吗?” “还很下流!”凤凰儿话方出口,心中已是大悔,就连粉颈处亦是染上了淡淡的嫣红。 “走吧,你也应该去见见我的兄弟,纽约,算是我半个家。”林野牵起两女的温软柔荑,缓步行向出口。 “林先生?”贵宾通道安检处,一个体格健壮的工作人员翻着手中亮银色护照,脸上讶色一闪而没。 林野微微颔首:“是我,有什么问题?” “俄罗斯、中国、德国,先生,你们这是一个小型国际旅行团吗?”安检人员自以为幽默地开着玩笑,顺手递还了林野的护照,“虽然您的这本军用护照有些损坏,有几处几乎连字都已经看不清楚,但毫无疑问,它是真的。先生,很抱歉耽误了您一点点时间,欢迎来美国。” 林野礼貌地微笑,携着两个女孩缓步离去。 身后,安检人员的脸色徒然阴沉了下来。他略为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动静,行到一个僻静角落摸出了移动电话,口中喃喃地道:“这么漂亮的两个小妖精,可惜了......” “皇后区东大街23号,谢谢。”机场外,林野轻带上了计程车的门。 几乎塞满了半个前车厢的黑人驾驶员打着了火,随着收音机里的摇滚音乐摇晃着肥胖身躯,不时自后视镜内偷偷瞟上一眼后座上的两个小美人,直是把车子开得几乎要飞了起来。 凤凰儿睁着一双清澄似水的明眸,一眨不眨地望向窗外,显然是被繁华喧嚣的纽约景色所吸引。 第128章 她的两只小小手掌,挽在林野左臂上,轻柔依赖地,一直挽着。 林野右边身侧,则依偎着赵若兰娇小的身躯。她亦是尖尖十指紧缠,握住了心上人修长宽厚的右掌,俏脸如明珠含晕,羞涩之中带着丝温婉柔情。 在重金属摇滚乐的伴奏下,那个不知名的男歌手声嘶力竭地咆哮不已。除此之外,车厢内并没有人说话。林野似乎还未能从昨日清晨的窘迫之中回复过来,如同一个幼小的孩子,突兀间得到了大捧闪闪发亮的美味糖果一般。他的心中,除了被潮水般温柔卷涌的幸福填满,亦存在着淡淡的茫然失措。唯一害怕的,便是此刻无法永恒。 计程车斜穿了小半个纽约市区,驶进了皇后区僻静的东郊地域。当街边两排高大建筑的阴影,渐渐将车身掩盖时,林野的眼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一辆狭长而笨重的黑色卡车,轰然发出一声震天怒吼,自街边横巷中直冲而出,重重撞上计程车的侧面!天旋地转的震荡之中,计程车如同一块脆弱的饼干般被一折为二。前半截车身直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出十余米开外,黑人驾驶员肥壮的身躯飞弹而出,“啪”的一声撞在了街边墙面上。仆落地面时全身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骨骼,整个人软绵地像一只被踏破的脂肪口袋。 尖利的刹车声徒然响起,卡车在粗重的喘息中急停住身躯。后斗中利落地跳下十几条便装大汉,手中俱是平端着乌黑的微冲,神色冷漠地对着后半截计程车猛烈驳火! 激如怒涛的火器咆哮声中,那截犹如沉船孤帆般竖直于路面的残破车体簌簌发抖,终于在弹流的不断撕扯下轰然而倒。而它的周身,已密布着片片孔洞,每一处都在往外渗着凄凉而萧索的青烟。 执械大汉中的一人突兀抬手,暴雨般的枪声戛然而止。他冷眼看着正前方的车身残骸,唇边挂上了一丝讥讽的笑意:“什么危险人物?一点难度都没有......” 伴随着他挥下的手势,汉子们呈扇形分布而开,猫着腰疾步向车体围拢过去。半截车厢,仍无声无息地横卧在路面上,犹如一座死寂静默的钢铁坟墓。 最前方的一个汉子逐渐靠近车体,视野中,一面血肉模糊的后背紧靠在车窗边,几乎已被射得像个残破的赤色水袋。 “目标全灭,重复,目标......”汉子按上了耳边悬挂的微型无线电,机械漠然的话语声,却在当头扑到的苍鹰利爪下突兀泯灭。 “砰!”一声低低的闷响猛然震起,那面橘黄色的车门如鬼魅妖灵般扯离车身,化为一道光影横射而出,毫不费力地将正面所向的几条大汉先后腰斩! 与此同时,地面上一层青蒙蒙的烟气急剧扩散,悄然缠上汉子们的脚踝。“扑扑”声瞬间大作,先是一支支冰冷的枪械无力坠地。接着,是一具具青肿紫涨的尸身颓然仆倒。 整块杀戮之地,在短短几秒钟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遍地的血泊尸骸中,林野面无表情地自车内跨出,满身雪羽的阿追傲然落在他肩上。身后,是毫发无伤的两名女子。 赵若兰扯下衣襟,捂堵着林野血泉纷涌的后背,美目中泪光盈盈。 “我没事,幸好,不是胡恩那家伙造出来的火器......”林野环视了一眼周围,淡淡地道:“小兰,带我去赵家在皇后区的落脚点。” 半个小时后,三人走进了卡什大街的一家旅馆。 建筑很矮小,也很破旧。沿着“吱吱呀呀”的木头楼梯行上,略带着廉价香水味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渗入骨髓的寒意悄然无息地充斥于每个角落,空间中昏暗地令人窒息。 赵若兰径直行到二楼一扇房门前,抬腕欲敲时脸色却是微微一变。林野跨上一步,抬手将门把扭断。 油漆斑驳的厚实木门,在发出一阵细微刺耳的“咯咯”声后缓缓而开。一个皮包骨头的枯干老者幽灵般伫立于门后,森然冲着林野一笑,双掌徒起,直拍上他的胸膛! 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狂暴地涌进林野体内,硬生生将他的身躯倒轰而起。砰然撞上走廊墙体的那一刹那,天花上灰尘簌簌而落,就连远处那几盏鬼火也似的顶灯都在晃动不休! “你们是铁门的人!”赵若兰失声而呼,探臂扯起凤凰儿娇躯,两人急退至林野身侧。 阿追颈边根根翎羽竖起,一双锐目直直盯视着那老者,身躯欲腾时却被林野轻轻抚上背羽,温和地拍了一拍。 老者桀桀低笑,轻抚双手,神情淡定地就像是刚品了盏幽幽香茗。房门此时已是豁然大开,几条彪悍若虎的光头大汉陆续行出,将林野三人团团围住,目光中俱是带着冷若寒冰的杀机。 “小丫头,赵震天那老家伙,还在东北享清福吗?这些年来一直过着缩头乌龟的日子,倒也是难为他了。”老者迈步而出,老气横秋地打量着林野,“玩鹰?嘿!你们八旗也就这么点破事。” 赵若兰惊疑不定地道:“您是铁门中的哪一位长辈?我的兄长是否已为贵派所擒?” “哦,你是说那个不中用的小娃儿,死了。”老者轻描淡写地道。 “死于您的卑劣偷袭之下吗?”赵若兰眼圈一红,俏颜冷下,两蓬淡淡的赤色光华自玉掌边缘无声腾起,宛若流焰辉闪,夺目至极。 “啧啧,居然想和我老人家动手。也罢,今儿个来也来了,就陪你们几个小辈过上几招。小丫头,正所谓兵不厌诈,难道没人教过你,偷袭也是一种有效的对敌手段?”老者拂了拂稀疏的山羊胡,略带诧异地瞥了林野一眼,“身子骨倒是扎实,居然到了现在还能杵在那里。” 林野微微一笑,斜跨一步拦在赵若兰身前,随着他的动作,几颗粘着血污的弹头自背部跌落于地,“骨碌碌”滚了开去。 “小兰,让我来,你在旁边看着就好。”林野回身拭去女孩颊边的泪水,声音突兀变得残忍无情,“留一个,最老的那个。” 凤凰儿轻盈扬手,手势直若兰花舞动,曼妙绮丽之极。几缕白茫茫的轻烟自她指尖一闪而没,再出现时,已是如异形蛇蟒般缠上了那些光头汉子的颈缘,无声勒紧。 老者的脸色,由倨傲转为震惊,最终已无法遏止地带上了惊恐。他的身边,几个生龙活虎的汉子正死死地扼住自身咽喉,眼珠一点一点地凸了出来。他们的嘴,俱是大张着,却没有半丝声音能够传出。变作墨色的舌头狰狞探出口腔,以匪夷所思的长度软软耷下。密密麻麻的血泡正在舌面上突起,每一朵爆开时都盛出了大蓬血花。 “我想知道,铁门的目的。或者说,指使你们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林野漠然注视着几个汉子抽搐着倒下,温和地对着老者笑道:“如果说你们就只是单纯地来找赵家报复,那么在我的眼里,你就再也没有一点活下去的价值。所以,答案请你斟酌。” 老者低喝一声,双臂直直探起,两只枯瘦皱折的手掌疾拍而出,重重印上林野胸口。这一次他已是全力施为,掌缘于空中掠起的劲风,将两人的衣襟俱是卷得猎猎而振! “砰砰砰!”连串的打击声暴起,林野腰腹微弯,后背上血泉激涌似箭,十几枚金灿灿的弹头夹杂在血液中喷出,“扑扑”落了一地。 林野直身,神色淡然地道:“多谢你,如果可以,请再多几次。” 老者一双铁掌纵横江湖几十载,造诣之高深就连国内有数的几个门派高手亦是难撄其锋。就是在噩梦中亦未曾出现的这种诡异情景,正一分分地蚕食着他的信心和勇气。似是壮胆般低吼了一声,老者瘦小的身躯直如陀螺般急速旋起,一时间无数双掌影自内袭出,沉闷而急促的着体声竟已是疾如马蹄! 狂暴激起的掌风,逐渐转弱消失。林野向后直直扯动的黑色长发亦纷扬垂复,身后的楼板上,已密密麻麻落满了一层弹头。 “你们看,连上医院的钱都省下了。”林野冲身后两女微笑道。凤凰儿抿嘴莞尔,悲恸满怀的赵若兰亦是被逗得破涕为笑,想到兄长已然生死两隔,不禁又哀哀地抽泣起来。 老者眼见攻势全然无效,心胆俱裂之下身形暴退,有如轻烟般掠回房内,直投沿街窗棂而去! 一只钢铁般坚实的手掌自后探来,恰恰卡上他的脚踝处。大力涌至,老者如同一具毫无分量的提线玩偶般被拎起,直掼而下! 木制地板在这可怕的撞击力下分分碎开,龟裂出一个边缘呈放射状的人形。林野漠然一脚踏上老者的胸膛,冷冷地道:“现在,请告诉我答案。我想知道的并不多,你不用太伤脑筋。” 老者低低喘息了一阵,一口夹着血的唾沫吐向林野:“老子杀人放火的时候,你小子只怕是还未生出来!来来,要杀要剐随你,爷爷皱一皱眉头就不算英雄好汉!” 林野唇角扯动,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意:“老而弥辣的性格,我很欣赏。像你这样的人我遇过很多,心口不一的却也不少。能撑过一分钟,我就放你走,不要令我失望。” 门口,赵若兰牵起凤凰儿的手,抽噎着道:“姐姐,我们去别处呆一会,这个时候没什么好看的。” 凤凰儿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跟在她身后离去。 片刻之后,林野缓缓行出旅馆。夕阳的余辉下,他眉头深锁,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怎么了?问出什么了没有?”一连串的遇袭并没能给凤凰儿带来压力,她所关心的,就只有他和他的一切。 第129章 赵若兰亦是察觉出了林野的异常,担心地道:“哥哥,你没事罢?” 林野直直凝视着那轮血色夕阳,语气空洞地道:“猛虎公司,没有了。” 正文第一百二十章黑暗中的猎杀者(中) 盛夏的凌晨,沥沥地下着细雨。带着刺骨凉意的阵风,将雨丝悄然卷起拂动,在空中蜿蜒着,轻舞着,扬洒而下。 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沉沉墨色寂然笼罩着整个世界,偶尔划过街面的几束昏黄车灯,在风雨飘摇中显得萧索而凄凉。 皇后区东大街的整个区域外围,被密密地拉起了一层警示隔离带。所有的建筑中俱是暗无灯火,直如死地般寂然一片。猛虎公司总部的那幢六层楼房,已经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所剩下的,就只有大片的焦土和一堆残砖瓦砾。于它同侧的整排街边建筑体,如同被几头史前巨兽冲撞践踏过一般,俱是残缺破裂。有的墙体断为了几截,凄然而倒。还有些干脆就是整幢支离破碎,化为了一堆废墟。 极远处的一幢摩天高楼顶层,林野隐在暗处,默然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风雨之中,他与肩头鹰儿的眸中,尽皆闪烁着幽幽的碧色光芒。 “阿追,我们过去看一眼可好?那里曾经是我的家......”林野轻抚着鹰儿湿漉的背羽,涩然开口道。 也不知道是否听懂了他的话,阿追低低地清鸣了一声,拍了拍双翼。林野无声苦笑,身形疾纵而起,已是没入了茫茫夜色。 街区之中,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息。林野的脚步声回荡在空间四处,显得刺耳之极。他走得很慢,步履很从容,身体挺直得像是一柄移动中的军刀。周遭的暗处可能掩藏着无数杀机,但他却依旧漠然前行,孤独而坚定。再过一个转角,就是东大街的入口。林野的耳边,隐隐响起了那些粗豪爽朗的笑声,脚步,已逐渐加快。 即将行至街角的那一刻,林野的身躯诡异地扭曲了一下,徒然消失不见。几乎是与此同时,远远跟在他身后的一名男子肩部,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那流浪汉模样的男子大骇回身,左右两记扫腿悍然袭起,直如闪电般踢向林野的头部!后者微微一愕,轻描淡写地挡下攻击,竖掌如刀,当头直斩而下! “黑火!”男子在扑面而来的劲风之下几乎已喘不上气,看着林野的面容声嘶力竭地吼道。 魔刀般凶猛狰狞的铁掌,悬停于他的前额不到三分处。林野掠了眼男子右手虎口——那里赫然刺着一朵黑色的怒放火焰。 “你在这里做什么?”林野掠了眼周围,淡淡地道。 男子心有余悸地长出了口气,望向林野的目光中钦佩不已:“十几个兄弟在这里等了您三天啦!陈先生的吩咐,您一天不回来,我们这队兄弟就得一直等下去。这个街区各处路口都有我们的人,怕的就是您毫不知情地回猛虎总部,那一带至少有二十杆狙击枪在等着您!” 林野沉默了一会,低沉地道:“进生叔也来了纽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先生还在等您,我们边走边说罢。”男子当先行向一条昏暗的巷道,低低地道:“事情,还得从那天说起......” 这名男子,是隶属犹他州的黑火队员。几天之前,他所在的黑火分部,接到陈进生直接下达的命令——秘密赶赴纽约,全体于那里原地待命。 久经沙场的黑火队员急速整装动身,到得纽约之后,却是愕然发现全美各处的分部兄弟俱已到达,就连突袭日本火峰总部的那一次行动人数,亦不及这回一半之多! 平凡却锋锐的陈进生出现时,就只是对着汉子们淡淡地说了四个字:“要开战了。” 事态的一切起因,却是由于小四。在与猛虎的众人参加了一个婚礼后,他们全体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当天夜里,黑火于布鲁克林区的分部,猛虎于唐人街的分部俱是遭到了猛烈攻击。针对猛虎总部的突袭,竟赫然是由军方出动,宵禁了小半个皇后区之后,纷乱而射的炮火几乎映红了整个天空! “林先生,您的部下,唉,个个都是好汉子!据说,那天晚上光是被打残的m1a1主战坦克就有十几辆,运尸车一部接着一部往警戒圈里开,从晚上打到凌晨,硬是没见一个人应过喊话,都他妈的闷头死干啊!”黑火汉子唏嘘不已地道:“到最后房子撑不住啦!‘哗’的一下子全垮了下来,就.....就再没一点声音了。” 林野脚下一个跄踉,胸中气血翻腾,脸色变得煞白发青,身形一时竟是摇摇欲坠。 汉子心中不忍,伸手扶住林野,道:“您还请节哀顺便,等见到我们陈先生,两个人好歹有个商量。四少爷不见了,又死了那么多兄弟,他老人家心里也不好受。” 林野挣开他相扶的手臂,漠然前行,脸色在瞬间已恢复了平静,死气沉沉的平静。 汉子招了一部计程车,于纽约城内斜兜了一圈,再引着林野换了几部地铁,回到地面上时,天色已然大亮。 横穿过几条狭窄的坑洼公路,两人先后行进了一片废弃荒僻的工业区。随着一路直进,密布竖立的钢铁管道如森林般矗立高耸,将日光完全遮蔽。攀爬着红褐色斑驳铁锈的锅炉顶端,一些黑衣汉子执械游移,神色警惕而冷漠,整个区域内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意。 大约十分钟后,一幢孤零零的铁皮小楼出现在眼前。男子紧赶几步,与门口两个武装守卫低语了一番,打着手势让林野进去。 楼内的光线很昏暗,就只有一处微弱的灯火幽幽映燃,将各个角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芒。陈进生坐在底楼正中的一张铁椅上,就只是静静地坐着。椅子很大,很宽阔,老人坐在当中显得瘦削而孤独。见林野推门而进,他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中透出了一丝欣慰。 “这些年来陈家的势力正在向各个领域扩张,努力想要达成黑与白之间的转换。随着组织的高速发展,往往在很多事情上,我和家兄都难以达成一致。”陈进生凝视着眼前笔直站立的年轻人,就像是在看最令自己骄傲的孩子,“前些天知道你去了那个‘十字军’的集会以后,清雨、流风他们都很担心。但我和家兄这一次的看法却完全相同,若是死在那里,也就不是你了。” 林野恭敬地欠身:“进生叔,您怎么亲自来了。” 陈进生神色平淡地道:“这次日本人玩得很大,我这把老骨头自然是难以清闲。现在虽然连军方都已经插手,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挨打。对战,才是公平的方式。” “昨天我回纽约之后就遇到了连串袭击。有一点很值得奇怪,如果敌人和军方有瓜葛,他们就该在机场直接扣住我,而不是到了外面再动手。”林野沉吟着道:“而且后来我曾留了个活口,据他所说,的确是日本人的指使。但依我看,事情似乎不止是这么简单。” “手笔很大,的确不像是那些日本人的作风。这几天就连赌城那边都有些针对我们的动作,若不是地方上我还有些老关系,只怕是早已被人家来个上门清洗了。”陈进生淡淡地道:“拉斯唯加斯的产业,我已经在吩咐找下家接手。如今陈家就只有一个目的,找到小四,带他走,不惜用任何方式。” 林野颔首道:“现在敌人处在暗处,‘中国城’的确是有树大招风之嫌。钱,去哪里都可以赚,重要的是人。” 陈进生目光中隐现激赏:“你成熟了不少,在很多方面都超越了陈家任何一个孩子。找你来,是想把你带去台湾,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这几天以来,已渐渐有了一些头绪。” “不,进生叔,对于我来说,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林野的语气平静淡漠,“有一些人,还在等我。” 陈进生浓眉微皱,瞪视林野半晌,颓然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副臭脾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用不着我来教你罢?” 林野缓缓摇头:“如果方便的话,请您帮我送两个人回中国,就是现在。” “这没有问题,你要留在纽约也行,一步也不允许脱离我的视线。”陈进生颇为恼怒地道。 林野一语不发地欠身,行出小楼。然而,在带着黑火队员回到落脚地时,凤凰儿与赵若兰却不约而同地表示了反对,两人的理由简单而直接——无论去留,均是要在他身边。 没有任何解释,林野将两女分别击晕,抱上车,径直开到曼哈顿郊区的一个货运码头。简单短促的交代后,一艘载着少量集装箱的货轮长长鸣笛,缓慢地驰离码头。 林野神色复杂地注视着甲板上的两名黑火汉子越变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里,轻轻地叹息一声,缓慢而坚定地转身,眸子里,已变得空洞漠然。 夜晚的华尔街,冷清而沉寂。没有了那些奔走忙碌,沉迷于金融世界中的身影,它看上去与任何一条普通街道毫无差别。所剩下的,就只是默然矗立的高楼大厦,和穿行于它们之间的冷冷晚风。 林野独自行走在街道中央,目光冷漠,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穿着一套崭新的黑色野战服,长发用缎带整齐而服帖地束在脑后,小牛皮军靴正在脚下闪着森然寒芒。陪伴着他的,除了街灯下长长的影子,还有一只小小的鹰儿。 阿追今天吃得很饱,每一块肉都是林野亲手所喂。几番三次自那艘古怪的大船上飞下后,新主人似乎放弃了要将它送走的打算。现在阿追就立在那无情的家伙肩头,显得颇为悠闲自在。 第130章 行至华尔街中段时,林野径直转左,穿过两幢高耸入云的摩天巨厦,眼前已是隐约可见远处的一片豪宅区。 林野顿住脚步,望着那片白体赤顶的建筑体,眸子里两点极其微小但顽强的碧色光芒已然亮起。 位于东区的一个院落内,遍布着青葱的碧草,和散发着淡淡幽香的花卉。一只做工精巧的狗屋,横卧在草地角落。体形肥壮的沙皮犬似乎并不想担当守护门庭的重任,仆在松软的草地上沉沉酣睡,嘴角挂下的口涎将两支前爪浸得透湿。 一道急促的风声,徒然划过院落。沙皮犬顿时惊醒,疑惑地嗅了嗅周遭空气,它那肥胖的身躯猛然弹跳而起,喉中低低咆哮,疾向别墅正门扑去! 一条修长的黑影,正伫立于乳白色的正门前。闻得身后响动,他冷冷向后掠了一眼,眸子中妖火也似的碧绿光芒熊熊大盛,竟是隐有扑噬之态。奔行中的沙皮犬突兀急停,低低哀号几声,转身逃去无踪。 别墅各处,俱是黑暗一片,并没有灯火。林野触手之下,面前的门悄然而开,似是粗心的主人并未曾锁住。[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 静静合上的房门,阻隔了最后一丝透进的月光,别墅内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林野反手抚着鹰儿背羽,漠然四处游弋。 在经过二楼的回廊之后,林野身形忽顿,整个人渐渐颤抖起来。他艰难地转身,望向刚才余光扫过的那处墙面。林野所熟悉的鹿头标本,已经不复存在。取代它位置的,是两个紧挨在一起,怒目圆睁的人类头颅。 林野木然行上,伸手抚上那两颗粗豪犷然,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头颅,“崩”的一声脆响,已是咬断了自己的一枚牙齿。 “你喜欢?那些是最近的新潮装饰品,其实我也很是中意呢!”一个机械浑浊的声音在回廊尽头响起。 林野回首,一个几近三米高的庞然巨人,披着件罩头布袍正立在那处。低垂的面罩之下,两只硕大的,闪着炽烈赤芒的厉眸狰狞而视,直如人形恶鬼。 “你看,你看,这是我的新玩具,好玩吗?”那人抬起手臂,扭动不已,隐隐一声闷响传来,他吃惊地停住了手,“对不起啊,痛不痛?我没想过要把你的手扭断的。” 两行血流自林野迸裂的眼角划下,冷然坠地。他的正前方,那巨人手中玩偶般提着的,是双目紧闭的雪莉。 正文第一百二十一章黑暗中的猎杀者(下) “喂!喂!已经晕过去了吗?还真是脆弱呢!”一阵低沉而木然的狞笑声,在黑暗的空间中缓缓扩散开来。似是来自蛮荒之地的一头食人妖兽,正在暗处咆哮粗喘,磨砺着自己的爪牙。 在黑沉的暗色中间,赤红色的两点妖眸之下,一个苍白而柔弱的女孩低垂着头部,双臂被横扯于空中,缎子似的棕色长发半掩着秀美脸蛋,已是完全昏厥。 林野一动不动地伫立于原地,眸子中戾芒大盛,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原本急剧颤抖着的身躯,亦逐渐恢复了平静,冷漠的平静。 巨人有些诧异于他的反应,单手将雪莉如娃娃般提在身侧,桀桀笑道:“据我所知,这个女人应该和你有很亲密的关系才对。怎么现在看起来,你好象一点都不紧张她的死活?” “你想要我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哭号?求饶?还是不待你开口就答应所有的条件?”林野无声冷笑,残忍地,一字字地道:“这女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如果想要杀她,那就请你快些动手,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巨人微微一怔,随即疯狂地大笑起来:“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狠心,还是在用什么拙劣的计谋。既然如此,留着她也没什么用......” 林野脸色忽然大变,怔怔望向他的后侧,沙哑地开口:“罗森参议员,我们又见面了。” 巨人按向雪莉颈部大手顿于空中,愕然回首而视,却见身后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在! 一点小小的黑影箭般掠过,锵然脆响声中,巨人的头顶徒然爆出一蓬暗红四溅的火星,遮掩面目的头罩已是裂为几片,耷落于肩。他口中震起一声愤怒的狂吼,巨掌徒然运劲,所按中的,却是一截钢铁般坚实的手臂! 幽灵般欺近的林野冷然一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这颗只有眼眶和嘴部的金属头颅,淡淡地道:“果然是铁脑袋,我喜欢。” “哦?被你看穿了吗?无所谓了,你面前的这个大家伙,是我国军工厂最新研制出的钛金属超能机器人,能预先设定程序,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依靠全息感应遥控操纵。它们的型号是‘鬼斩丸’,大和民族在未来战场上的无敌勇士。由于还处于实验阶段,行动上略嫌笨拙了一些,但用来杀死林君应该是足够了......”机器人嗡声嗡气的语声忽顿,它用来挟住雪莉的左臂,正在敌人手掌下一分分地内陷,崩裂。无数细小的金属碎片纷扬坠地,淡蓝色的火花“噼噼啪啪”地自内不断迸放,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冷光。 “这不可能......”机器人眼睁睁地看着左前臂被敌人轻松扭断,反手握拳疾轰而出,却直若儿戏般被轻松挡下。 林野略为退后几步,探了探雪莉的鼻息,单手将她负在身后,漠然道:“火峰流竹,你始终都缺乏正面对敌的勇气吗?” 机器人突然抬起完好的右臂,极为诡异地掩嘴笑道:“我这也算是在与林君决斗呢!一直以来,这都是流竹唯一的心愿。” “其余猛虎的人,他们在哪里?”林野语气平静地道:“你可以不回答,但罗森却不可以,除非他从此在美国政坛上消失,再也不要出现。” “我非常好奇,你那强大的自信心,究竟是从何而来?难道,你真的认为,个人的力量能够与国家机器相抗衡吗?”机器人的话音未落,直升机的引擎轰鸣与凄厉警笛声远远传来。别墅外围光芒渐亮,到得最后,竟有如白昼般将建筑内部映射得通透一片。 “在山林里,每一种猛兽都有着自己的领地区域。即使是同类之间,由于捍卫地盘而争斗至死的事情亦常有发生。因为对于它们来说,领地不仅是独有的狩猎区域,还象征着最根本的生存之所。”林野冷漠地掠了眼窗外,一字字地道:“现在,猛虎公司被摧毁,我的兄弟被杀。我们之间,就只能是不死不休。敌人的强弱,现在已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野兽所能倚仗的,是自己的命。” 机器人拍拍心口,作势四顾道:“听起来很可怕,不过若是林先生一个人的话,恐怕会比较有难度呢!对了,我好象记起来了,前几天有些可怜的人被活埋了啊......” 几道炽烈的火蛇,同时自别墅外的阴暗角落射出,空中盘旋着的两架直升机顿时轰然爆裂,化为奔腾燃烧的红云。硝烟弥漫中密集咆哮的枪声徒然大作,院落外围的几十部警车,在狂暴袭来的弹雨下簌簌颤抖,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就被扫成了一块块钢铁蜂巢! “哦?你留了后招?”机器人冷然注视着警察们一个接一个抽搐倒下,庞然身躯猛然直纵而起,右臂向林野当头轰下,“没用的!敢于阻挡在我们面前的人,都会被永远清除!” 林野挺立于原地,单臂上格,与敌人的金属臂身方一接触,脚下的楼板却是在这巨大压力之下立时溃塌,整个人带着雪莉一起没入底层。那机器人犹如附骨之蛆般疾扑而下,胸腹处几枚粗大光点当先疾射,破洞下的底层区域瞬间轰然连爆,猛烈腾起的火海烈潮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掀飞了整条回廊! 滚滚黑烟散尽,机器人木立在满目疮痍的焦地残桓之间,一双闪烁着狰狞赤芒的电子眼珠四下环顾,却是丝毫找不到林野的半点踪影。 “扑哧哧”一物徒然自斜刺飞出,“鬼斩丸”急速转身,一连七点火光从胸前几处粗大管口连续激射,直是将周围轰得砖雨横飞。 “你,是在找我吗?”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悄然从暗处伸出,卡上了冰冷的金属后颈。紧随而来的一记撩腿,凶狠地踢上机器人胯部,它那几近三米的庞大躯体立时腾云驾雾般飞起,直穿破墙壁后跌入院中。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外围一枚单兵火箭瞬时射至,狞笑着亲吻上它的身体。 “轰!”坚韧的钛金属表层,似乎并不能帮助它摆脱袭来厄运。一声干净利落的爆炸之后,“鬼斩丸”所唯一剩下的,是它那犹自转动双眼的金属头颅。 几十个黑火汉子们自藏身地行出,一脸平淡地在警车残骸中梭巡,补枪。烟火缭绕的墙身破处,林野背负着雪莉行出,单手将野战服包裹着的两团圆形物事,紧紧地搂在胸前。他的神色看上去漠然而空洞,步履机械,但眸子里的那两枚碧色火焰,却似在越烧越旺。与肩上苍鹰的锐目一般,带着凛冽清冷的杀机。 ※※※ 台湾,新竹,陈氏府邸。 满院碧树掩映之下,陈进东独立于一间小巧的六角凉亭内,向亭边蜿蜒而过的清溪中抛洒着鱼食。十几尾色彩斑斓的锦鲤游弋涌动,缓缓合翕鱼唇。远处一弯青石拱桥自溪上横戈而过,朵朵荷花点缀其下,碧盘般的叶面间玉珠纷呈,景色端的是清雅脱俗到了极处。 远远脚步声微响,一名双十年华的侍女引着个矮小男子,自院落东侧的圆月拱门下行进。凉亭四周几条精悍汉子冷冷抬手,正欲上前搜身时,陈进东随手洒完鱼食,淡然道:“罢了,让他进来说话。” 第131章 “陈先生,很荣幸能见到您这位中国教父。在下中田道一,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矮小男子大力鞠躬,保养极好的白皙脸孔上带着不亢不卑的神色。 陈进东微微颔首,平和地道:“不敢当,你远道而来,旅途劳顿,请坐下说话罢。” 中田道一再次鞠躬,坐到亭间石凳上,道:“陈先生,这次家主派我来的目的,相信您也早已略知一二,在这里,我就开门见山了。”顿了一顿,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火峰家与陈家现在的这个局面,无疑是每个人都不想看到的。一直以来,我们不动峰都保持着想要与陈家修好的立场,可惜,您的态度却坚定地几近顽固。如果两家能够携手合作,不要说是亚洲,就是征服整个世界的黑道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道不同,不相为谋。陈家只不过是台湾的一个小家族,不敢高攀像不动峰这样的黑道巨首。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上第二次。”陈进东淡淡地道。 “陈先生,希望这件东西,能够改变你的决定。”中田道一伸手探向怀中,动作却突兀顿住。他的脑后,已在顷刻之间被顶上了三支坚硬的金属体,耳边,一个比枪管还要冰冷的声音沙哑地道:“保持现在的姿势,就连眉毛也别想动一根。我不喜欢日本人,所以最好不要给我机会杀你。” 中田道一身体僵住,果真一动也不敢动。紧接着,他的身躯就被一只大手轻飘飘地拎起,两边臂膀上直如缠上了几双附骨铁镣般向后扭曲,整个人因剧痛而蜷成了一只虾米。 他怀中的一只小型摄像机很快被搜出,放在了陈进东的面前。老人静静凝视着那只银色的金属机器,语气中没有半点波动:“里面是什么?有关于我那个不成器的孩子罢?” 几名陈家护卫虎视耽耽之下,中田道一整了整衣衫,干笑道:“陈先生,您看一看就知道了,我说过,说不定您会改变主意的。” 陈进东默然拿起摄像机,按下了播放键,一个他极为熟悉的身影慢慢显现在了显示屏上。 小四身处于一间昏暗狭窄的单人牢房中,橘黄色的囚服,黝黑耸列的铁制门栏,以及粗大沉重的脚镣,将他所处的恶劣环境展露无遗。与往常不同的是,屏幕中的小四看上去精神萎靡,脸色极其苍白。 在察觉了自己正被拍摄后,软倒在床上的小四摇晃着起身,对着镜头比了比中指,气喘吁吁地道:“喂!黑鬼,换个姑娘来拍怎么样?兴许老子还可以考虑来段钢管舞什么的。咦?你他妈的别走啊......” 陈进东合上机身,满是皱纹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周遭几个汉子却俱是神色阴沉,投向中田道一的目光像极了掠食腐尸前的秃鹫。 “不动峰家主流竹先生嘱咐我,他想要陈先生做的事情不多。除了与贵方结盟以外,那位林野先生的下落,我们也很有兴趣。”中田道一直视着面前的老人,唇角边带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 “你们手上的,是我最小的儿子,同时也是我最喜爱的。尽管他为人顽劣,毫无定性,但陈某却早有打算,以后的这份家业将由这孩子来继承。这些年来让他一直在外面走动磨砺,就只是盼着他早日成材。”一阵清风轻柔拂来,陈进东满头银发纷扬而动,愈显萧索苍老。 中田道一面上喜气隐现,微笑道:“陈先生,只要您拿出一个盟友的诚意,我保证......” 陈进东却断然抬手:“火峰先生的好意心领了,陈某人恕难从命,送客!” “您......您难道把一个外人,看得比自己的孩子还要重要?”中田道一笑容僵在脸上,愕然问道。 “大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林家那孩子的确是与我二弟在一处,若是有能耐,你们不妨自己去找。小四的命,本就是那孩子救的,我虽然疼惜自己的儿子,但这般猪狗不如的事情,却是绝不屑为之。”陈进东缓缓站起,傲然道:“一个‘义’字,连林家的小娃儿都懂,你们日本人也忒小瞧了我陈进东!” 中田道一望着老人不怒自威的神色,颓然转身,方行得两步,犹自不死心地回首道:“陈先生,您真的不用再考虑了吗?” 陈进东白眉微扬,森然道:“你帮我转告火峰流竹一句话,小四落在你们手里,是他的劫数。如若真有不幸,陈某有生之年定将火峰家男子斩尽杀绝,女眷贩于蛮荒妓寨为娼。言尽于此,恕不远送!” 中田道一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惨白着脸悻然离去。 “联系诺夫戈罗德,还有黑海与乌克兰的那些海上官僚。”陈进东凝注着日本人远去的背影,冷冷地道:“既然不动峰想玩,那就玩到他们不敢再玩为止!” ※※※ 低沉的引擎咆哮声中,一辆破旧不堪的灰色吉普喘着粗气,急停在了布鲁克林区的26号高速公路边。尖利刺耳的刹车声在夜色中远远传了开去,久久回荡于路边山体之间。 后座的车门,被一只大脚自内踹开。两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先后钻出车体,其中一人探手拽出一狭长物体,颇为吃力地扔在了路边。月色下只见那物蠕蠕而动,不停发出哼哼唧唧的闷声,却是个被五花大绑的黑人。 “我说斯皮尔,这小子是得罪哪位大人物了?居然要中央情报局的那些家伙们来和头儿打招呼?”一个汉子打量了眼周围死寂一片的路面,反手抽出了腰后的一柄大口径手枪。 另一个汉子拉下裤链,吹了声长长的口哨:“管他那么多,上面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待会完事了,一起去喝上几杯,听说艾尔大街的那家酒馆里新来了几个姑娘,好象很不错的样子。” 执枪汉子眼前一亮,望着正在同伴尿液旁挣扎的黑人笑了笑,打开了枪机保险:“喂,你别再动了,扭来扭去我万一打不中要害,到时受罪的那个还是你。” 斯皮尔痛快地打了个寒战,坐到车头上燃起了一支烟,愉悦地等待着血肉横飞的那一刻。候了半晌,见那执枪汉子迟迟没有动作,不禁诧异道:“德尼克罗,你他妈的在等什么?奏乐吗?” 德尼克罗吞了口唾沫,神色古怪地道:“伙计,你过来看,这黑鬼戴的手表表面上,好象镶得全都是钻石!” “胡说什么呢?这个王八蛋充其量也就是个线人,你没见他那套破烂衣服吗?”斯皮尔满脸不屑地走近,俯身摘下了那只表,脸上渐渐变色,“好沉啊!说不定还真是块值钱的玩意儿!” 被绑得像个粽子似的黑人大力挣动起来,目光中露出哀求之色。 两名汉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伸手揭去了他嘴上的胶布,恶狠狠地道:“你他妈的从哪里偷来的这玩意?还有没有别的值钱东西?” 那黑人忙不迭地点头,尖声道:“我在第五大街的六家银行里都有保险柜和帐户,只要能让我活下去,所有的钱都将属于你们。” 斯皮尔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道:“所有的钱?那是多少?”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几千万美金,只多不少。”黑人斩钉截铁地道。 两个汉子同时张大了嘴巴,德尼克罗略为颤抖地道:“我的天!这婊子养的一定是个江洋大盗!” 吉普车在发出一阵沉闷怒吼后,以来时几倍的速度冲上了公路。车厢内的两个汉子满面亢奋,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跻身于长岛豪宅区,彻底告别底层生活的那一刻。而那个已被松绑的黑人,却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只是在心里期盼着,会有一个他所熟识的野蛮人突然神兵天降。 然而,愿望永远是愿望。一连去了两家24小时营业的银行之后,甚至连半个警察也没有出现在黑人面前。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地紧贴在他身后,枪机大张的短火器就像是随时准备合上毒牙的蛇,令他的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上一般战战兢兢。 “先生,您的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西装笔挺的银行职员疑惑而不失礼貌地问道。 黑人立时感到腰上紧了一紧,无奈地停止了挤眉弄眼,没好气地道:“闭嘴!你这个笨蛋!现在去把我的钱提出来,快去快去!我的上帝,真不明白像你这样的蠢男人,怎么会被这家银行录用!” 令他感到绝望的是,和之前所接触过的银行职员一样,眼前这个英俊却无脑的家伙,犹自带着职业性的微笑,飞快地办理着各种提款手续,根本对上面的巨额数字没有半点疑心。 “自做自受,白金储户的身份还真是好处多多啊!”黑人咬牙切齿地想道。 一张崭新的支票,被两名大汉毫不客气地接过,揣入兜里。如羔羊般茫然前行的“白金储户”,偷偷用余光瞟向大厅一角的两名保安,心中暗自为自己打着气。这是最后一家银行,眼前,已是他最后的希望。从一开始,他就没奢望过身边这两个恶棍会放过自己。 “是的,小姐,请帮我转到这个帐户里面,谢谢您。”一个浑厚雍容的,带着浓厚欧洲口音的语声远远传来。 正欲孤注一掷的黑人微微一怔,疑惑地转首。2号窗口前,立着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身边标枪般伫立着几名金发年轻人。 “嘿,我突然想起了一个笑话。曾经有一个犹太商人来我家做客,无论是我们谈论什么样的话题,他总是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晚餐时那个商人喝多了一点,告诉我说,其实他阳痿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哦!他就只有三十五岁,这怎么可能呢? 第132章 我觉得非常奇怪,追问后才知道,原来那家伙有一天晚上在和妻子房事,即将要到高潮的那一刹那,开着的电视里突然传出一句口号,从此以后他的小弟弟就再也不听使唤了。你们知道是什么吗?”黑人厚厚的嘴唇飞快开合,连珠炮般说出了一大串话,望着身边愕然摇头的两名挟持者,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希特勒万岁!” 2号窗口前的几人身躯同时一震,纷纷回首。那名中年男子目光直射到即将走出门外的黑人身上,脸上渐渐现出阴骛笑意:“索尔斯亚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两个笑得前仰后合的执械男子怔住,将上衣侧兜内的手枪直顶上索尔斯亚腰部,其中一人低声道:“快走!不然在这里干掉你!” 中年男子带着随从大踏步走近,已是隐约看出不妥,镜片后的碧眼中杀机一现,高声笑道:“希特勒万岁!我喜欢这句话,今天可真是个美妙的日子,您说呢?” 正文第一百二十二章懦弱与勇气 水银灯的微弱光芒,自爬满褐色铁锈的天花板上层层铺叠,轻柔地挥洒而下。狭小昏暗的铁皮房间内,淡淡的银色覆盖着每一个角落。就连床上那女子精致秀美的面容,亦是笼罩在这温婉清辉之中。她浓密俏然的睫毛静静垂合,薄薄的嘴唇没有半点血色,秀眉令人怜惜地微蹙着,柔弱无助地像个童话中沉睡的公主。 脚步声传来,随即门上响起了几记剥啄。林野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目光自始至终凝注着雪莉的面容,沙哑地道:“请进。” “林先生,您要的医生,我们找来了。”一个黑火汉子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个提药箱的中年男人。 林野回身笑笑:“辛苦你了。” 黑火汉子谦逊地摇头,带上房门行去。那便装出行的医生想必是吃了些苦头,额角眼眶俱是高高肿起,望向林野的目光中尽是俱意。 “她的手断了,麻烦您看一下。”林野立起身做了个手势,温和地道。 中年医生战战兢兢地打量了床上两眼,行到近前细细为雪莉检查起来。不一会儿,他便俯身打开所携药箱,取物,矫位,固定。片刻之间便已将雪莉的断臂缚上夹板,一整套动作娴熟之极。 “先生,这位小姐的右前臂骨折,并伴有一定的肌肉拉伤。虽然并没有什么大碍,但还请按时服药。”中年医生一番忙碌之后,从箱子里取出几包药物放在床头,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过一段时间我会来帮她拆掉夹板,晚上睡觉时请让她稍微小心一些。” 林野望着雪莉犹自闭合的眼帘,问道:“她是不是被注射过什么药物?” “应该没有,先生,要知道有时候受到太大的惊吓,或是精神刺激,都会导致人长时间处于昏厥状态。这位小姐的脉搏虽然微弱,但却很稳定。依我看,到早上就应该能醒过来。”中年医生犹豫了一会,满面愁苦地道:“先生,我......我可以回去了吗?两个孩子还在家等我,我的妻子刚去世不久......” “当然,您可以回去,非常谢谢您的帮助。”林野打开房门,对着不远处的黑火汉子微笑道:“麻烦你。” “林先生,要不要......”黑火汉子让过千恩万谢的医生,于门口用国语问道。 林野微微摇头,道:“不用了,让他知道在和谁打交道就好。这块地方,我们应该呆不长。” “是。”黑火汉子恭敬地欠了欠身,跟在医生身后行去。 透过集结交错的钢铁管道缝隙,依稀可见空中高悬的那一轮清月,正渐渐被几朵暗黑色的流云所遮掩。皓洁的辉芒消失殆尽后,无边无际的黑暗重归大地,将世间万物,尽皆无声吞噬。 林野默默望着浑浊而寂然的夜空,伸手欲将门掩起时,动作却顿了一顿。 “林先生,麻烦您随我过去一趟,老爷子要见您。”一条笔直挺拔的身影远远而立,低声唤道。 林野回身掠了眼昏睡中的女孩,迈步而出,反手将门掩起。行至前方正在等候的汉子身边,平和地道:“请带路。” “还记得我都说过些什么吗?这么长时间不见,本事见长啊?”陈进生依旧独坐于那张宽大的铁椅之上,神色中隐隐带着一丝恼怒。 林野颇为尴尬地道:“进生叔,我一个人行动,会方便一些,没有要隐瞒您的意思。” 陈进生重重地哼了一声,面如寒霜地道:“若不是有几个黑火队员还算机灵,你一个人要怎样去对付那些警察?用拳头去打直升机吗?” 林野默然不语,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老人。岁月的流逝,已将他锐目中的杀气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睿智深邃的光芒。正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将自己从远东马戏团中带出,引领入人类社会。与那时略有不同的是,现在老人投来的目光更为柔软温和。里面,似乎有着一种叫作亲情的东西存在。 “文人是恃才傲物,依我看,你现在倒像是恃武傲物!今天救回了一个女娃子罢?等天亮就带着她走,马上给我滚回台湾去!”陈进生几乎是咆哮着道。 “进生叔,没有做完一些事情之前,您知道这不可能。”林野冷冷地丢下一句,转身行出,到得门口处时身形略顿,头也不回地道:“您年纪大了,说实话,我不放心。” “混帐!你给我回来!简直比牛还要犟......”陈进生勃然大怒,只将铁椅扶手拍得“吱吱”呻吟不已。眼见着这倔强骄傲的年轻人愈行愈远,他的喝骂声却渐渐小了下来,目中暖色一闪而过,无奈地哼了一声:“小兔崽子,怎么跟我年轻时一个脾性?” 金色而暖洋的阳光,自铁皮屋顶的缝隙间丝丝投进,温和地披洒在雪莉的颊边,额前。她脸上每一根细小的汗毛,都被染上了微微的金黄色,原本苍白的脸色,也似乎由于温暖,而带上了淡淡的嫣红。 林野木直地坐在床前,凝视着这个天使般可爱柔弱的女孩。他身下的铁凳很矮,双手直撑在膝处,腰身绷直如弓弦。这样的姿势,他保持了大半个夜晚,连一动也未曾动过。 “如果您不介意多一个美国朋友的话,请给我打电话......”初识的她,带着浓浓的羞涩,递来一张小巧卡片。卡片做工精致,上面的字迹娟秀而清雅,就像是女孩的容颜。 “我只跳脱衣舞,要是不能答应这个条件,我就去找别家!”那个明媚却残忍的午后,女孩强忍着泪水,如是说道。 圣格兰特医院的病房内,自己于昏迷中醒转,第一眼见到的,是小声做着祷告的女孩。就在那一刻,就连死气沉沉的遍眼惨白之中,似乎亦透着一抹脉脉温情...... 林野怔怔地伸手,轻抚上雪莉的脸颊,心中怜惜茫然,半点也不知道,何时能将欠这女孩的,还上一丝一毫。 修长宽厚的手掌,温柔地抚过女孩柔润的额,小巧的瑶鼻,温婉的唇。似乎是感受到了心中人儿的呼唤,雪莉那两排长翘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浅灰色的明眸缓缓睁开,却是惶声惊呼道:“杰西卡,杰西卡!” 林野略为一怔,按住女孩胡乱挥舞的手臂,低低地道:“雪莉,是我,是我......” 雪莉茫然四顾的眼神渐渐顿住,目光投向林野坚毅的脸庞,木然半晌,投入他怀中失声痛哭起来:“杰西卡,她......她就倒在我身边!好多血,很可怕,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没事了,我就在这里,会一辈子在你身边,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林野轻拍着女孩的柔肩,自语般温和地道:“不会再有危险,所有的,都将不复存在。” 敌袭,如同正午时的一场暴雨般,来得突兀而猛烈。 大约有三百名全副武装的联邦探员自四面八方悄然集结,直如凶悍的兵蚁群般汹涌而至。然而,工业区那复杂的地形,使得随即而来的几部“超级响尾蛇”似乎完全失去了出动的意义。自空中俯瞰而下,密集交错的钢铁管道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地面上潜伏的陈家尖兵——黑火队员们,则将第一波掩进的敌人尽皆格杀。冷静默契的分组配合,老道而凶残的巷战技能,还有四处遍布的死亡陷阱。所有的一切,都让身陷其中浴血挣扎的联邦特工们,感觉到己方如同一批稚嫩的童子军。而正在交手的,却是自生死战场之中走出的杀戮大师! 第一声枪响传来时,正好奇抚摸着阿追背羽的雪莉失声惊呼,明亮的眸子里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林野看着她如同一只茫然失措的小鹿般躲到自己身后,神色间带上了一抹心碎的怜惜。 早在当初选定这处落脚点的时候,老辣的黑火队员便已留好了退路。陈进生的那处单体铁皮小楼之后,存在着一处宽阔空洞的下水管道。 地下的世界,阴暗却四通八达。黑火队员们开始有条不紊地缩小防御圈,逐渐撤入下水管道中去。令大多数陈进生的近身侍卫感到愕然且惊异的是——林野带着他的鹰儿,牵着那个褐发女孩的小手,居然是最先到达地底的众人之一。 由于与陈家的特殊关系,这名猛虎公司的年轻主宰,是黑火汉子们谈论较多的对象。 黑火训练史上零伤亡记录的终结者,拳手营最为年轻的体能教官,轻松摧毁黑十字逆袭的强悍拳手,手刃不动峰女家长的煞星......种种一切,在他身上套上了一层耀眼的光环。几乎是陈家的每一个人,在提起他时,都会竖起拇指,由衷地叹服。 第133章 在黑火的那些久经杀阵,枪林弹雨中滚爬出来的粗犷汉子心里,还有着一丝隐隐的骄傲——林野,他曾经亦是黑火中的一员。 眼见着林野对地面上急促的枪声置若罔闻,就只是在那里低声与女孩交谈。少数黑火汉子只觉得心里的某处被玷污了一般,不屑地移开了视线。 久攻不下的僵局以及急速增加的伤亡人数,给联邦特工们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随着通讯器中传来的简短命令,空中低飞盘旋的“响尾蛇”们终于盲目攻击,拖曳着长长尾烟的反坦克火箭呼啸纷至,一截截粗大沉重的钢铁管道被扯断,爆裂。逐渐清空的遮掩物再也不能阻挡机载航炮的疯狂扫射,18毫米弹径的狭长金属体如雨般倾泻而下。满腹恼火的直升机驾驶员们兴奋地低吼着,缓慢地移动机首,将眼前的所有物体俱是碾为了齑粉。他们已不用再担心误伤地面上的同伴,在丢下了大批血淋淋的尸体后,每一个人都知道,想要在这支凶悍若虎的亚洲帮派中擒获活口,难度似乎比让耶稣他老人家跳肚皮舞小不了多少。 几个断后的黑火队员,均是被密集袭来的弹头扯为了残肢肉块。其中一人的整个下半身已经完全消失,破裂的内脏随着大股血泉正不断往外涌出,而他的前半截躯体,却依旧固执而顽强地于地面上爬动着。 “嘿,杰森,你看那黄种人在干什么?我的上帝,他是想从这儿爬回中国去吗?”一部“响尾蛇”停止了攻击,驾驶员对着通话器中喃喃地道。 直升机群陆续停火,粗大的机载航炮“嗡嗡”空转,散发着袅袅青色硝烟。所有的人都在好奇地注视着下方,满目疮痍的焦土之间,那截不断延长着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黑火汉子爬到一名同伴的残尸边,取下他腰间的黝黑物事,喘着粗气,将头枕在了同伴仅剩半边的胸膛上。由于大量的失血,汉子的面色已变得煞白一片,眸子里的光芒也开始逐渐涣散。 “你们这帮婆婆妈妈的,来世再做兄弟罢......”汉子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身边黑漆漆的,犹未被地下同伴封死的下水道口,按向手中物体上的凸起。 “轰!”一声低沉的爆破过后,下水道的入口处霍然塌陷。一团炽烈火云自内直腾而起,无情地将黑火汉子卷入其中,瞬时将其化为灰烬。 低空中的“响尾蛇”们被这场不大不小的爆炸吓了一跳,纷纷拔起高度,想要避免被余波催及。然而好奇心所带来的厄运,根本是驾驶员们所未曾想到的。 一根半截埋入土底的断裂管道突兀之间急剧颤动起来,“扑”的一声之后,它竟如同一支巨箭般激射而起,直刺高空!一架正在拔高的“眼镜蛇”急速侧飞,闪过了这根可怕的金属怪物。 紧随而来的一阵巨大爆炸轰然震起,地动山摇般的震荡间,无数根钢铁裂管被地狱岩火般直腾而起的红云所卷,呼啸怒射,竟是瞬间密布了整个天空! 远远避于区域之外的联邦特工们,眼睁睁地看着几架“超级眼镜蛇”先是被穿成了刺猬,随即在火云中化为片片碎屑横飞,俱已是木立当场,脑中空白一片。 地下十余米处,黑火大队默然而行。队列中,十几个汉子不断擦拭着眼角,似乎,那里有着一些固执的物事正在不断涌出。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支几百人的队伍遭到了疯狂围堵。每觅得一处暂居地之后,追杀者便如嗅得血腥味的蚂蝗般蜂拥而至。随着他们的装备愈加精良,行动愈加诡秘谨慎,黑火的伤亡数字也越来越大。到得最后,往往是一天内连换几处栖所,无休止的围杀下大多数人都已变得焦躁而敏感。虽然现在的黑火,仍旧是一个牢不可破的紧密整体,但有一些因素,似乎正在变得不再安定。 夜风拂动,曼哈顿东郊的一片密林簌簌而舞。林中腹地之间,草草搭建着几排简易帐篷。一些满面疲累的黑火汉子倒卧酣睡,手中犹自紧挽着重型火器。冰冷而沉重杀人工具,早已成为了他们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伙伴,在很多时候,它们往往比任何东西都要值得依靠。 矩形分布的营地中央,是一顶大型帐篷,周围警卫森严,隐约有火光自绿色帆布内映出,闪烁辉动不休。 “陈先生,市区暗线所能查到的,就只有这么多。”帐篷内,一众汉子席地而坐,其中一人恭敬地道。 陈进生为面前的火桶内添了根木柴,思忖了一会,道:“明天台湾的援兵应该能到,这个消息来得似乎正是时候。” 左侧一个臂膀上缠着绷带的大汉恨恨地道:“这些天来猛追着我们打,肯定是那王八羔子怕了!财团峰会?他狗日的要是敢去,老子就一定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今天晚上过去一个小队勘察地形,动作要快,更要隐秘。林家那孩子和我提过,火峰流竹已经与美国参议院中的实权人物联手,恐怕现在就已经有军方在那一带布控了。”陈进生沉吟着道。 “进生叔,地点在哪里?”帐篷的帘布掀动,林野迈了进来。 陈进生下意识地道:“帝国大厦......你来做什么?”他身侧环坐的众人却是脸色纷变,微现鄙夷之色。 “没事,雪莉她睡了,我无聊得紧,出来转一圈。”林野微笑着道。 陈进生皱眉道:“这次财团峰会规模很大,美国本土和欧洲的一些著名企业都会参加,肯定会有大批的武装军警严密戒备。明天陈家的人会去料理这件事情,火峰流竹会不会出现,我们有没有机会出手都是未知数,你不要逞一时之勇。” “林先生是个万分谨慎的人,他一定不会做傻事。”一个黑火汉子冷冷接口,不屑的目光直视在林野脸上,“每一次敌袭的时候,您没见他带着那个妞,跑得比兔子还快吗?” 陈进生在属下们的轰笑声中沉下了脸,低喝道:“住口!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不比你们清楚?!” 另一个高大汉子愤愤地道:“陈先生,我就只求您一件事,趁早送他回台湾。咱们这是在豁出命救四少爷,他呢?整天就知道和那个女人粘在一起,当这里是蜜月旅行团吗?” 林野见陈进生脸色愈加难看,笑着摆手道:“进生叔,我先回去睡觉了,您也早点休息。” 望着林野行出的背影,臂膀负伤那汉子叹了口气,轻声道:“陈先生,我们知道您向来拿他当自己孩子看,林家小哥的确也曾经是条汉子。可您不觉得,自从救了那位小姐回来之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吗?这些天大伙都看在眼里,只怕是‘血性’这两字怎么写,他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陈进生默然半晌,沉声道:“不管你们怎么想,今晚把他的帐篷看得牢一些。一只老虎,直到死都不会对着豺狼发抖!” 第一缕曙光染上天际的时候,黑火派出的十人小队已是安然返回营地。片刻之后,陈进生命令全队开拔。 林野的帐篷内却迟迟未闻响动,几个执枪在周围守了一夜的黑火汉子大感不耐,伸手拉开帐帘时却尽皆愕然。 接到报告后的陈进生匆匆赶来,望着空无一人的帐篷,老人恼怒地环视了一眼周围的守卫,转身行向不远处的另一顶小小帆帐。 “雪莉小姐,我们要动身了,林野和你在一起吗?”陈进生略为俯身,轻声道。 帐门上的拉练,轻响划下。雪莉缓缓自内行出,双目微红,似是刚刚哭过,柔软纤巧的手掌中,却赫然握着柄乌黑的曲尺手枪。 陈进生微微一怔,锐利的目光自帐篷内一掠而过:“他人呢?你拿着枪做什么?” “他去找那个日本人了,下半夜走的。”雪莉的神色很镇定,带着一丝隐隐的决然,道:“走之前,他给我找来了这支枪,要我学会保护自己。他头一次骗我,说是和许多人一起去那里。其实我知道的,他就只有自己一个。这一次要是真的回不来,这把枪,我就用来自杀好了。” 陈进生身边的贴身侍卫们齐齐变色,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小姐,那您为什么不拦着他?林先生他......他好象很在乎您的样子。” 雪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不知道吗?就算是死,他也要去的。没有人能伤害他的亲人,一个都没有。他说,你们都是他的好朋友,若是他能早点了事,就不用死很多人了......我是个女人,能做的,就只有为他祈祷。” “快点!都他妈快点!”一个臂膀上裹着厚厚绷带的侍卫突兀转身,对着周围整装的黑火队员们大吼了起来。 另一个体形高大的汉子徒然抬手,“噼噼啪啪”地扇了自己几个重重的耳光,惨笑道:“老子活了这把年纪,原来都是活到狗身上去了!林野,林野!我又怎么配做你的朋友!我他妈的连为你提鞋都不配!” 陈进生怔怔地立在原地,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把这个倔强的年轻人,当成是自己的孩子。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够比得上子女的安危之于父母的重要性。 老人一时间急怒攻心,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这样一个铁血男儿,又有谁,能说上些什么呢? 正文第一百二十三章临时盟友 曼哈顿第五大道350号,巍峨,高耸,金碧辉煌的帝国大厦。 这幢曾是世界第一高楼的庞然建筑,共有102层,总建筑面积为204385平方米,狭长而锋锐的天线尖顶直刺苍穹,如金色巨人般矗立于34大街与33大街之间。 第134章 作为美国最为著名的景点之一,帝国大厦每一天都会迎来数以万计的观光客。而同在纽约的联合国总部,集都市建筑学、商业、娱乐于一身的洛克菲勒中心,甚至就连著名的自由女神与时代广场,也远不及这幢摩天巨厦之于游客心目中的地位。因为在多部风靡世界的好莱坞电影里,都曾出现过它雄伟的身影。而其中最具影响力的主角,赫然便是那头名为“金刚”的长毛巨猩。 然而今天,所有兴致勃勃的游客们却俱被无情地拒之门外。事实上,自凌晨开始,方圆十平方公里内的区域就已被严密管制。大厦周遭的几条重要干道均遭封锁,几十辆迷彩装甲车和无数游弋巡梭的武装军警遍布四处,沿着第五大道密布了一层铁桶般的防御圈。 附近街区的每一幢高层建筑,三天以来都被反复清查,蒙面劲装的狙击手们俯卧于各处顶层。半空中呼啸穿梭的直升机所激起的强劲气流,将这些人形凶器的衣襟尽皆卷起。而他们那死气沉沉的眸子,却在劲风中连眨都不眨一下,依旧漠然地窥视着狙击镜中的一切,带着职业性的冰冷杀机。 由于出席这次财团峰会的近百家企业首脑,俱是世界经济领域内举足轻重的人物,故而主办方对安全护卫工作可谓是绞尽脑汁。中情局、联邦调查局、纽约反恐特种部队通力携手,早在一周以前,就已经于整个市区布下了层层大网,一些陆续而来中东恐怖分子相继束手就擒。在真主安拉无奈地注视下,他虔诚的信徒们,带着让西方世界经济崩溃的狂热梦想,被关进了冰冷黑暗的监狱之中。等待着,引渡或是腐朽。 上午八时许,空空荡荡的第五大道尽头,隐隐闪起了红蓝色的警灯。清一色三门林肯房车首尾相连,在警车的引领下低速而行,纯黑色的队列纵向延伸,行进中显得威严而又庄重。车队的末尾,是几辆12座的雪佛兰面包车,荷枪实弹的联邦探员们正透过车窗扫视四周。似乎这个毫无意义的动作,可以略为缓解一下缠绕于心中的紧张与焦虑。 在几百家媒体的闪光灯辉映下,车队径直驰入帝国大厦的地下车库,所有的财团首脑都被恭敬地请下车,登入直达顶层会议场的观光电梯。这些远道而来的大人物或多或少地都带了贴身保镖,似乎并没有人对会场周遭的严密警戒完全放心。就连那著名的双塔建筑都会在恐怖袭击下脆弱地倒塌,毫无纰漏的人身保护?或许只有鬼才会相信。 随着会议开幕时间的临近,苦守于会场外围及第五大道上的记者们逐渐变得焦躁起来。这次财团峰会无疑是近年来纽约的大事件之一,而其中美国本土的世界第一富豪——那个行踪神秘的日本青年火峰流竹,却是令所有媒体感兴趣的焦点所在。前两任林家家主的离奇死因,外姓人继承遗产的意外结局,还有曾被曝光的前林氏集团女总裁丑闻事件,这一切赫然都已成为了收视率和销量的保证。几乎是所有的无冕之王,都在引颈眺望,期盼着填满空白头栏的人物早些出现。 火峰流竹的专车,在距离会议开幕不到十分钟时姗姗而至。这列由六辆房车、两部豪华大巴组成的车队,在第五大道上缓缓驰过,警戒线后的所有记者都在疯狂地按动快门,摄像机的镜头亦是纷纷对准了那个正在车窗后对外挥手的年轻人。 在车队行进帝国大厦的地下车库后,两辆巨型巴士的车门同时滑开,大约近百名西装笔挺的大汉迅捷而下,将车队中的一辆乳白色防弹劳斯莱斯团团围住。护卫中约有一半的人俱是光头黑眸的亚裔汉子,而另一些,则是肤色各异的彪形大汉,每个人的颈边都拖挂着一根耳麦连线,神色警惕而阴沉。 护卫中的一批迅疾分散,沿着车库各个角落细细梭巡了一遍,就连两部中央电梯的顶部亦是被拆开检查。大约两分钟之后,容貌比女子还要娇艳上三分的火峰流竹,在几名身着黑衣的亚裔男子簇拥下跨出车门,径直行向电梯处。 “火峰先生,刚收到的消息,台湾陈家的那些人在曼哈顿郊区边缘被发现,现在正在与联邦特工交火。情势已被完全控制,他们能够再次逃脱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一名亚裔男子收起移动电话,紧赶几步低低地道。 火峰流竹淡然一笑:“这些小丑能够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真是不自量力......” 椭圆形的庞然会场外,是一个占地几千平米的休息室,各个财团首脑的护卫人员正分布其间,或低声细语,或默然端坐。火峰家这支数量庞大的保镖群方一行进,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场地周围的记者们更是企图冲过联邦特工的隔离,纷纷伸出了手中的话筒与录音笔,一时间镁光灯闪成一片,场面混乱不堪。 “火峰先生,请问您怎么看松井洋子小姐所卷入的暴力事件?她为什么会策划谋杀政要?”一个身形娇小的女记者费力地伸出话筒,远远问道。 “您好,我是纽约时报的汤姆斯,有消息称您与日本的某个著名黑帮有染,能正面回答一下此事吗?”嘈杂中一个男子大声问道。 另一人气喘吁吁地挤到隔离带前端,高声道:“请问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继承林家产业?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见不得光的内幕?” 火峰流竹脚步忽顿,转首打量了一眼这名男性记者,神情自若地道:“没有任何你想象中的内幕。如果可能,我宁愿用现在拥有的一切,去换回林辛同先生的生命,我想要说的,就是这些。” “火峰先生,火峰先生......”无数个声音同时叫嚷道。火峰流竹淡然挥手,将大批侍卫留在休息室中,带着几名面目阴森的黑衣男子径直行入会场。 会场的内部极其空阔,圆形分布的席位正中,是一个竖立着粗大话筒的讲台。所有的与会者俱是面向圆心而坐,讲台所在的地势稍低,使得一排排高度渐减的座位均能轻松地投去视线。 火峰流竹在两名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落座,略为扫了一眼周围,他望向了正对面的一排空席位,神色略显诧异。 就在满头白发的纽约市市长宣布峰会开幕时,会场紧闭着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人背负双手,在几名神色冷漠的金发青年簇拥下行了进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中年人行至火峰流竹对面的空席位,略带着一丝傲慢地环视致歉。 “德国卡诺米亚公司?自大的家伙......”火峰流竹直视着中年人席上的立牌,冷哼了一声。 会议,似乎要比想象中远远枯燥地多。一系列金融投资、合作开发等议项,似乎并不能引起与会者们太大的兴趣,多数人就只是扮演着聆听者的角色,发言的内容也俱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一时间讲台上语者自得其乐,席位间闻者低声耳语,嗡嗡唧唧倒也颇具气氛。 而外层的休息室之内,却与会场的热闹景象截然不同,呈现出了一片死气沉沉的静默。火峰家的众多侍卫正围作一堆,挑衅的眼神直视休息室的另一侧——那里整整齐齐地坐着近百名金发年轻人。他们俱是身着无标识的黑色军服,冷漠,英俊,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繁琐而漫长的会议进程,终于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断电所中止。在为时十数秒的短暂混乱之后,大厦内又重新恢复了一片光明。这异常的现象让遍布在各个楼层,各处梯口的联邦特工们很是感到了不安,无线频道中顿时被各种各样的呼叫声所充斥,大厦附近几部电子监控车上的指挥人员头晕脑涨,几乎已快要被这庞然噪音刺穿耳膜。 会场内的讲台上,一名英国企业的首脑匆匆扫了眼发言稿,刚接着中断的部分往下念了一句,却发现周遭席位上的众人,俱是神色怪异地投来视线,场中突兀间变得安静异常。 “火峰先生,好久不见。”一个平静淡漠的声音,低低地在发言者身后响起。那名大腹便便的英国商人大吃一惊,连滚带爬地跌下了讲台。随即投向火峰流竹的众多目光却赫然发现,世界第一首富的俊俏面容,正逐渐变得铁青。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纽约市市长望着鬼魅般出现的那名黑发年轻人,大声咆哮起来。会场角落的十几名特工纷纷动作,疾向着讲台扑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年轻人的身形忽闪,就此不见。“砰砰”连串闷响瞬时大起,那些强壮高大的特工无一例外地仆倒于地,他们之间相隔最远的将近有百米距离,但却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倒下。每个人的头颅,俱是诡异地向后背扭曲垂折。有几具躯干犹在急剧地抽搐,手足关节不断连续地敲打在地面上,机械杂乱的“扑扑”声直令人毛发根根竖起。 “林先生,的确,好久不见。”火峰流竹注视着再次出现在讲台上的年轻人,极力维持着平静的神情。会场中一时大乱,绝大多数的人都在涌向出口处,平日养尊处优的身体在保镖的搀扶下仍是步履维艰。适才还神威凛然的市长大人夹杂在人群中,飞快地迈动着两条粗壮的短腿,直恨不得能一步就跨出这个该死的地方。整个场地间,唯一没有动作的,是德国的卡诺米亚公司。 林野掠了眼卡诺米亚公司的那名中年人,淡淡地道:“你们的目的是?” 中年人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道:“想不到您还是成为了‘十字军’暂时的盟友,我们旁观,您先请。” 几名亚裔男子冷然而立,将火峰流竹护在当中,而后者的右手,从一开始就在疯狂按动着口袋中的某样物事。 第135章 似乎是在回应着他的召唤,一名高大健壮的火峰守卫,自会场门口直冲而入,一路上双臂霍霍挥舞,显得极有气势。但是,他却没有头。 火峰流竹怔怔注视着那具颈部狂涌着血泉的躯干直直撞上一排座椅,如断裂的木桩般僵直倒地,已是面如死灰。 “被抓去的那些人,我的人,他们在哪里?”林野的语声徒然变得低沉而嘶哑。 火峰流竹喃喃地道:“我果然还是低估了你,一直以来,我都低估了你......”敌人那可怕的能力,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存在。而突如其来的德国人,更是几乎已斩断了全部的生机。 林野狞然一笑,身形疾展,已是瞬间扑到了他的近前!几名黑衣男子径直迎上,纷纷反手探向后腰,拔出了一柄柄黝黑的金属体。“嗡嗡”声中,金属前端赫然探出了根根狭长的纯蓝光体。一时间空中辉芒连闪,直如魔牙交错,旋绞向林野周身各处! 火峰流竹悄然无声地后移着脚步,会场外不断有惨呼声凄厉传来,残忍地震荡在耳边,几欲令他崩溃。这种情形之下,他并不认为自己可以逃脱。只是在无意识地后退,心中暗自诅咒着,那个声称峰会毫无危险的合作者。 顷刻之间扼上咽喉的一只手掌,将火峰流竹心里唯一的一丝侥幸彻底粉碎。伴随着喉部不断勒紧的压力,他的脸色逐渐发紫,双目一分分地凸出眼眶,嘴大张着,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鲇鱼。 “我的人,被关在哪里?”林野缓慢地抬起手臂,直视着手中那张扭曲紫涨的脸孔,低低地道。他身后的地上,散落着一些蓝色的发光体,以及几具正逐渐变得僵硬的躯体。如先前的那些联邦特工一样,他们无一例外地被扭断了脖子。唯一的不同点在于,这次杀戮者的手法要重上一些,每颗头颅与躯体间所能剩下的,就只有一张薄薄的皮。 “那女人所告诉你的,不一定就是准确的,说不定在那天夜里之后,我们......我们又杀掉了几个呢?”火峰流竹徒劳地掰着卡在喉部的大手,含糊不清地道。 林野漠然反手直探,将他的右臂缓缓倒拧了三百六十度。在不动峰家长的尖利惨号声中,微笑着转首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离开这个地方?” “十字军”中的中年人大笑着站起,微微欠身,友好地示意林野先行。 众人走出会议室,修罗地狱般的景象扑面而来。空阔庞然的休息室中已是血流成河,遍地尸骸。“十字军”的近百名金发青年少了将近一小半,剩下的也是人人带伤浴血。而他们的脚下,除了极少数的与会者半蹲着簌簌发抖之外,其余众人尽皆被杀。新闻记者、财团首脑、护卫保镖以及联邦特工,这些身份地位毫不相同的人,混杂着倒在一起。僵硬,血淋,残缺,没有任何区别。 “看来今天我的运气不错。”林野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甜得发腻的血腥味,淡淡地道。 中年人笑了笑,看了眼他手中倒提着的火峰流竹,缓慢地道:“那天元首命令送你们走后,在暗夜成员的尸体身上,我们找出了几只信号发射器。没过多长时间,几枚演习中偏离航向的导弹就重创了总部。这是一个经过周密部署的局,操纵者除了阿穆勒之外,必定还有军方的实权人物。在很是费了一番周折之后,我们查到是美国的两名海军上将间接制造了这场‘意外’。而这两位先生,却是那位国际上赫赫有名的政坛强硬派——罗森参议员的密友。”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简单地多了。这头日本猪是罗森的新宠物,而暗夜,却是这头宠物的爪牙。”中年人冷冷盯着火峰流竹倒垂着的头部,放慢了语速,残忍地道:“自惹上‘十字军’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我猜你还不超过25岁,是吗?死亡对你来说,或许来得不大是时候呢!” “报告!全部73部电梯都已经被锁定......”一名金发年轻人大踏步行近,话语却被一阵清脆的裂响打断。 几枚催泪弹穿破落地玻璃,旋转着掉落在休息室的地毯上。黄褐色的瓦斯气体迅速蔓延扩散,浓浓地充斥在空气之中。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隐隐传来,竟是遍布了四面八方! 中年人扯下衣襟蒙住口鼻,对着下属略为偏首。一个委顿于地的法国财团首脑只觉得身体一轻,已是被一掷而出。这命运悲惨的家伙锵然将玻璃上撞出一个人形破洞,带着越来越轻的长长哀呼声,从几近400米的高空直摔而下! “人质,总是会有些用处的。”中年人笑道。 蜂拥而至的军警车辆已经将第五大道围得水泄不通,十几架武装直升机盘旋于大厦顶层,如狰狞的巨型马蜂般嗡嗡而动。恐慌的人群自各个楼层内被疏散,如潮水般自建筑体底层的各处出口涌出。街面中央,一辆如压缩饼干般扁平的轿车顶棚上,粘着一层红褐色的附着物。斑斑点点的血渍以车身为圆心,扩散出了一个极其巨大的放射型图案。远处正在紧张拍摄的记者群中,已有几人颓然晕厥。 自清晨时分就已亲临现场的中情局局长正在不停擦汗,车厢内的冷气开得很足,可源源汗液仍是自他的额上颊边不断淌落,蜿蜒过粗壮的颈部,悄然将上衣浸得透湿一片。 “是的!总统先生,我会竭尽全力处理好这件事。”冰冷粘腻的衣服紧贴在身体上,就像是蛇的皮肤。冷气悄然袭来,这名五十岁左右的白人男子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为了能有一个周密完美的安全策划,他与几位同僚可谓是费尽了心机。所有能被调动的人手俱已被抽至此处,整幢大厦内的特工共有七百六十五人之多。他们或是身着制服,守卫于各处咽喉要道;或是乔装成办公室文员,混迹于各个楼层之中。而令老谋深算的安全官员们没想到的是,危机居然是直接来自于顶层! 指挥车陆续清点了三遍人数,帝国大厦里的特工还剩下六百七十二人,而未能回话的那九十三人,恰好正是顶层上分布的特工数量。在无线通话器中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呼之后,他们就如同黑板上的一个阿拉伯数字般,被轻易地抹去,再也不留半点痕迹。 大批的武装军警已经悍然集结,黑衣蒙面的特种部队亦来到了现场。他们的一些同袍纷纷自街道两侧的高层顶部撤下,登上隆隆启动的直升机,在飓风中漠然等待着上司的命令。杀人?或是被杀?又有谁在乎! 中情局局长略带着一丝颤抖地搁下了电话,脸色已经是难看到了极点。指挥车的车窗外,几个下属正笔直地伫立在那里,等候着他的命令。多年以来,他和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一个想要表达的意思,自大脑产生输出,由一系列的发声组织转为音波,传播于空气之中。下一个人的耳膜经受震荡,脑体解读后再传达给更多人。于是,一个思想或是念头,变成了命令,被人形凶器们执行。杀戮或是拯救,就只在一念之间。 而如今,中情局局长再也没有了那种掌控着生死,凌驾于万生之上的快感。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盲人,没有半点方向感的瞎子。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不清楚他们想要什么。阴险狡诈的敌人切断了大厦内所有的电子监控,地下机房的主电脑遭到破坏,全部的电梯均已被锁死。直升机上的特工所能眺望到的,就只是满地的尸体和一些内部建筑。顶层,曾经美丽的观光之地,如今已被杀戮者们完全孤立。唯一能直达而上的四条消防通道,成为了地面部队最后的筹码。尽管,那里必然隐藏着浑浊死寂的杀机。 “贝塔斯尔先生,我们的喊话没有半点回应,那些人似乎是根本不准备谈判。”一个部下敲了敲车窗,恭敬地道。 “美利坚,绝不向恐怖主义低头!”中情局局长想起总统在电话中最后咆哮的那句话,无声地苦笑,“准备强攻!” 正文第一百二十四章爱的方式 橙黄色的骄阳逐渐爬升,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灼热烈焰,垂直悬停于高空。巍峨雄伟的帝国大厦于阳光映射之下,更是显得金碧灿然,宛若天庭神迹。而今天,纽约的这幢标志性建筑物表层,却似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死亡阴影。 全美约有500家电视台同时直播了财团峰会的开幕过程,而此时这个数字已是直线上升,悄然之间增长了一倍有余。超过八千万的观众,在电视机前愕然收视着这档活生生的反恐剧集。市中心道路上的车河堵成了钢铁长龙,尖利不耐的鸣笛声此起彼伏。而更多的驾驶员,则是松脱了方向盘上的双手,怔怔地将目光投向各家百货商场外壁悬挂的大屏幕。黑色的恐怖浪潮,正如无形的神经毒气般迅速蔓延四散,将纽约甚至是整个美国,一分分拖进了恐慌绝望的谷底。 正午12时正,帝国大厦的全部电源均被切断。特种部队的尖兵们从直升机机舱内垂坠而下,顶层东南西北四侧的窗户齐齐爆裂,炽烈的闪光弹辉芒几乎是同时腾起在各个角落,瞬间将整个空间内染成了一片刺眼欲盲的炽白! “一号位,已被控制。”指挥车的中央控制系统内,传出一个冷漠沙哑的声音。 “二号位......” “三号位......” 随着突袭队员的通话声陆续传来,指挥车中的安全官员们面面相觑,中情局局长贝塔斯尔的脸色,渐渐变得像个死人。顶楼区域已被部下完全控制,但是,敌人呢?他们在哪里?在开始突袭的那一刻,仍潜伏于大厦内部的联邦特工们就同时接到命令,向顶层逐步推进,必要时可以主动开火。 第136章 而直至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劫持者的踪迹,亦没有交火接触。敌人如同从空气中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鹰小队,报告现场状况。”贝塔斯尔思忖了一会,对着步话机中道。 略过了片刻,一个低低的男声传回:“死人,全部都是死人。尸体大多是残缺不全,有些很难辨明身份。还有一点非常奇怪,没有火器使用的痕迹,所有的尸体就像......就像是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过。我从未见过这样巨大可怕的伤口,长官,这里是地狱。” 贝塔斯尔眉头紧皱,转首道:“101层,现在是谁在负责?” “我们局的索斯卡探员,先生。”身侧一个安全官员注视着电子显示屏,迅速答道:“按照您的命令,101层里现在大约聚集了200名武装特工,他们牢牢扼死了四条消防通道,没有人能活着从那里通过,先生。” 贝塔斯尔默然点头,抬起步话机,道:“索斯卡探员,这里是指挥中心,立即报告你现在的方位。” “长官,我在大楼东侧的第三号通道守伏,完毕。”一个声音回答道。 “请说出这次行动的口令,索斯卡探员。”贝塔斯尔缓缓地道。 中央控制系统的扬声器徒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沙沙的电子杂音中传出一阵阴森低笑:“口令是,罗斯福的蕾丝内裤。” 贝塔斯尔脸色大变,急声道:“你们属于哪个组织?究竟想要什么?喂?喂?” 扬声器中再无声息,安静地就像无线电波的那一端,正是暗色笼罩下的死亡墓地。 “所有地面上待命的探员、特种部队立即行动,进入大厦截击劫持者。我们面对的不是人类,恐怕里面的全部特工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贝塔斯尔狠狠地摔掉对讲机,咆哮道:“给我接国防部长!告诉他,这里需要的不仅仅是几辆铁皮车!” “z”字形的消防通道,狭长而昏暗地迂回延伸,一眼望下竟似永无尽头。纷杂沉重的脚步声隆隆震起,回荡于死气沉沉的空间之中。 “十字军”众人倒拖着为数不多的财团首脑,疾步下行。年轻人们身上的黑色军服均已被换成全套西装,有些上面仍映染着斑斑血迹。几名随从簇拥下的中年人神色轻松地扔掉手中耳麦,扮了个鬼脸,笑道:“被人看穿了,这些家伙似乎要比想象中聪明得多。” 林野笑而不语,默然行进。随着他的步履迈动,身后传来连续不断的“砰砰”闷响。 中年人看了眼他手中倒拎着的第一首富,神色愉悦地吹了声口哨。那养尊处优的年轻人已全然没有了半分高贵仪态,他的头部正不断地撞击在混凝土阶梯边缘,俊俏的脸庞高高肿起,上嘴唇缺了半边。粘稠的鲜血自牙床间滴洒而出,蜿蜒成一条长长的赤色暗线。 “第二小组返回顶楼,空降部队应该就在我们身后。第三小组去下一层,这一次不用再小心翼翼,反正被发现了,就放手去做吧!”中年人止住脚步,微笑着向林野伸出手:“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汉默,‘十字军’中的小小首领。我们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会,一小会就好。” 几十名“十字军”成员展动身形,迅疾消失在上下两处通道口。林野探手与汉默相握,简短地道:“林野,很高兴认识您。” “您好象还有些什么事情要问这可怜的人,依我看,他就快要因为脑溢血而死了。”汉默望着火峰流竹乌黑发紫的脸庞,善意地提醒道。 林野手腕略振,火峰流竹的身躯顿时倒翻而起,单手扼处,牢牢地卡上了后者的颈部。 “支那人,你......你什么也不可能从我这里问出来。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就会一个接着一个死去。而你,将仍然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每个夜晚发梦时,你都会和他们短暂相聚,而梦醒时,就只有你一个人。黑暗中,就只有你一个......”火峰流竹扭曲着狰狞的面部,低低地,近乎耳语般地道。 “咔”,一声清脆的裂响截断了他的语声。火峰流竹因充血而赤红一片的双目徒然上翻,沙哑的哭号声中,整个人如疟疾般急剧颤抖了起来。 “只要我还活着,就会竭力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林野松脱那截齐根反折的手指,缓慢地按上了第二根,“罗森家墙上的那两个所谓新潮装饰品,是你亲手做的吗?他们是我的教官,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和同室的拳手殴斗受伤,从医院回来之后,整个寝室的人都已经被他们杀得一干二净。两个家伙都是粗人,这就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在你们这些高贵的人眼里,是不是很可笑?我的兄弟,我的女人,包括我自己,全都是这样的人。我们向来要求的不多,就只是想生存下去,唯一会的,就是依靠着彼此的体温,在这个狗日的世界上生存下去。为了这个简单的理由,我们不得不把敌人杀得干干净净,杀到无人再杀。前几天,我刨了个坑,把他俩埋了下去,没有碑,什么都没有。在拍上最后一捧土的时候我发誓,火峰家的男女老幼,将会一个不留地为他们陪葬。因为,这是我表达爱的方式。” 夹杂在低沉话语声中的裂响一下下炸起,在耳边清悦回荡。汉默和身边的属下俱是木然而立,望着那个黑发黑眸的年轻人正带着享受的表情,将一根接一根白皙柔润的手指,齐根折断。这些俱是杀人如麻的欧洲汉子不知为何,均是觉得自己视线中所伫立的,是一头来自蛮荒的野兽。 白森森的指骨,陆续暴露于皮肉之外。很快,激涌而下的鲜血便将它们染成了妖异的红色。火峰流竹已是连叫都叫不出来,只有在断指的那一刹那,身体会微微地挣上一挣。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反应。 密集的枪声隐隐传来,片刻后楼层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第二小组与第三小组的“十字军”成员几乎是同时而返,林野意犹未尽地看了眼昏厥过去的火峰流竹,举步而行。 “莉诺雅小姐,她还好吗?”行进中,汉默不经意地问道。 林野淡然道:“她很好,谢谢你。” 汉默见他似是不愿深谈,话锋忽转,笑道:“林先生,您出现的时候,还真是吓了我一跳。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好奇,您是怎么进来的?” 林野无声苦笑,指了指建筑穹顶:“最笨的办法,昨天下半夜时,我就已经在这里。” 汉默愕了一愕,大笑了起来:“早点遇上我们,您也不必这样费事......” 两人谈笑之间,“十字军”渐行渐停,已是连下七层楼面。他们的对敌方式很简单,小组开路,大队居中,最后的一个小组留守于上层楼面,以绝后方敌袭。开路小组所过之处,敌方尽皆全灭,队中的所有清扫者,均已完全成为了遍体赤红的血人。 第五大道上的指挥车内,此际寂然一片,所有的人都已是面如死灰。短短五分钟,将近400名强壮敏捷,极富经验的联邦特工彻底消失,在杂乱而惊恐的惨嚎声之后,他们的通话器就再也没有传回半点声息。就像是冥冥中一双无形的大手,突兀间掐断了所有的电波信号,气氛诡异地令人窒息。 贝塔斯尔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捞起来似的汗湿重衫。已经连续有五支特种小组被空降到大厦顶层,正如同那些被悄然屠戮的特工一般,他们亦是如泥牛入海,于短暂的响动过后,再也没有了一丝动静。 阳光下的帝国大厦辉煌依旧,而此刻它在贝塔斯尔的眼里,却通体散发着一股阴森气息。这幢著名的建筑体仿佛在不知不觉之间,已变为了一座地狱冥城。 贝塔斯尔怔怔地看着如妖魔血口般大张着的建筑大门,心中十分清楚,就在刚才被调进去的两千多名武装解救者,又将被无声无息地吞噬。正如身陷于一场无力自拔的豪赌中般,他已不再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在这只轰然转动的命运轮盘之上投下全部筹码,绝望地,茫然地祈祷着幸运女神的眷顾。 随着时间的流逝,如预想中一般,那些至今仍未照面,却的的确确存在着的劫持者们狞然而下。将近70层楼面内的伏兵皆被格杀。战斗,往往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另外一个共同点是,不再有一个活口。 仍然潜伏于余下楼层的解救者们默然握紧了火器,在深入骨髓的寒意缠绕之中,等待着恶魔的降临。 “先生,军方的人到了。”属下的一声低唤,将神思恍惚的贝塔斯尔拉回了现实。 “美国海军陆战队第2师第3团戴维·舒普中校向您报道!从现在起,我和我的属下们将服从您的指挥!”指挥车旁,一名高大壮硕的军人立正敬礼。他身后的空地上,约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列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这些肌肉怒凸,身形强悍的大汉脸上,俱是涂抹着浓浓的墨色油彩。大约半数的人身后,斜背着一支狭长扁平的枪械。而另一半的士兵,则是配备着微冲、手枪和望远镜。 贝塔斯尔扫视了一眼这支由迷彩色组成的队伍,诧异地道:“两人一组的狙击小队?难道,你们是海豹的人?” 舒普挺胸吼道:“报告长官!我们的确是以两人一组的方式行动,但海豹和我们比起来,就像是挥舞着玩具枪的孩子!” “哦?那很好,费利格,你负责为这些先生们讲解内部情况。希望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不比嘴上说的差。”贝塔斯尔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心中实在是对这支人数少到可怜的援军没什么信心。 第137章 几分钟后,舒普站在了重新集合的队伍前端,大声吼道:“全队分为四个小组,其中一支上大厦顶层,其余的人分散选择狙击点,我要建筑内部的每一寸角落,都在你们的控制之下!” “是的,长官!”一阵地动山摇的齐吼。 “别忘了出发前接到的命令。现在,孩子们,去干活吧!”舒普瞟了眼远处的安全官员们,低声狞笑道。 几乎是所有沦为人质的财团首脑们,都在如筛糠般地不停发抖,完全是依靠着衣领上拖拽的那只大手才能继续前行。自顶层直下以来,他们就只是以四条消防通道中的一条为行进路线。“十字军”的杀戮小组率先清场之后,人质们觉得,自己脚下所踏的已不再是楼道,而是一条狰狞冥河。浓厚暗黑的血泊悄然蜿蜒流淌,渗过通道上的累累尸骸,逐渐漫向下层。自顶层开始,这道血河竟是一路直下,毫无断流。粘稠的血液使得地面上滑腻不堪,好不容易在尸丛中寻到空隙落脚,却往往是脚下一滑失足跌倒。每一个人质的身上,都因为多次滑倒而沾上了厚厚的血浆,与断肢骸层的近距离接触,使得他们的脸色看上去惨白而暗淡,和地上的同类没有半点区别。 汉默满不在乎地踏步于尸丛之间,就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中闲适漫步般神情自若。林野略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死了那么多手下,心里不难受吗?” 汉默似是未料到这个内向的年轻人会主动与自己交谈,略为沉默了一会答道:“一个战士,最好的坟地就是战场。‘十字军’的成员,本就要有随时准备牺牲的觉悟。为组织而死,是件荣耀的事情。” 林野望向手中犹自昏迷的火峰流竹,低沉地道:“公司没有了无所谓,我只希望那些家伙能没事......” 汉默脸上掠过一丝不忍,正欲开口时,忽抬手止步,诧异道:“什么声音......” 一道暗红色的粗大光束徒然现出形体,自众人身侧的外墙直穿而入,直如魔矢般横向扎过三名“十字军”成员的躯干,于细微的“噼啪”声中没入另一侧墙体不见。 “是死光!全体戒备!”汉默大吼一声,话音未落,异声猛然间大起。几十道暗红光体自四面八方直刺而入,瞬间将“十字军”众人扫倒大片! 林野身形疾纵而起,冷冷地道:“他们能看得见这里!” 汉默心头一震,于高速掠动中回首,大喝道:“把人质都提起来!我们杀出去!” “十字军”成员此时已是只剩二十余人,闻言纷纷探手,各自拎起一名人质挡在身前,漠然格杀了余下的财团首脑,疾扑下层而去。 “接着,别让他死了。”林野抬手将火峰流竹抛向身侧,身形诡异地扭曲微颤,消失于昏暗的空间之中。 汉默愕然接过第一首富的身躯,正疑惑间,只听得下层楼面中隐约响起一阵极其凄厉的呼啸声。紧接着,林野冰冷的声音传来:“从现在开始,我来开道。” “28楼!27楼!26楼......我的上帝!是撒旦突然加入了他们吗?!”连续不断的骨裂声,沉闷的人体仆地声,大片大片瞬间沉寂的枪声,震撼着每一个指挥车中的安全官员。其中一人摘下耳机,哆嗦着抬腕看表,脸部肌肉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痉挛,“十秒种一个楼面,十秒钟......” 短暂的寂然后,凄艳的赤色光芒徒然间再次大放,更有些是从垂直高处激射而至。一次合击之下,“十字军”中剩余的那些金发年轻人再无一人存活,带着他们手中同时毙命的人质一起,缓慢僵硬地仆倒于地。 “蠢货!我们可不是红十字会。”舒普立在第五大道边的一幢楼顶上,放下于夜色中闪着淡然荧光的望远镜,狠狠地啐了一口,“还有两个,不,加上那个该死的人质是三个,统统干掉!” “报告长官!我做不到......”耳机中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舒普勃然大怒,正要开骂时却听见那名属下吞吞吐吐地道:“其中有一个不是人,一定不是。” 林野直如一道黑色旋风般卷过层层楼面,与“十字军”的杀戮机器们不同。他的身上还是很干净,并没有沾上半点血迹。因为每一个人,都是死于颈骨断裂。这种杀人手法,也很干净。 带着一道凛冽激起的劲风,林野疾掠于伏击者与建筑体之间。便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在难以想象的高速之下,他的出手依旧稳定而准确。昏暗中,他的眸子里泛着碧油油的光芒,就像是两盏燃点于地狱深处的幽幽冥灯。 底层的大厅,空阔旷然一片,锩刻着六角星芒的大理石地板上遍布着血泊尸骸,没有了敌人,也就不再有杀戮。一道风声急速投来,犹自掠动的林野双臂横揽,接住了火峰流竹的身躯。 “去地下一层,那里有电脑机房,射线会阻隔热成像望远镜。”汉默勉强闪过几道横戈而过的赤光,气喘吁吁地掠近。 林野默然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疾纵而起,没入茫茫暗色笼罩的地下通道。 “为什么不选择冲出去?你有这个能力。”充斥着嗡嗡噪声的机房中,林野略为诧异地问道。 汉默擦去嘴角血渍,靠在墙边低笑道:“袭进的死光束越来越少,他们一定是将火力集中在了几处出口,就等着我们出去。‘十字军’也有这种武器,死光的射速不比子弹,我们没有机会的。” 林野将目光移向他捂在胸前手掌,低沉地道:“你受伤了?” “没关系,我说过,能为组织而死,是最大的荣耀。”汉默松脱了手,一个杯口大小的血洞赫然出现在他前胸上,他急促地喘息了一阵,微笑道:“你可真是强大!不过我也不差,至少能完成你的托付。” 林野神情一黯,涩声道:“你应该杀了他,一个人行动起来,会轻松地多。” “不关这头日本猪的事,是我......我的动作太慢。再说,我可不敢胡乱下手,你会痛打我一顿的。”汉默狡黠地眨了眨眼,低喘着道:“说实在的,你这个人又冷漠又高傲,以前还杀了我们不少人,就算是为了组织,我也应该找个机会干掉你才是。可没办法,我现在要死啦!难得偷懒一次,感觉倒也不错。” “你怎么会杀我?哪有朋友之间互相残杀的。”林野竭力想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强自笑道。 汉默笑了笑,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光彩:“我们是朋友吗?对,除了像你这样的人,还有谁配做日耳曼雄鹰的朋友!好朋友,有一件事情,我要说给你听......” 林野见他已是气若游丝,低声道:“你休息一会,别再说话了。” 汉默固执地摇头:“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你的朋友索尔斯亚先生,那个罗森想要杀他,恰巧被我们的人救了。现在他就在纽约,住在曼哈顿12大街的215号,你记住了,是幢灰色的公寓楼。还有就是,请转告莉诺雅小姐,元首在上一次飞弹袭击中不幸遇难。‘十字军’正在找她,希望小姐能够回去主持大局。除了她,没人可以的......” “这些话,是说给我的朋友听的,不是敌人。我这不算是背叛组织罢?”汉默扯下内领上的金制十字架勋章,无力地伸出,“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送给你。希望在我死后,你可以打碎我的头颅,那些年轻人都是生面孔,而我却是卡诺米亚公司的总裁。” 林野接过勋章,却缓缓摇头:“我做不到。” 汉默眼中掠过失望之色,气喘道:“公司对‘十字军’很重要,你一定得这样做......” “我会带你走,找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埋掉。只要我活着,就会做到。”林野平静地道。 汉默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嘴角渐渐现出一丝笑意,安详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林野微笑着抚上他的双眼,微笑着将仆倒在一边的火峰流竹膝骨踏断,在第一首富嘶哑的惨号声中微笑着问道:“你还是不肯说?” 已经不成人形的火峰流竹怨毒而视,死死咬住下唇,半字不发。 林野笑容依旧,直视着火峰流竹的眼神,探手扼上他的咽喉,逐渐加力。后者的眼珠缓缓翻起,双手无力地扳向林野手臂,舌头一寸寸地耷了出来。随着铁钳般的虎口越收越紧,“扑”的一声微响,火峰流竹的两颗眼球再也无法承受体内压力,同时爆出眼眶,拖拽着几根长长的神经组织,晃晃悠悠地挂在了鼻梁前端。林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漠然继续着动作。直到将手中的颈体捏得破裂变形,这才略为减力,反手探处却是将整颗头颅硬生生地从颈部扯了下来。 “教官,这是第一个。”林野喃喃低语了一句,将头颅掷在地上,乌黑锃亮的高帮军靴随即重重踏上。黑红之物顿时四射飞溅,喷得机房四壁上星星点点,满目狼藉。而此时火峰流竹僵卧于地上的躯干,如同有感应般挣了一挣,就此不动。 林野默然片刻,行至汉默身边正欲俯身时,突如其来的几十道暗红光体自各个角落穿入机房,交叉纵横,竟是盲目齐射!林野只感觉到胸前微微一热,垂目赫然望见右胸已被斜斜贯穿,伤口处缓慢地冒起了一缕淡然青烟。 无声地苦笑了一下,林野颓然坐倒,捂住了胸前伤处。这道死光灼穿了他的小半边肺叶,大量的血沫呛堵在肺室气管内部,一时呼吸已变得极其困难。 几秒钟之后,第二波的齐射悍然而至。 第138章 十几道半人高的光体阴险袭来,其中一枚“哧”的掠过林野脑后,余温将他的束发缎带和一缕黑发顿时烧断。 林野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大股血沫自喉间涌上,在地面上盛出朵朵凄艳赤梅。费力地喘息了一会,他转首望向汉默,低声道:“好朋友,我只怕是要和你一起......” 爆豆般的枪声,突然自四面八方响起。连串的巨大爆炸声隆隆而震,机房中的几盏吊灯纷纷在这可怕的震荡之下逐渐晃悠起来。林野脸上神色微动,只觉得在嘈杂的火器咆哮声中,隐隐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 第三波的死光齐射再也未能袭来,激烈的枪声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后逐渐凋零,而那个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一行清泪,自林野的眼角划下,无声坠落在他手中的金色十字架上。在外面,大厦之外,铁与火的杀戮战场,无数的人,用中文齐吼着两个字。那是他的名字,林野。 林野挣扎着起身,吃力地将汉默负起,向出口行去。他走得很慢,很艰难,每一次迈动步履,伤口处都会有大量的血液涌出。但是,他的神色坚定,嘴角倔强地抿起,眸子里似是有着火一般的光芒猎猎燃烧。 外面的那些人,正在以他们的方式,在呼唤,在守护。而他,亦要信守自己的承诺,只要还未死去,就要为新朋友筑一个小小的,幽静的墓穴。 因为,这是男人之间,爱的方式。 正文第一百二十五章混乱初始 威尔逊今年四十二岁,住在德克萨斯州,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和许多同龄人一样,辛劳工作为他所换回的,只能说是还算不错的收入。威尔逊有一个漂亮的黑人妻子珍尼,两个混血小孩。珍尼没有工作,靠着丈夫日复一日地出车,来维持家庭的全部开支。威尔逊为人木讷老实,工作勤奋,几乎熟识本地所有的荒僻道路,从来就不必为了失业而犯愁。平静安逸,波澜不惊的生活,在这个平凡家庭成员的心里,正是幸福的基石。 今天,是个难得的休息日。威尔逊在卧室的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眼阳光明媚的窗外,懒洋洋地叫道:“亲爱的,几点了?” 与往常不同,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身材却依旧娇小苗条的珍尼并没有应声而至,笑着给他一个轻吻。屋子里静悄悄地一片,就只有电视机的声音隐隐传来。 “亲爱的!珍尼?”威尔逊套上件外衣,搔了搔乱蓬蓬的头发,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 客厅内的沙发上,两个孩子一反常态地没有在一起嬉戏玩耍,而是依偎在母亲身旁安静地注视着电视屏幕,脸蛋上带着些许的惊惧茫然。而珍尼则身体僵硬地坐在孩子中间,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左手不断地在胸口划着十字。 威尔逊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电视上的枪战画面,略为不快地道:“亲爱的,没听见我叫你吗?在中东这些事情每一天都会发生,有什么好看的!” “曼哈顿,这是曼哈顿正在发生的事情......”珍尼颤抖着嘴唇道。 威尔逊大吃了一惊,愕然投去视线,却恰好看到屏幕上的远角镜头切换——几名蒙面男子执着冲锋枪,正踏在一辆迷彩色的装甲车顶部,掀开顶盖对着车身内部疯狂扫射。由于环境中充斥着浓烟烈火,画面显得并不是十分清晰,但威尔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背景中矗立着的帝国大厦,顿时已是面如土色。 由于摄影者身处高处的关系,镜头缓慢地将焦距拉远,整个战场逐渐呈现在屏幕之中。以帝国大厦为中心,第五大道的街面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装甲车的残骸。更有几堆喷发着滚滚烈焰的焦黑钢铁夹杂其中,已是殷红如血的螺旋桨凄惨地竖直向天,似乎是在缅怀着曾经高飞的日子。 几百具军警着装的尸体,僵硬木直地倒卧于血泊之中。摄像机如同一个毫无感情,却克尽职守的记录者,将所有的一切都忠实地呈现在观众面前。当知道眼前所见的,正是发生于身边的真实事件时,血淋淋的场景以所有好莱坞大片都不能比拟的冲击力,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隐隐的几声呼叫声传来,镜头突兀转向,对准了第五大道的东侧。威尔逊与珍尼同时被屏幕中显示出的影像惊呆了,黑压压一片的蒙面武装者,正在如潮水一般迅疾退去。狭长乌黑的冲锋枪正随着高速奔跑,在每个人的背后起伏不休。大约有近百支单兵火箭筒,偶尔在人群中狰狞地探出躯体。每至一处与第五大道相交的横向道路,人潮中就会分出一小部分,四散而去。即使是一个再不懂军事的人,也可以看出这批数量庞大的恐怖分子虽然是在撤退,但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再加上极少数疾驰的汽车顶窗上狞然探出的高射机枪,让人禁不住怀疑眼前这支千人规模的队伍,究竟是恐怖组织,还是一支受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队。 短暂的几分钟之内,最后一名武装者的背影,亦已消失在第五大道尽头。凄厉的警笛长鸣与隆隆爆破声隐隐传来,逐渐消失。帝国大厦的周遭,变得死寂一片。除了偶然间有着“噼啪”的爆裂声沉闷响起,再无半点声息。平日里热闹喧嚣的第五大道上静悄寂然,看不到一个人影。沉默高耸的建筑体伫立于死地两侧,冷冷注视着这血与火的华丽舞剧悄然谢幕,似是带着一丝困惑地,冷然地注视着。 “我们的军队在哪里?”威尔逊走到妻子身边,抚上了她冰凉的手掌,愤怒地道:“难道在我们的国家,就没有人能阻止这些恐怖分子?” “嗡嗡嗡”,如同无数只巨型马蜂同时在振动翅翼一般,一股奇异的声浪隐约从电视中传出。威尔逊将视线转向屏幕,先是一怔,随即面露喜色地道:“他们来了!我就知道,任何人都不能在美国为所欲为!” 大约三十余架通体黑色的“长弓阿帕奇”排成四个攻击阵型,杀气腾腾地自第五大道上空掠过。一点点刺目至极的光芒自机身各处冷然泛出,粗大椭圆的机载航炮似乎正在无声狞笑。至第一条岔路时,机群猛然拔起高度,其中四架转向斜飞,疾掠向侧方而去。 镜头此时缓缓拉低,一片无边无际的钢铁洪流赫然而现。架设着7.62毫米轻机枪、mk-19mod3型榴弹发射器、双联装“陶”式导弹发射器的悍马吉普,蒙套着暗绿色帆布,满载武装士兵的军用卡车,以及各种野战车辆组成了一条浩然长河,在巨大沉闷的咆哮声中迅疾淹没了整条街道。曼哈顿,以第五大道为圆心,似乎正在无声无息之间,即将变为杀戮战场。 “他妈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过这些大兵!去吧!战士们,干掉那些阿拉伯的小丑!”威尔逊神情亢奋地挥了挥拳头,破天荒地骂了句粗话。 仿佛是魔王撒旦,并不是很乐意松脱已经按下的魔掌。就在威武雄壮的军列车流,几乎要将电视机前每个美国人的爱国热情烧沸时,一连串沉闷的爆破声狞然响起。由于音量调得略高,威尔逊家中顿时被这可怕的音波所填满激荡,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将头埋进了母亲怀里,胆怯地露出半只眼睛,偷偷窥视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我的上帝!”一声惊恐的低语隐隐传出,似是那个不知名的,极其敬业的摄影师在失声而呼。紧接着,屏幕上的画面一阵天旋地转,再次恢复平稳时已是对准了巍峨的帝国大厦,底层基体腾出大量黑烟,正在缓缓倾覆的帝国大厦! “我的上帝!”威尔逊与妻子同时低声而呼,两人茫然地搂在了一起,战栗着望向电视。如同一头体型巨大,却受到致命创伤的史前猛犸一般,帝国大厦斜斜地,缓慢地倒向侧方。无数根钢筋在同时扭曲、折断,无数面玻璃亦在同时崩溃、碎裂,更有大面积的墙体在瞬间溃塌。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波波诡异而巨大的声浪。听起来,恰似大厦于死亡前的呻吟悲泣。 第五大道上仍未通过的车流已是方寸大乱,多辆军车同时加大马力,仓皇之间狼狈地与抢路的同伴撞在了一起。所有的士兵都跳下了车,开始疯狂地向远处奔逃。在这无法抗拒,甚至是无法想象的庞然危机下,没有人再能保持冷静。畏缩与逃避,本就是深埋于骨髓中的人之本性。于此时,更是已将灵魂全部吞噬。 “轰!!!”地动山摇般的大震中,帝国大厦的下半部终于撞上侧方一幢16层高的楼房,后者顿时被压折,坍塌。而因为这记小小的外力碰撞,大厦躯干在大约四十层的位置崩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整幢楼体在完全接触到地面时,它的上半部突然反弹,在发出一声尖利的折裂声后与另一半身躯彻底分离,如同脱轨的火车般重重滚落到了第五大道中央。将近二十余部未及驰离的军车,当即被它压在身下,无声无息地被碾成了齑粉, 不仅是威尔逊一家,甚至是连摄影师也在这可怕的景象面前,失去了正常的思维能力,镜头一动不动地对准着大厦的残体。阳光下,长长的塔尖天线仍然灿然流辉,不可方物,但却断为了三截。凄美的,就像是被折裂的天使羽翼。 屏幕上的画面突兀间被切换,女播音员语声略带着一丝颤抖地播报道:“同胞们,您看到的,是曼哈顿正在发生的恐怖事件。与此同时,纽约的华盛顿广场,旧金山的金门桥,佛罗里达州的迪斯尼世界,密苏里州的圣路易弧形拱门,亚利桑那州的胡佛水坝等著名景点,均发生了连环爆炸事件。据保守估计,死亡人数超过万人。 第139章 美国正在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经过精密策划的恐怖袭击......” “天佑美国。”威尔逊无力地坐倒在沙发上,颤抖着将妻子和两个孩子全部拥在怀里。除了这句话,他根本想不出有任何东西能够替代此时的心声。 同一时刻,无数个家庭中的美国人,都和他一样绝望地,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平静的生活于瞬间被摧毁,黑色的恐怖浪潮已悄然袭来。此时,绝大多数的人就只能将精神寄托,放在了上帝那里。那位好战的总统在大发雷霆之后,亦是独自做起了祷告。企盼着高贵圣洁的神灵,能够再次庇佑美利坚合众国。尽管在不久以前,星条旗下的“正义之师”也曾入侵过某些小国,千百个家园在一夜之间被摧毁。无数的孩子和妇女遭到枪杀。但是,有谁会在乎?强权与弱势,富有与贫穷,神灵自然是会站在前者这边。当然,如果他存在的话。 ※※※ 此时的林野,身处于一辆普普通通的轿车后座上。汉默安静地靠在他身边,脸上似乎犹带着一丝笑容,而身体却早已冰冷。车开得很快,很平稳,正在驰出曼哈顿城区。包括驾驶员在内的两名黑火汉子,带着些许古怪的神色,不时地自后视镜内望向后排。自从在底层的大厅内找到林野后,他们的言行举止就显得颇为不自在。 “我们走后,剩下的人怎么办?”林野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结,脸色显得极其苍白。 开车的汉子笑了笑,道:“这些家伙里面,有些是写字楼的高级文员,也有一部分是建筑工地的工人。但全部都是经过黑火兄弟严格训练过的好手,他们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再过几个小时等天黑下来,这批人将会自己找到回去的偷渡点。” 林野皱眉道:“只怕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纽约城将会被翻个底朝天。” “林先生,整个美国的军警现在恐怕都是分身乏术,即使是纽约方面想要各处搜捕,能抽出的人数也是少得可怜。我们的人事先已经分好组,第五大道的各处岔道上都有汽车在等。火器等突围后将被分批遗弃,不会出半点纰漏。”另一个汉子拧开收音机,淡淡地道:“在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围在这个区域的警戒部队全部荡平,出曼哈顿应该不是太困难的事。” “最主要还是我们运气好,一过来就接到了您。通知陈先生那日本小子的死讯后,他就立即命令撤退。短短几分钟的事情,美国人想反应也没那么快的动作。”开车汉子语声忽顿,极其尴尬地道:“那个......出发前我们偷袭了陈先生,上了十几个人才把他老人家制住。没办法,他硬是要亲自过来这边。” 林野听着收音机中正在播报的新闻,苦笑着摇了摇头:“美国的确得乱上好一阵子。” 轿车在一阵轻微的颠簸后,开进了曼哈顿南区的一条僻静小路。这里的环境很荒僻,建筑稀少,道路一旁就是陡峭的山体。茂密青郁的植被自高处延绵铺下,在微风中轻柔起伏,甚是幽静宜人。 大约行驶了十五分钟后,轿车缓缓而停,前排一名汉子回首道:“林先生,到地方了。” 林野跨出车门,将汉默负在背上,直腰时伤口再次迸裂,却是连哼都不哼一声。 “林先生,您等一下......”开车汉子忽将身体探出车窗,神色羞惭地道:“前段时间我们一直误会了您,请别放在心上!” 林野怔了一怔,展颜笑道:“我根本不记得有事情发生。” “我去把车藏起来,一会就上来找您喝酒......不不,找您聊天。”汉子如释重负地咧开了嘴,驱车远去。 另一个汉子见林野胸前正悄然渗出大片殷红,跨前一步道:“林先生,我来帮您背他。” “不用,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等我一会,我想把我朋友埋了。”林野举目望向高处的山体,低低地道。 山上的土壤很柔软,青草茂密,空气中有着一种淡淡的芬芳味道。林野在一处地势平整的山坡上顿住了脚步,将汉默轻放到草地上。默然伫立了一会,蹲下身开始刨坑,用他的双手。 这里除了阳光,青草,还有着低矮的灌木丛。一朵朵洁白无暇的野花点缀其间,环境幽静而柔美。从山坡直望下去,就是蔚蓝色的大海。层层海潮柔和地卷上浅滩,如精灵般欢快跃动的浪花,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绚烂的颜色。 修长有力的手掌,深深地插入黑色的土壤中,将它们捧起,拨开。林野沉默地重复着动作,偶尔会转过头,看上一眼安然而睡的汉默。黑火的那名汉子在一旁怔怔地伫立了片刻,闷声不响地蹲下帮忙。 土坑由一个篮球大小,渐渐拓宽,加深。等到接近完成时,两人的指端,俱已是被土壤中的细小石子擦磨地鲜血淋漓。一点点温热赤红的血液滴坠而下,无声地融于泥土之中。 “我和他,正确地来说,就只认识了一天。”林野将汉默抱入宽阔狭深的坑内,理好他的衣襟,自语般低声道:“彼此感觉却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值得去信任托付。很奇怪,不是吗?” 黑火汉子摸出一盒烟,点燃三支倒插入土里,沙哑地道:“林先生,这一点都不奇怪。狼与狼才会成为朋友,要是土狗,只怕是还未近身就已被一口咬死!” 林野怅然不语,只是直直注视着汉默的脸庞。半晌之后,他缓缓扯下胸前玉坠,低声道:“好朋友,我就只有这个能送给你,别嫌弃。” 赤红如血的玉坠带着体温,被塞进汉默冰冷僵硬的手掌中,似乎是欲将这一点温暖,传遍他的全身。林野双手连挥,不再稍停,片刻间已将土坑填满。 “走吧,既然还活着,就总得去做些什么!”林野霍然转身,大踏步行远。 黑火汉子神色肃穆地抬手,对着这个简陋的墓穴敬礼。久久之后放下,疾步行去。 一阵清风突兀间拂过山岭,将葱郁的灌木丛卷得簌簌而颤。一朵小小的,柔美的野花轻盈荡起,在空中翻转舞动,落于凸起的墓穴之上。仿佛就连它亦是不耐寂寞,想与地下的那名男子做上片刻朋友。 在生命的茫茫长河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有很多东西会逐渐沉淀,最终消失。但另外一些,则是终生难以磨灭。短暂却永恒的友情,正是这其中之一。 黑火汉子引着林野一路直上,经过十几处流动暗哨后,山体腹地中出现了一片密密的营帐。陈进生笔直伫立于账群前,沉默地注视着两人。雪莉俏然立在一旁,神色惊喜地挥动着手臂。 一声清越的鸣声震起,阿追远远飞来,径直落到林野肩头。林野抚上它的背羽,手背却被鸟儿轻啄一口,不禁哑然失笑道:“小家伙,这次很危险,你再怎么生气,我也是不能带你去的。” 阿追也不知听未听懂,口中低低地“咕”了一声,将头偏向一旁,半眼也不瞧它的主人。 “你......你受伤了?”雪莉快步迎上,目光触及林野胸前,脸色顿时大变。 林野爱怜地看着姑娘的面容,微笑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偷哭?” 雪莉脸上微微一红,咬着嘴唇道:“你老是这样让人担心,还好意思问我......” 林野牵起她的手,走到陈进生的面前笑道:“进生叔,我回来了。” 陈进生面沉似水地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不错啊!还活着!” 林野身边那名黑火汉子打了个寒战,干笑道:“嘿嘿,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陈先生,我......” “你先滚蛋,一会再找你们几个算帐!”陈进生冷着脸挥了挥手,打量了林野几眼,皱眉道:“你伤得不轻,得找个医生看一下。” 林野摇头道:“进生叔,我没事。到晚上还得进市区一趟,有个朋友在那边。” 陈进生脸色愈沉,伸手掀开他胸前破裂的衣衫:“胡闹!等伤好了再说!再差半点你还能站在这里?!什么朋友,我让人接回来便是。” “很古怪的一个人,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林野思忖了一会,缓缓道。 在与陈进生交谈了片刻后,林野跟雪莉一起,走进了她的帐篷。女孩放下门帘,将毛巾浸湿了水,轻声道:“你把衣服脱掉。” 林野乖乖照办,阿追自他肩上飞到一旁,歪着脑袋定定注视着主人的奇怪举止,显得有些困惑。 雪莉望着那处狰狞可怖的硕大伤口,轻轻擦拭起边缘血迹,泪水已是夺眶而出。 “怎么又哭了?傻孩子。”林野抚上她的颊边,微笑着道。 “我认识你以来,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杀人,受伤,好几次差点就......”雪莉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哽咽着道:“你真的觉得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即使是不为自己着想,难道就不能考虑下你身边人的感受?” 林野默然片刻,低沉地道:“这种生活很快就会结束,但不是现在。” 雪莉将他背部的血迹亦细细拭净,哑着声音道:“我去找绷带。” 林野忽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温和地道:“我保证,用不了多长时间。” 雪莉幽幽地叹了口气,靠上他坚实的肩膀,轻轻地道:“我会等你,哪怕没有这一天,也会一直等下去。不管你会变成什么样,就算你是个杀人魔王也好,我也会在你身边。因为......因为我爱你。” 林野静静地环抱着她,心中平安喜乐,柔情无限。直至此时,他才幡然醒悟,原来长久以来自己对这个女孩的感情,并不仅仅是感激怜惜。 第140章 那一丝朦胧爱意,早已在他坚若磐石的心中悄然破土绽芽,现在,正温柔地将他俘获。 ※※※ “喂!我说今天这是这么了?是‘水牛比尔’重生了,还是外星人绑架了纽约市市长?”索尔斯亚望着夜幕笼罩下的窗户,对外面呼啸不断的警笛声大感好奇。 狭小昏暗的房间内,两名石像般伫立在门口的金发青年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木立的姿势,俱是半声不作。 “我的上帝!你们是木头人吗?这个破地方没有电视,没有电话,甚至没有指甲油!‘十字军’这是要把我怎么样?别以为救了我,你们就有这样施虐的权利!我简直快要发疯了!早知道杀了我也不会向那条眼镜蛇求救......咦?你们在听吗?没有人告诉过你们,漠视一位女士的话语是很不礼貌的吗?”索尔斯亚气咻咻地自窄床边立起身,喋喋不休地抱怨道。 “别再说了,请你住嘴。”一名年轻人冷漠地道。 索尔斯亚愕然而立,随即大为兴奋地走到他面前,惊疑不定地道:“天啊!我没听错吧?你居然会说话!这可是一个星期以来,最令我感到惊讶的事情了!喂,小伙子,我身上有很多支票,能不能帮我去买些指甲油和护肤品?这里的空气干燥得要命,灰尘又很多,我的皮肤都快角质化了!当然,作为酬劳,零钱就不用找了。怎么样?你不说话,我可当是默许了哦!让我来找找看,100万,是不是太多了点?50万,嗯,就是它了......” “我受够了,要不要杀掉他?”另一个年轻人脸部肌肉抽动了几下,用德语低低地对同伴道。 索尔斯亚语声忽止,满面委屈地道:“我的话的确是多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让你们这样反感吧?行了,我知道该怎样做了。” 两名年轻人冷冷地看着他走回床边,将头埋进枕头里,顿时不约而同地长嘘了一口气。 “笃笃”,就在索尔斯亚考虑着是不是该用德文与两个木头人套近乎时,门上轻轻响起了几声敲击。 “谁?!”两名年轻人一左一右疾靠到墙边,其中一人低低问道。 “汉默的朋友。”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回答。 索尔斯亚触电般从床上弹了起来,紧张地望向门口处。房门在发出一阵细微的“咯咯”声后,被向内拧开。昏暗的灯光映射下,一名黑发黑眸,身着全套黑色野战服的年轻人军刀般挺立在门外。他的脸色极其苍白,嘴唇上没有半丝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恒古不化的坚冰。当看到房内唯一的黑人之后,他的眸子中却带上了一丝温暖笑意。 “林?是你吗?难道我刚才已经被这两个木头人杀了?”索尔斯亚哆哆嗦嗦走近,试探着触碰了一下林野,木然半晌后一把抱住他号啕大哭起来,“你不是鬼魂!你还没有死!呜呜......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是你!”两个年轻人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脸上隐隐现出了敌意。 林野拍了拍索尔斯亚的肩膀,转首淡淡地道:“汉默告诉了我这里的地址,你们应该了解,如果不是自愿,没有人能从他那里问出半点东西。” 十分钟后,索尔斯亚靠在一辆疾驰中的旧款福特后座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真舒服,我都快闷死了!亲爱的林,我就知道只要你还活着,总有一天会来救我的。” “小兰的几个叔叔,还活着吗?”林野注视着车窗外,几部警车正迎面擦过。 索尔斯亚黯然道:“不知道,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船体分裂后不久我就掉到了海里,抱着半块木板漂了好几天,才被一艘路过的渔船救了起来。刚出纽约机场就被几个黑帮分子抓住,他们有我的相片,我好象还听到和中情局的人有些关系......” “罗森。”林野淡淡地道。 索尔斯亚瞪大了眼睛,喃喃地道:“真的是他?我一直都在不断地否定这个想法,他是我十几年的老朋友,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野平静地道:“在政客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朋友。我虽然对他一直有防备之心,但没想到他在巴赤和艾薇儿订婚后还会这么做。猛虎公司,已经不复存在了。” “所有的人,你手下的那些野蛮人都死了?”索尔斯亚怔怔地道。 林野目光闪动:“房子塌成了废墟,有一部分的人,被关在了某个地方,我正试图把那里找出来。” 索尔斯亚咬着手指想了一会,满脸无奈地道:“林,现在的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罗森这个人我很了解,正如同对付你的方式一样。我手下的那些线民要么被干掉,要么就已经被他收罗了。” 林野沉声道:“就像是你所说的,依你对他的了解,我的人最有可能被关在什么地方?” “这个就不好说了,美国这么大,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索尔斯亚语声略顿,迟疑着道:“不过如果我是他,应该会选择盐湖城的那个监狱。那里是最坚固的钢铁堡垒,有着森严到难以想象的武装警戒,从来就没有人能活着逃出来过。” “你是说......”林野似是想起了什么。 索尔斯亚缓缓点头:“对,杨的老家,地狱四十一区。” 正文第一百二十六章四十一区 拉斯姆辛懊恼地低垂着脑袋,手臂曲拗着背在身后,肥壮如牛的身体,正随着汽车的颠簸而晃动不休。略为瞟了眼车窗外黑沉沉的世界,他懊恼地叹了口气。手腕上冰凉沉重的金属触感,似乎正在提醒着这名彪形大汉,逍遥法外的美妙时光,已经结束了。 自从在二十岁那一年,拉斯姆辛亲手掐死了与人通奸的女友后,他就一直逃亡于美国各地。算起来,那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与一般的逃亡者不同,拉斯姆辛从来就不屑于在暗无天日的荒僻居地藏匿踪迹。事实上,这个出生在富足家庭的大块头乐衷于享受物质生活,没有醇酒美人的日子对于他来说,简直比噩梦还要可怕。 在刚逃离家乡的时候,拉斯姆辛带走了一大笔钱。但这些绿油油的宝贝儿随着两次整容和豪绰开销,很快就几近一空。生存,这个在以前从来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问题,残酷地摆在了他的面前。酩酊大醉了一天一夜后,拉斯姆辛摇摇晃晃地走进旅馆的浴室,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如何活下去的决定。 有很多事情,在你没有去做之前,显得困难而又繁琐。而当真正动手去尝试了以后,你就会发现,它们实际上要比想象中简单得多。与外表所呈现出的笨拙不同,拉斯姆辛有着一副敏锐机智的头脑。他用最后的一点钱,去买了只高档公文包和一柄锋利的剔骨刀,开始踏上了生存之路。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夜晚,拉斯姆辛拎着这两样东西,敲响了当地检查官的家门。在主人疑惑地隔着门链投来视线时,他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报纸,门缝中射出的灯光清晰映亮了头栏标题——“房产商人因涉嫌暴力强奸被拘捕,罪名成立将面临五年监禁。”进入客厅落座后,拉斯姆辛委婉地表达了来意,右手有意无意地轻拍着膝上鼓囊的公文包。检查官先是勃然大怒,但很快在客人口中轻松吐出的那个数字面前堆起了笑脸。拉斯姆辛遗憾地看了他一眼,从包内抽出剔骨刀如杀鸡般割断了他的喉咙。 这是拉斯姆辛用刀具所杀的第一个人,但不是最后一个。在检查官家中所掠得的钱财足实让他逍遥了一阵子,最初见到鲜血时的恐惧感,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在发现杀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困难之后,拉斯姆辛开始游走于美国各地,以大同小异的方式,拜访了一个又一个政府官员。高档得体的着装和温文尔雅的谈吐举止,使得他很容易就能获得猎物的初步信任,而血腥的杀戮环节,也随着经验的增加而变得更为狠辣老道。拉斯姆辛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侠盗,在猎物家中他往往是毫不留情地杀掉所有的人。只选择愿意接受贿赂的那些官员做为目标,只是因为他们家中有着足够多的财物。这是拉斯姆辛唯一坚持的原则,杀戮的原则。 十一年来,由于这个久未捕获的连环杀手所使用的特殊刀具,在警方的无数次会议上,他被称之为“屠夫”。而导致“屠夫”先生最终落网的间接原因,还是由于这次全美遭受的恐怖袭击。正当拉斯姆辛兴致勃勃地于盐湖城市的deltacenter球馆内,观看犹他爵士队球赛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大批警察包围了球馆,将比赛强行中止。所有观众被逐渐疏散至场外,每个人都受到了严格的盘查。精心伪造的证件并未能够帮助拉斯姆辛逃脱霉运,他口袋中那柄赫赫有名的剔骨刀被搜出来时,十几个体格强壮的警察在同一时间扑到了他身上。在指纹与牙床的鉴定结果被放到办公桌上时,盐湖城市的警察局长半点也不敢相信,一个恶意的恐吓电话竟然为他带来了如此好运。 由于处于非常时期的缘故,拉斯姆辛在接受了长达20多个小时的审讯后,被立即送往监狱羁押。盐湖城市警局勉强凑出了由十一名警察和三部警车组成的押解队伍,手下亡魂超过两百人的“屠夫”正坐在其中一辆的后座上,咬牙切齿地诅咒着那些来自“中东”的恐怖分子。 “砰!”一支警棍重重地砸在了拉斯姆辛面前的密封铁栏上,神思恍惚的他不禁被吓了一跳。 驾驶室副座上的年轻警察大笑了起来,不屑地打量着他道:“喂! 第141章 我实在是不太明白,像你这样的蠢猪是怎么做到的?那些被你杀掉的人,难道都没有大脑的吗?” “总是有贪婪的鱼儿,不然渔夫靠什么过活?”拉斯姆辛望着他笑了笑。 年轻警察怔住,随即火冒三丈地吼了起来:“你他妈的好像很神气?嗯?不折不扣的渣子!当冰冷的针管插进静脉时,我保证你会小便失禁!而你的父母则会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你开始抽搐,希望他们能一直挺到你断气的时候。不过这恐怕会很难,据我所知,有很多人在目睹注射死刑过程的时候会昏厥,希望你家的那两个老家伙没有心脏病!” 拉斯姆辛横肉累累的脸上保持着温和笑容,缓缓地道:“恐怕你会失望,我的父母都很坚强。” 那警察似是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开车的同事打断:“前面那些家伙是怎么回事?” 车队此时已驰出城区,来到了茫茫沙漠的边缘地带。并不是很宽阔的路口被设置了简易路障,六七个制服上印着“fbi”字样的大汉晃动着强光手电,示意车队减速。几部顶着警灯的车辆停靠在一边,雪亮的大光灯将路面上映射得一片白炽。 “伙计,请出示你们的证件。”一名汉子收起电筒,走到关押着拉斯姆辛的警车边说道。 车内两名警察愕然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忿忿地道:“你没看见我的警徽吗?” 那名汉子掠了眼车内,面无表情地道:“请出示证件,我们是奉命行事。” 两名警察无可奈何地照办,汉子在手电光下仔细查看了一番,递还证件时脸色已经缓和了很多:“对不起了,全美都有冒充警察趁火打劫的事件发生,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前面的那座监狱很重要,在这个时候更不能出半点乱子。” “没什么,一切都怪那些该死的阿拉伯人。”驾驶座上的警察苦笑着道。 “这家伙是谁?”汉子将手电照向后座,咋舌道:“我的上帝!看上去就像是一头牛!他做了什么?抢劫还是杀人?” 旁边的年轻警察大笑了起来,略带着一丝骄傲地道:“他就是“屠夫”,那个著名的连环杀手,我们这是要把他送去四十一区。” “四十一区?能有资格去那里的人可不多......”汉子脸上突然现出了古怪笑意,淡淡地道:“那么,就是你们了。” 一柄乌黑短小的手枪,魔术般出现在他原本空空的右掌中。“扑扑”两记轻微的击发声随即响起,两名警察连哼都没哼一声,立时软倒。驾驶座上的那人身躯仆前,额头重重地顶上方向盘。尖利的喇叭声顿时凄厉而鸣,在寂静的道路上远远传了开去。 如同得到了信号一般,前后两辆警车同时遭到了攻击,全部十一名警察在瞬间成为枪下游魂。直至死亡的那一刻,他们似乎都没弄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快点!都快点!一群笨蛋!我早说过了去另外一条路上等,结果呢?没有一个人听我的!从上午到现在,能让我唯一感到消遣的东西是收音机!林,快过来这边!”索尔斯亚骂骂咧咧地从路边一辆车中行出,单手叉腰威风凛凛地命令道:“布兰德纳,开工!” 林野缓缓自车内迈出,身边跟着一名烫着爆炸发式的黑人男子。后者提着一只黑色皮箱,嗲声抱怨道:“这里的空气可真是干燥!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我的皮肤有伤害......行了,我们开始吧!” 拉斯姆辛怔怔地注视着事态变化,直到林野上车轻松拧断了铁栏上的钢锁,他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些改变。并不是由于眼前这名年轻男子所展现出的强横能力,而是在林野冷厉的眸子里,他直接看到了赤裸裸的残忍杀机。就像是一头豺狗于突兀之间遭遇了狰狞猛虎,他所产生的第一感应,就是不自觉地向后畏缩。 “这家伙做了什么坏事?”索尔斯亚大刺刺地问向车边汉子。 乔装成联邦探员的黑火汉子迟疑着道:“是个很有名的连环杀手,以前我在丹佛的时候,一直听到有关于他的传闻。” 布兰德纳探头张望了两眼,沉吟着道:“这么大的块头,恐怕很难办。” 索尔斯亚恼火地道:“我可不管!一个小时之内,你要把林变成他的样子!” 布兰德纳笑了笑,轻声道:“好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会尽力的。不过时间这么紧......” “有六七分相似就可以了,麻烦你。”林野微微一笑,向着拉斯姆辛招手,“你到车子外面来,这里窄了一些。” 拉斯姆辛犹豫了一会,费力地钻出车厢。布兰德纳在灯光下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庞,长嘘了一口气:“还好带上了足够的道具,要是他再胖上一圈,恐怕我得带上林先生回家去化妆了。” 五十分钟后,两个拉斯姆辛站在了一起。布兰德纳为林野身体上粘好最后一块毛茸茸的“肌肉”,轻拍双手,优雅地做了个谢幕动作。 不但是拉斯姆辛已愕如泥塑木雕,一旁围满的黑火队员也俱是傻了眼。两个人的面容几乎是一模一样,就连体形亦是完全雷同,看上去似极了一卵双生的同胞兄弟。 林野注视了一会墨色车窗中的倒影,转首淡淡地道:“这个人,做过些什么?” 先前那名黑火汉子疾步上前,在林野耳边低语了一番。后者略为点头,挥手道:“放了他。” 拉斯姆辛只觉得手腕上一轻,反扣着的手铐已是被身后一人打开。活动了一下麻木僵直的关节,他退后几步,深深朝林野鞠了一躬,转身而行。 “喂!”林野直视着错愕回身的拉斯姆辛,指了指路边的一辆汽车,“开上它,别再杀人了。” “林,这家伙好象是个刽子手!为什么不干掉他?”索尔斯亚望向黑暗中逐渐驰远的轿车尾灯,满面不解地道。 “因为他给过别人机会,我想,也应该给他一个机会。”林野环顾了一眼周围的黑火汉子,目光投向死寂的荒漠,“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运气,在更多的时候,机会要靠自己去创造。比如说,我们。” ※※※ “321,322......”小四在心中默数着曾经交往过的女孩,突然翻身坐起,低低地咒骂道:“羊也数过了,女人也数过了,怎么还是睡不着?” 狭小的囚室内光线昏暗,角落里的瓷制小便器上尿渍斑驳,散发着阵阵中人欲呕的骚臭味。几只硕大的蟑螂挥动触须,攀爬在墙壁各处,只是在偶尔间会略为挪动身体。地上那块啃了一半的黑面包,似乎并不能引起它们太大的兴趣。 小四目光呆滞地注视着几只蟑螂,搔了搔乱蓬蓬的头发,起身艰难地行向密实耸立的铁栅栏。脚下沉重的脚镣与地面铁格相击,不断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杨灭!杨灭!”小四向外张望了一会,靠在栅栏边叫道。 片刻后,左侧隐隐传来杨灭的声音:“我在,怎么了?睡不着?” 小四无声苦笑:“是啊!在想杰西卡,不知道她会不会被关在这里的女子监狱。” 杨灭沉默了一会,答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希望如此。” “唉!她在我身边时,老觉得烦。真要是不在了,反而倒有点不习惯。”小四轻轻地叹了口气。 “闭嘴!黄皮猪,你们当这里是公园吗?”一个体形壮硕的狱警自过道上疾步行近,恶狠狠地对着小四吼道。 小四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啊!在公园里看猴子。” 狱警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你这个婊子养的!我要把你的头塞进屁眼里去......” “轰!”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大震声中,监区所有囚室的铁门在同一时刻锵然而开!两人之间一下子没有了障碍物,俱是愣在了那里。 “亲爱的恶棍们,今天是我和太太的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所以,你们幸运地得到了一次散步机会。地点在底层大厅,时间是半个小时,敢惹出半点乱子来的家伙将会受到严厉惩罚。现在,我想听到属于你们的祝福。”一个浑厚的男声自各处高音喇叭中嗡嗡响起,回荡在整个监区中。 “听见没有!都他妈哑巴了?卡姆先生在等着!”无数根警棍胡乱敲砸在栅栏之间,狱警们扯着嗓子大吼了起来。 “谢谢卡姆先生,您真是个仁慈的人。” “卡姆监狱长和夫人万岁!” “祝你们永远幸福......” 小四面前的狱警听着这些粗鄙不文的祝福声四处响起,忽反手摸向腰后,狞笑道:“你呢?没听见卡姆先生的话吗?” “我不是一条狗,如果想吠,您请便。”小四摇了摇头,淡淡地道。 乌黑发亮的警棍挟着劲风,凶狠地砸在小四的头上。狱警劈头盖脸地连抽了十几棍,方喘着粗气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在四十一区里面,卡姆先生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小四仰起鲜血淋漓的头颅,嘴角边挂上了一抹懒洋洋的微笑:“我知道,你们的秃头皇帝一旦心情不适,就会随便拖几个犯人出去枪毙泄愤。不过,那又怎么样?老子宁愿对着一个妓女说上一百句恭维的话,也不乐意看上卡姆半眼。因为妓女至少还是个人,而那秃头却是条疯狗。” 狱警的脸色已经被气得发白,右手摸上了腰间枪套。小四斜眼注视着他的举动,缓慢地弯腰,啐了口唾沫。 “维加尔,你疯了吗?”不远处的一名黑人狱警快步走近,按住了同伴的手,低声道:“你应该知道这小子和他的同伙都是谁送来的,没人能得罪那些大人物,就连卡姆先生也不能!” 第142章 先前那名狱警略为变色,无力地垂下了手,怒吼道:“快在我眼前消失!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去游荡,现在给我立即滚出去!” 小四看都不看他一眼,缓缓行出囚室,笑嘻嘻地望着左侧人流中的一名亚裔青年,道:“杨灭,你感觉好点了没?” 杨灭吃力地拖动着脚镣,无奈地道:“老样子,每天都得被扎上一针,全身软绵绵的,就连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小四等到杨灭走到近前,这才行进犯人队伍:“我也是,唉!现在就算是有个姑娘在我面前,我恐怕是什么也做不了......” 完全封闭着的六层塔楼式监区之内,身着橘黄色囚服的犯人们蚂蚁般自各间囚室行出。每一层的楼道上都缓缓蠕动着纵向人流,脚镣与铁格地面的碰撞声响成一片,在昏暗的空间中回荡不休。 矮胖的卡姆监狱长端着一杯咖啡,站在顶层警卫室的窗户前俯览着脚下,没有半根头发的顶门在灯光下正反射着淡淡油光。眼见着第一批犯人已经走到了底层空阔的大厅里,他不禁满意地笑了笑。在四十一区,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对他来说,几乎比做爱和吸食海洛因的滋味还要美妙。 大约十分钟后,所有一千多名犯人俱已下到底层。周遭林立的狱警纷纷手执重型火器,神色警惕地注视着场内。 “喂!我们在这里!”小四兴高采烈地大叫道。 几条魁梧的身影自人群中行出,向小四与杨灭的方向靠了过来。戈尔森和阿塔尔均是有气无力地迈动着脚步,而安东尼奥则是远远望向了杨灭,苦笑道:“杨,我们又回到这该死的地方了。” 杨灭点点头,目光在人丛中四处游移:“巴赤呢?有人见到他了吗?” “我刚才看见了巴赤教官,叫他时根本没半点反应。”戈尔森苦着脸坐倒,脚腕处已是被磨得鲜血淋漓。 杨灭目光微黯:“他被艾薇儿的父亲骗了,心里一定不好受。” 小四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困惑地道:“我那天刚喝了一点酒就晕了过去,他奶奶的!醒过来就发现到了这里。你们有没有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些什么?我的亲亲杰西卡在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俱是摇头。阿塔尔恼火地道:“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监狱里?全部杀掉不是更省事?现在的这副模样,我倒宁愿死了的好!” 杨灭与安东尼奥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均是大有忧色。 “那还用问!一定是看本少爷长得英俊,你们几个又都够威猛,想要逼迫我们去做那个那个......”小四忽嗅了嗅空气,大为兴奋地道:“万宝路!杨灭,你去帮我要几支烟怎么样?” “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也不一定认识......”杨灭见身边的安东尼奥亦是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无奈地道:“行了,我去试试。” 场地另一侧的角落里围拢着一群犯人,其中几人斜叼着烟卷,远远就望向了径直行来的杨灭,目光中已变得亢奋起来。 “对不起,请问能不能给我几支烟?我是以前三楼东区的中国杨。”杨灭走到近前,仰头注视着这些狗熊般壮硕的大汉,平静地道。 “中国杨?伙计们,你们听过这个娘们儿的名字吗?”一个汉子问道。 十几条大汉狞笑着将杨灭围了起来,其中一人摇头道:“没听说过,不过这不重要。小朋友,你的皮肤不错,不如陪我玩玩?我们现在就回监室怎么样?我保证会让你爽死的。” “打扰了。”杨灭转身欲行,却被人墙堵住了去路。 “你不是要烟吗?给你,都是你的。”一名大汉从口袋里摸出几支香烟,在毛茸茸的巨掌中搓碎,愉快地洒在了杨灭头上。 杨灭神色不动地拂去头上烟丝,淡然道:“我可以走了吗?” “我说过,让你陪我玩玩,难道你听不懂英文吗?”先前那汉子冷笑道。 “我来!我的姿色也不错哦!”小四气喘吁吁地挤进人群,瞄了眼大汉手臂上的铁锚刺青,嗲声嗲气地道:“好不好啊?大力水手先生。” 那名大汉打量了小四白皙英俊的脸庞,几乎连口水都流了出来:“好的,宝贝儿,我们现在就回......” 突如其来的一记勾拳,重重捣上他的小腹,大汉立时痛楚地弯下了腰。小四左臂横摆,轰然又是一拳砸在他耳根处,大汉当即倒地,颓然昏厥了过去。 “操你妈的!惹到爷爷们头上来了!”小四横目四顾,狞声道。 杨灭苦笑,环视了一眼齐齐扑上的大汉们,闷声不响地回臂后捣,坚硬的肘骨直接撞在身后一人侧肋处,登时将那人撂倒。 场边的狱警们方自动作,却被对讲机中的呼叫声阻止,纷纷又冷漠地立回了原处。 顶层的警卫室中,值班长小心翼翼地问道:“卡姆先生,我们真的任由他们乱来吗?” “其中一批人的身份很特殊,让他们吃一点小小的苦头,似乎对我以后的管理会比较有利。”卡姆轻抿了一口咖啡,微笑道:“味道不错。” 此时场中已然大乱,所有的犯人俱是向殴斗处所围了过去。戈尔森咬牙切齿地向前急急跨步,扭头吼道:“他妈的!都已经干起来了,你们俩能不能快点!” 阿塔尔不服气地撇嘴道:“你怎么知道是杨他们?根本就看不清楚,是别的人也说不定。” 安东尼奥已经隐约听见了小四的怪叫声,一脸无奈地摇头道:“想不到我都这么老了,还得陪你们这些家伙打架......” 三个生力军的加入顿时将场面扳回了不少,但体力的极度虚弱使得他们还是略处下风。所有围观的犯人都挥舞着拳头,亢奋得满脸通红,倒是有一大半在声援人少的那一方。 小四费力地挡掉一记袭来的拳头,肿着嘴唇叫道:“狗日的!在以前这样的家伙我能干掉一百个!” 戈尔森挥着自己那支萎缩细小的“啤酒扳手”,却一不小心被迎面而来的直拳击中面门,眼冒金星地倒了下去。阿塔尔硬抗了几下袭向背部的攻击,回身一拳砸倒戈尔森的对手,低吼道:“队长,你没事吧?” “没事!真是活见鬼......”戈尔森摇摇晃晃地站起,却又被身后一记重击轰上背部,软软仆地。 围观的人群忽然向两边分出一条通道,一个庞然巨人冷着脸挤了进来,手臂连挥已是将三四人打倒。 “咦?小巴赤怎么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小四话音未落,只见两个大汉同时斜肩撞上巴赤后腰,已是将巨人撞翻在地。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徒然震起,划过了所有人的耳膜。大批狱警冲进了人群,一条条警棍凶狠地砸下,顿时将犯人们驱散开来。 卡姆将犹自冒着青烟的手枪交给身边警卫,高傲地迈进了场中。冷冷审视了片刻已经停手的斗殴双方后,他缓慢地开口道:“先生们,有谁愿意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两个中国人先动手的,卡姆先生。”一个眼眶乌青的大汉颤抖着道。 卡姆扫视了一眼猛虎众人,低沉地道:“你们刚来不久,恐怕还不是很清楚,在地狱四十一区,就只有一个统治者,那就是我。任何一样事情在进行之前都得经过我的批准,这不是规矩,而是四十一区的法律。” “打架也得经过你批准?”小四不屑地道。 卡姆冷笑:“私自斗殴的人,会受到惩罚。如果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统统处决......” 底层东侧的铁门缓缓而开,两名狱警押着一个肥壮的犯人行了进来。在远远见到场中纷立的猛虎众人之后,那名犯人加快了脚步,四十公斤重的脚镣突兀间似乎变得轻若无物。 “别乱动,小子!”身后一名狱警抽出警棍,大力抽了他一记,高声叫道:“卡姆先生,刚送来的杀人狂,是那个追捕了很多年的‘屠夫’。” 卡姆对这个显赫的名头毫无反应:“把他带过来,‘屠夫’?在这里他连条狗都不如!” “这是在做什么?训话吗?”屠夫忽开口笑道,腰后立即被两支警棍狠狠捣上,但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巴赤小山般的身躯徒然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了他。 “这个笨蛋还没有死,他果然还是来了。”小四突然叹了口气。 杨灭与安东尼奥相视苦笑,后者低低地道:“和我们想的一样,他来了。” 一向冲动暴躁的戈尔森却显得很平静:“他当然会来,如果不来,也就不是他了。”他身边的阿塔尔,自听到屠夫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哭得像个孩子。 卡姆看着眼前这些人的怪异举止,隐隐感觉到了不妥:“你的名字,年龄......我在问你话的时候,最好保持立正的姿势,并且直视着我!” 屠夫连眼角都不扫他一下,径直行到猛虎众人面前,温和地道:“我来晚了。” “你是猪吗?这里肯定是个陷阱,就等着你钻进来。”小四脸上的笑容依旧,但泪却已流下。 “无所谓陷阱,只要你们在这里,就算是死,我也得来。”屠夫微笑,一字字地道:“因为,你们是我的兄弟。” 无论是周围的犯人,还是已经抬起枪口的狱警,此时都在悄然后退着脚步。因为眼前这些伤痕累累的斗殴者,似乎是在瞬间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活力。他们的腰身俱是挺直如标枪,眼神变得冰冷而锋锐,凛冽的杀气正在无形扩散而开,渐渐充斥了场中的每一寸空间。 第143章 与之前萎靡不振的模样相比,他们已完全不同。 当这些连死亡都可以坦然面对的铁血男儿走到一起时,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正文第一百二十七章困兽之斗 “杀了他!杀了这个人!”卡姆无声而迅捷地退出圈外,徒然间大吼了起来。眼前这名举止古怪的新犯人虽然身处灯火之下,但却似极了一条盘踞在阴暗角落里的眼睛王蛇,狞然窥视着周围的一切生命。监狱长身上笔挺的制服已经被冷汗湿透,当直觉感觉到危机时,他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来抚平内心中的恐惧。 卡姆身边的一名高级狱警疾步上前,抽出腰间配枪,毫不犹豫地对准“屠夫”的后脑砰然击发!一枚精巧灿然的弹壳轻盈弹出枪机,在空中飞舞翻转,欢快地蹦落于地。与周围的同僚一样,动辄开枪杀人的狱警木立当场,直直保持着单臂举起的姿势。一缕青烟,自乌黑的枪口中袅袅升起,如同体形壮硕的“屠夫”一般,悄然无息地消融于空气中。 狱警僵直地举着手臂,注视着前方地面上散落着的脚镣残骸,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当他想要把视线投向侧旁的同僚时,头颈两侧的肌肉却变得不听使唤。颈骨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后勉强转动方向,而随即呈现在他视野中的,却是一片惨无人色的面孔。 昏暗的监区大厅里变得死寂一片,所有的狱警都在茫然四顾,下意识地紧握住了手中的火器。顶层警卫室的玻璃窗边,值班长垂目注视着正在发生的事态变化,缓缓拎起了手边的电话。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是在训话吗?”卡姆的耳后,突然传来低沉的话语声,“你,在向我的人训话?” 监狱长心胆俱裂地转首,一个挺拔修长的年轻人正静静地立于后侧,刀锋般锐利的眼神直刺着自己双眸,似乎要将它们无声撕裂。他的脚边,倒了一地的高级警卫,每个人的头颅都诡异地扭向后背。其中几具尸身的口鼻中血泉汩汩而下,蜿蜒汇聚,滴坠于铁格间的缝隙之下。整个空间中,就只有这单调的“嗒嗒”声不断响起,残忍地折磨着每一具战栗的灵魂。 “哗啦啦”一片拉动枪机的声音同时响起,底层周遭的狱警俱是平端火器,高处各层监楼的通道边缘亦探出了支支枪管,紧张地瞄准了监狱长身侧突兀出现的年轻人。 “对不起,我想请问一下,您......您还要烟吗?”小四旁边的大汉竭力堆出一脸讨好笑容,压低声音道:“您的朋友是不是想要劫狱?我们或许能帮上一点忙,没有人想在这鬼地方呆上一辈子!” 小四摸了摸香肠般肿起的嘴唇,没好气地道:“你觉得,他像是需要人帮忙的样子吗?” 大汉愣了半天,悻悻然道:“恐怕是不需要,这家伙看上去比李小龙还要可怕......” “他并不姓李,而是姓林,名字叫做林笨蛋。”小四瞪了大汉一眼,老实不客气地接过他递来的香烟,塞了一支到“香肠”缝隙当中。 林野漠然环视着四周狰狞相对的枪口,抬手将卡姆拎离了地面:“放下火器,我就只说一遍。” “砰!”沉闷的击发声徒然震起,林野与手中的监狱长却在同时消失于原地。左侧方开枪的狱警瞠目而立,只觉得后颈上微微一凉,头颅在清脆的折裂声中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双野兽般冷厉的眸子,是他最后所看到的东西。 “全部放下枪!全部!”卡姆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一股褐黄色的液体正源源自他裤管中流出,激得铁格上水花四溅。 林野反手撕碎囚衣,扯去上身各处的条状“肌肉”,口中淡淡地道:“我没什么耐心,先生们的动作最好能快一些。” 狱警们面面相觑,其中几人迟疑着将枪械放到了地面上。正当越来越多的人照办时,高音喇叭中突然传出值班长的低吼:“所有的警卫立即开枪!不用考虑人质的安全!这是命令!” “你这个狗娘养的!这是在四十一区!我才是这里的长官!是谁给你的这个权利?!”卡姆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极度的愤怒与恐惧交织纠缠,使得他的脸部肌肉不由自主地微颤起来。 “联邦最高法院!我已经奉命接管四十一区,违抗命令的人将以渎职罪被逮捕!”值班长冷冷的话语回荡在监区每一个角落,彻底粉碎了卡姆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如林般火器又重新密围了场地,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开枪。原因,并不仅仅是由于现在的两难处境,那个可怕的年轻人,才是真正的威胁所在。敢于尝试的伙伴僵硬地躺倒在地上,没有思想,再也不能够动作。在短短的一瞬间,他由一个强壮的生命,变成了一具正在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在直面死亡时人们才会发现,原来生命,是如此脆弱。也正是因为了解,恐惧的萌芽才会悄然绽放。尽管每个警卫执枪的手都很稳定,但似乎并没有人想成为第二个勇敢的尝试者。 小四冲着猛虎众人使了个眼色,突然怪叫道:“咦?小野刚才丢下来的面具在那边,老子捡来玩玩。” 杨灭几人立时笑闹低骂,争先恐后地钻入密密人群中抢夺那只面具。场边的一个狱警隐觉不妥,方自转过枪口,余光却见到那年轻人冷冷地睃了自己一眼,心中立时大跳,竟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我重复一遍!立即射杀这个人!你们手里拿着的不是玩具!三百支火器齐射下就算是撒旦也得玩完!”值班长看出了警卫们的恐惧心理,大声咆哮了起来。 卡姆大骇,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想要说些什么。而此时他的头颅突然自颈部断裂,笔直地跌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十几米开外。胸腔内的气压将血液冲起一米多高,无头的躯体挥舞着双臂,跌跌撞撞地曲折行走,似是在庆贺着自己重获自由。 将近三百五十支重型火器终于同时喷出火舌,呼啸而来的密集弹雨顿时将大片铁格地面扫得火星四溅。所有犯人俱是惶然退远,偌大的空地之中,监狱长的尸身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扯成了无数小块。远处地上的人头茫然睁着双眼,注视着自己的躯体逐渐变形、粉碎,似乎正在悲叹着这场结婚日的遭遇。 底层西侧角落里的几个狱警机械地扣动着扳机,直至将枪膛中的所有子弹倾泻一空方才住手。虽然所被击中的就只是空地,但击发时的颤动快感却使得他们沉溺于其中。略带着疯狂情绪的短暂射击之后,些许的勇气已悄然恢复。正当几人血红着双眼换上新的弹夹时,一连串的骨骼碎裂声却自他们中间急剧爆起。 林野静静直视着最后歪着脖子倒下的一人,突然振臂将手中几杆长枪急掷而出,低沉地吼道:“杨灭!” 乌黑锃亮的m4a1突击步枪轻盈飞起,流畅的枪身在空中曼妙翻转,就像是几只披着黑色羽翼的精灵般疾掠向人群中去。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掌直探而出,两柄沉重的长枪被稳稳接住,轻巧地于掌中转了一圈,乖乖不动。 在掌心肌肉触碰到冰冷金属体的那一刹那,两道极其炽烈的金色辉焰,立即就从杨灭的眸子里燃烧了起来。这个瘦削文弱的年轻人,在瞬间已变得有如一柄出鞘的长刀般寒芒万丈,凛冽逼人之极! “突突突!”杨灭抬头掠了一眼高处,两杆长枪同时开火。在每秒钟三至八次的连发频率之下,他双手急速移动着枪口,身躯却不作稍动,似极了一个正在引导乐队演奏交响乐的指挥大师。而自从第一发子弹出膛后,他便微合双目,脸上带着享受的神情,竟是完全不看射击目标所在。 两支弹夹在同一时刻被射空,杨灭俯身,动作轻柔地将长枪放到地上,就像是在对待着自己的伙伴般小心翼翼。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闷响,却是极高处的一名狱警倒栽而下,随即接二连三的人体触地声大起,直坠而下的尸身直如雨点般纷落于地。从二楼直至顶层,各处楼道边缘均倒卧着前额中弹的警卫尸体。而数量,是整整六十人。 第三和第四支长枪相继飞来,杨灭探手接过,重复着短暂而精准的杀戮过程。可怕到了极点的枪法,并没有引来敌人齐袭,因为大部分狱警的注意力,已完全被那个恶魔般的年轻人所吸引。每一支火器所指的方位,均是那道疾掠于楼道之间的赤色旋风。 林野前胸方自初愈的伤口,于急剧的动作下再次迸裂。肺部所传来的阵阵剧痛,使得他的每一次掠起都感到极为吃力。由于速度的大幅下降,林野选择了更为残忍的杀戮方式,每一个敌人俱是被夺过枪械后拍碎头颅,他的上身已完全被血浆脑液所溅满,看上去就像是一头狰狞可怖的赤色野兽。赤裸裸的格杀手段,给仍然活着的狱警们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稳定地掌控火器,颤抖不已的双手,让射出的子弹变得飘移不定。惊恐而绝望的情绪,盘踞在每个警卫的心头,已经有人悄悄后退,想要逃离这块死地。在这些全美最为冷酷凶悍的看守眼中,己方所对敌的,正是来自地狱的食人恶魔。 随着大量的枪械不断被抛入人群,场面愈发地混乱起来。小四狠狠地给了身边大汉一记肘击,抢过他手中的火器,怪叫着将子弹全部射在远处一名狱警的身上。将那人打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后,小四兴高采烈地准备去抢另一杆火器,却略感异样地望向身侧,愕然道:“看什么?羡慕老子的枪法?” 杨灭顿时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枪神”抢过巴赤手中火器,威风凛凛地扫烂了顶层几名警卫身旁的大片玻璃,一时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差点被气得吐出血来。 第144章 刑期都在三十年以的重刑犯们急不可耐地参与了这次杀戮。有些拾起地上的火器扫射底层狱警,另一些则是在死去守卫的口袋中掏出钥匙,逐一打开了身边的每一双脚镣。尽管周遭呼啸袭来的子弹胡乱扫倒了一些犯人,但在自由的诱惑面前,生命似乎已变得不再重要。 杨灭的三次双手齐射之后,监区内仍然活着的看守已是寥寥可数。林野漠然格杀了最后几人,双足大力蹬起,疾掠入顶层警卫室内。 值班长双手紧握着一把手枪,畏缩于室内角落里,脸部肌肉抽搐扭曲,显得极为恐惧。见血人般的闯入者径直向自己行来,他战栗着举起了手枪:“别......别过来,我会杀了你。” 林野对他的表现颇感意外:“他们怎么会选你这种人做内应?” “求求你别杀我,我只是奉命办事......”值班长扔掉了枪,哭泣着哀求道。眼前这名年轻人几乎杀掉了一半以上的狱警,手中的这支小玩意恐怕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林野不再看他,行到了警卫室另一侧的窗户边向外眺望。茫茫夜色中赫然只见三枚白炽光点激射而来,短短的一瞬间就已经扑到了近前! “轰!”一团庞然爆裂的红云自警卫室中猛然腾起,冲击波挟着火浪疾卷而出,在无数玻璃碎片的呻吟声中,将整个监区内部映得通亮一片! 林野身躯反折,游鱼般地从顶层曲折掠下,口中低吼道:“我们离开这里!” 猛虎众人脚下的铁镣此时俱已被卸掉,当即向着东侧大门处疾步行去。数量庞大的犯人们挥舞着手中火器,如潮水般亦向出口涌出。自由,对于这些经历了漫长囚禁生活的大汉来说,似乎就在眼前。 沉重厚实的铁门在人流仍未涌至之前,突然向内缓缓而开。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子浑身是血地跄踉行进,低呼道:“小心,外面有敌袭......” 小四神色惨变,抢上扶住无力软倒的男子:“英扎尔!你伤在哪里?” “四少爷,您没事,我就放心了。我们跟着林先生来的,刚刚把外面的警卫全部端掉,突然......突然就来了敌人。”英扎尔望着小四笑了笑,目光中尽是恋恋之意,“兄弟们都战死了,没一个能活下来。四少爷,麻烦您回去告诉陈先生,就说英扎尔不能再跟着他老人家了,我们都没给他丢脸......” 英扎尔的语声突兀中断,一缕笑容凝固在他粗犷的脸庞上,就像是石雕表层的温柔花纹。小四伸手抚合他的眼帘,将汉子横抱到一边,冷着脸行了出去。 四十一区的监楼外寂然一片,看不见半个人影。雪亮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各处角落,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单调轨迹。庞然无朋的监狱城分为了若干小块,十几幢高耸的单体监区分散而开,沉默地矗立于远处,似是在静静窥视着这些亡命之徒。架设着轻机枪的各处塔楼上,看不到半个警卫的影子,整个监狱城内死气沉沉,就像是一座被人类遗弃的废都。 不远处的空地上,十几辆汽车一字排开,其中几部的车顶犹自闪烁着警灯。红蓝相间的光芒无声辉动,在黑暗中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息。小四默然片刻,折回监楼内负了那汉子的尸身,径直行向车队处。林野与猛虎众人陆续而来,乘上了一部11人座面包车,打火驰向监狱城的出口。 大约一千名犯人挤成了一团,争抢起剩余的汽车,先是口角斗殴,到最后便发展成一部分执械者之间的枪战,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他们就不能去找下别处吗?这地方这么大,开车来上班的狱警一定不少。”小四冷眼望向后方,摇头道。 林野淡然道:“不是每个人在关了很多年以后,都能够保持冷静头脑的。” “老板,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阿塔尔大力踏下油门,口中好奇地问道。 “一些老朋友的招呼方式。”林野扫了眼后座上闷声不响的巴赤,微诧道:“小赤,你好象有心事?” 巴赤涩然一笑:“哥,我没事,就想一个人静会。” “老板,我......我还以为您死了。”戈尔森挤在林野身边,眼泪汪汪地道。 杨灭犹豫了片刻,道:“老板,您怎么一个人来?兄弟们呢?” 林野黯然道:“总部和分部在同一个晚上遭到袭击,我回来以来,就找不到任何人。” 巴赤闻言神色惨变,脸部肌肉紧紧地纠在了一起。安东尼奥颓然叹了口气:“果然......果然和我担心的一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戈尔森喃喃地道:“鬣狗呢?那家伙应该没有事罢......” “停车!”林野突兀低喝。阿塔尔急踩刹车,望向近在咫尺的监狱城大门,疑惑地道:“老板,怎么了?” 林野微笑道:“把车子靠边停下,让他们先出去。”阿塔尔虽不明所以,但立即照办。 片刻之后,各色车辆呼啸而至,席卷着劲起的气流陆续驰出大门。一场毫无意义的火拼,几乎削减了将近一半的犯人数量。也正是这场殊死搏杀,使得大部分的人萌生怯意,退出了争夺。头脑逐渐清醒下来的幸存者们,将注意力纷纷转向了周遭环境。就在距离几百具尸体不到半公里的地方,他们找到了一个停车场。望着密密麻麻排列的百余部车辆,所有人都有了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而当熟悉的马达轰鸣声响起,汽油味被深深地吸进肺端时,犯人们又重新兴奋起来。一部部车辆风驰电掣般开出监狱城的出口,虽然很多人都看到了路旁的那部福特面包车,但却没有人想要和救星打个招呼。 令犯人们没有想到是,等待着他们的并不是自由,而是死亡。在所有的车辆,均已行上茫茫荒漠中的唯一一条公路上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密集光点自黑暗中齐袭而至。连串响起的爆炸声在荒漠里远远传了开去,大片腾起的火云瞬间将夜空染得如血般嫣红。 “汽车目标太大,我去引开敌人,你们从另外一侧出去。”林野跨出车门,简单地道。 小四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些狗日的长得什么样!” 猛虎众人亦无人挪步,戈尔森笑着道:“老板,虽然我们几个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想呆在您身边。除非是一起走,不然我们哪里也不去。” 林野逐一扫视过众人神色淡然的脸庞,一语不发地转身行向大门处。身后清晰地传来几声枪机拉动的脆响,体力俱是虚弱至极的汉子们默然而行,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每个人的腰都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些许傲意,猛虎的傲意。 大约沿着公路行进了五百余码左右,无数对狰狞赤光缓缓自黑暗中现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随着它们逐渐逼近,沉重低闷的脚步声阵阵震起,仿佛这些暗处行来的,正是神话中的泰坦巨人。 小四望着周遭几百具渐渐现出身形的金属怪物,瞠目结舌地道:“这些是什么玩意?怎么比巴赤的块头还要大?” “它们有着同一个名字,叫做‘鬼斩丸’,是火峰流竹唯一留给我的纪念品,是些相当有意思的机器人玩具。”其中一架人形金属体迈步上前,以极其怪异的尖锐声音笑道:“很长时间没见了,我特意过来向您打个招呼,林先生。” 林野目光收缩,缓慢地开口道:“罗森先生,那个日本人就只留给了你这么点东西吗?” “罗森?”巴赤目眦欲裂地狂吼,庞然如山的身躯一跃而出,状若疯狂般疾扑了过去。 “其实也不止是这些,比方说,世界第一首富的家产。现在火峰家的接班人,要比那个小子听话得多。”机器人毫不费力地将巴赤一脚踹开,冷笑道:“巴赤先生,要不是看在艾薇儿的份上,我早就杀了你这个废物。” 林野抬手阻止了身后众人,视若未见地笑道:“哦?看起来火峰流竹是您送给我的礼物。” “是啊!你一向办事都让我很放心,这一次也不例外。我是一个老人,能不用自己动手的事情,就尽量偷懒躲过。说起来,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谢你呢!”机器人言语中抬臂,重重击上巴赤的右肩,后者当即呕血仆倒。 “你总有一天会对猛虎公司下手,这一点我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我们知道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在铲除掉你所有的政敌以后,恐怕我们将作为废弃工具被销毁。当初我在主动与你接触时,就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但当时公司的处境却逼着我不得不这样做。”林野直视着机器人的两点赤眸,淡淡地道:“我们之间纯粹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怎样的结局都算正常。有一点让我感到相当困惑的是,你又怎么忍心让艾薇儿伤心一辈子?” 机器人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叹息的声音,缓缓地道:“我们在以前虽然合作得很愉快,但是我并不喜欢你这个人。在你眼睛里经常闪烁着的一些东西,令我感到了威胁。而向来对付威胁最好的方法,就趁着还未成形的时候将它扼杀掉。我现在控制着全球最顶级的杀手组织,他们非常懂得主仆之间的尊卑,野心也要比你小得多。所以在你和‘暗夜’里面,我选择了后者。事实上,我从未打算要拆散艾薇儿和她的爱人。猛虎公司的成员都拥有着强大怪异的能力,在婚礼那天动手虽然很无奈,但却是最好的时机。” “若不是艾薇儿怀了孕,我又怎么会在哥哥生死未卜的时候答应举行婚礼?!你害死了我的兄弟,我一定要杀了你!” 第145章 巴赤染满了鲜血的短须根根怒张,摇摇晃晃地挣起身,一拳挥向机器人前胸。 机器人轻松地格下攻击,漠然道:“机会就只有一次,既然上次在四十一区的监室里你已经拒绝,那我也不会再要求你回到艾薇儿身边。在杀光猛虎公司所有的人以后,能够陪伴你一生的,就只有愚钝的大脑和所谓的忠诚之心。” “你错了。”林野身形徒然掠出,一记凶狠地直踹踏上机器人胸腹处,望着直直跌出几米开外的庞然大物,冷冷地道:“如果一个人连身边的亲人都要拿来利用、背叛,那他根本连生存下去的意义都已经失去。权势和金钱的确是很有诱惑力,但却未必能打动所有人。” 机器人在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中站起,桀桀怪笑了起来:“你睁大眼睛看看四周,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像你这种出身卑微的小子,却偏偏自大狂妄到了极点。日本人犯过的错误,我不会再错上第二次。你能打得赢一架‘鬼斩丸’,那十架,一百架呢?这里的总数是三百六十七架,你们现在就像是困在笼子里等待着被屠宰的野兽,还有什么寓意深刻的话要说吗?真是笑死人了!” “就算是在真正的笼子里,想要杀掉我们,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林野的脸上渐渐现出一抹古怪笑意,“参议员先生,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这些铁家伙虽然威力强悍,但却存在着一个缺陷——它们的体形过于庞大笨重。现在似乎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您不觉得,这个由机器人组成的包围圈稍微小了一点吗?” 机器人一愣,但随即而来的一记沉重膝顶,正正撞上了它的金属脑袋。噼啪作响的蓝色电花立即自它扭曲的颈部炸起,迅速蔓延了机器人的整具身躯。 “祝你们好运......”罗森的声音渐渐微弱消失,机器人轰然倒地,头部蹿出了猎猎挥动的火苗,身躯竟如同活人一般痉挛起来。 林野轻巧落地,冷漠地注视着它,淡然道:“参议员,也祝你好运。” 由于太过接近的距离,使得所有机器人胸腹处射出的光点有一小半落在了同类身上。一时间低沉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几十架的机器人被直接摧毁,另外一些被光点射中的则是勉强保持着行动能力。 猛虎众人混杂在体形巨大的金属体之间疾步变换着方位,几杆火器纷纷咆哮起来。尽管子弹并不能给这些钛金属机器怪物造成多大伤害,但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地反击。嗜血好杀,狂野彪悍的性格,早就已经刻入了他们的骨子里面。即使是被困在笼内,他们也会亮出獠牙,一直撕咬到断气的那一刻。与冰冷庞然的机器人一样,这些人类也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骄傲而横蛮的“猛虎”。 林野深知时间拖得越长,就越是于己方不利。他不能确定那些编程机器人会在何时后撤,唯一清楚的,就是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状况,猛虎众人将在瞬间灰飞烟灭。 “32架,33架......”林野自被踢碎头部的机器人肩头跃下,余光掠见几枚白点激射而来,身形立时高高纵起。方自半空时胸前伤口急喷出一道血泉,身躯徒然一沉,眼前已是昏黑一片。周围将近二十架机器人此刻同时齐射,空中白芒大炽,自四面八方向着林野疾袭而去! “哥!哥!”巴赤竭力奔跑中突然远远望见这一幕,顿时吓得连声音都在打颤。 其余猛虎众人纷纷转首,俱是愣在了原地。杨灭血红着双眼,长枪连扫中疾向着那处扑去,眼见着林野即将被密集白芒穿身,目中不由怔怔流下泪来。 “扑扑扑!”一阵沉闷的爆炸声瞬时大作,空中猛烈地爆出一蓬巨型赤色烈焰,冲击波所激起的气流劲涌扩荡,直将地面上卷得飞砂走石,尘土漫天。 两具比“鬼斩丸”体形大出一倍有余的巨型黑影自焰云中轰然下落,竟是震得连周遭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其中一具将右臂所挟的林野护在身后,反手抽出腿部所插的一柄粗长物体,闷声道:“都趴下!” 一种奇异的嘶哑声响随即“嗡嗡”振起,小四微微一怔,随即骇然尖叫道:“他妈的!全都趴下!这家伙手里的是航炮!” 三条长长的火蟒同时咆哮蹿起,20mm弹径的圆锥型金属体在瞬间如钢铁狂流般疾涌而出,所过之处立时横扫一片。有着强韧钛金属外壳的“鬼斩丸”,几乎是一触及那道密实弹流就立即被撕为碎片。而机器人的反击却显得苍白无力,一枚枚白色光点射上两具黑影的周身,却是丝毫伤害不到它们半分。 “这是什么东西?”小四怔怔地注视两架古怪物体,愕然自语道。 不断亮起的白芒辉映下,两架几乎有六七米高的金属物体狰狞而立。它们的形状,就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刀螂,一对手臂狭长粗壮之极。两米有余的机载航炮正在它们手中急剧转动,喷发着长长的烈焰。枪身下的弹链一直拖挂至腿部内侧,随着不断地击发而缓缓颤蠕。两架金属物体的周身俱是由红褐色的钢板拼成,看上去粗糙无比,正前胸的矩形舱壳上,用黑漆涂着三个硕大的英文字母“drx”。 正文第一百二十八章虎群来袭 暴雷般沉闷的火器怒吼声在荒漠中扩散激荡,穿透层叠浑浊的夜色,隆隆震起了带着死亡吟唱的金属回响。无数颗灼热的弹壳如雨般倾泻而下,静静地插入松软沙层,带着瞬间喷发的那缕快感,沉默睡去。 铁与火交织的辉煌乐章,在持续了短暂的时间后,逐渐低哑寂然。黝黑粗大的航炮缓缓旋停,狰狞的膛口殷红如血,在黑暗中意犹未尽地散尽了最后一丝硝烟。两架高大蛮悍的金属体巍然而立,冷冷地将巨型火器插回腿侧。荒漠中罡风正劲,不断有无数的细小沙砾被气流卷起,疾如骤雨般击打在它们周身,发出急促而密集的阵阵低响。 黄褐浓密的沙尘漫天而起,狞笑着,呼号着席卷过每一寸空间。三百余具强悍的钢铁杀戮者变成了一堆堆残骸,倒卧于冰冷的荒漠各处。具具破裂的躯体之上,正蹿出暗红战栗的火苗,于狂风中猎猎舞动,就像是它们于这个世界上所最后留下的,凄惨的墓志铭。 猛虎众人的身体面目俱已被沙尘所覆,灰蒙沉垢一片。汉子们似是毫无所觉,尽皆愕然注视着正前方。两架顷刻间扭转局势的金属体正缓慢动作,向着后侧单膝跪了下去。其中一架极力俯下棱角粗犷的头部,低低地,颤抖地道:“我们一直在找您,一直都在。” 一直静静伫立于黑暗之中的林野,缓慢地跨前一步,抬手抚上了面前的巨型钢铁头颅,温和地道:“我也在找你们,每一天,都在期盼着这个时刻。” “这个声音......是鬣狗?!”戈尔森瞠目结舌地道。身旁的阿塔尔揉了揉了眼,神色古怪地道:“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又是两个毛球做出来的好事?” 刺耳的“咯咯”声中,两架金属体胸口的前舱向上直滑升起。闪烁着微弱光芒的舱体内,密布着大大小小,形状怪异的操控装置。而正在跨出机舱的两个熟悉身影,赫然便是鬣狗与胡恩。 林野的脸色苍白,胸前迸裂的伤口处鲜血仍在不断涌出。而他向来冷若寒冰的眸子里,却带着淡淡的温暖,定定注视着,属于他的亲人。鬣狗就只是望着他的老板,带着狂喜之色和两行悄然划下的泪水。身边的胡恩早已是抽噎不已,就像是个迷途返家的孩子。 猛虎众人轰然爆发出一声欢呼,纷纷奔上近前。一时间高声笑骂者有之,趁乱下黑手的亦大有人在,每个人都在语无伦次地吼着些什么,声音哽咽而沙哑。 “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家伙一定没那么容易完蛋!不过说实话,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的。嘿嘿,你是副队长,真要是死了谁来帮我带这帮小子?”戈尔森大笑着勾上鬣狗肩膀,一副早已料定的得意嘴脸。 鬣狗目光转动,直视着正前方杨灭的眼神,淡淡地道:“老板还活着,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们可以不用死了。” 杨灭无声苦笑:“就算不是为了老板,你要杀我,我也做不到还手,因为我们是兄弟。” “你应该知道,除了老板,我向来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兄弟’这个词,对我来说很陌生。”鬣狗冷冷地盯着杨灭,坚若磐石的年轻脸庞上渐渐现出笑意:“不过从今天开始,我想我会试着去接受。至少你看起来,要比队长大人顺眼得多。” “什么?你小子说什么?”戈尔森愕然转首,恼火地道:“是不是不想活了......哎呀?他妈的!你小子居然敢先动手!” “兄弟们在哪里?”林野看到几人孩子般打闹在一起,不禁莞尔,向着一直木立在旁边的胡恩问道:“你好象有心事?” 胡恩嗫嚅了一阵,神色尴尬地道:“兄弟们都没事,老板......您可不可以原谅我?除了这两架‘深海掘进者’,其他的都瘫痪了。我用掉了公司那么多钱,结果却没能拿出完美的作品......” “已经相当不错了,不,简直可以说是最顶级的杀人机器。”小四仰望着两台庞然如山的钢铁怪物,抬手触摸上冰冷的机体,啧啧叹道:“奶奶的!航炮是正宗的俄罗斯制造,就是上次找我定的那批货罢?反坦克火箭发射器怎么在肩膀上?后座力会不会让机体摔倒?还有,这两个大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世界上最大的机器人制造公司——美国drx集团的新产品。 第146章 严格的来说,这些大块头并不能属于机器人,它们毫无自主能力,在金属脑袋内部就只有一块电路晶体板。那玩意儿可以让它们远距离接受操纵指令,再加上头部内嵌式的摄影成像装置,工程师可以很轻松地遥控着它们到达海底勘探中的油井,去掘进一些粗大钻头无法到达的复杂岩层。这批‘深海掘进者’完全由复合钢材构成,很粗糙,但却有着不可思议的坚韧强度。它们的块头够大,本身就具有着最基本的连动机能。我所需要做的,就是找来一些机械专家,为它们装配上一个简单的操纵室,一个能让兄弟们与钢铁融为一体的完美空间。”胡恩眉飞色舞地说了半天,神色微黯地道:“老板,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这次的改造虽然花了多心思,却不够完美。如果不是这些该死的破烂机器突然全体罢工,我们早就来拆了四十一区......” “我以为这些家伙全都死了,前段日子去过一次罗森参议员的家,那里一个人都没有。”鬣狗走到林野身边站定,低低地道:“一直得不到有关于任何人的消息,本来是想带着兄弟们离开纽约,直接去地中海一带慢慢找您。可胡恩硬是不死心,说是杨灭他们如果还活着,一定被关在美国戒备最森严的几个监狱。这两天美国各地都很混乱,我俩就想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他说中了......” 林野掠了眼两台半蹲于黑暗中的‘深海掘进者’,开口问道:“分部的兄弟,有多少人被杀?” 胡恩想了一想,懊恼地道:“就只有几个留下守卫的兄弟,其余的人统统都来了总部。因为那天晚上我的这批机器刚完工,就想叫兄弟们都来试试。早知道,应该把所有人都叫过来的。围住总部的军队,跟大楼的自动火器打了一晚上,兄弟们从地下室掘出通道,赶到唐人街分部时那里已经是一片平地了......” “胡恩,你救了所有的人。”林野肃容一揖到地,缓缓地道:“现在,带我去兄弟们那里。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将很快离开美国。” “老板,我去开车!这两头大家伙实在太过显眼,我们是开着集装箱卡车来的。”胡恩笑逐言开地转身跑向公路东侧,忽停步扭捏道:“嘿嘿,那么......我的奖赏还存在吗?” “去日本旅游好了,我想你一定会喜欢那里。”林野注视着欢呼跑远的胡恩,淡然微笑,“用不着等太长时间,因为在日本,还有些事情在等着我们去做。” 雪亮的头灯划破茫茫黑暗,体形庞然的集装箱卡车带着低沉轰鸣,以120公里的时速飞驰在公路上。从正前方看向驾驶室内,就只能看见司机的头部——矮小的胡恩正随着收音机内传出的乡村音乐摇头晃脑,动作娴熟地驾驶着这部有着十八个档位的陆地之虎。身边的座位上,阿塔尔将手中最后的一块熏牛肉塞进嘴里,扔掉真空包装盒,意犹未尽地四下寻找起来。 高大宽敞的后载集装箱内部,两架“深海掘进者”半蹲身躯,沉默地靠在箱体最内侧。与它们相反,同处在一个空间内的人类,却要显得热闹得多。 小四自上车开始,就一直在林野的耳边喋喋不休,脸上带着些许央求的神色。而后者就只是静静地聆听,偶尔间会略为摇头。巴赤坐在兄长的身旁,粗手粗脚地扯下衣襟,裹着林野的伤口。而戈尔森亦在扮演着倾诉者的角色,对象则是他的副队长。杨灭正在为安东尼奥包扎着右臂上的一处枪伤,两人不时谈笑几句,带着老友的默契和情感。 与老谋深算的陈进生相同,猛虎大队的栖身地亦是选择在了纽约。在漫长而枯燥的路程后,卡车驰进了布鲁克林区郊边的一座废弃水库。胡恩跳下驾驶室,神秘兮兮地对着几名流动暗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当先行下枯竭干涸的水库底部。几个斜挎着重型火器,隐在阴暗角落里的精悍汉子愕然而立,望着车内众人逐渐行远,俱是惊讶地张开了嘴,目光中透着狂喜的光芒。 高达几十米的大坝之下,是一排扇形的引流阀门。通过一处高阔庞然的巨型入口,猛虎众人行进了没有半点光线的地下世界。沉重而纷杂的脚步声,在这个密封黑暗的空间中闷声震起,轰然回荡不休。 随着前方的一点微弱光芒开始隐隐闪动,胡恩与鬣狗略为加快了脚步。而一阵熟悉至极的粗鲁吵闹声,也在同时传进了众人的耳中,使得黑暗中的每一张脸上,[奇qisuu.书]都不约而同地泛起了笑意。 狭长幽深的通道在一个斜向转折后戛然而止,眼前豁然呈现出一个极为巨大旷然的矩形空间。在这个完全由钢筋混凝土浇铸而成的巨室里面,排列着一些锈迹斑驳的金属仪器。空阔的场地中央,分布着几百具倒卧着的“深海掘进者”,一蓬蓬暗淡的火光被众多黑衣汉子围在当中,将周遭高壁上映出了条条跃动的人影。场地很大,很昏暗,任何一点响动都会引发隆隆的回声。而汉子们似乎并不在意这可怕沉闷的声响,正在七嘴八舌地高声怒骂,多数人的攻击对象,却是两个顶着毛球脑袋的怪人。 “操你们姥姥的!快把这些试管都烧掉!昨天那些怪东西差点让老子没命!”一个汉子火冒三丈地吼道:“这里不是蚊子窝!更他妈不是你们的实验室!要不是因为老板,老子现在就想干掉你们!” 孤零零坐在一角的两个毛球顿时大为紧张,其中一人连忙将十几支封口的玻璃试管搂在怀里,忿忿地道:“这可都是我们的宝贝,好不容易才抢出了这么一点东西,谁也不许动它们!昨晚的那些小家伙是偷跑出来的,不关我们的事情!” “等林哪天回来了,知道你们这样对待他的王牌科学家,肯定会很生气!嗯!到时候你们的日子一定非常难过!”另一个毛球气势汹汹地恐吓道。 那些适才还凶神恶煞般的大汉们纷纷沉默了下来,适才那名汉子直直躺倒,怅然注视着昏暗的穹顶,低声道:“老板要是能回来,老子就算被你们的狗屁宠物吸干了血都无所谓......” “嘿,说什么呢?好象很热闹的样子。”胡恩自高处行下,得意洋洋地道:“你们都猜猜看,我和鬣狗今天找到了谁?哈哈,早就告诉过你们,我是个天才!现在都后悔了吧?我明明还叫你们一起去来着......” 汉子动也没动,懒洋洋地道:“行了!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很困,想睡一会。老是守着这些破铜烂铁,真是让人倒胃口极了。”方自合上双眼,他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抬目四顾却见周遭的伙伴正一个接着一个立起,脸上纷纷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搞什么鬼!”汉子嘟囔了一句,起身转首,整个人立即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大叫道:“老板!” 几百条虎狼汉子在短暂的愕然后轰然涌至,将林野几人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在兴奋而酸楚地低吼,两个毛球亦紧抱着他们的试管挤入人群,不怀好意地附在林野耳边说着些什么,目光恶意地在周围人群中掠动不休。 林野微微抬手,猛虎队员们立即安静了下来。他环视了一眼涌动在身边的人群,微笑,缓慢地开口:“老虎,并不是群居动物。但我们,却完全不同。集体力量正是猛虎公司最犀利的武器,正因为有了它,当我们身处危机的时候,才不至于绝望。因为在猛虎每一个成员的心里,都十分清楚一件事情,让我们能够在无数次杀戮后存活至今的,是身边可以依靠的兄弟,或者说是亲人。” “公司的存在与否,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我们又回到了一起。只要是人还活着,任何事情都可以重新来过。”林野的眸子清澈澄净,语气中透着冰冷的杀机,“在我们找寻到新的家园之前,该去为死去的兄弟讨回些什么。我想,会是以杀戮的方式。” 整个场内燃烧着的火堆,于突兀间齐齐焰芒猎动,变得黯淡欲灭。如怒涛般摧来的声浪,激荡摇撼着每一寸空间。长时间来于黑暗中掩藏身形的猛虎群落,终于在这一刻,在狰狞咆哮声中,渐渐亮出了自己锋利的獠牙。 ※※※ 当吊儿郎当的小四出现在陈进生面前时,老人面无表情地挥手,立即扑上来十几条如狼似虎的黑火汉子将前者按倒,片刻之间已是将他绑成了一只粽子。 “进生叔,这是做什么?”林野望着杀猪般大叫的小四,不解地问道。 陈进生冷哼了一声:“要让这小子太太平平地回到台湾,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二叔!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杰西卡的下落到现在都不清楚,我怎么能抛下她离开美国!”小四竭力挣扎,动作间已不再像先前逃脱时般虚弱不堪。 “混帐!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想去救人?”陈进生勃然大怒,低声咆哮道:“你还嫌家族死的人不够多?付出的代价不够大?不要再和我谈任何条件,今晚我就会带着你回台湾,还有你!” 林野面对几乎触到鼻尖的手指,苦笑道:“进生叔,您带着四哥走就行,别算上我。” 灰头土脸的小四转了转眼珠,趴在地上怪叫道:“他不走,我凭什么要走?二叔,我答应您,一找到杰西卡就立即回台湾!” “你看看你自己那副脾性,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陈进生冷笑道:“一个女人,就值得你这么痴迷?这可不像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侄儿。” 小四停止了挣动,惨笑道:“这次不一样,我在乎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第147章 还有......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他妈的在这个时候丢下她不管,就算是个男人了?难道这样的事情,才是陈家人应该去做的?” 陈进生眼角微微一跳,锐利的目光刀锋般直刺在小四脸上,良久之后冷冷地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还是准备在整个纽约城的大街小巷都贴上寻人告示?” “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她的所在。”小四倔强地昂起头,迎上了老人的眼神,“我只清楚一点,没有她我根本活不下去。” 陈进生将视线转向林野,复又注视着地上的小四,长长叹息。在很久以前,他就无奈地发现,两个一样修长挺拔,骄傲野性的年轻人,亦是都拥有着一颗愚不可及但却真挚热血的心。 “家族中的长辈都错了,在长时间的磨砺后,你还是不适合接手家族的事业。一个人的本性,并不是随着时光的推移就能够改变的。有时候我会很疑惑,像你父亲那样的枭雄,又怎会生出你这么个感情用事的废物?!”陈进生面沉似水,冷然转身,“给你一天的时间,无论成功与否,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踏上台湾的土地。” “一天?这怎么可能?!”小四方自大叫,忽见到身边几个黑火汉子面露诡笑,略微一怔后大喜道:“难道......你们已经知道她的下落了?” “四少爷,黑火暗线今天下午传回的消息,那个参议员现在藏在霍夫曼岛上。这段时间他基本上足不出户,身边有着一支庞大的侍卫队伍。每天晚上,是那里戒备最森严的时候。”一名黑火汉子双手连分,将小四背后的绳索解开,低低地道:“四少爷,兄弟们都会去,这是老人家的意思。虽然不能确定那位小姐就在岛上,但就算是为了参议员先生,我们也得去走上一趟。他欠黑火很多东西,是时候该还了。” 小四拂去身上的灰尘,神色轻松地站起,邪笑道:“不错,的确是时候了。” 凌晨的山岭之上,冷风拂动,低矮黑沉的灌木簌簌而舞,似是在依偎中期盼着黑暗结束的那刻早些到来。延绵齐整的营帐间隙,黑火队员无人入眠。他们细心而缓慢地擦拭着手中的重型火器,神色专注,眸子里带着些许温情。这些冰冷沉重的金属体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与黑火的名字,甚至是每个队员的生命紧密地维系在了一起。它们,就像是他们的亲人,值得依靠的亲人。 山体的另一侧,猛虎汉子们席地而坐,互相间低低地开着玩笑。与黑火队员不同,他们大多神情轻松,口中斜叼烟卷,怀里的转轮枪身已经被体温捂得发热。对于明天未知的战斗,并没有一个人有着丝毫紧张的情绪。这些自无数生死杀戮中走出的彪悍汉子,早已习惯于睥睨敌人或是自己的生命。他们并不是无畏英勇的战士,但却是一群真正的食肉猛兽。 “你也没睡吗?”小四行到山体东侧的冷僻峭壁边,赫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静静伫立在那里。 林野没有回头:“天,很快就会亮了。” 小四弹了弹手中烟卷,神色古怪地道:“你不去陪雪莉吗?” “不用,我们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林野凝视着极远处黑沉沉的洋面,淡淡地道:“杰西卡有了你的孩子?” 小四鬼祟地向四周看了看:“没有的事情,我是骗二叔的。如果不这样说的话,他老人家一定不会让我留在美国。” 林野微微一怔,转首直视着小四:“如果杰西卡不在那里,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先杀光那帮狗日的,然后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地大哭。”小四的语气低沉下来,“我活到现在,交往过很多的女孩子。但就只有她会在半夜里起来煮东西给我吃。杰西卡虽然很凶,但温柔体贴的时候却比天使还要可爱。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事情,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了。” “哥,杰西卡很有可能会在那里。”一个庞然黑影缓缓行近,低声道:“她是艾薇儿的朋友,应该不会受到伤害。” 林野将目光投向远处,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希望会是这样。” “其实这所有的事情都怪我......”巴赤垂下了头,声音微微哽咽,“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婚礼,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你错了,小赤。这件事情不怪任何人,甚至连它的操纵者也没有责任。”林野平静地道:“既然生存在这个世上,就必须要去面对无数的危机与磨难。这是法则,没有人能够逃避。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抗争。用自己的生命和努力,艰难地走下去。路很长,也很坎坷,在途中你会失去一些同伴,也会被无处不在的荆棘刺得遍体鳞伤。但只要还有一点点光在前方闪耀,就必须得走下去。记住,这并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你所珍惜,所守护的人,因为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 巴赤怔怔地听着这番话,泪水已悄然自粗豪的脸庞划落。但他的腰,却挺得更直。小四强自一笑,似是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却早已哽咽。 三个年轻的,桀骜不驯的男人,默然并肩而立,在冷冷的山风中像标枪一般挺立着。直到黎明的曙光,将他们身躯上悄然镀上了一抹银色。 “天亮了。”小四长长吸了口气,明亮的眸子里悄然腾起一股杀机。 “是啊,天亮了。”林野微笑,反手一掌切在他的颈边。巴赤似是早已知晓兄长的想法,毫无异色地将倒下的小四负于背后,两人相继行向营地的方向。 陈进生一语不发地直视着走进营帐的林野,后者平静地道:“进生叔,您带着四哥先走,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 巴赤将小四放到床上,笑道:“人多了未必是好事,猛虎的兄弟们足够料理那帮家伙了。” “我给你们一支黑火中队......”老人神色复杂地道。 林野微微摇头:“不必了,您只要把雪莉带回台湾就行。” 陈进生略为思忖了一会,道:“撤离的渡口,你应该知道。那里会一直有船等你们。” “是的,我知道那个地方。”林野深深欠身,与巴赤行向帐外。 “等等!”陈进生叫住了帐口处的林野,一字字地道:“这么多年来,你从未令我失望过。这一次,也不能例外。” 林野笔直地伫立于原地,唇边现出一抹温暖笑意:“一定不会!” 在营地的空旷处,猛虎队员们早已列起了一个整齐的方阵。长时间的缺乏睡眠,使得多数人的眸子里都密布着血丝。他们身上的残破制服染满了血渍污迹,但臂膀处的虎头肩章却被细细擦拭一新。每一具身躯都犹如锋锐而耀眼的刺刀般挺胸而立,带着凛冽冰冷的杀机。 “立正!”戈尔森狼嚎一般的声音划过全场。 “轰!”五百名虎狼汉子大力跺脚,发出闷雷般的一声大震。 林野锐利的目光扫过这片黑色的钢铁密林,缓慢地开口:“这将是我们在美国的最后一战,在此之后,猛虎将离开这片土地,去寻找属于我们的新家园。为了这个,我要每个人都活下来!” 黑色洪流缓缓延伸,无声涌下山体。途中所经的每一处黑火暗哨俱是举枪敬礼,以男人之间的方式向着这些汉子肃然致意。 林野走在队伍的末端,步履坚定而迅捷。尽管知道那个俏然身影就在后方孤单伫立,但他还是一直走下山去,并没有回头。 十余辆巨型集装箱卡车纵向排列,飞驰于纽约北部的37号高速公路上。其中一辆的车箱里面,两个顶着毛球般脑袋的怪人,正在对着面前的钢铁机架发愣。他们手中,抱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试管。其中十几支管体内部,似乎有着一些细微活物正在蠕蠕而动,诡异之中,犹带着几分狰狞。 正文第一百二十九章终极对话 金黄灿然的阳光,自大海尽头缓缓探射而出,于天地间逐渐铺开一层淡淡的暖色。带着抹嫣红的朝阳,如同一个贪睡的孩子般极不情愿地将身躯挣离海面,懒洋洋地爬上了天际。 位于下纽约湾的霍夫曼岛如往常一样,在轻柔的海浪拍拂声中迎来了又一个清晨。在这座面积不到五平方公里的小岛上,曾经建有美国联邦第五十七监狱。由于种种原因,在八十年代时监狱终遭废弃,而霍夫曼岛就此荒置,成为了一些小型旅行团偶尔光顾的景点之一。 到了九十年代末期,一个实力雄厚的房产公司通过竞标,获得了小岛的开发权。大批的建筑材料被源源不断地运至岛上,一些豪华的建筑群落逐渐自地面拔起。在整座岛屿被修饰一新后,“霍夫曼”这个名字赫然变成了新一代渡假村的商标,出现在全美多家媒体的广告里面。而那座残破的监狱,早已被隆隆作响的推土机铲平,如同它曾经关押过的囚犯一般,尘封于人们的记忆之中。 如同很多都市边缘的渡假处所一般,霍夫曼岛在经历了短暂的辉煌之后,营业利润逐渐下滑,最终无可避免地走向衰落时期。然而令这家房产公司首脑绝处逢生的,却是一个神秘的买家。 一笔价值不菲的费用和一纸合同,将岛上的渡假村变成了私人庄园。尽管它们的规模看上去要略大了一些,但这似乎并不能影响到购买者的浓厚兴趣。大片的铁丝网被逐步架设在岛屿周围,荷枪实弹的警卫牵着狼狗24小时沿岛游弋梭巡,醒目的红色警示牌高高悬起,时刻提醒着外来者这里已经成为了生人勿近的禁地。 于纽约湾驾驶游艇出航的富人们发现,大多数的时候,小岛上就只能看到警卫们的身影。 第148章 一幢幢通体白色的别墅冷清地依偎在一起,到了夜晚时它们会变得幽暗而沉默。除了周遭几处塔楼上的探射灯光以外,整个岛屿黑沉一片。没有女孩,没有篝火,与其说它是个私人庄园,倒不如形容为一个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更加合适一些。 自从美国遭到了大规模的恐怖袭击以后,霍夫曼岛上开始悄然发生着一些变化。载满了乘员的游艇与直升机频繁往返小岛与纽约城之间,夜色中的别墅群灯火通明,整座岛屿就像是大西洋边缘的一颗璀璨明珠,在海面上散发着迷人耀眼的光芒。然而除了这些以外,无所事事的窥探者们所能见到的,就仍只是那些全副武装的警卫。所有被运至岛上的“新移民”似乎并不太喜欢阳光,他们终日掩于建筑体内,就像是一群习惯于阴暗的邪恶吸血蝠。 海岛上的夏日清晨,无疑是清爽而美妙的。罗尔与达夫曼在令人心旷神怡的海风中牵着两条黑背狼犬,开始沿着规定路线例行巡逻。每一天的同一时刻,像他们这样的两人流动岗哨,在霍夫曼岛上超过百组。整个岛体的各处位置,都密布着电子监控装置与热能感应器。尽管十二个小时的值勤时间过于漫长枯燥,但对于这些海军陆战队精心挑选出来的尖兵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身处铜墙铁壁之中领取一份丰厚的薪水更为惬意的事情了。在每一个警卫的心里,能在这种高度戒备下威胁到那位大人物或是自己生命的袭击者,在这个世上几乎不存在。 “嘿!快看那边!”罗尔四处游移的目光突然凝固在远处,嘴巴慢慢张成了一个“o”型。 达夫曼顺着同袍的视线望去,一艘豪华游艇正从左侧洋面上疾驰而过。前甲板处,几个身着泳装的金发女郎娇笑着对小岛方向频频抛送飞吻。小麦色肌肤与性感凸翘的身材,几乎是立刻让他下体的某个部位起了反应。 罗尔直到游艇在视野中变成了一个小点,这才恋恋不舍地转首道:“伙计,你说那条船上有几个男人?” “一个!”达夫曼吞了口唾沫,毫不犹豫地道。 罗尔大力点头,悻然道:“一定是这样!真是羡慕这些有钱人,我都快两个月没碰过女人了!” “等这段时间过去以后,我想或许那位大人物会给我们一个假期。”达夫曼憧憬道。 “希望如此,真是搞不懂,恐怖袭击就这么值得害怕?依我看,人越是有钱,就越会害怕失去生命......”罗尔语声忽顿,用力扯动手中的皮索:“贝拉塔!你又在发什么疯?他妈的!我已经告诉过你无数次,寄居蟹不是你的敌人!” 达夫曼正想嘲笑他几句,手中徒然一紧,却是被自己所牵的大狗拉了个趔趄,不禁恼羞成怒地喝骂起来。 而两条高大凶猛的狼犬却并不理会主人的呵斥,同时对着侧方浅海处发出了一阵凄厉响亮的吠叫声,俱是将颈中的皮索挣得笔直。 “怎么回事?”罗尔怔怔地注视着两头狞然大张血口的狼犬,反手执起了背后所挎的m16a2型突击步枪,迟疑着将枪口指向了海面。 一团拳头大小的海螺状物体,如同断裂的海藻般自蔚蓝海水中无声浮出,阳光下清晰可见它蜷曲在一起的身躯边缘,布满了根根尖针也似的刚毛。两条狼犬此时疯狂地咆哮起来,利齿之间不断滴下长长的口涎,颈部已由于剧烈挣动而皮开肉绽,急涌而出的鲜血将项圈周遭染得一片赤红。 在两名警卫瞠目结舌地注视中,那团色泽黝黑的怪异物体缓缓撑直身躯,在海面下垂直游弋起来。它有着一个硕大的头颅,躯体粗壮,愈至尾部愈为狭窄细巧,看上去似极了无翼的巨型蜻蜓。 “这......这是什么?孑孓?”罗尔从未见过这样丑恶的生物,脸色已变得有些微微发白。 达夫曼愕然道:“海洋里的孑孓?这怎么可能?” “啪啪”轻响,两条狼犬突然如发狂般挣断皮索,向岛的另一侧逃去。罗尔与达夫曼如同毫无所觉般木立于原地,面如死灰地直视着前方的洋面,似乎那里,邪恶的海妖正自水中渐渐露出了狰狞面目。 那只巨型“孑孓”此时已停止了游动,静静地悬浮在洋面上。它的背部表层,裂开了一条狭长的口子,边缘蠕蠕而动,似是有物欲将破体而出。伴随着微微的水花翻涌声,无数只与它几乎完全一样的诡异生物,狞然自它周遭的洋面上浮起,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竟是无边无尽! 两名警卫颤抖着对视了一眼,同时转身向后奔逃。方自奔出十余步,一阵山崩海啸般的“嗡嗡”声响猛然从两人身后震起,达夫曼脸色煞白地回头,只见无数只鸽子大小的异形生物密密麻麻地自海面直腾而上,形成一层重叠厚实的黑云,瞬间遮掩了半边天空。天地之间所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它们那可怕而狂暴的密集振翅声。 涌动着的黑云迅疾扩散,片刻间覆盖了整座岛屿的上空。狂奔向建筑体的达夫曼只觉得脑后冷风袭来,剧烈的疼痛感随即席卷了全身。惊恐之下他右手反撩向脑后,手心中顿时微微一麻,却是赫然捏住了一只活物。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瞬时袭来,达夫曼直直栽倒,望向手里死去的那只有着一双金黄色凸起复眼,两对重叠薄翼,以及五英寸长尖锐口器的诡异生物,身体缓缓僵直,再也无法稍动。而导致他的神经中枢彻底瘫痪的,是一枚刺穿手掌的暗黑色尾针。 强烈的风声轰然掩至,无数支钢针也似的口器,插入了达夫曼的周身各处。这个强壮高大的年轻军人,瞬间被一层蠕动着的黑潮淹没,在神智极度清晰的情况下,被吸成了一具人干。不远处,罗尔保持着茫然哀号的姿势,僵硬地倒卧在地面上。他的皮肤已变得像是一张褶皱的油布,紧紧地裹在骨骼外层。两颗缩成一团的干瘪眼球空空荡荡地挂在眶内,白森森的牙床撑开薄纸般的嘴唇,无声地大张着,整个人似极了一具沙漠中脱水的干尸。 黑云分流,无情地席卷了整个岛屿。所有的流动岗哨,在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全部毙命。在这些数量庞大的邪恶生物面前,警卫们所能扮演的角色,似乎就只能是食物。 一蓬青色的烟尘,悄然无息地自岛屿的建筑群间腾起,逐渐弥漫开来。如同一道无形的电网一般,烟尘所过之处,“噼啪”声连串爆起,大量的巨型飞虫身体炸裂,如雨点般纷坠而下。一时空中赤红四溅,沥扬飞洒,竟是下起了一场凄艳血雨。随着青烟层层扩散,环绕笼罩了整座小岛,飞虫的尸体也在地面上越积越厚,为霍夫曼岛铺上了一层黑红相间的粘稠“地毯”。 海风轻柔拂动,青色烟尘缓缓散尽。金黄色的阳光自云层间暖洋射下,岛屿上空再也没有一只异物,地面上亦是看不到一个人影。微微的浪涛拍岸声不断传来,小岛一如往常般安静地矗立于洋面之上。而浅滩边的几株棕榈树,却在并不强烈的气流里簌簌而颤。似乎,它们也感觉到了空气中隐透的肃杀之意,于战栗中等待着,新一轮杀戮的到来。 别墅群落的中央,是一幢复合式的六层建筑。三楼的一处乳白色窗棂后面,一双明若秋水的眸子正在悄悄地向外窥探,目光中透着深深的忧虑。 “艾薇儿,是他们吗?”房中的松软大床上,一个脸色苍白,上身包扎着密实绷带的女孩问道。言语中,她似是想要起身探视,方自动作却痛哼一声,无力地倒回枕上。 艾薇儿一惊,快步行至床边,俯身拭去女孩额上的汗水,埋怨道:“早就告诉过你不要随便乱动的,老是这样的话,你的枪伤永远也好不了。” 女孩细细喘息一阵,央求道:“你扶我去窗边好吗?这里很危险,真希望他们不会来自投罗网。” “杰西卡,真的要是他们,我该怎样去面对林先生?”艾薇儿垂下了头,抽泣着望向微微隆起的小腹,“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我真想自杀算了。每一个人,就连巴赤也是我害的。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还活着......” 杰西卡黯然片刻,强笑道:“这根本不能怪你的,问题......问题出在罗森参议员的身上。” “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为什么不杀了我?”艾薇儿伏在床边痛哭起来。 杰西卡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一时语塞,就连半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自从那个夜晚艾薇儿挡在自己身前,以死相胁阻止了第二发射来的子弹以后。她的身份亦是沦为了阶下囚,盛怒不已的参议员索性将两人软禁在了一起。由于艾薇儿的特殊身份,24小时于这幢别墅内巡弋的看守都显得较为小心翼翼。女儿的威胁在罗森心里起了相当大的作用,事实上,这正是杰西卡能够活下来的唯一原因。 清脆悠长的枪响传来时,两个女孩同时颤抖了一下。艾薇儿奔到窗前,视野中却没有一个人。而火器的咆哮声,却在连续不断地隆隆震起,随即,又大片大片地哑火沉寂。 “杰西卡,难道真的是......”艾薇儿的语声未落,房门在发出砰然一声闷响后被推开,一个神色怪异的守卫跄踉行进,手捂咽喉处直直仆倒在床前。 身着一套黑色野战服的林野,正在站门口,温和地注视着两个女孩:“这么多房子,要不是我早已经熟悉了杰西卡身上的味道,还真是难找。” “林先生!”杰西卡失声惊呼,目中已泪光盈盈。一直以来,她就在困惑着一件事情。这个年轻冷血的老板,这个令她违背了无数次原则,甚至间接参与杀戮的男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在蛊惑着自己的心灵。 第149章 直到这一刻,于长久的囚禁生活后,突然见到他出现在眼前的这一刹那,漂亮骄傲的女秘书这才明白,原来问题并不是出在林野的身上。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在她的心里,就已经是亲人。 林野径直行到床边,伸臂将杰西卡轻轻抱起,微笑着望向另一个女孩:“你的选择是?” “我还能选择吗?你......你难道一点也不怪我?甚至是怀疑?”艾薇儿退后一步,颤声道。 林野神色平静地道:“因为我了解巴赤,能令他爱上的女人,也一定有着一颗和他同样纯净的心。” 艾薇儿肩头耸动,泪水滚滚而下:“我选择陪在他的身边,一辈子。” 装潢精美的坚木窗棂徒然爆裂粉碎,林野挟着两个女孩高高掠起,轻盈地落向别墅前端。一道暗淡的绿芒,自阳光下疾闪而没,斜刺射上他的后背。林野口中闷哼一声,身形丝毫不停,如一道黑烟般直卷向海滩处。 高速掠行间,只见前方人影连闪,浅滩上竟是在片刻中密布了几十个身着全副金属甲胄的汉子。每个人的手上,俱是倒执着两柄狭长的纯蓝光体,直视着林野的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林野放下两女,转身,淡淡地道:“参议员先生,您身边宠物们的项圈上,是不是都刻着‘暗夜’这个名字?” 罗森在上百名服装怪异的亚裔大汉簇拥下缓步行近,身侧的两人,正是阿穆勒与戴着青铜面具一袭黑袍的玛雅。 “放了我女儿!”罗森儒雅的面容下隐隐泛着铁青色。 艾薇儿冷冷地开口:“是我自愿要离开这里,不关任何人的事情。” 罗森久久凝视着她,神色复杂地道:“艾薇儿,无论我做什么,爱你的心永远也不会变。这一点,我想你应该非常清楚。现在,你要离开你的父亲,站到敌人的那一边去吗?” “如果可能,我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您和我,还有巴赤,我们在一起会生活得很幸福。我也爱您,永远爱。但是您不应该伤害我的爱人和朋友,他们是无辜的,不应该成为金钱和权势的牺牲品。”艾薇儿退到林野身后,再也不愿意说上半个字。 “与林先生成为敌人,我的日本朋友只是一部分原因。艾薇儿,你不懂的。”罗森低声叹息,目光渐渐变得锋锐起来,“既然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让你彻底死心。林野先生,您顽强的生命力真是令人赞叹,但是您的智商却永远让我感到悲哀。所谓的情感,就真的那么重要吗?甚至值得去为之付出生命?” 林野迎上了他的目光:“对我来说,是这样。” “真是荒唐可笑,您和您的下属,都是同一类型的蠢材。对了,那几位越狱的先生在哪里?”罗森转身行向建筑群,头也不回地道:“小心我的女儿,杀了这个人之后全岛搜索,一定还有些隐藏在暗处的客人。” 阿穆勒触发连身垩甲,反手抽出两柄粒子光剑,沙哑地低笑道:“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不过,我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 林野的目光却凝注在玛雅身上:“刚才的偷袭,是你所为?” 玛雅的声音清冷依旧:“是我,看样子你的抗毒能力,又进步了不少。” “知道为什么我会找你说话吗?”林野微抬左手,唇角微扯,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因为在这里的所有人里面,你是最危险的一个!” 最后的一个字,自林野的口中清晰吐出,却是长时间地回荡在玛雅耳边。因为,这是她所能听到的最后声音。一枚炽热的弹头无声袭来,急速旋转着钻进她的左侧太阳穴,绞过整个颅体后从另一侧掀开一个拳头大小的深洞,飞去无踪。 玛雅怔怔地注视着阿穆勒,身躯颓然软倒,黑红粘稠的血液喷射而出,瞬间溅湿了大片地面。阿穆勒直若野兽般低吼了一声,双臂连挥而起,身形方动小腹上已是挨了一记凶狠的膝顶。层层铺展的强韧垩甲,似乎并不能减轻多少袭来的狂暴力量,犹如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直绞入腹中般,暗夜之王的身躯立时蜷起倒下,无法遏止地呕吐痉挛起来。 几百名配备着潜水用具的猛虎队员自浅海中狞然立起身躯,乌云般黑压一片的集束手雷自他们手中抛出,拖着长长的硝烟,落在了远处的浅滩上。一团团庞然爆裂的火云顿时吞没了疾掠中的暗夜众人,黝黑冰冷的金属体源源不断地从天而降,几乎如降雨般覆盖了方圆几十米内的每一寸空间! 一记记划破天际的清越枪声连续响起,林野身前的那批亚裔大汉片刻间躺倒十余人。剩余众人神色惨变,迅疾闪动间双手齐齐抬起,一层浓厚浑浊的黑色烟气自地面上急剧扩散,直向着海面方向蔓延而去。黑气去势快极,横向范围极大,瞬间涌至林野身前,毫不留情地噬上玛雅与阿穆勒的躯体。可怜暗夜之王就连丝毫的反应亦未能做出,立即便被腐蚀成了一堆白骨,包裹着金属垩甲的森然白骨。 林野微微变色,身形立时暴退,手臂疾挥间已是拎起两女高高掷出,口中低吼道:“往深海里退!都给我退回去!” 巴赤伸手横揽,前后接住两女,满目怜惜地看了艾薇儿一眼,大吼道:“哥!你小心!” 林野疾掠中双足大力蹬地,整个人直纵而起,如同一只鹰隼般激射向浅海方向。地面上,那层黑气正狰狞涌过遍布着弹坑和火焰的浅滩,将俱是足部炸残的暗夜众人尽皆吞没,行进速度竟与林野不遑多让! 杨灭双目赤红,手却稳定得一如磐石,那些亚裔汉子在他的长枪连发中陆续又倒下十几人。猛虎队员们已纷纷解下背后紧缚的火器,正欲乱枪齐射时身后却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 十二架迷彩色的武装直升机自洋面上急速飞来,远远排出了横向攻击阵型。而浑浊浓厚的黑气前端此时即将触及海水,猛虎众人已完全无路可退! 航炮的怒吼声终于疯狂炸响,但却不是来自于那些武装直升机!猛虎公司最后的王牌——两架“深海掘进者”湿淋淋地自水中立起身躯,傲如魔神般抬臂横扫,狭长锋锐的弹头尖叫着汇成一道游动光幕,赤色龙卷般旋绞而上。反坦克火箭自它们肩头急不可耐地悍然腾起,拖曳着暗红色的尾火直冲上天,顿时将空中的四架直升机扯得粉碎!而剩余机群的空对地导弹却是相继袭来,“深海掘进者”的身躯于轰然爆炸声中相继仰翻,倒入冰冷的海水。 同一时刻,远端洋面上突然光芒大放,呼啸声中十几枚狭长的火蛇齐射而上。一连串红云自空中猛烈爆起,剩余的八架直升机无一幸免,均被炸成了一块块钢铁碎片。就像是一场绚目至极的焰火表演,短暂的灿烂之后,除了硝烟,再也无一丝痕迹留下。 和所有的猛虎队员一样,落入浅海中的林野并不清楚突如其来的援军身份,他所唯一注意的,是浅滩边缘已经变为乌黑色泽的海水。 一杆杆重型火器纷纷咆哮起来,而岛上的那些亚裔汉子早就已经退到了远处,就连杨灭手中的狙击步枪亦是无能为力。林野目光收缩,望着急速扑来的黑潮正欲有所动作时,身后突然水花翻腾,一只庞然无朋的,银色的“蛋”带着道长长水线自深海疾射而至,顿在了猛虎队员的中间。一名脱下上衣,刚刚展开背后双翼的队员促不及防,登时被球体边缘撞了个倒栽葱。 椭圆形的金属巨门开处,出现在林野眼前的,赫然是冷艳无双的凤凰儿!自她俏然迈出,双足接触海水的那一刻起,一层柔和的白色汽雾就自海上腾出,悄然环绕了猛虎公司中的每一个人。随她之后,相继有六个青布包头,身着对襟短褂的苗族老者跨出金属体,神色冷漠地向着岸上径直行去。随着这些枯干瘦弱的老人缓步前行,那股黑潮逐渐变色,轻描淡写地被他们消弭于无形。 “傻小子,看着我干什么?你老婆脸上有花吗?”凤凰儿晕红着脸,笑吟吟地用苗语道。 林野大喜上前,牵了她的手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回到纽约后不久,‘十字军’就与我取得了联系。这段时间他们几乎走遍了全城的码头,今天才查到送我回中国的那条货轮名字。船长还记得我和小兰妹妹的样子,便帮我们找到了你的朋友。”凤凰儿眼圈微红,突然挣脱手掌,重重地打了林野一个耳光,“谁让你又丢下我不管的!不是早就已经说好了,再也不分开的吗?” 猛虎公司自巴赤以下,当场集体失去思维能力。他们心目中铁血冷酷,强大睿智的老板,居然被人打了一记耳光!而且还是个女人! 一名猛虎汉子呆了半晌,如梦初醒般抬起枪口,勃然大怒道:“他奶奶的......”大约有十几双大手同时伸来,将他后面的话捂在了嘴里。 “你是猪吗?没看见老板在笑?!这位漂亮小姐一定是老板的老婆!”一个队员在他耳边低声骂道。 那汉子怔了怔,不服气地道:“就算是老板的老婆,也不能打他!老子可是发过誓,谁要是敢动老板一根头发,我就......”这一次并没有人来捂嘴,十几个满脸无奈的队员直接将他的头按进了海里,灌了半肚子水后把这可怜的家伙扔到了一边。 两架“深海掘进者”变形的舱门被先后撬开,浓烟滚滚冒出,德维尔潘于剧烈的咳嗽声中爬了出来:“你们这帮家伙!还骗我说躲在机器人肚子里比较安全,我差点没被炸死!” 麦斯目光呆滞地坐上机架的臂身,毛球般的头发湿漉漉地耷拉在脑袋上,有气无力地道:“怎么办? 第150章 我的宝贝全碎了,全都没有了......” 杨灭与鬣狗对视一眼,俱是摇头苦笑。巴赤则显得有些好奇,搔了搔脑袋问道:“哥,这个是不是你小时候就一直说的姐姐啊?” “不告诉你。”凤凰儿冲巨人扮了个鬼脸,拉着林野走向岛上。 林野望向身后:“小兰呢?” 凤凰儿刮了刮自己柔嫩的脸颊,笑道:“你想她了吗?小兰妹妹在基地里面,一会你就能见到她了。” 林野脸上微微一红,正欲说些什么时鼻端却嗅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腥气。他正前方的百余米处,六个苗族老人冷然而立,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神色变化。他们周遭的地面上,伏倒着大量的尸体。那些高大健壮的亚裔汉子,如今的身躯已变得如孩童般大小。每个人的口鼻边缘,都有着无数白蚁般的小虫在爬进钻出,情形诡异到了极点。 “蓝翎寨的人,小姐。”一名老人躬身道。 凤凰儿俏脸微微沉下:“若不是爹爹硬让你们跟在我身边,只怕是今天我要和他们两败俱伤。尸虫蛊,这样的东西他们也敢拿来修炼,就不怕遭天谴吗?” 另一名苗族老者阴恻恻地道:“难怪各侗各寨屡有童尸被窃......蓝翎寨敢把大祭祀的话当作耳旁风,回去若不灭了他们全寨,金花长老一级倒也是枉自为人了。” “带着长老们去那边等我。”林野举步行向建筑群,回首微笑道:“看见那个大个子身边的女孩吗?去陪她说会话,我很快过来。” 凤凰儿应了一声,乖乖转回浅滩处。身后每个老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欣慰的笑容。金花的小公主已悄然长成,在他们的心里,长者的祝福,正是唯一。 罗森独坐在一幢单体别墅的底层,身边没有一个护卫。面对着径直行进的林野,他似乎并没有半分惊惧,脸上犹带着轻蔑讥嘲的笑容。 “不出十分钟,美国海军就会把这座小岛围成铁桶,你们一个也逃不了。虽然一直以来我都不是很乐意去动用军方势力,但这次却是例外。”罗森镇定地道:“我了解你的性格,即使是为了巴赤和艾薇儿,你也不会杀我。所以这场战争在还没开始之前,我就已经注定了不会失败。” 林野自怀中掏出两盒方形物事,淡然道:“虽然很无奈,但我承认你说的不错。其实我来这个岛上,想做的就只是带走两个女孩。顺便,再给您捎上一点礼物。” “这是什么?”罗森怔怔注视着大理石茶几上的两卷微型录影带,语声突然变得嘶哑无力。 “作为曾经的合作者,我个人给您预备的礼物。事实上它们存放在我这里,已经有了很长时间,希望您能够喜欢。”林野温文地欠了欠身,微笑道:“这两卷的拷贝,在今天凌晨时被送到了前林氏集团的某位高级官员手上。我想,只要能够摆脱您的控制,日本人一定会令这个巨大的传媒帝国全面运作起来,不遗余力地去把握这次宝贵的反击机会。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参议员先生,祝您愉快。” 林野的脚步声逐渐减弱,沉寂。密密的冷汗开始从罗森周身渗出,他的脸孔变得毫无血色,整个人剧烈地哆嗦了起来。呆坐半晌后,参议员无力地伸手,按上了茶几一角的电视遥控器。 正对着他的银灰色锐角显示器,在发出一声微响后逐渐亮起,罗森的半身影像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拍摄者的角度很低,并且镜头在不停地晃动,环境中的光线也很昏暗,但这些都丝毫没能影响到参议员脸孔的清晰呈现。他正在说的每一个字,都被转换为电子信号,通过电视扬声器振出,响亮地回荡在空气之中。 “这些议员,我希望他们活不过明天晚上。”屏幕中的罗森拿出一叠资料,递向镜头方向,“把事情做得漂亮一点。有能力的合作者,才是长期共处的保证。” 镜头切换,几张照片被拍成特写,血肉模糊的残裂尸骸狰狞呈现,几欲令人窒息。画面再转时罗森正接过照片,微微摇头:“这几位先生把我视为眼中钉,光是暗杀,就来过十几次。在美国政坛上,也算是我的老敌手了,想不到会落到这种下场,实在是令人遗憾。” “感谢你所做的一切,我非常荣幸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罗森将照片慢慢撕碎,满意地对着镜头笑道。 ...... 参议员面如死灰地看着自己的精彩演出,机械而茫然地按动着遥控器。然而,几乎是所有的频道,都在播放着同一组画面。没有解说,没有字幕标注,罗森那张全国皆知的脸孔,似已说明了一切。 “林野,林野......”参议员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惨笑着将手探进了怀里。手指,在触碰到冰冷的金属体时,畏惧般缩了一缩。随即,颤抖着将它握起,缓慢地指向,那摇坠欲熄的灵魂之火...... 正文第一百三十章新的起点(终章) 第二波针对小岛的空袭,是包括了f/a-22“猛禽”与f-117a“大趋势”的战斗机群。 十二架武装直升机的折戟,令军方高层感到了震惊。军事卫星的探测图片却显示着霍夫曼岛附近,除了几处极小的金属体外再无他物。 携着疑惑和杀机的机群呼啸而至,但在海底猛烈腾起的一次烈火齐射下,这些性能卓越的钢铁雄鹰灰飞烟灭,如同空中被风吹散的流云一般,再无半点痕迹残存。 银色的“蛋”,分批将猛虎众人载入黑暗的海底。一阵剧烈的颠簸后,林野与他队员们,再次回到了那个暗灰色的庞然世界。百余辆形状古怪的四轮小车与它们的驾驶员,早已在巨型水池旁等候。 略泛着金属光泽的城池,默然伫立于昏暗之中。车队径直驰入城门,沿着圆锥形内部结构体的螺旋通道直行而上,载着众人缓缓停于顶层。停机坪的起落架突兀深陷,慢慢沉入建筑内体。 伴随着沉闷的“隆隆”声响,黑暗中光线渐亮,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密封空间出现在众人眼前。空间内部分列着几排大型仪器,端坐于它们之前正在忙碌操作着的,是一个个身着黑色制服,神色冷峻的“十字军”青年。 猛虎众人正前方的高壁上,内嵌着一面硕大的雷达屏幕。而正在冷光屏幕前一本正经作指点状的,赫然便是小四。 “喂......”杰西卡自人群中走出,泪光盈盈地唤道。 小四愕然转首,神色由震惊逐渐转为狂喜,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近,一把将杰西卡抱起:“宝贝,我的宝贝!急死老子了!” “我也想你,每天晚上都会睡不着。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杰西卡忍着伤口的疼痛,勾住小四的脖子,低声呢喃了一会,脸色忽然沉下:“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香水味?说!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林野在小四的惨叫声中摇了摇头,诧异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了没多久,他就拿着枪冲进帐篷,对着那位陈先生威胁说要自杀。反正是你的朋友,就带到基地来了啊!不过没让他一起接应你们,这个人的话很多,一点也不可靠的样子。”凤凰儿美眸悄然眨动,露出一个顽皮的笑靥,“除了他,我还带来了另外两个人,你猜猜是谁?” 林野神色纹丝不动:“猜不出,难道是陈先生?” “哥哥!”一声欣喜的低呼在侧旁响起。 林野方自转身,一只雪羽鹰儿就振翅飞来,立上了他的肩头。紧接着,两具柔软娇小的身躯同时投入了他怀中。索尔斯亚站在远端笑嘻嘻地挥手,大叫道:“林,我的运气真是不错。刚从银行取回所有的钱,你的女朋友就来了营地......咦?你这个野蛮的家伙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漠视一位女士的话语是很不礼貌的......” 周遭的一些猛虎队员开始低声争执,究竟哪个女孩才是老板真正的老婆。没过多久,便有人坐庄收注,一时场面热闹非凡。巴赤牵着自己的小妻子挤进人群,反手在兜里摸了半天,掏出皱成一团的十几美金,重重拍在坐庄汉子手中:“我压那个看上去最凶的!全压了!对对,就是我哥的那个新马子。” 其余的猛虎高层面面相觑,鬣狗冷冷地哼了一声:“幼稚!”话音未落,却见身边的几个家伙已是纷纷在摸口袋,不禁愕然无语。 “喂!小家伙,有没有钱啊?”德维尔潘走到鬣狗身前,举着一支试管恼火地道:“这是我最后的宝贝,居然没人识货!钱钱钱,那些笨蛋就知道钱!” 鬣狗无奈地掏出一卷美钞:“你手里的肯定又是一些怪物,自然没人敢要。” 德维尔潘毫不客气地抢过钞票,乐颠颠地跑向人群:“也不是什么怪物,蚂蚁而已,林的老朋友了......” “小兰,雪莉......”林野涩然而笑,低低地道:“没事了,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 “玛法说过了,‘铁门’如今元气大伤,赵家在国内不会再有仇杀纷争,让我安心做哥哥永远的‘影子’。”赵若兰玉脸生晕,踮起脚尖低声道:“快去哄哄凤凰儿姐姐,她容了若兰,又容了雪莉。换了我,才......才没那么大方!” 林野依言转身,注视着似笑非笑俏立在一旁的凤凰儿,硬着头皮道:“今天的天气似乎不错?” 一旁头发蓬乱的小四手捂脸颊,眼泪汪汪地嘲笑道:“小野,你这句话也太假了一些罢? 第151章 要不要我教你几句......哎呀!你怎么还打?从哪学来的打耳光?这是没有教养的蠢女人才会做的事!” “莉诺雅小姐,我们已经到了公海,没有任何敌人的追踪迹象!”一名“十字军”成员远远立正道。 凤凰儿点点了头,随手将怪叫不已的小四麻翻:“野......你的名字叫林野吗?以后我叫你小野哥哥好不好?” 林野神色古怪地道:“苗语里面是怎样称呼丈夫的呢?” 凤凰儿俏脸微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能看出雪莉是个好女孩,但怎么从来就没听你提过?你明知道,无论任何事情,只要你觉得开心,凤凰儿就会开心了。” 林野环顾四周,一本正经地道:“你们的基地是艘潜水艇吗?我曾经见过它的尾鳍,好象很大的样子。” 凤凰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是了!‘十字军’在德国的军事造船厂研制了七年,才造出了这么一艘。核动力推进,谐振型非金属表层,在海底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发现它。” “难怪暗夜要花那么大力气混进这里了......”林野伸手将凤凰儿抱入怀中,低低地道:“小凤凰儿,你该不会留在‘十字军’这边吧?那我岂不是也要加入他们?” 凤凰儿明知他在说笑,心中仍是甜蜜异常:“不会,现在的‘十字军’,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已经选出了一个议会式的首脑团,我可以不用做女元首了。” 林野嗅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长吁了口气:“那就好,我们一起去找新的家。” “好啊,你去哪里,我都跟着的。是哪个国家?我让驾驶人员调整航向。”凤凰儿将脸蛋埋入他怀中,温柔地道。 林野迟疑着答道:“去土耳其。” “报告!亚洲的分公司刚接到消息,沙特阿拉伯正发生政变,叛军已经攻进了首都利雅得。沙特国王通过互联网向国际悬赏求助,到现在为止,大约有十支以上的雇佣军赶去了这个沙漠国家。”一名领口悬挂着金色十字勋章的年轻人跑步行来,笔直立正道:“莉诺雅小姐,请您批准组织参与此事。” “不必来问我,现在的任何事情由首脑团决定。”凤凰儿微笑道。 林野神色微动,大声道:“猛虎公司的新总部,设在沙特怎么样?” 场中顿时沉寂,随即热烈地沸腾起来,赌博内容里,立时加入了总部将会所在的城市。杨灭笑着看了眼安东尼奥,后者神秘地向他挤了挤眼。 鬣狗自始至终静静地站在场边,没有半点反应。去哪里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就已经足够。巴赤正在人群中玩得高兴,似是半点也不在意将来的去处。艾薇儿如同一个洋娃娃般坐在他宽厚的肩头,脸上带着满足平静的笑靥。 “那里的空气很干燥!我才不要去!”索尔斯亚傲慢地昂起了头颅,等了半天也未见一个人上来安慰自己,颓然叹息道:“去就去吧!皮肤虽然很重要,但我更不想被干掉。” “沙特!太好了!老子也要去那里!”小四木直地躺倒在地上,僵硬地开口道:“还好我机灵,如果不是逼着二叔放我出来,哪里会碰得到这样的好事!” 林野微觉诧异地道:“好事?是指那里离日本比较近吗?” “哈哈!伊斯兰教规定,穆斯林圣徒可以同时讨四个老婆。为了这个,就勉强做一回什么真主的小弟罢!”小四得意洋洋地道。杰西卡咬牙抬手,看着他满脸的指印却又心软,就只是在这个迷人却可恶的家伙颊边轻轻抚过。 “你是为了这个去沙特的吗?”凤凰儿瞪着大眼睛,满腹狐疑地道。 林野正色道:“怎么可能!我连公司的事情都忙不过来......” “哥!兄弟们说沙特的公主也很喜欢你,我一定把那些叛军的头拧下来,为她出气!”人群中巴赤浑厚的声音远远传来。 林野心中暗暗叫苦,望着凤凰儿渐渐沉下的俏颜,悄悄地退后几步,干笑道:“他大概输了很多钱,在那里胡言乱语。对!一定是这样!” 夜色下的大西洋,黑暗浩淼,无边无际。 侧身上标着“卐”图案的核能潜艇,如同一尾巨型虎鲨般游弋于海底,迅疾驰向那茫茫未知的前方。 潜艇腹舱的一间单体卧室内,雪莉与赵若兰俱已熟睡。林野坐于床边一角,凤凰儿伏在他的膝盖上,长长的睫毛合起,脸颊边有着温婉的嫣红。 卧室里的灯光很柔和,泛着淡淡的鹅黄色。林野静静地凝视着凤凰儿的面容,眸子里爱怜横溢,心中却带着劫后重生般的淡淡酸楚。 “野小子......”凤凰儿低低地发出一声梦呓,语气中悲苦交集,娇小的身躯似是不安般动了一动。 “嗯,我在这里。”林野伸手轻抚上她的脸颊,口中温和应道。 “野小子......”凤凰儿于睡梦中又唤了一声,仿若隐隐听见了他的回答一般,语气中茫然而彷徨。 “我在这里,永远都在。”林野的泪,已悄然划落。 凤凰儿的唇角,慢慢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靥,一直牵住林野右掌的柔荑,悄然,握得更紧了一些。 (全书完) 作品相关猛虎街道第一届茶话会 时间:2005年11月25日 地点:猛虎街道居委大院 与会者:陈野、巴赤、陈清雨、小四、陌生美女、神秘老头及部分读者代表 陈野站起,冷漠地环视全场,但立即被雨点般的鸡蛋番茄砸倒。(读者:瞧你丫的德行!跑出来还拽什么拽?难道还想给我们也来次越野拉练不成?) 陈清雨左臂上扎着“值勤”的红袖章雄赳赳地上台,清了清嗓子道:“诸位亲爱的读者,大家好!”她顿了顿,似乎是等待掌声,底下却静悄悄地毫无反应。 巴赤轻轻碰了碰正在打掌机的神秘老头:“老爷爷,这个姐姐来干吗?是咱们居委的新干部吗?” 老头不屑地道:“她?还不是作者那家伙说纯粹男性主持会议不好玩,硬是插了个女的进来,还说散会后可以考虑让她给读者来段艳舞什么的!” 巴赤似懂非懂地点头。 陈清雨颇为尴尬地道:“本书自十月份上传以来,得到了广大读者的热烈支持,在这里向大家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大胖虫颇为吃力地塞在一张宽大的藤椅中恶狠狠地低声诅咒道:“还知道有我们支持?娘的,加入了2k党不说,速度还慢得要命,真是郁闷到不行......” 小涛→¤在后排举起一面大大的牌子,上面画着个太阳。 “现在由各位主配角和大家讲话!”陈清雨道。 陈野面无表情地拍掉身上的蛋壳:“这段时间本书正处在一个过度期,相信大家也不希望看到一本完全描写地下拳赛的小说,接下来的章节里,我会受一点伤,但和所有不死系的主角一样,很快就能恢复。好了,我只能透露这么多,再说下去,作者会扁我。”他眼中露出了深深的忌惮之色:“他很强!几乎已是这个世上最强的男人!” 又一阵板砖飞来,陈野在一片嘘声中倒了下去。 “小楚楚?那小破孩很强?他奶奶的拍马屁也不能拍成这样吧?”一叼着烟斗的干瘪老头仰天‘哈哈哈’长笑三声,以舒缓心中郁闷。 巴赤面红耳赤地站起:“大家......大家好!作为本书的第一男配角我会尽力成长起来,而且戏份会增多,我去找过他的,还请他吃了夜排挡。” 这次掌声倒是颇为热烈。 “我们都很喜欢你,会挺你的!”俸禄叫道。 “是啊!以后不用请那小子吃东西!我们叫他多让你出场,他不敢不听的!”sb大吼。 飞雪yhy200304嘴中嚼着口香糖,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ddddddd......” 小四懒洋洋地站起,他只是随随便便地穿着件夹克套了条深蓝色的levis仔裤,却已如太阳神般俊朗耀眼,四处立即响起了女fans的尖叫声,男同胞们齐齐铁青了脸色。 对着台下优雅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四拉过了身边的陌生美女:“大家好久不见!我将很快再次踏上猛虎中艰险奇妙的冒险旅程,希望到时大家会继续地支持我。顺便介绍一下我的新马子——喜喜,她也会和我一起登场,唔,到时有可能不叫这个名字,具体会征求书友的意见。” 喜喜落落大方地微笑示意,男读者们顿时活跃起来。 “不错啊!你看她的小蛮腰和翘臀,天哪,扭动起来不知道该多迷人!”@时代吞了口口水,两眼发直地道。 癫人的目光大肆梭巡在喜喜的酥胸上:“可惜小了一点,再大一个罩杯就是极品了!” “你们这些家伙,不要做出让书友代表丢脸的事情!”天黑请关门吼道,随即走到台前摆出一个猛男pose:“赞美上帝把您带到我的面前!美丽的公主,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得到您的手机号码......” 神秘老头挥手道:“同志们好!我老了,不会和年轻人抢镜太久的!行了,就说这么多,我的ff10还没爆机呢!” “恶人牌五香茶叶蛋!555、万宝路、骆驼香烟供应!伟哥迷情水西班牙苍蝇低价抛售了啊!”小贩打扮的胡不归从门口探头探脑地经过。 陈清雨:“时间也不早了,这次的茶话会就......” “奶奶的! 第152章 还没说到我们最关心的更新问题呢!”俊俊的哥哥咆哮道。 陈清雨挤出笑容:“作者说下星期最少一天2章,大概的上传时间是中午和晚上,他写书极挑字眼,虽然很拼命,但速度还是不够快,还请大家......” 读者们已经开始在砸东西。 “相信我,接下来会更精彩!”陈野对着镜头傲然说道。身后,一张竹椅正悄然无声地袭来...... 外篇鲨鱼 雨,还在沥沥地下着,使得纽约那原本就寒意袭人的秋夜更加萧索。各种肤色的路人在这个种族大熔炉的街头神色木然地迈着脚步,如同卑小的昆虫般每天固执而艰辛地划着属于自己的生命轨迹。 布鲁克林区东部的一个地下车库里,几十辆打着火的轿车围住了一块空旷的场地。雪亮的车灯照射下,两个只穿着裤衩的彪形大汉表情凶狠地互相瞪视着,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发出低低的吼叫声。场外密密麻麻地围住了观众,大部分都是衣着光鲜的白人,几个夹着香烟露出半截乳沟的半老徐娘夹杂在当中放肆地浪笑着,仿佛她们才是今天的主角。 随着一声尖利的口哨,两个没有任何护具的拳手小心翼翼地互相靠近,步法异常灵活快速。外围变得死一般寂静,就连那几个风骚的妇人也紧闭上了嘴,每一个人都在紧张急促地喘着气。 在谨慎地试探后,两名拳手不约而同地发起了攻势。接连碰腿声,拳头撞击在人体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和拳手嘴里的低哼混成一片。场外的观众渐渐开始兴奋,其中几个更是忍不住叫嚷起来。 “豺狼,干掉他!你是最厉害的!” “推土机,踢烂他的头!” “上呀,你这个蠢货,我可在你身上下了600美金!” “......” 两名拳手都拥有着强有力的踢技,因此并没有作过多的近距离纠缠,只是用腿法迅捷凶猛地展开对攻。由于实力相近,体力已成了他们之间谁能够活下去的最大因素。 高潮出现在八分钟以后,其中一个步伐明显混乱的拳手没能挡住对方袭来的凶狠膝顶,清脆的断裂声中,几根白森森的肋骨刺穿了皮肉狰狞地暴露在体外。他的对手——一个满脸横肉壮实如石墩的大汉根本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毫不留情地一腿扫向他的脖子。“喀嚓”一声脆响,这倒霉的家伙头颈立时折断,大股的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出溅了一地,顶着几乎与肩头成九十度的脑袋极其诡异地倒了下去。 老杰克哀号着蹲在了地上,扔掉了手中的筹码,这个绰号“推土机”的白人拳手几乎害得他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短短一个星期里,老杰克找来的六名拳手全都倒在了这个粗壮汉子的利腿下。 这场失利让老杰克的口袋里只剩下了皱巴巴的五美元——一般来说做为拳手的经济人是不参与下注的,他们只需要在赢得比赛的胜利后从庄家那里拿走属于自己和拳手的那一份就行,然而,嗜赌成性的老杰克是个例外。 赢钱不饶人的对方经济人临走时大大嘲讽了老杰克一番,让这可怜的犹太老头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青白起来。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老杰克吃力地倒了几粒药丸进嘴,坐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后他才佝偻着躯干蹒跚走出车库。 ※※※ 没好气地打发了几个过来搭讪的妓女,老杰克坐在一家小酒馆的吧台前两眼无神地灌着威士忌。接踵而来的失利已经完全摧毁了他的信心,想起高利贷们那些可怕的手段,老杰克不禁绝望地长叹了口气。 “杰克先生!总算找到您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老杰克愕然转头,一个面目猥琐的黄种男人正满面谗笑地站在身边。厌恶地皱了皱眉,老杰克懒洋洋地道:“周,你找我干什么?我对你介绍的那些姑娘可没兴趣!” 那汉子龇起一嘴被烟熏黑的大牙:“是这样,杰克先生。今天早上我几个同乡送来个人,说是刚偷渡过来的,想在这边找点事情做......” “我并不在难民营工作,更不是什么慈善机构的官员!”老杰克冷冷地打断道。 猥琐汉子双手连摇:“杰克先生,您误会了!他能打拳!而您又是这条街上最有名的拳手经济人!” 老杰克眼神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了下去,有气没力地摇头道:“周,你去找别人吧!我已经不再干这行了。” 那汉子陪着笑,对着门外招手:“杰克先生,就耽误您一分钟!他真的很能打的,我亲眼见过!” 即使是心情糟糕地无以复加,老杰克还是几乎忍不住要捧腹大笑起来。猥琐汉子口中的“打手”居然是个看上去十六、七岁大的亚裔少年!轻蔑地打量着眼前那单薄瘦小的身体,老杰克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周,你现在除了拉皮条还干起了拐卖儿童的勾当吗?”快意地看着猥琐汉子面上浮起的尴尬表情,他起身付掉酒钱,不准备再做这无谓的纠缠。 见老杰克要走,猥琐汉子飞快地对少年说了几句话。那少年冷笑,吸气出腿!“轰!”一米宽半人高的坚木吧台碎屑横飞,一折为二!几只台上的酒杯急撞上了高高的天花板,刺耳的炸裂声中化成了片片碎片纷落下来。 一支尚未燃着的烟卷从老杰克口中无声无息地坠落,他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一只手用力掐住了自己的大腿。 在整个酒馆所有人那近乎痴呆的表情中,少年掸了掸身上的玻璃碎屑,若无其事地站到了一边。 犹太人独有的精明让老杰克很快清醒过来,一手一个将猥琐汉子和少年拖出了酒馆。膀大腰圆的酒保苦恼地看着断为两截的吧台,半点也不想追出去。 三天后,老杰克抵押掉了自己的房子,少年站到了“推土机”皮尔的面前。老杰克为他取了个非常响亮的绰号——“鲨鱼”。 皮尔丝毫没有轻视这条还不到一米七的小“鲨鱼”,在生死杀戮中磨练出的本能使得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危险气息。 哨声响起,皮尔谨慎而迅速地不断移动着脚步,少年却似在发愣,微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摆出防御的架势。 老杰克在场边紧张地不停发抖,揣在衣兜里的右手牢牢握着一把左轮手枪,枪身上已全是汗水。如果说变幻的命运也是场赌博,那么他已在这巨大的轮盘上押下了属于自己的全部,包括生命。 在四起的嘘声中,皮尔终于失去了耐性,他大吼一声,抬腿向少年踢去!少年抬头,凶光在眼中一闪而没,同样抬腿侧踢,劲起的风声中后发而先至!皮尔大骇,但已来不及收势,只得竭力侧身闪避。 “嘭!”的一声,壮硕的“推土机”感觉到身体象是被疾行中的火车头重重地擦了一下,随即一声他极为熟悉的骨骼碎裂声响起,左臂当即软软垂下。 惨叫声中,少年露出亢奋的神色,毫无停顿地又是一腿扫向皮尔的头部。“推土机”奋力用右手挡格,这次却是“啪啪”两响,少年的左腿摧枯拉朽般先是砍断了那支不自量力的手臂,再踢碎了他的头骨!皮尔轰然倒地,少年面无表情地擦掉脚上粘稠的脑浆。 “上帝啊!赞美您!!!”老杰克跪在地上,脸上老泪纵横。 接下来的日子里,少年打赢了所有老杰克在纽约能联系到的比赛,96胜0负最快一场2秒钟击毙对手的战绩让“鲨鱼”的名号不胫而走。凶残、贪婪并疯狂嗜血,这几乎就是他人格的完美写照。 “鲨鱼,你为什么要来美国?”长时间的相处后,有一天老杰克终于忍不住问道。他一直固执地认为这个每天超过十二小时用木桩、岩石甚至是钢铁练习腿法的少年身上一定有着不寻常的故事。 “我的父亲在家乡被人枪击身亡,于是我就杀了六个可能是凶手的人,大哥让我暂时过来这边躲一段时间。”少年淡漠地道。 老杰克发出一声无力的呻吟:“六个?!天哪!这在美国足够让你坐上十次电椅!难道就不能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吗?” 少年断然摇头:“法律?不说这个,中国人的血性并不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所能搞懂的。”他看着一脸恐惧的老杰克,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对了,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鲨鱼,我的名字,叫做陈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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