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魂迷》 楔子 黑镇。 天色昏暗,太阳的余辉慢慢消散,一轮残月悄悄地爬上了深邃的黑夜。在黑镇郊外的一处废弃宅院中,满地的枯黄荒草在残月的映照中显得灰暗杂乱。墙上横七竖八地攀爬了一些枯死的藤蔓,阴暗晦涩的气息充斥着整个院落。 一道黑色的人影忽然飘荡在这个鬼屋般的院落之中,仿佛入夜之后出现的一个鬼魅。 宅院旁边忽然走来了几个结伴而来赶回家吃晚饭的村民。当这几个村民一见到那幢如巨兽般的宅院时,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声音顿时静若寒蝉,片刻没有了一丝声响。 几个村民个个神色凝重,路过宅院时,头也不敢抬一下,屏住呼吸,急于离开这个黑暗得令人窒息的宅院。 村民中落在最后的一个男孩,在经过大宅院时,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忍不住抬了抬头,朝宅院望了过去。 黑暗得如地狱般的宅院中,忽然闪过一丝黑影,男孩惊恐万分地倒了下去,当脸部重重地倒在地上的时候,他那逐渐放大的瞳孔中映射出一抹血红……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古镜(一) 七月的夏天,气侯本该是朗朗晴空,阳光明媚的,而此时的黑镇天色却如其名,天色乌沉,淫雨不断。 黑镇是西南边陲一个古老的小镇,南诏建立,明代最为繁盛,是当时著名的盐产地。由于地处偏远,黑镇上的建筑物几乎保留在明清时期的风格,整个小镇唯一繁华的,就只有一条稍微宽敞的青石板路。在青石板路的两旁,参差不齐地座落着一座座“一颗印”式四合院建筑。这些四合院大多是明朝所建,年代颇为久远,从斑驳的墙体还可以看出当时灰瓦白墙的江南庭院风格。 一个美丽青春的身影在古老的城墙之间来回穿梭,宛若飞舞其间的一只美丽斑斓的蝴蝶,为古老凝重的黑镇划上了一道色彩绚烂的彩虹,也吸引了不少男士爱慕的眼光。 洋溢着朝气的宁夏走在黑镇最古老的石板路上,惬意十足,仿佛没有察觉自己的出现给黑镇带来了一丝波动,也丝毫没有感觉到阴雨天气带来的不适。她是在不久前从报上看到这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古老小镇,顿时大感兴趣,一等到周末放假,就迫不及待地一人跳上火车,来到了黑镇。 霏霏雨丝中的黑镇就像是一幅刚刚完成的水墨中国画卷,古老的城郭、精致的小楼、参天的古木,无一不透出一种难得的旧式情怀。整个黑镇色彩虽然黯淡,但却透出一股润泽,仿佛画家那笔墨仍未干透,画卷中还浓浓地渗出一股亦犹未尽的墨香。 宁夏用了半天时间就把整个黑镇转了个遍,兴趣依然不减,顶着霏霏淫雨在黑镇上唯一的青石板路上一间间地逛着那些保持着古老风格的店铺。 黑镇上大多数的店铺是九十年代后才陆续开起来的,店铺主人把四合院的一楼厅堂改成了对外经营的店铺,二楼和内院分成几户人家居住。在经济开放的时代,店铺主人摒弃了以往的古老行业,在店铺中摆设出时下流行的各种现代日用品、电器和五颜六色衣物、杂志,与雕花窗棂的古老店铺非常不和谐地共存着。让宁夏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些流行货,而是夹杂在其间的少数仍然卖着古老货品的店铺。 宁夏惊奇地发现,铜器、杂货铺、银器、皮货、布匹……那些远在大城市早已看不见的东西在此地依然处于不败之地。宁夏走在其间,宛若穿梭于古代与现代的奇幻时空内。 青石板路的最顶端,整齐地依次排列着黑镇上的三个具有代表性的牌坊,是自明代以来为纪念三位贞节烈女,当朝皇帝所赐的贞节牌坊。宁夏一向对于这种古代扼杀人性自由的东西嗤之以鼻,因此脚步一转,从青石板路旁瓦房之间的一条碎石小巷走了进去。 来到这条更为偏僻的小巷上,宁夏发现,此路只是镇上居民行走回家的捷径,路旁都是土基围墙灰瓦的普通民居,基本上不见刚才青石板路旁的较为严谨的四合院。宁夏忽然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古怪气息悄无声息地由小巷深处涌来,越往里走,这种感觉越强烈。 小巷的尽头是一片荒芜的杂草地,再过去,就是一大片浓绿的树林,就像是一道墨绿色的厚重围墙,将尘世间的喧嚣阻隔在了这一方尽头。宁夏不由而来一阵颤傈,打了个喷嚏,身上愈发冷了,便转身返回。 而就在宁夏欲折头返回的时候,适才还微微的细雨越下越大,泥泞的路面越来越难走。 一间小小的四合院出现在宁夏的眼帘,那是一间极为不起眼的小院,已经灰黑发旧的墙体上露出斑驳的水渍,在那片荒草地中更显荒凉。但此刻唯一能够让宁夏避开这阵大雨的,只有这方院落前的小小屋檐。 宁夏心虽犹豫,但越来越大的雨滴让她不得不朝那屋檐跑去。 才到屋檐下,倾盆大雨轰然而至,宁夏有些懊恼只戴了一顶旅游帽。宁夏把淋湿了的旅游帽取下,用力甩了甩水珠,忽然间右手碰到一个柔软的物体,猛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宁夏看见身后的那个人,差点失声惊叫。她刚才向这里跑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看见眼前的这个人,此人仿佛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凭空冒了出来。 待宁夏静下神来,才看出眼前站立的是个耄耋之人,具体有多大年纪,已经看不出来,头发已经全白,全身穿着一套黑色旧式长袍,右手杵着一柄泛着紫色光芒的檀木手杖。这个面部布满深深皱纹的老人正用一双冷冰冰的眼神定定地望着宁夏,眼睛中几乎看不见瞳孔的眼白像针一样刺入宁夏的身体内,令她猛地一震。 宁夏在这个全身黝黑的老人注视之下,喉咙不觉咽了咽,全身忽然打了个冷颤,声音沙哑,结结巴巴地开口了:“老……老伯!” 老人用那双阴沉冰冷的眼睛注视宁夏片刻之后,忽然开口了:“你要买什么?” 宁夏怔了一怔,又看了看老人的身后,恍然,原来这里居然是间小小的古老店铺。 这个小小的店铺与黑镇上青石路两旁的店铺没有什么多大的区别,只是身处在荒草地如此偏僻的地方,实在有些让人费解。当宁夏再次打量着店铺之中的物品时,她忽然感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眼前的这个店铺也是一幢两层的“一颗印”,比起青石板路两旁的那些四合院来看,要更为古老,更为陈旧。本应是朱红的大门已经被油烟熏得黑得几乎认不出原色。雕刻着龙凤图案的窗棂上也厚厚地敷着一层油污,依稀可以看出原本镀金的底色。从高高的大门可以看出这幢楼房在多年前的辉煌。 令宁夏惊诧的不是这幢楼的古色,而是店铺厅厅堂内摆放的货品! 在面积不大的店铺内,摆放着色彩不一、数目众多的花圈和各式各样的冥衣和冥间使用的各种色彩不一的冥具,角落的一旁还有两具黝黑发亮的棺材! 最让宁夏震撼的还不止这些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冥器,而是正前方的一个人像! 古镜(二) 整个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厅堂后方的一道小门透出一些光亮。尽管那些冥器用具多数都是用五颜六色的彩纸做成的,但整个厅堂内依然充斥着一种带有死亡味道的黯然色调,令人心中一阵阵发怵。 厅堂正中央的八仙案桌上,一个极为精致的青铜香炉中,三支檀香正散发出袅袅的青烟,透过后面小门的光线,形成了一种奇特怪异的景象。整个厅堂内散发出但腐朽霉味与檀香味混合而成,形成一道极为怪异的气味。 所有房间的一切,在宁夏看来,似乎都是一种底色,而这些底色所衬托的,则是墙壁上那最令人注目的一幅画卷——一个体态修长,面部姣好的古装女子迎面站立于一幅画面纸张已经灰黄发霉的画像上! 整个画轴已经呈现一种灰暗的色调,看上去年代颇为久远,但画中的这名女子,却让宁夏心中涌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 画中女子头上如云的发髻上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上身是一种缕金百鸟穿花大红洋缎上衣,大红的绸缎底色上用金线绣着五彩斑斓的花鸟图案;外罩一件红底纹锦银鼠毛滚边的背心;下身同样也是一条红色的百褶裙,裙上飞舞着许多金银双线绣着的蝴蝶;从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洋红色宫绦,宫绦旁边,还垂着一只红色的小巧香囊,香囊上,同样也飞舞着一只极为精巧的蝴蝶。 看她的打扮,像是一个待出嫁的女子,但画面中却少了她头上的红顶帕,而且虽然她的面容非常美丽,但是神情之中却带着一种极为忧郁和伤感的寒冷。 由于年代久远,那原本大红的色彩变成了一种发暗的血红之色,而女子全身的肌肤也变成了一种暗黄,虽然体态、面部都属上乘,但色彩的阴郁却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寒意。而让宁夏最为惊惧的,是那女子栩栩如生的忧郁神态和冰冷眼神,仿佛这女子就像是生存在画中一样,让人感到无比地真实。 宁夏打心底佩服为这女子画像的画师,居然可以将此画中人,描绘得如此真实! 她从正面望过去,全身不寒而栗,画像中那个女子的眼睛正用一种冰冷的眼神定定地望着自己,似乎在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宁夏忽然被她左手腕间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那是露在长袖之外,紧贴手腕皮肤上的一个形状像蝴蝶的图案。那只蝴蝶整体的色彩是那种暗黄色,看上去就像是戴在手腕上的一只手镯,但质地却又像是画上去的,非常令人怪异但又十分美丽,和它的主人一样,让人感到没有一丝活气。 望着这个美丽而冰冷的年轻女人和她手腕上那只古怪的蝴蝶,整个厅堂内时间仿佛停滞在了几百年前,宁夏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冷气迎面而来,不仅仅是下雨带来的寒意,更多的是眼前这幅画像中的女子浑身散发出来的肃瑟冰冷之气。 宁夏几乎不敢正眼观看画像中的那个女子,她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与冥器铺融为一体,全身几乎没有一丝活气的古怪老人,全身又打了个冷颤,忙挤出一丝微笑:“我……不买东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古董要不要?”古怪老人又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 宁夏猛地停住脚步,她之所以喜欢逛这些老店,也正是因为对古物的爱好。 她转过身来,心中有些发怵,她觉得眼前这个古怪的老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声音有些发抖:“什……么古董?” 老人脸上的皱纹动了动,看不出是笑还是哭,表情极为难看。他从旁边摆放冥衣的柜子里慢慢地掏出一个方形的布包来,放在了案台之上。 不知为什么,宁夏一见到这个布包,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顿时好奇心超过了最初的恐惧心,慢慢朝布包走去。 布包是西南地区常见的蓝色扎染土布,颜色已经变得灰白,看样子也是年代颇为久远。布包被氤氲而起的青烟笼罩着,一股诡异的氛围四面散开。 当宁夏慢慢朝案桌靠近的时候,她总觉得头顶上方那画像之中的女子一直在盯着自己。 她咽咽口水,低头尽量不去看头皮上方那画像中女子的眼神,慢慢伸手打开了布包上的那个结。灰蓝色的土布散开来,里面出现的是一个长方形,体积与辞海字典相近的紫褐色木盒。木盒的厚度与它的宽度类似,四面雕刻是一幅王母寿筵图,众神仙都捧着不同的宝贝进献给高高在上的王母,除了流云、古树、各种神兽之外,通体还奇特地雕刻着一种古老通透的花纹,手工非常精致。 “这个是什么?”宁夏低头观察着眼前这个类似檀木盒上面雕刻精致的花纹,她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纹饰,也没见过这样类似的东西。 “这是奁!”古怪老人开口了。 “奁?”宁夏恍然,实物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她从书籍中了解过这种东西,这是古代女子用来装化妆品的盒子。一想到这里,宁夏不自觉抬头望了望画像中的那个女子,那女子的眼睛也正静静地居高临下俯视着宁夏。 “这个东西,就是她的!”古怪老人似乎看穿了宁夏的心思。 “是......吗!”宁夏有些结结巴巴的,背部传来一阵阵寒意,本来是要尽快离开此地的,但眼前这个紫檀木方奁却深深把她吸引住,手指不自觉地朝方奁伸去,一种古怪而又熟悉的感觉忽然如触电一般由方奁从宁夏的指尖窜入,通过骨髓,直达大脑皮层。 宁夏在恍惚间忽然看到了一只图案古朴的蝴蝶扑面而来,当她试图伸手去抓它的时候,一切又都消失了。 宁夏愣了一愣,双手打开了奁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经惊诧不已的脸庞。宁夏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张看似熟悉的脸居然是自己的,方奁中居然出现了一面古铜镜! 镜面不是那种普通的圆形或椭圆形,而是一种近似圆形的葵花形状,总共有八个花瓣,花瓣的边缘形成了一道凸起,上面细细地雕刻着一些s形的条纹。宁夏被这面铜镜惊住了,她伸手触摸着镜面上出现的铜斑,一种奇异又古怪的感觉顿时升起。她把铜镜转过来,后面的丰富装饰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在葵花形的镜背上,散布着用金、银片镌刻的花鸟、彩蝶、和飞天等精制的图案。袒胸长裙轻盈飘逸的飞天,在花鸟彩蝶的衬托之下,临空飞舞。画面上银光闪闪的飞天、与金色熠熠的花鸟交相辉映,富丽堂皇。 古铜镜的背部有两根轴连接着方奁,当奁盖打开的时候,镜面会立起来,镜面的下方就是放置化妆品和首饰的几个方格。 当宁夏的手指触碰到那黄绿色葵花铜镜面的时候,她忽然感受到了的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那就是—这面古镜在召唤她! 怪梦(一) 宁夏回到家后,一直在打量着眼前这个让她感觉古怪的方奁。那种强烈的感觉在她回到市区之后又渐渐减弱了,她此刻甚至怀疑那老人故弄玄虚,让她心甘情愿地买下这个越看越像假货的古董。 宁夏是银行的一个普通职员,独自居住在父母留下的一套三居室内。自父母在一次空难中去世之后,宁夏拒绝了哥哥在上海的邀请,独自一人留在了这个城市之中。 宁夏一直盯着这个方奁,直到夜色降临,窗外的路灯幽幽地地从窗帘的缝隙中穿入,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一种奇妙又古怪的亮色。 宁夏没有开灯,关上奁盖,把它放在了卧室内的梳妆台上,随手打开了床头的电脑。 她在网上找到她一个博客,把得到方奁的奇异经历写了上去。不一会,一些熟悉的网友开始发表意见,大多都是插科打诨的。宁夏笑笑,又随便浏览了几个网页,再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她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宁夏关上电脑,躺下,右手一伸,准备关灯。平时她一般睡前只开一盏床头灯,便于随手关灯,随时入睡。 可是,就在宁夏关灯的那一霎那,正对她床面的梳妆台传来了“咔嚓”一声响! 宁夏一惊,旋即打开床头灯。 当眼光扫到传来声响的梳妆台时,她浑身的血液就像是凝固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皮! 宁夏明明记得刚才把方奁中的镜面放了下去,并小心地关上了奁盖,但此时,那紫褐色的方奁上,黄绿色的葵花镜面正对着宁夏泛着诡异的光芒! 宁夏大脑忽然恍惚了片刻,但立刻镇定下来,她迅速地冲到梳妆台前,把葵花镜放回方奁中,盖上盒盖,拿到了外面客厅的茶几上,又快速关上卧室房门,再次关上灯,蒙头躺下。 等宁夏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几乎憋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发现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连枕头都几乎湿了大半。 父母的三居室位于市郊的一处较偏僻的凌云路,沿路是几家科研单位及住所,周围则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所以一入夜,凌云路几乎就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宁夏居住的三居室是她父母单位的宿舍楼,地处一个环境非常幽静的院落之中,平时白天就已经很安静,到了夜晚,更是悄无声息,唯一能够听见的,只有院子里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 此刻,宁夏多希望自己身处一个闹市之中,能够听见人声鼎沸的声响。但是,已经午夜的院落中,就连风也居然停止了,没有了以往树叶沙沙的声响,周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宁夏一动也不敢动,但长时间的憋气使她不得不把头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整个房间依然静悄悄的,宁夏终于没有听见那令人惊惧的声音,在数到两千五百三十一只羊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宁夏感觉到有股冷风向自己袭来,她恍惚中偏头看了看冷风吹来的方向,猛然发现,卧室的门正大大地朝自己开着。 宁夏像装了弹簧般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屏住呼吸,全身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虽然是夏季,但整个房间像是坠入了冰窟。她僵坐在床上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渐渐缓过劲来,战战兢兢地打开床头灯,下床慢慢朝客厅走去。 宁夏走到门口,一望茶几,惊惧得几乎要昏厥! 客厅的茶几上,方奁中的那面诡异葵花铜镜又端端正正地立了起来!那泛着黄绿色光芒的葵花镜就像一只有生命诡异的眼睛,正幽幽地望着宁夏。 宁夏双腿忽然之间没有了知觉,只定定地僵在了原地,丝毫不能动弹,全身冷汗如流水般,睡衣全部湿透,手臂上的寒毛已经根根竖起,鼻中呼出的气体在空气里形成了一道道白雾。 就在宁夏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她忽然从正对着自己的镜面中看到了一道一晃而过的人影。虽然整个房间里视线非常昏暗,宁夏也清楚地感觉到那道血红色的身影从镜面映射到她那逐渐扩大了的瞳孔之中,她的底线终于崩溃,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嘀嘀嘀……”一阵电子钟的声音把睡熟中的宁夏叫醒。她迷迷糊糊醒来后,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床上,一抬头,正对面梳妆台上的方奁也安静地合着奁盖按昨晚她入睡前的位置摆放着。 卧室的房门也是关着的,宁夏感到一阵头痛,昨晚见到的情形莫非是梦境?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正照射在梳妆台上的方奁上,原本色泽暗沉的方奁泛起一道微红的光芒来。 宁夏看了看电子钟,已经七点半了,再不洗脸上班就来不及了。她没有时间思索昨晚发生的怪异之事,匆忙梳洗之后,骑着一辆电动车,朝银行奔去。 当天下午下班之后,宁夏约了两个大学时的密友回家。她心中对昨晚发生地事情还心有余悸,约陈瑛和苏云的时候,她隐瞒了方奁的事情。 “宁夏现在可好了,可以有自己的一个私人空间了!”一头短发,脸蛋圆圆的陈瑛坐在沙发上嚼着薯片羡慕地说。 “你还不是可以自己买一套房子出来住,干嘛和父母住在一起?”戴着一幅眼镜,肤色白皙,秀丽清瘦的苏云说道。她是一个房产经济,早在两年前就为自己贷款买了一套两居室,独自一人居住。 陈瑛翻了翻眼睛:“你不懂!我和父母住在一起是为了延续亲情,谁像你啊!” “是啊!是啊!延续亲情,到现在连双袜子都不会洗,以后可怎么嫁人?”苏云揶揄笑到。 陈瑛笑笑,继续吃着薯片:“那又怎样,以后大不了就不嫁人了呗!” “哼!你这话要是被你妈听见了,怕是又要拿扫帚轰你……”苏云的话忽然猛地停住了,眼神怔怔地望向前方,脸上浮现出一股怪异的表情。 “怎么了?”陈瑛不解,顺着苏云的眼光望去,宁夏捧着一个古怪的东西正站在卧室门前。 怪梦(二) “哇!好精致啊!”陈瑛首先跳了起来,表情大为惊奇。 苏云看着方奁,神情变得极为古怪和诧异,望着宁夏:“你……你……这东西……哪儿来的……咳咳……”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病了?”陈瑛忙递给她一杯水。 苏云的表情像是见到了鬼魅般,脸上的肌肉几乎开始抽搐,眼神定定地死盯着宁夏手中的方奁。 宁夏诧异苏云的反应,有些不安:“苏......云,你......见过......这个东西?” “啊~~那个!不是......是以前在某个地方......见过......好像是什么古董店里......”苏云脸上强行挤出的笑容让宁夏心底涌出一阵疑惑。 “咦!挺漂亮的嘛!”正想说什么,却被一旁毫不知情的陈瑛打断,宁夏看看神色古怪的苏云,也就停止了追问。 宁夏把方奁放在茶几上,打开了里面的葵花古铜镜。当葵花镜那绚烂的镜面立起来的时候,陈瑛和苏云一时几乎已经停止了呼吸,呆呆地看着这梦幻似的镜子。 宁夏把二人唤醒,然后对二人述说起得到这个方奁的经过,但她没有提及昨晚发生的诡异事。 陈瑛听完,第一个反应便是:“你会不会上当了,两千多块呢!” 苏云则没有说话,只极为古怪地看着宁夏,眼神中闪过一道奇怪的目光。宁夏用一种询问的眼光望向她时,她却避开了眼神。 “怎么了?你们!”陈瑛似乎也感觉出了氛围有些怪异。 宁夏笑了笑:“没有啊!” “这个......真的是你......买下来的?”苏云望向宁夏,似乎对她的说词有些不相信。 宁夏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怎么?这个你都不相信?宁夏没必要骗我们吧!”陈瑛在一旁打圆场了。 苏云忽然抬起眼神望向那方奁道:“到底你......看到了什么?” 宁夏心中一跳,她怎么知道? “什么看到什么?你说什么呢?”陈瑛望着二人脸色,忽然觉得有点怪异,“你们......不会想说,这个......这个里面......”说着说着,陈瑛的脸色都变了。 宁夏低下头,没有说话。 “哎!你们两个,不要吓我!”陈瑛看着两人的表情,急忙朝后靠去。 苏云又看了看让她浑身不自在的葵花古铜镜,忽然伸手“啪”地一声把铜镜关上,说道:“你到底怎么了?” 宁夏抬头看了看眼神犀利的苏云,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很难让你们相信!” 陈瑛惊叫:“不要讲鬼故事啊!” 宁夏顿了顿,抑制住情绪,缓缓地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出来。等她说完,苏云和陈瑛对望了一下,好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她们二人都觉得宁夏所说让人匪夷所思。 陈瑛几乎要哭了起来,双手环抱这一只抱枕:“是不是真的?我被你吓死了!”说着用眼神瞟了瞟茶几上的方奁,又急忙将视线转移,她现在连再次看那面铜镜的勇气都没有了。 苏云思忖片刻,眼睛再度盯着宁夏:“你……确定昨晚不是你的幻觉?” 宁夏被苏云看着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摇摇头:“我不敢确定,但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我确实在这面镜子里看见了画像上的那个女人!” 苏云吸一口气,准备伸手打开方奁。 陈瑛在一旁叫了起来:“不要吧!” 苏云瞪了她一眼,继续把方奁打开了,把葵花铜镜从盒底抬了上来。 黄绿色葵花铜镜在客厅的灯光下幽幽地闪烁着莫名诡异的光芒,一股冷风忽然从窗口吹了进来,房间里不知怎的,忽然间温度骤降。 “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陈瑛越看越觉得眼前这面铜镜恐怖,她忽然联想到了《聊斋》里的各种东西。 苏云拨弄了几下方奁,什么也没有看出来,说道:“是不是要午夜的时候才可以见到啊?” “你说什么?午夜?太恐怖了!”陈瑛尖叫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面无任何表情的苏云。 “我倒想看看你所说的那个人影!”苏云冷冷一笑。宁夏怔怔地看着苏云,疑惑不解。 “不要吧!我……我妈会担心,我……我先回去了!”陈瑛跳了起来,准备离开。 “现在可没有车了,这里可是郊区噢!咳!咳!......”苏云冷冷地说了一句,最近她的咳嗽越来越频繁了。 宁夏的住宅是离市区大约有半小时车程的近郊,除了宿舍所在的这个单位外,周围全是农田,最晚的公交车也在八点半就没有了。 陈瑛看了看已经九点地时钟,懊恼地坐下:“宁夏啊!你知道我的胆子小嘛,为什么要我陪你,苏云陪你不就行了!” “对不起啊!我……”宁夏有些抱歉。 苏云冷冷道:“你这样还算什么朋友?” 陈瑛嘟起一张嘴,不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等着?”宁夏看了看葵花铜镜,问苏云。 “没错!”苏云双臂相交,冷眼望着茶几上那面闪烁着幽冷光芒的铜镜。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三人心不在焉地玩玩纸牌,看看电视,直到客厅里的时钟敲了十二下清脆的声响。 “十二点了?”陈瑛尖尖的嗓门响起,声音有些发抖。 宁夏望向那面葵花古铜镜,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四处蔓延,心中开始发怵。 苏云低头仔细看了看铜镜,忽然吩咐宁夏:“把灯关了!” “什么?”陈瑛的声音都已经变调,她知道苏云的个性,马上紧紧地抱着一个靠枕,大气也不敢出贴着苏云。 宁夏慢慢走到墙角,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回头看了看一脸执着的苏云和满脸恐惧的陈瑛,伸出手,朝墙壁上的开关按了下去。 怪梦(三)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宁夏转身准备朝沙发走去。她一转身,眼光直击茶几上的方奁,镜面不知何时被苏云转了个方向,正正地面对着宁夏此刻站立的方向。 沙发上的苏云和陈瑛静静地坐着,透过窗外隐约的光线,形成了两个形状奇怪的黑影。 宁夏正欲说话,忽然感觉就像昨晚一样,全身像被灌了铅一般,丝毫不能动弹,连唇舌都不能移动分毫。 一股寒气从茶几上的方奁四周漫延开来,从宁夏全身的毛孔中渗入,直到她的心底最深处。宁夏呼吸紧迫起来,一股股白色气体从鼻息间清晰地冒出,全身的冰凉的冷汗湿透了身上的衬衣。 在黑暗中发出幽幽暗黄光芒的镜面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宁夏的视线之中,尽管光线昏暗无比,但宁夏仍是清晰辨认出那道人影身上血红色的裙裾。 宁夏此次没有昏厥,只定定地看着正前方的镜面,脑子里不断地“轰轰”作响。 镜面中那女子渐渐地清晰起来,宁夏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在看曾经轰动一时的恐怖电影,那部电影的最后,便是一个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亡魂索命的情形。 一脸惨白的女子慢慢靠近镜面,她的相貌与黑镇老店中的画像一模一样,脸上也同样出现那忧郁的神态和冰冷的眼神。宁夏几乎要惊厥了,汗水如雨下,汗毛一根根竖起,心脏接近停滞,浑身被那股浓浓的恐怖感笼罩着。 女子定定地望着镜面外的宁夏,忽然抬起手臂,朝镜面伸了过来,手腕间那只黄色的蝴蝶就像是鬼魅般忽然飞舞起来。宁夏浑身一震,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镜面忽然一片黑暗,景象全然消失。 房间里忽然大亮,苏云猛力摇晃着仍然尖叫着的宁夏,大声阻止道:“怎么了?怎么了?快醒醒!” 宁夏回过神来,大力地喘气,一旁开灯的陈瑛忙跑过来,抱怨道:“我就说嘛,不要关灯!吓死人了!” 苏云忙扶宁夏坐下:“你怎么了?怎么才把灯关了,你就开始大叫?” 宁夏已经说不出话来,嘴唇不断地哆嗦着,指向茶几上那面铜镜,但她立刻发现,镜面是朝沙发苏云的方向立着的,而非刚才对着她站立关灯的左则! 苏云顿了顿,面带犹豫地说:“你是不是……停止吃药了?” 宁夏看了看苏云,明白她的意思。五年前宁夏在父母去世之后,曾一度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在市立精神病院住过一段时间。 宁夏的眼中划过一丝哀伤,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已经没事了,医生都说我恢复正常了!” 苏云看着宁夏的样子,有些歉意,柔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会不会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宁夏不好再说什么,她看出来,苏云和陈瑛并没有看见她刚才看见的那一幕,说出来反而让她俩害怕担心。 当天夜里,宁夏再也没有看见镜中女子的影像,三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夜。到第二天一早,三人各自去上班,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苏云和陈瑛陪着宁夏又住了几天,宁夏倒也没有见到那个古怪的身影了,直到周五的早晨,宁夏提出第二天再去一趟黑镇。 陈瑛立刻脸色变了,忙说:“我……这几天都住在你这里,我妈都有意见了,我还是算了吧!” 宁夏无语,看了看一直眉头微皱的苏云,苏云点点头:“我先回公司一趟,如果没有什么要事,明早你等我的电话,我陪你去!” 宁夏感激地笑笑。 第二天,宁夏一直在电话旁等待苏云的电话,但一直到下午三点,苏云还是没来电话。宁夏沉不住气了,打了苏云的手机,关机,又打到苏云家中,也无人接听,最后,宁夏找到苏云公司的电话,拨了过去,结果让她非常吃惊,苏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上班了,也没有请假,公司里的人还在找她!苏云是个工作非常严谨的人,居然一周没有上班,实在有些费解。 算了算时间,苏云在一周前宁夏一人到达黑镇的时候就已经无故旷工了,想到这一点,宁夏又强烈感到那种莫名奇怪的感觉从茶几上的那个方奁中漫延出来。不假思索,宁夏即刻赶到车站,买了张车票,直奔黑镇。 死亡(一) 到达黑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黑镇上依然是飞着丝丝细雨,天色渐渐昏暗。 当宁夏直接跑向那间令人毛骨悚然的冥器店时,眼前出现的一幕更是让她匪夷所思,惊惧莫名——原本冥器店的位置此刻居然是一间废弃了的破屋子,外形在时间的过滤之下变的破烂不堪,原来朱红的大门此刻只剩下一扇,还摇摇欲坠,感觉一触即塌。整个四合院布满了蜘蛛网,厚厚的灰尘积了一地,包括厅堂内正对着大门的那个古老案桌,所有的摆设,包括那些花圈和冥衣,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之上,只是——所有的物品上面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黑灰! 而唯一与宁夏最初所见不同的是,案桌上方那幅红衣女子的画像不见了! 此刻的情形就像是已经过了几百年,宁夏那种从脚底窜起的寒意夹杂着房子里扑面而来浓浓的霉味几乎要让她晕倒,她再度体验到了那种彻头彻尾毛骨耸然的感觉。 宁夏站在门口大约十分钟之后,缓过劲来,伸手摸了摸背包中的方奁,那明显可触的方奁的四个硬角告诉她,一周前的那一幕并不是幻觉! “你在找什么?”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宁夏回头一看,大惊:“苏云!” 此刻的苏云眼中充满了血丝,神情恍惚呆滞,眼镜也不知去向,双臂抱胸,浑身在不停的打着冷颤,嘴唇不住地发抖,眼睛死盯着已经荒废了的冥器店。 “咳咳咳…”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声,苏云脸上惊诧的表情使宁夏感到万分奇怪。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宁夏对苏云的忽然到来感到极度诧异,“还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云没有回答她,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苏云那恐怖的声音在冥器店四周传开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像块大石,直压向宁夏的心底。 晚上已经没有回市区的火车了,宁夏和苏云只有住在镇上唯一的小旅店中。晚饭也只有在路边的一个小食摊上解决了。小食摊卖的是一些面条、米粉类的小吃,旁边还有一个烧烤摊。 宁夏和苏云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食物,仿佛如同嚼蜡般不是滋味。一路回来,苏云一直不愿意回答宁夏的任何问题,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让宁夏极为不安的情绪。 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忽然传来,那是旁边的一个烧烤摊上几个当地人在聊天。 “你们知不知道,张方那个小子,昨天夜里死了!”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表情神秘地对旁边一个秃头男人说道。 “哦!是吗?这么快!”秃头男人有些惊诧。 “哼!还说那不是鬼屋,张方就是在那里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胖胖的男人又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他不是摔了一跤才病倒的吗?” “你们不知道!张方那天跟着他老爹他们做完农活回来,就跌倒在了鬼屋的旁边!据说,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是吗?”旁边的秃头男人发出一阵惊叫。 “老陈!不要胡说八道的!镇长要是知道了,有你好看!”说话的是烧烤摊的老板,显然他有些忌惮宁夏和苏云两个外地人在此。 “怕个球!他自己都不敢大白天去那个鬼屋!哼!”胖男人有些不屑。 “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秃头男人似乎大有兴趣。 “张方的老爹他们在好半天才发现张方没有跟着回来,忙跑回去找,就发现张方口吐白沫地倒在了鬼屋的门前,没有知觉了!” “张方原本不就有羊癫风吗?” “可不是!所以,他老爹把他背回去后,就一直听见张方不停地说起,血!血!”胖男人见宁夏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得意洋洋地故作恐怖地叫道。 秃头男人忙追问:“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就是在鬼屋里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呗!”胖男人一口喝干了桌前杯中的白酒,付了饭钱,起身和秃头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 “哼!两个醉鬼!”烧烤摊老板边收拾边嘀咕。 宁夏听了他们的对话,只感到有些古怪离奇,又不便去问那个老板,便回头看了看苏云。 苏云已经吃完了碗中的食物,眼神呆呆地穿过宁夏地肩膀,望向她身后。 “苏云!苏云!”宁夏叫了叫她,似乎没有反应。宁夏转过头,沿着苏云的目光,穿过黑镇上一片黑压压的砖瓦房顶,一座黑黑的建筑物像一只蛰伏的怪兽匍匐在远处山头上。 死亡(二) “那是什么地方?”宁夏顿感好奇。 “那就是刚才那两个醉鬼所说的鬼屋!”苏云的声音犹如鬼魅般飘了过来。 “是吗?”宁夏站起身来,仔细看了看,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那幢建筑物对她有种强烈的吸引力,就像是一个深深的黑洞,吸引着她所有的注意力。 “我们......我们去看看吧!”宁夏的口中吐出一句话。 “走吧!我困了!”苏云似乎没有听见宁夏的提议,幽幽地说了一句。 宁夏有些讪讪的,付了饭钱与苏云一起离开了。 小旅店三楼的小房间内摆设简陋,灯光昏暗,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这与西南地区的干燥气候明显不同。 宁夏有些局促不安,一路上苏云都在沉默。 苏云的样子让宁夏极为疑惑,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化着精致的妆,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此刻更是接近一种惨白,头发也不像平时那样一丝不乱,而是胡乱地在脑后扎了一个发髻,身上随便穿了一件印有红色图案的t恤、一条牛仔裤,什么随身物品也没有,整个人与她往日那种商界女精英的形象大相庭径。她的神态也和昨日大不一样,眼神不再是往日那充满自信和智慧,而带有一种很深的忧伤。 “你……刚才在那家店门口,为什么要那样?”宁夏健苏云稍稍安定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 苏云没有说话,眼睛茫然地望着正对着床头的那面已经被水渍染黄的斑驳墙壁,“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 “苏云!苏云!”宁夏看到她的样子,有些害怕,忙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 苏云的头忽然转了过来,双眼直直地望着宁夏,宁夏忽然被她眼中的一种古怪迷离的眼神镇住了。 “我想,我一定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上天来惩罚我了!”苏云的眼神中闪烁出一丝晶莹的光芒。 “什么事情?你怎么了?” “小夏!我做了一件错事!” “人人都会做错事情啊!你不需那么自责的!” “不!你不知道!我……”苏云忽然望了望宁夏,忽然摇头,不再说下去,眼神中闪烁不定。 宁夏忽然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惧在缓缓漫延,这让她感到非常不舒服。她拍了拍苏云的肩膀:“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苏云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小夏!你的那个……咳咳…方奁,真的是在冥器铺里向一个老人买下的?” 宁夏点点头,忽然疑窦丛生:“是啊!我还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去过那个地方的?” “前些天!”苏云眼中忽然又闪现出一股迷离的神态,恍惚片刻,猛地摇摇头,咬住嘴唇:“不说了!不说了!咳咳咳…”宁夏忙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你公司说你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去上班了?”宁夏看了看眼前这个与平日大相径庭的苏云,小心地问了一句。 苏云脸上掠过一丝无奈的笑容:“嗯!” 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不是你那个男朋友让你生气了?” 她和陈英都知道苏云有个神秘的男朋友,感情时好时坏,只是她和陈英从未见过那个男人,一直缠着苏云要求见面,但据苏云说,她男朋友不擅于交际,而且在外地的时间比较多,所以陈英和宁夏也就作罢了。 苏云却出乎意料地浑身猛地一颤,尖叫起来:“不要提那个混蛋!” 不出所料,苏云的这番状态源自于她那段难缠的感情。 宁夏不再说话,两人沉默下来,房间里顿时一阵尴尬。 忽然苏云站起身来,冷冷道:“我先去洗个澡!”忽而又转身:“你有没有衣服,借我一件!” 宁夏看了看空无一物的苏云,忙从包里掏出一件蓝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裙,递给苏云。背包被宁夏翻弄一番,那个紫褐色的方奁露了出来。 苏云接过衣服,眼神不自觉地飘向那个方奁,露出一股怪异莫名的神情。宁夏浑身打了个冷颤,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苏云洗过澡之后,穿着宁夏的衣服就上床入睡了,把宁夏一人丢在了一旁。 宁夏心里叹一口气,进卫生间洗漱去了。她一进卫生间,便看见了被苏云胡乱丢弃在地上的体恤和牛仔裤,卫生间的灯光是那种异常昏暗的暗黄色。不知怎么,宁夏觉得被丢弃在满是水渍地板上的那件t恤上的红色图案,看上去就象是一团四处溅开的血液,空气中混合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血腥味。 宁夏皱眉,捡起体恤和牛仔裤,才发现牛仔裤上居然沾着一些血渍。宁夏恍然,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来自苏云的非常时期,难怪脾气也稍微有些古怪。 等宁夏洗漱完之后,苏云已经睡着了,发出阵阵均匀的呼吸声,但不时还夹杂着咳嗽声。宁夏收拾了一下,把方奁安全地放入背包内,躺下睡觉。 房间里静悄悄地,窗外的细雨已停,一轮明月的出现将乌云渐渐消散。清辉朗朗,整个黑镇变得清新无比。从窗口露出一丝月光,斜照在宁夏的床头。宁夏从窗口正好可以望见悬挂在高空的皎洁明月,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无心睡眠,坐了起来,欣赏起这黑镇上难得的好景致来。 整个黑镇,被一层柔和的光影笼罩着,恬静安详,与白日黯淡的黑镇比起来,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忽然,宁夏的眼光扫到不远处山头上的那座建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感觉。 一丝微弱的亮点忽然闪烁在那座建筑之中,但立刻却又消失不见。 死亡(三) 宁夏心脏“咯噔”一下,激烈地跳动起来,那究竟是甚么?难道真是刚才那两个男人口中说的鬼火? 建筑物在黑暗中沉寂了一会儿,忽然,那丝亮点又出现在宁夏的眼帘中,继而闪烁了几次之后,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 宁夏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传说是真的?那间古老的屋子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那丝可疑的光亮终于没有再继续纠缠宁夏,宁夏胡思乱想一番之后,进入了梦境…… 一片恍惚间,灰瓦白墙,庭园小楼,回廊水榭,一派幽美的江南园林风格,数不清的厢房在回廊的连接下散落在假山、水塘和花圃之间。 这是何方?宁夏诧异身处的地方,瞠目结舌地四处张望。 但是,似乎这个宅院中出了宁夏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而且四周弥漫着一道白色的雾霭,宁夏顿时觉得整个宅院就像是缺少了人气,尽管环境幽美,但却显得死气沉沉。 从长廊处,忽然走来一群人,确切地说,是一群身着明代服饰,神情僵硬的女眷。宁夏吃惊地看着这群脸上毫无表情的女眷簇拥着一个浑身大红裙裾,头顶一块红帕的女子进入到了左边的一间厢房内。 宁夏的血液在见到那女子的那一刻时顿时凝固,因为——她的装扮,与她在画像上及镜片中看到的那名女子的装扮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儿,厢房内的女眷纷纷退了出来,只留下那个红衣女子端坐在床榻之上,头上依然顶着一块红色的帕巾。 宁夏从窗口望着那个看不见面部的女子,喉咙中一阵干涩,浑身已经不能动弹。 房间内的那个女子一动不动,宛如一具雕像,宁夏忽然又涌现出那种莫名的古怪感觉,口鼻中随着呼吸又冒出阵阵白色气体。 红衣女子终于起身了,慢慢朝案桌走去,宁夏清晰又惊惧地看到了案桌上摆着的,正是她从黑镇上买回来的那个方奁! 红衣女子慢慢揭下红色帕巾,动作轻盈缓慢,但在宁夏看来,却是说不出的诡异莫名。 宁夏所处的位置恰好只可以看见那女子的后脑,依然看不见女子的脸部,既惊又惧,但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女子似乎在端详自己在镜中的容貌,久久没有任何动作。宁夏有些心急,忽然,她心头一跳,一阵寒气极为明显地从她身体后面传来。 宁夏本能感觉到她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逼近,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滑下,浑身的毛孔猛地急剧收缩,从脊椎延续至头皮的冷使她全身像是坠入冰窟,巨大的恐惧感包裹了全身。 慢慢地,宁夏感觉到身后一物已悄然来到了她身旁,并停止不动,紧贴着宁夏的右则,一股奇异的淡淡香味从宁夏右侧飘了过来。 宁夏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脖子已经僵硬不能动弹,她慢慢转动眼珠,从眼角处用余光向右边这一物望去。 窜入眼帘的是一片耀眼的雪白,那是丝织品所带来的特有光芒。 一双耀眼的大红绣鞋突兀地出现在那片雪白柔软的裙裾下。大红绣鞋之上,极精致地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随着宁夏余光的慢慢上移,一袭长长的浓黑的头发披在雪白裙裾之上,而再往上,依然是浓黑的头发。宁夏看不见这个头发主人的面容,但能感觉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凛冽的冰冷之气。 “哼!”一声令宁夏忽然一震的声音从“她”头部传来,宁夏奋力转动颈部,但依然看不见“她”的面部。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她”身上的长发被吹起,几根发丝拂在了宁夏的脸上,那种比冰还让人透骨的寒气让宁夏几乎瘫痪。 忽然,前面厢房内那红衣女子忽然起身,猛地转过身来,望向宁夏和“她”的方向。宁夏几乎昏厥,此女子正是宁夏在画中见到的那个诡异女子。但此刻红衣女子却没有画像中那幅冰冷的神情,而是以一种极度惊诧的眼神望向宁夏身旁的那个“她”,眼神不但愤怒,还带有一丝恐惧。 宁夏看着红衣女子恐惧转向绝望的神态,不由大为诧异,旁边的这个白衣女人又是谁? 正想到这里,宁夏忽然感觉到旁边那个“她”的惨白手臂慢慢抬了起来,并朝宁夏靠了过来。宁夏大骇,看见红衣女子惊恐万分的眼神,顿时全身一软,失去了知觉…… 一只惨白的手臂正朝宁夏伸过来,宁夏猛地大力一推,大叫道:“不要过来!” “宁夏!你做噩梦了?”苏云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宁夏喘着粗气,浑身湿透地坐了起来,房间仍然是黑镇上那个小小的旅店房间,窗外的月光仍是静静地挥洒着光芒,把房间照得清晰无比。床旁边坐着神情安然的苏云,不知为何,此时的苏云看上去美丽无比,脸上闪烁着往日那动人的自信光芒。 “宁夏!我快要死了!”还未等宁夏镇定下来,苏云眼神忽然一暗,从嘴里吐出一句让她惊骇不已的话来。 “你胡说什么呢?”宁夏有些生气,才从噩梦中惊醒,又被苏云的话吓了一跳,她站起身来,走到桌旁,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起来。 才喝了几口,宁夏的眼神扫过桌角,忽然一口水猛烈地呛了出来,简陋的桌上,紫褐色方奁中的葵花古铜镜,正悄然地正对着宁夏,泛着不可思议的诡异光芒。 “你怎么把这个打开了?”宁夏那古怪的感觉忽然又来了,背对着苏云不满地说道,苏云静静地,没有说话。她忙走过去,伸手把方奁的镜面放了下去。 就当宁夏把镜面放下的那一瞬间,一道蓝色的身影忽然从镜面中一晃而过,紧接着,从旅馆房间的窗外,传来一声闷闷的重物坠地的声响。 宁夏忙转身对苏云道:“什么声音?”但她却没有看见苏云的身影,整个房间内除了宁夏一人,只有房间窗口上,两扇旧式窗户在“吱呀”摇晃着。 宁夏忽然手脚冰冷,心脏跳到喉咙,她冲到窗前往下一看,顿时天旋地转起来。窗户正下方,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那身蓝色衣裙的苏云四肢大张地面朝地下躺着,地上正慢慢地漫延开来一滩浓浓的暗红色液体。 “啊……”宁夏几近崩溃地大叫起来。 死亡(四) 一周后,苏云的父母从外地赶来,肝肠寸断地捧着苏云的骨灰,步履蹒跚地上了回家的汽车。 当望着白发苍苍的二老消失在路上的身影,宁夏和陈瑛忍不住抱在了一起痛哭起来。 苏云的父母委托宁夏和陈瑛办理苏云在“宁馨园”的房产。由于房款尚未结清,宁夏和陈瑛又委托一家中介帮忙出售苏云的那套二居室。 宁夏和陈瑛要尽快把苏云房子里的东西收拾好,能够变卖的尽量变卖。所以,当天傍晚,宁夏下班之后,和陈瑛一同来到“宁馨园”苏云的二居室内,开始清点收拾东西。 天色已经进入夜色之中,宁夏叹了口气,伸手打开了房间内的灯,顿时房间内大亮。米色的灯光下,一个温馨的客厅顿时呈现在眼前。望着苏云房间所有一切有条不紊的布置,二人的心情都不可思议地感到一种沮丧和悲凉,前几日还活生生的一条生命,此刻已经灰飞烟灭地变成了一盒骨灰。 苏云客厅中沙发的墙上,挂着苏云生前的一张二十五吋大小的照片。照片是在苏云所在房产公司在进行一次化妆晚会时所拍摄的。苏云全身一套古典的宋代女子的装样,据她之前所说,她选择的是李清照的这个角色,正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苏云那独立顽强的性格。 宁夏望着苏云那身古装打扮,浑身一颤,苏云的这身装扮和忧郁的眼神,居然与那个让她近日来惊惧莫名的红衣女子有着一种诡异地神似。 宁夏随意浏览了客厅、卧室及书房内苏云摆放的为数众多的相框,其中从苏云很小时候的黑白照片及上个月最近的和宁夏、陈瑛在度假山庄的照片,忽然叫了起来:“对了!我想起一件事!” 陈瑛被吓了一跳:“什么事?” 宁夏皱着眉头指着整个房间:“你看这些照片!” 陈瑛看了看,摇了摇头,有些不解。 “这里所有的照片,从苏云的父母到我们同学、老师,以及她工作地所有的同事,几乎都在这些相框里摆放着。她这么喜欢摆放这些照片,但是有些奇怪……”宁夏摇了摇头。 “什么奇怪的?” 宁夏顺手拿起客厅窗台上放置的一个淡黄色相框说:“你看!这里的照片少了一个人!” 陈瑛皱眉,还是不懂宁夏的意思:“我不明白!什么人?” “苏云的男朋友!”宁夏又寻找着苏云的各种照片,说道,“我在这些照片里没有发现苏云和任何一个男人的亲密照片!” 陈瑛也看了看四周的相框,果然,如宁夏所说,所有的照片里,大部分是苏云的独照,其余的就是三个以上的合照,没有一张照片是苏云和哪个男人单独的照片。 “是啊!还真是奇怪!” “而且,自从苏云出事之后,我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苏云口中的那个神秘男友也没有出现过!”宁夏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些古怪。 “是有些奇怪,苏云虽然经常提起她那个男友,但是却从来不让我们见他,难道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恐龙吗?”陈瑛嘟哝着。 宁夏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算了吧!我们还是清点苏云的遗物吧!” 顿时,二人又陷入了哀伤的沉默之中,动手清点收拾起苏云的遗物来。 苏云是在半年前才搬进这里来的,购置的家具并不多,她本也是个简洁之人,衣服穿着极为简单,所以除开大件的家具和电器之外,并没有多少东西。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宁夏和陈瑛基本上都清点收拾完了。 宁夏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十点了,对陈瑛说道:“走吧!我们明天早点过来!”陈瑛点点头。 二人锁好大门,从“宁馨园”慢慢地走了出去,准备去搭乘末班车。天色乌沉沉的,月亮躲进了密布的乌云中,四周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窒息感。 “等等!”快走到车站的时候,宁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在路旁停住了脚步。 陈瑛冷不防,诧异道:“又怎么了?” “怎么房间里不见苏云随身携带的挎包和手机?”宁夏不解地望向陈瑛。 陈瑛有些奇怪看着宁夏:“你在黑镇没见她带着吗?” “我在黑镇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除了那身衣服之外,什么也没有?” 陈瑛不语,显然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正在此时,末班车远远地开了过来。 陈瑛忙快步向车站走去:“别多想了,车来了!”等到她赶到末班车上刷卡的时候,才发现宁夏并没有紧追上来,而是掉头往“宁馨园”走去了。 “宁夏!宁夏!”陈瑛在车中大声叫唤着,但宁夏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宁夏再次进到了苏云的居室内,细细地四处找寻起来。果然,面积不大的几间房间内,并没有看见苏云常用的那个咖啡色挎包和她那个红色的手机。 整个客厅静悄悄地,一种莫名的哀伤漫延开来。宁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有些沮丧和疲惫。 忽然,宁夏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她神经猛地一绷,侧耳听了一下,但四周静静的,宁夏疑心自己神经有些紧张了,站起身来,准备关灯离开。 当宁夏正准备打开大门时,刚才那个细微的蜂鸣声又传了过来。 宁夏不禁诧异,仔细听了一会儿,那声音仍然继续着,似乎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嗡嗡嗡……”细微的蜂鸣声仍然不断地发出,宁夏打开了苏云的卧室,蜂鸣声明显增大了。 宁夏打开顶灯,卧室里被苏云生前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卧室中央的床,床边的床头柜和窗边一张小圆桌及小靠椅一目了然地呈现在宁夏眼前。 床上整洁地铺着雪白色的被套,床头柜上除了一盏台灯之外,什么也没有;小圆桌上有个精致的玻璃花瓶,本来里面还有一束已经枯萎了的香水百合,但刚才宁夏收拾的时候,就扔垃圾桶里了,现在只有那花瓶和两个摆放着苏云独照的相框;靠椅的靠背上,苏云的一件奶油色的丝绸睡衣折叠整齐地搭在上面。 蜂鸣声仍在继续,但宁夏从这件简单的卧室之中并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她打开了床左侧墙壁上的衣柜。 衣柜里为数不多的衣服按照季节分开挂着,大多数的款式是那种简洁的黑白两色的职业套装。几件毛衣折叠着,齐齐地放在衣柜的下方,衣柜中的方格内,几件精致的内衣被叠成方块,有条不紊地放置其中。 宁夏在衣柜中也没有发现那奇怪蜂鸣声的来源,她有些奇怪,关上衣柜,再次细细地倾听着那古怪声音的来源。 忽然,在响了大约两分钟之后,蜂鸣声忽然停止了,卧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一股渐渐扩大的寒意侵入了宁夏的肌肤。 死亡(五) 一阵鸡皮疙瘩忽然涌现在宁夏全身,她看了看小圆桌上相框里的苏云,她此刻正用一种忧郁而带有一丝怨恨的眼神盯着宁夏。 宁夏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在黑镇上见到的画像中的红衣女子,她压住怦怦乱跳的心口,关上房间内的灯,快速朝大门走去。 “嗡嗡嗡……”刚才还微微作响的蜂鸣声忽然大作,声音也增大了数倍,猛烈地刺激着宁夏的耳膜。 整个居室内忽然之间充斥着巨大的刺耳的蜂鸣声,宁夏惊恐地捂住耳朵,不知所措地望着这古怪的房间。客厅沙发正上方的那张古装大照片中,苏云那忧郁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宁夏,似乎在冷眼看着宁夏的一举一动。 宁夏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忙朝大门跑去,刚一打开大门,忽地从外面闯进一个人来。宁夏再次大叫,来人也高声惊叫起来,俨然是被宁夏的叫声吓了一跳。 “你鬼叫什么?”宁夏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微嗔的声音。 “陈瑛!”宁夏一把抓住来人,停止大叫,大口地喘气,“见到你太高兴了!”她从来没有见到陈瑛会产生如此亲切的感觉。 “什么声音?”陈瑛在宁夏停止大叫之后,也听见了房里传来的蜂鸣声,不由脸色大变。 宁夏惊惧地摇头。 两个人毕竟要胆大一些,二人再次进入苏云的卧室之中,还没来得及开灯,陈瑛尖叫道:“那是什么?” 一道的细微光芒在床脚处一闪一闪地发着诡异的绿色光芒。 随着蜂鸣声的大作和间断,那绿色光芒也随之有规律地闪烁着。 “好像是手机铃声!”陈瑛听了一会儿,皱眉道。 “手机?”宁夏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敏感了,连手机的震动蜂鸣声都没听出来。 “苏云的手机?”二人同时说道,打开了卧室的灯。 蜂鸣声仍在大作,似乎有不接电话誓不罢休的感觉。 宁夏撩起床单,一个精致小巧的红色手机在地上发出那令人极度心烦意乱的声响。 宁夏惊诧地看了看陈瑛,有些犹豫,但还是从地上把手机捡了起来,从来电显示看,那是“5”开头的陌生座机。 “谁的电话?这么讨厌!”陈瑛不禁生气,白白为了这个陌生电话铃声被吓得半死。 宁夏神态复杂地翻开机盖,“喂?”接听了电话,那嗡嗡作响的铃声顿时停止了。 宁夏的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凄厉尖叫声,宁夏的耳膜都像是被刺穿,头部感到一阵麻木地疼痛。 宁夏猛地一下把手机甩开,扔在了床上,手机中的尖叫声传了出来,陈瑛瞠目结舌地听见了手机内的刺耳尖叫,极后悔刚才说出的那番话来。 二人惊恐地靠在一起,望着那个毛骨悚然的手机,不知所措。 猛地,手机内刺耳尖叫声停止了,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大约过了五分钟,宁夏才战战兢兢地靠近床,伸手去够被她甩在床头的红色手机。 “小心!”陈瑛在一旁咽着口水,提醒宁夏,她担心手机不知又会发出什么样的古怪声响来。 宁夏定定神,又看了看苏云那个古怪的手机,犹豫片刻,把手伸了过去。 拿起手机,手机居然安静地关机了。 “没有电了!”宁夏翻开床头柜,拿出苏云的充电器,准备充电。 “你要干什么?”陈瑛冲了过来,有些粗暴地一把抢过充电器,“你想吓死我们?” 宁夏叹一口气,解释道:“我觉得苏云的死有些古怪,难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陈瑛看了看宁夏,有些生气,甚至后悔又跟着宁夏回来:“苏云已经死了,你不要这么多事好不好?” “我感觉刚才那个电话是她男朋友打来的!”宁夏把她的直觉说了出来。 “你怎么那么肯定?刚才那个鬼叫声你又不是没听见?像男人的声音吗?就算是他,干嘛这么吓人地鬼叫鬼叫?”陈瑛看了看手中的诡异手机,忽地把它丢在床上,生怕它又莫名其妙地叫起来。 “那就打过去问问!”宁夏拿起充电器,把手机接上。 “等等!”陈瑛捂住耳朵,“我先做个准备!” 宁夏有点好笑,但又笑不出来,打开了手机,看了看刚才的来电,停顿了一下,鼓了鼓勇气,重拨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一阵普通的拨打声音,宁夏有点紧张,好一阵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慵懒地传来过来。 “喂?找谁?” 宁夏手心里忽然冒出汗来,结结巴巴地说:“请问……刚才……那位打……打过这个手机?” 听筒里又传来了那个男人不耐烦地声音:“你搞错了吧,没人打过电话!” “可……可是,刚才……”宁夏疑惑道,不知该说什么。 “小姐!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那边传来了那个男人最后一句话之后,就挂断了,传来了一阵“嘟嘟”的声音。 “他挂了?”看来陈瑛并不是真的胆小,从床那边凑过来听完后不解地问。 宁夏皱眉,又看了看刚才的未接电话和所拨的号码,有些不可思议,她再次拨通了那个古怪座机。 结果,那边传来了“嘟嘟”的短促声音,显然是那个男人把听筒拿开了。 “打不通!”宁夏沮丧道。 “现在怎么办?”陈瑛心有余悸地四处张望。 “我先把电话拿回去,看看里面有什么讯息!”宁夏把充电器和手机一齐放进背包里,“走吧!” 血字(一) 回到家中,已经快一点了,宁夏洗过澡之后,疲惫地躺在床上,眼光又扫到梳妆台前那个泛着紫褐色光芒的檀木方奁,那种莫名的奇异感觉像一条条丝线一般又缠上宁夏心头。 宁夏坐起身来,打开了方奁,葵花铜镜抬了起来,镜面泛着青铜特有的黄绿色的斑驳,可能由于年代久远的关系,镜面已经有些凹凸不平。因此从镜面照过去,宁夏的脸部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变形模样。 宁夏心烦意乱地把方奁合上,重新躺回床上,虽然全身疲惫不堪,但是却毫无睡意,她把苏云手机充了电,翻看着里面的电话和各种讯息。 刚才那个“5”开头的电话显然是第一次拨打,手机里没有出现过通话的纪录,很可能是拨错了。宁夏又打开手机里的讯息栏。 但令她失望的是,苏云的讯息之中,没有任何一条是男性姓名所发较为暧昧的讯息,除了一些股票基金的讯息,最多的还是陈瑛和宁夏的调侃讯息。 而电话显示之中,拨打最多的是一个名为“张董”的手机电话,这个男人宁夏也认识,是苏云所在房产公司的老板。苏云本就是个工作狂,常打老板的电话也挺正常的,所以没有什么可疑的。 接下来,苏云打的较多的电话,是一个“7”开头的座机电话,没有署名,宁夏隐约觉得这个座机电话有些问题,但看看时间,已经半夜两点了,她压上了电话。 胡思乱想之中,宁夏把苏云的手机关了,进入了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宁夏一阵口渴胸闷,醒了过来,待眼睛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之后,她觉得一阵古怪的感觉在周身漫延。 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外隐约地透入梧桐树梢的影子,印在正对面梳妆台上方的墙壁上,树梢黑色的影子随着风的吹动,不时摇摆着,就像是在墙上演出一出复杂的皮影默剧。 而在这出皮影默剧的正下方,梳妆台上,那紫褐色的方奁又莫名其妙地被打开了,泛着黄绿色诡异光芒的葵花古铜镜就像一个有生命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宁夏! 宁夏口中喷出一口白色雾气,那股透入骨髓的寒冷把整个房间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宁夏全身冒出一阵冷汗,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动也不敢动,直直地望着正前方的那面铜镜。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宁夏手心被汗水沁透,她忽地一下坐了起来,拉开被子,下床朝梳妆台扑去! 铜镜随着宁夏的接近,在镜面中映照出宁夏那张变形的面孔。宁夏憋着一股气,猛地伸手,“啪”地一下放下铜镜,关上方奁。 可就在她把铜镜放入奁内的那一霎那,宁夏忽然感觉到一道刺眼的红光从镜面上射入她的眼球。当方奁被关上之后,红色光芒停留在瞳孔处遗留的那个影像,清晰地窜入眼帘,那是大脑在接受讯息后稍作停留的那一瞬间。 一行血红色的不知名的竖行文字出现在宁夏的视野之中! 宁夏怔了片刻,犹豫片刻,再次打开了方奁,铜镜依然透过它变形了的镜面反射出房间内的一切和宁夏的面容,什么异状也没有。 但那行血红色文字仍清晰地印在宁夏的脑海中。宁夏又翻弄了几下铜镜及里面空空的方格,但似乎没有什么结果。她又关上了方奁。 奇怪的是,那行血红色的文字再也没有出现,宁夏迅速把方奁放入梳妆台的抽屉里,在确保方奁再次出现的可能几乎为零的时候,宁夏跳上床,一头蒙住被子,尽快入睡。 大约过了半小时,越想睡觉的时候,偏偏就越睡不着,宁夏被闷得又掀开了被子。她第一个反应便是看看正前方的梳妆台,还好,方奁没有自己跑出来。 宁夏看了看床头的电子钟,电子钟上荧光所制的指针指向四点半,发出一道幽幽的绿色光芒。 宁夏皱眉,她现在才发现这绿色荧光是极让人讨厌的颜色。她伸手把电子钟的正面朝下放了下去,那幽绿色的光芒顿时消失。 宁夏正准备躺下,一丝微弱的暗红色忽然从梳妆台方向射了过来! 她猛地坐了起来,双眼不可思议地望向正前方。 梳妆台下,一丝暗红色的光芒正不时地闪烁着透从梳妆台抽屉的缝隙里透了出来! 宁夏喘着大气,马上打开床头台灯,灯光一亮,那红光即刻消失了,关上台灯,那诡异红光又闪了起来。 她再次打开台灯,下床,一把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方奁正安静地躺在里面,什么异状也没有,奁盖仍是好好地合着。 宁夏把方奁捧起,坐在床沿边,打开了奁盖,铜镜被支了起来。她有些疑惑,细细地观察了铜镜之后,又一次把台灯关了。 顿时,在房间里陷入黑暗之后,一道血红色的光芒微微地从镜面背部散发出来。 宁夏极为惊惧,她把方奁抬过头顶,从铜镜的背面望了过去,一行竖行的文字在黑暗之中发出一道血红色的光来。 那红光就像是现在科技发明的荧光,只不过颜色是那种让人联想到死亡的暗暗的血红之色。 看来这道不知名的古怪文字被以前制作铜镜的人用某种奇怪的方式刻在了铜镜的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宁夏顿时大感好奇,那以往的恐惧感立刻减了不少。她马上找来纸笔,虽然看不懂这几个古怪文字,但依葫芦画瓢,把这几个文字细细地描了下来。 描完之后,宁夏打开床头灯,仔细研究起这几个文字来。 文字是竖行排列的,歪歪扭扭地,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地方的文字,看上去有点像印度的梵语。 宁夏马上收拾好方奁,拿起纸笔,来到父母生前的书房,开始寻找类似这古怪文字的出处。 宁夏的父母生前都是大学的历史教授,书房内收集了不少古文字的研究书籍。宁夏随意看了看,发现关于古代文字研究的书就有三十几本,她把这三十几本书全部翻了出来,放在书房的木地板上,一本一本地翻看起来。 等三十几本书全部看完,天色已经大亮了,宁夏也没找到那行古怪文字的出处,她打了个哈欠,全身疲惫。今天正好是周末,不用赶去上班,宁夏收拾了一下,一头倒在床上,很快入睡了。 宁夏一觉醒来,发现天色又暗了下去,她一看时钟,已经快八点了。她有些奇怪,平时自己都没有那么能睡的,今天居然睡了整整一天时间。 宁夏伸了个懒腰,这一觉似乎把她前几天的瞌睡都补了回来,精神好了很多。 宁夏随便吃了杯泡面,就马上打开电脑上网了。 在qq群中,宁夏把关于古怪文字的事情发布了出去,希望能得到网友的帮助。 血字(二) 一会儿,一个名为“千年亡灵”的网友回话道,自己正好是在一个考古研究所里工作,可以帮忙找一下文字的出处。 宁夏大喜,忙扫描了那几个文字,传到了对方的邮箱里。 过了一会儿,“千年亡灵”又回话道,他也没见过这些古怪文字,需要找找他的老师问问,一有消息,马上联系宁夏。并留下了他自己的电话及地址。 宁夏把手机号码留给了对方,下网了。 宁夏给陈瑛打了个电话,但关机了。 她翻出苏云的手机,犹豫片刻之后拨通了那个“7”开头的座机电话。 电话通了,里面传来一阵轻柔的音乐声,一个甜美的女声响了起来:“古潭会所!苏小姐!您好!” 宁夏诧异,对方显然把自己当成苏云了,她顿了顿道:“你好!我想请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 甜美女声道:“我们这里有所有会员的来电显示,您的电话登记的正是苏云小姐!” 宁夏恍然,她想了想,接着说:“小姐!我不是苏云,我是她的一个好朋友,苏云现在不在本市,我……也想加入贵所,但想……先了解一下……贵所的情况,不知……方便吗?”她临时编了一个蹩脚的谎话,紧张得结结巴巴。 甜美女声停顿了一下,低声对旁边的人把情况说了一下,可能是在请示,接着又对宁夏道:“好的!您可以过来,但要带上您的身份证!” 宁夏高兴道:“好的!好的!那你们会所的地址在哪里?” 甜美女声告知了会所的地址,宁夏不由惊诧,那是本市富人聚集的一个别墅区,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苏云怎么会成为那里的会员的? 宁夏决定明天一早就过去,那会所坐落在市郊一座环境极为优美的区域里,坐公车的话,也要坐上两个多小时。 第二天,宁夏起了个大早,再次联系陈瑛,还是关机,她便一人坐上公交车,直奔那个“古潭会所”。 别墅区很明显地出现在车站的正前方,宁夏下车步行前往。一路上疾驰而过的都是一些国外的著名品牌,价值均在六、七十万以上的车辆。 “古潭会所”似乎在此地很出名,宁夏很容易打听到了具体位置,那是一座仿明的古代建筑,恢宏的气势丝毫不亚于古代的皇宫。 宁夏瞠目结舌地站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物面前,几乎不敢踏进大门。大门前,四个身着古代宫廷卫士着装的门童冷眼看着宁夏。宁夏硬着头皮,走上台阶。 被毫无表情的门童阻拦之后,宁夏说明来意,其中一个门童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一个身段窈窕,穿着一身精美旗袍的美貌女子走了过来。 “您好!我是会所的领班—秋月!”美女礼貌带有典型的商业微笑报上一个古代女子的名字。 宁夏同样礼貌道:“我是苏云的朋友!这是我的身份证!” 秋月看了看宁夏的身份证,点点头:“宁夏小姐!请随我来!” 宁夏尾随着秋月进入了会所之内,正中央是一个诺大的庭院,庭院中有小桥流水、假山池沼,一丛丛各式各样珍贵的花卉遍布其中,数条白墙灰瓦的长廊由庭院中央通往不同的方向,一直延续到一座座三层楼建筑的各种厢房。每幢三层厢房都有一个独立的朱红大门,大门上方都挂着一个牌匾,“清竹林”、“雪梅苑”、“秋菊圃”一些具有诗意的名称,配合着浓浓的一股江南水乡风格。 宁夏像是进入了大观园的刘姥姥般,有种眩晕的感觉。这里的各种设施,豪华得令人咂舌。她尾随着秋月踏着朱漆木制小桥,穿过清澈碧绿的池塘,再进入绘画着一幅幅山水墨画的长廊,抬头观赏着长廊顶部丰富华丽的藻井,来到了南面一座厢房的一楼的一间房间内。 房间内的家具都是红木所制,所有的摆设也都是一些古代仿制品,只有红木方桌上摆放的数台电脑,才显示出此地的现代感。 秋月吩咐一个身着丫鬟打扮的女孩给宁夏倒了一杯绿茶,坐了下来。 “宁小姐想加入我们会所,是吗?”秋月笑盈盈地看着宁夏。 尽管秋月给人的感觉非常有礼貌,但宁夏总觉得她内心里在打量自己的衣着,并在暗地里掂量自己的身价。 秋月见宁夏有些紧张,继续笑着说道:“加入古潭会所的会员价是人民币三万五千元,不知苏云小姐告诉过您没有?” “什么?”宁夏惊叫了起来,三万五千元! 显然秋月已经意料到宁夏的反应,但仍然微笑着说道:“不加入会员也不要紧,我们这里也可以接待散客,不过散客一次消费最低也要三千元!” 宁夏有些气短,看着秋月面带嘲弄的表情,沉下脸来:“我来这里是想询问苏云的一些情况的!” “苏云小姐不是你朋友吗?”秋月漫不经心道。 “她已经过世了!”宁夏眼帘低垂,吐出一句令秋月惊诧万分的话语来。 宁夏继续道:“我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她遗留在这里,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看看!还有,我想了解一下是谁帮苏云登记办理成为这里的会员的,你能告诉我吗?” “对不起!没有客人的交待,我们不能随便将会员的私人物品交给他人!而且,更不能随意泄露客人的资料!”秋月冷冷地回答道,开始翻看桌上的资料,不再理会宁夏。 宁夏被断然拒绝,不免憋气,但她依然保持冷静,转身便走。 殊不知,宁夏一到门口,猛地撞在一个人的身上,宁夏心中憋着的那股无名火顿时窜了起来,大声叫道:“干什么!干什么!” 来人是个三十左右的衣冠楚楚的英俊男子,他忙向宁夏道歉:“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宁夏气呼呼地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见他态度极好,便不再理会,瞪了他一眼,准备离开。 “林总!”秋月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总经理?”宁夏一怔,转念一想,立刻转身对那个林总道:“林总!我能和您商量一件事吗?” “林总!这位小姐想了解苏云小姐的私人资料!我刚才已经向她解释过了!”秋月急忙打断了宁夏的话。 宁夏冷冷地看着秋月,对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说道:“难道这就是贵所的待客之道?虽然我没有能力成为贵所的客人,也不至于这样急于赶我走吧?” 林总的面色有些尴尬,抱歉地对宁夏一笑,对秋月道:“秋月,我来处理好了!” 秋月脸色讪讪地,没有说话,从办公室里出去了。 林总彬彬有礼:“小姐!您好!我是古谭会所的总经理林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宁夏见这个林伟似乎要有头脑得多,便把苏云的情况说了出来。 “苏云小姐坠楼身亡了?”林伟听了之后,呈现出一种难以想象的讶异表情来。宁夏的神色黯然,点点头。 宁夏接着把之前对秋月所提的两个要求再次重复。 血字(三) 林伟皱眉,思忖片刻,对宁夏道:“对不起!宁小姐,我们确实不能向您透露帮苏云小姐办理会员卡的客人信息,”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苏云小姐的私人物品,我们倒是可以转交给您!至于苏云小姐在我会所支付的未消费完的预付款,我想请苏云小姐的父母亲自来一趟,我们会全额退还!” 宁夏有些失望不能得到苏云那个神秘男友的资料,但庆幸的是,可以得到苏云的遗物,也只能同意了。 林伟为表歉意,亲自带着宁夏来到北面一幢名为“幽兰斋”的三楼小别墅内,穿过中间的庭院,直上到三楼,在三楼正中央的门前,打开了房门。 宁夏惊诧地打量着“幽兰斋”里的一切,这里所有的布置及摆设,无不是透出浓浓的明式风格,若不是看见前面带路的身着现代西服的林伟,宁夏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古代。从院落中种植的以兰花为主的各种名贵花卉,到房间里墙壁上挂着的古代名画,这里的每一件物品,至少有一半是真正的古董,还有一半是名家的仿制品,难怪入会费都要那么昂贵。 林伟对宁夏的这种都反应习以为常了,所有第一次踏入“古潭会所”的人,都是这种表情。他微微一笑,耐心地等待着宁夏的观赏。宁夏有些不好意思,忙追上前去,进入了三楼的那间最大的房间。 房间里布置得干净整洁,古代的内室想必也就是如此豪华了。房间总共有三间连在一起,正中央的是间会客厅,左边被雕花木屏隔开的一间是间书斋,右边用一块软玉屏风隔开的,是卧室。 客厅里按照旧时的布置,简单明了,一张供桌紧靠正对门的那面墙壁,两边各是一张檀木靠椅,两边各摆放着两张檀木靠椅,靠椅中间是一张同样木制的茶几。书房内更简单,只有一个古书架,一张案几和一把靠椅,书架上摆放着一些线装古籍书,案几上还有文房四宝整齐地摆列着。 透过那张价值不菲的软玉屏风,宁夏望见卧室里还隔了一间小小的房间来,想必是卫生间,毕竟在这里也不至于用马桶的。卧室里正中央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带有盖顶的黑色大木床,床边摆放着两个红木箱子。床上的各种软件,都带有强烈的明式风格,那床大红丝绸被上还绣着一对色彩斑斓的鸳鸯。尽管整个色调呈现一种暖色调,但那张黑色大床忽然之间让宁夏一阵不舒服起来。 林伟用钥匙打开了床边的一个箱子,解释道:“这是客人休息的房间,这个箱子是用来给客人保管他们自己私人重要物品的!” 箱子里出现了苏云那个经常使用的咖啡色挎包,林伟交给宁夏。 宁夏低头在柜子里又察看了一下,惊喜道:“这里还有一个笔记本!”翻了翻,居然是苏云的日记,她一阵惊喜,里面很有可能会发现什么。 林伟看着宁夏手中的笔记本,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态,但立刻转眼即逝。 “柜子没有东西了!”林伟看了看极有礼貌说道,“请宁小姐到办公室登记一下,就可以了!” “谢谢!”宁夏庆幸此番总算没有白跑。 “嘀零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宁夏正在单位上忙着,不知所措,几分钟之后,才发现手机在抽屉里。 “喂!”宁夏见来电显示为“千年亡灵”,一阵熟悉,好半天才想起,是几天前委托找寻古怪文字的网友。 “你好!宁夏!”手机另一头传来一个欢乐的男声。宁夏的网名就是她本名,她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东西。 “你好!‘千年亡灵’!”宁夏被电话那头的那个男声的欢乐感染,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 “嘿嘿……居然还知道我,我在网上已经找了你好几天了!”“千年亡灵”笑道,听他的心情,似乎与他的名字格格不入。 “这几天工作太忙了!所以抱歉!”宁夏道。 “别那么客气!我想告诉你的是,你那几个古怪文字,我的老师可能认识,他约我们明天下午去他的住所,他详细地解释给我们听!明天是周末,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宁夏忙回答:“有的!那下午什么时间,我们在哪里碰头?” “千年亡灵”停了一会儿,说道:“就在‘山雨花园’大门吧,我老师住在那里,下午两点!你带上你的那面镜子,老师想看看!” “好的!谢谢!”宁夏挂断了电话,忙投入到工作中去。 第二天,宁夏中饭之后好好地洗了个澡,调整了心情,拿出嫂子简娜从欧洲旅游回来带给她的一条蓝色灯芯绒背带连身裙穿在身上,配上一件短袖白色t恤。镜子里顿时出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宁夏对自己的这身打扮非常满意,又点了点唇彩,满心欢喜地带着那个方奁出门了。 “山雨花园”是个园林式小区住宅,大门前种植了许多的青翠欲滴的竹子,周围的环境优雅而宁静。 宁夏在“山雨花园”前那排青竹前看到了一个身着黄色t恤的身影。 “宁夏吗?”黄色t恤的主人是个阳光灿烂的男孩,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岁左右,目光伶俐,满脸微笑,非常热情。 “千年亡灵?”宁夏笑了起来,“你看上去与‘千年亡灵’一点联系都没有!” “千年亡灵”露出一口健康的白色牙齿,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我原名叫方健,学的就是考古,天天和那些好几千年的人打交道,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说着就带着宁夏朝花园里的住宅走去。 “这次真要谢谢你了!”宁夏边走边欣赏着这园林住宅中的各种植物,数目和种类之多,简直就是个小型的植物园。 “余教授是我大学时考古系的老师,对那些古文字很有研究的!”方健带着宁夏上了三楼,一个表情和蔼的老年妇女把方健和宁夏迎了进去。 “师母!”宁夏和方健礼貌地问候。 “你老师在书房里等着你了!”师母打开了一间房门。映入宁夏眼帘的,是三面高度至顶的书柜,书柜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精简不一的书籍。三面大书柜显然还容纳不了这里数目和种类繁多的书籍,还有部分幅面较大的书册只有摆放在木地板上面。而在三面书柜的正中央,一张长方型的明式案几几乎也占据了房间剩余的地方,一把高背红木靠椅立在长方型案几的一侧。一位年纪约七旬的老人正坐在红木靠椅上,手持一支毛笔,在案几上写着什么。 血字(四) “余教授!”方健见老人似乎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叫了一声。 老人抬起头来,双眼炯炯有神,声音洪亮道:“啊!方健来了!” “这是宁夏!”方健介绍道。 “您好!余教授!有事向您请教了!”宁夏礼貌道,她的眼光忽然扫到案几上余教授正在书写的几个字,不由一愣。那上面的,正是她在铜镜背部发现的那行古怪的文字。 “这几个到底是什么文字,我怎么也找不到出处!”方健也看见了案几上的那几个文字,不禁问道。 余教授没有立刻回答方健的问题,而是看了看宁夏,又看了看方健,说道:“能不能先给我看看那面古镜?”神情之中略带焦急。 方健看看宁夏,宁夏立刻从背包里拿出那紫褐色的檀木方奁,摆在了案几之上。余教授和方健立刻围了过来,这件古物引发了他们的职业本能。 “好像是明代的东西!”方健看了看方奁上雕刻的花纹,猜测道。 余教授没有说话,眼光直直地盯着方奁,似乎被这方奁的某种东西吸引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方健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的老师,他从未看见过老师出现如此古怪的表情,以他的工作,什么样的古董没有见过,何至于对眼前这个并不是很起眼的古代化妆箱如此关注。 “你是在哪里得到它的?”余教授忽然问了一句。 “黑镇的一间冥器铺!”宁夏看了看方健,把得到方奁的奇异过程说了出来。 宁夏看着余教授眼中冒出的古怪神情,忽然感到一丝不安,但又不好开口。书房里忽然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三人大约沉寂了五分钟,余教授才伸出右手,慢慢地朝方奁伸去。宁夏和方健都注意到,余教授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余教授哆嗦着把奁盖打开,那面黄绿色的葵花形古铜镜立在三人面前。 方健似乎没有感觉,但宁夏明显听到余教授倒吸了一口冷气,似乎被这面铜镜震惊了。 看着铜镜,余教授喉咙“咕咚”响了两声,声音沙哑道:“那几个字就在这后面?” 宁夏忙回答:“是的!” 余教授抬起方奁,从镜面后面望去,似乎没有发现什么,有些疑惑。 “那几个字要到晚上黑暗之中才看得到!”宁夏忙解释道。 “哦!”余教授口气里明显地有遗憾的感觉,他看了看宁夏,以一种请求的口吻说:“宁夏小姐!那你能不能把这面古镜借给老师几天?” “这个嘛?……”宁夏有些犹豫,她并不是担心余教授的人品,而是担心她前些天夜里见到的东西会吓到老人。 方健忙说服宁夏:“就几天嘛!过几天我们再来取好了!” 宁夏见余教授渴望的眼神,也不好再推辞,便点头答应了。不知为何,宁夏是出于对方健的信任,可能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才第一次见面,就会将如此贵重的物品交与对方。 “教授!那您找到这几个古文字的出处了吗?”方健又问了一句。 “原来我只是想到夏商以前的金文,与这几个字相近。但是,今天看见这个方奁的年代,就有些不好说了!”余教授小心翼翼地把弄着方奁。 方健道:“我看像是明代的东西!” “没错!这就是明代常用的一种女性用品!”余教授眉头微蹙,用放大镜细细地观察着方奁中的一切。 “那这几个文字就有古怪了?” “是啊!明代时候的书写字体就已经很完善了,每种字体都已成熟,但这行类似符号似的文字,实在有些奇怪!”余教授摇头道。 方健说:“明代时期的文字已经发展得比较成熟了,我找过几乎所有的明代惯用的文字字体,与这几个字并不相似!” “象形文字,你对照过没有?” “有,最古老的甲骨文和金文,还有篆书,我都对照过,好像也不大相似!” 余教授微笑了一下:“你一定没有去找民间的文字!” “民间的文字,您是说少数民族自己所创的文字?”方健恍然。 余教授点点头:“我看了看这几个的形状和笔画与现存的两种少数民族的文字相近。一种是水族的水文和纳西族的东巴文!这两种文字是现存世上唯一仍在使用的象形文字系统!” 方健和宁夏静静地听着,希望尽快能够得到答案。 “但是!我比较了一下,这几个文字虽然与这两个少数民族文字相近,但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说罢眼神中流出一股遗憾来。 方健和宁夏顿时有些泄气了。 从余教授家中出来,与方健告别之后,在公交站上等车的时候,宁夏忽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她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的甚么地方注视着自己! 方健已经骑着电动摩托离开了,四周只有几个看上去普通的候车人,但宁夏的直觉非常强烈,她感觉到的是一种让她背后发凉的寒冷。 宁夏的112路车来了,她上车之前,再次看了看四周,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她摇摇头,坐在了车后部靠窗的位置上。 宁夏端坐下来,112路车在前面的一个车站上停了下来,刚才窗外的那辆黑色轿车“忽”地从公交车旁超了过去,还没等公交车启动,就消失在前方了。宁夏有点嘲笑自己的神经太过紧张了。 晚上,宁夏洗过澡,准备上网,接到了陈瑛的电话。 “小夏!你在家吗?” “在啊!怎么了?” “我想借你一样东西,不知道方不方便?”电话那头传来陈瑛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 “什么东西?你说!”宁夏笑了笑。 “你……你嫂子从欧洲给你带回来的那条蓝色的裙子!”陈瑛犹豫了一下,说了出来。 “怎么?要去约会吗?”宁夏调笑道。 “不是!……是去参加同事的婚礼!”陈瑛一下大叫申辩起来。 “欲盖弥彰!好吧!你来拿吧!”宁夏戳穿她。 “好!我一会儿过来!”陈瑛满心欢喜地挂断了电话。 陈瑛很快就到了,拿了宁夏那条裙子,就借故匆匆地走了,生怕宁夏追问什么。 “哎!我找到了苏云的包和日记了,你想过来一起看看吗?”宁夏在陈瑛临走前问。 “你先看看吧!我这段时间没有空,下周末再联系吧!”陈瑛掩饰不住脸上的欢乐,脚步轻盈地下楼去了。 “真是见色忘友!”宁夏断定陈瑛谈恋爱了。 车祸(一) 接下来的一周,宁夏的工作一直很忙碌,几天都是在加班,回到家已经快午夜了,加上对苏云的隐私有所顾虑,所以也就没有来得及去看苏云的日记。 周六一整天,宁夏一直在找陈瑛,已经快下午四点了,宁夏继续拨打陈瑛的手机,终于开机了。 “喂!”里面传来陈瑛懒洋洋的声音,听上去才睡醒。 “懒猫!起床了吗?你赶快过来一趟吧!我们一起看看苏云的日记!”宁夏不由佩服陈瑛的睡眠,这家伙一定是玩了整晚的游戏。 “好吧!我过来吃晚饭!你要做好吃的啊!”那边传来陈瑛的声音,宁夏挂断电话,开始在厨房捣腾起来,自父母出事之后,她就学会了做各种饭菜,在同学之中一直被传为佳话,苏云和陈瑛以前都经常过来蹭饭。 宁夏又出去买了一些小菜回来,一直在厨房里,不知不觉,一看时间,居然已是七点多了。 宁夏也不着急,陈瑛是出了名的慢半拍,从她家到宁夏的家,车程也需要四十分钟,而且又打扮梳洗一番,两三个小时的磨蹭是常事。 宁夏把肉汤放在小火上炖着,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五花八门地放着电视,宁夏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砰”地一声巨响,惊醒了熟睡中的宁夏,她被吓得跳了起来,一阵胡味从厨房涌了出来。 “不好!”宁夏大惊,忙跑到厨房,厨房内煤气灶上炖着肉汤的瓦罐已经四分五裂,瓦罐的碎片混合着肉块四处散落,汤汁也全部洒落。 宁夏忙把煤气灶关了,看了看时间,才炖了不到半小时,瓦罐怎么就炸开了呢?她可惜地看了看地上那些肉块和浓浓的汤汁,动手收拾起厨房里的一团乱来。 当宁夏的手收拾瓦罐碎片的时候,右手手指忽地被一块碎片划伤,鲜血流了下来。宁夏心中猛然一凛。 等她收拾完毕,陈瑛还不见到来,宁夏看了看时钟,都快九点了,不由奇怪,动作再慢也应该到了。她拨打了陈瑛的手机,手机接通之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是陈瑛的手机吗?你是谁?”宁夏皱眉,她怀疑陈瑛的电话被人偷了。 而那边却传来那个男人急促的声音:“我是市立医院急救人员,你是伤者的朋友吗?你的朋友被车撞成重伤,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中,你最好赶到市立医院来!” “什么?”宁夏全身一阵发软,她再次确认询问道:“伤……伤者是个女孩吗?” “对!短发!圆脸!”那边传来一阵乱乱的声音,“快!快!止血!输氧!……”便挂断了电话。 宁夏一阵昏眩,过了几分钟,她镇定下来,立刻打车赶往市立医院,在途中,宁夏忐忑不安地给陈瑛家中拨了个电话,却无人接听。 当宁夏赶到市立医院手术室的时候,陈瑛的父母已经早到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可能是医护人员拨打过电话了。 此刻已进入午夜时分,整个市立医院大部分都静悄悄的,仿若一只进入梦乡的巨兽,而这只巨兽在梦乡中,也依然在不停地吞噬着陆续离开这个世间的孤独灵魂。巨兽唯一灯火辉煌的,是“它”的急症室。 急症室里灯光都是那种苍白得发绿的日光灯,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出那种毫无血色的病态来。过往的医护人员和就诊的病人似乎都被这种与地狱相近的环境影响,毫无任何生气,整个大厅空荡荡的,犹如一个巨大的坟墓。宁夏顿时感到一种凄凉和无奈,一阵寒意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顺着长长的走廊过去,宁夏一眼就望见了坐在走廊尽头的陈瑛的父母亲。顺着甬道般的走廊走过去,陈瑛母亲满脸泪水,虚弱地靠在丈夫的肩膀,不住地抽泣,陈瑛的父亲眉头紧蹙,哆哆嗦嗦地抽着香烟,不时地在发抖。 宁夏一阵心酸,走了过去。 “阿姨!叔叔!”宁夏的声音也在发抖。 陈瑛的母亲点点头,已经没有任何精神,陈瑛父亲忙说道:“坐!”说罢也不再开口。 宁夏心神不定地坐着,陪着两个老人一直等到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中年男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宁夏哽咽道。 医生近似同情地看了看宁夏,摇了摇头。 宁夏的头“轰”地一声,心中的一丝希望终于崩溃,心头像被巨石压住一般,喘不过气来,眼前顿时一阵昏黑。而旁边传来一声尖叫声,接着传来陈瑛父亲急促的声音:“宁夏!快帮忙!你阿姨昏倒了!” 宁夏帮陈瑛父亲扶起全身软得像条鱼的陈母,暂时在凳子上休息。 手术室又打开了,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被两个护士推了出来,白色的床单上印染开来的血迹,就像是雪地里开过的梅花那样醒目刺眼。陈瑛一动不动的身形躺在床单下面,随着病床的推动而微微颤动。 宁夏猛地站了起来,病床在医生的示意下停了下来。宁夏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掀开了床单,下面躺着的正是那个熟悉的陈瑛。此刻的她半边脸部被血渍染红了,双眼紧闭,那平日里可以滔滔不绝的嘴唇此刻也永远地闭上了。 宁夏再也坚持不住,身体软软地滑下,手指滑过陈瑛身上那件几天前自己借给陈瑛的灯芯绒蓝色连身裙,跌坐在了地上,无助地哭了起来。 病床被护士推走了,医生扶起宁夏,安慰了几句,也走开了。陈瑛父亲再也坚持不住,低声哭泣起来。白得发蓝的冷色灯光下,整个医院走廊里渗透出一股极度的悲凉。 警察进行了车祸的调查,但是据目击者所说,当时在宁夏住宅外的一条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急速向陈瑛冲去,在陈瑛倒在地上之后,那辆黑色轿车丝毫没有停留,就急速而去了。所有的线索就只有这些,由于天色太暗,目击者连车型都没看清楚。 车祸(二) 几天之后,当宁夏陪着陈瑛父亲把陈瑛的骨灰捧回陈家时,陈瑛母亲已经三天粒米未进了。整个房间内暗沉沉的,东西凌乱地摆放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陈瑛父亲来不及招待宁夏,忙去照顾已经神经恍惚的陈瑛母亲。宁夏忍住巨大悲哀,帮助他们打扫起房间来。她打开窗户,一股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 当宁夏把垃圾收拾在厨房门口的垃圾桶内时,忽然发现一旁的洗衣机上,挂着几件脏衣服。她又连忙整理这些脏衣物,准备打开洗衣机,却看到了陈瑛生前所穿的几件衣服和牛仔裤,其中,有一件正是陈瑛出车祸当天所穿的宁夏借给她的灯芯绒蓝色连身裙。 那是宁夏在前几天借给陈瑛的,却没料到那居然是陈瑛在这世间最后穿过的衣服。宁夏在半个月内接连失去了两个最好的朋友,不禁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当天晚上,宁夏一直处在极度悲哀之中,她头疼欲裂,伸手打开床头的一瓶抗抑郁药瓶,就着一杯冷水,吃了下去。她已经五年没有碰这种药了,但此刻,她怎么也抑制不住不去吃这种药片的感觉。 宁夏的双眼已经哭的又红又肿,喉咙干涩,她一回到家中,就一直和衣躺在床上,看着天色变黑,又看着天色变亮。 宁夏向单位请了半个月的假,就一直呆在家中,哪里也不去,每天就只吃一点点方便食物,顷刻间,她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天色乌沉沉地,又想下雨了,宁夏刚回到家中,雷雨轰然而至,大滴大滴的雨滴打在客厅的玻璃上。透过纱窗,雨点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狂风,撩起窗帘,扑入客厅。 宁夏手忙脚乱地忙四处关窗户,她有些奇怪,下午出门前她是四处检查了,门窗都关好的,怎么现在窗户都四处大开着?幸好自己回来得及时,要不然房间内不堪设想。 宁夏四处收拾好,已经快七点了,她到厨房炒了个鸡蛋炒饭,胡乱地填饱肚子,来到卧室,打开了电脑上网。 宁夏打开自己的邮箱,看了看邮件,只有一封信,原文如下:你好!在博客上看了你得到古镜的经历非常惊讶,那看上去与我以前的一面古镜非常相似,但由于某种原因遗失了。请你出让你的那面古镜,立刻把价格报给我! 复仇者 这封信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复仇者”是谁,口气如此蛮横强制?宁夏哑然失笑,她看了看所发时间,正是下午五点,她立刻回复过去:对不起!我对你的收购没有任何兴趣! 过了一会儿,那“复仇者”的邮件又来了,宁夏打开一看,居然是:五万元,如何? 宁夏又回复道:对不起!不卖! “复仇者”:七万? 宁夏:no! “复仇者”:你不要太得意!!! 宁夏:请自重! 宁夏在回复了最后那封信之后,立刻下网关机了。她正在被这个蛮不讲理的“复仇者”气了一头的火气时,一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宁夏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没有任何电话,不禁讶异,再一看,原来是苏云那部红色手机在不断地发出声响。 宁夏更奇怪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查到“古潭会所”之后,就把苏云的电话关闭了,怎么此刻又被开机了呢? “嘀零零”的声音不时间断地响着,窗外的雨还在继续,窗户上被雨点敲打出来的声响与手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使宁夏的心再度揪了起来。 宁夏拿过苏云的电话,翻开盖板,一看,原来并非来电,而是一条条仍在继续不断发过来的短讯!那“嘀零零”的声音正是短讯声! 宁夏打开短讯栏,发现里面正在发过来的或是已经发过来的是一个号码为“136”开头的手机电话,打开里面的内容一一查看时,宁夏倒吸了一口冷气,短讯上显示: “下地狱我都要缠着你!” “下地狱我都要缠着你!” “下地狱我都要缠着你!” …… 所有二十多条短讯全部都是一样的内容,宁夏的手开始发抖,猛地一把丢开苏云的手机,手机短讯的“嘀零零”仍在不断地响着。 短讯声大约又响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停止了,宁夏心有余悸地拿过来一看,又没有电了,她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宁夏想了想,有些犹豫,但还是把苏云的充电器接在了手机的接口处,重新打开了手机。 短讯没有再发来,宁夏看了看,大约有几十条,已经把内存都占满了,宁夏沿着刚才疯狂发短讯的“136”的号码拨了过去,可难以置信地是,那居然是个空号! 宁夏又看了看刚才那些恶毒的短讯,浑身不寒而栗,房间里一股恼人的压抑感顿时扑面而来。她立刻起身,不管窗外的雨点,“忽”地打开窗户,一股清新夹带着雨丝的空气涌了进来,宁夏感觉稍稍好过了一些,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忽然,客厅里传来一阵阵欢笑声,宁夏惊醒过来,走下床,打开卧室的门,难以置信—客厅里热闹非凡,沙发上亲热地坐在一起的是宁夏的哥哥—宁康和他的上海女友—简娜;而父亲则坐在他的摇椅上,看着手中的报纸;厨房里也灯火辉煌,母亲的身影正在穿梭不停,忙着做饭。 宁夏看着这所有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母亲把一盘辣子鸡端上饭桌的时候,对瞠目结舌的宁夏嗔怪道:“愣什么,还不来帮我端菜!” 宁夏匪夷所思,被母亲拉近厨房,看着母亲高兴的神态对她低声吩咐道:“今天你哥哥第一天带女朋友回家,你可不要乱说话啊!” 天啊!此刻的情形不正是六年前元旦的那天吗?过了不到半年,父母因飞到上海看望儿子与儿媳,而遭遇了空难的。 看着宁夏满脸诧异,大张着嘴巴,母亲皱眉了:“怎么了?这幅表情,不喜欢你未来嫂子?” 宁夏忙摇摇头。 母亲看了看她,又说:“怎么你今天看起来有些怪怪的,神色有些不对!” 宁夏看着眼前这个熟悉慈爱的母亲,一下子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一把抱住母亲,压低声音哭了起来。 “傻丫头!莫名其妙哭什么呀!”母亲诧异着拍拍宁夏的背,“我的菜还在灶上呢!快过来帮忙!” 宁夏站起身来,让母亲过去,抽泣着掐了掐自己的脸颊,立刻疼得松开了手,这究竟是梦境还是别的什么,为何会有疼痛的感觉? 车祸(三) 菜全部都准备好了,包括宁夏在内的五个人都端坐在餐桌前,气氛融洽地吃着饭。 宁夏心情复杂地看着桌上的四个人,尤其是母亲和父亲,此刻就像是在播放六年前录制的电影一样,丝毫没有改动,只不过宁夏心里却知道这只不过是场梦,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想到这里,宁夏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还好,父母亲和哥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漂亮、时髦的简娜身上,并没有看出宁夏的异常。 宁康忽然开口了:“爸、妈,我们想在今年年底结婚!” 母亲感到有些突然,今天才见第一次面:“这么快?” 简娜娇笑道:“阿姨!不算快,阿康都已经三十了!” “那你们的住房找到了吗?这么急!”父亲有些不解。 简娜和宁康对望一下,宁康笑道:“我已经想好了,我决定和娜娜回上海开个律师事务所!房子嘛,就在那边选了!” “什么?”父母大惊,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现在才与父母商量。母亲的脸一下就垮了下去,顿时,饭桌上一阵尴尬。 宁夏忽然有股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五年前正是为了看望远在上海的宁康,父亲、母亲才不幸遭遇空难的。她顿了顿,向宁康建议道:“哥!你不考虑一下吗?” 宁康笑笑,有些讪讪地对父母道:“不好再考虑了,娜娜……已经……怀孕了!” 顿时,饭桌上又是一阵沉默。 母亲“忽”地站起身来,拉开椅子,铁青着脸,走进房间内,“砰”地一声,用力把门关上了。 父亲忙起身,追到房间内,进去之后,也把门关上了。 饭桌上只剩下宁夏三人,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 宁康皱皱眉,起身对宁夏说:“我们先走了,你帮我劝劝父母!”简娜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畏畏缩缩地跟宁夏告别之后,跟着宁康离开了。 宁夏忽然想起什么,忙追到楼道口,对宁康道:“哥!你不能去上海!你要是去了上海,爸妈就会……就会……”她不知道该不该把父母空难的事说出来。 宁康有些不耐烦:“会怎样?你说清楚一点!” 宁夏的泪水“哗”地流了下来,眼光透出一种哀痛,轻声道:“你若去了上海,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宁康以为宁夏是说客,瞪了她一眼,拉着简娜迅速离开了。 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宁夏隐约听见母亲哭诉和父亲劝说的声音,叹一口气,在客厅中的沙发上坐下。 就在宁夏坐下那一瞬间,整个房间忽然一黑,所有的灯光顿时熄灭,宁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宁夏的口鼻又呼出一道道白色雾气,四周的温度像是降到零点,巨大的寒意渗透了宁夏全身每个毛孔。 刚才还传来声响的父母房间此刻也静谧无声,只剩下客厅内的时钟砸滴滴答答地响着。一种巨大的恐怖感向宁夏周身挤了过来,直挤得她透不过气来。 “嘀零零”一阵大作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房间内尤为刺耳。那是从客厅的茶几上传来的座机铃声。 宁夏在黑暗之中一把接过电话,慢慢地把听筒靠近耳边,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是宁康。 “小夏!” “……”宁夏不知道这是否是刚才梦境的延续或是别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但听筒内又传来宁康的呼叫声:“喂!喂!小夏!小夏!” “我在呢!”宁夏忙回答道。 “吓死我了!以为你出事了呢?”宁康的口气比平时有些奇怪,声调是那种接近高音的部分,听起来怪异又刺耳。 “什么事?哥!” “……”那边好半天没有说话,一阵抽泣声传来,接着宁康带有哭调的高音传了过来,“你嫂子她……她……走了!” “走了?”宁夏不明白什么意思。 “呜呜呜……她……她……她今天……被……一辆……水泥卡车……压了过去……”宁康的哭声混合着含糊不清的话语终于说完了。 宁夏心中一凉,听筒从手中滑落,瘫软在沙发上。 宁夏从断断续续的宁康的哭诉中得知,简娜在下午下班回家,路过一处施工工地的时候,忽然,施工工地中一辆疯也似的水泥搅拌车朝简娜冲了过去,并一直到撞到对面楼房的墙壁上才停止下来,对面楼房的墙壁都被撞了一个大窟窿。简娜当时的惨状简直可以用“被压成肉酱”来形容,整个身体几乎已经不可辨认。宁康一听说,几乎立刻昏倒,在极度悲伤和恐惧之中,他才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世上唯一的妹妹拨通了电话。 在接下来的几天,宁夏几乎每天都给宁康打上十个以上的电话,为的是不让宁康崩溃和失去理智。他一度在电话中提到过那个喝醉了的水泥车司机,尽管他已经被警方拘留。但宁夏还是从宁康的口气中听出,他准备去向那个司机报复。 在宁夏担心了整整半个月之后,宁康从上海回来了。 日记(一) 最近宁夏身边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几乎都与死亡有关,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精神也极度憔悴,单位的领导在得知她的情况之后,便破例放了她一个月的长假,等她恢复过来再上班也不迟。 这天晚上,和宁康沉默不语地吃过晚饭之后,大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宁夏把卧室的窗户关得只剩一条缝,坐在床上,打开台灯,顺手拿起床头柜的杂志来看,“啪”地一声,一本什么书掉在了地上。 宁夏起身,伸手在床脚处触摸到一个硬壳的书本类的东西,拣起来一看,是本白色硬壳的笔记本。 宁夏看着有些陌生,但马上想了起来,这是前些天好不容易从古潭会所找到的苏云的日记本! 宁夏低头想了想,口中自言自语道:“对不起,苏云,请你原谅,我想知道你自杀的原因,所以不得不翻看你的隐私了!” 她叹一口气,马上打开日记本,细细地看了起来。 一行行娟秀的文字出现在眼前,苏云以她那惯用的蓝色墨水记录着所发生的一切。宁夏看了看日记的时间,这本日记本较新,时间是从一年半前开始记录的,到苏云自杀那天,大约有五百多篇,宁夏为了找到苏云男友的信息,只得一页页地翻看。 一些无关紧要的篇章宁夏就跳了过去,首先让她注意到的是2006年上半年的:“2006年,一月十四日,阴:今天是周末,还有几天就放春假了,父母等着去我回去过年,但我的心,却在他身上。今天他又早早地走了,据说是要去买礼物给家人。我知道,他的礼物是属于别人的,他的欢乐也是属于别人的,与我无关,我只是他身边的一个陌生人!” 宁夏看到这里,不由心酸,苏云感情上的无奈和落寞,作为好朋友的她,居然都没察觉出来。她接着往下看:“2006年,二月十一日,多云有小雨:昨天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妙而又难忘的夜晚,他说是把情人节提前给我了。原因我当然知道,但我不介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都可以忘记,包括委屈和寂寞!” 看到这一篇时,宁夏已经料到苏云和那个“他”是一段不能为人知的恋情,难道对方是个有家室的人? 宁夏又翻了几篇没有提及那个“他”的篇章,眼皮不知不觉沉重了起来,日记本上的小字像小鹿跳舞一样乱蹦起来…… “小夏!小夏!”有个轻柔的甜美女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宁夏翻了翻身,眼睛仍未睁开。 “小夏!小夏!”那个轻柔的声音依然在宁夏耳边轻轻唤着。 宁夏忽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想把眼睛睁开,但眼皮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怎么使劲都睁不开。 “小夏!你认出我了是吗?”那个甜美的声音似乎就在宁夏的身边,宁夏恍惚间,猛地从这个江南口音听了出来——简娜! 顷刻,宁夏一个冷颤一激,眼睛忽然睁开了,果然,正是简娜!她正坐在宁夏的床脚处,正盈盈微笑着看着宁夏。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依然年轻美丽的女人,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是怎么回事?是梦境吗?抑或是别的什么? 宁夏口中又呼出一口雪白的气体,卧室的温度陡然降至零点,宁夏把身上的被子紧紧地裹了又裹,但似乎仍低档不住那突如其来的寒冷。 简娜仍在微笑,那种笑容给宁夏带来的不是舒心,而是一种极度的恐惧。半个月前,简娜不是出事了吗?眼前这个简娜,究竟是什么东西? 宁夏伸出一只手指,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下,剧烈地疼痛更加剧了她的恐怖。她惊惧万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简娜,希望这个真实的梦境尽快消失。 “嫂…子…”宁夏结结巴巴地望着眼前这个简娜,古怪又恐惧的感觉让她大脑一阵发昏,口中吐出一句话来。 “小夏!”简娜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悲哀和无奈,声音充满了无限的忧伤,“你知道吗?你哥哥变心了!他不再爱我了!” “不…会吧?”宁夏本不想开口,但不知怎的又冒出一句话来。 “你不相信我?”简娜的脸忽然逼近宁夏,原本秀丽的脸庞在近距离的视角下已经变形。宁夏的心差点冲出胸口,忙摇头表示相信她。 简娜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眼神望向窗外,幽幽地说道:“你们都不相信我,我知道!但是他相信我!” “哪个他?”宁夏不知道简娜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是男是女? “就是乡南的主人!”简娜口音带有极重的江南口音。 “什么‘乡南’”宁夏一时听不明白。 “是他告诉我的,不会错的,你哥哥爱上别人了!”简娜幽灵般的眼神又往向宁夏。宁夏顿觉一阵冰冷肃杀之气迎面而来,简娜那张比纸还苍白得脸越来越逼近宁夏,宁夏浑身无力,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日记(二) “小夏!小夏!”宁夏的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睁开眼一眼,面前的不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简娜,而是满脸焦急的宁康。 “做噩梦了?”宁康皱眉递过来一杯水,宁夏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接着不住地喘气。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睡吧!”宁康说完便出去了。 宁夏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起来换了一件睡衣,重新睡下,但刚才那一幕仍然历历在目,挥散不去。 宁夏这几天都陪在沉默不语的哥哥身边,每日做的饭菜他也只吃上两口,就马上进到父母生前的房间里去了,为了不让宁夏打扰,宁康居然锁上门。 看着哥哥的状态,宁夏心中焦虑不安,她已经禁不住折腾了。正当她坐在客厅内不住流泪的时候,手机忽然“嘀零零”地响了。 打电话的是方健:“宁夏吗?你在哪里?赶快到‘山雨花园’余教授家来,我在余教授家等你!”声音焦急又紧张,话音未落,就把电话挂断了,与往日那悠闲镇定地口气截然不同。 宁夏这才想起,那个方奁放在余教授家中已经好多天了,自己因为哥哥的事情,几乎已经忘记这件事了,要不是今天方健的电话,她都不知道何时才能想起来。 宁夏走到父母房门前,仔细地倾听着宁康的动静,里面静悄悄地,可能是睡了,宁夏蹑手蹑脚地在房间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忽然,宁康打开了房门,红着一双眼睛,冷冰冰地问:“你上哪去?” 宁夏有些突然,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和朋友约好了!” 宁康打量她片刻,冷冷道:“早点回来!小心点!”说罢又把门关上了。 宁夏半小时后来到了余教授家时,方健已经在客厅里了。 余教授的妻子不断哭泣地半躺在沙发上,方健和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不断地安慰着。 “你来了!”方健一见到宁夏,马上站起身来,对那几个年轻人道,“这是我的朋友!”接着又对宁夏介绍道:“这几个都是我的同学,我们都是余教授的学生!” 宁夏友好地朝那几年轻人点点头,在一旁坐下了。宁夏看了看房间,似乎没有看见余教授,轻声对方健道:“余教授呢?” 此话一出,客厅里所有的人都沉默起来,气氛一时尴尬,宁夏有些发怵,担心是否自己说错话了。 余教授的妻子又哭了起来,方健一脸沉重,在宁夏耳边低声说道:“余教授前天晚上出事了!” “出什么事?” “他被人发现晕倒在黑镇的一间废弃的屋子里,被人送进医院之后,今早因心脏衰竭在医院过世了!”方健的话犹如一颗炸弹,炸得宁夏几乎体无完肤。 黑镇废弃屋子! 宁夏一时失神,双眼呆呆地望着方健。 “要不你在书房等我,我们商量一下余教授的后事!”看着惊恐不知所措的宁夏,方健以为是死亡让这个女孩失常,忙把宁夏扶进书房坐下,轻轻带上门,与同学商量去了。 宁夏跌坐在一张木椅上,半天回不过神来,又是死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死亡像影子一样追随着她如此紧密? 地狱的使者?这个念头一窜入脑海,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抬起被泪水挂满的脸颊,眼光四处寻找着前些天寄放在这里的那个紫褐色的方奁! 方奁!没错,就是那个方奁!那个给人带来厄运的方奁!宁夏停止哭泣,立刻在余教授书房内三面巨大的书柜里找寻起那个方奁来。 但宁夏只看了看书柜的玻璃门,至于书柜下方的柜子和案几下的几个木箱,她没有去动它们,毕竟是别人的东西。方奁没有放在看得见的地方,宁夏只好作罢,等待着方健。 余教授的案几上胡乱摆放着一些书籍和稿纸,宁夏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本《明代杂史》翻来看,但由于内容生僻,宁夏放下了。她又拿起了一本《中国古镜研究》,但没看几页,也看不下去了。 此时,一本颜色极为陈旧的线装书从《中国古镜研究》的下面露出了来。 宁夏好奇地挪开上面的基本研究类专业书籍,拿起了这本古旧的线装书来。 此书用繁体隶书竖行写着“古镜幽谭”四个字,没有任何作者的署名,书页全部都已经发黄,有几页像是被水渍浸透过,还遗留着暗黑色的痕迹。宁夏一翻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扑鼻而来,里面得字体也是那种竖行的繁体。如此来看,那是一本很多年前出版的古书籍。 宁夏随意翻了翻,尽管竖行的繁体很难阅读,但其中的一段忽然出现的“黑镇”二字引起了她的注意,里面的文字均是古文,宁夏看得很费劲,但却被里面的内容深深吸引…… 日记(三) 明代中后期,一个曾在北京的卫姓高级官员因得罪权贵,被流放到了黑镇上,由于他所携带的家底较厚,因此也在黑镇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做起了一方霸主,连当时那些县令都要对这卫家恭敬三分。 卫姓官员名权,来到黑镇之后,在黑镇上盖起了一座大宅子,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几乎就是一个微型的皇家园林。令人乍舌的豪财使当地人都为之震撼。而卫权则大胆地为这个宅子取了个名字,叫“麒麟阁”。 但令当地人奇怪的是,这个卫权年近四十,居然没有婚配,在大宅院建好的第二年,就在黑镇上四处托人说媒,要找一个好人家的媳妇,而且并不要求门第,只要温柔听话就可以。如此一来,黑镇方圆十几里地方的人家都开始贿赂此地仅有的几个媒婆,想把自己家成年或未成年的女儿嫁入“麒麟阁”。 最终,四处比较之后,卫权娶了当地县令的独生女儿为妻,也就断了其他人的念头。县令女儿在众人的羡慕之中开始了“麒麟阁”中深宅大院的生活。 县令因此也得到了一大笔丰厚的聘金,心想女儿嫁给了金龟女婿,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还没有三个月,县令女儿就与娘家失去了联系,再也不见人影。县令几次想借口上门拜访,却都吃了闭门羹,十分郁闷。 又过了一个月,卫权居然再度在黑镇上宣布,重新开始寻找妻子。县令大惊,忙跑去理论,却被卫府人赶了出来,并被卫权告知,自己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任何人不得插手。 县令吃了个冷亏,做不得声,但他要求见见自己的女儿,想问问情况。可卫权却不让县令与女儿相见,并威胁县令,如若再来“麒麟阁”胡闹,立刻通知上面将他查办。 县令极为恼怒,回到县衙之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总觉得女儿是落入了虎口,难以出来了,但苦于当时的明律,却只能作罢。 卫权又风风光光地娶了当地一个商贾的女儿,与上次一样,不到三个月,商贾女儿也没能够与娘家再来往,犹如消失了一般。没几天,卫权又得意地宣布,要再纳一个妾室。 商贾同样疑窦重重,无奈中找到县令,共同商量对策,二人决定,悄悄派人直接去府衙,状告卫权。可就当二人商量完的当晚,商贾和县令的府中居然同时失火,大火把县令和商贾两家人全部烧死,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黑镇上的人惊慌了,开始怀疑起卫权,都不原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入卫府,以免遭遇前车之鉴。 但卫权却看中了一个老中医的女儿—姬雪,强行欲将姬雪娶回卫府。老中医一家敢怒不敢言,也就应允了。 在第二天姬雪被迫嫁入“麒麟阁”之后,就开始了在这个大宅院中离奇诡异的生活…… 看到这里的时候,宁夏被从客厅进来的方健打断了。宁夏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了《古镜幽谭》。 “他们先走了!”方健眼中掩饰不住悲伤。 这时,余教授的妻子进来了,哽咽地对方健说:“这次要谢谢你们了!这里所有的书籍,你们尽量选些带回去留作纪念。我准备回老家去,剩下的书籍,麻烦你们几个同学帮忙处理好了!”说着,强忍住极大的悲痛,离开书房,进卧房休息去了。 看着悲痛的余教授的妻子,宁夏感同身受,一联想起之前失去的亲人朋友,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方健顿感奇怪,宁夏与余教授只有一面之缘,为何会如此悲恸? 宁夏看着他疑惑的眼光,把之前失去好朋友的事说了出来。 “是啊!一下子失去最亲近的人,的确很痛苦!”方健叹一口气。 宁夏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对了!”方健忽然开口,“你的那个方奁,我问了一下师母,她居然从未见到过,所以我想请求她,来这里找一找,她同意后,我就给你打电话,叫你过来了。这是师母给我们的各个柜子的钥匙!”说着把一串钥匙掏了出来。 二人开始打开各个书柜被锁上的柜子寻找那个方奁,但奇怪的是,里面除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摆设之外,居然都没有。方健又打开了案几下面的几个红木古董箱子,里面摆放的是一些线装古籍书本,也没有发现方奁的踪迹。 方健抓抓脑袋:“奇怪了!余教授把东西放哪里了?” 而此刻宁夏的心里却在想,找不到更好,这个给人带来厄运的东西,自己终于可以摆脱了。 “走吧!我不想找了!”宁夏拉住方健准备离开。 “说什么呢?那可是个价值连城的古董!很有研究价值的!”方健有些生气宁夏的这么不在乎。这些古董,正是考古学者们了解当时社会发展情况的一个记录物,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往往在无意间记录下了当时社会的各个细节,是非常有研究价值的东西。更何况那面古镜的背后,还有一行难以言状的奇怪文字,说不定由此可以解开很多历史学家都难以解释的一些秘密。 听方健说教般地解释完,宁夏只有留下,见方健仍在执著地四处寻找方奁,只有坐在案几一头的靠凳上等待。 方健用手敲了敲立在书房一角的一个大花瓶,那是一个仿明时期的青花,里面竖着许多书画卷轴。方健把花瓶里的卷轴全部掏了出来,又伸手朝里面探探,花瓶很深,方健的整个手臂伸进去,还几乎够不着底。 “里面有个纸包!”方健索性把头伸了进去,传来一声瓮声瓮气地声音。 宁夏站起身来,方健满脸通红地抬起头,手中拿着一个牛皮纸包。宁夏和方健把卷轴都放回花瓶,忙不迭地打开了牛皮纸包。 牛皮纸包里面居然还有一层白色丝绸包裹着,方健打开了丝绸,果然,那个方奁安然无恙地躺在里面。 方健松口气:“还好!找到了”说着递给了宁夏。 宁夏接过方奁,被余教授用白色丝绸包裹着的方奁放在手中,手指透过丝绸那滑腻的触感,再次触碰到方奁盒盖上玲珑剔透的雕刻时,宁夏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 日记(四) “好了!终于物归原主了”方健似乎安心了。 “那好!我们走吧!”宁夏把这个让人心神不宁的方奁放入背包中。 方健点点头:“你先走吧!我帮余教授清点一下他的书籍!” 宁夏笑了一下,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能不能把那本书借给我看看!”她手指着案几上的那本《古镜幽谭》。 方健马上把书递给了她:“你都听师母说过了,你觉得有用的,可以保留它的!” 宁夏忙说道:“那你帮我谢谢师母了!” 方健露出了一丝微笑:“那我不送你了!” 带着方奁和那本古书,宁夏回到了家中。 宁康还紧闭着房门,宁夏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仍是静悄悄地。 自宁康回来之后,宁夏也不好对他说什么。看上去他好像很需要安慰,但是一旦宁夏试着开口,他就立刻离开客厅,把自己关进父母的书房内。所以宁夏也由着他去了,毕竟她自己也是极其脆弱的,一旦说了什么激动的话,自己可能都会哭晕过去。 宁夏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方奁放入抽屉。看看时间,还不到五点钟,宁夏把那本《古镜幽谭》打开来,一种强烈的欲望使她接着刚才的那段继续往下看:姬雪在新婚的第一夜就被卫权冷落了,又冷又饿地等了整个晚上,就这样沉默地过了第一个新婚之夜。 接下来就更古怪了,姬雪居然被人用一把大铁锁锁在了新房里,就只见到过一个每日三餐把饭菜送到房间里来的中年女佣人,几乎见不到任何人。 姬雪在卫府的感受就像是跌入了一个死气沉沉的冰冷的坟墓,没有任何一丝活气。 终于有一天姬雪忍不住走出厢房,想四处逛逛时,无意间来到了一处被卫府荒废了的令人恐惧的园子,在园子里姬雪发现了一间门外锁着一把大铁锁的房间,里面还隐约传来一些细微的古怪声音。姬雪居然看到了一张令人惊惧的面孔,晕了过去…… 姬雪已经得知自己与之前的两位太太一样,被莫名其妙地囚禁了起来,她想尽一切方法向逃出此地,但几次都被管家和女佣人抓了回来。姬雪只得每天看着娘家带来的一面镜子发呆…… “镜子!”看到这里,宁夏忽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又是镜子!她忙接着往下看:在这极度凄惨的地狱般的厢房里,姬雪长时间见不到一丝阳光,除了那个半句话也不多说的女佣人,姬雪看不见任何活物。不知过了多少天,姬雪发现自己竟然长出了白发。由于长时间以来的禁锢,姬雪感到自己就像是度日如年,精神已经接近疯狂,甚至想到了自杀。 但姬雪的计划屡次失败,她的房间里最后连个有锐角的东西都被搜走了,于是她开始绝食。当女佣人发现姬雪粒米未进的时候,姬雪被男管家和女佣人强行灌入米汤,将她那微弱的生命维持了下来。 姬雪几乎崩溃了,她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地狱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姬雪终于疯了,她每天都穿着那套她刚嫁入卫府时的大红衣裙,定定地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那面镜子,反复地梳着她头上已经全白的长发! 宁夏看到这里,倒吸一口冷气,红色衣裙、镜子,这个姬雪莫非就是她在黑镇上见到的画像上的女子?二者居然有着奇异的相似。宁夏不敢断言,心有余悸地接着往下看:姬雪疯了以后,一个白衣女人出现了,似乎她才是这里的主宰者。 忽然有一天晚上,姬雪穿着她那套已经变色发暗的红色衣裙在开着窗户的厢房内静静地梳着白色长发,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姬雪的镜中。姬雪猛一回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窗外只有几株海棠被风吹动,不停地摇晃着。姬雪眼中忽然闪现出一股巨大的恐惧之色来,原来她并没有真的疯,而是为了让白衣女人放松警惕,自己才有可能逃出这个地狱。 又过了几天,每天晚上姬雪几乎都在镜中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第五天晚上,当那个白色身影出现在镜中时,她极度恐惧地大叫起来。女佣人赶了过来,但并不相信姬雪的疯话,直到姬雪迫不得已把装疯的事说了出来。白衣女人此时冷冷地出现在姬雪身后。 姬雪再度被严厉看管起来,再次跌入绝望的深渊。当天夜里,姬雪莫名其妙地被噩梦惊醒,她起身之后,却在梳妆台上的那面镜子中发现了一张血淋淋的面孔,大为惊骇,失声惨叫起来。当女佣人赶到之后,发现姬雪已经用锐器割断手腕自尽身亡了…… 作者写到这里就停止了,并不是没有写完,而是最后的几页被撕毁了,只留下了残缺的边页,而写到姬雪看见镜中白色人影的时候,最后几张页面上布满了黑色的水渍,越看越像女主角自尽时手腕上喷出的鲜血。 日记(五) 宁夏看到后面,忽然觉得一股冷气直往背后的脊椎骨窜上来,直冷得她的头皮发麻,她匆忙合上书页,把这本令人毛骨悚然的古书放进了书房一个角落里。 宁康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眼神冷漠地望着宁夏:“我饿了!” 在极度沉默中吃过晚饭,宁康又一声不响地进房间里去了,宁夏收拾好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脑开始上网。 邮箱里有几封邮件,宁夏一看署名,不由眉头皱了起来,这些都是那个曾经恶言求购古镜的“复仇者”! 第一封: 怎么?还想坐地起价吗?我可不加一分钱! 可能是宁夏几天都没回复,第二封又来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三封: 丫头片子!不要惹火我! 第四封: 有你好看的!! 第五封上面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张骷髅头的图片。 宁夏冷笑一下,看了看最后那封邮件,时间在五天前。她正要点击“删除”,忽然心中一动,她又打开第三封邮件: 丫头片子!不要惹火我! “丫头”?宁夏一愣,这个“复仇者”如何知道自己的性别? 宁夏想了想,马上给方健打电话,但他的手机却不在服务区内,一时之间打不通。 宁夏立刻把复仇者的几封邮件转发给了方健,当一封封邮件转到“千年亡灵”的邮箱时,她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千年亡灵”、“复仇者”,宁夏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两个网名,继而又摇了摇头,关上了电脑。 夜色渐渐深了,宁夏毫无睡意,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她的精神一直亢奋着,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恐惧,也可能是悲伤,总之,这些情绪像一团浆糊一样搅得宁夏的大脑一片混乱。 宁夏翻开苏云那本白色硬壳的日记本,接着上次的篇章继续往下读:“2006年,三月十一日:晴今天,他带我去了一个豪华得令人乍舌的宫殿—‘古潭会所’,并为我花了近四万元办理了一张会员卡。我的心情很复杂,我并不想他在我身上花那么多的钱,但是他却说,一直以来没有给我一个名分,实在觉得太歉疚,而且又不能一直像小偷一样出入我的住所,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个普通人根本进不来的地方。 我的这张会员卡包下了‘幽兰斋’半年的时间。花了近十万元,不过是在这里可以安静地不被人打扰地休息和进行各种各样富人们才玩得起的游戏和体育运动。 而我们,却只是在‘幽兰斋’天井中的靠椅上静静地享受阳光、喝茶、聊天!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仿佛世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抛开,所有欢乐的时间都凝固在了‘幽兰斋’里。 是啊,一切都只属于‘幽兰斋’,一但离开‘幽兰斋’,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灰色,我又要开始那烦人的各种工作、应酬,包括假装不认识他!!” 宁夏看到这里,心里忽然一阵难过,苏云的恋情一直笼罩着一层不可挥散的阴霾。 “2006年,四月二十二日,小雨今天我在‘幽兰斋’等了整整一天,他都没有出现。我一直在打他的电话,上午他还接我的电话,但后来可能是他太太在身边,他就谎称我是个烦人的推销员,一次次把电话挂断,直到傍晚,他索性关机了。我一阵无名火,把手机摔碎了。 晚餐时间,服务生送来了几样精致的小菜,但我没有任何胃口。我在卫生间里放了整整一大桶热水,把自己像块海绵一样泡了进去,等全身发热了,才发现脸上也布满了泪水,我又哭了。我一直是个坚强的女人,连父母都难得见到我哭泣的,可为了他,我身体里所有的水分几乎都被哭光了。 泡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我的腰腹部微微酸痛起来,我才起身。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抚摸着刚才微微酸痛的腹部,眼泪又流了下来。上个月,一个小生命就从这里消失在医生的手术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我何以变成了一个杀害自己骨肉的母亲了?” 宁夏胸中一阵憋气和心酸,苏云居然为了那个有妇之夫去堕过胎! 日记(六) “2006年,四月二十九日,晴今天他终于打电话给我了,在电话中,他拼命道歉上个星期的失约。我的心一下子又软了,下午就立刻推掉了和宁夏她们的约会,赶到了‘幽兰斋’。 晚饭前,他又打了个电话,解释说需要晚一点过来,要我一个人先吃饭。我放下电话,一人坐在院子的凉椅上,看着太阳从屋顶落下去,一种落寞顿时涌上心头,难怪古时的诗人一看到落日,就会产生无尽的忧愁烦恼来。 晚饭时间,服务生把我之前点的菜用推车送了过来,都是他喜欢的菜肴,我随便用筷子夹了夹,就没有胃口了。索性带上厢房钥匙,出去转转。 暮色之中,整个会所极为有规律地把每条小路上的路灯打开了,落日的余晖使这些古色古香的路灯灯光显得有些微弱。我随便沿着一条小路,朝会所得深处走去。 一路上行人很少,只有两三个操东北口音的中年男人穿着高尔夫球衣,喧哗地朝餐厅走去。我又换了一条小径,避开了餐厅方向的热闹。 我一路看了看,这里大约有一百多栋‘幽兰斋’这样的明式小别墅,在会所南面还有一个面积巨大的运动场,除了普通的各个运动场所之外,还包括了一个高尔夫球场、一个赛马场和一个狩猎场。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只对这里优美的环境感到舒心和愉快,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属于我们俩的个人世界。 路灯在北面靠后山的地方渐渐稀疏起来,直到山脚,小路和路灯同时停止往前延伸了。我回头看了看,我似乎离开主体建筑物太远了,那些三层的明式建筑物如同一个个匍匐不动的怪物,偶尔从厢房被透出的灯光,就像是这些怪物忽闪忽闪的眼睛。 周围的暮色越来越浓,小路两旁的灯光在空旷的山脚下显得微不足道,一股股略带寒意的冷风从山上吹了下来。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奇怪,怎么最近总是有些感冒,已经四月下旬了,温度怎么会那么低? 我身上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短裙,寒意顿时使我打了个冷颤。我准备沿原路返回。当我转身朝‘幽兰斋’方向走去的时候,忽然右边眼角闪过一丝微微的光芒来。 我转过头去,那光芒似乎又熄灭了,我静候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去,可那眼角边的那丝光芒又亮了起来,我再次朝右边望去。是了,就是那丝光芒,微微地在我右则不远处闪烁着。我定下身形来,那丝光芒渐渐变大,变成了一团白色的光团,奇怪的是,白色光芒的周围,隐隐约约地显出一种古怪的红色。随着光团的渐渐移近,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盏白色的纸灯笼,就像电影里拍摄古装片时,那些打更的人手持的那种式样的灯笼! 我心中忽然一阵寒意,什么样的人才持那样的白色灯笼!我的身体似乎一下子就不能动弹了。直到那盏灯笼被持着的主人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才看清楚来人。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但看得出来,她已不算年轻了,可能四十岁了。这个古怪而美丽的女人头上居然戴着一头厚重的假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金钗。那发髻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一样,连鬓角紧贴肌肤的发丝都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来。而她身上穿的,更是让人觉得古怪莫名,上身穿一套大红色的明式服式,就像是古装片里即将出嫁时穿的衣服一样,红色的底子上绣着一些花鸟图案,上衣外还套了一件滚着动物皮毛的背心,奇怪,已经快进入夏季了,她的妆扮为何像是在冬季?她的下身是一条红色绣有蝴蝶花纹的百褶裙,腰中系着一根长长的红色绦带。 这个女人的整个装扮,就像是一个刚从戏台上下来的戏子一样。那身如鲜血般彤红的色彩,被白色灯笼的光芒映照着,呈现出一圈诡异的血红色光芒,刚才我远远地看见的那抹红色,正来自于她身上的这件衣服!我以为她是会所里的管理人员,但与那些美女领班不一样的是,这个女人的胸口,并没有佩带任何带有“古潭”二字的标牌。尽管她的容貌是那种极具古典的雅致,但在白色灯光的映照下,她的肌肤是那种白得如同纸一样的颜色,没有半点血色。而她看着我的冰冷的眼神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才拥有的,与现代这个社会的大多数女子是不一样的。 我被震住了,说不清楚是被她的那种古怪气质打动,还是她身上所携带的一股让人汗毛竖起的寒意。 我看着这个犹如古代画卷中走出来的美丽而又让人不寒而栗的女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冷冷地看着我,忽然开口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一听她的声音,忽然头大了,那居然是一种带有古代戏曲的唱腔的音调!天啊!她到底是什么?人吗? 我的冷汗一下子把身上的短裙湿透,浑身开始发抖,吃不准是恐惧还是她身上那股透人的寒意。 她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眼神中探寻什么,又说了一句,确切地说,是唱了一句:“你在等一个人?” “我……我不等谁?”我本不想回答她,但却在她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下申辩。 “哼!我知道你在等谁?你在等别人的相公!”她轻蔑地望着我,似乎把我看穿了,冷冷唱道。 我几乎要昏厥了,她是怎么知道的?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忽然笑了起来,眼神中透出一股古怪的诡异,继续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唱腔唱到:“可惜啊!可惜啊!” “可惜什么?”我的胆子忽然大了起来,这个装神弄鬼的女人一定通过某种渠道了解到我的情况,在这里调侃我。 “那个女人在地狱里等你!”女人那种恐怖的声调和所唱出的话语让我浑身发毛,我忽然像坠入冰窟一样,瑟瑟发抖起来,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提着灯笼,如幽灵般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一直打着哆嗦站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刚才那副场景仍然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那个女人古怪的声调仍盘旋在我的头顶。直到会所的管理人员发现我,才搀扶着我回到了“幽兰斋”。 他在“幽兰斋”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看见我的样子,忙帮我泡好了一桶热水,我半天才恢复过来,在他怀中哭泣着把刚才所见说了出来。但是他似乎并不相信,只安慰我说,给我的压力太大了,觉得非常抱歉。 整个晚上,我几乎没有睡,听着他在身边发出的微微的呼吸声,我忽然想到了那个女人说的每一个字,一种古怪的感觉像块大石头一样压得我心里沉甸甸。” 宁夏看完这篇长长的日记,心里顿时像被一种强力挤压过一样,几乎窒息。 这日记里的红衣女人,究竟是谁? 日记(七) 不假思索,宁夏继续往下看,直到十几页之后,苏云在一个周末又来到了“幽兰斋” “2006年,五月六日,晴今天下班后,我独自一人来到了‘幽兰斋’,十几天前如做梦般遇见的那个女人的话,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我决定再去见她一面,问清楚。 但有些奇怪的是,会所的管理人员给我看了他们所有员工的相片,都没有那个女人的。当我讲述起那晚所见到的女人的模样时,那两个小姑娘显然都被震住了,大气也不敢出,也无法解释我那晚所见到的人。看她的眼神,似乎感觉我是个精神臆想者,但又不好说出来。 林伟出现了,他是会所的总经理,他听完我的述说之后,眼神中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眉头皱了起来,没有说话,俨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我看他的样子也挺为难的,忙解释自己可能是产生了幻觉,不会向外说起这件事的。林伟听了大为舒心,忙唤人给我送了一盘新鲜的水果压惊。 我在‘幽兰斋’洗完澡之后,已经快十一点了。我这次没有告诉他我在这里,我只想一个静静地呆会儿。 看着窗外那深邃的夜色,我有些犹豫是否应该去山脚边找那个女人。正当我思索的时候,忽然,一丝幽幽地如同鬼火般的白色的光亮出现在了正前方。对了,就是那团白光,那个女人手中白灯笼发出的光芒,她又出现了! 我忙穿好衣服,飞奔似的离开‘幽兰斋’,往灯光的方向奔去。心中的疑问太多了,以至于把我心中那恐惧给活生生地压了下去。 果然,那个女人手提那盏白灯笼仍然站在我上次走来的那条小路尽头,微弱的灯光映照着她那依旧苍白的面容。她身上还是穿着那套红色的衣裙,发型也没变,就像一幅画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来了!’她望着我,唱音又如鬼魅般从她的口中飘了出来,似乎她在这里等我很久了。 我有些气喘,大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之后,点点头,似乎我们之间已有了某种默契。 女人又唱道:“随我来!”转身就走。 没等我有半秒钟思考的时间,我不得不跟上她的脚步,朝后山的深处走去。她的脚步也是那种戏台上才用得到的舞步,裙裾在她那优雅的脚步下亦步亦趋,随风摆动,透出一股动人的风韵。但这种风韵在此时此地,尤为诡异。 大约走了近十几分钟,转了几个弯之后,我才发现我们来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会所的所有建筑都被周围茂密浓黑的树木阻挡在了外面,一股树林中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但却带着这个季节本不该有的寒意。经过上次的教训,我特意穿了一件白色的夹克。我拉拉夹克的拉链,但觉得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已经透入了心房。 四周的树叶被风吹起一阵波澜,发出“哗哗”的声响,眼前的女人仍用她那不紧不慢的脚步继续朝前走,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一幢突兀的建筑物忽然出现在前方,女人脚步停下了,把灯笼举高,我看清楚了这幢建筑。这是一幢与会所里大同小异的三层明式院落,但外表墙壁却破损不堪,大门也只剩下了一扇,里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山间的寒风一阵吹过,斜挂在墙上半扇木门忽然吱吱呀呀地怪叫起来。 我顿时感到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后悔跟着这个女人来这个地方。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女人忽然开腔了,差点把我的心脏吓破。我摇了摇头。 ‘此处正是当年明代一名官员的别院!’女人的声调幽幽地响起,诡异的感觉把我全身都包围了起来。 ‘里面曾经住着明代的一个公主!’‘公主?’我有些不解,这个女人把我引到这个鬼地方来,对我说这些话,到底是何用意。 女人似乎并不理会我的感觉,依然唱着她的古怪的唱腔:‘公主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却不甘心做妾室,便要那个男人将自己的妻室毒死!但皇上发现了公主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大发雷霆,便将那个男人贬到了此处。因公主已破身,皇帝不得已将公主下嫁给了那个男人。’女人唱到此处,忽然大口大口的不住喘气。我听得毛骨悚然,但强烈的好奇心使我没有打断她,听她继续往下唱,但她却开始用说了:‘公主真正嫁给这个男人之后,却得了一种古怪的病,一种奇怪的失心疯,她有一种强烈的折磨人的欲望。她发疯似的折磨着府中所有的女眷。男人也被她折磨得痛苦不堪,直到有一天,公主忽然要求男人再娶一个妾室回来。男人大为吃惊,公主的那种几乎疯狂的妒嫉心,怎么会忽然要求他再娶?但公主执意要求男人娶一个女人回来,只要是女人就好。男人因受制于皇帝派出的耳目,不敢得罪公主,硬着头皮娶了当地的一个县令的女儿回府。公主在县令女儿嫁入府中的第一夜就开始了她的计划,她要将县令女儿活活折磨而死。男人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县令女儿被公主的各种各样骇人的花招引入深渊,最后禁不住那巨大的恐惧而上吊身亡!’说到这里,女人停顿了下来,白色灯笼照射下,她眼中闪烁出一丝晶莹的光芒。 我被她的故事吓住了,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她继续说道:‘在县令女儿自尽的几天后,公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再次下令男人娶妻回来给她折磨。当第三个无辜的女孩被吓得自尽之后,男人发誓再也不让无辜的人受伤害了,断然拒绝了公主的要求。于是,在公主的一次疯狂举动中,男人忍无可忍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子,朝公主砍去,而公主也在即将身亡的那一刻,用一把匕首刺破了男人的心脏,两人同归于尽了。’我静静地望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是否在用这个故事暗示我什么呢? 我忽然有种被她戏弄的感觉,猛地转身离开。 女人幽幽的唱腔在我身后响起:‘你抢了别人的相公,是要遭报应的!那个女人在地狱里等着你呢?她的诅咒已经开始了!’我捂住耳朵,疯狂地朝会所方向奔去,发誓再也不来这里见这个疯女人了,我一路小跑,把她和她的古怪唱音远远地抛在了身后。等我回到‘幽兰斋’时,全身已经湿透了,身体如同虚脱一般,几乎没有了任何一丝力气。” 日记(八) 宁夏呆呆地望着日记本里那令人毛骨耸然的语句,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女人幽幽唱戏的情形来,一阵寒意顿时侵入了肌肤,穿过毛细血管,直到心底最深处。 她猛地和上日记本,大口的不停喘气,似乎刚才苏云的那番述说让她忽然陷入了一个黑不可见的深渊,深渊里正有一股不可预见的力量,用力地把她往下拽。 从那面诡异的古镜中所见到的幻境,到苏云、陈瑛的相继死亡;《古镜幽谭》中姬雪的悲惨遭遇;再到苏云生前记下的这些离奇的经历,无不让宁夏惊恐万分,她隐约觉得发生在她身边所有的事情都被一种神秘而恐怖的力量牵引在一起! 这些,都使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嘀零零”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把宁夏从沉思的漩涡中拉了回来。 “喂?”宁夏没有看来电,就接了电话。 “宁夏!是我!”那边传来了方健略为焦急的声音,“我刚刚才回到家里,看见了你转发的邮件,有点担心你,所以马上给你打电话了。你没事吧?” 宁夏忙把思绪从混乱之中拉出来,说道:“没事!” “那个‘复仇者’你认识吗?” “不认识!所以感到奇怪!” “对了!在得到那面古镜之后,你告诉过身边的哪些人?” “我的两个同学是最先知道的!后来我在博客中简单地说起了此事,但并没有详细说明。再后来,就是你和余教授比较清楚了!”宁夏想了想。 “你的同学?” “不会是她们!”宁夏断然打断了方健的猜测,犹豫片刻解释道,“她们俩都出事了……”她简单地把苏云和陈瑛的遭遇说了出来。 方健好一阵没有说话,宁夏也沉默着,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冷冷道:“刚才打你的电话,怎么没有讯号?” “我……刚才,刚才在余教授家中,可能是手机没有电了吧?”那边传来方健支支吾吾的声音。 宁夏的心忽然猛跳了两下,她口气平静地说:“算了!现在很晚了,我想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宁夏和上电话之后,心跳又加速起来,刚才方健的话倒提醒了她,确切知道她拥有这面古镜的人,总共只有四个人,苏云和陈瑛断然不是,那么方健和余教授呢?余教授近七旬的人了,难道还喜欢玩这些电脑之类的东西?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宁夏摇摇头,她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如果真是方健,他为何要在余教授过世之后,急着帮她找回那面古镜呢?宁夏疲惫地吁了一口气,心中的疑问太多了。 宁夏关上台灯躺下了,窗外静悄悄地,今晚连丝风也没有,梧桐树也没有在对面的墙壁上表演皮影了。宁夏辗转反侧,脑袋里已经被各种各样思绪挤得满满得,几乎都要爆炸了,根本无法入睡。 宁夏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但大脑似乎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反而涌入更多的东西,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疑惑(一) “呜呜呜……”一阵微弱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了过来,宁夏定下心来,仔细听了一会儿,是从宁康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宁夏穿上睡袍,走到宁康的房间门口,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丝淡黄的光亮。 一个身影伏在床边的书桌上,两只肩膀不断在抽动,一阵压抑低沉的哭泣声从身体里传了出来。 “哥哥!”宁夏望着伤心不绝的宁康,心中顿时一阵酸涩,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小夏!”宁康回过头来,有些尴尬,但仍然掩饰不住眼中的悲哀,虽止住了哭泣声,但泪水依然没有停止。 宁夏望着曾经迷倒过无数少女的那张英俊面容在几年之间就变成了眼前这个已慢慢步入中年的憔悴消瘦男子,更是泪如雨下。宁康比她大了近十岁,一直以来都极为呵护和照顾她,自从六年前尾随简娜去了上海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能得到宁康的呵护了。而此刻,似乎宁夏,要反过来照顾这个看似成熟,但内心同样脆弱的哥哥了。 宁康喝了一口宁夏端来的热茶,平静了许多,但泪痕仍然未干。 “嫂子……?她的事情都办妥了吗?”宁夏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但一开口立刻后悔了,她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但宁康似乎并不介意,只微微点点头。 “那你这次回来,上海那边的事务所怎么办?”宁夏松一口气,她从宁康回来之后,就一直不敢提他工作上的事。 “我请朋友在那边帮忙,先暂时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宁康眼神极为伤感,他转过头来看着宁夏,“你呢?你这几天怎么不去上班?” “我?我向单位请了假,想在家多陪你一会儿!” “陪我?不用!我一个男子汉,还需要你这个小姑娘来陪?”宁康故作欢颜。 宁夏忽然想起了什么:“趁着我还有几天假,要不然,我陪你去哪里散散心?” 宁康望着宁夏关切的眼神,心中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好吧!你说,要去哪里?” “太好了!还是你来定吧!”宁夏见宁康的情绪似乎好转了起来,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宁康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望着宁夏,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黑镇上住两天!听说那个地方的明式建筑保留得非常完好!……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发现宁夏的脸色陡然间忽然变了。 “是这样!……”宁夏低头想了想,把所有的事情,从黑镇上购回那面古镜到后来“复仇者”的威胁信件等等,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宁康。 宁康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没想到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宁夏身边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而且是极其诡异和令人惊惧的。 “你是说你从这面镜子里看到了那个人像?”宁康把眼前这个方奁反复把弄研究着,毫不怀疑宁夏的话。也许,旁人听了宁夏的话,觉得她可能产生了幻觉,但宁康非常了解自己的小妹,她从来不会对家人撒谎。 “嗯!而且,我总觉得这本《古镜幽谭》里的那个女人和苏云日记中写到的那个女人,还有我在那家冥器店里见到的那幅画,很可能有一定的联系!” “苏云的日记?”宁康的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目光直直地盯着宁夏手中的日记本,好半天没有说话。 “哥!哥!”宁夏见宁康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手中的日记本,便递了过去,“你看看!” “不!!不要给我!”宁康急忙朝后退去,就像日记本是块火炭似的。 宁夏一时愣住。 “哦~~苏云是你的同学,还是你自己看吧~~”宁康心神不宁地说道。 宁夏一时无语。 宁康扭过头,静静地望着窗外,片刻之后,轻声地说道:“你想知道简娜的事情吗?” “嫂子?”宁夏感到有些突然,为何宁康会在忽然之间提到简娜?之前她都不敢在他面前提简娜的事,就怕引起他的伤心。 宁康眼睛仍然望着窗外,口气有些疲惫:“其实简娜早在半年前,就有些精神失常了!而她最后的时光,也是在精神病院里度过的!” 疑惑(二) “具体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和简娜最初结婚的原因吗?” “她怀孕了,不是吗?” “是啊!她怀孕了,她是这样说的,我们都被她骗了!我们所有的人,包括爸、妈,和我本人!”宁康的语气并没有怪罪简娜的意思,但此话却让宁夏震动不小。 “如果她没有怀孕,你就不会马上和她结婚,也不会执着地去上海,那,爸妈也不会因为急着去看望你们而坐那趟飞机,也就不会……”宁夏望着宁康,说不下去了。 宁康有些歉疚:“你此刻一定很恨她吧!是她间接地害死了爸妈!” 宁夏含住泪水摇摇头:“我不恨她,只不过觉得老天是不是在捉弄我们啊!” “我也不知道!也许,这就是一种永远也解释不了的原因吧!”宁康深深地叹一口气,“其实,简娜在爸妈去世之后,非常愧疚,她几乎半年时间里都天天以泪洗面,最后还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 宁夏吃惊地看着宁康,自己不也正是从那段最痛苦的时间内煎熬出来的吗? “她每天都在极度的忏悔之中,希望一切都不要发生,希望爸妈能活过来。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希望时间能够冲淡一切。但是,到后来,简娜的病情加剧了,她居然不时看见爸妈来找她,而且在大白天她也说能看得见。最后,我没有办法,只好和她父母商量,把她送进医院治疗一段时间。 大约半年之后,简娜从精神病院康复了。她基本上恢复了,神志也与从前一样清晰,又开始正常的生活了。你知道,自从我在上海开办了那个律师事务所之后,简娜就再也没有上班了,她一心想为我们添置一个宝宝,但是始终没有怀孕。自从她从精神病院回来之后,她又一次想到要为我们生个宝宝,但是被我拒绝了,因为我还担心她的精神是否全部恢复。简娜遭到了我的拒绝,情绪大受打击,开始了一些神神怪怪的举动,时常跑到普陀山去求子。我的车上和办公室里都被她求回来的那些挂件堆满了。我开始厌烦起来,她似乎并没有觉得什么,依然每天往不同的寺院跑。直到有一天,她带回来一个古怪的东西!”说到这里,宁康的眼光扫过床上的那个方奁。 “什么东西?”宁夏追问到。 “一个香囊!” “香囊?古怪吗?到处都有卖的!” “那是一个明代的香囊,简娜说是一个秘密的朋友的赠送物,我也没想那么多,她奇奇怪怪的举动太多了。”说到这里,宁康眼中划过一丝丝伤痛。 “什么举动?”宁夏那种莫名的感觉忽然又不期而至。 宁康看了看宁夏,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她,顿了顿,说道:“她几乎每天晚上都梦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且都与这个香囊有关。她告诉我说,这个香囊的主人是明代一个大富人家的太太!而且,也是被人陷害致死的!” 宁夏听到这里,猛然间想起前两天作的噩梦来。 简娜口中的“乡南”莫非就是香囊?那个“他”其实是“她”,那个她梦里的女人。 宁夏听到这里,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想了想:“是嫂子她……梦见的?” 宁康点了点头,神色沉重:“简娜说这个女人几乎每晚都来她的梦里,向她哭诉她所遭受的痛苦!” “什么样的痛苦?” “不知道!我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这些东西,但也不好去打击她,也就在一旁附和着说上两句,结果,到后来,简娜简直就走火入魔了!”宁康的声音不知不觉高了起来。 “后来怎么了?”宁夏的疑问更深了。 “简娜到最后,就荒谬地跟我说,那个香囊上留有被她梦见的那个女人的诅咒,如果我一直戴在身上的话,就可以杜绝第三者的加入!所以,简娜要死要活地一定要我戴上它!简直不可理喻!”宁康显然对简娜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慨。 “你戴了吗?” “当然没有!我怎么能戴着那个鬼东西到处和客户谈官司,上法庭啊!” “那嫂子她没有意见吗?” “我表面上答应她戴着那个香囊,等一出门,就把它放在车里抽屉里了。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简娜发现了我的诡计,跟我大吵了一架!” “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说是那个红衣女人告诉她的,并要她小心我出轨!” “红衣女人?”宁夏重复了一下,只感觉空气中越来越冷了,那股寒气又开始入侵。 “所以,我觉得,简娜梦见的那个女人,和你看到的,苏云见到的,总有点联系!但又说不上来!”宁康又翻了翻《古镜幽谭》,“连这上面的这个女人也好像和她们是一伙的!”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可笑,但她却笑不出来。 “那个香囊呢?”她忙问。 “不知道!我被简娜大骂了一顿之后,忙到车上去找那个香囊,但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嫂子后来呢?生气吗?” “当然生气!不过,我向她发誓,今生不可能背叛她,她才肯原谅我。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又让她旧病复发了!”宁康的眼神又充满了悲哀。 “有一次我们事务所和一个大企业的联欢晚会上,那家企业的秘书和我开了几句玩笑,没想到被给我送电话的简娜在楼梯口碰见了,回去之后就再也不和我说话,也再也不去任何地方,整天都窝在家里,神神怪怪地念着一些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懂的话语。” 宁夏幽幽道:“当然了,嫂子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场面,自然又会难过了!” “哎!我当时也太没有考虑她的感受了,只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就随她去了,直到有一天,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了那个古怪的香囊,居然把它放在了我的枕头上!我第二天清晨才发现,被吓了一大跳,就呵斥了她几句。她忽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用手指着我,厉声的训斥起我来。我当时真的被吓倒了,她的那个样子,与她平日根本不一样,简直就像被鬼附了身似的,还张牙舞爪地要来掐死我,说什么是我害死她的。我忙唤来保姆,强行把她捆了起来,又通知了医院和她父母,只有再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宁康大口地喘气,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脖子,仿佛简娜的手就在一旁。 疑惑(三) “你又把她关进了精神病院?”宁夏知道这种滋味,心里顿时对简娜产生了一种同情。 “我是没有办法了!简娜一直呆在精神病院,直到上个月……”宁康满脸痛苦地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变调,“她在医院扩建的工地上……”继而掩面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进那家医院的啊……” 宁夏悲痛地看着宁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无助地哭泣着,心中的伤感更为强烈了。 “嫂子……她的那个香囊呢?”沉默了片刻之后,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地问了一句。 宁康:“不见了!后来经过警方的调查,简娜好像就是去捡那个香囊才遭遇到意外的!那个香囊是个祸害!不见了也好!”说到这里,不禁流露出一种厌恶的表情来。 宁夏没有作声,她伸手抚摸着面前的紫褐色方奁上凸出的精致花纹,心中泛起一股古怪的感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方奁与宁康所说的那个香囊有种奇妙的联系。 “好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过两天我陪你去黑镇!”宁夏把所有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宁康的房间。 宁夏回到房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又坐了起来,看看时间,居然已经三点多了,但她毫无睡意,心烦意乱地把电脑打开了。 宁夏在网页上打上了《古镜幽谭》四个字,她想在网上搜寻到这本古籍的完整的版本。 结果,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网络鬼故事或是一些哗众取宠的网页名称,居然没有关于书籍的资料,看来,这本书的确是本孤本。 正当宁夏胡乱翻看那些网页时,忽然从搜寻文字中看到了一段说明:“……《古镜幽谭》,……著名戏曲艺术家流芳扮演,……著名导演陈灿雨执导,拍摄地点选在了西南地区的一个古镇—黑镇……” “黑镇?”宁夏忽然看见窜入眼帘的两个字,心头一跳,立刻打开了这个链接网页。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杂志上刊登的消息,原文如下:“明代传奇—《古镜幽谭》,述说了一个明代大家族的南迁后,由繁盛走向衰败的一个传奇故事,屡次被后人搬上戏台多番演绎。但后因战乱,戏本大多遗失,现遗留的古籍已多不完整。著名导演陈灿雨先生多年来呕心沥血,终于完整地整理出《古镜幽谭》,并改编成戏曲电影剧本,欲再现明代这个不为人知的传奇秘史。” 这看上去像是一篇新闻报道,宁夏看了看时间,居然是1990年,这是十七年前的报道了。 “《古镜幽谭》女主角姬雪,初定由著名戏曲艺术家—流芳扮演,流芳多次在国内获奖,并在国际上获得无数好评……”这一段是专门介绍流芳的报道。宁夏简略地过了过,翻了过去,接下来的则让她大吃一惊,原文如下:“…《古镜幽谭》拍摄地选择在西南边陲小镇—黑镇的“麒麟阁”,据说,这个卫府与中的卫府有着不寻常的联系,剧组选择在此地拍摄,也增添了故事的传奇和神秘的色彩。…” “…《古镜幽谭》自开拍以来,流芳声称一直不能把姬雪这一角色饰演得很完美,她自己感觉略有欠缺,但观众对她的信心很大,陈灿雨导演也曾夸奖她的演技。…” “…拍摄进行到一半期间,著名戏曲大师—流芳因病猝死,女主角一角由新人—刘倩担当,挑起了大梁。但后来又因剧组中一名男演员坠楼身亡;女二号的扮演者也接着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而后导演陈灿雨突然失踪,此片被耽搁下来。制片方欲换导演,因种种原因,此片被停滞。直至今天,仍是个未解之谜。…” 这篇报道似的文章是一个不知名的杂志在其停办前所发表的一篇电影故事类的文章,被一些网友找到之后,粘贴在了一些博客之上。宁夏看了看时间,十年前的小道消息,不知其真实性有多少,但其中提到过的那个流芳的猝死和其他演员的死亡和疯狂,以及导演的失踪,让宁夏心头忽然一阵发慌。 宁夏把“流芳”二字打入搜寻网页中,几百条讯息跳了出来,宁夏又加上“戏曲演员”四个字,便只出现了一条讯息。 疑惑(四) 链接的网页是个专门介绍过气的演艺界的演员的网站,看上去并不像个官方网站。宁夏打开了“流芳”一词,几篇介绍她生平的报道出来了,无非是些赞誉之词,篇幅的最底端,有流芳的基本情况介绍:“流芳:出生于1962年,祖籍宁夏,死于1990年,终年未嫁。” 宁夏看着这个极为简短的介绍,觉得资料的搜集者太马虎了,这句话写了等于没写。 旁边的一张分辨率极低的照片慢慢地打开来,是张五、六个人的合影,底下一行小字“右二为流芳”。宁夏点击了一下那张根本无法辨认出面孔的照片。一个窗口跳了出来,一张大大的照片出现在了上面。照片慢慢刷新,这六个人的头部慢慢显露了出来。 六个都是女孩,都是二十年前那种过气的打扮,年纪看起来都差不多,二十几岁的样子,几乎都没有什么特色。宁夏仔细看了看流芳的样子,也很普通,是个脸庞圆圆的女孩,笑容灿烂,一股稚气未脱的样子。 宁夏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流芳,感到非常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 宁夏一看照片的介绍:“摄于1980年,xx戏曲学校”。十八岁的流芳,自然就是眼前的样子。宁夏觉得这个流芳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宁夏又打开了另外一张小照片,名称为“表演中的流芳”。这是一组照片,照片里有不同时期的流芳扮演的各种角色的造型,宁夏大略地看了看,等她看到倒数第三张的时候,宁夏的血液忽然停滞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网页上慢慢刷新的照片—那发髻,面部表情,装扮,以及那身血红色的明式衣着,俨然就是宁夏在黑镇冥器铺的墙壁上看到的那个女人!也正是宁夏几次在古镜中看到的那个红衣女子! 宁夏屏住呼吸,片刻之后,大口大口的喘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画像上的那个女人和她在镜中看到的那个女人是流芳?宁夏看着流芳的那双眼睛,感觉就像是在盯着自己,那种在冥器铺里古怪异常的感觉忽然又来了,在流芳那冰冷的眼神中,宁夏浑身开始起鸡皮疙瘩,一阵寒意仿佛从电脑屏幕上扑了过来。 宁夏接着往后看,后面两张也是如上一张一样的妆饰,只不过是和别人的合影。其中一张是二三十人的一张大合照,流芳站在前排的正中央,右边是一个中年男人略带微笑,左边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女孩亲热地挽着流芳的手腕。整张照片之中,大多数人都在微笑,只有流芳除外,她就像是这里面格格不入的一个陌生人,冷冷地抬着头,轻蔑望向镜头。 宁夏往后翻,避开了流芳那咄咄逼人的阴郁眼神,画面上出现的是流芳和刚才前一张上右边那个中年男人的合照。流芳的表情仍是冷冰冰的,眼神没有望向镜头,而是望向她的左侧。尽管旁边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依然笑容满面,但仍然掩饰不住整幅画面的那种寒意。 这三张照片的背景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见那是幢古式建筑的院落中,旁边有个黑沉沉的水潭,水潭旁边有丛假山。尽管是白天,但微微从屋角处露出的天空是那种让人心发慌的乌黑色,所有拍照的人头发都有些湿润,似乎天空中还飘着小雨。院子里看上去极为陈旧,整个环境阴郁而黑暗,宛若地狱的入口处。 这,难道是“麒麟阁”? 一行小字窜入她的眼帘:“流芳在电影《古镜幽谭》中的造型。” 宁夏把流芳之前的几张生活照和后面的这三张化着古代浓妆的照片一比较,前后差别并不太大,难怪宁夏刚一看到流芳学生时代的照片时就觉得眼熟。 宁夏的心“扑通扑通”地猛烈跳动着,她无意间找到的十几年前的这个流芳,与那个红衣女子到底是不是同一人,还是一种巧合? 疑惑(五) 宁夏又翻到流芳的那张独照,这张照片是全身照,流芳以一种古怪的姿态站立在院落中央,冷冰冰地看着镜头。那身大红色的衣裙在昏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宁夏忽然想起苏云的一句话“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眼前的流芳,就像是全身在向外冒血一样,诡异而神秘。 宁夏想了想,她把这张照片下载了下来,用一个绘图软件打开了这张照片,而且把它放大。宁夏慢慢移动鼠标,流芳的身体慢慢向上移动,最后,宁夏把画面停留在了她的左手腕上,手腕上洁白无瑕,就像瓷一般细致光滑,没有任何瑕疵。宁夏又移动鼠标,流芳的右手腕上同样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她有些失望,那只黄色的蝴蝶呢?难道画像中的那个女人不是流芳? 看着流芳盯着自己的那阴郁的眼神,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又让宁夏浑身冰冷。这种感觉为何与在古镜中见到那个红衣女子的感觉一样? 宁夏“啪”地一下关上电脑,索性拔掉电源,跳上床,一把把被子拉开,蒙住了头,生怕眼前这个流芳会从电脑里爬出来。 宁夏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她猛地爬起,翻开苏云的日记本,找寻之前看到的那几篇关于红衣女人的篇章。看完之后,宁夏几乎瘫在床上。 她记得苏云在自杀的那天对她说:“你见过她的!” 说此话的时候,苏云正在向她诉说自己被上天惩罚的事情。而苏云口中的那个“她”,正是宁夏在冥器店内见到的那幅画像上以及她在古镜中见到的女人。如果苏云日记本里记录的那个红衣女人和流芳是同一人的话,苏云怎么会在流芳死后十年在“古潭会所”见到她?假如苏云所见到的红衣女人不是流芳的话,她二人怎会如此相像,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难道流芳还有一个双生姐妹?或许,苏云见到的红衣女人并不是宁夏所见到的?那么,又会是谁呢?疑问太多太多了,宁夏脑子里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麻纱,怎么也解不开。 宁夏的头就像是要炸开一样,疼得厉害,她只得躺下,强迫自己入睡,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静静地撒进来,一片清辉撒满整个房间,宁夏的目光被床头那阵柔和的光芒吸引,那是苏云日记本封面反射出来的月光。 宁夏再也睡不着,扭开台灯,翻开了苏云的日记本:“2006年,五月十三,小雨我独自一人又来到了“幽兰斋”,尽管已经过去了一周,我依然忘记不了那个女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个公主的故事呢?难道在提醒我,我这个第三者迟早要遭到报应的吗?还有,她最后说的那个女人是谁?谁在地狱等我?” 看到这里,宁夏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晚饭之后,我先泡了一个热水澡,然后穿好了衣服,并加上了一件外套,拿了一支之前准备好的手电筒,鼓足勇气朝后山的方向走去。但这次有些奇怪,我没有在以往见到她的那个地方看见那团白色的光芒和血一样的衣服。会所的小路尽头静悄悄地,除了路灯发出的微弱光辉之外,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之中。 不可思议,那个鬼一样的女人怎么没有出现呢?难道,她在那间被废弃了的房子里?一想到这里,我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山间吹来的寒风让我打了个冷颤。 我正犹豫着是否要去山后那间鬼屋一样的房子去找她时,一阵幽远的唱戏声音从后山传了过来。 那声音就像是寒冬里吹来的一股冷流,刺激着我的全身,但却带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引着我往后山走去。 我手执电筒,沿着上个礼拜她带我走的那条土路,穿过了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来到了那幢古屋前。 那幢古建筑就像是一只已经死去多年的巨大怪兽,在岁月的挤压之下几乎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堆难以支撑的骨架。怪兽此时就像被巫师使了魔法,苏醒了过来,睁着一只古怪的巨眼,狰狞地瞪着我这个不速之客!那只巨眼,正是院子中央从二楼一扇窗户上挂着的一盏白色灯笼!那个女人的声音回荡在山间,真的宛若来到了《聊斋》的世界中! 我咽了咽口水,把扑面而来的巨大恐惧压了下去,拿着电筒往这个怪物残缺的恐怖大嘴—那只剩下半扇门板的黑暗之门走了进去。” 疑惑(六) 看到这里,宁夏的心脏忽然猛地剧烈地跳了起来,苏云的这篇日记只写到上面的那段文字,接下来的却是一大堆令人心惊肉跳的血红色的斑渍,就像是被人喷了一口鲜血而形成的痕迹。 宁夏慢慢把斑渍凑近鼻子闻了闻。 是血! 她捂住几乎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从床边滑了下去,忍住巨大的不适,接着往下看:“2006年,五月二十二日,阴有小雨今天的天气就像是我的心情和身体,充满了哀痛和伤感。 我现在正躺在医院中的病床上,等待着医生的诊断结果。我在上个星期居然被古潭会所的管理人员发现晕倒在了小路上,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在那天夜里进到了那间古屋里,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连写日记的时候,一拚命回忆在那之后的情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最后,居然急得我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 我当时真的被吓坏了,第二天就去了医院检查,检查结果一直没有出来,整整一个礼拜都在医院做各种测试,现在在等医生的通知。 我生病的事谁也没有告诉,包括他。对了,就算告诉他也没有用,他是不会来看望我的。我只希望,我能健健康康地活到八十岁! 但是!事与愿违,我的报告出来了,医生满脸同情地看着我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我平静地望着医生,告诉他,我能够承受任何的打击。 果然!果然!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我的时间正在被一个恶魔吞噬着!那个恶魔就是—肺癌!肺癌!肺癌! 我居然不知道,我已经到了肺癌晚期!医生说,我最多只能熬到今年年底,过了今年年底,我很可能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宁夏一把合上日记,这一篇的字体都是乱乱的,看得出来苏云的心底充满了那种罹患绝症候的绝望。 宁夏抱着日记本,哭倒在地板上。 宁夏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几个小时,就被宁康摇醒了。 “醒醒!” “让我再睡会儿!” “快醒醒!有客人来了!” “谁啊?”宁夏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宁康的脸。 “他说是你的朋友!”宁康脸上浮出的暧昧笑容让宁夏有些恍惚。 “什么朋友?”头脑还是有些不清晰。 “自己出去看看!”宁康笑得坏坏的,起身出去了。 宁夏打着哈欠,穿着睡衣出现在客厅的时候,一看见来人,眼睛立刻瞪得极圆,嘴巴大张了片刻之后,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大叫道:“啊!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叫之后,忽然想起自己仍然穿着睡衣,脸一下子通红,忙跑进卧房,“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宁康笑了起来:“我妹妹就这个样子!你不要见怪!” “当然不会!”说话的人有些尴尬,是方健。 等宁夏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方健已经和宁康聊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宁夏恢复平静之后,对方健的到来有些狐疑。 方健狡黠地笑了笑:“这可是我的绝招!不能告诉你!” 宁夏瞪了他一眼,又看见宁康望着他俩露出暧昧的微笑,有些嗔怪:“你找我打电话就可以了,干吗上家来?” 方健的脸色郑重起来,低头片刻之后,正色道:“我在余教授家中找到了这个!”说着递给了宁夏一张纸。 宁夏接过来,一看,是张银行的收据。 “银行租赁保险箱的单据,干吗给我看这个?”宁夏有些奇怪。 “这是余教授在十几天前委托银行办理的租赁单据,你看看单据上的日期!”方健的神色似乎有些歉意。 “七月二十八日!怎么了?”宁夏不觉得有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那正是我带着你去见余教授的那天!” “是啊!有些奇怪?” “还有,我通过师母的证明,在保险箱里找到了一样东西!你猜猜看?”方健说着把背包里的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拿了出来,看上去像是本厚厚的字典。 “什么东西!我看看!”宁康顺手接了过去,把报纸打开了,里面赫然露出一个紫褐色的方奁来。 “咦!怎么还有一个?那你那天从余教授家中找到的那个?你等等!”宁夏大觉古怪,立刻从房间内把之前从余教授书房的大花瓶中找到的那个方奁拿了出来。 疑惑(七) 方健接过宁夏手中的那个方奁,与之前拿的那个方奁并排放在了茶几之上,说道:“你们仔细看看!” 茶几上的两个方奁从外形看上去一模一样,只不过在色泽上略为有些差异。宁夏从房间里拿出的那个略显红色,而方健后来拿出的那个则更接近深紫。 “不单颜色,你们看看里面!”方健打开了方奁,两面古铜镜立了起来,色泽略显红色的方奁中的镜面要平坦一些,镜面上的铜斑要少一些,而另一个的镜面则有些凹凸不平,铜斑也要多一些。 “这个是仿制品!”宁康摸了摸那个略带红色的方奁,冷笑一声:“连上面雕刻的刀痕都没有磨平!” 宁夏诧异道:“怎么回事?我买回了一个假货?” 方健摇头,神情带有极大的歉意:“你买回来的是真的。这个假的,是……余教授的!” 宁康看了看方健,又看了看宁夏,神色凝重:“看来,这个余教授有些道貌岸然啊!” 宁夏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难道…难道…余教授他…”她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不解地看着方健。 方健点点头:“我想!那天余教授要求你把方奁借给他一天,郑重对你说第二天就还给你,但实际上……”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是对自己老师的人品有些难以启齿。 “他就连夜找人仿制了这个方奁,由于时间紧迫,所以连这些刀痕都没有去掉,准备第二天你去的时候把这个仿制品还给你,而真的那个,他立刻在银行租了一个保险箱,放在那里了!”宁康把方健极难出口的话接了过去。 宁夏望向方健,似有疑问。方健沉重地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老师会作出这种事来,我当时还誓言旦旦地担保呢!” 宁夏看着方健,忽然冷冷说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个真品还给我?你可以自己留着的,反正我也不会知道?不是吗?” 方健和宁康断然没有想到宁夏会说出此话,一时无言以对。 方健的脸忽然变得通红,“唰”地一下站起身来,大声对宁夏吼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不错!连我都没想到老师会那么做,但是我不会!你听清楚没有,我不是那种人!”说着起身快步走向门口,用力打开大门离开了,“砰”地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宁康忙追了出去,但即刻方健的身影就消失在楼道里了。 “你怎么回事?别人好心帮你把东西找回来,你怎么这么说话?”宁康对宁夏的态度极为不满。 “我觉得他也有份!”宁夏把“复仇者”的那些邮件说给宁康。 宁康眉头皱了起来,思忖片刻之后,说道:“要不然你把这个拿去鉴定一下怎样?” “不用去鉴定!到晚上就知道了!”宁夏不紧不慢地说。 宁康一脸疑惑。 晚上,宁康一直在等宁夏的举动,等宁夏洗完澡出来,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了?可以了吗?” 宁夏看着宁康笑了起来:“哥!把灯都关了吧!” 宁康马上把房间内的灯全部关了,耐心地等待宁夏。 宁夏把两个方奁都支了起来,两面铜镜同时立了起来,接着窗外微微透出的光辉,宁夏看见眼前出现了两张稍稍变形的面孔。她看着自己在镜中犹如鬼魅般的面容,心中顿时一阵紧张。 宁康似乎比宁夏更为紧张,他之前听宁夏说起过这面古镜的神奇之处,但却没有亲眼所见,此时此刻,他的心一阵扑通乱跳,手心里都冒出汗来。 宁夏把两面铜镜随意地转动了几下,当其中一面古镜面朝白色的墙壁时,一道微弱的红光从镜面的背部透了出来。而另一面则怎么转动,也不见任何光芒。 “啊哈!这真是个宝贝!”宁康望见了古镜背面透出的古怪文字之后,大声地惊喜道。 “好了!”宁夏有些黯然,打开了客厅的顶灯,“你说得没错,方健帮我找到的,的确是真品!” 宁康笑道:“看来,方健果真是个男人!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宁夏瞪了他一眼,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可不要乱说话!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现在怎么说也得给别人道个歉吧!” 宁夏低头想了想,点点头:“我会的!过几天吧!哥,明天,我想你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古潭会所!”此话一出,宁夏即刻发现宁康的脸忽然变得不自然起来。 “怎么了?你去过吗?”宁夏看出一些端倪来,追问道。 宁康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眼神有些游离:“不是的!我是去过,但是……”说着神色极为严肃起来。 “但是什么?”宁夏仍然不放过他。 宁康回过头来,正色对宁夏道:“你最好不要去那个地方了!” “可是苏云的日记……”宁夏感到宁康有些不对。 “别去管什么苏云的鬼日记了?人都已经死了,还去干什么?”宁康忽然极为粗暴地打断了宁夏的话语。 “我想了解那个女人的秘密!”宁夏十分惊诧宁康态度的大变。 “什么女人!你和你嫂子一样,和苏云一样,一天到晚就是‘红衣女人’什么的,乱七八糟,不知所谓!”宁康大声呵斥道。 宁夏满脸委屈地看着大发雷霆的宁康,真的不知所谓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马上就要掉出来了。 宁康一见,叹一口气,口气马上变软了:“好了!小夏!我是担心你!你明白吗?不要去找那些无聊的东西了!万一你变得和简娜一样,那怎么办?” 宁夏有些哽咽:“我只想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去管那么多了?好吗?我可不想再失去妹妹!”宁康神色极为疲惫地靠在沙发靠背上。 宁夏一时无语。 失窃(一) 第二天清晨,宁夏醒来时,发现宁康已经不在房间了,不禁有些奇怪,但想想,他能够自己出去走走也好。 宁夏坐上前往“古潭会所”的公交车,两个小时以后,她又站在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面了。她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头发用白色的发夹随意扎了个马尾,一件粉色的t恤配上一条白色的短裙,白色短裙下一双修长洁白的腿一直是她的骄傲。宁夏的这身打扮已经沾满了这一路上来时的许多人的眼光。 宁夏经过上次的事情,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万一又碰见那个秋月,她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还好,从里面出来的领班是另外一个美丽的女子,宁夏看了看她的挂牌,是“夏荷”。 “我是领班夏荷,请问小姐您是第一次来吗?”夏荷似乎比秋月要和气多了,神态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宁夏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找你们的林伟经理!” 夏荷微笑地把宁夏请了进去,带着她转弯抹角地来到了上一次的管理人员的那幢楼,只不过是二楼的一间办公室。 二楼正中央的办公室里,林伟正坐在里间透明玻璃房内,不知跟什么人在讲电话。 “您稍等!”夏荷为宁夏倒了一杯绿茶,轻轻地走开了。 林伟从玻璃房里看见了宁夏,微笑着招了招手,宁夏也微笑着点头。 “宁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林伟说完电话,从里间走了出来,半开玩笑说道。 宁夏的脸有些发热,笑道:“林总开玩笑呢!” 林伟笑笑:“不要那么拘束,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这个什么‘总’的,是公司员工叫的!” “好的!”宁夏感到自己的脸更加发热了。 “对了!苏云小姐的父母给你带证明了吗?”林伟的笑容让宁夏有种亲切的感觉。 “我给他们打电话了,他们说过两天就过来办理!”宁夏的眼中又闪过一丝悲哀。 “那么你今天……”林伟吃不准宁夏的来意。 “是这样……”宁夏把苏云日记里遇见那个神秘女人的经过说了出来,但她隐瞒了其他的事情。 林伟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更显成熟稳重的气质,宁夏的心底忽然窜起一股热流。 林伟思忖片刻,似笑非笑地望向宁夏:“宁夏!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宁夏“腾”地一下,脸顿时红了起来,忙点点头。 “我在这里工作已经三年多了,但是从来不曾见到或者听说过这个红衣女人的事情,虽然我并不住在这里,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这里度过的。这会所里附近的土地,我基本上每个角落都去过,但是也从来不曾见到过什么明式古建筑。苏云小姐的日记,未必是真实的!” 听着林伟斩钉截铁的话语,宁夏不知该如何回话,只有睁着那双水灵灵的无辜眼睛望着林伟,眼眶里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打转,一排洁白的牙齿咬住了红润的嘴唇。 忽然间,林伟的心有些软了,继续道,“不过,在我们会所的后山那边,倒是有些地方我没有去过。如果你真的想去看个究竟,我可以陪你去找找!” 宁夏感激地点头:“那现在就去!” “不行!” “为什么?”宁夏又失望了。 林伟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道:“小姐!我总要等到下班才能办私事啊!” 宁夏松一口气:“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林伟低头想了想:“你先回去吧,今天是周末,下周三我休息,你等我的电话!” “可是……”宁夏生怕他又变卦。 “不要可是了!你等我电话!”林伟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中却微微透出一股让人不可抵抗的威力,宁夏只得点头答应。 “你知道我的电话吗?”宁夏刚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了回来。 “你上次不是在我们这里登记了你的资料了吗?我当然知道!”林伟笑道。 “但是我不知道你的电话啊!万一你忘记了,我可以给你打电话的!”宁夏似乎有些不依不饶。 “好吧!好吧!”林伟无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宁夏。 “那我走了!”宁夏终于满意了,乐滋滋地拿着名片离开了。 等宁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林伟的脸上瞬间换了一个极为沉重而复杂的表情,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是我……” 宁夏此刻的心情是这二十几天来最好的,她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中,满脸欢喜地看着一路上飞奔而过的种种景象,笑容已经不自觉地从嘴角溢了出来。而在车中最后一排位置的一双眼睛,则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那个青春美丽的身影,嘴角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回到家中,宁康还没有回来,宁夏径自走进房间,心情极佳地打开了梳妆台下面的抽屉,一看,脸色忽然一变——其中一个方奁不见了! 宁夏立刻触摸了一下这个方奁,顿时被这个方奁外表上的木屑刺破了,一股细细的鲜血从指尖流了出来。 这个方奁是假的! 失窃(二) 真的那个呢?宁夏有些惊慌,忙在家中四搜寻起来,半小时过去后,家中几乎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但依然没有那个方奁的踪影。 宁夏喘着粗气坐在卧室的地板上,能够把东西从这房子里拿走的人,只有宁康! 想到这里,她立刻扑到床头柜前,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吃惊地发现,里面放着的苏云的日记本和那个红色的手机也不见了! 宁夏大为惊讶,宁康为何把方奁和苏云的日记本都拿走,他到底是何用意?她又急忙跑进书房,果然,那本孤本《古镜幽谭》也不见了!他究竟想干什么? 宁夏又惊又急地忙拨打宁康的手机,结果手机居然已经欠费停机了!怎么回事? 她跑进宁康暂住的父母房间,里面整理得干干净净,就像没有人住过一样。她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宁夏父母的几个被整理打包的衣服包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宁夏几乎愤怒地又冲向电话,猛地拨打宁康在上海的事务所的电话,结果也同样被消号了!她恼怒地把电话摔在了地上,电话筒里传来一阵“嘟嘟”短促的声音。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拨打了航空公司的电话,得知今天本市飞往上海的航班有三趟,前两趟已经起飞,还有一趟半小时后起飞。 不假思索,宁夏忙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到机场时刚好下午三点,离起飞时间还有十分钟。 宁夏忙跑到管理处,找到一个管理人员,假托有急事,请求查询三点十分那趟飞往上海的乘客名单。 管理人员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听完宁夏的请求后,表情严肃地拒绝了她:“对不起!我们不能向你透露乘客名单!” “那么可不可以查一下有没有宁康这个人,他是我哥哥!我有急事找他!”宁夏着急地再次请求,眼眶里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泛起泪花。 中年男子皱眉望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漂亮女孩在不好找什么理由拒绝,冷冷地说:“你登记一下你的身份证!” 宁夏大喜,忙拿出身份证,中年男子看过之后还给她,吩咐一旁的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查询乘客的名单。 “没有叫宁康的乘客!”不到两分钟,工作人员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那前两班航班呢,有没有?”宁夏忙追问。 工作人员看了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开口了:“还是没有!今天就没有宁康这个乘客办理过任何登机手续!” 中年男人有些遗憾对宁夏说:“小姐!你可以离开了!” “谢谢!”宁夏擦了擦满头汗水,神情疲惫又失望地离开了。 宁夏走出机场,望着来来往往的乘客和一路上过往的车辆,心想,宁康到底在哪里?难道他没有离开本市? 宁夏疲惫地坐上了一辆出租车,说了说地址。 出租车司机忽然转头,满脸笑容地对宁夏说:“咦!是你啊!小姐!真巧啊!” 宁夏奇怪地看了看前面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司机,不记得自己认识他,诧异地问:“我认识你吗?” “啊!当然不是!”年轻的司机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为什么说真巧?” 年轻司机边启动车子,边对宁夏说:“你肯定不记得我了!就是一个月前,你不是急着赶一趟上海的红眼航班,要我急速超车,还好我及时赶到,你为了感激我,给了我一百元没有要找头的吗?” 宁夏听得莫名其妙,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近日来根本没有去过上海,也没有坐过飞机!” 失窃(三) 司机笑了笑,摇摇头,极为肯定地说:“不会认错的!我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你那晚穿的虽然是一条红色的裙子,但是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宁夏觉得有点好笑:“你真的认错人了!我根本就没有红色的裙子!” 司机的表情倒有些意外:“是吗?不会啊!我的记性可好了!绝对不会认错的,而且你又是这么突出,这么漂亮!” 宁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司机从反光镜中察觉出宁夏的不快,也非常识趣地闭嘴了。 很快到住宅区了,宁夏冷冷地付了车钱,准备离开,可又被那个奇怪的司机叫住了:“小姐!那天晚上你戴的那只蝴蝶手镯很漂亮!我想给我女朋友买一只,你能告诉我么?” 宁夏回过头来,冷冷地回答他:“告诉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见到的那个人!”说完就立刻离开了,以免这个奇怪的司机再次纠缠。 司机在宁夏离开之后,自言自语道:“不会吧!怎么这么像!” 宁夏沮丧地回到家中,希望能够看见宁康的身影,也希望他在跟她开玩笑,及时出现在家中。但是,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多,宁康仍是没有任何消息,宁夏有些气恼,也感觉有些累了,随便洗洗准备睡觉。 “嘀零零…”寂静的房间里顿时铃声大作,把宁夏吓了一跳,是客厅里的座机。 “喂!哥哥吗?你在哪里?”宁夏不假思索地一把接过听筒,大叫起来。 电话中传来一个声音,宁夏有些惊诧,结结巴巴忙连声答应到:“好……的!好……的!我……马上来!” 宁夏立刻放下电话,疑惑万分地赶往一个刚才来电的地方——市公安局。 虽然已经入夜,但公安局里依然人头攒动,繁忙不停。 接待宁夏的是上一次陈瑛出车祸之后调查她事故原因的警察—吴林山,这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三十左右的男子。 吴林山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宁夏,这么晚把你叫来,实在不好意思!你知道,这件案子已经拖了好些天了,刚刚我们才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和他的车子,所以就马上通知了陈瑛父母,但他们希望你先来认认,是否是你们所认识的人!” 宁夏笑笑:“不要紧!我也想知道那人是谁!” 跟随着吴林山,宁夏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了拐角处的一间房间里。吴林山让宁夏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看看里面的那个人。 宁夏首先看到的是两个背对着自己的警察,警察前面有张桌子,桌子的对面,一个陌生的男人神情疲倦地正在回答警察的提问。 “你认识他吗?”吴林山轻声问。 宁夏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见过!” “张彦方,你七月十三日在哪里?”里面的问话开始了,是左边一个较为年轻的警察在询问并作笔录。 “在家!”这个叫张彦方的男人十分年轻,看上去不超过二十五岁,打扮是那种平平常常的,没有什么特点,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和一条牛仔裤。他面对警察的回答似乎并不理会,有些吊儿郎当的。 “有人证明吗?” “没有!我一个人住!”张彦方翻了翻白眼。 “那为什么‘金山’租车行在七月十三日有你的租车单据,上面还有你的签名和身份证号码!”坐在右边的一个警察拿出了一张红色的单据。 “是吗!可能我忘记了!不知道那天我到底在不在家!” “你租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去干什么?”警察不紧不慢地问道。 “干什么?我想想啊!对了,和朋友出去玩儿呗!”张彦方依旧是那幅德行。 “酒吧!歌厅!不记得了!” “你去过凌云路吗?” “没有!”这次回答倒挺爽快的。 “你刚才都说不记得了,你怎么知道没去过凌云路!”警察冷冷道。 张彦方目光闪烁:“我只会去那些娱乐场所,根本不可能去那个冷清的鬼地方!” “那么,你怎么解释你租用的这辆车上有血渍?” “胡说!”张彦方跳了起来,“你凭什么证明车上的血迹与我有关?” “坐下!”警察厉声喝道,张彦方有些忌惮,乖乖坐下。 刚才问话的那名警察冷笑一声:“租车行的老板证明,那天租用那辆桑塔纳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人,你怎么解释?” “那他自己不会开车撞人吗?凭什么赖在我身上!”张彦方毫不示弱。 “我说过那辆车撞过人了吗?你怎么知道?”警察又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 张彦方的脸色立刻变了变,但马上嘴硬道:“你们莫名其妙地把我抓来,那肯定是有事情的了!难道撞倒一只小猫小狗你们也要管吗?” “那好!你那天是和那些朋友出去的,去的是哪些地方,请你一一说出来!我们要情他们来一一对证!”警察并不急,接着问后面的问题。 “你们……凭什么!我又没犯法!凭什么如此对待我!我要找律师!”张彦方有些紧张,大呼小叫起来。 吴林山在外面看着,眉头紧皱,轻声对宁夏说:“你在外面等等!”说着就推门进去了,对张彦方大喝一声:“闭嘴!” 张彦方一看到吴林山,有些发怵,老实了下来。 失窃(四) 吴警官冷冷道:“你还嘴硬!你知不知道,被你撞倒的那个女孩子已经死了!” “什么?”张彦方极为惊诧,神色忽然慌张起来,“死……死……死了?” “不错!”吴警官声音极为威严,也具有一股威慑力,“你还不说实话的话,就准备下半辈子在监狱里蹲着吧!” 张彦方脸上忽然留下了几条汗水,他有些发抖,哆哆嗦嗦道:“我……我……没想……撞死……她的!” “哼!把事情全部说出来吧!” “是!……是!”张彦方用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继续道,“我其实根本不认识那个女孩子,是一个叫余有文的老头雇佣我的!” “什么?余有文!方健的老师!”宁夏在门外大为惊诧,失声一叫。 “他给了我两千块钱,叫我开车去撞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孩!我在得到那个女孩子的住所之后,就去了,刚好是在那天傍晚,天色很暗,人又少,我看准了那件蓝色的衣服,就开车冲了过去,本来没想要撞死她的,可结果速度开得过快,我又紧张,就……”张彦方极为沮丧,“是那个老头的主意,这可跟我没关系!” “你以何确认那个女孩就是余有文要你撞的人?”吴林山又问。 “他给了我一张数码照片,好像是用手机拍下的,有点模糊,但衣服我认得的,是一条蓝色的裙子,比较特别!所以我就认定了是那个女孩子,可没想到……唉!” 吴林山出来了,看了看一旁泪流满面的宁夏,轻声道:“我们去那边谈!” 在吴林山的办公室坐下之后,吴林山静静地等待宁夏慢慢恢复了平静之后,开口了:“你认识那个余有文吗?” 宁夏点点头。 “陈瑛认识他吗?” “她不认识!” “哦?”吴林山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显然他对这个回答感到吃惊。 “我想,余有文最初想撞的那个人,是我!”宁夏抬起满脸泪痕的面容,忧伤地看着吴林山。 “说来听听!”吴林山惊诧道。 宁夏把方奁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哦!是这样!”吴林山的眉毛又平和了下来,“我来假设一下,这个余有文见到你的那个价值不菲的方奁,很有可能起了一个贪念,就想雇人把你撞伤,然后就可以得到那个方奁。而那天你恰好穿的就是那条蓝色的裙子,被余有文暗中拍了下来,给了这个张彦方。张彦方因为像素太低,只认准了你的那件外衣和你的住址,加上天色又暗,就毫不犹豫地撞了过去,所以,陈瑛便成了你的替代品!” 宁夏又伤心地哭了起来,陈瑛的死亡居然是因自己而起的。 “这么说,你的邮箱里收到的‘复仇者’得恐吓信很有可能是余有文发给你的?你还记得具体的时间吗?”吴林山思忖片刻问道。 “我想想!好像是在与教授见过面之后就开始有那些信件了,后来……”宁夏低头皱眉想了想,“对了,好像教授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了!难道真的是他?我想他那种年纪是不会去用那些电子邮件的啊!”她还是有些狐疑。 “不好说!从现在的分析看来,余有文最有可能就是那个‘复仇者’!” “他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宁夏顿感古怪,轻声道。 “等等!”吴林山停了下来,“有点奇怪!” “什么?”宁夏抬起一双茫然的眼睛。 “如果余有文想要无条件得到你的那个方奁,他完全可以要张彦方加大马力冲过去撞人的,但是,你刚才也听到了,张彦方说是余有文只想要撞伤你,而并不是想真的害死你,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要你把方奁出让给他,也就说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复仇者’!”吴林山低头沉思起来,“但奇怪的是,张彦方居然真的就撞死了陈瑛,听他的口气,似乎也是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撞死人的!这是怎么回事?” “笃笃”敲门声响起。 “请进!”吴林山思路被打断,有些不快。 “队长!”进来的是刚才那个问话的警察,年纪很轻,看样子不超过二十五岁,还带有一丝稚气,但看得出很聪明。他进来后对宁夏有礼貌地微微一笑。 “小李!张彦方都交待了吗?” “是!这是刚才的纪录!”小李说着递给吴林山一叠资料。 吴林山看了看:“都在这里了吗?” “是!还包括租车行老板的纪录!” “好!你出去吧!”吴林山眉头紧蹙地一页页仔细地看了起来。 小李出去了,宁夏耐心地等待着吴林山,她也在想刚才所提到的疑问。 “这就对了!”吴林山忽然叫了起来。 “什么?” “你看!租车行老板在我们审讯的时候,提到了这样一点,那辆黑色的桑塔纳除了撞伤人体造成的损坏之外,还有一个地方被动过手脚!”吴林山递给宁夏那叠资料。 宁夏接过来一看,更是诧异:“刹车?” 吴林山又拿过资料,点点头,神色有些沉重:“看来!有人动过刹车,目的,就是要置人于死地!这个张彦方正好做了别人的帮凶!” 宁夏的脸色顿时变的刷白,嘴巴张得大大的,不知所措。 “哦!别紧张!”吴林山看宁夏被吓坏了,忙笑着安慰道,“这只是个猜测,你不要那么害怕!” “你是说,有人想杀我?”宁夏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可以这么推断!” “为什么?谁?”宁夏十分不解。 “看来,还是跟你那个价值不菲的方奁有关!”吴林山抬头看了看宁夏,“好吧!你把最近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于是,原本还想存有余地的宁夏把从得到那面方奁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直到宁康的失踪。 吴林山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走到窗口处,望着窗外的灯火,若有所思道:“看来,想要得到这个方奁的人不止余有文一人啊!你哥哥他……” “但我想我哥哥应该不会想要那个方奁,他并不缺钱花,他在上海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收入应该不错的!”宁夏不希望宁康成为警方的怀疑对象。 “那么,你的那个网友—方健呢?他是余有文的学生,不是吗?”吴林山的眼睛依然看着窗外的黑夜。 “如果他有贪念的话,他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折地帮我找回真的方奁?”宁夏此刻同样不希望方健成为嫌疑者。 “但是你哥哥的确拿走了那个方奁!”吴林山忽然回过头来,冷冷对宁夏道。 “我……我也不能确定,是他拿走的!” 吴林山看了看宁夏,坐了下来:“那么你现在需要报案吗?” “报什么案?”宁夏奇怪道。 吴林山冷眼看了她一会儿,吐出一句话:“我不能确定你手上的那个方奁是古董,所以不能立案。但是你自己可以向警方报案,是失窃案!” 宁夏断然摇头:“不!我不报案!这是我家的事情,我不需要警察帮助!” 吴林山想了想,又道:“那么,如果真的有人想要伤害你呢?” “那也绝对不是我哥哥!”宁夏有些愤怒了,她起身就走。 “等等!”吴林山拦住了她,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神情有些歉意“我想,你还是需要人帮助的,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事,你可以立刻打我的电话!” 宁夏不好拒绝,接过吴警官的名片,冷冷道:“谢谢!”转身就离开了吴林山的办公室。 失窃(五) 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宁夏径直走到卧室里,就疲惫换了睡衣,一头倒在床上睡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宁夏忽然醒了过来,不知为什么,她心中顿感不安,看了看时间,才刚刚四点多一点。窗外透出一丝微弱的月光,斜斜地照在对面的梳妆台上。宁夏没有开灯,眼睛适应了房间的光线之后,静静地打量着自己的卧室。 这是一间约十平米左右的居室,朝南的方向是一个大大的落地窗,正对着窗户的那面有一扇门,门边剩下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大衣柜。而宁夏的床恰坐落在西面,每天早晨都可以坐在床头看窗外远处徐徐而升的太阳。床的正对面,则是一个白色的梳妆台,平时放置着一些女孩子惯用的化妆日用品。 宁夏的目光扫到梳妆台的时候,脸色忽然大变,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从口中吐出一股股白色的气体,整个卧室的温度陡然又降至零度以下。 原本放置那些零零碎碎的瓶瓶罐罐的白色梳妆台此时忽然变成了一张暗褐色的长条案几,案几上依然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但这些零碎的小瓶子却都是那种古式的青花或者豆彩的小瓶子,精致而极具古典特色。 令宁夏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一大堆的小瓶子的正中间,赫然竖立着那面闪烁着铜斑的葵花古镜!镜面中,一个红衣女人正悄然地定定地望着自己。 宁夏浑身一阵冷汗,不觉打了个冷颤。镜中的那个女人似乎也同样打了个冷颤。她大觉惊恐,忙起身,却见镜中的女人也似乎坐了起来。 宁夏呆了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镜中的女人,镜中的女人也正望着她。宁夏抬了抬右手,镜中的女人则抬了抬她的左手。 宁夏大惊,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到古镜的跟前。似乎镜中的那个红衣女人也跟着跑了过来。 冒着巨大的恐怖感,宁夏再度仔细端详着那面葵花古镜,才发现,里面所映照出来的人正是自己。宁夏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换上了一套大红色的古装,她又摸了摸头发,那沉重的发髻扯上去有些生疼,难道是真的? 宁夏看着镜中的那个女人,这是自己吗?镜中的自己正以一种极为古怪又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如此陌生而令人惊惧,那装扮、那神态,还有那身鲜血般耀眼的衣裙,怎么回事?这镜中的女人究竟是谁?自己到底是谁?是自己变成了镜中的陌生女人,还是镜中的那个女人变成了自己?宁夏陷入了庄周梦蝶的漩涡之中。 她再度打量房间,整个房间在瞬间幻化成了一间古老的房间。原本的落地窗成了一排古色古香的窗棂;整张席梦思也变成了一张带有床顶的红木床;衣柜也变成了那种红木的明式大衣橱,衣橱前,还多了一扇丝制屏风,屏风上用水墨画绘制着梅兰竹菊四种优雅的植物;而原本处于北面的现代门,成了一扇可拉和的双扇红木门。整个房间,在霎那间,完全变成了一间古老的卧室。 她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腰间垂下来的那串红色宫绦,在案几前的长凳上坐了下来。房间里昏暗无比,窗外依然透出一丝微弱的月光。宁夏起身,拉了拉窗户,纹丝不动。她又走到门口处,结果依然打不开房门。似乎有什么力量使整个房间都锁上了,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箱子,把弱小的宁夏像一只蚂蚱一样关在了里面。 巨大的恐惧感从脚底窜起,直到头皮,宁夏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浑身被不断冒出的冷汗湿透。她无望地推拉着窗户和门,但没有任何动静。一阵阵窒息感使宁夏感到越来越虚弱,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当宁夏倒在地上,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道刺眼的光芒从门外射了进来,一道黑色的人影挡在了光线之前。宁夏迎着光线,看不清人影的具体模样,但从外轮廓上依稀看出,眼前的这个黑影垂着一头长长的头发。 她越来越虚弱,巨大的恐惧混合着阵阵而来的窒息感使她的眼皮渐渐闭上,但她仍然清晰地感觉到,黑影身上那种不可言喻的肃杀寒冷之气。 随着人影的慢慢逼近,宁夏只感觉到一双脚忽然站立在了自己的鼻尖之前。那是一双白色的绸缎绣鞋,上面赫然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精致的凤凰。一股奇异的香气从绣鞋上进入宁夏的鼻息之间,她只感到身体越来越软,意识似乎开始消散,恍惚间,她看到一双只白得像纸一样的手臂朝自己伸来,上面,飞舞着一只醒目刺眼的黄色蝴蝶…… “啊!”宁夏顿然惊醒,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还是好好地睡在卧室内,所有的东西仍然没有变化,周围的一切还是二十一世纪的模样。 宁夏大口地喘起气来,一阵寒意从湿透了的睡衣上渗入毛孔,引起她的一阵反胃,一阵馊气从胃间窜上鼻口,宁夏大口吐出那刚才在那梦境中吸入的晦涩之气。 古屋(一) 这天清晨,宁夏七点多就起床了,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林伟的电话。直到上午八点半左右,显示“林伟”的一阵手机来电终于让宁夏心中的大石头放了下来。 “宁夏吗?你住哪里?我现在过来接你!”林伟熟悉的声音让宁夏心头一跳。 “凌云路58号!”宁夏告诉了他地址。 “二十分钟后到!” “我在大门口等你!”宁夏满心欢喜放下电话。她再度打量了镜中的自己,今天她选了一件谈黄色的镂空针织衫,配上一条白色的微喇牛仔裤,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她那白皙的皮肤和苗条玲珑的身段。宁夏又点上了一层淡淡的桔色唇彩,镜中的模样更可人了。 宁夏在楼下大门处等了近五分钟后,林伟开着一辆白色的轿车过来了。 林伟今天没有穿以往那种深色的工作装,而是随意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裤,看上去朝气了许多。 “你今天很漂亮!”林伟打开车门,微笑地夸奖道。 宁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你今天也不错啊!” 林伟笑笑,将车驶离市区,忘“古潭会所”的方向驶去。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苏云的父母昨天到会所来了,我把余下的会费退还给他们了!”林伟轻声地提了一句。 “嗯~~”一想起苏云父母憔悴的样子,宁夏的心情忽然就黯淡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厢里顿时沉寂了下来。 “其实你穿红色可能更漂亮,怎么不见你穿过红色?”林伟为了打破沉默,看看宁夏的装扮,随意说了一句。 “我倒真的没有红色的衣服!”宁夏有些奇怪他为什么如此提问。 “怎么?不喜欢红色?”林伟笑了起来。 宁夏皱皱眉头,想了想,点点头:“我真是不喜欢红色,我觉得……红色看起来,像……”她没有说下去。 正好路过一个路口,红灯,林伟把车停下来,转过头来,有些好奇:“哦!像什么?” 宁夏看了看他,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禁不住林伟的笑容,说道:“我觉得红色像血的颜色!” 红灯变成了绿灯,林伟继续开车道:“哦!难道你不觉得红色更像是一种激情吗?” 宁夏笑了起来:“那你为什么不穿红色的衣服呢?” 林伟笑道:“男人穿红色!哈哈哈,我可没有那么花哨!” 在一阵轻松的谈话中,不知不觉,白色的轿车已经驶入“古潭会所”的区域内。 白色轿车路过“古潭会所”那富丽堂皇的大门,“忽”地一下就从大门处冲了过去。 “咦!我们不从这里进去吗?”宁夏有些奇怪。 林伟熟练地把车驶入会所旁边一条山林小路,回答宁夏:“既然你说苏云小姐的日记提到后山,我们就从后山直接过去,也就避免了我那些属下的好奇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哦!”宁夏恍然,这件事情的确不好让更多的人知晓的,刚何况是如此昂贵的私人会所。 山间小路沿着会所一直盘旋而上,直到进入了一片密林之中。整座山上布满了枝叶繁盛的郁郁葱葱的大树,山间小路一个转弯,宁夏眼前忽然一阵开阔。 在阳光的照射下,一大片空旷的绿地草坪出现在正下方的山脚下,那是古潭会所高尔夫球场的所在地,旁边是一片散布着马匹的骑马场,远处,一座座色彩淡雅的明式别墅有规律地四处散布,极为精致优雅。整个会所围绕着一整座山而建,又在山边开凿了一条人工河流。清澈透明的人工河流围绕着整个会所,简直就像是进入了人间瑶池,飘渺而虚幻。 “好美啊!”宁夏透过车窗,望着脚下那一幅美丽的画卷,不由惊诧道。 “这就是冷山!” “冷山?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山名?”宁夏对自己的孤陋寡闻有些不好意思。 林伟笑了笑,没有回答。 好了!我们从这里进去!”林伟把车停在路边的一处空地,指着前方的一条窄细的土路道。 宁夏尾随着林伟下了车,背上背包,朝那条细窄的土路走了进去。忽然间,一阵“嘀零零”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宁夏打开背包,拿出手机,一看来电,上面显示“千年亡灵”,是方健打来的。 “喂!方健!”宁夏感到有些突然。 “宁夏吗?你在哪里?”那边传来一阵方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 “怎么了?我在外面!”她看一眼一旁的林伟,不太愿意让方健知道自己和林伟在一起。 “我刚找到了余教授的手提电脑,上面居然有‘复仇者’发给你的邮件!”方健在电话那头十分惊诧地叫道。 “我知道了!”而宁夏的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 “你怎么知道?”方健顿感奇怪。 宁夏把那天晚上到公安局见吴警官的事情说了出来。 古屋(二)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方健在电话中极为不满。 “我一时忘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改天再联系!”宁夏有丝不耐烦地把电话挂了,忙朝前追林伟去了。 一进到山林间,光线顿时无比昏暗,犹如进入了一间巨大的被树木包围而成的房间内,压抑而令人窒息。 浓浓暗绿色的树枝像一些挥舞着刀戟的古代武士,张牙舞爪地肆意拉扯着宁夏的身躯。宁夏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小红帽进入了黑暗森林,毫无反抗能力地四处躲开这些幻变成树木的鬼怪。 林伟一直在前面,拿着一支树枝在开路,土路也越来越窄,路旁被不断生长的树枝挤得满满的,阳光也被茂密的高大树木挡在了外面。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土路越来越窄,到后来几乎就过不去了,前面被一大丛茂密的灌木挡住了去路。 “好像到头了!”宁夏踮着脚尖,也看不到灌木丛那头的景象。 林伟皱眉,又看了看四周,忽然道:“过来这边看看!”说着,沿着茂密灌木的右边一道缝隙挤了过去,顿时就消失了人影。 宁夏被撂在了一边,周围密林忽然被风吹了起来,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响,被密林包围的空间内似乎更阴暗了,宁夏只觉一阵冰冷。 “林伟!林伟!”宁夏朝他消失的那道缝隙唤了唤,但什么回答也没有。宁夏大着胆子,不顾树枝的戳挂,从灌木丛的缝隙挤了过去。 忽然,一只手猛然间从缝隙那头伸了过来,宁夏被吓了一跳。 “小心!拉着我!”那边传来林伟的声音,宁夏松一口气,把手递了过去,一阵暖意顿时涌上心头。 奋力挤过紧密的灌木丛,宁夏忽感到一阵轻松,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幢令人目瞪口呆的建筑物——那是一幢与古潭会所的那些古式建筑类似的一幢屋子,但色泽、外表,和那凌乱的外部杂物,都显示出,这幢建筑物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整个屋子是一幢三楼的围院,宁夏和林伟出现的这个方向,正好对着围院的后方。 “我们绕到前面去!”林伟拉着宁夏,踩着地上无数的枯枝败叶,“嘎吱嘎吱”地绕到了屋子的正前方。 “这里还有一条路!”宁夏发现绕过来后,一条用碎石铺成的小路穿过密林通往别处。 林伟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幢古屋,不觉失声叫了起来:“这幢屋子的历史至少有三百年了!” 眼前的整个建筑物原本是朱红的门梁、柱子的色泽都变成了暗黑色,显然在岁月的风雨中早已变质。墙体也早已斑驳不堪,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底色,露出一截截黄色的土基。从围墙望过去,里面的几座围楼逐次递增,最外面的院落只有一层楼,第二进院落由两层楼组成,而最里面的一进院落,则是三层楼,如此递增,形成了一种极有规律但却极为古怪的建筑形式,这在古代建筑风格中是极为罕见的。 大门的屋顶已经坍塌,只剩下一扇歪歪斜斜的门板挂在一边。从半开的房门内朝里看去,里面是个院落,院落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质水槽,院落中四处散落着灰色的木条。 “进去看看!”林伟拉住宁夏的手就再也没有放开过,带着宁夏走进了大门。 进入到院落中,四处充斥着一股腐败的霉味,地上铺满了被山风吹进来的枯枝败叶和一些家什的残破物件。地上有个已经破烂的牌匾,上面隐约可以看见“宅第”两个字,应该还有几个字在前面,但已经不见了。正对着大门的照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图案,不知为什么,宁夏一看到那图案中的凤形图案,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古怪感觉。 古屋(三) “民居的照壁上居然雕刻着龙凤图案,真是胆大!”林伟也注意到了那照壁上的图案。 “有点奇怪!”宁夏望着那条迎风飞翔的凤凰,轻声道。 “怎么了?”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林伟笑了笑:“这种图案,现在的电脑软件里随处可见,没什么的!” “但是你看,这条凤凰为什么骑在了这条龙上面?”宁夏指了指。 林伟一看,果真如此,那条凤凰展翅而飞的神态,似乎压过了在它身下的那条龙,而且,凤凰的比例超过了龙的比例。 “清朝慈禧执政的时候,她命人雕刻的一些碑刻,也是凤在龙上,为的就是要显示她与众不同,超过皇帝的地位!”林伟想了想。 “但这个照壁是普通人家的,而且还是明朝时期的!什么人那么大的胆子!在当时敢雕刻如此大逆不道的龙凤图案,而且凤还压在龙之上?”宁夏不禁奇怪。 “好奇怪哦!”宁夏皱眉又看了看那三层的建筑。 “甚么?”林伟不解。 “在古代的民居建筑中,一般都只是两层建筑,但这幢房子,却是三层楼!有些令人费解!” “哦!为什么?”林伟饶有兴趣地听宁夏的解释。 “古代的建筑物,都有严格的等级区别,只有皇家宫殿和大型庙宇才能拥有两层以上的建筑权,也就是说,除了皇宫和庙宇,任何民居,包裹皇族在内的住宅,都不可能允许建盖三层楼房!”宁夏惊诧地打量着眼前古怪的建筑物。 林伟忽然低头不语。 宁夏:“这么看来!这幢楼房,是现代人伪造出来的!不可能是明代的东西!” 林伟忽然幽幽道:“可能会有例外呢?” 宁夏转过头来,神色诧异:“哦?例外?” 林伟:“不错!假如说这幢房子根本就是皇帝亲自应允建盖的呢?” 宁夏忽然想到了苏云的日记,惊呼起来:“那个公主!难道这里真的居住过一个公主?难怪这条凤凰会骑在龙的上方!这个公主动胆子也太大了!” 林伟点头:“这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最宠爱的一个公主!这一切都是在朱元璋的应允下建盖的,所以能建盖如此的建筑形式也不足为怪了!” “难道这个公主竟如此得朱元璋的欢心,居然可以越过礼节建造这样的民居?”宁夏恍然,忽然想到了甚么,转过头来看着林伟,“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我记得你说过在这会所附近的土地,你基本上每个角落都来过,而且从来不曾见到过什么明式古建筑。可现在……” “……”林伟脸色讪讪的,低头不语。 宁夏不想强人所难,笑笑轻声道:“算了!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是为了保护你的会所!” 林伟松一口气,感激地望着宁夏:“我们进去吧!” 穿过院落中央的那面雕刻着龙凤图案的照壁,又是一个院落出现在眼前。与前面不同的是,这个院落是由二层的小楼围合而成,院落比前面的那个院落还要大一些,同样也是满目疮夷,凌乱不堪,半挂在正厅屋檐上的牌匾上写着“听雨轩”三个字。 古屋(四) “挺有雅致的嘛!”林伟赞叹这个间屋子的名字。 “后面还有一个院子!”宁夏发现了后面的院落。 这是第三进院落,也是最后一进。整座房间又加上也一层,共三层。从前面依次递增,形成了一种阶梯似的建筑风格。 牌匾上写着的是“凝露楼”,宁夏笑了起来:“这么暧昧!” “看!”宁夏眼神一转,惊叫一声,脸色忽变,手指指向正对着院落的三楼正中间的窗口。林伟沿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脸色也立刻变得刷白,那窗口上挂着的正是——一盏白色的纸灯笼! 宁夏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股冷气忽然从脚心窜起,汗毛忽然间竖了起来,这个白色的纸灯笼,不正是苏云日记中提到的那个古怪女人所提的灯笼!难道,那个古怪的女人就在房中? 忽然间阴风阵阵,被悬挂在窗口的白色纸灯笼摇晃了起来,仿若灯笼的主人正在以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它,向院落之中的这两个不速之客打招呼。 “它好像在要我们上去!”宁夏忽然吐出一句话,令一旁的林伟吓了一跳。 “你不怕?”林伟打量着宁夏的眼睛,想从其间找到答案。 宁夏的眼中透过一丝刚毅,苏云的死因很可能就在上面,什么都不能阻止她上去。 “我们上去!”林伟紧紧地拉住宁夏的手,一起朝楼梯口走去。 楼梯已经常年失修,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不停地响,在空旷寂静的宅院中显得极为突兀,也增添了整座宅院的那种令人惊惧的恐怖感。 木制楼梯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冲刷,居然还保持着原有的牢固,尽管四处破损不堪,但二人的重量居然没有使它压垮,坚持到了三楼。 楼梯口处堆满了厚厚的灰尘,每一步走过去就是一阵烟雾飞腾,呛得他们紧捂住口鼻,慢慢来到了三楼正中央的房门前。 房门的方向是朝楼道里布置的,楼道里昏暗无比,几乎看不见任何光线,直感到无数的灰尘扑面而来。当他们走进楼道口时,宁夏感觉到一大群什么东西迎面而来。陡然间,一只冰冷的小东西撞在了她的头上,宁夏大叫起来,那些小东西也纷纷发出一阵阵嘶叫声,跌跌撞撞地飞离开来。 林伟挥手把宁夏四周的小东西赶开,忙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宁夏:“是蝙蝠!没事的!” 宁夏的几乎哭了出来,但还是在林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砰!”林伟一脚踢开三楼房门,一阵黑灰扑了出来,其间夹杂着数只惊慌失措的蝙蝠。 房间里依然光线黯淡,只有从对面窗口处透出的一丝光线,才能使人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灰尘堆满地板,窗户朝里开着,那只鬼眼般的白色纸灯笼赫然挂在窗户口处,随着阵阵而来的阴风,不停地摇晃。 “奇怪!”林伟看了看房间里的情形,不禁有些吃惊。 宁夏不语,她也看出了房间里的诡异情形,那个白色的纸灯笼被挂在窗口处,但这满地厚厚的灰尘之中却没有任何脚印! “那个灯笼像是刚刚挂上去的!这么新!”林伟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口,地板上顿时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 “难道……这里…有古怪!”宁夏不好说出那个字眼。 林伟转过身来,露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别自己吓自己!” 宁夏也走到窗口,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眼中闪出一丝光芒,忽然对林伟说:“我到二楼看看!”说着转身便离开了。 林伟追了出来:“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来到二楼,阴暗的楼道口却没有出现刚才那一大群恐怖的蝙蝠,宁夏推开正中央的房门,走了进去。 不知为什么,宁夏忽然感觉到,这间房间似乎比楼上的那间要干净一些,尽管整间房间也是空空如也,但地板居然露出了原本的木色来,似乎是有人把这里打扫了一番。 “我们还是走吧!”林伟忽然提议到,他看上去有些害怕。 “等等!”宁夏径直走到窗口处,抬头看了看,笑道,“我就说嘛!原来灯笼是从这里挂上去的!” 林伟也走了过来,惊叫道:“这里有个脚印!” “有人故意挂上去的!为什么?”宁夏不觉奇怪了。 窗外的天空变得乌沉沉的,忽然一阵大雨下了起来,滴滴答答的雨声骤然而至,房间内顿时一阵沉闷。林伟忙一把拉住宁夏:“快!下雨了,我们赶快走吧!” 宁夏被林伟拉至门口时,眼光忽然被地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等等!”宁夏放开林伟的手,弯下腰来。 一片颜色已经发暗的纸片一样的东西躺在木制地板上,颜色几乎已看不清楚。宁夏伸手拂去了上面的灰尘,一个蝴蝶形状的东西露了出来。 林伟也弯下腰来,打开了手中的打火机,那只蝴蝶形状的东西在火光的照射下,发出一种古怪的黄色。宁夏心中的惊讶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地板上的这古怪的蝴蝶的色彩和形状,正是她在黑镇冥器铺内古画卷上那个红衣女子左手腕间的蝴蝶!这究竟是何物? 宁夏双手颤抖地拾起地上的那只蝴蝶形状的东西,拿在手中比纸要厚一些,是平面的,质地上摸上去却像是皮质。这块皮质的东西大致是按照蝴蝶的形状裁成,但似乎是裁减的时候所用的器具有些钝,从而导致了边缘上的凹凸不平,乍一看,像是被牙齿咬过的痕迹。看得出来,蝴蝶的图案原本是色彩鲜艳及斑斓的,但由于时间的冲刷和环境中的湿腐之气,色彩显得黯淡发涩,如同油尽灯枯的一只死亡之蝶。 “这是什么东西?”林伟有些奇怪,“好像是张皮!上面的花纹是纹上去的!像……人的皮肤!” 宁夏没有作声,只呆呆地望着这只手中触感极为古怪的蝴蝶,顿时那种令她困惑又迷离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忧伤忽然之间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林伟似乎欲言又止,他见宁夏如此,一时不好说些什么,便轻轻地递给宁夏一张纸巾,宁夏叹一口气,接过纸巾,拭去了眼角的晶莹泪水。 窗外忽然刮进来一阵寒风,夹带着雨滴扑了进来,靠近窗口的地板都被雨水浸湿了。宁夏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打湿,不禁哆嗦了一下。林伟忙把房间里的所有窗子都关得只剩一小道缝隙,把风雨暂时阻挡在了外面。 “看来要等雨停才能回去了!”林伟又把房门关上,他似乎有些害怕门外那深洞洞永远也不见光亮的走廊。 古屋(五) 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那种潮湿的腐败之气更甚了。宁夏似乎没有意识到,她仍然沉浸在那种令她熟悉但又古怪莫名的感觉之中。 眼前的蝴蝶杯宁夏用手抚去了灰尘,图案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只颜色以黄色为主的蝴蝶,形状看似普通,两只翅膀上的图案是那种抽象的龙凤图案。又是龙凤?最令人感到极为不舒服的是蝴蝶的那两只眼睛,虽然是画上去的,但却犹如两颗黑色的宝石,在打火机火光的闪烁之下,透出一种诡异的光芒,仿佛有一种生命被吸进了蝴蝶的双眼之中,而此刻正朝宁夏释放着它的生命力。 宁夏眨了眨眼睛,那忽然之间仿佛有了生命的蝴蝶仍用两只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自己,顷刻间,宁夏浑身的汗毛陡然竖起,一股寒气又迎面而来。她忙从背包中拿出一张纸巾,把这只诡异的蝴蝶包了起来,放进了背包。 林伟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宁夏的一举一动,有些不解,皱眉道:“你……喜欢那只蝴蝶?” “不是!只是觉得……有点熟悉感!”宁夏一时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 “熟悉感?”林伟的眉毛挑了起来,他一直觉得宁夏身上有种与普通女孩不一样的气质与感觉,尤其是第一次见她的那种神秘而忧郁的神情,不知为何就吸引住了他。尽管他对宁夏的古怪举动有许多疑问,但还是就此打住,不再刨根问到底。 宁夏似乎也难于解释自己的古怪行为,只好尴尬地笑笑。 一道雪亮的闪光从天而降,像把利刃直劈至房间,整个房间里顿时一阵闪亮,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从窗外的天空中劈了过来,震耳欲聋地响彻天地,整幢楼房似乎都摇晃起来。 此情此景就像是《聊斋》里昏暗的夜晚,在本来就荒芜的废墟之中,又遇狂风大作,雷鸣闪电,似乎那披发獠牙的鬼怪随时都会从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钻出来一般。宁夏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还不至于大声尖叫,或者倒向旁人的怀中,而是目光专注地望向了背闪电扫过的房间一角。 林伟却被吓到了,他在闪电之中,看到宁夏那张被闪电的光芒映照得极为苍白的脸颊,心头忽然猛烈地跳了起来。仿佛宁夏正是这古屋中的主人一样自然,那种古怪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宁夏在闪电的那一瞬间的确看到了某样东西,当她定下神来时,却发现那墙角处却什么也没有! “你看到了吗?”宁夏奇怪的眼神望向林伟。 “什么?”林伟懵懂不知。 宁夏摇了摇头,走向北面的墙角,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我明明看见在这里的啊!”说着用手指着墙角。 林伟看着宁夏手指的地方,那个墙角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难道宁夏所指的,是那飘荡在空中的幽灵?一想到这里,林伟忽然打了个冷颤,一股莫名的诡异气息顿时飘荡在昏暗的房间内。 又是一道无声的闪电划过天际,透过窗户的那道缝隙,激射在宁夏所在的墙角! 宁夏猛然间睁大的双瞳之中忽然泛起一道血红之色,一行清晰的古怪文字斜斜地出现在了两面墙壁夹角的折角处。她身上的力气似乎在那一瞬间被抽干了,几乎要跌到在地板上。 “看!那行文字!”宁夏大叫起来,但随着闪电的瞬间消散,那行夹角处的血红文字也随即消失。 “什么文字?”林伟被宁夏的叫声喊得心惊胆战,他深怕她看见了什么不该见到的东西。 “就是那行文字啊!你没看见吗?”宁夏有些激动,那行血红的文字与葵花古镜背面的文字一模一样。 林伟吃惊的望着激动的宁夏,不好插话,他根本不知道她嘴里所说的是什么东西。 宁夏仍是眼睛死盯着墙角,对林伟说:“你注意了!闪电的时候,好好看着这个墙角!” 林伟不知所以然,但还是心怀疑虑地一动不动注意着宁夏所指的那个墙角,不希望自己的眼睛错过什么。 大约等了将近五分钟,林伟的眼睛都有些发酸了,忽然,窗外那道闪电又开始了,一道雪白的光芒恰好激射在墙角处。林伟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等待着闪电中出现的奇迹。 宁夏顿时大叫起来:“就是那几个字!就是那几个字!” 林伟却茫然地看着墙角,闪电过后十几秒钟才敢眨眼睛,但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宁夏面带欣喜地转过身来,看着林伟那充满困惑的眼神,不禁奇怪:“你没看见?” 林伟本不想让宁夏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错觉?”宁夏停顿了半晌,嘴巴才闭上。 “要不再等等!我可能没有注意到!”林伟不想让宁夏失望,提议到。 宁夏嘴唇紧闭,蛾眉微蹙,神情之中带有一丝惊恐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为什么?刚才那么明显的几个字,为何只自己看见了,林伟为什么没有看见?难道真是自己的幻觉? 林伟和宁夏在尴尬的气氛之中又等了几分钟,但闪电似乎在和他们开玩笑,再也不见了踪影,窗外的雨声渐渐稀疏起来,天色也亮了不少,云开雨散了。 林伟见宁夏仍是呆呆地看着墙角,打开了窗户,墙角处明亮了不少,他又走到宁夏身边,有些犹豫,但还是走近了墙角。 “是这里吗?”林伟顺着宁夏的眼光,指着墙角问。 “下面一点!”宁夏示意。 林伟看了看宁夏,她此刻的眼中充满了一种古怪又执着的神情,似乎就断定了墙角处一定有东西。他暗自叹一口气,在地板上找来一只断裂的木条,伸手拨开了墙角外表的灰尘,一阵黑灰向空中蔓延开来。 林伟屏住呼吸,用力地把墙角的灰尘都剥落了下来,伴随着墙上的积灰,木制墙体上已经辨认不清颜色的外墙漆也随之剥落,木体墙壁的原色露了出来,那是一种暗红色的木头底色。 “咳咳咳……”林伟用手挥开眼前的灰尘,弯下腰来仔细地看着那被虫蛀得遍体是小洞的墙体。 宁夏也凑了过来,墙壁上那些被白蚁蛀得密密麻麻的小洞让她忽然一阵反胃。 林伟借着外面越来越明亮的光线,忽然看到了红色木墙上一道淡淡的痕迹,仔细察看之下大声惊叫了起来:“真的有字!” 只见那原本暗红的木制墙壁的夹角之中,一行比红色木头稍稍深一些的几个古怪的文字印在了墙体之上,颜色极淡,十分难以辨认,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林伟不禁诧异于这掩盖在墙漆之下的古怪文字,更多的则是宁夏的眼睛,难道她有神异,可以看见被墙漆覆盖了几百年的文字? 宁夏伸出右手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眼前这行与葵花古镜一模一样的文字,顺着墙体粗糙的表面慢慢下移,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犹如闪电般从那几个暗红文字间传入指尖,又从指尖传入她的思绪深处…… 古屋(六)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指忽然覆上宁夏的手指慢慢上移,宁夏大骇之下,跌坐在一旁的墙角,不住地喘气,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一只原本的纤纤玉手此刻被鲜血浸染,哆哆嗦嗦地在墙角处画上了那几个古怪莫名的文字,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血字! 玉手的主人此刻根本看不清面部,因为那面部已经肿胀得不可辨认,像是被重物击打过,额头处还在不断渗出血迹,头上的发髻也凌乱地散在肩上,被血迹浸湿的几缕头发紧紧地贴在了下颚,随着那人喉咙的蠕动而不断颤动。 宁夏惊骇莫名地看着眼前这个惨不忍睹的女人,几乎昏厥。这女人身上原本是鹅黄的短袄已经被身上不断冒出的鲜血染红,下半身的百褶裙也被撕得破碎不堪,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肌肤。女人下半身浸在一滩鲜血之中,上半身向上仰起,伸出一只手臂,用指尖的鲜血在墙体上写下了那几个古怪文字。 宁夏在惊恐之际,女人已经写完,身体倒在一旁,低声地哭泣起来,那种哀怨的哭泣声,犹如一根根带芒刺的尖针,刺痛着宁夏的耳膜。 宁夏发现女人身下的那滩鲜血尤为刺眼,而旁边则丢弃着一条白色的衾裤,顿时明白了什么,心中一下子像翻江倒海般悲痛起来,身体似乎也像是被撕裂一般,失声痛哭了起来。空荡荡的房间内顿时充满了一种悲愤欲绝的哀伤。 一阵脚步声忽然在房门外响起,女人停止了哭泣,紧紧地蜷起了身体,惊慌地朝宁夏的身边靠过来,似乎门外的来人,使她有洪水猛兽般的巨大恐惧感。 房门被打开了,但房间里依然昏暗无比,根本看不清门外的情形。女人的惊恐更甚了,身体缩得更紧了,她不住地发抖,宁夏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身心深处传来的巨大恐慌。 门外的来人已经进入到房间内,而且慢慢朝女人蜷缩的角落里走来。宁夏依然看不清楚来人,但一丝古怪的奇异香味渐渐地从来人身上穿了过来。 此刻的宁夏惊惧万分,这股香味为何那么熟悉? 虽然看不清楚,但宁夏断定,这个带有古怪香味的人同样是个女人!一头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这个女人的面部,顺着她身上那件泛着丝绸光芒的白色长袍一直延续到脚踝处,而脚下,一双同样丝制的白色绣鞋上,一只极为美丽而精致的凤凰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分明。 宁夏一时想不起来这个白衣女人,但她脚下的那双凤凰图案的绣鞋却如此眼熟,她到底是谁? 一阵寒风从窗外吹了过来,撩起白衣女人的满头长发,几股细细冰冷之极的发丝抚过宁夏的脸部,宁夏顿感一阵寒意迎面而来。是她!宁夏忽然想起来了,是她!那个曾在她梦中出现的女人! 身边的这个蜷缩的女人全身抖得更为剧烈了,她把脸部深深地埋在双臂之下,不敢望向来人,但却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呼喊,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宁夏的心窝…… “宁夏!宁夏!”一阵猛烈的摇晃把宁夏拉回了现实之中。她一看,眼前一张焦急的面孔正在朝自己喊叫。 “她们呢?”宁夏忙望向身边,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只有一堆厚厚的灰尘,而前方也没有了刚才那个白衣女人的影子,只有一脸惊慌的林伟在朝自己大喊。 “哎哟!你弄疼我了!”宁夏的双臂被林伟捏得生疼,叫了出来。 “你终于清醒过来了!”林伟松一口气,用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跌坐在一旁,不住地喘气,“吓死我了!” “我怎么了?”宁夏看林伟脸上的表情,觉得怪吓人的。 “你?……你……不知道?”林伟瞪着宁夏,似乎对她的问话感到不可思议。 宁夏摇了摇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真不知道?”林伟的神情似乎担忧起来,忙摸了摸宁夏的额头,感觉没有什么大碍,才放心下来,手指划过宁夏的脸庞,帮她抚去了脸上湿湿的泪痕,轻声道,“你刚才缩在角落里,像是看见了什么,还不断地哭泣!” 宁夏的脸颊被林伟抚过,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脸蛋顿时热了起来,眼光避开林伟关切的眼神,顿时不自在起来。 林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身体稍稍离开了一些。 宁夏摸了摸脸颊,果然湿湿的,有泪水滑落的痕迹,她不懂为何自己刚才会看见那副让人悲痛又惊惧的画面,那个被伤得面目全非的女人,那个令人发冷的白衣女人,到底是何人? 宁夏把刚才见到的情形告诉了林伟,从林伟惊诧又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看出,他似乎并不相信。宁夏只得把这连个月来所发生的古怪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伟。 “……”在一个多小时的讲述之中,林伟一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深深地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你……不相信?”宁夏看他的表情,有些担心。 “啊!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古怪!”林伟似乎在想别的事情,宁夏只好作罢。 “要不!我陪你去黑镇看看!”林伟突然说了一句,眼中闪烁着一道光芒。 “你相信我的话?”宁夏有些惊喜。 林伟面色凝重点点头:“下周三!下周三我陪你去!” 宁夏感激地笑了笑。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天空乌云散开,阳光露了出来,房间里的晦涩之气顿时被驱散了。 从二楼下去的时候,宁夏随意看了看一楼房间处,有些奇怪:“咦!这间房间怎么用铁锁缩着?” 林伟看了看,那是右边一楼的一间较为偏僻的厢房,大门上一把黑色的大铁锁正牢牢地锁着,而周围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上锁,唯独这一间。 “过去看看!”宁夏小心地避开地上散落的杂物,朝那个偏僻的房间走去。 忽然,林伟上前拉住了她,看了看天气,建议道:“今天就先回去吧!我怕又要下雨了,刚才的路一定很泥泞了,早点回去吧!下一次等天气好一些我们再过来!而且,我可早就饿了!”说完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那间房间有些奇怪!”宁夏道。 “奇怪的是黑镇!我觉得那间冥器铺才古怪呢!”林伟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宁夏的注意力被转移开来,又看了看天气,似乎又有云彩慢慢地靠了过来,加上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也就放弃了那间厢房的探寻,被林伟拉着离开了。 诡异(一) 宁夏被林伟拉着,从原路返回,又从灌木丛的缝隙中离开,又沿着已经泥泞的小土路回到汽车旁时,身上已经满是脏土,狼狈不堪了。 宁夏和林伟对望了一下,林伟的身上也被蹭了不少脏东西,两人都笑了起来。原本二人出门时都是衣着光鲜的,而此刻,却都像是从垃圾场里爬出来一般,浑身泥泞不堪了。 “走!我带你去一家农家吃烤玉米去!”林伟一上车,就带着宁夏朝来时的方向驶去,在一处村庄拐角处,车头一转,来到了一家“农家乐”中。 这是个当地农户开的一家吃饭的院落,虽然面积不大,但却干净整洁,几间砖瓦房围成的一个小小院子,透出一股浓浓的农家情怀。 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玉米的烧烤香味,宁夏的肚子顿时饥肠辘辘起来。林伟随意点了几个小菜,二人便在院子的一处花藤架下狼吞虎咽地吃开了。 当盘子里的菜几乎都被风卷残云之后,宁夏和林伟终于打着饱嗝停下了。 正当林伟去房间里结帐的时候,宁夏细细地观赏期农家院落种植的那些花草来。可是,宁夏的背上忽然冷冷地生出一道寒意来,不知为何,她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死盯着自己。 宁夏转过头去,后面是一片农家自己开辟出来的菜地,地里种植着时下新鲜的蔬菜,菜地外围是一片坡地,坡地之上便是一片山林。除了山林间不时传来的鸟叫声之外,就只有几丝微风吹过,连只野兔也不见,根本看不见任何的人。 看着空无一人的山林,宁夏觉得非常的古怪,她背上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仍然十分强烈,但眼帘中,除了一片片的浓绿色之外,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林伟结了帐,返了回来。 “我觉得那里面有人!”宁夏指了指被浓密的树木铺满了的山林,恰好一阵清风吹过,山林间的树梢也相互摇动起来,夹杂着绿草气息的几丝清新的空气顿时盈满鼻息。 “你太多疑了吧!恐怖片看多了?”林伟不禁调笑起来,跟着贪婪地呼吸着这城市中难得的新鲜空气。 宁夏仍是觉得凉凉的,不禁打了个冷颤。林伟见状,忙说道:“那好!我们下山吧!万一着凉了可不好!” 直到汽车驶离年农家小院,宁夏浑身那股凉意才消失。而此时,山林间的一株松树下,一个人影也随着二人的离开而消失在那绿色之中。 回到市区宁夏所住的凌云路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夕阳斜斜地从车窗照在宁夏身上。她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柔和光芒,细腻得如绸缎般的肌肤上反射出一道迷人的光彩,随着她均匀的呼吸而起伏闪烁。这是林伟把车开到宁夏单位院子门口后,等待宁夏醒来时看到的美丽景象。他呆呆地看着旁边这个美丽的人影,心中顿时涌生出一丝柔情。 “嘀零零”一阵清脆的音乐声从林伟车中的手机里传出,林伟手忙脚乱地一把打开电话,低声“喂”了一声,生怕惊醒了身边的宁夏。 电话中传来一阵微微的声音,林伟的脸色立刻大变,神色低沉下去,应了几句之后,便把电话挂断了。 宁夏迷迷糊糊地被电话铃声吵醒,睁开眼睛:“嗯!到我家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林伟又换上之前的那种神情,微笑一下:“我怕惊醒你的美梦!” 宁夏看着林伟脸上浮现的微笑,一股暖意顿时涌上心头,当她的一双美目一接触到林伟那双令人荡漾的眼睛时,脸颊立刻开始发烫,一股羞涩感让她不敢正视林伟的眼睛,忙一把拿过背包,慌慌张张地下车了:“再见!我走了!” 林伟笑了起来,在宁夏身后大叫一声:“我晚上给你打电话,不要关机啊!” 宁夏连头也不敢回,“嗯”了一声,快步朝楼房跑去。 林伟望着宁夏逃也似的身影,笑了起来,但忽然又意识到什么,立刻神色凝重,深深地叹一口气,开车离去。 就在林伟白色的轿车离开宁夏所住的楼房时,一道身影从旁边的一间小卖铺中闪了出来,目送着林伟的车远去之后,朝宁夏所住的楼房走去。 “叮咚!”宁夏刚把脏衣服换下,房门就响了起来,难道是林伟?宁夏立刻满心欢喜地把门打开了。 “是你?”宁夏失望之际,把门拉开,方健的身影闪了进来。 “有事吗?”宁夏掩不住失望,有些冷淡。 方健则眉头紧蹙,神色严肃地看着宁夏:“你和林伟出去了?” “是啊!怎么了?”宁夏对方健咄咄逼人的口吻有些微怒。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方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态度。 宁夏忽然转过身来,有些奇怪地看着方健:“什么人?你怎么认识林伟的?还有,我和林伟出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神色有些尴尬,一时回答不出来。 “你跟踪我!”宁夏的声音提高了,神色也恼怒起来,“难怪这两天我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原来是你!” “不是!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是……担心你啊!”方健被宁夏瞪得有些心虚。 “担心什么?你跟踪我,还找理由?”宁夏似乎并不领情。 “不是的!我是怕……万一,万一又有什么人打那个方奁的注意呢?老师的事我都知道了!”方健似乎对宁夏的发怒毫无办法,无力辩解道,说到教授的时候,面带惭愧。 宁夏看到他的那个样子,也就不好发什么火了,有些嗔怪:“那你也不能跟踪我啊!弄得怪没有隐私权的!” “不好意思!我也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的啊!” “什么事情?”宁夏让方健坐下,给他拿了一瓶可乐。 “这个嘛!”方健有些吞吞吐吐地。 宁夏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门:“快说!我生气了!” 方健抬起头,看了看宁夏,神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再不说,那就请回了!”宁夏站起身来。 “你不觉得那个林伟可疑吗?”方健立刻吐出一句话来。 “可疑?”宁夏坐了下来,疑惑地看了看方健,“对了!你怎么认识他的?你刚才还没回答我的!” “林伟?他经常在报上出现的,你不知道?他可是本市数一数二的青年企业家的啊!”方健说到,“他的那个会所,值好几千万呢!” “是吗?”宁夏恍然,“我还以为他只是里面的高层工作人员呢!” “所以我觉得他很可疑啊!” “哪里可疑?”宁夏有些没好气。 “他这么‘日理万机’,怎么会有时间陪你这个丫头片子?”方健喝着可乐说到。 “什么意思?”宁夏有些不快了。 方健放下可乐,大口吐出可乐中的冷气道:“难道你不觉得他另有所图吗?你这么漂亮!” “说什么呢?”宁夏瞪了他一眼,把话题转开,将苏云日记的事说了出来。 “哦!她也见到那个红衣女人了?和你在方奁中看到的是不是一个人?她的日记呢?”方健顿时大感兴趣。 宁夏有些气馁地摇摇头:“日记不见了!方奁也不见了!连那本〈古镜幽潭〉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方健惊呼地跳了起来,那个方奁可是个价值连城的古物啊! 宁夏看了他一眼,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你哥带走了?”方健疑惑道。 “有这个可能!算了!我也不想去追究了!我现在只想知道苏云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夏对自己的哥哥只有无奈。 “可惜啊!可惜啊!”方健自言自语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低头思考着,还不断地摇着头。 “你别去想那个什么古物了!我不觉得失去它有什么可惜的,我现在倒是担心哥哥的!”宁夏此刻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便是宁康,她不希望宁康再出什么意外。 “我不是可惜那个方奁,我是可惜你同学的日记,里面一定记载着一些秘密!很可能就有她自杀的原因!”方健若有所思,“还有,难说还有古潭会所的秘密!” 宁夏觉得方健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不好再反驳他。 “所以,我觉得那个林伟难说也有问题!你还是要小心些!”方健正色道。 “……”宁夏想说什么,但却无话可说,他的话虽然有些武断,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所有的事情几乎都可以联系起来。 “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先走了,有些事情我要去弄清楚!”方健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忙地准备离开。 宁夏打开房门,等方健走出去,想了想,还是对方健说了一句:“下周三,……我们要去黑镇!” 方健看了看宁夏,若有所思:“和林伟?” 宁夏点了点头。 “我虽然要尊重你的自由,但是我还是想劝你,不要和他单独去那个地方!”方健正色道。 宁夏看着他严肃地样子,有些想笑,但不好表露出来,只点点头:“我会小心的!你别担心!” 方健重重地叹一口气,摇头道:“你不听我劝就算了,还是小心些为好!” “是!是!方老夫子!”宁夏故意学他的口气。 “我走了!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从现在起,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方健边说边走下了楼道,声音回荡在楼道间。 诡异(二) 宁夏回到家中,洗了个热水澡,浑身像散架一样,重重地把自己往床上一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嘀零零”宁夏的手机在客厅的背包里响了起来,但宁夏却安然地睡在卧室里,白天在古屋里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得到松弛,她很快睡死了,没有听见丝毫声响。 在自己寓所休息的林伟听着不断从听筒里传来的“秋日的私语”,笑着摇了摇头,不一会儿就挂断了:“这个丫头!一定累坏了!” 过了一会,林伟的手机忽然响起,林伟一把翻开盖板:“宁夏吗?睡着了?……” 可从听筒里传来的一句话却令林伟脸色大变,大叫一声:“什么?” …… 宁夏迷迷糊糊地听见客厅里传来手机熟悉的铃声,忽然清醒了过来:“糟糕!他的电话!”忙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客厅,翻开背包,把手机拿了出来。 “林伟?”宁夏以为是林伟,看都没看就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但可以听出,一个细微的呼吸声从里面传了过来。 “喂!林伟吗?”宁夏有些奇怪他为何不说话。 “咦……呀……”忽然,一声又尖又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声调极为古怪,是那种戏曲的唱腔高音。 宁夏被惊得一把把手机甩在沙发上,但那古怪的高音唱腔依然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断断续续地哼着,整个客厅此刻被这种古怪的声音充斥着,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唱腔?”宁夏猛然想起苏云日记里记录的那个古怪女人,她不正是每次都以唱腔和苏云说话的吗? 一想到这里,宁夏心头一紧,寒意涌了上来,但她鼓足了勇气,慢慢把手伸向沙发上的手机。 手机里的唱腔仍在继续,宁夏听不懂那是在唱什么,但旋律忽高忽低,像是一个女人在向人凄厉地悲嚎着什么。不知怎的,宁夏又想起白天在古屋里幻觉中见到的那个伤痕累累的女人,背上的寒意更甚了。 宁夏的手拿过手机,听筒里的声音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越来越近,最后,从听筒里传来一阵唱腔似的古怪笑声,直笑得宁夏遍体寒生,毛骨悚然。 “喂?”宁夏忍住恐惧感,对听筒喂了一声。 听筒里的笑声忽然停住了,又没有了声音,但宁夏还是可以听出来那边传来的细微的呼吸声。 “你是谁?”宁夏大胆问了一句。 “奴家是个冤魂!”听筒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古怪的唱腔,果然与苏云描述地一样,那女人是用唱的。尽管已经有了准备,但宁夏也被听筒里那不寒而栗的唱腔弄得心惊肉跳,差点又要把手机给摔了出去。 “奴家是个冤魂!”听筒里又传了一句同样的唱词。 “你别装神弄鬼的!我可不怕你!”宁夏的声音大了起来,为自己壮胆,但背上和手心却密密地渗出冷汗来。 “哈哈哈……”一阵极为刺耳的笑声穿了出来,似乎那笑声的主人看穿了宁夏的胆怯,放肆地笑了起来。 宁夏忍住那刺耳的恐惧笑声,有些发怒:“你笑什么?” “奴家笑你自作聪明!”听筒里传来一句唱腔,声音又高又尖,对于唱戏的人来说,那是一种功底,但此刻对于宁夏来说,仿佛是一把金属勺摩擦着另一个金属盆发出的可以刺穿耳膜的声音般,却是极为难听的。 “……”宁夏正准备反驳,却听那边“嘟”地一声,挂断了。 顷刻间,那刺耳的声音消失在听筒里,房间里一片寂静,宁夏的全身被冷汗湿透,浑身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她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来电,那是一个陌生的座机电话。 “嘀零零…”一阵铃声又忽然大作起来,宁夏刚刚放下去的心忽然又提到了胸口,她一看来电,是林伟。 “喂!”宁夏有气无力地接起了电话。 “宁夏吗?你没事吧!”林伟的声音似乎有些焦急。 “没事!”宁夏听到林伟的声音,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你的声音有些怪!真的没事!”林伟似乎有些担心。 “没……没事!我好好的呢!只是刚才睡着了!”宁夏不知如何向他说刚才的那个恐怖电话,也就敷衍过去了。 “那好!你早点休息吧!我挂了!”林伟的声音轻轻地。 “你也早点休息!”宁夏听到此话,顿时感到身心舒畅,声音也轻柔了许多。 挂了电话之后,宁夏忙把手机关了,回到了卧室。经过刚才的惊吓,此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坐了起来,打开了电脑。 电脑的桌面上有个新建文件夹,宁夏双击打开了它,一看,流芳那张神情冷漠的照片出现在了整个屏幕上。宁夏又仔细地翻看了她的几张照片,这才隐隐觉得流芳似乎与她在黑镇冥器铺里画像上的那个女人有些区别。 宁夏立刻想起白天在古屋里拾到的那只古怪的蝴蝶来,她忙把包着蝴蝶的纸巾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暖色台灯的照耀之下,这只皮质蝴蝶的色彩缓和起来,似乎在灯光的渲染之下,也变得有丝活气了。但蝴蝶头部的那双眼睛,依然闪烁着古怪诡异的光彩,仿佛真的有了生命,透过宁夏的眼睛,直进入到她内心深处。 诡异(三) 宁夏避开蝴蝶那双奇异的眼睛,用一只化装笔慢慢地把蝴蝶身上的灰尘拂开。 细腻的毛刷把蝴蝶身上大部分的灰尘都拂拭掉了,露出原本清晰的质地及色彩来。 蝴蝶的整个形状似乎裁减得并不规则,右边的翅膀明显地大于左边,但丝毫不影响蝴蝶翅膀上的精致图案。右边稍大的翅膀上描绘的是只秦汉时期抽象的凤凰,而左边,则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是只四脚短尾龙,形状比起后来明清时期龙的形态来,更像是只巨大的蜥蜴。这类简洁抽象的画风缘自秦汉时期,战国时期曾侯乙墓和西汉马王堆墓中的棺椁上,多半是此类风格的灵兽。看来,这只蝴蝶的历史似乎要比那幢古屋更为久远。 宁夏又打开流芳的那些照片,但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关于蝴蝶的这些小物件。 宁夏又上网查询“蝴蝶”一词,出现了几千个关于“蝴蝶”的网站,宁夏随意翻看了一下,令她注意较多的则是东晋的传奇故事—《梁祝》,也是一个与蝴蝶有关的传说。梁山伯与祝英台为爱而死,但却双双化为蝴蝶,自由自在而去。 上千个网站要看下来,需要不少时间,宁夏没有耐心去一一查询,随便翻看了几页,便下网了。 手指触摸着桌上的那只精致的蝴蝶,宁夏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似乎对这只蝴蝶似曾相识,但又从蝴蝶的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恐惧。奇怪,宁夏似乎觉得这只似有生命的蝴蝶,看到了令它战栗不安的情形。宁夏忽然又想起白天倒在血泊之中哭泣的那个女子来,那幽幽的哭泣声似乎又回荡在了这寂静的深夜中,一阵莫名的悲伤顿时涌上宁夏的心头。 宁夏关上电脑,把蝴蝶放进梳妆台的抽屉之中,在床上躺下,闭上双眼,但眼前却总是出现那个哭泣的女子和那个看不清脸部的白衣女子,两个身影相互交替着,像两片薄薄的纸片,相互交叠,飞舞在宁夏的眼帘之中…… 一夜无眠,宁夏起来的时候,头脑发胀,双眼通红,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离上班的时间还有半个月,宁夏苦笑一下,自己还可以这样熬几天? 今天的天气阴沉,窗外一直滴滴答答地下着小雨,宁夏也不想出门了,随便弄了点东西胡乱填饱了肚子,又坐在了梳妆台前,拿出了那只令她一夜胡思乱想的蝴蝶。 宁夏反复看了看蝴蝶之后,拨通了方健的电话。 “宁夏!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方健担心的声音。 “别紧张,我这里有样东西,你明天有时间吗,过来看看!”宁夏笑了笑,方健的神经似乎太紧张了。 第二天下午六点多,方健就匆匆地赶了过来。 看了半晌,方健依然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看出什么了吗?”宁夏从厨房端出几个小炒菜来。 方健抬头看了看宁夏,问:“是在那个大屋子里发现的?” “不都告诉你了吗?怎么,你没看出什么来?”宁夏给方健盛了一碗饭。 方健放下蝴蝶,端起饭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有,当然有,那不是什么古董!……是现代的东西!” “现代的东西?”宁夏有些吃惊。 方健点点头:“不超过二十年!是动物的皮,而且是纹上去的图案!” “……”宁夏忽然吃不下去了,她隐约觉得这蝴蝶的质地有问题。 “有可能是人身上的皮肤!”方健却依然胃口极佳,边说边吃,似乎并不忌讳。 “什么?”宁夏放下碗筷,她看着饭桌上的那只蝴蝶,突然觉得一阵反胃。 方健似乎看出来了,有些抱歉道:“对不起啊!我的职业习惯!”他一天到晚与古代的那些尸骨打交道,所以并不以为然。 宁夏已经吃不下了,只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那只蝴蝶,心中泛起一种极为悲凉的感觉。 方健匆匆地把饭菜扫光,拿起蝴蝶道:“你没事吧?我把它收起来?” “不用!你接着说!” 方健看了看宁夏的脸色,发现并无大碍,继续道:“你看,这上面的图案虽然是秦汉时期的风格,但这皮质,却有些萎缩了,但并不厉害,可能是用了一些防腐的东西处理过,时间不会太久远。这样的皮质,细腻光滑,只有人类的皮肤才可以达到这个效果的!倒是纹蝴蝶的这个人,技巧倒是一般。” 宁夏没有说话,静静地倾听着方健的分析。 “在二战德国人的集中营里,就有过这样的作坊,先在那些肌肤白嫩光滑的年轻波兰少女身上纹下精致美丽的图案,然后把她们养的胖胖的,最后毒死之后,割下带有图案的皮肤,制成各种精致华丽的灯罩……”方健似乎越说越来劲,没有察觉出宁夏的反胃。 “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些恶心的事!”宁夏皱眉打断了他。 “哦!对不起!职业习惯又来了!”方健忙把话题又拉回来,“我看这蝴蝶似乎就像是一件工艺品,先在人的某一个部位纹下蝴蝶的图案,最后把这截皮肤用工具割下来……但也有可能是在这个人死后才割的,你不要害怕!这类事在古代那些痴男怨女身上,稀松平常!”方健忙安慰宁夏。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古代深爱对方的男女在某一方死亡之后,活着的那方会留下另一方身上的头发或是什么,以表真心。特别是这只蝴蝶,很可能就是双方的定情图案,所以被对方留了下来,等同于定情信物!”方健极为肯定地说出结论。 “但你又说这蝴蝶不超过二十年?”宁夏还是疑惑。 “现代人要是疯狂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不过出现在那幢明代古屋中,倒有些奇怪!”方健又道,“我回去查查资料……嗯……你是说那个大屋子里的照壁上还有一副凤凰骑在龙身上的图案?” 宁夏点头。 方健皱眉:“这可有些怪异了!难道明代有如此胆大的人?要不……我们明天去看看!” “你明天不上班了?”宁夏提醒他一句。 “对了!我出来的时候还看见了一间被锁住的房间!”宁夏忽然想起一楼那间被一把大铁锁锁住的房间。 “你怎么没有去看个究竟?”方健听了宁夏的话之后,似乎更心急。 宁夏看了看方健,有些犹豫道:“林伟把我拉开了!” “我就说他有问题!哼!”方健的脸色沉了下来,“周末你带我去那幢古屋看看!” 惊惧(一) 周末下午,方健不知从哪儿开了辆旧旧的微型车来接宁夏,往市郊古潭会所的方向驶去。 天色仍是阴沉沉的,小雨不时从车窗外洒了进来,宁夏的心情也被影响,潮湿了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田,苏云到底在古屋里看见了什么? 方健有句没句地东拉西扯着,似乎想把车内的气氛调动起来,但宁夏一路无话,只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房屋、树木。 沿着古潭会所朝旁边的山间土路驶上去的时候,宁夏瞥见被烟雨笼罩下的古潭会所那些仿古建筑,林伟此时在那里干什么呢?他也是这样,会想念自己吗? 方健忽然打断了她:“从哪里进去?” “啊?什么?” 方健有些不满地望了她一眼:“在想什么呢?那么专注!” 宁夏一阵面红耳赤,慌乱地看了看土路,此时是分开两条岔路,一条通往林伟带她去过的农家小院,另一条则弯弯曲曲地通往那座古屋。 “从右边上去!” 微型车颠簸地朝右边的土路驶去,路上被雨水浸湿的泥水飞溅了起来,溅在车窗玻璃上,窗外的世界也变得泥泞不堪。终于到了那天进入古屋的那条小径了,方健把车停在了路边,穿好一件雨衣,又递给宁夏一件,踩着泥泞、碎石和枯枝败叶混合而成的小路,走了进去。 跟上次一样,宁夏心中充满了对这山林间肆意生长的树木的恐惧,还好这次穿了方健准备的雨衣,躲开了这些树枝的扯挂。随着离古屋的距离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糊味来。 终于来到高大的灌木丛前了,方健朝里面看了看,转过身来:“是这里面吗?” “从那边进去!”宁夏指了指旁边被树木挡住的一道缝隙。 两人费力穿过灌木丛,终于来到了古屋之前,一股浓烈的焦糊味传了过来,此刻的景象令宁夏大吃一惊—那座古屋,前两天和林伟一同前来的古屋,此刻居然变成了一堆残砖断瓦,断壁残垣下那些被焚烧的砖木显示出此地刚被大火烧过的痕迹!刚才空气中那股烧焦的糊味原来源自于此。 “怎么回事?” 宁夏大惊,跑到正门处,之前还巍巍而立的大门也已经找不到任何迹象,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是厅堂,哪里是院落了。除了地上一片狼藉的还冒着青烟的断木,只剩下第一进院落里的那个石质水槽和那方已经被黑烟熏得黑黑的照壁还看得出原来的形状,其余的,根本看不出这幢古屋任何以前的模样了。到处都是被大火焚烧后残留下来的断壁残垣。 “好像是才起的大火!”方健用脚踢了踢地上还在微微透出火光的的木桩,皱眉道。 “这火烧得也太快了,才两天时间,怎么就被烧得这种模样了?”宁夏的声音中带着巨大的恐慌,是什么原因引发了大火? “难道是有人故意放火?他……”方健抬起头来,看了看宁夏,见她的神色极为阴沉,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你是说,是林伟?”宁夏接过了方健的话。 “不知道!也可能是山火!”方健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但是你看,这房子四周的那些枯枝都被清理过,显然是为了不让大火穿过树林引发山火!而且,这地上有股汽油味!”他又闻了闻地上被烧焦的泥土。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宁夏根本不相信方健的推断。 “喂!站住!” 忽然从古潭会所方向的小路旁转进来十几个身着绿色警服的人。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为首的一个中年人看见宁夏和方健,皱眉喝道。 “啊!……你们是……”方健也很吃惊。 “干嘛来了!”中年人又问。 “我,我们本来想去……那边……农家乐的,但……”方健像个傻瓜一样结结巴巴地编着谎话,连宁夏都疑心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我们是森林武警,昨天才刚把火扑灭的,今天过来检查一下有没有余火!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为首的那个中年警官,口气和善了一些,不解地问道。 “我们!我们……是无意间看到这些被烧焦的房屋,好奇心驱使而已!”方健忙笑一下。 “赶快离开!万一余火燃烧起来可不好!”中年警官冷冰冰地对方健道,显然他对于这些年轻人的好奇心感到不悦。 “好好!我们马上走!”方健忙一把拉过呆站在一旁一语不发的宁夏,从来时的灌木走去。 “年轻人!真是胆大!”中年警官说了一句,吩咐手下开始查看火源。 “队长!队长!”一个警察忽然大叫起来。 “什么事?”中年警官皱了皱眉,正欲转身,又回过头来:“你们还不快走?” “好好!”方健和宁夏急忙离开现场。 “报告!……那边有具被烧焦的骨骼!……像是人的骨骼!……” “什么?”中年警官大惊,跑了过去。 惊惧(二) 躲在一堆土堆下的方健和宁夏听了以上的对话,大为惊诧,又听见那个中年警官打电话通知公安局,并开始封锁现场时,悄悄地离开了。 一路上,二人无话,尤其是宁夏,心情极为沉重,她不知道为什么大火会无故烧毁了这幢古屋,难道与林伟有关? 方健把宁夏送回来之后,就神色焦急匆匆地跑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山火于前两天烧毁了古潭会所旁冷山上的一处房产,据会所的总经理林伟先生介绍,那是他们祖辈留下来的一座古建筑,会所现在拥有的一百多座仿明别墅的原型,正是来自于这座几百年前的古建筑!而此次的意外火灾,目前警方正在调查之中!……”电视新闻里传来记者现场报道的声音,宁夏心烦意乱地把电视关了,新闻里居然没有提到灰烬中被发现的那具骸骨。 “嘀零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一看来电,居然是林伟,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最后还是摁下了绿色按键。 “喂?” “宁夏!怎么半天才接电话?吓死我了!”那边传来林伟颇为焦急的声音。 “你有什么可害怕的?”宁夏的口气冷冷的。 “你知道吗?我们去过的古屋前天被大火烧毁了!我挺担心你的!” “是吗?那明明是你们家族祖上留下的房产,你和我一起去的时候居然会不知道?”宁夏淡淡地说了一句。 林伟忽然沉默了,半天才开口:“我,我不想吓着你,那屋子,那屋子……”他有些吞吞吐吐。 “那屋子怎么了?”宁夏忙追问道。 “你现在在哪?我过来再说!”林伟忽然提了个建议。 宁夏本想拒绝,但犹豫片刻,幽幽道:“我在家里!你过来吧!” “好!你等我!”林伟匆匆地挂断电话。 宁夏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有些后悔,是否应该让林伟过来呢?她想了想,拨通了方健的电话,却听见话筒里传来“不在服务区”的语音提示。 “这个方健,每次有事就打不通电话!”宁夏挂断电话,有些气恼。 而此时的方健则正在市公安局里,纠缠着他的姐夫—吴林山。 “姐夫!您就帮我一下嘛,带我看一下今天发现在古屋里的那具尸骨嘛!”方健缠着吴林山。 “你胡闹!”吴林山根本不理会他。 “我也是想帮朋友,要不,你告诉我那具尸骨的年龄特征吧!”方健仍不死心。 “尸骨半小时前才运来,法医还在鉴定呢,我怎么告诉你?就算我知道了,也不能随便告诉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还是赶快回去吧,我还有要紧事呢!”吴林山对方健的死缠烂打感到非常不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可是……”方健还想赖一阵,被吴林山打断了:“可是什么?是不是想让你姐姐知道,你又开始多管闲事了?上次的教训就忘了吗?” 方健讪讪地,只好离开了吴林山的办公室。 穿过走廊的时候,方健看见小李拿着一叠资料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小李!干吗那么着急?”方健眼尖,在小李手中的资料上瞥见了“骨骼”两个字,灵机一动,拦住了他。 “方健啊!我没时间跟你说话了,队长等着这些资料呢!”小李有些抱歉。 “什么资料?”方健乘小李没注意,故意往资料上靠近,眼角不自觉地朝上面望去。 小李察觉出来方健的动机,忙一把拿开资料,笑道:“方健!你可不要让我挨骂啊!” “我就看一眼!一眼!”方健见花招被戳穿,忙请求道。 “不行!队长交代过,不能让你看任何机密资料的!”小李仍坚持着。 “方健!”吴林山忽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大喝一声。两人被吓了一跳,小李不再跟他啰嗦,朝吴林山的办公室走去,方健只好失望地离开。 不过,方健的速度快,他在资料的第一页上瞥见到了“男性,三十至四十岁之间”等几个字眼。走出公安局,想了想,拨通了宁夏的手机,但电话关机了,方健有些奇怪,这么早就睡了?他又拨了拨宁夏家里的座机电话,响了半天之后,仍是没有人接听。 方健隐隐觉得有些古怪,立刻开着他那辆借来的微型车朝凌云路方向驶去。 微型车驶入凌云路那僻静的街道中,在幽冷的路灯下停了下来。他把车停在了宁夏所住楼房的大门旁的一处角落里,准备朝宁夏的楼房走去。 刚一离开微型车,方健隐约觉得背后突如其来的一阵冷风,他还来不及转过头去,头上便重重地挨了一击,失去了知觉…… 离凌云路不远的一家僻静的茶室里,透明洁净的玻璃窗内,宁夏和林伟各坐一边,看着眼前茶杯里袅袅而升的水气,若有所思。 “你是说,那座屋子里闹过鬼?”半晌之后,宁夏才轻声开口了。 “对!我们家的这座宅院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住过了。自我的爷爷去世之后,我爸爸就到城里读书,留在了城里,而爸爸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于是宅院就荒凉下来。只是每年清明和冬至的时候,我们才跟着爸爸去大院里看看。 但是在十几年前,我还是在读中学的时候,有一次回去看祖屋的时候,却听到附近的村民说起,那里面出现过人影,有时连大白天都看得到,而且,胆大的村民也进去看过,居然还见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于是,祖屋附近的居民都纷纷搬迁到几里之外,并封闭了那里的通道。最后,那里就只剩下唯一的那幢房子。传闻也更厉害了,几乎就没有人敢到那里去。 爸爸听说之后,训斥那些村民,似乎根本不相信。但奇怪的是,那次冬至回去之后,爸爸就开始生病,两年后就去世了。 自那时起,我们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只是到后来,我开始建造会所时,偶尔去过一两次,也觉得古里古怪的,就再也没敢进去过,直到那天陪你进去!”林伟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那些村民到底看见了什么?”宁夏大感好奇。 “好像是看见了吊死鬼之类的东西,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林伟看了看宁夏,“我怕说出来会吓着你,所以想让你随便看看之后就离开的,没想到你的胆子和好奇心会那么大!” 宁夏喝了一口杯中的绿茶,幽幽道:“尽管如此,你也不能装做没去过的样子啊!我不喜欢被人欺骗!” “对不起!”林伟的神态有些沉重,宁夏隐约觉得还带有一丝无奈。 “那么,苏云日记里提到的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宁夏把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林伟没有说话。 宁夏皱眉,看了看他:“你见过?” 林伟抬起头来,眼神之中有某种哀求:“宁夏!你不要再去探寻究竟了!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宁夏有些愤怒,追问道,“你认识那个红衣女人?” “不!我不认识她!”林伟立刻摇头,“苏云一定是见到了那些村民看见过的东西,所以被惊吓了!那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我根本不相信!” “但是我前天晚上也接了那个女人的电话,那怎么解释?”宁夏把那天晚上接到那古怪女人的事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