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加宝藏》 第1章 《印加宝藏》 作者:[美]克莱夫·卡斯靳 译者:邹惠玲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大灾难 胡安·德·安顿船长是个略带神经质的人,有着卡斯蒂利亚人的绿眼睛,和修剪得很整齐的黑胡须。他举起小型望远镜,凝视着尾随在自己船后的那艘陌生帆船,略显惊异地扬起了眉毛。他想,这是偶然的相遇,还是有预谋的拦截呢? 德·安顿没有料到,在这趟自利马的卡廖港出发的航行即将结束之际,会遇上另外一艘驶往巴拿马城的西班牙运宝大帆船。奉献给西班牙国王的财宝通常会在抵达巴拿马城之后,由骡子驮运过巴拿马地峡,然后现装船穿越大西洋运送到塞维尔的国库中。那艘帆船尾随在他船后约有一里格(译注:长度单位,约等于三哩)半之处,从它的船身和帆缆来看,安顿判断那是法国设计的。如果是在通往西班牙的加勒比海商船航线上航行的话,德·安顿会避免与其它船只接触,但当他注意到那艘船尾部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飘扬着一面巨大的旗帜时,他的疑虑减轻了几份。和他的船旗一样,这面旗帜迎风招展、噼啪作响,焙耀着镶在白底之上一个鲜明夺目的16世纪西班牙王国红十字。然而,他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德·安顿转向他的副船长兼正领航员瑞斯·托雷斯:“你怎么看这艘船,瑞斯?”托雷斯是个身材高大、胡须剃得光光的加利亚人,他耸了耸肩。“它太小了。不会是运金船。我认为它是一条来自瓦尔帕莱索的运酒商船,而且和我们一样,正朝巴拿马城的港口前进。” “你不认为它有可能是西班牙的敌人吗?” “这不可能。从来没有敌人的船只敢冒险穿越麦哲伦海峡险恶的迷宫,绕过南美洲。” 德·安顿的疑虑消除了,他点了点头。“既然我们用不着担心他们是法国船或英国船,那我们就掉头去会会他们吧。” 托雷斯把命令下达给在上甲板观测航向的舵手。这名舵手于是用力推动一根绕着长轴旋转的直立杠杆,转动起方向舵。圣母号,这艘西班牙“太平洋无敌舰队”中最大、最豪华的运宝大帆船,向左舷倾斜,转到与原航向相反的西南航向上。吹拂在海面上的迅疾东风把它的九面船帆吹得鼓鼓的,推动着它那重达五百七十吨的船身以每小时五里的速度在滚滚波涛中悠闲自在地行驶着。 尽管这艘大帆船外观雄伟、雕刻华丽,高高的船尾和水手舱两测绘有色彩绚丽的艺术图案,但它却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它异常结实,经得起大风大浪,是当时远洋船中的载重巨轮。如果有必要,它将会跟任何海盗国家最凶猛的私掠船顽强地奋战到底,以保全货舱内的奇珍异宝。 乍看之下,这艘运宝大帆船就像是一艘来势汹汹、火药味十足的战舰,然而若是从内部仔细观察,就可看出它作为商船的事实。它的火炮甲板上约有50个4磅加农炮的炮眼,但是,由于西班牙人坚信南太平洋是他们独占的海域,而且他们也从未听说过西班牙船只遭到外国武装劫掠船的袭击或者被其俘获,因此圣母号上只配备了两门火炮,以便减轻自身的吨位,来装载更多的货物。 此刻,德·安顿船长在确认自己的船平安无事之后,便随意地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下,然后又举起小型望远镜凝视着那艘急速逼近的帆船。他从来没有想到,应该命令自己的船员做好战斗准备,以防万一。 他完全没有料到——甚至连一点模糊的预感都没有一一他掉转方向欲上前迎接的船竟是由弗兰西斯·德雷克这个精力充沛的英国老水手所指挥的金鹿号。此时,德雷克正站在后甲板上,镇定自若地透过望远镜盯着德·安顿。他的目光非常冷酷,就像一条正在追踪血迹的鲨鱼。 “他竞想掉转方向前来迎接我们,真是太好了。”德雷克低声说道。他是个凶狠好斗的家伙,小眼睛闪闪发亮,暗红色的鬈发下面,蓄着一摄十分相衬的淡黄胡须。 “在我们跟踪他两个星期之后,这本来是他最不可能做的事情。”金鹿号的领航员托马斯·卡蒂尔说道。 “是的,不过这艘舱的确是件值得追捕的战利品。” 金鹿号原名鹈鹕号,是第一艘驶入太平洋水域的英国船。在俘获了二十艘西班牙商船之后,它已经满载金银宝石和昂贵的亚麻与丝绸。此刻它正奋力破浪行驶,就像一只追踪着狐狸的小猎犬。这艘船坚固结实,船身总长约为31米,排水吨位为140吨。它是一艘快速帆船,可以灵活地转向;虽然船体和桅杆都已经非常破旧,不过,在普里茅斯经过一段长期的整修之后,它已经做好了周全的航海准备,将在35个月内环绕世界,航行五万五千公里,为历史再写下一页最伟大的航海史诗。 “你想对准它的船头直冲过去,打得这帮西班牙兔崽子措手不及吗?”卡蒂尔问。 德雷克放下长简望远镜,格了摇头,露出粗犷的笑容。“更礼貌一点的作法应该是调整船帆,像个规规矩矩的绅士那样前去迎接他们。” 卡蒂尔困惑不解地盯着这位胆量过人的船长。“如果他们是掉转方向前来攻击我们呢?” “那个船长根本不可能想到我们是什么人。” “那艘船有我们的两倍大呢!”卡蒂尔坚持道。 “据我们在利马卡寥港所俘虏的水手说,圣母号上只有两门火炮。而金鹿号却拥有18门火炮呢!” “西班牙人!”卡蒂尔啐了一口,“他们比爱尔兰人还会说谎。” 德雷克指指那艘正放心地朝他们驶来的大帆船。“西班牙的船长只会航行,不会作战。”他提醒他这位爱拌嘴的下属。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保持距离,朝它开火,把它制服呢?” “如果我们朝它开炮,就有可能把它上面所有的金银财宝也一起打沉到海底去,这可不是明智之举。”德雷克拍了拍卡蒂尔的肩膀。“别担心,托马斯。如果我设想出一个巧妙的计划,我们就可以省下火药,仰仗那些急于大显身手的英国勇士去解决战斗的事。” 卡蒂尔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靠拢过去,强行登船?” 德雷克也点了点头。“它的船员还没来得及为步枪装上火药,我们就已经跳到他们的甲板上去了。他们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哪里会想到他们正驶进自己的亲手所设置的陷阱之中呢。” 下午刚过三点的,圣母号再一次转到与金鹿号平行的西北航向上,靠向它船尾的左舷航行。托雷斯踩着梯子爬上水手舱,隔着海面大声喊道: “你们是什么船?” 努玛·德·锡尔瓦是个葡萄牙领航员,德雷克在巴西海岸外俘获了他并雇用了他。他用西班牙语苔道:“我们是从瓦尔帕莱索开来的保罗之圣佩德罗号。”这是德雷克三周前所俘获的一艘船。 除了留下几个装扮成西班牙水手的船员之外,德雷克把其他人都藏匿在甲板下,并且叫他们穿上铠甲,准备好长矛、手枪、步枪和短剑等武器。沿着中甲板的舷墙放置了系有坚固缆绳的铁抓钩,在主桅衍梁上方的炮台上则埋伏着弓箭手。德雷克禁止在炮台上使用火器,因为步枪的火舌很容易引燃船帆,烧成一片火海。主帆已经收拢卷起,以免遮蔽弓箭手的视线。直到一切都己准备就绪之后,德雷克才松了一口气,耐心地等待着进攻时刻的到来。他手下只有88个英国船员,却要和近200名的西班牙水手对阵,然而对于这一点他毫不在乎,因为无视于对方的优势照样进攻对他来说已是司空见惯。此时,他在英吉利海峡与西班牙无敌舰队所进行的那场著名海战还尚未发生。 在德·安顿眼里,这艘貌似友好、井井有条的船上并未出现什么异常的动静。船员们似乎都忙着各自干活儿,没有人对圣母号表示过分的好奇。德·安顿注意到这艘船的船长正轻松地倚在后甲板的船栏上,向他打了一个招呼。这艘新来的陌生帆船悄悄地转向驶近庞大的运宝帆船,似乎是在刻意制造一种毫无恶意的假象。 当两条船之间的距离缩短到30米时,德雷克悄悄地点了一下头,埋伏在火炮甲板上的那些狙击手随即开枪,打中了圣母号舵手的胸膛。与此同时,炮台上的弓箭手也一起搭箭拉弓,一个接一个地射中了正在操纵船的西班牙人。接着,在西班牙大帆船无法控制自身的舵速之后,德雷克使命令他的舵手朝这艘比自己庞大得多的帆船那高耸而呈倾斜的船身靠过去。 当两船相撞,使得其上的横梁和船壳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时,德雷克大吼道:“小伙子们,为仁慈的贝斯女王(译注:即伊莉莎白女王)和英国夺下这艘船吧!” 铁抓钩飞过船栏,钩住了圣母号的船舷和帆缆,把两艘船紧紧地拉在一起。德雷克的船员犹如报丧女妖(编注:banshee,爱尔兰与苏格兰传说中预报死亡噩耗的女妖精)般地尖叫着,一举涌上西班牙大帆船的甲板。鼓乐手奏出的隆隆鼓声和尖锐的喇叭声,更增添了恐怖的气氛。西班牙船员吓得目瞪口呆,只是惊愕地僵立着,任凭子弹如雨点般地飞向自己。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西班牙大帆船上三分之一的水手在未做出任何反击之前就非死即伤,纷纷倒下。 第2章 当德雷克的登船突击手把西班牙人推到一边、冲下甲板时,惊慌和畏惧迫使西班牙人不知所措,纷纷跪地求饶。 德雷克一手握着手枪,一手持着短剑,冲到德·安顿船长的面前。“我以女王伊莉莎白陛下之名命令你投降!”他的吼声压倒了周围的喧嚷。 德·安顿惶恐而困惑地交出了他的船。“我投降,”他大声回答道,“请对我的船员仁慈一点。” “我不会滥施暴行的。”德雷克向他声明。 英国人接掌这艘西班牙大帆船之后,便把死尸抛入水中,把幸存者及伤患关入一间货舱。德·安顿船长和他的高级船员则被押送着经过一道架在两船之间的船板,来到金鹿号的甲板上。接下来,德雷克便以他一向对俘虏表现出的礼貌态度亲自带领着德·安顿船长参观了金鹿号。然后,他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宴会款待所有的高级船员。乐师演奏的优美弦乐、纯银餐具以及刚刚掳获来的上等西班牙葡萄酒,使这场盛宴更加圆满。 当他们还在大吃大喝时,德雷克的船员就让这两条船转向西航,驶离了西班牙的海上航线。第二天早上,他们停航调整船帆。船速虽然减低,但是仍保持着一定的速度,以使船头能在波涛中高高扬起。接下来的4天里,圣母号货舱里那些数量惊人的奇珍异宝便转而被搬到了金鹿号上。这一大批战利品中包括有13箱纯银餐具和银币、80磅黄金、26吨银块、几百箱珍珠和宝石——其中多半是绿宝石——以及大量水果和糖之类的储备食物。这次的战利品可说是几十年来私掠商船员丰富的一次收获。 此外,还有装满了一货舱的珍贵且充满异国风味的印加工艺品。这批工艺品本来是要运抵马德里,献给西班牙国王排力二世,供这位天主教陛下个人赏玩的。德雷克满怀惊异地察看着这些工艺品。他从未见过任何与此类似的东西。在货舱的一处,大批精致的安地斯刺绣织品从地面一直堆到天花板。数以百计的柳条箱里,装着精雕细琢的石雕和陶塑,其中还混杂着巧夺天工的玉雕珍品和华丽的绿松石与贝壳镶嵌工艺品。这些全都是从安地斯文化的圣殿中掠夺而来的,那些地方曾惨遭弗朗西斯科·皮萨罗以及随后而来的那些嗜金如命的西班牙征服者的洗劫。这些工艺品使德雷克得以瞥见了他作梦都没想到的宏伟艺术宝库。然而奇怪的是,最吸引他的并不是镶嵌着宝石的艺术珍品,而是一个匣盖做成人物面具形状的简朴玉石匣子。那面具盖扣得十分紧密,所以匣里几乎透不进空气。匣内装着一团七缠八绕、五颜六色的细绳,一根根粗细不等的长绳上又各打着100多个结。 德雷克把匣子带回自己的舱室,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研究这个错综复杂的绳团。粗绳上系着染色鲜艳的细绳,细绳上又在某些关键部位打着绳结。作为一个天才航海家和业余艺术家,德雷克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件数学运算工具,或是一种像月历般用来记载日期的方法。这个谜团激起了德雷克的好奇心,他试着要解读这些彩绳以及绳结所在的各种位置所隐含的意义,可是他做不到。这个谜对他来说太深奥了,要解开它简直就和一个土著想明白航海图上的经纬度一样困难。 最后,德雷克只得罢手,把玉石匣子用亚麻布包好收起来。接着,他把卡蒂尔叫了进来。 “移走大部分的财宝之后,那艘西班牙船的吃水就浅多了。”卡蒂尔一进船长室,就兴冲冲地说道。 “你没动过那些工艺品吧?”德雷克问道。 “遵照您的命令,它们都还放在大帆船的货舱里呢。” 德雷克从工作台前站起,踱到宽大的舷窗前,凝视着圣母号。大帆船舷侧高出目前吃水线数尺的地方依然是湿漉漉的。“那些艺术珍品本来是要献给排力国王的,”他说,“如果能把它们运回英国,献给贝斯女王,那就再好不过了。” “金鹿号已经严重超载了,”卡蒂尔反对道,“假如再装上五吨货,海水就会淹没我们这艘船的下层炮眼;到那时船舵就控制不住它了。如果我们驾着它折回去穿越麦哲伦海峡的风暴,肯定会沉入海底的。” “我并没有打算要穿越麦哲伦海峡回国,”德雷克说,“我的计划是北上寻求一条通往英国的西北航道。如果行不通的话,我就顺着麦哲伦的航线穿越太平洋,绕过非洲。” “船舱里装着那么多货物,使得船板接缝都快要被撑开了,再这样下去,金鹿号可能永远都见不到英国了。” “我们可以先在厄瓜多尔海岸外的卡诺岛上把大批金银卸下,等到下回航行经过那儿的时候,再把它们运走。至于那些工艺品,就留在圣母号上。” “这样的话,你那个把它们献给女王的计划怎么办呢?” “那个计划不变,”德雷克信心十足地对他说,“托马斯,你从金鹿号上带10个人过去,把大帆船开到普里茅斯去。” 卡蒂尔着急地把手一摊。“这么大的一艘船,只给10个人,我根本没办法驾驶它,更不用说还要穿越风急浪高的大海了。” 德雷克回到工作台前,用一副黄铜圆规轻轻敲了敲海图上标出的一个圆圈。“这些是我在德·安顿船长的舱室里找到的航海图,我在上面标出了一个小海湾,它就在从这儿往北的海岸上,那儿应该没有西班牙人。你把船开到那儿,把西班牙高级船员和所有受伤的船员统统赶下船去,再从剩下的那些身强力壮的水手中征召20名到船上。我一定会提供你绰绰有余的武器,以确保你的指挥调度能够运作自如,同时阻止任何人夺取帆船控制权的企图。” 卡蒂尔知道,提出反对意见是毫无用处的,跟德雷克这种执拗的人争辩只是白费力气。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接受了这份任务。“我当然会按照您的命令去执行。” 德雷克充满信心、目光热情。“有谁能把一艘西班牙大帆船驶入普里茅斯港,托马斯,这个人就是你。我想,当你把货物奉献给女王时,陛下准会惊得目瞪口呆。” “我宁愿把这项荣幸留给您,船长。” 德雷克友善地拍了拍蒂尔的肩膀。“别担心,我的老朋友。我不过是命令你一手挽着一个姑娘,站在码头上迎接我的金鹿号回国罢了。” 第二天清晨,卡蒂尔命令船员解开连接两条船的缆绳。他的一只胳膊底下牢牢夹着那个裹在亚麻布里的匣子,德雷克要他务必亲自把匣子呈交女王。他把匣子带到船长舱室,锁在船长卧室内的一个柜子里。然后,他回到甲板上,指挥圣母号慢慢地驶离金鹿号。在一轮鲜红耀眼的太阳照射下,船帆升了起来。两艘船上迷信的船员都严肃地形容这轮太阳说:“它红得像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根据他们的愚昧想法,这景色是一种不祥之兆。 德雷克和卡蒂尔最后一次挥手告别,然后金鹿号朝东北方向驶去。卡蒂尔目送着这艘较小的帆船远去,直到在远方的海平面上只能看见它的桅杆为止。他不像德雷克那样地信心十足,在他的心头压着一团不祥的乌云。 几天之后,在把许多吨银块和银币倾卸在卡诺岛上以减轻吃水量之后,无畏的德雷克指挥着坚实的金鹿号朝北驶去——朝着两个多世纪后被称为温哥华岛的地方驶去了——此后,金鹿号转往西,开始了横渡太平洋的航海壮举。 在遥远的南方,圣母号则抢风航行,朝正东方向驶去。第二天很晚的时候,它接近了陆地,随后便驶进了德雷克在西班牙海面上标出的那个海湾。他们抛锚停船,升起了值夜灯。 天亮了,阳光照怨在安地斯山脉上。卡蒂尔和他的船员看到了一个被环抱在大海湾之中,居住着一千多名土著的大村庄。他连一分钟也没耽搁,马上命令他的手下动手把西班牙高级船员和伤患渡运到岸上去。他对留下人质当中的20名优秀船员提出:如果他们帮忙把大帆船开到英国去,所得到的报酬将是西班牙人所付工钱的10倍,并向他们保证,只要帆船在英国一靠岸,就给他们自由。这20个人全都愉快地签了约。 刚过中午时,卡蒂尔站在火炮甲板上监督着渡运工作,船身突然晃动起来,仿佛有一只巨手在摇撼着它。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全集中到系在桅杆顶端的细长船旗上,但是,只有旗尾边缘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着。随后,所有人又一起把目光转向陆地,只见安地斯山麓升腾起一团巨大的尘雾,并且似乎正往海边涌来。伴随着大地的剧烈颤动,传来一种展耳欲聋的雷鸣般巨响,令人毛骨悚然。就在船员们惊愕而不知所措地呆呆遥望时,村庄东面的一座座山丘像涌上浅滩的碎浪般一起一伏地跳跃起来。 那团尘雾涌到了村庄上空,把它吞没了。透过喧嚣声,传来了村民们的尖叫声和呼喊声,以及石块和土坯房屋的摇晃倒塌声。船员中没有一个人亲身经历过地震,甚至很少有人知晓这种自然现象。大帆船上半数的英国新教徒和所有的西班牙天主教徒全都跪下来,急切地祈求上帝解救他们。 仅仅过了几分钟,尘雾就从帆船上空卷过,消散在海上了。他们全都莫名其妙地盯着方才还是生机勃勃的村庄,现在那儿只剩下断垣残壁了。那些陷在碎石瓦砾中的人大声叫喊着。看样子,当地居民中的幸存者大概不到五十人。岸上的西班牙人惊恐万分地沿着海滩来回地奔跑呼叫,恳求把他们运回船上去。卡蒂尔镇定下来,不去理会他们的恳求,而是饱到船栏前去观察周围的大海。 第3章 除了微微荡漾的涟漪,大海对村庄里发生的悲剧似乎无动于衷。 卡蒂尔突然生出一股逃离岸上灾难的强烈欲望,于是便大声命令大船起航。那些被俘的西班牙船员诚心诚意地听从指挥,与英国船员同心协力地扬帆起锚。与此同时,从村庄里逃出来的幸存者挤满海滩,声声哀求着大帆船折返,帮他们从废墟里救出他们的亲人,用船把他们运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而船员们对他们的恳求充耳不闻,一心只想着保住自己的性命。 突然间,地震又一次摇撼大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更加震耳欲聋的轰响。地面开始像波浪般起伏,仿佛一只怪物正在摇动着一块巨大的地毯。这一次,海水渐渐后退,海底露了出来,圣母号搁浅了。船员中没有一个人会游泳,因而对水下生物怀有一种异常的恐惧心理。眼下,他们惊恐地盯着成千上万的鱼儿像无翅的鸟儿般在礁石和珊瑚间蹦来跳去,是退去的海水把它们搁浅在这儿的。鲨鱼、鱿鱼和形形色色的热带鱼全都加入这垂死的挣扎中。 随着海底地震所引起的地壳断裂,海底塌陷成一块很大的洼地。一阵持续不断的震颤摇摆着大地。接着,轮到大海发起威风来,海水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掩没了洼地。层层逆行巨浪以惊人的速度越卷越高,千百万吨最具毁灭性的滚滚海水铺天盖地朝海岸涌去,直到浪峰高达四十公尺——这种自然现象被后人称作海啸。 那些束手无策的人们根本来不及抓住什么坚固的物体,而好些虔诚的人们也来不及祷告。面对着眼前铺天盖地、白沫飞溅的绿色浪峰,他们吓得手脚发软、张口结舌,只能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海浪夹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地狱之声朝自己的头上压下来,只有卡蒂尔保持了几分镇定,他冲到舵柄的防护甲板下,用四肢紧紧抱住长长的木制杠杆。 圣母号的船头正好朝着滔天的巨浪。它猛然拱起,直对着席卷而来的浪峰撞了上去。大自然发怒了。几分钟之后,圣母号就被一股汹涌的洪流吞没了。 这股排山倒海的洪流抓住圣母号后,猛地把它朝满目疮痍的海岸抛了过去。露天甲板上的大多数船员都被甩了出去,不见了踪影。海滩上那群可怜虫以及村庄废墟中正在往外挣扎的人们一下子也全被吞没了,就像一股突如其来的激流顷刻间淹没蚁穴一样。他们前一秒钟还在那儿,后一秒钟就无影无踪了,只有一块块一片片的碎石和瓦砾箭也似地朝安地斯山飞去。卡蒂尔被淹没在滚滚洪流之下,不知熬过了多长的时间。他屏住呼吸,把肺憋得如火烧般地难受,同时紧紧地抱住舵柄’,似乎自己是一株从上面生长出来的变异品种。后来,这艘倔强的老海船使劲地挣扎着,它每一根横梁的接合处都发出轰轰隆隆、吱吱嘎嘎的怪响,最后终于浮上了海面。 卡蒂尔不记得大帆船在湍急的漩涡中挣扎了多久。汹涌的巨浪已经把残存的村庄卷了个一干二净。千疮百孔的圣母号里死里逃生的几个人浑身湿淋淋地惊魂未定,却又被另一种情景吓得魂飞魄散。无数在地下埋了许多世纪的古代印加人的木乃伊浮到了海面上,把大帆船团团围住。是海浪把这些保存得异常完好的死尸从某个久已被人遗忘的坟场墓穴里冲出来的。这些木乃伊直直地瞪眼盯视着恐惧万分的水手们。水手们确信,自己正遭到鬼域的诅咒。 卡蒂尔试图转动舵柄,开动帆船,可是却做不到,因为大浪已经把方向舵从舵栓上击落下来。他顽强地抓住一线生机不放,而围着大帆船打转的木乃伊却加深了他的恐惧。 最糟糕的事情还没有过去。海啸潮流的疯狂回漩造成了一个游涡。这个旋涡以巨大的力量推动着大帆船打起转来,结果桅杆砰地一声砸向舷侧,同时两门火炮也挣断了固定它们的缆绳,翻倒在甲板上,狂野地滚来压去,造成毁灭性的后果。惊惶失措的船员一个接一个地被飞旋的水流卷走,最后只剩下卡蒂尔一个人。海啸以毁灭一切的气势横扫陆地,把大树连根拔起,撕成碎枝断条。滔天巨浪一直深入内陆达8公里,以至于方圆100多平方公里的地区均难逃浩劫。巨大的石块被海浪抛来甩去,就像从小男孩弹弓里所射出的小石子。最后,当这个庞大的海洋死神撞到安地斯山脉的丘陵上时,它的势头才渐渐减弱。终于,它的怒气发泄尽了,—只能轻轻拍打着山脚,并带着震耳声响开始回落,在身后留下尚未有文字记载时所遗下的一望无际的废墟。 卡蒂尔感到大帆船渐渐停止了晃动。他扫视了一遍横七竖八躺着帆缆和横梁木的火炮甲板,没有发现半个活人。他担心凶猛的波涛会再度席卷而来,于是在舵柄下面蜷缩了近一个小时,可是帆船一直静悄悄地一动也不动。他慢慢地、四肢僵硬地一步步挪到后甲板顶上,环顾着周围的一片疮痍。 令人震惊的是,圣母号竖直地高高搁浅在一片已夷为平地的丛林之中。卡蒂尔估计,它离最近的海水差不多有三里路之远。它的幸免于难是由于它的构造结实,也是因为海啸发生时它正朝浪里驶去。假如它是正在驶离海浪的话,那么海水的力量将会撞碎它的水手舱,把它撕个稀烂。圣母号虽然幸存了下来,不过已经变成了一堆残骸,再也不可能下水航行了。 远处的村庄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宽阔的沙滩。那些残垣断壁被卷得无影无踪,仿佛那上千居民以及他们的家园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水淋淋的丛林里尸横遍野。卡蒂尔觉得,死尸似乎无处不在。在有些地方,它们甚至堆了3米之高。许多尸体奇形怪状地挂在扭曲的树枝上,大多数都被撞击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卡蒂尔不敢相信自己是这场灾难中惟一的幸存者,可是他又看不见第二个活着的人。他跪地祈祷,感谢上帝拯救了自己,拆求上帝给自己启示。随后,他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处境。眼下,他深陷于世界上一个由西班牙控制的地区,远离英国本土14000海里。若是被西班牙人抓住,他们肯定会兴高采烈地折磨、处死他这个可恨的英国海盗。所以,他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卡蒂尔知道,从海路返回英国是绝对没有希望的。他认定惟一可行的路线是步行翻越安地斯山脉,然后往东走,或许还有成功的可能性。只要他到达巴西海岸,就可能会遇上一艘袭击葡萄牙船只的英国劫掠船。 第二天一早,他为自己的水手旅行箱做了个背架,往里面装入从船上厨房找来的食物和淡水,以及棉被、两把手枪、一磅火药、一些弹丸、燧石和打火镰、一包烟草、一把刀和一本西班牙语圣经。随后,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多带,背起背架,就动身朝笼罩在云雾之中的安地斯山峰跋涉而去。他最后望了一眼孤零零的圣母号,心中暗想,这场大灭难也许是印加人的神抵一手造成的吧。 他想,现在印加人的圣物又回到了他们的土地上,他们肯定非常高兴。他记起了那个有特殊匣盖的玉石匣子,他才不会羡慕以后来偷匣子的人呢。 1580年9月26日,德雷克指挥着满载战利品的金鹿号凯旋回国,抵达普里茅斯港。然而,他没有看见托马斯·卡蒂尔和圣母号的踪影。他的赞助者们从自己的投资中获得了4700%的利润,女王的股份则成为后来大不列颠王国扩张的基础。在停泊于格林威治的金鹿号上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宴会,宴会上,伊莉莎白女王把爵士称号授予了德雷克。 作为第二艘环航世界的帆船,金鹿号成为一处旅游热点。一连三代之久,它一直停泊在水上供人观光游览,不过最后也许是朽烂掉了;也许是其水上部分烧毁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历史上并没有确切的记载,不过,金鹿号确实沉入了泰晤士河的水底。 弗兰西斯·德雷克爵士英勇的航海生涯又持续了十六年。在后来的一次航行中,他攻占了港口城市圣多明哥和卡塔赫纳,成为女王陛下的海军元帅。他还担任过普里茅斯市的市长和下议院议员。1588年,他向庞大的西班牙无敌舰队发起了英勇的进攻。1596年,在一次到拉丁美洲抢劫港口和船只的远征中死于痢疾。他的尸体被装入铅皮棺材,投入巴拿马波托贝洛附近的大海。 直到他去世之前,德雷克几乎天天苦苦思索着圣母号为什么失踪,天天绞尽脑汁想解开神秘的玉石匣子以及里面的绳结之谜。 第一章 那具骷髅躺在深潭底部的沉积层上,仿佛正在柔软的床垫上小憨。骷髅头上那对冷冰冰的眼窝一眨也不眨地圆睁着,透过黑黝黝的深水,朝36米之上的水面望去。它的两排牙齿咧开着,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一条小水蛇从它胸腔后面探出面目凶恶的脑袋,随即扭动着溜走了,并翻腾起一团浑浊的淤泥,遮住了自己的行踪。骷髅的一只胳膊埋在淤泥里,前臂垂直竖立着,手指骨仿佛在向粗心的人们招手。 从潭底到阳光照耀下的水面,水的颜色越来越鲜亮,从阴暗的灰褐色渐渐变成豆绿色,水面上漂着一层因热带高温而滋生的浮垢。环形潭沿的直径长达30米,潭壁陡峭,比水面高出15米。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一旦掉入潭中,除非上面有人救助,否则没办法活命。 这个深邃的石灰岩洞凶险可怕,按专业的说法,它叫作洞状陷穴。连野兽都意识到它具有望而生畏的危险性,因此从来不进入岩洞周围50米以内的地方。 第4章 的确,这儿笼罩在一种冷冰冰的死亡气氛之中。当地人把这个石灰岩洞当作祭潭。每逢干旱的年份,或者当大风来袭时,他们便把男人、女人和儿童作为祭品活生生地扔进黑黝黝的潭水里。不仅如此,在古老的传说和神话中,这个地方时常发生一些难以形容的古怪事件,因此被称作“邪神之居”。此外,据传说,为了抚慰那些有呼风唤雨本领的邪恶之神,大批用金、玉和宝石精雕细琢而成的珍贵工艺品曾被投入这个恐怖的深潭之中。1964年,两名潜水员潜入石灰岩洞的深水中,从此再也没有浮出来,也没有人试图打捞他们的尸体。 石灰岩洞的形成历史要追溯到寒武纪,那时这个地区是古代海洋的一部分。在随后的几个地质年代里,成千上万代的水生甲壳类动物和珊瑚在这儿生长、死亡,它们的遗骸形成一个巨大的石灰沙体,尔后又被挤压成厚达两公里的石灰岩和白云石层。6千5百万年前,剧烈的地壳运动开始,安地斯山脉随之上升到现有的高度。从山上冲刷下来的雨水形成了一片广大的地下水层,开始逐渐溶解石灰岩。于是,水潭在地下水聚集之处形成,水流一点一点地向上侵蚀,终于导致地表塌陷,形成石灰岩洞。 石灰岩洞周围的丛林上空,一只南美秃鹫在湿润的空气中懒洋洋地侧翼大幅度盘旋着,用一双冷酷的眼睛死死盯住正在洞状陷穴周围忙碌的一群人。为了顾气流飞翔,它把长达3米的宽翅膀缩成弓形。这只有白色颈毛和淡红色秃顶的黑色大鸟轻快地翱翔着,注视着下面的活动。最后;它终于确信这附近没有自己的食物,遂飞向高空,往远处观测,然后翩然向东去寻找腐尸。 关于这个怪潭,还有许多悬而未决的争议问题。现在,考古学家终于聚在一起,准备潜入神秘莫测的潭中打捞那些工艺品。这个古代遗址坐落在一个朝西的山坡上,背后是秘鲁境内安地斯山脉一道高高的山脊,不远处有一座城市的废墟。附近的石头建筑曾经是一个庞大的城邦联盟的一部分,这个联盟通称为查查波亚斯,它在公元1480年前后被著名的印加帝国所征服。 查查波亚斯联盟的疆域有近400平方公里。它那片由农场、庙宇和堡垒所组成的广阔都市区位于茂密的山林之中,至今尚未有人前去勘察过。这片废墟代表着伟大的查查波亚斯文明。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它是由各种神秘的文化融合而成,其起源鲜为人知。查查波亚斯的统治者——或曰长老议政会——建筑师、僧侣、士兵和居住在城市里与农场中的平民几乎都没留下任何有关他们生活情况的记载。他们的政治、司法制度以及宗教习俗都有待考古学家去探究。 香侬·凯尔西博士扬起眉毛,瞪起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凝视着下面的一潭死水。她颇为激动,全然没有寒冷害怕的感觉。如果梳妆打扮起来,她会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可是她具有一种相当冷摸超然的傲慢态度,这使得大多数的男人感到很不舒服。更有甚者,她有时会用嘲弄而挑衅的目光跟他们对视。她脸上、胳膊和腿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全都晒得渤黑,柔滑的金发用一块印花大手帕在后脑勺扎成一束马尾。黑色弹性泳衣紧紧裹着她那高耸的双峰、纤细的腰肢和丰胶的臀部,使她显得格外优美迷人。当她走起路来,身体便展现出巴里舞蹈家那种动感的美。 年近四十的凯尔西博士迷上查查波亚斯文明已经整整10年了。在前5次的考察中,她勘察了重要的考古据点,深入这地区的古城遗址内,清除了遮蔽在若干主要房屋和庙宇之上的茂密植物。她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安地斯文化考古专家。对于追寻光辉灿烂的历史足迹有着强烈的激情。她早就梦想在一个“神秘莫测、尘封已久的兴盛民族衰败和消亡的地方”从事考古工作,亚利桑那州立大学考古学系提供的一笔经费帮她实现了这个夙原。 “带摄影机下去没有用,除非能见度能到达水面两公尺之下。”迈尔斯·罗杰斯说。他是拍摄这个计划的摄影师。 “那就拍摄静止画面,”香依坚定地说,“无论能不能看见我们眼前的东西,我都希望把每次潜水勘察的过程拍摄下来。” 罗杰斯是水下摄影的专家。他只差一年就40岁了,长着浓密的黑发和胡须。所有主要的科学和旅游出版机构都希望他能为他们拍摄海底鱼类和珊瑚礁的照片。他拍摄过南太平洋的二次大战失事船只,也拍摄过淹没于地中海里的古代港口,这些绝妙超群的照片使他屡屡获奖,并为他赢得了同行的尊敬。 香侬身旁站着一个60多岁的男人。他身材瘦削,一大把银灰胡须遮住了半张脸。他帮香依举起氧气筒,好让她把背带套到臂膀上。“我真希望你能暂缓一下达次的行动,等我们准备好潜水筏再进行。” “那要等到两天以后呢!现在我们先进行一次试探性的勘察,这样就可以抢先一步。”"奇+---書-----网-qisuu." “那至少也该等到潜水组的其他成员从学校赶来之后。如果你和迈尔斯出了什么事,我们没有任何后援。” “别担心,”香依兴致勃勃地说,“我和迈尔斯只不过是跳下去检测一下水深和水中的情况而已,不会超过30分钟的。” “而且下潜不能超过15米。”这位长者告诫她说。 香侬朝她的同行笑了笑。史蒂夫·米勒博士来自宾夕法尼亚大学。“如果下潜15米后我们仍然没有模到潭底呢?”“我们还有五个星期呢!没有必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去冒出事的危险。”米勒的嗓音平静而深沉,不过流露出明显的关切之情。米勒是当时最重要的人类学家之一。在最近的30年间,他致力于解开种种文化的谜团,这些文化全都发源于安地斯高原,后来又向下扩展到亚马逊丛林地带。“谨慎些,观察一下水中的情况和潭壁的地质构造,然后就回到水面上来。” 香侬点点头,朝面罩里吐了几口唾沫,把唾液涂抹在镜片里层周围,以防止它们蒙上一层雾气。接着,她用一罐水冲洗了一下面罩。然后,调整好浮力辅助器、系紧重力带,最后又和罗杰斯互相检查了一退对方的潜水装备。看到一切准备就绪,数字潜水电脑已经按程序工作,她感到相当满意,对米勒笑了笑。 “很快就会再见到你的,博士。帮我冰一杯马丁尼酒。” 这位人类学家将一根宽宽的带子在他们的胸前系好,带子的一头连接着一根长长的尼龙绳,由10个秘鲁研究生紧紧抓住尼龙绳,他们全都是志愿参与亚利桑那州大学这个考古计划的人。“往下放绳子吧!孩子们。”米勒吩咐这6个男生和4个女生。 尼龙绳经过一只只手放了出去,两个潜水者开始往这个凶险的深潭里下降。香依和罗杰斯伸出双腿,用蛙鞋的尖端一下下地蹬着粗糙的石灰岩潭壁作为缓冲,以避免擦伤身体。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水面上那层黏浊物,就像一缸绿色分泌物般地黏稠,也像分泌物那样地令人恶心。腐烂淤臭的气味赢得他们透不过气来。香依的心里那种即将踏入未知世界的激动突然之间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当他们下降到离水面不到1米的地方时,两个人都把空气调节器的咬嘴塞到牙齿中间,又对潭沿上那些正凝神观看的焦虑面孔打手势示意。随后,香依和迈尔斯松开背带,纵身跳入散发着恶奥的教浊物中,不见了踪影。 米勒紧张不安地在石灰岩洞沿上来回酸着步,每隔一分钟就瞥一眼手表,那些学生则着魔似地盯着下面那层绿色的黏浊物。15分钟过去了,两个潜水者仍然没有露出水面。突然,空气调节器排气口的气泡消失了。米勒心慌意乱起来,开始在潭沿上跑来跑去。他们已经找到洞穴并且进去了吗?他又等了10分钟,然后冲到附近的一间帐篷里,颤抖着抓起无线电对讲机,呼叫这个考古计划设在查查波亚斯小镇上的总部和供应分队。胡安·查科的声音几乎立即传了过来。他是秘鲁考古总监和利马国家博物馆馆长。 “我是胡安,是你吗,博士?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凯尔西博士和迈尔斯·罗杰斯坚持要下去祭潭里做一次试探性潜水。”米勒回答说,“我想他们可能发生了紧急情况。” “他们没等到潜水队从学校赶来,就潜到那个污水潭里了吗?”查科用一种漠不关心的奇怪口吻问道。 “我曾试图说服他们放弃这个打算。” “他们是什么时候潜入水中的?”米勒又看了看表。“27分钟前。” “时间不算长,”查科舒了一口气,“那么,出了什么问题了?” “在过去的10分钟里,我没看到他们空气调节器的气泡。” 查科倒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这听起来可不妙,我的朋友。这可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你能用直升机提前把潜水队运送过来吗?”米勒问。 “这不可能,”查科无可奈何地回答道,“他们仍在从迈阿密飞来的途中,要4个小时之后才能到达利马。” “我们不能让政府插手,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行。你能安排一支潜水救援队迅速赶到石灰岩洞这儿来吗?” “离那儿最近的海军基地在特鲁希略。我去通知基地司令官,然后从那儿赶过去。” “祝你好运,胡安。我就在对讲机这头等着。” 第5章 “如果有什么新情况,随时通知我。” “我向你保证,我会的。”米勒坚定地说。 “我的朋友?” “什么?” “他们会脱险的,”查科用空洞的嗓音说,“罗杰斯是个潜水大师,他不会出差错的。” 米勒没有再讲话,他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关闭通话器,急急忙忙地跑回到那群沉默的学生中间。他们全都惊恐万分地朝着石灰岩洞里张望。 在查查波亚斯,查科拉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他是个做事井井有条的人。意料之外的障碍或问题都会使他感到恼火。如果两个愚矗的美国人把自己掩死了,政府肯定会进行调查的。尽管查科很有权势,但秘鲁新闻媒体肯定会对这个事件大加宣染,其后果极有可能不幸的。 “我们目前所急需的,”他自言自语道,“就是那两个已经死在水潭里的考古人员。” 然后,他用颤抖的手抓过无线电发报机,开始对外发送紧急呼救信号。 第二章 香侬和迈尔斯潜入祭潭已经过了1小时又45分钟。此时,任何救援行动似乎都是徒劳的,已经没有办法救出他们了。他们的氧气早已用尽,肯定是死了。古往今来网,无数生命消失在这可怕的潭水之中,如今,他们的行列里又增加了两个牺牲寄。 查科用充满绝望的颤抖嗓音通知米勒,秘鲁海军凑巧没有做好应付紧急状态的准备。他们的水底逃脱抢救分队正远在秘鲁南部靠近智利的边界执行训练任务,根本不可能在太阳下山之前把潜水队及其设备运到石灰岩洞。米勒对这种反应迟钝、办事不力的作风深表焦虑,查科也颇有同感,但却无能为力。在南美洲极少会有人把速度问题摆在首位。 一个女学生首先听到了声音。她双手成环状贴在耳边,身体前后晃动着,活像一根雷达天线。“直升机!”她激动地叫道,指了指被树梢坦住的西方。 潭沿周围的所有人全都静了下来,期待地倾听着,旋翼叶片振荡空气的嗡嗡声隐隐约约地朝他们传过来,而且越来越响。1分钟之后,一架侧面漆有numa(译注:国家水下海洋局[nationalunderwaterandmarineagency]的缩写。)字样的直升机飞入了他们的视线。 这飞机是从哪儿来的?米勒想着,精神为之一振。飞机上没有秘鲁海军的标志,显然,是一架自用飞机。 直升机朝石灰岩洞旁边的小片空地降落下来,把周围的树梢搅得哗哗直响。飞机起落架仍在空中时,机舱门就打开了,一个有着乌黑鬈发的高个子男人敏捷地跳到地面上。此人身穿一件用于温水潜泳的短小防水衣。他没有理会那帮年轻人,奇-書∧網而是径直地走到米勒面前。 “是米勒博士吗?” “对,我是米勒。” 这位陌生人脸上浮现出热情的笑容,伸出一只长满老茧的手。“对不起,我们没能早点赶来。” “你们是谁?” “我叫德克·皮特。” “你是美国人。”米勒说,盯着这张粗犷的、眼含笑意的脸。 “我是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特别工程处处长。据我所知,你们有两个潜水者在一个水底洞穴里失踪了。” “是石灰岩洞,”米勒纠正他说,“近两个小时前,香依·凯尔西博士和迈尔斯·罗杰斯潜入水中,到现在还没有浮出水面。” 皮特走到潭边,低头朝污浊的水中望了望,一眼就看出这儿的潜水条件实在是糟糕透顶。潭水的边缘部分盖着一层绿色的黏浊物,中央则黑漆漆的,看下去深不可测。各种迹象都显示,除了打捞尸体之外,没什么可干的了。“这可不怎么吸引人。”他深思着。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米勒问。 “海洋局在秘鲁正西方的海面进行水底地质测量。秘鲁海军司令部透过无线电发出一个调派潜水员参加抢救任务的求救信号,我们回了电。显然,我是第一个到达出事地点的人。” “你们是海洋学家,怎么能够在这种深潭中进行抢救打捞工作呢?”米勒突然发起火来,厉声质问道。 “我们的考察船配备有必需的潜水器材,”皮特不动声色地说,“我不是科学家,而是海洋工程师。我只受过几次水底打捞训练,不过我是个相当不错的潜水员。” 垂头丧气的米勒还没来得及回答,直升机的引擎就熄了火,旋翼叶片也慢慢停止了转动。一个像码头工人般胳阔腰圆的矮个子男人挤出了舱门,走上前来。他那副模样跟又高又瘦的皮特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我的朋友和助手艾尔·乔迪诺。”皮特介绍他说。 长着一头浓密乌黑鬈发的乔迪诺点了点头,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米勒朝他们身后直升机的挡风玻璃望去,看到里面已没有人,不禁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你们两个人,只有你们两个人,我的天,至少需要12个人才能把他们弄上来。” 皮特对米勒的激烈言词一点都没生气。他宽容而理解地盯着这位人类学家,他那双泛着蛋白石光泽的深绿色眼睛里流露出慑人魂魄的气质。“交给我吧,博士,”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我和艾尔一定能办好这件事。” 在作过简短计划之后,皮特仅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做好了潜入水潭的准备。他戴上全套国际潜水制式exo一二六型面罩,这种面罩配有适用于污水状况的散热空气调节器,其耳机插座插在海洋技术制式mk1一dci型水用对讲机上。接着,他又背上一对一百立方升的氧气筒,并携带一个浮力辅助器,辅助器上有一排显示水深、气压和方位的仪器。在他套上这些装备的同时,乔迪诺把一根粗壮的尼龙制安全绳连接到他的耳机上,又为他拦腰系上一条紧急脱身扣带。然后,乔迪诺把剩下的安全绳缠绕在直升机内的一个大卷轴上,接着又连接到机舱外的一个扩音器上。最后,他检查了一遍皮特的装备,拍了拍他的脑袋,对着通信系统的话筒说: “看起来不错。你能听见吗?” “就是像是在我脑袋里说话一样。”皮特回答道。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来,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的声音怎么样?” 乔迪诺点了点头。“非常清楚。我在上面监测你的减压进程和潜水时间。” “了解。” 皮特把安全绳在一只胳膊上绕了个圈,双手紧紧抓住它。然后,他从面罩的镜片后面朝乔迪诺眨了眨眼睛。“好了,让我们开始表演吧!”乔迪诺朝米勒的四个学生打了个手势,他们便开始从卷轴上一圈圈地放开尼龙绳。和贴着石灰岩洞壁一点点反弹下落的香依与与迈尔斯不同,乔迪诺把尼龙绳绑在一棵枯树的树根部,这棵树从陡峭的洞沿上伸出足足有2米,这样皮特下落时就可以避免在石灰岩上擦伤身体。 米勒想,作为一个明知自己正把朋友送上死亡之路的人,乔迪诺显得出奇地镇定、有条不紊。他不认识皮特和乔迪诺,也从未听说过这对传奇的搭档。他怎么可能知道,在近20年的海底冒险生涯中,这对非凡的人物早已养成一种准确判断生存机会的能力。米勒确信,皮特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水中捞月,但他也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当皮特接近水面那层绿色浮垢时,他俯下身去,焦急地望着。 “看起来怎样?”乔迪诺在对讲机上问。 “就像我祖母的碎豌豆汤一样。”皮特回答道。 “我可没建议你取样化验。。“我根本没想到这一点。。皮特的双脚插人了黏浊层之中,之后他们俩就再也没有讲话。在水没过皮特的头顶之后,乔迪诺松开安全绳,以便让他能自由活动。潭水的温度比浴缸里的热水仅仅低10度左右。皮特开始用调节器呼吸。他侧过身去,用蛙鞋蹬着水,潜入阴沉沉的死亡世界中。越来越强的水压挤压着他的耳膜,为了平衡压力,他在面罩里用鼻子呼着气。他打开海洋潜水探测灯,但所发出的光在一片黑暗中却显得极为微弱。 突然间,他钻出茫茫黑暗,进入一片清澈透明的宽阔水域之中。他手中的光束不再把水藻的影子映到他的脸上,而是突然射向远处。黏浊层下的这种急遽变化使他大吃一惊,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太空中邀游。“水面下4米处的能见度非常清晰。”他向上面报告说。 “有其他潜水者的踪影吗?” 皮特慢慢游了一个360度的圈。“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能看清楚潭底的情况吗?” “还可以,”皮特回答说,“潭水清澈透明,不过相当昏暗。三分之二的阳光都被水面上的浮垢给遮住了,不能射到潭底。潭壁附近光线很暗,为了找到尸体,我准备进行全面授寻。” “安全绳够长吗?” “让绳保持在松弛状态,以免在往下潜时妨碍我的行动。” 在接下来的20分钟里,皮特沿着陡峭的石灰岩洞壁绕圈下潜,好像是在顺着一个硕大的螺旋体旋转而下。他把每个缝隙都探查了一遍。几十亿年前沉积而成的石灰岩表面覆盖着矿物质,构成奇形怪状的抽象图案。他缓慢地游动着,把手中的光束在自己前面扫来扫去,不由生出一种在无底洞上空翱翔的强烈幻觉。 终于,他贴近了祭潭的底部。这儿既没有坚硬的沙地,也没有水底植物,只有一块凹凸不平的浅灰岩石,上面覆盖着一层令人忍心的褐色淤泥。 第6章 “在超过36米的深处我看到了潭底,但仍然没有凯尔西或罗杰斯的踪影。” 在高高的潭沿上,米勒一脸茫然地盯着乔迪诺。“他们一定在潭底,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了。” 在深深的水底,皮特缓慢地蹬水滑行,小心冀冀地与潭底的岩石保持有1米的距离;他极其注意避开淤泥,因为淤泥可能会升腾成一片障眼的泥雾,几秒钟之内就会使能见度降为零。而且,这种淤泥一旦被搅混,可能会在水中漂浮几个小时,然后才慢慢沉落到水底。在他从上面的温水层下潜到冷水层之后,潭水就变得冰凉刺骨,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游得更慢了。他利用补助器补足微弱的浮力,保持着一种头部略微下倾、蛙鞋上翻的潜泳姿势。 他小心冀翼地将手插到褐色的淤泥中,他的手已经触到了潭底岩面,但淤泥却尚未没过他的手腕。皮特觉得奇怪,淤泥怎么会这么浅呢?潭壁的侵蚀作用和地表的径流(译注:指除了蒸发的、被土地吸收的和被拦堵的水之外,沿着地面流动的雨水。)作用已经持续了无数个世纪,因此这片地下底岩的表面覆盖层应该深达至少2米才对。他的身体平稳地漂过一片看上去像是生长在淤泥之中的白色树丛。他抓住一根长满瘤状物的树枝,轻轻地把它从淤泥中抽出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一个古代祭祀牺牲者的脊椎骨。 乔迪诺的声音从他的耳机里传来。“请回答。” “潭深37米,”皮特边扔掉骨头边说,“潭底遍布白骨。这儿横七竖八躺着的骷髅很可能有200具。” “仍然没有他们俩尸体的踪影吗?” “没有。” 皮特注意到,有一具骷髅的手指骨正在阴森森的潭水中竖立着,不由得感到一股冷气顺着自己的脊背直升到脖子。骷髅的胸腔旁扔着一副锈迹斑斑的胸铠,骷髅头上则依然套着大约是16世纪西班牙人的头盔。 皮特把这个发现报告给乔迪诺。”告诉米勒博士,我在潭底发现了一具死去多年但头盔和购销仍然完整无缺的西班牙人尸体。”随后,他的眼睛好像被一股具其中的力量所吸引,顺着骷髅一根弯曲的手指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边躺着另一具最近死去的尸体。它看上去似乎是男性,双腿挺直,头向后仰着。尸身的肌肉尚未完全腐烂,尸体仍处在皂化状态之中,肌肉组织和器官都已经转化为坚实的皂状物质。 从此人昂贵的旅行靴、系在脖子上的红丝巾和镶嵌着绿松石的那伐鹤(泽注:美国西南部一个印第安人部落)银扣带,皮特一眼就看出他不是当地的农民。不管他是什么人。他的年龄应该不小了。随着皮特游动所引起的水流,尸体上那缕缕银丝般的头发和胡须微微摇曳着。尸体脖子上一道宽宽的刀口说明了此人是怎么死的。 在潜水灯的光束下,一枚粗大的金戒指闪闪发光,上面镶着一块硕大的黄宝石。皮特想,这枚戒指对查明死者身分或许会有帮助。于是,他勉强咽下涌到喉咙的胆汁,把戒指从死者正在腐烂的手指上褪了下来。不过,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唯恐有个朦胧的鬼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指责自己盗尸。尽管这件事使他感到恶心,但他还是把戒指在淤泥中抖了抖,以洗去原先佩戴者的痕迹,随后便把它套到自己的手指上。 “我发现了另一具尸体。”他通知乔迪诺说。 “是潜水者中的一个,还是古代西班牙人?” “都不是。这个人的死亡时间可能在数个月到一年之前。” “你想把这具尸体弄上来吗?”乔迪诺问。 “还没想过,这要等找到米勒博士的人再说——”一股猛烈的水流突然朝皮特扑过来,打断了他的话。这股水流是从对面潭壁里一条暗道中涌出来的,它像旋风卷起滚滚尘土般,把淤泥全都搅动了起来。如果没有安全绳,皮特就会像狂风中的落叶般,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湍急水流给冲倒。幸亏有这根安全绳,他才勉强地抓牢自己的潜水灯。 “安全绳怎么突然拉得这么紧,”乔迪诺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 “一股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强大水流冲到我身上了。”皮特回答道。他放松了一下,让自己随着水流漂荡。“这就是淤泥层为什么这么浅的原因。有一股激流会定期地把淤泥卷走。” “也许这股激流是来自某个地下水系。这个水系积聚压力,又通过注流经石灰岩洞底的激流把压力释放出来。”乔迪诺推测说,“让我们把你披上来吧?” “不,让我再待一会儿。现在的能见度已经降为零,不过我好像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你们慢慢地放松安全绳,让我看看这股水流会把我卷到哪儿去。这儿一定有个出口。” “太危险了,你可能会陷到里面出不来的。” “只要我留心不让安全绳缠到什么东西上就不会出事。”皮特轻松地说。 洞沿上的乔迪诺看了看表。“你下去已经16分钟了。你的空气还够吗?” 皮特把压力计举到自己的面罩前。透过深浊的淤泥,他几乎看不清压力计的指针。“还可以维持20分钟。” “我给你10分钟。10分钟以后,在你目前的深度,你开始作减压停留。” “现在你变成老板了。”皮特愉快地回答道。 “你目前的处境如何?”“我感到自己的脚正被朝前地拉进一个狭窄的通道。我可能摸到周围的通道壁。我真庆幸自己有一根安全绳,否则根本就不可能逆水游泳。” 乔迪诺转向米勒。“听起来他好像找到了你那两个潜水者出事的线索。” 米勒生气地摇了摇头。“我警告过他们。如果他们不下潜那么深的话,根本就可能避免这次意外。” 皮特觉得自己仿佛被吸到一个狭缝里长达一个小时,其实才过了20秒的时间。淤泥雾稍微消散了一点,大部分的淤泥都沉落到身后的那个深潭中去了。他越来越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周围的情形。他的罗盘告诉他,他被卷到东南方来了。之后,通道壁突然开阔起来。,面前出现了一个淹没在水中的宽敞洞穴。他看到有个东西在他右下方的黑暗中闪烁。是金属制品,它微弱地反射着潜水灯那被淤泥遮暗了的光束。后来他看出那是一具被丢弃的氧气筒,附近还有另一具。他游过去,看了看它的压力计。指针全都停在零。他转动潜水灯绕了一圈,以为可能会发现鬼影般漂浮在黑暗中的死尸。 潭底冷水消耗掉了皮特的一部分力气。他能够感觉出自己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虽然耳机里依然清清楚楚地传来乔迪诺的声音,就好像他正站在皮特身旁一样,但是他讲的话听起来却不那么清晰。皮特不再机械地做各种动作,而是全力控制住自己的大脑,发出检测数据表、安全绳和浮力补助器的指令,仿佛他的脑袋里还存在着另一个自己。 他竭力地振作精神,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想,如果他们的尸体被冲到岔道中的话,那自己在从岔道口经过时极有可能没注意到尸体。他迅速地搜索了一遍,但除了一双被丢弃的蛙鞋之外,什么也没发现。他把潜水灯朝上照去,看见了波光闪闪的水面。这就表示,洞穴的顶上存在着一个气穴。 他瞥见了一双苍白的脚。 第三章 身陷于永远沉寂的牢狱般洞穴之中,远离外面的世界,躺在一片漆黑的地层深处,在一个有干百万年的历史的狭小气穴中喘息着,憋得透不过气来,这一切都太离奇、太可怕了,真叫人无法想像。在这种骇人的处境下等死,其恐怖程度绝对不亚于被关入一间毒蛇横行的小屋,随之而来的,极可能是令人毛骨依然的恶梦。 香侬和罗杰斯把氧气筒中的空气耗尽了,潜水灯的电池也用完了。随着最后一丝光线的熄灭,他们的生还希望完全破灭了。在最初的惊恐过去之后,他们恢复了几分理智。在他们的呼吸作用下,小气穴中的空气很快就变得浑浊不堪。由于缺氧,他们感到头晕目眩。他们知道,只有当这个灌满水的洞穴成为他们的坟墓时,他们的痛苦才会结束。 当初,他们一瞥见那一层白骨,香依便兴奋地潜入石灰岩洞底,随后就被地下暗流吸到这个洞穴来了。忠诚的罗杰斯紧随着香依,在和激流的搏斗中,他累得筋疲力竭。他们试图寻找出洞穴的另一个通道,可是非但徒劳无获,而且还耗尽了最后的一点空气。没有出口,没有逃路,他们只能凭着浮力补助器顺水漂浮,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尽管罗杰斯胆量过人,他的情形却十分危急,香侬也快坚持不住了。就在这时,她突然注意到下面黑幽幽的水里闪过一丝亮光。这亮光斯渐变成耀眼的黄色光束,刺破黑暗朝她这个方向照射过来。是自己麻木的心灵出现了幻觉吗?她还敢怀有一线希望吗? “他们找到了我们。”当灯光移向她时,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罗杰斯目光茫然地盯着从下面渐渐移近的光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由于疲惫的绝望,他脸色苍白,并呈现出一道深深的皱纹。而且,新鲜空气的缺乏和令人窒息的黑暗使他几乎处于昏迷状态。他睁大双眼,喘着粗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依然紧紧抓住自己的相机。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在进入死而复生的人们所描述的那种光明隧道。 香侬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脚。随后,在离她不到一臂远的地方,一个脑袋从水中冒了出来。 第7章 潜水灯的光束直射到她的眼睛里,一时之间刺得她眼花绦乱。接着,光束移到了罗杰斯的脸上。皮特立刻就看出谁的情况更糟,于是赶快从自己臂膀下抽出一个连接在氧气筒双重阀门接头上的补助空气调节器,迅速地把调节器的咬嘴塞到罗杰斯的嘴里,然后又把系在自己腰带上的小型备用气瓶和空气调节器递给香侬。 深深呼吸几口之后,他俩的精神和肉体都奇迹般地复活了。香侬紧紧地拥抱皮特,苏醒过来的罗杰斯则使劲地摇晃着皮特的手,差一点就把他的手腕给扭伤。此时,3个人既欣慰又兴奋,全都沉浸在欢乐之中,一句话也没说。 后来,皮特突然意识到,乔迪诺正在耳机里大声呼叫,要他报告情况,他才大声宣布:“告诉米勒博士,我找到了他那两只迷途的羔羊。他们仍然活着。我再说一遍,他们仍然活着,状况良好。” “你找到他们了?”皮特的耳机里传来乔迪诺的惊叫,“他们没有死?” “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外,其他方面都很好。” “这怎么可能呢?”米勒不相信地嘲嚷着。 乔迪诺点点头。“博士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激流把他们卷到一个洞穴中,洞穴的顶上有一个气穴。幸好我及时找到他们,再晚几分钟,这儿的空气就耗尽了。” 乍听到这个消息,守在扩音器周围的那群人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然而,当他们渐渐理解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时,每张脸上都浮现出欣慰的笑容,随之而来的欢呼和掌声回荡在古老的石头城堡内外。米勒转过身去,仿佛是在擦拭眼中的泪水,乔迪诺则一个劲地咧嘴傻笑。 在下面的洞穴里,皮特打手势说,他不能摘掉面具讲话。他示意他们,只能以手势交谈。香依和罗杰斯点点头,皮特便开始向他们比划逃生的步骤。 因为这两个遇险潜水者已经扔掉除了面罩和浮力补助器之外的其它无用的潜水装备,皮特确信,上面的人可以借助他的耳机和安全绳,毫无阻碍地把他们3个人从狭窄的通道拖回祭潭中。 根据制造商的说明书,尼龙安全绳和耳机线能够承受近6千磅的重量。 他打手势示意香依把安全绳缠到一条腿和一只胳膊上,然后叫她利用小型气瓶呼吸,站到最前面去。接着,他又叫罗杰斯跟上香依,照着她的样子做,自己则紧随其后以便罗杰斯的嘴能够得着那个备用空气调节器。最后,皮特确认他们三人都系得很牢靠,而且呼吸通畅时,便通知乔迪诺说: “我们已经就定位,准备离开了。” 乔迪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帮年轻的考古专业学生。他们的手全都紧紧地抓住安全绳,摆出一副拔河的架势。他端详着他们那急切的表情,马上意识到自己必须压抑一下他们的热情和激动,否则他们会像从一根粗糙的管子中拖出一堆肉那样,把3个潜水者从岩石通道中拖出来。“先别行动。告诉我你们的深度。” “我读到的深度是17米多一点,这位置比石灰岩洞底部高多了。我们被吸入一条向上倾斜20米的通道。” “你正处在边缘状态,”乔迪诺告诉他,“可是另外两个人都超过了时间和压力的极限。我要计算一下,然后通知你们做减压停留。” “别耽搁太久。小型气瓶一旦用空,我们3个很快就会把我这对氧气筒剩下的空气吸得精光。” “不要说啦。如果我不控制住这帮年轻人,他们会飞快地把你们拖上来,那么你们就会觉得自己像出膛的炮弹一样了。” “尽量叫他们做得文明点。” 乔迪诺举起手对学生们说:“我们动手了。” “把魔术师和小丑拖上来吧。”皮特幽默地说。 安全绳绷紧了,长时间的、缓慢的拖曳开始了。通道汹涌的激流里涌出无数从空气调节器排出来的气泡。皮特除了抓紧安全绳之外无事可干,于是便放松身体,软绵绵地任凭安全绳拖着自己在暗河激流中逆水前进。滚滚的激流在狭窄的通道中奔涌,犹如穿过流量计(译注:一种流体流量测定装置,亦可测量空气速度)的空气。皮特似乎觉得,通道尽头比较和缓的潭底浑水远在数里之外,自己好像在水下待了很久很久。只有乔迪诺那沉稳的声音是他与外部现实世惟一的联系。 “如果我们拖得太快了,你就赶快叫。”乔迪诺吩咐他说。 “看起来还不错。”皮特回答说。他听到了氧气简与通道壁的磨擦声。 “你估计流速是多少?” “接近每小时8里。” “怪不得你们的身体有那么大的阻力。我这上面有10个年轻人正拼命地拉,他们累得心都快蹦出来了。” “再拉6米,我们就从通道里出来了。”皮特告诉他。 面对逐渐减弱的激流冲击,他们奋力地抓紧安全绳。一分钟过去了,也许是一分半,他们突然冲出通道,进入祭潭浓密的淤泥雾中。又过了一分钟之后,他们被朝上拖去,远远离开了席卷一切的激流,进入品莹透明的清水层中。皮特仰脸望去,看见阳光空过绿色黏浊层渗透下来,他心头涌起莫大的快感。 当安全绳的拉力突然减弱时,乔迪诺知道他们己摆脱了激流的吸力,。他命令学生们暂停拖曳,随后自己再次核对了手提电脑上的减压数据。皮特只须停留8分钟,就可以完全脱离因突然减压所产生的危险,而另两位潜水者则必须停留比皮特要长很多的时间。他们在17米到37米的深度中已经待了两个多小时,因此至少需要两次持续一小时以上的停留。皮特的氧气简里还剩下多少足以维持他们生命的氧气?这是一个生死位关的艰难抉择。能够维持10分钟吗?15分钟?20分钟? 在海平面上,或者在一个大气压下,正常人体的血液含氮量大约有一公升,而在深水的压力下,人必须吸入更多的空气,这就增加了氮的吸收量。在两个大气压(水深10米)下,氮的吸收量会增加到两公升,在3个大气压(水深30米)下,则增加到3公升。在下浴的过程中,过量的氮在血液中迅速液化,随血液流遍全身,最后储存在人体组织中。当潜水者开始上升时,这种反应便正好颠倒过来,不过速度变慢了。随着水压的降低,过剩的氮涌入肺脏,透过呼吸作用被排出。如果潜水者上升过快,正常的呼吸就难以胜任,于是氮泡便会在血液、人体组织和关节内形成,并导致减压病。这种病通常被称为潜水夫病,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它使得成千上万的潜水者残废甚至死亡。 终于,乔迪诺放下电脑,呼叫皮特。“德克?” “我听着呢!”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的氧气筒中的空气不够那位女士和他的朋友作减压停留。” “告诉我一点我不知道的事吧,”皮特回答说,“直升机里的备用氧气筒呢?” “没那么好的运气,”乔迪诺呻吟般地说,“我们急急忙忙离开考察船时,船员们往直升机上扔了一个空气压缩机,但却忘了多装几具氧气简。” 皮特透过面罩盯着罗杰斯,后者手中依然据着照相机,正在抢拍镜头。这位摄影师冲着皮特朗起大拇指,做了个赞扬的手势,仿佛他刚在离家不远的弹子房里独自赢得了全部的赌注。接着,皮特又把目光移到香依身上,她面罩里的那双浅褐色眼睛正盯着他看。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看来她以为恶梦已经完结,她的英雄正在把她带回自己的城堡。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更糟的事情才刚开始呢。这时,他才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 皮特不由自主地想,若是她卸去潜水装备,只穿泳衣,会是什么模样呢?皮特的这种白日梦转瞬即逝。他静下心来,对着面罩里的通话器说,“艾尔,你说压缩机在直升机上吗?” “是啊。” “把工具箱送下来,你会在直升机的储藏舱里找到它的。” “你说清楚点。”乔迪诺催促他说。 “我氧气筒上的双重阀门接头,”皮特急促地解释道,“是海洋局正在试用的新样品。我可以单独关闭这对氧气筒中的其中一具,把它从双重阀门接头上取下来,而且不会释放出另一个罐中的空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伙计,”乔迪诺恍然大悟地说,“你是要把两个罐中的一个取下来,只用另一个呼吸。我把空罐拖上来,用压缩机为它重新装满空气。然后,我们多次重复这一过程,直到规定的减压时间结束。” “这是个绝妙的主意,你不这么认为吗?”皮特用既庄重又嘲讽的口吻问道。 “基本上说得过去。”乔迪诺咕映着,巧妙地掩饰了自己内心的兴奋。“在6.5米处停留17分钟。我招工具箱顺着安全绳送下去。但愿你这个主意行得通。” “放心吧,”皮特信心十足地说,“当我再次踏上坚实的地面时,我希望有一支新奥尔良爵士乐队演奏《等待李将军》(译注:robert.e.lee,美国南北战争时的南军总司令)。” “你饶了我吧。”乔迪诺恳求道。 他拔腿朝直升机跑去,却被米勒拦住了。 “你为什么停下来?”这位人类学家质问道,“天哪,赶快吧,你还等什么?快把他们拉上来吧!” 乔迪诺冷冰冰地盯着米勒。“如果现在把他们拉到水面上来,他们必死无疑。” 米勒愣住了。 第8章 “死?” “潜水夫病,博士,听说过吗?” 米勒的脸上掠过一丝理解的表情,随后慢慢地点了点头。“我很抱歉,请原谅一个容易激动的老古董。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乔迪诺同情地笑笑,然后奔到直升机前,爬进舱内。他压根儿也没想到,米勒的话和铜钱一样富有预言性。 工具箱里有几把扳手、一把钳子、两把螺丝起子和一把小小的地质凿槌。乔迪诺把工具箱松松地系在安全绳上,又用一根细绳吊着把它放到潭底。皮特拿到工具之后,用双膝夹住氧气筒,熟练地关闭一个阀门,用扳手把它从双重接头的拧下来。随后,他取下一具氧气筒,系到细绳上。 “往上拖吧。”皮特大声说。 不到4分钟,几双自动伸过来的手就把氧气筒顺着第二根细绳拖了上来。乔迪诺把氧气简连接到卟卟颤动的压缩机上,于是,净化过的空气便源源不断地注人氧气筒。乔迪诺又是诅咒,又是甜言蜜语,直盼着压缩机能在限定时间内以每平方寸3500磅的压力把空气注人体积为100立方尺的铜罐内。压力计上的指针快要达到1800磅时,皮特警告他说,香他的小型气瓶已经用空,他自己那具惟一的氧气筒中也只剩下400磅。如果他们3个人同时用这具氧气筒呼吸的话,那么,离安全限度就不远了。当压力计指针指向2500磅时,乔迪诺关闭了压缩机,迅速地把氧气筒放回到石灰岩洞底。在皮特和另外两个潜水者上浮到3米处的下一个减压停留点之后,这个过程重复进行了3次,他们不得不在黏浊层中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乔迪诺留出了充足的安全限度。他一直等到近40分钟之后才宣布,香依和迈尔斯可以安全浮出水面,并可以被拖到祭潭潭沿上来。皮特完全信任自己的朋友,所以毫不怀疑乔迪诺的计算是否精确。按照女士优先的传统,皮特为香依拦腰系上一根扣带,又把扣带的另一头连接在安全绳上。他朝正从潭沿上往下望的那些面孔挥了挥手,于是香依开始往地面上升。 下一个轮到罗杰斯了。想到马上就要从这个阴森可怕、污浊不堪的死亡之潭逃脱出去,罗杰斯感到无比地兴奋,把刚才死里逃生之后的疲倦都忘得一干二净。他的内心涌起一股难以忍受的饥渴感。他记起自己的帐篷里存放着一瓶伏特加,于是开始盘算怎么把它取来,好像那瓶伏特加是一只圣杯似的。现在,他已经升得很高,可以看清米勒博士和秘鲁考古专业大学生的脸了。他一生中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快乐过。他简直欣喜若狂了,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人的脸上全都毫无笑容。 后来,当他被拉到岩洞边时,才注意到一种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情景,不禁大惊失色,吓得哆咳起来。 当罗杰斯的脚一踏上坚实的地面,米勒博士、香依和秘鲁大学生们便立刻往后退去。他解开安全绳,随即便注意到他们全都愁容满面地站着,双手在脖子后面交叉握着。 另外一共有6个人,6双手中全都不怀好意地紧紧握着中国制的五六——型冲锋枪,在考古人员周围站成一个扇形。这些人身材矮小、面无表情且沉默不语;穿着南美羊毛披风和便鞋,戴着毡帽。罗杰斯一上来,6双狡诈的眼睛立刻从那群俘虏身上转过来盯住了他。 香侬看出来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山区土匪,那种土匪所干的只是从游客手中抢劫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然后拿到市集上去卖,以补贴他们微薄的收入。这些人一定是“senderoluminoso”(阳光道路派)的杀手。自从1981年以来,该团体便在秘鲁大搞恐怖活动,杀死了成千上万的无辜牺牲者,包括政界领导人、警察和军队士兵。一阵惊恐握住了她。人们都知道,“阳光道路派”的杀手喜欢把炸药绑在受害者的身上,把他们炸得血肉横飞。 自从1992年他们的创建者和领导人阿比梅尔·古兹曼被捕之后,这个游击队运动就分裂成了许多松散的小派别。他们组成一支支嗜血成性的死亡小组,专门从事不定时的汽车爆炸和暗杀活动、,给秘鲁人民带来了无尽的悲剧和灾难。此刻,这帮游击队员戒备地站在他们的俘虏周围,眼中流露出虐待狂的渴望。 他们其中一个年纪较大、长着浓密胡须的人示意罗杰斯站到其他俘虏中去。“下面还有别人吗?”他用英语问道,几乎不带西班牙口音。米勒犹豫着,偷偷瞥了乔迪诺一眼。 乔迪诺朝罗杰斯点了点头。“他是最后一个”,他急促地说,口气中充满了反抗,“下潜到海里的只有他和那位女士。” 这个反政府游击队员用毫无生气的黑眼睛盯了乔迪诺一会儿,随后便走到祭潭陡峭的岩壁边上朝下望去。他看见在绿色的黏浊物中浮动着一个脑袋。“好极了。”他阴险地说。 他捡起垂落到水中的安全绳,从自己的腰带上抽出一把大刀,灵巧地一挥,就把安全绳从卷轴上割了下来,然后握着安全绳的断头,在潭沿上站了片刻,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奇#書*网收集整理随后就把安全绳抛入插翅也难逃出的石灰岩洞中。 第四章 皮特感到自己就像劳莱和哈台电影中那个快要淹死、拼命呼救,却连最后一线生机都被切断的傻瓜一样,他把被割断的安全绳拿到眼前,迷惑不解地盯着看。他不仅没有任何逃生的手段,并且也和乔迪诺彻底失去了联系。他在那层黏浊物中漂来漂去,对石灰岩洞上所发生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他解开牢牢系在头上的绳带,拉下面罩,满怀期望地仰头向潭沿望去。但是,没有人朝下看。 皮特刚刚喊了声“救命”,话音未落,就传来一阵刺耳的枪声。枪声在石灰岩壁上足足回荡了一分钟,而石头良好的传声效果更使它听起来震耳欲聋。随后。就像方才自动武器瞬间打破沉寂般的突然,这刺耳的响声也在转瞬间就消失了,一切变得出奇安静。皮特的思绪飞快地运转着。他此时陷入迷惑不解之中。上面出了什么事?是谁开的枪?对谁开的?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变得越发忧心忡忡。他必须从这个死亡之潭逃出去。但要怎样才能逃出去呢?无需翻阅登山手册,他自己就已经很清楚,没有合适的装备或上头的帮忙,要攀上这90度的垂直陡壁是绝无可能的。 他凄怆地想着,乔迪诺绝对不会抛下他不管的,绝对不会——除非他受了伤,或者失去了知觉。他竭力地克制自己,不去多想他不愿相信的那种可能性——乔迪诺已经死了。绝望涌上皮特的心头,他变得既沮丧又疯狂,并对着天空大声呼喊起来。喊声在深潭四处回荡,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一片死寂。他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况变得越来越明显,他非得一个人攀爬上去不可。他抬头看看天空,白昼已经剩下不到两个小时了。如果他想救自己,就必须现在行动。但是,要怎样对付那些藏在暗处的持枪侵入者呢?让他头痛的是,他们会不会在上面等着,直到他像落在玻璃宙上的苍蝇一样出现在潭沿时,再一枪把他打死呢?或者,他们会不会认为他必死无疑呢?他决定不再等下去,要上去看个究竟。现在,除非有人威胁要把他扔进沸腾的熔岩里,否则任何事都不能逼他继续在这潭浮满污垢的水中待上一夜了。 他仰着身子浮在水中,仔细观察那似乎高耸入云的谭壁,然后努力回想他在大学里修地质学课程时所学到的有关石灰岩的知识——那仿佛已是几世纪以前的事了。石灰岩是一种由碳酸钙所构成的沉积岩,一种由结晶方解石(cyystallinecal-cite)与碳酸泥浆(carbonatemud)组成的混合物,是由古代珊瑚礁上分泌的有机物所制造的。石灰岩依其不同的结构和颜色,可分为许多类。皮特想,对一个该门课成绩只得b的学生来说,他记得不算差。他的老师一定会为他感到骄傲。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遇上花岗岩或玄武岩。这种石灰岩的表面密密麻麻地市满小孔,而且边缘有棱有角。他绕着圆形的潭壁游来游去,最后来到离潭沿尚有一半高度一小块凸出裸露的岩石下。他取下身上的氧气筒以及辅助带之外的潜水装备,然后把它们全部扔到洞底,只留下工具箱中的一把钳子和一把地质凿锤。如果由于某种不明的原因,使他在上面的挚友和那些考古人员遭到杀害或是受了伤,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个祭潭中和以前受害者的亡魂作伴,那么,他也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首先,他从绑在腿上的刀鞘中抽出一把刀,割下两截安全绳,把其中一截的一端牢牢拴在凿锤头接近的窄细部位,以免它从柄上滑落下来,然后在绳子的另一头系上一只脚能伸进去的绳圈。 接下来,他用钳子把辅助带的带扣弯成c形,以权充钩子。随后,他在另一截绳子上也系了一个可以伸进脚的绳圈,并把它拴在钩子上;做完这些工作之后,他就有一副粗劣但却实用的攀登工具了。 现在,艰苦的攀登要开始了。 皮特的攀登技术不同于老练的登山者。可悲的是,他以前从未攀登过任何山峰,只不过是在别人踏出来的山路上走过而已。他对登山行家如何攀登垂直岩壁的零星了解还是从公共电视节目及杂志的文章中获得的。他最了如指掌的东西是水。至于他惟一一次与山打交道,则是在有一次到科罗拉多州的布雷肯里奇滑雪时。 第9章 他分不清什么是岩钉(一种一端带环的金属钉),什么是卡宝钩(一种长方形的金属环,带有连接登山绳与岩钉用的弹簧闸)。他只约略知道,坐式下降落法(编注:rappelling,登山者用两条绳子由陡峭山坡下降的方法和动作)似乎是顺着一条绕在大腿、上身和另一边肩膀上的绳子滑落下去的。 任何一位老练的职业登山者都不会下大赌注,去赌皮特能否成功地爬上潭沿。问题是,皮特大倔强了,根本不去考虑这些。他那种顽固、好胜的老脾气又来了。他的头脑很清醒,就像针一样敏锐。他知道,自己的性命——也许还有其他人的性命——就悬在一根快要松开的细线上。就像以前多次的经验一样,他的内心沉着冷静,早已下定了决心。 他以一种发自绝望的执着,挺身伸出双臂,把那个带钩嵌入石灰岩壁上一声凸起的岩石边缘。接着,他把脚伸进绳圈,紧紧抓住绳子的上端,用力使自己的身体离开了水面。 此时,他略向一侧歪斜地尽力举高凿锤,把凿头砸进小石孔中。接着,他把另一只脚伸进绳圈,顾着石灰岩壁把自己拖到一个更高的落脚点。 皮特想,从专业标准来看,这种方法有些粗糙,但确实还真管用。他重复进行着这个过程;先用c形弯钩,再用凿锤,沿着陡峭的石壁往上挪动着。他双脚和两臂的动作十分协调,就像一只蜘蛛。可是,即使对一个身体状况好的人来说,这样的攀登也很累人。当皮特终于爬上那一小块处于岩壁中段、凸出裸露的岩石时,太阳已经在树梢处隐没,就像是有条绳子一下子把它拉到西方去似的。潭沿处依然不见人影。 他紧紧地靠在那儿,非常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休想的地方,尽管这块地方不大,只能容他坐下半个屁股。他一边休息,一边喘着气,直到酸痛的肌肉不再提出抗议。他简直不能相信,只爬了这么短的;段距离就耗费他如此多的气力。他揣想着,一位精通各种攀登技巧的行家绝不会累得直喘大气。他坐在那儿,两手抓住近乎垂直的潭壁,待了差不多有10分钟。他真想再坐上一个小时,但是时间正一分一秒地逝去。太阳一且下山,四周的丛林很快就会变得黑沉沉的。 皮特仔细端详了一下帮他爬上这么高地方的粗劣器具。凿锤依然完好如新,但那个c形的弯钩由于连续承受身体巨大的重量而渐渐被拉直开来。他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把它顶在石壁上,用凿锤将它再次敲弯。 他原以为黑暗会遮住他的视线,迫使他只能凭感觉向上攀爬。但是,在他的身体下面出现了一种奇特的亮光。他侧过身,向下方的水面望去。 潭水放射出—种古怪的绿色磷光。不是化学家的皮特只能猜想,这种奇怪的光亮是腐烂变质的黏浊物发生某种化学反应的结果。借着这点微光,他得以继续费力地向上攀登。 最后3米是最艰难的一段路程。这么近,然而却又那么远。潭沿似乎近在咫尺,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就剽3米了,仅仅10尺的距离,中学里的一名田径明星却使在睡梦中也能轻而易举地爬上去。但皮特不行,他再差几个月就40岁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体衰力弱的老人。 事实上他的身体瘦削结实。为了保持体重r他很注意饮食,并进行足够且适量的运动。他受过许多次伤,其中也包括枪伤,所以身上疤痕累累,但所有的关节依然相当灵巧、活动自如。几年前他戒了烟,但偶尔仍会放纵一下自己,喝上一杯优质葡萄酒或是放有冰块的龙舌兰酒。在过去的若干年间,他的口味几经变化,从卡迪少克牌威士忌转到孟买琴酒上,最后又换成潇洒龙舌兰酒(sauzamemorativotegu)。如果有人间他为什么,他也答不上来。他对日常生活的态度似乎是:人生就是一场游戏,而各种游戏也就是人生。这样一来,他做某些事情的动机就被牢牢地封在自己的头脑中了。 当潭沿己伸手可及时,他甩掉了系在c形弯钩上的绳圈。他刚用僵硬的手指把弯钩从石灰岩壁上拔出来时,弯钩便掉了下去,悄无声息地落入泛着怪光的海藻层里,几乎没有水花溅起。在凿锤的帮助下,他开始手脚并用地依附着石灰岩壁小孔往上攀登。接近潭沿时,他将凿锤在头顶上绕了一个弧,然后使劲地甩过潭沿,试图把凿头插进软土层中。 他连续试了四次,才把尖尖的凿头牢牢地插入土中。他使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双手抓住绳子,把自己的身体向上拖起,直到他看见了笼罩在茫茫暮色中的平坦土地。他静静地躺着,仔细观察周围的一切。潮湿的热带雨林好像正从四周向他围拢过来。现在,夜幕已经降临,只有几颗星星和一轮弦月隔着零散的乌云为枝叶盘错的树丛送进点点亮光。从树林间隙渗落下来的暗光为这片古老的废墟增添一种鬼魅般的色彩,与之交相呼应的则是看似越来越逼近的森林藩篱所造成的那种凶险而幽寂的气氛。四下一片寂静,使得这种情景越发阴森可怖。皮特半信半疑地以为自己会在黑暗中看到鬼魅的移动,听到不祥的沙沙声。但是,他既没有看到任何光亮或者移动的黑影,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传人耳中的只有一阵骤然而至的小雨轻轻落在树叶上所发出的溅水声。 真够懒散的,他自言自语道。他站起来,四处走走,想弄清楚乔迪诺和其他人出了什么事。时间正一点一点地流失。第一步考验总算熬过了;而且,那还是体能上的。现在必须动动脑筋了。他步履轻快地从石灰岩洞旁走开,活像一个幽灵。 营地上荒凉凄清、空无一人。他潜入祭潭前所看到的帐篷保存完好。但里面却空空如也。没有屠杀的血迹,也没有死亡的迹象。他走近乔迪诺降落专用的直升机的那片空地。飞机从头到尾被子弹打得全是窟窿。现在要想驾驶它去救人恐怕是不可能了;无论怎样修理,也不可能再把它送上天空。 毁坏的旋冀叶片向下低垂着,就像肘部扭曲变形的双臂。直升机的模样比被一群白蚁叮咬过的腐朽残木还要惨。皮特嗅到一股飞机燃料油发出的气味,心想油箱没有爆炸真是不可思议。很显然地,有一群匪徒或是叛乱者袭击了营地,并把直升机打成一堆废铁。实在太让人痛心了。 他心头的恐惧一下子减轻了许多,因为此时他明白了,刚才在石灰岩洞中所听到的枪声是朝着直升机,而不是朗着人。当他的上司。亦即远在华盛顿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总部的詹姆斯·桑德克上将,得知水下海洋局舰队的一架飞机就这样报废了的消息时,一定不会高兴,但皮特已经多次勇敢地面对地这位身材矮小、性情暴烈老水手的怒火,并且幸运地逃脱了惩罚,得以把自己的经历讲给别人听。现在,重要的并不是桑德克会怎么说。而是乔迪诺和考古方面的人员已被某股来历不明的武装力量给掳走了。 他推开歪歪斜斜挂在铰链上的舱门,爬上飞机,钻进驾驶舱里。他在驾驶座底下摸索了一番,找出一个长形的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手电筒。电池摸起来似乎没被损坏。他屏住呼吸,迅速地推了一下开关,灯泡瞬时亮了起来。照亮整个驾驶舱。 “应该为后勤人员记上一功。”他低声自语道。 皮特小心翼冀地向货舱走去;那一阵雨点般的子弹已经把它打得弹痕累累,但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被砸毁或移动过。他找到自己的尼龙提包,抽出里面的东西。他的衬衫和运动鞋完好无损,不过一颗子弹打穿了他裤子的膝部,长裤已被子弹射穿,拳击短裤更是支离破碎,无法修补了。他脱下短小的潜水服,找出一条毛巾,浑身上下用力擦拭了一遍,把沾在身上的那层石灰岩洞里的黏浊物擦干净。他穿好运动鞋和衣服,接着便四处翻找;最后终于找出考察舱上厨师为他们准备的午餐饭盒。他的那一盒撞上舱壁全撒了,但乔迪诺的则幸免于难。皮特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花生酱三明治和一些浸渍的黄瓜,又喝了一罐汽水。现在,他才觉得自己差不多又像个正常人了。 他回到驾驶舱里,打开小储藏室的板门,然后从里面拖出一个装着一把破旧的零点四五口径柯尔特手枪的皮套。他的父亲,参议员乔治·皮特,在二次大战期间曾带着这把枪从诺曼底一直打到易北河。后来,皮特从空军官校毕业时,父亲把这把枪送给了他。在随后的十七年,这把枪至少救了他两次命。虽然枪表面的蓝漆已磨损殆尽,但枪本身却保存得很好,用起来比新的还顺手。但是皮特非常恼火地发现,一颗流弹穿透了手枪的皮套,擦破了枪柄。他把腰带从枪套的皮扣中穿过去,将枪套和刀鞘一块扎在腰际。 他做了一个小灯罩遮住手电筒的光线,然后开始在营地内搜索。与直升机的情况不同,地面上并没有弹痕,只是散落着一些弹壳。但是,所有的帐篷都遭到了洗劫,凡是有用而且能够搬走的设备和用品都不见了。只要略为注意一下松软的地面就可以明白,那些人朝哪个方向去了。一条用大弯刀开出来的小路在浓密的丛林中蜿蜒而去,最后消失在暮色中。 这片森林看上去凶险可怖,似乎无法穿越。如果在平时,即使是白天,皮特也根本不会想到,也不愿进行这种探险,更何况现在还是深夜呢。他将成为各种蚊虫和野兽袭击的目标。在热带雨林里,人是它们最好的猎物。他焦虑不安地想到了蛇。 第10章 他记得曾听人提过长达24米的大蛇和解蛇,但最叫他心惊胆颤的是那些能致人于死的毒蛇,如南非大毒蛇和响尾蛇等等,而他的运动鞋和薄长裤甚至连一条普普通通的小蛇都抵御不了。 皮特来到古城废墟的城墙下,墙上那些巨大的石雕头像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借着手电筒发出的微弱的光亮,迈着沉稳的步伐,沿着小道上的脚印出发。他真希望自己能有一项行动计划,不必像现在一样盲目地行动。穿越一片杀机四伏的丛林,营救那些落入一帮凶狠匪徒手中的人质,成功的希望实在太渺茫了。失败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的脑海时从未出现过袖手旁观、无所事事或者只顾自己逃命的想法。 皮特笑着望望在手电筒光束下瞪着自己的那些早已被遗忘的石雕神抵头像,然后转过身去,看了石灰岩洞底的古怪绿光最后一眼,便走进了丛林。 他刚走了4步远,浓密的枝叶就把他给吞没了,仿佛他从没来过这里一样。 第五章 蒙蒙细雨一直下个不停,俘虏们全身都被雨淋透了。他们被驱赶着穿过一片青苔铺地的树林,来到一个幽深的山谷旁。匪徒们押着他们走过一根横架在峡谷之间当作独木桥的圆木,峡谷的另一边是一条年代久远、残缺不全的石板路。他们沿着这条蜿蜒于山间的小路向上行进。这伙恐怖分子的头子带队大步走在前面,他们一再地催逼米勒博士跟上其他人。米勒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根本弄不清身上哪些是汗水,哪些是雨水。每当他落在后面时,那些卫兵就用枪口狠命地捅他。乔迪诺走到老人身边,把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向前走。那些施虐狂般的家伙举枪朝乔迪诺的背部和双肩猛砸下去,但他仍无动于衷。 “不许用枪砸他。”香侬用西班牙语对那个匪徒厉声喝道。她托起米勒的另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样一来,她和乔迪诺两人就可以架着这位老人走了。那个匪徒在她的屁股上猛踢了一脚,以示报复。她朝前踉跄了几步,痛得紧咬牙关,脸色苍白,不过她很快又站稳了身体,并且朝那个家伙投过去一个愤怒的眼神。 乔迪诺不由自主地对香侬笑了笑,对她所表现出的勇气、刚毅与忍耐力表示钦佩。她仍然穿着泳衣,外面套着一件无袖棉布衬衫。这件衣服和一双旅行皮靴是在得到游击队员的允许后,从帐篷里取出来的。此外,乔迪诺强烈地感到了自己的无能,因为他无法保护这位女性,使她免于遭受伤害与侮辱。同时,他还因为自己未作任何反抗就抛弃了老朋友而痛恨自己是胆小鬼。从被迫离开石灰岩洞开始,他至少有20次想从卫兵手中夺枪。但那样做只会使自己送命,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只要他能活下来,就会有机会。乔迪诺每走一步都要诅咒一次,因为他离皮特越来越远了,救皮特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 一连数个小时,他们挣扎着向海拔4300米的高处攀登着;安地斯山上稀薄的空气使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人人都冻得直打哆咳。在白天的烈日照射下,气温升得很高,但到了凌晨的最初几个小时里,气温又会下降到接近零度。黎明到来时,他们仍沿着一条古老的道路行进,道路两旁是白色石灰岩的废墟、高墙和梯田,’这一切是香依做梦也没想到会存在的。这些建筑看上去风格各异,有些是椭圆形的,有些是圆形的,还有少数几个是长方形的。它们的外观与她以前研究过的古代建筑结构相去甚远。她想,这些建筑是查查波亚斯联盟的一部分吗?还是另一个王国、另二个社会呢?石板路循着高墙向上延伸,那些高墙几乎插进了从峰顶涌下来的浓雾之中。她无比震惊地看到了数以干计的石雕,这些石雕与她以前见过的截然不同。在形状似龙的大鸟和蛇形鱼中间,混杂着一些风格独特的美洲豹和猴子石刻。这些精雕细琢的浮雕看上去与埃及的象形文字极为相似,只不过它们更抽象一些。某个鲜为人知的古代民族曾经在秘鲁境内的安地斯山和高原上居住过,并且建造了规模如此巨大的城市,这使香依大为惊讶。她以前从未想过会发现一种在建筑艺术方面如此发达的古文化;这些赢立于高山之巅的建筑物,其建筑技艺之精深、规模之宏大,一点也不亚于其他任何己知的古代文明。如果她能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段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这些异乎寻常的废墟,她宁可献出她用祖父的遗产所购置的道奇“蝮蛇”(dodgeviper)轿车。但是,每当她停下脚步时,总会有人粗野地向前推她。 当这群满身泥泞的人们穿过狭窄的隘口,进入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峡谷时,太阳出来了。谢天谢地,雨总算停了下来,不过他们看起来还是像落汤鸡一般。他们看到前方有一座气势雄伟的石砌建筑,足足有12层楼高。这座建筑物与墨西哥的马雅金字塔不同,它的外形更圆,更像是一个顶部被削平的圆锥体。建筑物的外墙上雕刻着华丽的鸟兽头像。香侬认出来了,这是一座用于祭祀死者的庙宇。建筑物的后部与沙岩峭壁浑然一体,峭壁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成千上万个墓穴;每个墓穴都有一个装饰华丽、面朝峭壁的外门。一座大建筑物矗立在石砌建筑的顶部,大建筑物两侧各有—尊长着羽毛和翅膀的美洲虎巨大雕像。她猜想,这大概是一座死神的宫殿。这座大建筑物坐落在一个由百余座精心营造、装饰豪华的建筑物所构成的小城中。各式各样的建筑风格让人目不暇给。有些建筑物建造在高塔顶上,四面环绕着柔和的阳光,其中的大部分都呈圆形,其余一些则构筑在长方形的底座上。 香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有那么一会儿,这种气势宏伟的景观深深震撼了她。她猛然悟到这些结构复杂的建筑物是什么。如果她眼前所见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话,那么,“阳光道路派”恐怖分子已经发现了一座失踪的城市。这太不可思议了。众多的考古学家,包括她本人,曾经对这座城市的存在深表怀疑,众多的寻宝者为了找到它曾进行了长达四个世纪之久的探寻,但全都一无所获——就是这座失踪的死亡之城,城中神奇的宝藏远远超过了古埃及帝王之谷中的财富。 香侬用力抓住罗杰斯的胳膊。“这就是失踪的死亡之城。”她低声说道。 “失踪的什么?”他茫然不解地问道。 “不许讲话。”一个恐怖分子厉声喝道,用自动步枪朝罗杰斯的腰间猛地撞了一下。 罗杰斯疼得咧开了嘴,但没有出声。他跟随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幸好香侬勇敢地走上前去,扶住了他。她神色紧张地等着挨打,但幸运的是,这件事并没有发生。 他们沿着一条宽阔的石板路走了一阵,来到了圆形建筑物的底下。这座建筑高耸于一片庄严肃穆、风格各异的房屋之中,宛如中世纪城市中的哥德式大教堂。他们步屉艰难地向止爬了几道奇形怪状的之字形石梯,石梯上镶嵌着香依以前从未见过的人形鸟冀马赛克图案。他们走进一个巨大的拱门,来到上面的平台上,从那儿又进到一间屋顶很高、四面石壁上刻有几何图案的房屋中。地面的中央堆放着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精心创作的石雕,要通往正厅的一路上还可看到许多小房间也都摆满了雕像陶罐和色彩华丽、造型别致的器皿。其中有一间高高地堆放着大量保存完好的纺织品,花样与颜色都美不胜收,令人眼花缭乱。 见到如此丰富的艺术品宝库,这些考古人员无不感到震惊。对他们来说,这就像走进了埃及帝王之谷的图唐卡门王墓穴——当然是在墓穴中的各色珍宝尚未被那位著名的考古学家霍华德·卡特报到开罗的埃及国家博物馆展出之前。 他们几乎没时间去细心观察这个文物宝库。那些恐怖分子带着那些秘鲁学生急匆匆地走下一条室内楼梯,把他们关在庙宇下面深处的一间牢房里。乔迪诺和其他人则被粗暴地推到一间边房中,由两个暴戾的叛乱分子看守。这两个家伙恶狠狠地盯住他们,话像正要拿蜘蛛网开刀的捕杀昆虫者。除乔迪诺之外,其他的几个人都跌坐在硬邦邦、冷冰冰的地上,人人脸上都挂着疲倦与沮丧。 乔迪诺懊丧地用拳头使劲地捶着墙壁。在此次被人驱赶的长途跋涉中,他一直试图寻找机会逃进丛林,然后返回石灰岩洞。但是,一路上至少有3个冷酷而阴险的卫兵轮流用自动步枪戳他的脊背,他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不用问也知道,这些家伙是押送人质穿过复杂地形的老手。现在,去救皮特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了。在此次的长途跋涉中,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反抗性格,表现得非常柔顺驯服。除了勇敢地向米勒博士表示关切之外,他没做任何会招来一排子弹的事情。他想,他必须活着,如果他死了,皮特也就没命了。 此时,皮特已经爬出石灰岩洞,正沿着那条古老的石板路疾步追来,比他们仅仅晚了30分钟。如果乔迪诺知道这一点,也许会产生一有机会就去教堂感谢上帝的冲动。 皮特小心翼翼地遮住手电筒的光亮,以免被恐怖分子发现。他靠着手电筒的微光,沿着松软泥地上的脚印,穿行在黑漆漆的热带雨林中。雨仍继续下着;但他全然不顾,坚定地向前走着,时间已毫无意义,他根本就没朝夜光手表瞥过一眼。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正跋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热带雨林中。直到拂晓时分,天空渐渐发白,他收起手电筒之后,精神才略为好转。 第11章 他开始追踪时,离那些恐怖分子动身的时间已经有3个多小时了。但是,他在陡峭的山路上大踏步地向前走去,一次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过。由于过度疲劳,他的心跳开始加快,不过,他的双脚却依然有力地向前迈动着,毫无肌肉酸痛与僵直的感觉。当他踏上那条古老的石板路之后,便觉得走起来轻松多了,于是更加快了步伐。他早已把那些丛林中可能隐含恐怖情景的想法抛到脑后。在那个似乎永无止尽的长夜里,所有的恐惧与忧虑都奇怪地消失了。 他很少注意矗立在漫长道路两旁的高大建筑,只顾着急匆匆地向前奔去。此时天己大亮,地形也变得开阔了,可是他几乎没有或是根本不想隐蔽自己。只有当他接近峡谷的隘口时,才放慢了脚步,停下来观察前面的地形。在大约半公里之外,他看到了那座耸立在绝壁之上的雄伟庙宇。一个渺小的人影蜷缩在长长的石梯顶端,背靠着一道,宽宽的拱廊。皮特想,匪徒们肯定是把人质押到那地方去了,这个狭窄隘口是出入这个四面全都是峭壁悬崖的峡谷的惟一通道。想到这儿,他便如释重负,原先怕一脚踩到乔迪诺和那些考古人员尸体的忧惧已一扫而光。追踪已经结束,现在必须悄悄地把那些猎物——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猎物——个个地除掉,直到可以控制住局势。 他利用庙宇周围古老住宅的残坦断壁作掩护,一步步地逼近。他半蹲着身子从一个掩蔽物后面悄无声息地跑向另一个掩蔽物,最后匍匐在一座展示男性生殖器的大型石雕后面。他停了片刻,抬头望了庙宇的入口。要爬上通往入口的长石梯绝非易事。除非他懂得隐身术,否则,爬不了四分之一的距离就会被人用枪打倒。在光天化日之下,任何尝试都只能是自杀行为。他痛苦地想:无路可走了。从石梯侧面上去更不可能,因为庙宇的侧墙既陡峭又光滑,石块砌得严密合缝,两块石头间的缝隙连刀刃都插不进去。 然而,老天向他伸出了援手。皮特注意到,把守庙宇入口的恐怖分子已经酣然入睡,这样一来,他就有可能爬上石梯而不被人发现。皮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俏俏地向石梯爬了过去。 图帕克·阿马鲁是个圆滑又阴险的人物,这从他的外表便能马上得知。他用的是被西班牙人折磨死的最后一位印加国王的名字。他身材矮小,窄肩膀,有一张毫无表情的棕色脸庞。他看上去好像从未学会如何表露——哪怕是一点儿——同情心。与大多数脸盘宽大、不留胡须的山居人不同,阿马鲁蓄着浓密的髭须和长长的络腮胡,他的胡子与他那满头的直发连成一片,他的头发则和他那无神的眼睛一样乌黑。当他抿起苍白的薄唇微笑时——这是很少有的——就会露出一排让龋齿矫正医生感到骄傲的牙齿。与他相反的,他手下的人则常咧嘴狞笑,露出残缺不全、凹凸不平、沾满色斑的前臼齿。 在整个亚马逊河山林地区——这是秘鲁东北部的一个地区,它备受贫困、恐怖活动、疾病和腐败官僚的压迫折磨——阿马兽是个独霸一方、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曾经有不少探险家、政府派来的考古学家和军队巡逻兵进入这一地区之后就相继失踪,这一连串事件都是阿马鲁手下的杀手干的;阿马鲁表面上很像一位革命者,其实不然。他对革命和改善秘鲁内陆生活极端贫困的印第安人——他们大部分都靠耕种小片土地辛苦维生——的命运这类的事情漠不关心。阿马鲁之所以会想办法控制住这个地区;使那些迷信的土著听命于他,其实是另有原因的。 他站在房门口,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三男一女,仿佛是第一次注意到对方目光中的挫败感和疲惫感,而这正是他所期望看到的。 “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很抱歉,”他说道,这是自从绑架他们以来,他第一次开口讲话,“你们没有反抗,这很好。否则,你们肯定会被打死的。” “你为一个山区游击队员,你的英语讲得很棒,“罗杰斯坦诚地说,“你是……?” “图帕克·阿马鲁。我曾到奥斯丁的德克萨斯大学进修过。” “德克萨斯真是造孽。”乔迪诺在喉咙里咕映道。 “你为什么要绑架我们呢?”香侬用一种因恐惧和疲劳而压得很低的声音问道。 “除了赎金,还能为什么?”阿马鲁回答说。“秘鲁政府会支付重金来赎回你们这些受人尊敬的美国科学家,更不用说是那些出类拔萃的考古系大学生了。他们其中有许多人的父母是既有钱又受人尊敬的。这笔赎金将帮助我们继续战斗,推翻对民众的压迫。” “说起来活像是一个从死牛身上挤奶的共产主义者。”乔迪诺嘟嚷道。 “陈旧的俄国模式也许已经成为历史了,但革命哲学会存在下去的。”阿马鲁耐心地解释说。 “不错,它是会存在下去的,”米勒博士讥讽地说,“但却造成了几十亿美元的经济损失。两万六千名秘富人死于非命,其中大多数就是你们口口声声要为之争取权利的农民——”他的话突然被打断了,一枝步枪的枪托重重地砸在他的后腰上。米勒像一袋马铃薯似的“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他的脸因痛苦而抽搐着。 “你根本没有资格怀疑我对事业的忠诚。”阿马鲁冷酷地说。 乔迪诺跪到老人身旁,托住他的脑袋。他抬起头,轻蔑地看了看这个恐怖分子的头子。“你不善于接受别人的批评,对不对?” 乔迪诺摆好架势躲避正欲朝他头部打下来的重击。但是,没等那个卫兵再次扬起枪托,香侬已经站到他们之间。 她愤怒地盯着阿马鲁,原先因恐惧而苍白的脸孔气得通红。“你是个骗子。”香侬斩钉截铁地说。 阿马鲁神情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是什么使你得出了这种奇怪的结论,凯尔西博士?” “你知道我的姓?” “在你和你的朋友飞离亚利桑那州的菲尼克斯机场之前,我在美国的情报员就已经向我通报了你们来这一带山区探险的最新计划。” “你指的是告密者。” 阿马鲁耸耸肩。“怎样称呼都无关紧要。” “一个大骗子,”香侬接着说,“你和你的手下都不是什么‘阳光道路派’革命者,根本不是。你们是一群道道地地的古墓盗贼。” “她说得很对,”罗杰斯支持她说,“你们绝不会有时间一边穿梭于乡间割断电线、炸毁警察局,一边又在这座庙宇中积聚起这么丰富的文物。显然,你领导着一个专门从事文物偷盗活动且组织严密的犯罪集团。” 阿马鲁一边思索,一边嘲弄地看着他这些囚犯。“既然各位对此事已经很清楚,我也就不用否认了。” 双方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米勒博士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眼睛直盯着阿马鲁。“你这个下贱的盗贼,”他厉声说道,“你这个掠夺破坏古文物的家伙。如果我有能力,一定会把你和你的那帮盗贼统统枪毙,就像……”米勒的咒骂突然停住了,表情冷酷。双眼泛着凶光的阿马鲁从挂在臀部的枪套里拔出一把hk9公厘口径自动手枪,平静而又准确地把子弹射入了米勒的胸膛。这一切如同发生在令人心惊胆颤、浑身瘫软的恶梦中一样,震耳欲聋的枪声回荡在庙宇之中。 一枪就足够了,米勒博士猛然向后倒退了几步,靠在石墙上呆立了片刻,接着便朝前扑倒在地,双手和胳膊在胸前奇怪地扭曲起来,一股鲜血流淌到了地上。 囚犯们的反应各不相同。罗杰斯如雕像般地僵立着,双眼因惊吓和困惑而睁得老大,香侬则本能地发出一声尖叫。乔迪诺对残杀的场面并不陌生,他握紧了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这一冷酷无情的残杀行为使他全身都充满了狂野的愤怒,若不是因为那种令人恼火的无能为力,这股怒火早就爆发出来了。在他心里,或是在其他人心里都深信不疑:阿马鲁打算把他们全杀掉。乔迪诺已经无所顾忌了,他绷紧了身体,准备在子弹不可避免地射入自己的头颅之前向凶手猛扑过去,撕裂他的喉咙。 “不要那样做!”阿马鲁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把自动手枪的枪口对准他那两只燃烧着仇恨烈火的眼睛之间。他朝站在一旁持枪待命的卫兵点点头,用西班牙语向他们下达了命令。随后,他闪到一旁,一个卫兵抓住米勒的脚踩,招尸体拖进庙宇的正殿,在经过的石板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香侬神色凄惨、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血迹,她的尖叫声已经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啜泣;她惊恐万分地跪倒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脸。“他不会伤害你的。你怎么可能把一位善良的老人一枪打死呢?” 乔迪诺盯着阿马鲁。“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阿马鲁把冷酷无情的目光慢慢转向乔迪诺。“把嘴闭上,这对你有好处,你这个小人。这位好博士的下场本来应该给你们一个教训的,可是你们显然没有理解。” 除了乔迪诺之外,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把米勒尸体拖走的卫兵已经回来了。乔迪诺看到那人把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双眼,两手藏在斗篷里面。他朝第三个卫兵迅速地扫了一眼,后者正无精打采地倚在门框上,把枪随随便便地靠在肩上,枪口并没有对准任何人。乔迪诺和这个卫兵之间只相隔两公尺。乔迪诺心想,在那个卫兵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他是能够猛扑过去,把他打倒的。但是,阿马鲁还紧紧地握着那把自动手枪。 第12章 乔迪诺开口说话时,语气冷酷尖刻。“你会得到报应的,阿马鲁。你一定会死得和那些被你残酷杀害的无辜者一样惨。” 阿马鲁没有注意到乔迪诺轻微翕动的嘴唇和眯起的双眼。他满脸好奇,而后露出满嘴闪亮的牙齿,大笑起来。“那又怎么样?你认为我会死,对吗?你是我的刽子手吗?还是那位骄傲的女士肯赏我这个脸?” 他俯下身,粗野地把香侬从地上拖起来,揪住她飘散的马尾,用力向后拽她的脑袋,直到她那双因恐惧而睁大的双眼正对着那色眯眯的脸孔。“我保证,在我床上待上几个小时之后,你会爬上前来听任我摆布的。” “噢,上帝,不要这样。”香侬低声呻吟道。 “强奸女人给我带来莫大的快感,我喜欢听她们尖叫、求饶——” 一只有力的胳膊勒住了他的咽喉,打断了他下面要说的话。“这是为所有被你糟蹋的妇女报仇。”皮特说着,抖落斗篷,一双灼人的绿眼射出令人毛骨依然的目光。他把那把点四五柯尔特手枪的枪管插到阿马鲁的裤裆里,扣动了扳机。 第六章 这间狭窄的小屋中再次回荡起震耳欲聋的枪声。乔迪诺一个扑身,用头和肩膀向那个吓呆了的卫兵猛撞过去,将他死死地顶在硬邦邦的墙上,痛得他哇哇直叫。他瞥见那把hk自动手枪在空中飞过,之后阿马鲁的双手便紧紧地捂住腹股沟处呈蘑菇状扩散开的殷红血迹,他的脸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变形,双目圆睁,大张着嘴,却叫不出声来。乔迪诺一拳打在卫兵的门牙上,并顺手夺走了他手中的自动步枪。他猛然转过身去,把枪口对准门外,做好半蹲式的射击姿势。 这次香依没有尖叫,反而爬到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活像一尊蜡像,呆呆地盯着阿马鲁溅到她裸露的双臂与两腿上的血迹。如果说她刚才吓坏了的话,现在她则是惊得浑身僵硬,不知所措。后来,她抬起头望着皮特,双唇紧闭,脸色苍白,金发上沾着点点血迹。 罗杰斯也惊奇地盯着皮特。他从那双眼睛和一连串动物般灵巧迅捷的动作中认出了皮特。“你就是潜入石灰岩洞的那个人吧?”他茫然地说。 皮特点点头。“没错,正是我。” “我们还以为你现在仍待在那个洞里呢,”香侬声音颤抖地说。 “爱德蒙·希拉里爵士(译注:爱德蒙·波西瓦尔·希拉里,纽西兰探险家和登山家)也没有我强,”皮特诙谐地笑了笑,“我沿着石灰岩洞壁爬上爬下,就像一只通人性的飞虫。”他把吓傻了的阿马鲁推倒在地,仿佛这个恐怖分子是个走在人行道上的醉鬼。随后,他伸手拍拍乔迪诺的肩膀。“艾尔,你可以放松一下了。别的卫兵已经统统进天堂了。” 乔迪诺笑了起来,嘴咧得很大,就像一座被扯开来的吊桥。他把自动步枪扔到一边,抱住了皮特。“老天”,我刚才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这张古怪的脸了。” “都是你让我受了这么多罪,太让我丢脸了。我离开你不到半个钟头,你就惹出麻烦,并把我卷到一场当地人的犯罪活动中。” “你为什么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乔迪诺不甘示弱地问,“我们几个小时之前就盼着你来了。” “我没赶上车子。噢,对了,我的新奥尔良爵士乐队在哪儿呢?” “他们可不会演奏石灰岩洞进行曲。说正经的吧,你到底是怎样爬上陡峭的岩壁,又穿越丛林找到我们的?” “说真真的,这可不是件有趣的事。以后我们抽时间喝酒时再聊。” “另外四个卫兵呢?你是怎么处置他们的?”皮特不屑一顾地耸了耸肩。“他们的注意力太分散,所以全都遭遇不幸,不是脑震荡就是头盖骨破裂。”他的脸色严峻起来,“我碰上一个卫兵拖着米勒博士的尸体走出大门。是谁杀死了他?” 乔迪诺朝阿马鲁点点头。“是我们这位朋友平白无故地开枪打穿了他的心脏。也是这个家伙把安全绳砍断,扔到你头上的。” “那么,我就不必感到歉疚了。”皮特说着,朝阿马鲁瞪了一眼,后者正用双手捂住腹股沟,痛苦地呻吟着,却又不敢看一看自己的伤究竟如何。“我知道,他已经不能人道了,这使我非常快活。他叫什么名字?” “他自称是图帕克·阿马鲁,”香侬回答说,“这是最后一位印加国王的名字。他用这个名字也许是为了引起山居人的注意。” “那些秘鲁学生,”乔迪诺突然想起来,“他们被赶到庙宇下面去了。” “我已经把他们救出来了。这些勇敢的孩子现在应该已经把那些游击队员捆绑好,留待政府当局赶来处置了。” “他们不是游击队员,也算不上是忠心耿耿的革命者。他们是一群打着‘阳光道路派’恐怖主义旗帜到处招摇撞骗的职业文物窃贼。他们抢掠珍贵的文物;然后透过国际黑市倾销。” “阿马鲁只是一个庞大组织中的最下级成员,就像图腾柱的地基一样,”罗杰斯补充说,“他们的客户是一些赚取高额利润的文物走私贩子。” “他们的口味很高,”皮特说,“从我所观察到的情况来看,这里储藏的贵重文物数量之多,足以满足世界上半数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的需求。” 香侬犹豫了片刻,然后走到皮特面前,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朝下一按,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是你救了我们的命,谢谢你。” “不能只吻一下,再来一下。”罗杰斯拍着皮特的手说道。此时,香侬仍然拥抱着皮特。 “这里面有许多侥幸因素。”皮特说,露出一种常见的窘态。尽管香依没有化妆,头发湿漉漉且黏糊糊的,黑色泳衣外面套着一件又破又脏的衬衫,脚上穿着一双极不协调的旅行皮靴,但他仍觉得她极富性感魅力,十分迷人。 “谢天谢地,你总算赶到这儿来了。”香侬说着,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可惜我来得太晚,没能救出米勒博士。” “他们把他拖到哪儿去了?”罗杰斯问。 “我是在庙宇大门口拦住那个拖尸体的家伙的。博士的尸体躺在台阶上面的平台上。” 乔迪诺凝视着皮特,从头到脚打量着他,注意到这位朋友的脸上和胳膊上有许多黑夜里穿越森林时所留下的伤痕,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男子汉,只是他的双脚已累得动弹不得了。“你这个样子就像参加完三项全能比赛之后,一头栽倒在铁丝网上一样。身为你的私人高级医生,我建议你先休息几个小时,然后再一起返回石灰岩洞营地。” “我的脸色看上去比我的实际情况要差一些,”皮特兴奋地说,“以后还有足够的时间打瞌唾。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我再也不想扮演‘森林泰山’那样的雄健勇猛的角色了。我要搭乘下一班飞机离开这儿。” “真是疯了,”乔迪诺半开玩笑地咕哝道,“在丛林中跑了几个小时之后,他变得真够古怪的。” “你真的认为我们能从这儿飞出去吗?”香侬半信半疑地问。 “绝对能,”皮特说,“这点我敢保证。” 罗杰斯瞪着他。“只有直升机才能出入这个山谷。” 皮特咧嘴笑了起来。“我不会有其他办法的。你想,阿马——或者随便他叫什么——怎样才能把他偷盗来的货物运到沿海港口,再装船运往海外呢?这得需要一个通讯系统,因此,这儿一定有发报机。我们不妨把它借来,向外发出呼救信号。” 乔迪诺赞许地点点头。“说得有理,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它的话。这四周的任何一处废墟都藏得下一部手提发报机。我们得花几天时间才能找到它。” 皮特低头看了一下阿马鲁,脸上毫无表情。“他知道藏在什么地方。” 阿马鲁忍住疼痛,用充满恶意的黑眼睛瞪了皮特一眼。“我们没有发报机。”他从紧咬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对不起,我不会相信你的话。你把它藏在什么地方?” “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阿马鲁歪着瞎说。 “你宁愿死吗?”皮特冷摸地追问道。 “把我杀死,算是帮了我的忙。” 皮特那双绿眼睛就像高山上的湖水般冰冷刺骨。“你奸污并杀害了多少妇女?”阿马鲁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太多了,我都记不清楚了。” “你想惹我发火,把你一枪毙了,对不对?” “你为什么不问我杀死了多少孩子呢?” “你是在拿自己开心。”皮特举起那把点四五柯尔特手枪,把枪口顶在阿马鲁的腮帮子上。“杀了你?我觉得没有多大意思。一枪打穿你的双眼会更好些;这样除了你刚才所挨的那一枪之外,(奇.书.网-整.理.提.供)你还会变成瞎子。” 阿马鲁装出一副傲慢的神态,但他那双呆滞的眼睛中却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惧。他的双唇明显地颤动了一下。“你在吓唬人。” “弄瞎你的双眼之后,再砸碎你的膝盖骨,”皮特谈笑风生地着,“随后也许要轮到你的耳朵,要不然就是鼻子。如果我是你,看到对方占上风时是会屈服的。” 阿马鲁看出皮特句句认真,绝无戏言,并且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于是终于跌坐了下来。“在庙宇以西50米处的一座圆形建筑中,你们会找到你们所需要的东西。在入口的上方雕刻着一只猴子。” 皮特朝乔迪诺转过身。 第13章 “带一名学生当翻译,和离此地最近的秘鲁当局取得联系。说明我们的位置。报告我们的处境,并请求他们派一支军队来。在这片废墟中或许隐藏着更多的匪徒。” 乔迪诺若有所思地看看阿马鲁。“如果我们用公开频率发出呼救信号,这个杀人狂在利马的同伙很容易就会接收到,并抢在政府军之前派来一伙暴徒。” “政府军靠不住,”香依补充道,“政府军中也许有几个高层军官参预了此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皮特意味深长地说。 罗杰斯点点头。“香侬说得对。这是一宗古墓窃盗大案,其利润完全比得上任何高层次的毒品走私。不管这个事件的总策划者是谁,他肯定会先买通政府官员,然后才开始行动。” “我们可以用自己的频率与胡安取得联系。”香依提议说。 “胡安?” “胡安·查科,他是我们这个考古计划的秘鲁政府协调员。他在离这儿最近的一座城市中负责我们的总后勤工作。” “他可靠吗?” “我想是可靠的,”香侬毫不犹豫地说,“胡安是南美最受人尊敬的考古学家之一,是安地斯文化研究方面首屈尸指的学者。他还在政府中负责监察文物的非法挖掘与走私。” “听起来好像是我们的人,”皮特对乔迪诺说,“找到发报机之后,向他呼救,请他派一架直升机来,把我们空运回我船上。” “我和你一道去,把米勒博士被杀的事通知胡安,”香侬自告奋勇地说,“此外,我还想观察一下庙宇周围建筑物的结构。” “带好武器,多加小心。”皮特提醒他们说。 “博士的尸体怎么办?”罗杰斯问,“我们可不能让他像横尸街头的受害者那样躺在那儿。” “我也这么想,”皮特说,“把他从烈日下抬进庙内,为他裹上几床毯子,最后再把他空运到离此最近的验尸官那里。” “把他交给我吧,”罗杰斯懊恼地说,“我只能为他这样一位好人做这么点儿事了。” 阿马鲁咧开西瓜丑陋的大嘴,忍住疼痛,大笑起来。“傻瓜,一群疯狂的傻瓜,”他讥讽地说。“你们甭想活着离开pueblodelosmuertos。” “pueblodelosmuertos的意思是‘死亡之城’。”香侬翻译道。 他们厌恶地瞥了一眼阿马鲁。在他们看来,他就像一条伤势很重,已经没有力气立起身子发动攻击的响尾蛇。但是,皮特仍把他视为一个危险人物,不想犯低估他的错误。不过,他并不在乎阿马鲁眼中所流露出的那种古怪又自信的目光。 其他人一走出房间,皮特立刻蹲到阿马鲁的身旁。66就一个处于你这种境地的人而言,你表现得很有自信。。 “笑到最后的将会是我,”阿马鲁的脸部突然因为一阵剧痛而扭曲变形,“你们错误地闯入了一个强大组织的势力范围。他们发起怒来是非常可怕的。” 皮特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一我以前也曾遇到过这种强大的集团。” “你们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已经惹恼了索尔波马查科。他们会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来保护自己,哪怕这意味着整个省的彻底毁灭。” “你加入的这个组织;火气可真够大的。你怎么称呼它?” 阿马鲁沉默了。惊吓和失血使他变得越来越虚弱。他非常吃力地慢慢抬起一只手,指着皮特说:“你会倒霉的。你的尸骨将永远留在这儿与查查波亚斯人作伴。”他的目光涣散,随后,他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皮特看看香侬。“什么是查查波亚斯人?” “一群有‘云中居民’之称的土著。”香依解释说,“他们属于前印加,这种文化曾于公元800到1480年间在安地斯山区繁荣过,不过后来被印加入征服了。就是查查波亚斯人为他们的死者建造了这一大片造型精美的墓地。” 皮特站起身,摘下那个卫兵毡帽,扔到阿马鲁的胸脯上。他转身走进庙宇正殿,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仔细观看查查波亚斯人那些令人不可思议的工艺品。当罗杰斯神色慌张地冲进来时,他正在欣赏一个巨大的陶土木乃伊。 “你刚才说把米勒博士的尸体留在哪儿啦?”当罗杰斯气喘吁吁地问道。 “在外面石梯上面的平台上呀。” “你最好指给我看看。” 皮特随罗杰斯来到拱形入口的外面。他停下脚步,盯着石头平台上的一滩血迹看了一会儿,疑惑不解地抬起头。“谁把尸体移走了?” “如果你不知道,”罗杰斯和他一样感到迷惑不解,“我当然就更不清楚了。” “你到庙宇周围找过吗?也许他掉……” “我派了四名学生到下面找了一遍。他们没有发现博士的踪迹。” “会不会是哪个学生把尸体搬走了?” “我查过。他们和我一样百思不解。” “死尸不会自己站起来走掉的。”皮特语气平淡地说。 罗杰斯向庙宇四周望了望,又耸了耸肩。“但是这具尸体似乎就能做到这一点。” 第七章 在查查波亚斯—辆被当作此次考古计划总部的长方形旅行食宿车中,空调器嗡嗡地转动着,把一阵阵凉爽干燥的空气吹散到房间的各个角落。一个人斜躺在皮沙发上,他可是要比那些身陷“死亡之城”的男男女女们舒适许多。此人就是胡安·查科。他懒洋洋地躺在那儿,手中端着冰镇琴酒和汽水。然而,当一个声音从安装在驾驶室后墙上的无线电扩音器里传出来时,他猛然坐起,神志立刻清醒起来。 “圣约翰呼叫圣被得,”那声音既高又清晰,“圣约翰呼叫圣被得。你在吗?” 查科急忙走到豪华旅行食宿车的另一端,按了一下无线电对讲机上的接收按钮。“我在这儿听着呢。” “打开录音机。我没时间重复我的话,或者详细解释这儿的情况。” 查科表示同意,打开了录音机。“我已做好接收准备。” “阿马鲁和他的手下已被人制服,成了俘虏。他们现在正被那些考古人员看管着。阿马鲁挨了一枪,可能伤得很重。” 查科的神情一下子严峻起来。“这怎么可能呢?” “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派来的一个人听到了你的紧急呼救信号,不知用什么方法从石灰岩洞中逃了出来,并尾随阿马鲁和那些人质到了山谷中的庙宇。在那儿,他把我们高薪雇用来的那帮杀手统统给制服了。” “是什么样的家伙,竞能干出这等事来?” “一个非常危险而且足智多谋的家伙。” “你没事吧?” “目前还没事。” “这么说,我们把那些考古人员从我们的收藏地吓走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而且失败得很惨,”呼叫者回答说,“凯尔西博士一看到那些等待装船运走的工艺品,立刻就会猜出我们的计划。” “米勒的事呢?”“他们一点儿也没怀疑。” “至少此事进行得还顺利。”查科说。 “如果你能在他们离开山谷之前派来一支部队,”那个熟悉的声音解释说,“我们就可以挽救这项行动。” “我们原来就没打算伤害那些秘鲁学生,”查科说,“来自我们国人的强烈反应会中断我们之间的进一步合作。” “太晚了,我的朋友。他们已经意识到这番痛苦经历是由一个窃盗集团所造成的,而非‘阳光道路派’的恐怖分子所为,所以我们绝不能让他们把所见所闻公布于众。除了干掉他们,我们别无选择。” “如果你当时能阻止凯尔西博士和罗杰斯下潜到那个圣潭中,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又不能当着学生们的面大开杀戒,我没办法阻止他们。” “发出求救信号是一个错误。” “并不是错误,因为当时我们希望能避免你们政府的认真追究。如果不采取适当的急救措施‘他们被溺死一事就会让人生疑。我们可担不起把索尔波马查科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的责任。再说,我们当时怎么知道会突然冒出一个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来呢?” “说得也对,真不是可思议。” 查科一边讲话,一边目光茫然地凝视着从“死亡之城”挖出来的一尊小小的长有双冀的美洲虎石雕像。“我将安排我们从秘鲁军队中招募来的佣兵在两个小时之内乘直升机抵达‘死亡之城’。” “你信得过负责此项任务的指挥官吗?” 查科笑了笑。“如果我不信任自己的弟弟,还能信任谁呢?” “我以前从不相信死人会复生。”皮特站在那儿盯着平台上的一滩鲜血,“平台下面是通向谷底近乎垂直的石梯。“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他是死了,”罗杰斯断然地说,“阿马鲁一枪射穿他的心脏时,我就站在他身旁,就像现在我离你这么近一样。血溅得满地都是。你刚才也看到他躺在这儿了。你不能怀疑博士已经死去的事实。” “我当时没有花时间检验尸体。” “好吧,但你怎么解释从博士被杀的房间一直延伸到这儿的血迹呢?流出的这些血肯定有1加仑。” “差不多有一品脱吧,”皮特若有所思地说,“你太夸张了。” “你想想,从你把那个卫兵打昏,然后释放那些学生,到他们赶来把那家伙捆绑起来,他的尸体在这儿躺了多久时间?” 第14章 “4分钟,也许是5分钟吧。” “在那么短的时间中,一位67岁的死者怎么能从坡度为75度,有200个窄细台阶的石梯上一蹦一跳地饱下去呢?这些台阶一步只能跨一个,否则非摔倒不可,而他竟一滴血也没流就踪迹皆无了。”罗杰斯摇摇头,“大魔术师胡迪尼(译注:哈里·胡迪尼原名艾里·韦斯,美国著名魔术师)也会嫉妒得脸红的。” “你肯定那是米勒博士吗?”皮特沉思地问。 “当然是米勒博士,”罗杰斯疑惑地说,“你认为他会是谁呢?” “你认识他多久了?” “我听说他的名字至少有15年了。但个人接触仅仅是5天前。”罗杰斯盯着皮特,仿佛他是个疯子。“喏,你这是捕风捉影,胡乱猜测。博士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人类学家之一。他对美洲文化的研究与里基对非洲史前史的研究一样成就辉煌。他曾在包括《斯密生》(编注:smithsonian,由英国科学家詹姆斯·斯密生捐款创建的研究机构所出版的月刊)和《国家地理》在内的几十种杂志上发表过上百篇附有他本人肖像的文章,也曾在多部有关早期人类的大众服务电视记录片中露面并担任解说。博士不是一个隐士,他喜欢宣传自己。他的面孔许多人都很熟悉。” “我只是猜测,”皮特耐心地解释说,“并不想采取什么激烈的阴谋去制造骚动——” 他打住话头,因为他看到香依和乔迪诺绕过庙宇的圆形基座飞奔而来。虽然他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但仍能看清他们脸上焦虑不安的神态。他一直等到乔迪诺爬了一半的石梯之后,才大声地询问他们。 “是不是有人赶在你们前面到了藏发报机的地方,把发报机给砸碎了?” 乔迪诺停住脚步,倚在陡峭的石梯上。“不对,”他喊道,“它不见了,不知被什么人拿走了。” 等香侬和乔迪诺爬到石梯上面的平台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香依用一张柔软的面纸动作优雅地擦着脸,似乎所有的女人在最关键的时刻都能拿张面纸出来。而乔迪诺只是用已经湿透的衣袖用力地抹着前额。 “无论是谁建造了这个地方,”他气喘吁吁地说,“都应该装上电梯。” “你们找到放发报机的那个墓穴了吗?”皮特问。 乔迪诺点点头。“找是找到了,但这些家伙都不好对付。那个墓穴简直就像是请专门公司装修的。里面的各种野外作业设备都是最高级的,甚至还有一具为冰箱供电的手提式发电机。” “发报机不见了?” 乔迪诺又点点头。“把发报机拖走的那只老鼠竟然不慌不忙地砸碎了近四箱的六瓶装优质啤酒。” “是秘鲁产的啤酒吗?”罗杰斯疑惑不解地问。 “我可以让你看看碎酒瓶上的标签,”乔迪诺咕哝道,“有人想把我们褐死。” “隘口那边就是一片丛林,因此不必伯这种事。”皮特微笑着说。 乔迪诺盯着皮特,但没有笑。“那么,我们怎么和海上取得联系呢?” 皮特耸耸肩。“这些盗墓贼的发报机不见了,我们直升机上的那部也已变成了一团瑞士奶酪——”他停下来,转身向罗杰斯,“你们在石灰岩洞营地的联络系统怎样?” 这位摄影师摇摇头。“阿马鲁手下的一个家伙把发报机打成了一堆废铁,跟你们的没什么两样。” “不要说了,”香依沮丧地说,。我们非得步行30公里,穿过那片原始森林,赶到位于石灰岩洞的营地,然后再走90公里去查查波亚斯吗?”“若查科意识到与考古计划的人员完全失去联系之后,也许会担心。他会派一支搜索队来找我们的。”罗杰斯满怀希望地说。 “即使他们能到‘死亡之城’来找我们,”皮特慢条斯理地说,“也为时已晚了。他们赶来之后所能看到的只是横躺在废墟四周的一具具尸体。” 所有人都疑虑而又好奇地扫了他一眼。 “阿马鲁声称,我们扰乱了一个强大的团体的计划,”皮特接着解释,“他们绝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这个山谷,以防我们把他们盗窃文物的行径揭发出来。” “但如果他们打算杀掉我们,”香依没有把握地说,“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儿来呢?他们本可以把我们一个个打死,然后把尸体扔进石灰岩洞里去呀。” “他们这样做无非是想让这次行动看起来像是由‘阳光路派’所发动的一次袭击。他们可能想玩一场用人质勒索赎金的游戏。如果秘鲁政府或你们在美国的学校当局;或者是这些考古系大学生的家人为使你们获释而支付巨额赎金的话,那就更好了。他们会把赎金当作非法走私所得利润的一份红利,然后把你们统统杀光。” “这些是什么人?”香依大声问道。 “阿马鲁提到他们时将其称之为索尔波马查科,谁知道这译成英语是什么。” “索尔波马查科,”香依重复道,“是当地古代神话中的一条神龙,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民间传说把索尔波马查科描绘成了一条居住在洞穴中七头毒蛇。有一则神话则宣称,它就在‘死亡之城’中。” 乔迪诺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以来自地球深处的怪兽为主角的鳖脚电影脚本。” “更可能是一种巧妙的文字游戏,”皮特说,“它可能是一个国际窃盗组织的代名词,这个组织的黑手已经深深地插入文物黑市之中。” “这条毒蛇的7个脑袋可能代表着这个组织的幕后主使者。”香依提示说。 “或者是7个不同的活动基地。”罗杰斯补充道。 “既然我们已经解开了这个谜,”乔迪诺讥讽地说,“我们为什么不赶在苏族人和夏安族人冲入隘口向我们进攻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朝石灰岩洞出发呢?” “因为当我们赶到那儿时,他们会正在那儿等着我们,”皮特说,“我认为,我们必须待在这儿。” “你真的认为他们会派人来杀死我们吗?”香侬问,她的表情与其说是恐惧,还不如说是气愤。 皮特点点头。“我以我的养老金担保。无论是谁拿走了发报机,一定会向上面报告我们的行踪。我想,他的同伙会像一群发疯的大黄蜂般朝向我们这个山谷扑来……”他停了一下,看了看表,接着说,“时间大约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他们来到之后会打死任何模样稍微有点像考古人员的人。” “想到这一点,可真让人害怕。”香侬咕哝道。 “依我看,用6把自动步枪加上德克的手枪去抵挡一支由24名匪徒所组成的装备精良部队,我们最多只能撑个10分钟。”乔迪诺神情忧愁地说。 “我们可不能待在这儿与全副武装的罪犯们较量,”罗杰斯抗议说,“我们全都会被杀死的。” “还要考虑到那些孩子的生命安全。”香侬说,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了。 “趁我们还没有被悲观情绪所吞没,”皮特轻松地说,仿佛他在这个世界上无牵无挂似的,“我提议,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离开这座庙宇。” “然后呢?”罗杰斯问。 “首先,我们四处寻找一下阿马鲁起落飞机的地点。” “为什么?”乔迪诺眼珠一转。“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又在制定一项不择手段、只重结果的计划。” “这计划不怎么复杂,”皮特耐心地说,“我认为,当那些杀手着陆后在废墟中四处搜寻我们时,我们不妨借用一下他们的直升机,飞往离此最近的一家四星级饭店,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 大家都沉默了,谁也不相信他的话。他们睁大眼睛,盯着皮特,仿佛他是外太空来的一样。乔迪诺第一个打破了这种由震惊所导致的沉默局面。 “你们瞧,”他咧开大嘴笑起来,“我刚才不就是这样说的吗?” 第八章 皮特所估计的一个半小时只误差了10分钟。当两架秘鲁军用直升机从群峰中的马鞍形山脊上掠过,在这片古代废墟上空盘旋时,山谷的幽静被旋冀叶片搅打空气所发出的震动声给打破了。飞机对这一带做了粗略的侦察之后,便在废墟中离圆锥形庙宇建筑正面不到100米的一块空地上降落了。从仍在旋转的旋冀叶片下面的蛤壳式后舱门中,士兵们蜂拥而出。他们挺直地立正站成一队,仿佛要接受检阅似的。 这些人并不是献身于保卫祖国和平的普通士兵,而是一群受雇于出价最高者的佣兵。一个上尉军官穿着一套极不合身的制服,指挥着这支队伍。两支各由30人组成的小分队构成一条严密的战线,两个中尉分别带队走在前面。上尉军官对这条笔直的战线颇为满意,他把军用轻便手杖举过头顶,示意自己的副手向庙宇发动攻击。随后,他爬上一堵矮墙,从一个他认为很安全的角度指挥这场单方面的战斗。 上尉大叫着鼓励他的部下,催促他们沿着石梯勇敢地往上冲。他的喊声在空中回荡着,因为这片废墟有极强的传声性。然而,突然间他不再叫喊,而是发出一种奇怪的哎呀声,随后一阵痛苦的呜咽。有那么一会儿,他全身绷得很紧,脸孔古怪地扭曲着。接着,他的身体朝前缩成一团,从墙上栽了下来,后脑勺砰地一声撞到了地上。 一个身着宽松作战服的矮个子中尉冲了过来,脆到摔下来的上尉身旁,用茫然而赂有所悟的目光抬头望了那座死神之宫,张开嘴刚要下达命令时,却一下子扑倒在他身下的尸体上,一声清脆的五六一一1型步枪的射击声是他死前听到的最后声响。 第15章 皮特铜包在庙宇平台上一个小小的石头防御工事后面,透过步枪瞄准孔盯着下面那一排乱哄哄的士兵,接着又向他们的队伍中连开四枪,干掉了惟一剩下的一名军官。面对这群来势泅汹的佣兵,皮特脸上毫无惊恐之色,深邃的碧眼里闪现出坚定沉着的光芒。他这样进行抵抗是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便拯救13名无辜者的性命。这些人来此的目的是要杀死一项犯罪活动的所有目击者。 皮特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的两眼既不是坚如钢铁,亦非冷若冰霜。对他来说,杀死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最令他感到懊恼的是,那些真正应该对这种罪行负责的幕后策划者并不在他的射程之内。 他小心翼翼地把步枪从石块中狭窄的潜望孔里拖回来,观察了一会儿下面的情况;那些秘鲁佣兵已经在石块废墟后面呈扇形散开。有几发子弹朝上面的庙宇飞来,打到石雕像上,又反弹回去,呼啸着飞到后面的悬崖墓群中去了。这些土兵身经百战、纪律严明,在不利的情况下也随迅速地振作起来。杀死几名指挥官虽然延缓了他们的进攻,但并未能阻止住他们。几名下士已经接替了指挥员的位置,正在部署战术,准备消灭这股意外的抵抗力量。 一排自动步枪射出的子弹雨点般地打在庙宇外面的柱子上,被击碎的石片向四面八方飞迸。隐蔽大石头工事后面的皮特并没有因此而惊慌不安。在火力的掩护下,秘鲁人弯腰从一个废墟向另一个废墟冲去,离庙宇圆形建筑的正面越来越近了。皮特像螃蟹一样地横向移动着身体,挤进一个掩蔽处,随后直起身,朝后墙跑去,边跑边机警地从拱形窗里朝外面张望。 那些士兵知道,庙宇的圆形墙壁既光滑又陡峭,进攻的一方无法爬上去,防守的一方也无法逃出,因而没有人绕到庙宇的后面去。皮特轻而易举地猜出了对方的意图,他们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沿石梯向庙宇正面进攻上。但他没料到的是,他们会先把庙宇上面死神之宫的大部分化为瓦砾,然后才沿石梯向上进攻。 皮特急速地跑回到工事后面,端起制自动步枪连续射击了好一阵子,直到最后一个弹壳溅到石头地面上。他身体向旁边一滚,正要把另一枚子弹压入弹匣,忽然听到一声呼啸;只见一颗从六九型发射架上发射出来的40公厘直径火箭弹飞了过来,落到他身后8米远的庙宇侧面。伴随着霹雳般的一声巨响,碎石像弹片一样凌空飞起,石墙上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几秒钟之内;祭祀死神的古老神坛上便落满了碎石瓦砾,一股呛人的火药味弥漫开采。 皮特的耳朵里嗡嗡直叫,爆炸的回音和他心脏的剧烈跳动声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他什么也看不见了,鼻孔和喉咙塞满了尘土。他拼命地揉开双眼,向四周的废墟望去,正巧看见火箭弹助推器上冒出的黑烟和闪光。他赶紧俯下身体,用两手捂住脑袋。又一颗火箭弹击中了历尽沧桑的石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飞起的碎石雨点般地砸在皮特身上,强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 他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地待了一会儿,几乎昏迷过去。然后,他忍住疼痛,用两膝和双手支撑起,身体一边向外咳着嘴里的尘土,一边抓起步枪,爬回宫殿的内房中。他最后瞧了一下堆积如山的文物,并顺便向阿马鲁打了最后一声招呼。 这个伤势严重的强盗已经苏醒过来。他怒视着皮特,双手捂住血迹斑斑的腹股沟,杀气腾腾的脸上充满仇恨。现在,他全身上下都透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冷漠,一副对伤痛全然不顾的模样。他真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凶神恶煞。 “毁灭一切是你朋友的天性。”皮特说。这时,又一颗火箭弹打到了庙宇上。 “你被困住了。”阿马鲁语调低沉地厉声说道。 “感谢你上演了一出杀死米勒博士替身的闹剧。他拿走了你的发报机,招来了增援部队。” “你的死期已经来临了,美国猪。” “美国猪,”皮特重复了一遍,“我已经有好多年没听人这样骂我了。” “你会受到惩罚的,正如你让我所受到的一样。” “对不起,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阿马鲁想用臂肘撑起身体说些什么,但皮特已经走开了。 皮特又跑到后面的出口处。窗户旁边放着他从乔迪诺和香侬在悬崖古墓中发现的起居室里找来的一床褥垫和两把刀子。他把褥垫搭到低处的窗台上,抬起双腿,骑到上面。他把步枪扔到一旁,伸出手握紧刀子,朝下面20米深处的地面不安地望了一眼。他记得自己曾经有从英属哥伦比亚的温哥华岛上借助弹性绳索纵身跳入一个峡谷的经验。他心想,跃人空中是违反人类天性的。当第四颗火箭弹打进庙宇时,一切犹豫和顾虑都突然中止了。他用运动鞋的后跟紧紧地踩在陡坡上,又把刀刃扎入石块缝隙间以增大阻力。随后,他头也没回地跨出窗台,把褥垫当作平底雪橇,顺着峭壁滑了下去。 乔迪诺带领着香侬和学生们,罗杰斯殿后,一行人小心翼翼地从直升机降落时他们藏身的地下墓穴中沿着台阶爬了上来。乔迪诺停住脚步,从一堵残墙后面微微探出脑袋,仔细察看着四周的情况。两架直升机就停在50米以外的地方。引擎正在空转着,两人一组的机员静静地坐在驾驶舱内,观看着攻打庙宇的战斗。 香侬走到乔迪诺身边,从断墙上向外望去,正好看到一颗火箭弹炸倒了上面的宫殿入口。“他们会毁掉那些文物的。”她悲哀地说。 “你一点也不关心德克吗?”乔迪诺瞥了她一眼,“他正在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狙击一支佣兵,以便我们能偷到一架直升机。” 她叹了口气。“眼睁睁地看着珍贵的文物永远消失了,任何一位考古学家都会难过的。” “过去的破烂货倒是比我们还要珍贵。” “对不起,我和你一样盼望他能虎口逃生。但看来可能性不大。” “我们从小就认识,”乔迪诺笑着说,“请相信我,他绝不会放过一个扮演在桥上抗击敌人的古罗马英雄霍拉修的机会。”他仔细观察着空地上排列不甚整齐的直升机。 他看中了后面那架,把它当作他们逃走的首要工具。这架飞机离一个小峡谷仅有几米远,他们可以悄悄地进入峡谷而不被人发现,尤其是不易被坐在前面那架直升机里的机员发现。“往后传话,”他用压过枪炮声的声音命令道,“我们将排队去劫持第二架直升机。” 皮特顺着庙宇的侧面飞速滑落,就像一块垂直下落的鹅卵石。倾斜的石壁上雕有许多凸出来的兽头石像,他就从离这些石像仅几厘米远的地方滑落下去。他双手如老虎钳般死死地握住刀把,肌肉发达的双臂用尽全力按压住刀子。金属刀刃猛烈地磨擦坚硬的石头,进射出点点火星。他那双运动鞋的橡胶后跟在粗糙的石壁上已磨得平平的,然而,他下滑的速度依然快得惊人,而且越来越快。他最怕的有两件事,一是下落时身体前翻,脑袋像炮弹一样擅在地面上;二是落下力量太大,摔断一条腿。两者中任何一件都是灾难性的,那样他就算完了,他将成为秘鲁人的盘中食。他们绝不会轻饶这个击毙他们指挥官的人。 皮特仍在竭尽全力,可是他已经无法控制下滑的速度了。在重重落地之前的一刹那,他弯曲了一下双腿。他的双腿插进了吃足雨水的地面中。在撞击力的作用下,他松开了手中的刀子,顺势单肩着地,接连打了两个滚。跳伞硬要着陆时就是这样的做的。他在泥水中躺了一会儿,为自己没有落到岩石上而庆幸不已。随后,他挣扎着站起身,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 一只脚跟有点儿扭伤,但还能勉强走路;手上有几处擦伤,疼痛的肩膀看来是惟一伤势较重的地方了。是潮湿的土地使他免于受重伤。那张尽忠效力的褥垫早已成了碎片。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很高兴自己没出什么事;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皮特大跨步跑了起来。并尽量躲在废墟的后面,借它们挡住正在全力沿庙宇石阶向上进攻的军队视线。 乔迪诺只能希望,那几颗火箭弹爆炸时皮特能幸免于难,并设法从庙宇的墙壁上安全地滑落下来,既没有被发现,更没有被打死。乔迪诺想,这似乎是件无法做到的事情。皮特看上去坚不可摧,但手持大镰刀的死神会追上我们所有人。当然,死神也能追上皮特,这种前景是乔迪诺所不能接受的。在他看来,除了会死在一位美女的床上或者是潜水员养老院里,皮特会在其他任何地方丧命的可能都是不可想像的。 当一队士兵开始沿着陡峭的庙宇石梯向上进攻时,乔迪诺俯身饱到那架直升机后面的一个隐蔽地方:剩下的一队士兵仍留守在下面,用步枪猛烈扫射着已经被打成一片瓦砾的死神的之宫,以掩护进攻的士兵。 所有的秘鲁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进攻上,没有人注意到乔迪诺握着一把自动步枪,偷偷地绕过直升机的尾梁,从蛤壳状后舱门钻了进去。他跃入机舱后便匍匐在地板上,迅速扫视了一遍空空的运兵舱和货舱,目光最后落在驾驶舱内两个正背对着他,全神贯注地观看这场单方面战斗的驾驶员身上。 虽然乔迪诺的形体如同一辆坚实的推土机,但他却是个受过专门训练,行动迅速,轻巧得叫人难以置信的家伙。他已经来到两个飞行员的座椅背后,而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第16章 乔迪诺调转步枪,用枪托朝副驾驶员的后颈猛砸下去。另一个飞行员听到响声,从椅子上转过身来,恐惧又好奇地瞪着乔迪诺。他还没来得及眨一下眼,乔迪诺就已经把包有铁皮的枪托砸在他的前额上。 他迅速地把两个失去知觉的飞行员拖到机舱门口,扔到外面的地上。随后,他朝躲在峡谷里的香侬、罗杰斯和学生拼命地挥手。“快点!”他大声喊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快点!” 他的声音压过了枪炮声,听得十分清楚;用不着再一次催促,那些考古人员已从隐蔽处冲出来。仅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便奔跑着冲进敞开的舱门,钻入直升机。乔迪诺已经回到驾驶舱里,正急急忙忙地观察着各种仪器和两个驾驶员座持这间的操纵台,以便自己能尽快地熟悉操纵装置的使用方法。 “都到齐了吗?”当香侬坐到他身旁的副驾驶员座椅上时,他问道。 “除了皮特之外,都到齐了。” 他没有作声,只是向宙外扫了一眼。石阶上的那些士兵由于没有遭到抵抗,变得更加勇敢起来。他们涌上平台,闻进已经坍塌的死神之宫。再过几秒钟,袭击者们就会意识到他们上当受骗了。 乔迪诺又把注意力转到操纵装置上。这是一架陈旧的俄制mi一八型运输战斗两用直升机。冷战期间,北约组织把它命名为hip一c型飞机。乔迪诺想,这是个既陈旧又丑陋的家伙,它装有两具1500马力的引擎、可以装载4名机员和30名乘客。既然引擎已经在转动,乔迪诺便把右手放到了油门杆上。 “你听到我刚才的话了吗?”香侬神色慌张地问,“你的朋友没和我们在一起。” “我听到了。”乔迪诺面无表情地加大了油门。 皮特蹲在一座石头建筑物助后面,从墙角处往外窥探着。他听到了涡轮轴引擎越来越大的轰鸣声,也看到了五叶主旋翼的转速正逐渐加快。一个小时以前,皮特没费什么口舌便说服了乔迪诺,不管他赶到了没,飞机都必须起飞。一个人的,性命比不上13个人的性命重要;在皮特和直升机之间仅仅隔着一片宽约30米的空地,那儿没有一点灌木或遮蔽物,但看上去却有一里半之遥。 不必多想了,他必须朝飞机冲过去。他弯下腰,快速按摩了一下扭伤的脚踩,试图驱赶掉正在加重的麻木感。他几乎没有感到疼痛,但受伤处已经开始绷紧,并变得麻木。如果他想救自己的命,就不能再拖延了。他像短跑运动员那样冲了出去,跑入空地。 乔迪诺让那架老迈的hip—c型飞机盘旋飞起时,旋冀叶片在地面上掀起了一层尘土。他最后扫了一眼仪表板,看看有没有亮起红灯,并努力辨别着任何怪声或不寻常的振动。他让机头下沉,并加大了马力。这架飞机上的旧引擎早就应该彻底检修了,但此刻它却一本正经地听从了指挥,飞机似乎没出什么故障。 主舱里的罗杰斯和学生们看到了正在向敞开的蛤壳式后舱门冲刺的皮特。他在松软的土地上脚步沉重地奔跑着,他们则齐声呐喊,为他加油助威。当一名下士碰巧从战场上转过视线,发现皮特朝一架正在起飞的飞机追去时,他们的呐喊声就更加急促了。那下士立即向留守在石阶下面待命的预备队士兵大声发出命令。 下士的命令——那几乎是尖叫——盖过了庙宇顶上射击声所造成的回音。“他们要逃走!快开枪,开枪打死他们!” 士兵们并没有遵照命令行事。皮特与直升机正巧在一条直线上,向他开枪就意味着要把他们自己的直升机打得稀烂。他们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执行这位疯狂下士的命令。只有一个人举起步枪开了一枪。 这一枪打伤了皮特的右大腿,但他并没有理会。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顾不了伤痛。,他冲到直升机长长的尾梁下面,进到蛤壳式后舱门投下的阴影中。罗杰斯和那些年轻的秘鲁人全都趴在机舱地板上,探出身体,伸出手臂去拉站在两扇舱门之间空地上的皮特。在下旋气流的冲击下,直升机向后颤动了一下。皮特伸开双臂,向上跳去。 乔迪诺驾着飞机,作了一个侧翼急转弯i使得旋冀叶片几乎撞在一片小树丛上。一颗飞弹击碎了他旁边的窗户,在驾驶舱里溅起一片银白色的碎片,划伤了他的鼻子。另一颗子弹钻进了他座椅的后框,差一点打穿他的脊椎。 直升机飞越这片树丛之前又挨了好几枪,之后,它便超出了秘鲁攻击部队的火力范围,沿树丛的另一侧作低空飞行。 飞出敌人射程之后不久,乔迪诺便调转航向,让飞机向左前方爬升,一直升到能飞越群山的高度。他原以为,到了接近海拔四千公尺的高度,在树木生长线以上会看到一片光秃秃的斜坡,但却略感惊讶地发现,所有的山峰都是绿树成荫。一飞出山谷,他立刻转向往西。到了这时,他才转身问香侬:“你没事吧?” “他们打算把我们全杀掉。”她机械性地说。 “他们肯定不喜欢外国佬。”乔迪诺一边回答,一边打量着香侬,看她受伤没有。他没发现她有任何骨折或流血的痕迹,便又集中精力驾驶飞机。他拉了一下操纵杆,关上蛤壳式后舱门,到了这时,他才扭头朝主舱喊道:“有没有人受伤?” “只有我这个老家伙。” 乔迪诺和香依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是皮特。他疲惫不堪,满身泥水。确实是他,他腿上一条匆匆包扎上的大手帕正往外掺着鲜血,但是他脸上仍然挂着兴奋的微笑,斜倚在舱门口。 一阵的如释重负感涌上乔迪诺的心头,他莞尔一笑。 “你差点儿就没赶上公车。” “你还欠我一个新奥尔良爵士乐队呢!” 香侬脸朝后跪在座椅上,笑了起来。她伸开双臂,热烈地拥抱着皮特。“刚才我还担心你赶不上了呢!” “我差点儿就不行了。” 她低头看了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在流血。” “那时罗杰斯和学生们把我拉上飞机前,秘鲁士兵开枪为我送行时干的。真该谢谢他们的好意。” “我们必须送你去医院。这伤看来很严重。” “没关系,除非他们用的是浸了毒药的子弹。”皮特开玩笑地说。 “你的腿应该休息一下,来,坐到我座位上。” 皮特轻轻把香侬转过身去,将她按在副驾驶员的座椅上。“待着别动,我去和其他弟兄坐到一起。”他停了停,环视了一下驾驶舱,“这可真是一件考古董。” “这玩意儿摇摇晃晃,吱吱嘎嘎,”乔迪诺说,“不过还能够悬在空中。” 皮特俯到乔迪诺的肩膀上,观察了一下仪表板,目光最后落到燃料计上。他伸手拍了拍仪表板上的玻璃罩,两根指针在四分之三的刻度下面抖动了一下。“你认为它能把我们送多远?” “燃料充足时,它可以飞行350公里左右。如果不是一颗子弹在一个油箱上钻了个孔的话,我猜它能带我们飞行280公里。” “这儿应该会有地形图和圆规。” 香侬在她座椅旁的一个袋子里找到了一个导航器具箱,把它递给皮特。皮特拿出一张地形图,将它在香侬的背上铺展开。他小心翼要地使用圆规,唯恐两个尖头刺透地形图,扎到香侬的背上。他画出一条通往秘鲁海岸的航线。 “我估计到深水号大约有300公里远。” “什么是深水号?”香依问。 “我们的考察船。” “如果有一个离我们更近的秘鲁大城市的话,你就不会让飞机飞到海上降落吧?” “她指的是特鲁希略的国际机场。”乔迪诺解释说。 “索尔波马查科的狐群狗党太多,够我对付的,”皮特说,“他们的这些朋友权大势大,一接到通知,马上就能够调集一支佣兵。一旦他们得知我们劫持了他们的一架直升机,并把他们引以自豪的军队送进了坟墓,我们的性命可能将比艾兹尔牌汽车行李厢中的备用轮胎都不如。因此,待在一艘远离秘曾海岸的美国海船上,可能会更安全些。然后,我们可以设法让美国大使馆向秘鲁政府中的正派官员全面通报情况。”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不要忽略这些考古系的大学生。他们知道这事件的来龙去脉。他们的父母都很有影响力,会把他们如何被绑架以及国家珍贵文物如何被抢掠的真相公布给新闻界的。” “你当然会以为,”乔迪诺语调平淡地说,“秘鲁警察不会在从这儿到海边的20个关卡中的任何一处截住我们。” “正好相反,”皮特回答说,“我认为会这样。你敢打赌在我们谈话时没有一架攻击直升机正在追击我们吗?” “那么我们只好低空飞行,飞越那片水域了。”乔迪诺承认道。 “完全正确。” “你忘了一件小事,不是吗?”香侬疲倦地说,好像在提醒忘了把垃圾带出去的丈夫似的。“如果我没计算错,油箱中的燃料在离你们的船20公里的地方就会用完。我希望你不要建议我们游完剩下的路程。” “这个简单的问题很好解决,”皮特平静地说,“我们可以与考察船取得联系,让它全速前进与我们会合。” “每走一公里都对我们有利,”乔迪诺说,“所以我们必须分秒必争。” “我保证我们会得救,”皮特自信地说,“据我所知,这架飞机上配备有供所有乘客使用的救生衣,外加两艘救生艇。 第17章 刚才我穿过主舱时曾察看过。”他停下来。转过身,向后望了望。罗杰斯正在检查学生们肩上的安全带是否已系好。 “你只要一和考察船联络,我们的追击者就会发现我们,”香侬悲观地坚持道,“他们就会准确地知道该从哪儿拦截并击落我们的飞机。” “不会的,”皮特傲慢地说,“如果我的牌没出错的话。” 通讯师吉姆·斯塔基将椅子调到仰坐的位置,正舒舒服服地读着一本侦探小说。每当声纳系统接收到一个从秘鲁湾海底传来的信号时,一种砰砰的声响就会在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的深水号海洋考察船上回荡。现在,斯塔基终于习惯了这种声响。考察船在勘测船骨以下2500寸(编注:1寸等于1米83厘米)处的地质情况时,一直无休止地前后摇摆,对此,斯塔基早就厌倦了。当他正读到精彩的章节时,皮特的声音突然从信里传了出来。 “numa呼叫深水号。你没睡吧,斯塔基?” 斯塔基猛然地坐直身子,按了一下接收钮。“我是深水号。我听到了,numa,请稍候。”在皮特等待的时候,斯塔基透过船上的通讯系统通知了船长。 弗兰克·史都华船长疾步走下舰桥,来到通讯室。“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正在跟皮特和乔迪诺联络吗?” 斯塔基点点头。“皮特正等着你讲话呢。” 史都华拿起麦克风。“德克,我是弗兰克·史都华。” “弗兰克,很高兴又听到你那充满啤酒味的声音了。” “你们这两个家伙到底在干些什么?桑德克上将在过去的24小时里就像火山爆发似地大发雷霆,要求汇报你们的情况。” “噢,弗兰克,看来这一天太不好过了;” “你现在在哪儿?” “我正坐在一架破旧的秘鲁军用直升机里飞越安地斯山脉。” “我们局里原直升机出了什么事?”史都华问道。 “被‘红男爵’击落了,”皮特急忙说道,“那不重要。请认真地听我说。我们的油箱中了子弹,我们在空中停留的时间无法超过半个小时。请到奇克里约市政广场来接我们。你在秘鲁国家地图上就能找到这个地方。请用海洋局的备用直升机。” 史都华低头看了看斯塔基,两个人茫然不解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史都华又按了一下接收钮。“请再说一遍。我没听明白你的话。” “由于燃料不足,我们不得不在奇克里约降落。请驾驶备用直升机去跟我们会合,把我们接回到船上去。除乔迪诺和我之外,还有12名乘客。” 史都华面露疑惑之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和乔迪诺驾驶着我们惟一的一架飞机离开考察船,现在却开着一架载有12名乘客的军用飞机。他在胡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请稍候。”史都华对皮特说。然后拿起船上的电话,接通了舰桥(编注:bri-dge,横架于船两舷的高座,船长在此发号施令)。“到地图室找一张秘售地图,赶快送到通讯室来。” “你认为皮特从高跃(编注;pogostick,踩着装弹簧的竹马跳跃的游戏)上失足摔下来了吗?”斯塔基问。 “再过一千年他也不会,”史都华回答,“这些家伙处境危险。皮特是想扯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以便让监听者摸不清头绪。”一位海员拿来一张地图,史都华将它铺在桌子上。“他们去执行营救任务时的路线是从这儿往正东。奇克里约却在他们飞行路线西南方整整75公里的地方。” “现在我们已经和他配合完成了这场骗局,”斯塔基说,“那么皮特的计划又是什么呢?” “我们很快就会弄清楚的,”史都华拿起麦克风呼叫道,“numa,你仍在和我们保持联系吗?” “是的,朋友。”皮特沉着的话音传了过来。 “我会亲自驾驶那架备用直升机,飞往奇克里约去接你和你的乘客。你记住了吗?” “多谢了,船长。你做事从不中途罢手,真是太好了,当我回来时,请准备好一杯啤酒。” “遵命。”史都华回答道。 “请加快航速,好吗?”皮特说,“我很想洗个澡。回头见。” 斯塔基看了看史都华,大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直升机的?” 史都华也大笑起来。“不过是在梦中罢了。” “等会儿再说。”史都华又抓起船上的电话,大声发布命令。“收回声纳感受器,把航向定在o——九——o度。收好感受器之后,全速前进。不许轮机长找什么引擎必须悉心照料之类的借口。我要全速前进。”他沉思着挂上电话。“刚才我们谈到哪儿了?噢,对了,你不知道事实真相。” “你们说的是暗语吧?”斯塔基低声问。 “根本不是。对我来说,他的话很明白。皮特和乔迪诺的燃料不够了,飞不到船上来。因此,我们必须全速前进,赶去接他们。但愿我们能在他们迫降到鲨鱼成群的海域中之前赶到那儿。” 第九章 乔迪诺驾着飞机,在离树顶仅10米的空中以每小时144公里的速度疾速飞行。这架已服役20年的直升机还可能再加速约100公里,但他为了节约刚才飞越群山后剩下的那点燃料,还是放慢了速度。飞机与大海只隔着一道小山丘和一片狭窄的海滩。每隔3分钟他就瞥一眼燃料计。两根指针已经接近警报红线了。他又把目光移到从飞机下面一掠而过的绿树丛上。这片森林十分茂密,中间的空地上布满了大鹅卵石,在这儿迫降可是凶多吉少。 皮特已经脚步蹒跚地回到货舱中,开始分发救生衣。香侬跟了过去,一把从他手中夺过救生衣,递给了罗杰斯。 “不,你不能再动了。”她坚定地说,把皮特推到一张固定在舱壁上的帆布座椅上。她朝松松垮垮缠在他腿上的血手帕点了点头。“你给我坐下,不要乱动。” 她从一个金属柜里找出急救箱,跪到他面前,不慌不忙地剪开他的裤腿,把伤口擦干净,然后灵巧地闭合伤口,缝了8针,缠上一条绷带。 “干得好极了,”皮特羡慕地说,“你真该当一名白衣天使。” “你很幸运,”她啪地一声合上急救箱,“那颗子弹只划破了一点皮。”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急救室的春天》影集中扮演过什么角色?”香侬笑了笑。“我和五个兄弟一块在农场上长大,他们总是想办法把自己弄伤。” “是什么使你选择了考古学呢?” “在我家麦田的一角有一个印第安古墓。我常常在那儿挖出弓箭头。上中学时,为了写一篇读书报告,我找到一篇有关发掘南俄亥俄霍普威尔印第安墓地的文章。读完之后颇受启发,便开始挖掘我家农场上的那个墓地。我挖出一些陶瓷碎片和四具56楼,于是就着了迷。不过,那时根本算不上什么专业性发掘。我是在大学里才学会正确的发掘方法的。安地斯山中部的发达文化深深吸引了我,我下定决心,要专门从事这一领域的研究工作。” 皮特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你第一次遇见米勒博士是在什么时候?” “大约6年前,我攻读博士学位时,与他有过短暂的接触。我听过他的一次讲座,讲的是起始于哥伦比亚和厄瓜多尔边界,延伸到智利中部的长约5000公里的印加公路系统。正是他的研究工作启发了我,我才把我的研究集中到安地斯文化上。从那之后,我曾多次来到这个地区考察。” “那么,过去你和他并不很熟悉喽?”皮特问。 香侬摇摇头。“像大多数考古学者一样,我们都埋头于自己最喜欢的计划之中,偶尔也通过几封信,互通一下讯息。大约六个月前,我邀请他参加此次考察,并负责秘鲁大学生志愿者的指导工作。当时,他的旧计划已经完成,而新计划尚未开始,所以就接受了邀请。之后,他主动要求提前五周从美国飞抵秘鲁,以做好考察的准备工作,安排我们入境,并着手筹集设备和供给品。胡安·查科和他一起工作。” “你来到之后,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变化!” 香侬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好奇。一这是多么奇怪的问题。” “比如说他的长相、他的举止。”皮特追问。 她想了一会儿。“自从在菲尼克斯见面之后,他蓄了胡髭,体重也减轻了15磅。现在我想起来了,他很少摘下太阳眼镜。” “他的嗓音有些什么变化?”她耸了肩。“也许低沉了些。我当时认为他患了感冒。” “你注意到他戴着戒指没有?一枚镶嵌着一块硕大琥珀的戒指?” 她眯起眼睛。“一颗有六千万年历史,中间是一小块原始蚂蚁化石的黄色琥珀吗?博士很为自己能拥有这枚戒指而感到骄傲。我记得他在办印加公路系统考察讲座时就戴着这枚戒指,但在祭潭那儿时,戒指却没有戴在他手上。我问他戒指怎么不见了时,他说体重减轻后,戒指套在手上有些松了,因此把它留在家里,让人调一下尺寸。你是怎么知道博士的戒指的?” 皮特一直戴着他从祭潭底那具尸体上所取下的琥珀戒指,不过他一直把镶有琥珀的一面戴在手指内侧,没让人发现。他默默地把戒指摘下来,递给了香侬。 她举起戒指,对着从一扇圆窗外射进来的光线,惊奇地盯着镶嵌在琥珀中的古代小昆虫。“你从哪儿……?”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第18章 “假冒博士的那个人杀死了他。顶替了他的位置。你们把这个骗子当作是博士,因为你们没有理由不那样做。你们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种诡计。那个谋杀者犯的惟一错误是,他把博士的尸体抛入石灰岩洞时,忘了取下这枚戒指。” “你是说,在我们离开美国之前,博士就已经被人杀害了吗?”她困惑不解地说。 “这件事发生在抵达营地之后的一、两天之内,”皮特解释说,“从尸体的情况来看,他肯定已在水中泡了一个多月了。” “真奇怪,我和迈尔斯竟没发现他的尸体。” “这不奇怪。你们直接下潜到相邻洞穴的通道前面,并且随即被吸进洞中去了。我是从另一侧潭壁下到潭底的,在激流扑向我之前,我有时间进行全方位搜索,以寻找两具我认为是刚死去的人的尸体。然而,我找到的却是博士的遗体和一位16世纪西班牙士兵的遗骨。” “那么,博士真的遇害了。”她说,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胡安·查科一定知道此事,他是我们这个计划的联络员,而且在我们来之前一直和博士一起工作。他有可能参与此事吗?” 皮特点点头。“就是在他的默许下发生的。如果你走私珍贵的古代文物,有谁比一位享有国际声誉的考古学家和政府官员更适合做通风报信者和挂名负责人呢?” “那么,那个骗子又是谁呢?” “索尔波马查科的另一个间谍,这是个狡诈的骗子。在阿马鲁的协助下,他上演了一出惨谊杀害的好戏。他也许是这个组织的重要人物之一,是个喜欢使用卑鄙手段的家伙。我们可能永远无法弄清楚这其中的真相。” “如果是他杀害了博士,应该对他处以绞刑。”香依说,她那双淡褐色的眼睛里闪着怒火。 “我们至少能把胡安·查科送上秘鲁法庭——”皮特浑身一激愤,迅速转过身去对着驾驶舱。乔迪诺正驾驶飞机作大幅度的侧翼盘旋。“出了什么事?” “一种直觉,”乔迪诺回答道,“我刚才决定作360度盘旋飞行,以检查一下我们的机尾。幸亏我对震动声很敏感。我们有个伙伴了。” 皮特费力地站起身,回到驾驶舱,小心冀翼地抬起那条伤腿,坐进副驾驶员的座椅。“是土匪还是好人?” “到庙宇去拜访过我们的那些朋友并没有被你那套奇克里约的把戏所蒙骗。”乔迪诺的手没有离开操纵杆。他向左侧挡风窗外点了点头,那儿有一架直升机正从一座低矮的山脊上飞过。 “他们一定是猜出了我们的飞行路线,趁你减速节油时追了上来。”皮特推测说。 “由于没有空对空飞弹发射架,”乔迪诺说,“他们只能用步枪把我们击落……” 突然间,敌机敞开着的前舱门中火光一闪,喷出一股黑烟。一颗火箭弹飞过天空,擦过直升机的机首呼啸而过。皮特和乔迪诺似乎觉得,他们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这颗火箭弹。 “你说的不对”,皮特喊道,“他们有一个40毫米口径火箭弹发射架。就是他们攻打庙宇时所用的那个。” 乔迪诺猛地拉了一下油门变距杆,让飞机骤然上升,并且把油门关好,以防被敌方射手肝上。“握紧步枪,拦截他们,直到我飞人海岸上空的低云层中。” “真倒霉!”皮特用压过发动机的轰鸣声喊道。“我把步枪扔了,我的柯尔特手枪也没子弹了。你们有谁带枪了?” 乔迪诺又让飞机作了一次大幅度飞行动作,微微点了一下头。“我不能代表他们讲话,但你会在舱壁旁的一个角落里找到我的步枪。” 皮特从座椅扶手上取下一副发报用耳机,戴在耳朵上。随后,他挣扎着离开了座椅。飞机急转弯时,他双手紧紧抓住驾驶室两边的门框。他把耳机插头插进舱壁上的一个插座中,对乔迪诺喊道,“戴上耳机,这样我们在防卫时才可以协调行动。” 乔迪诺没有回答。他用力踩住左边的踏板,让飞机在低平转弯时向外滑去。他仿佛在玩魔术,一面把耳机戴在耳朵上,一面平稳地操纵着飞机。又一颗火箭弹飞来,他不由自主地缩起脑袋躲避着。火箭弹从飞机机腹下不足一公尺的地方飞了过去,撞在一座小山的岩壁上爆炸了。 皮特一边抓住凡是能够得着的把手,一边脚步蹒跚地向客舱侧门走去。他拉开门闩,把门敞开。此时,香依脸上流露出的关切盖过了恐惧。她拖着一根捆扎货物的绳子,从机舱的地板上爬过去;当皮特伸手去摸曾被乔迪诺用来打昏秘鲁飞行员的自动步枪时,她把绳子的一头系在了他的腰上,接着又把另一头栓在了一条横杆上。 “现在,你就掉不出去了。”她喊道。 皮特笑了笑。“我不值得你这样关心。”他平卧在机舱地板上,把枪瞄准门外。“我准备好了,艾尔。给我个射击机会吧。” 乔迪诺设法让飞机来回盘旋,以便皮特能够面朝进攻者的背面。由于两架直升机的客舱门都在同一边,那个秘鲁飞行员也遇上了同样的麻烦。他曾、想冒险打开始壳式后舱门,让那些佣兵枪手连续射击,形成一条火力线。但那样将会降低飞行速度,难以灵活地操纵飞机。两位飞行员各自驾驶着自己的飞机,在空中作出卜连串飞机设计者从未想到的复杂动作以抢占有利位置,就好像两架破旧的战斗机正卷入一场混战中似的。 乔迪诺想,他的对手是专业飞行员,对飞行技巧了若指掌。由于在火力上不如这帮佣兵,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老鼠,在被猫当作快餐吃掉之前还要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他把目光从仪表板上移开,迅速瞥了一眼对手;接着又朝下望了望地面,以确保飞机不会撞到低矮的山脊或是树丛上。他又拉回了油门变距杆,加快了旋翼叶片在潮湿空气中的转速。直升机直插高空,敌方的飞行员也紧随其后;但是,乔边诺接着便落下机头,用力踩住右边的方向踏板;飞机猛然加速,侧着机冀钻到敌机的下面,给皮特创造了一个直接射击的机会。 “快!”他对着话筒喊道。 皮特没有瞄准驾驶舱内的飞行员,而是对准敌机旋翼叶片下面的引擎盖,扣动了扳机。枪响了两下,便没声音了。 “怎么回事?”乔迪诺问,“怎么不开枪了?我冲到了底线,你却把球踢歪了。” “这枪里只有两发子弹。”皮特厉声回答道。 “我从阿马鲁的枪手那儿拿来这把枪时,并没工夫数数有几颗子弹。” 皮特又气又恼;他取出弹匣,看到里面已经空了。“你们有谁带枪了?”他朝罗杰斯和那些吓呆了的学生们喊道。 罗杰斯把自己结结实实地栓在了座位上,两条腿紧紧地顶住舱壁,以免被乔迪诺的粗野飞行动作展得到处乱撞。此刻,他摊开双手说:“我们急着上飞机,把枪都扔了。” 就在这时,一颗火箭弹打穿左侧窗子,冒着火光飞过机舱,从对面的舱壁上钻了出去。它没有爆炸,也没有伤到任何人。按照设计,这种火箭是用来对付装甲车和地下碉堡的,所以当它穿过薄薄的铝台金和塑胶时并没有爆炸。皮特不安地想,如果它打在涡轮上,那就全完了;他迅速地把舱内各处扫视了一遍;发现所有的人早已解开了肩上的安全带,蜷缩在座椅底下的船板上,仿佛那些帆布带和小小的管状支垫物能够挡住四十公厘口径的穿甲火箭弹似的。剧烈摇晃的飞机把他撞到了门框上,气得他骂了一声。 香侬注意到皮特脸上的愤怒,以及他把打光子弹的步枪扔出舱门时的绝望表情。不过,她依然盯着他,目光时充满了绝对的信任。在过去的24小时中,她逐渐地了解他,知道他是一个不轻易认输的男子汉。 皮特看到了这目光,被激怒了。“你指望我干什么,”他质问道,“跳到空中,用驴子的领骨把他们的脑袋撞碎吗?或者,如果我向他们投掷石块,他们就会走开——”他突然停住了,目光落到一个救生艇上,咧开大嘴,狂笑起来。“艾尔,你听到我讲话了吗?” “我有点忙,没空说话。”乔迪诺神情紧张地回答道。 “让这架古董飞机侧向左翼,飞到他们头上去。” “不管你在盘算什么,都快一点儿。等到他们的火箭弹击中我们的机头,或者我们的油用光了,可就太晚了。” “应观众要求,”皮特说,又变得和以前一样兴奋不已,“德克·皮特和他对抗死神的神技又再度复活啰。”他扯开把一艘救生艇系在舱板上的扣带。鲜艳的橘黄色救生艇上用英语标着20人用漂流器具、重约45公斤的字样。他叉开双腿站立着,从舱门探出身去,香侬刚才绑在他腰上的绳子紧紧扯住他。他把没有充气的救生艇举过肩膀,等待着时机。 乔迪诺感到有些累了。直升机的驾驶员必须集中精力,双手连续操纵,以使飞机能够停留在空中。这是因为飞机飞行时会产生一千种互相排斥的作用力。一般的规则是,飞行员单独驾驶一个小时,然后让位给副手。而乔迪诺坐在操纵装置前已经有一个半小时了。在过去的36个小时中,他一直没有休息,现在又驾着飞机满天翻滚,这种紧张的操作正迅速消耗他剩余的体力。在大约6分钟的时间里——这在一场混战中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成功挫败了对手枪占有利位置的企图,使他们的火箭弹发射人员没有获得任何准确射击的机会。 敌机从乔迪诺最易遭受攻击的玻璃驾驶舱旁飞了过去。 第19章 在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秘鲁飞行员。那人戴着空战头盔,闪着一副白牙,还向他招手。“那个狗杂种在嘲笑我呢。”乔迪诺愤怒地喊道。 “那些狗娘养的家伙认为这场追击很有趣。”乔迪诺粗野地说。他知道自己必须干什么,他已经注意到,敌方飞行员的驾驶技术中有一个微妙的可乘之机,那就是他在左弯时会毫不犹豫,但在向右拐时却慢了半拍。乔迪诺佯装向左,却出其不意地抬起机头,拐到了右边。敌方飞行员上了当,往左飞去,但对乔迪诺骤然爬升、急拐到相反方向的战术却反应太慢。当他还没来得及掉转方向时,乔迪诺已经转了回来。飞到了他的上方。 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皮特的机会来了。他把时机掌握得分秒不差。他双手轻轻地把救生艇举过头顶,仿佛那是一个沙发坐垫。当秘鲁直升机从他的下方掠过时,他把救生艇从敞开的舱门里扔了出去。这个橘黄色的圆团以保龄球般的冲力砸了下去,在离敌机机冀前端两公尺的地方砸穿了一个正在高速旋转着的旋翼叶片。这个叶片一下子粉碎成无数个金属薄片,在强大的离心力作用下,朝四面八方飞旋出去。失去平衡之后,剩下的四个叶片越转振动越大,最后也从旋冀轴上细雨般地飞离而去。 这架庞大的直升机在空中悬浮了片刻,朝后一仰,然后以每小时190公里的速度头朝下地冲向地面。皮特从舱门中探出身体,着迷地观看着秘鲁飞机穿透树丛,撞到离一座小山的峰顶仅几公尺的山坡上。闪着火光的金属碎片飞溅而起,旋即又落人树丛之中。坠毁的飞机右冀朝下地躺在地上,就像一堆扭成麻花状的废金属。紧接着,一团火球升因而起,飞机在烈焰和黑烟的乌黑中消失了。 乔迪诺轻轻地拉回油门杆,在黑烟上空慢慢盘旋了一周,他和皮特都没发现任何幸存者;“一架飞机被一艘救生艇从天上击落,这应该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乔迪诺说道。 “这是即兴表现。”皮特微笑着,向香依、罗杰斯和那些恢复了勇气、正鼓掌叫好的学生们躬了躬身。“即兴表演。”他接着又补充道,“艾尔,你的驾驶技术太棒了。要不是你,我们大家早已没命了。” “哪里,哪里。”乔迪诺说。他把机头调转向西,并减小油门,以便节省燃料。 皮特关紧舱门、插上门闩,然后从腰间解下香侬系的绳子,回到驾驶舱里。“我们的燃料情况怎样了?” “燃料?什么燃料?” 皮特从乔迪诺肩上探过身,看了看燃料针。两个红色警报灯都在闪动。他也注意到了自己朋友那满脸的倦意。“你休息一会儿,让我替你一下。” “不用了,我已经开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我要在油箱的油用完之前,带你们走完这剩下的一点路程。” 皮特没有浪费气力争辩。他一直很钦佩乔迪诺的勇猛镇定以及他那种坚强的忍耐力。他走遍天涯海角也不可能再找到另一位像乔迪诺这样粗壮结实的意大利朋友了。“好吧,你对付它吧。我要一直坐在这儿,[奇+書网-qisuu.]祈祷上帝送来一阵尾风。” 几分钟之后,他们越过海岸线,向大海深处飞去。下面是一个白色沙滩环绕的小海湾,海湾四周是一片点缀着迷人草坪与一个大游泳池的休闲胜地。正在作日光浴的游客仰面望着这架低空飞行的直升机,朝它挥着手。皮特也百无聊赖地挥了挥手。 皮特回到货舱,走近罗杰斯。“我们必须尽可能把多的重物扔掉:多余的衣服、工具、金属器皿座椅等,除了救生衣和救生艇之类的救生设备之外,所有的其他东西都要扔掉。” 大家全都行动起来,把他们能找到的所有东西都递给皮特,皮特则把它们一件件地从客舱门扔出去;机舱空了以后,飞机的重量减轻了差不多136公斤。关上舱门之前,皮特朝飞机后面望了望。谢天谢地,他没有发现任何追踪的飞机。他确信,那个秘鲁飞行员已经把目标的发现、他的进攻意图以及识破皮特的奇克里约烟幕等情况透过无线电报告了上司。不过,他想至少还要再过10分钟,索尔波马查科才会猜到他们又损失了一架直升机和许多佣兵。如果他们在汇集这些资讯上迟了一步,那么,即使他们召来一架秘鲁空军的喷射式战斗机,也去时已晚。对一艘非武装美国科学考察船发动的任何攻击都会引发美秘两国政府的严重外交冲突,而那种情况对这个正在苦难中挣扎的南美国家来说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局面。皮特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即使索尔波马查科暗中贿赂,任何地方官员和军事长官也都不会冒招致一场政治劫难的危险。 皮特一瘸一拐地走回驾驶舱,坐进副驾驶员座椅,拿起无线电话筒。他在按接收钮时就已把一切顾虑抛到脑后。他想,让那些被索尔波马查科雇来窃听无线电信号的家伙们见鬼去吧。 “numa呼叫深水号。请回话,斯塔基。” “知道了,numa。我是深水号,你们在什么地方?” “我的天,你的眼睛可真够大的。你的声音怎么变了,老太婆。” “再说一遍,numa。” “你根本不可靠,”皮特大笑起来,他扫了乔迪诺一眼。”我在通讯线路上遇到了一位滑稽的骗子。” “我想,你最好告诉他我们的方位。”乔迪诺用充满讥讽的口吻说道。 “你说得很对。”皮特点了点头。“深水号,我是numa。我们位于准格尔岛与加勒比海盗岛之间,在神奇堡的正南方。” “请重复一下你们的方位。”那个在皮特呼叫斯塔基时插进来的秘鲁雇佣兵慌张地说道。 “这都是些什么,是为迪士尼乐园作的广告吗?”斯塔基熟悉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了出来。 “好,好,这才是真货呢。斯塔基,你怎么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回话?” “因为我刚才听了我替身讲话。你们已经在奇克里约着陆了吗?” “我们遭到了伏击,决定飞回家,”皮特说,“船长在吗?” “他在舰桥上学脾气暴烈的布莱船长(译注:威廉·布莱,1754—1812,英国海军军官),为了创一项航速记录,正用鞭子抽打船员呢。再走上1里,船上的铆钉就要开始脱落了。” “我们看不到你们。你们在雷达上看到我们了吗?” “看到了,”斯塔基回答,“请把航向调到二——七——二度。那样我们才能会合。” “把航向调到二——七——二度。”乔迪诺答应道。 “离会合地点还有多远?”皮特问斯塔基。 “船长估计约有60公里。” “他们过一会儿就会进入我们的视线,”皮特瞥了一眼乔迪诺,“你认为如何?” 乔迪诺悲伤地盯了一下燃料计,接着又看了看仪表板上的时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上午10点45分。他简直不能相信,从他和皮特听到假米勒博士发出的呼救信号到现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深信,这段经历将使他的寿命减少3年。 “我正努力挤出飞机上的每一升油,让它以每小时40公里的速度前进,”他最后说,“来自海岸的一丝尾风帮了一点忙,但我估计,我们只剩下15到20分钟的飞行时间了。你的猜测和我一样准确。” “要是燃料计能倒着看就好了,”皮特说,“你好,斯塔基。” “你好,我听着呢。” “你们最好作好水上营救的准备。一切迹象显示,我们将要在水上着陆。” “我马上把你的话转告船长。你们落水时,提醒我一下。” “你将第一个得到消息。” “祝你们好运。” 直升机在海浪上空轰鸣着飞行。皮特和乔迪诺很少讲话。他们侧耳倾听涡轮的旋转声,仿佛在期待着它们随时突然静止下来。当燃料警报器在驾驶舱内骤然响起时,他俩本能地紧张起来。 “剩下的燃料都用光了,”皮特说,“我们现在正乘着黑烟飞行。” 他望了望距飞机机腹仅10米的深蓝色海水。大海看起来相当平静。他估计,从浪峰到浪谷不到1米。海水显得既温和又诱人,失去动力后的降落似乎并不怎么可怕。如果乔迪诺降落时不把机体接合处摔裂,这架mi一八型旧飞机应该能在海面上漂浮整整60秒钟。 皮特把香侬叫到驾驶舱。她出现在舱门口,低头看着他莞尔一笑。“你的船出现了吗?” “我想,它就在海平面上。但当我们用光剩下的燃料时,它可能还无法赶到。告诉大家作好水上降落的准备。” “那么,我们真的不得不游完剩下的路了。”她嘲讽地说。 “这只是一个技术性问题,”皮特说,“让罗杰斯把救生艇拖到客舱门旁边,作好一落水就把它投到水中的准备。而且要向他强调,把救生艇安全拖出舱门后,无论如何也要拔出充气塞,我可不想把我的双脚弄湿。” 乔迪诺向正前方指去。“深水号。” 皮特眯起双眼,朝海平面上的那个小黑点望去,点了点头。他对无线电话筒说,“斯塔基,我们看到你们了。” “来参加晚会吧,”斯塔基回答说,“我将特地为你一人开放酒吧。” “真要命,”皮特故意用挖苦的口气说,“我真想像不出上将听到这个建议会有多高兴。” 他们的上司,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局长詹姆斯,桑德克上将明令禁止在海洋局所辖的船只上存放任何酒类。 第20章 桑德克是一名素食主义者和热中健身的人,他以为他这种作法可以大大延长他手下的寿命。如同20世纪20年代的禁酒时期一样,事实上许多很少饮酒的人也开始往船上偷运成箱的啤酒或者在外国港口钩买酒类。 “你想来杯烈性澳沃汀酒吗”斯塔基反驳道。 “只要你掺上胡萝卜和苜蓿芽——” “我们刚刚损失了一具发动机。”乔迪诺风趣地说。 皮特的目光一下转到仪表板上。在仪表板上,监测右舷涡轮的指针慢慢地跳回了终点。他转身看了看香侬。“告诉所有人,我们的飞机将从右翼入水。” 香侬面露疑惑。“为什么不垂直入水呢?” “如果机腹先入水,当旋翼叶片击打水面并被撞成碎片时,就会与机身处在同一个平面上。飞旋的碎片很容易穿透舱壁,尤其是驾驶舱。那样一来。我们这位勇敢顽强的飞行员就要脑袋搬家了。而飞机侧身入水,将会使撞碎的叶片远远飞离我们而去。” “为什么要右翼先入水呢?” “我没有粉笔和黑板,”皮特不耐烦地说,“这样会死得快活一点。这与旋冀叶片的旋转方向以及出口左翼等情况有关。” 香侬茅塞顿开,点了点头。“我懂了。” “在我们撞上水面之后,”皮特接着说,“立即让学生们在飞机下沉之前出舱门。现在回到你的座椅上去,系好安全带。”然后,他拍拍乔迪诺的肩膀。“只要你还有能力,就要控制好飞机。”他边说边系上自己安全带。 乔迪诺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劝说。在失去剩下的一具发动机之前,他拉回油门变距杆,并把油门调到惟一还在运转的发动机上。当直升机在海面以上3米处停止飞行时,他让它轻轻向右舷倾斜过去。旋冀叶片一碰到水面,立刻撞成了一团碎片,向四面八方飞溅出去。而飞机则像一只有耳朵的信天翁似的,拖着笨重的身子落到波涛起伏的海面上。飞机撞击水面时剧烈地震颤着,如同一辆飞驰在陡峭坡路上的汽车。乔迪诺关闭了剩下的一具发动机。他又惊又喜,因为他看到这架mi一八型飞机在海面上漂浮着。仿佛它本来就属于大海似的。 “到站了!”皮特大声喊道,“大家赶快出去!” 海浪轻轻拍打机身的声响与发动机熄火后有气无力的低鸣以及旋冀叶片击水的噼啪声交相呼应。罗杰斯拉开客舱门,把可乘载20人的折叠式救生艇投到海水中,一股刺鼻的海腥味迅速充满了闷热的内舱。他极为谨慎,没有过早拉开充气塞。当他听到压缩空气滋滋地充了进去,并看到救生艇在机舱门外一点点地膨胀起来,他才松了一口气。几分钟之后,救生艇就在飞机一侧蹦蹦跳跳地漂浮起来。罗杰斯用手紧紫地抓住救生艇的缆绳。 “你们赶快出去。”罗杰斯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把那些年轻的秘鲁考古系学生赶出舱门,赶到了救生艇上。 皮特松开安全带,跑入后舱。香侬和罗杰斯正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撤退工作。只剩3名学生没有上救生艇了。只须瞥一眼飞机就会明白,它漂浮的时间不会太长了。由于撞击的作用,后舱门关得紧紧的,水只能从四周的接合缝隙间涌进来。舱底已经开始向后倾斜,海浪正涌上敞开的客舱门门槛。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说着把香依扶上救生艇。罗杰斯接着也爬了上去。然后;他回头对乔迪诺说,“轮到你了,艾尔。” 乔迪诺不愿意那样作。“海上的传统是,所有能走动的伤员优先。” 皮特还没来得及推让,乔迪诺就把他推出了舱门。随后,他自己踩着没过脚踩的海水跳出了飞机。他们摇起救生艇上的船桨,划离了直升机。此时,飞机长长的尾梁已经浸在海浪之中了。随后,一个大浪涌入客舱门,飞机向后一歪,沉入了无情的大海。飞机在水面上消失时,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咯咯声,海面上泛起了几困涟漪。支离破碎的旋翼叶片入水员晚;残存的旋翼轴在水流的作用下轻轻旋转着,仿佛飞机正在靠自己的力量悄悄沉入海底似的。海水从敞开的舱门涌入机舱,飞机钻到了波涛下面,最后降落到海底。 没有人讲话。看到直升机消失,他们似乎都非常难过,仿佛蒙受了一场个人损失。皮特和乔迪诺回到水中就像回到了家一样。而其他人突然发现自己漂荡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不禁生出;种强烈的空虚感,以及无能为力的恐惧感。当一只鲨鱼的绪突然露出水面,并开始围着救生艇不怀好意地游来游去时,人们的恐惧便越发强烈了。 “都是你的错,”乔迪诺装出生气的样子对皮特说,“它是循着你伤腿的血腥味而来的。” 鲨鱼从救生艇底下游过去时,皮特往透明的水中望去,打量着鲨鱼光滑的身躯,看清了它那水平稳定器似的头颅和头顶上两只如同飞机机冀红灯般的眼睛。“这是一只双髻鲨。它至少有两米半长。我不会理睬它的。” 香侬打了一个寒颤,朝皮特靠拢过去,并抓住了他的胳膊。“如果它决定咬翻我们的救生艇,使我们沉下去,那可怎么办啊?” 皮特耸耸肩。“很少有鲨鱼觉得救生艇美味可口。” “它还邀请了两位朋友来共进午餐。”乔迪诺说着指了指另外两条露出水面的鱼鲨。 皮特看得出那些年轻学生的脸上渐渐露出惊慌不定的神情。他挤到艇底一个很舒适的地方,把两只脚往高处一翘,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比在煦日高照、风平浪静的大海上舒舒服服地小睡片刻更惬意的事情了。考察船开到时,叫我一声。” 香侬疑惑不解地盯着他。“他一定是疯了。” 乔迪诺一下就猜出了皮特这样做的意图,也挤到了他身边躺下。“你是指我们两个吗?” 面对这种情况,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艇上的一双双眼睛一会儿从似乎正在打盹的两位海洋局工作人员身上转到在救生艇周围逡巡不去的鲨鱼身上,一会儿又移了回来。渐渐地,惊恐被忧虑所取代。时间缓慢地过去。每分钟都像一个小时那样漫长。 又有一些鲨鱼加人到这场餐前聚会中来,但是,当深水号破浪而来时,人们的心中又重新充满了希望。船上的任何人都未曾想到,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海洋科学考察船队的这艘旧工作船竞能行驶得如此快速。在下面的轮机房里,轮机长奥古斯特·勃雷——个身体健壮、有啤酒肚的人——在几具大型柴油主机之间的狭窄走道上走来走去,仔细观察着转速仪上快要指向红色警报标记的指针,侧耳倾听着是否有因主机超负荷运转而导致的金属疲劳声响。在舰桥上;弗兰克·史都华船长正透过双筒望远镜观察着闪动在蓝色海面上的一点橘黄色亮光。 “在调转主机的动力方向之前,我们要把目前的速度减低以靠拢他们。”他对舵手说。“你不想停下来向他们漂过去吗,船长?”那位蓄着金黄色马尾的舵手问。 “他们被一群鲨鱼困住了,”史都华说;“我们不能因过于谨慎而使时间耽搁。”他跨前一步,对着船上的扩音器说,“我们将从左舷靠近那些幸存者。所有能调派的人手都要作好营救他们的准备。” 这是一种干净俐落的航海技术。史都华把船停在离救生艇不到两公尺远的地方,只溅起一点点浪花。许多名船员从船上探出身,一边向下望着,一边挥着手,大声喊着问候的话儿。舷梯已经放了下来,一名船员手持船钩站在下面的平台上。他伸出船钩,乔迪诺抓住了钩子的另一头。于是,救生艇被拖到了平台旁边。 鲨鱼早已被抛到脑后,人人都先是微笑,继而放声大笑起来。想到自从被绑架以来至少有四次的死里逃生,他们就无法掩饰自己的快乐心情。香依抬头望望考察船高大的船体,注意到它笨重的上层建筑和起重机摇臂吊杆。她回过头来,面对着皮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狡黠。 “你答应我们的是一座四星级饭店和舒服的热水澡,可不是一艘锈迹斑斑的工作船。” 皮特大笑起来。“不管你怎样称呼,它终究是一艘赏心悦目的轮船,是在暴风雨中可以停泊的港口。这样吧,你可以和我一起住在我那间迷人但却简朴的卧舱里。作为一名绅士,我愿意把下铺让给你;自己去睡那糟糕的上铺。” 香侬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他。“你把许多事情都看作是理所当然的,对吗?” 皮特放松了一下身体,月光和蔼地看着艇上的乘客一个接一个地爬上舷梯。他冲着香仍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低声说道,“是的,我们可以构成一幅不怎么高雅的侧影。你可以睡上面,我睡下面。” 第十章 胡安·查科的世界已经彻底崩溃,发生在危拉克查山谷的那场灾难比他想像中的还要严重。他的弟弟第一个送了命,走私文物的计划已经流产,而且,一旦美国考古学家香侬·凯尔西和那群大学生把他们的遭遇透露给新闻界和政府安全官员的话,那他就会被不光彩地从考古署开除出去。更糟的是,他还有可能以出卖民族历史遗产的罪名被逮捕,并处以多年的徒刑。 当他正忧心如焚地站在查查波亚斯的旅行食宿车外面时,一架旋翼倾斜的飞机在空中极其缓慢地飞来,机冀尽头的两个外装发动机从水平变成了垂直往下。这架无标志的黑色飞机在空中盘旋几分钟后降落,着陆轮轻轻地落到了地面上。 一个满脸胡子的男子钻出可乘载九位乘客的机舱,下到地面上。 第21章 他身穿一条皱巴巴、脏今今的短裤和一件中间染有一大块血迹的卡其布衬衣,既不向左看,也不向右看,一脸既呆板又严峻的神情。他连招呼都没打,就从查科身旁走过去,进到了旅行食宿车的里面。查科像一条刚遭受惩罚的牧羊犬似的,跟着走了进去。 赛勒斯·萨拉森——也就是那个假扮史蒂夫·米勒博士的人——重重地坐到查科的桌子后面;目光冷若冰霜。“你已经听说了?” 查科点点头;没问萨拉森衬衣上的血迹。他知道,那血迹是一处伪装的枪伤。“我的弟弟的一位同事已经向我作了全面汇报。” “那么,你也一定知道凯尔西博士和那些大学生从我们的指缝中溜走,并被一艘美国海洋考察船救走的事情喽。” “是的,我意识到我们失败了。” “我为你弟弟的死感到难过。”萨拉森冷冷地说。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已经死了。”查科咕映道。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伤心。“他的死似乎是不可能的。消灭那些考古人员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是他们自己的人搞砸了这事并不过分,”萨拉森说,“我提醒过你;那两个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的潜水员很危险。” “我弟弟没想到会遇到一支军队有组织地抵抗。” “一支由一个人所组成的军队,”萨拉森嘲讽地说,“我从一个古墓里观看了整个进攻过程。一个单枪匹马的狙击手从庙宇顶上击毙了所有的军官,抵挡住了你们两支勇敢的佣兵小分队的进攻。与此同时,他的同伴制服了飞行员,夺取了他们的直升机。你弟弟落得这般下场,是他过于自信和愚蠢的结果。” “两个潜水员和一群年轻的考古人员怎么能够打败一支训练有素的安全部队呢?”查科迷惑不解地问。 “如果我们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就能弄清楚他们是怎样击落那架追杀他们的直升机了。” 查科盯着他。“我们仍然可以拦截他们。” “忘掉这件事吧。我不想去袭击—艘美国政府的船只和船上的所有人员,把乱子闹得更大。损失已经无法挽回了。据来自利马方面的消息,凯尔西博士上船后不久便把全部情况——包括米勒的被杀——通报了福吉毛利总统的办公室。这些情况将在今晚向全国广播。我们在查查波亚斯的行动彻底失败了。” “我们仍然可以把那些文物弄出山谷。”弟弟刚去世一事并没有完全打消查科的贪欲。 萨拉森点了点头。“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一队人马已经动身去取在你弟弟手下那些白痴发射火箭弹进攻时所幸存下来的全部文物。我们仍然能够弄到些足以证实我们已竭尽全力的东西,这真是个奇迹。” “我相信,在‘死亡之城’极有可能找到德雷克绳结语的线索。” “德雷克绳结语,”萨拉森重复着这几个字,眼里流露出一种心不在焉的神情。随后,他耸了耸肩。“我们的组织已经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寻找那些宝藏了。” “阿马鲁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很不幸,他还活着。但他的下半生大概只能做个阉人了。” “太不幸了。他可是个忠心耿耿的追随者。” 萨拉森嘲讽地笑了笑。“谁给他的钱最多,他就对谁忠心耿耿。图帕克·阿马鲁是一个反社会的超级杀手。我命令他绑架米勒,把他羁押到这场行动结束,但他却一枪打穿了那位好博士的心脏,并把尸体扔进了该死的石灰岩洞里。他这个人就像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疯狗。” “他或许还有用。”查科慢慢地说。 “有用,怎么讲?”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会发誓对那些使他残废的人报仇雪恨的。把他放出去,叫他去阻止凯尔西博士和那个名叫皮持的潜水员,以防止他们被国际海关总署的调查人员当作情报员加以利用,这也许是明智之举。” “如果把他那样的疯子放出去,我们的处境一定会如履薄冰。但我可以考虑一下你的提议。” 查科接着说:“索尔波马查科对我有何安排?我在这儿算是完了。既然我的同胞将会知道我在我们的历史宝藏这件事上背弃了他们,我只能到一间肮脏龌龊的牢房中了此余生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结果,”萨拉森耸肩,“我所掌握的消息显示,地方警察已经受命拘捕你。他们在一个小时之内就该赶到了。” 查科盯着萨拉森好一会儿,然后不疾不徐地说:“我是个学者,是科学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罪犯。在漫长的审讯期间,也许会在拷问下交待出多少情况,这可是无法预测的。” 萨拉森克制着自己,没有因这种隐含的威胁笑出声来。“你是一件我们合不得丢弃的宝贝。你在古代安地斯文化方面的专业知识是无与伦比的。我们正在安排你去接管我们在巴拿马的文物收藏机构。在那儿,你将负责对文物的鉴定、分类和修复工作。这些文物是我们从当地的盗墓者那儿购买来的,或者是以考古学术计划为名在南美各地获取的。” 查科的眼里突然又射出了贪婪的目光。“我太荣幸了。当然,我会接受的。这个重要职务的薪水一定很丰厚吧。” “你将获得我们在纽约和欧洲拍卖这些文物所得的2%。” 查科在索尔波马查科这个庞大的组织中地位非常低微,所以对其内部的秘密知道得很少,但他却很熟悉这个组织,知道它的利润是相当可观的。“我离开这个国家时需要帮助。” “不必担心,”萨拉森说,。你和我一块走。”他冲着窗外那架停放在旅行食宿车外面的黑色飞机点了点头。飞机巨大的三叶旋冀在空转着。“4个小时之内,我们就可以飞到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 查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转眼之间,他就能远远地逃离因欺骗政府而招致的耻辱和牢房生活,再过一会儿,他就要踏上成为富翁的阳关大道了。他很快就把自己的同胞兄弟忘得一干二净;他们只不过是异母兄弟,况且关系也一直不怎么亲密。萨拉森耐心地等着他。查科迅速收拾了几件个人用品,把它们塞到一个手提箱里。随后,两个人一起出了旅行食宿车,朝飞机走去。 胡安·查科根本没能活着看到哥伦比亚的波哥大。几个在厄瓜多尔一个偏远村庄附近耕种的农民断到了一架直升机从500米的空中飞过时所发出的奇怪轰鸣声,于是停下手中的工作。仰头观看。突然,就像在观看一出恐怖幻想剧一样,他们看到一个人从飞机上坠落下来。这些农民看得很清楚,这个不幸的人仍然活着。他拼命蹬着双腿,向空中乱抓,仿佛这样能减缓下落的速度。 查科重重地摔到一个牛栏中间,差两公尺就砸在那头惊慌不安的瘦乳牛身上。农民们从田里跑过来,围在这具陷入泥土中近半米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四周。离此处最近的警察局远在西面60公里之外。这些头脑简单的农民没有派人跑到那儿去报案,而是抬起,这具从天而降的神秘人物的遗体,将他埋葬在一座古老的教堂废墟旁的一小片墓地中。没有人为他哀悼,更没有人知道他的身分。不过,这件事将成为流传后世的神话中的一个情节。 第十一章 香侬在船长卧舱里洗了一个痛痛快快热水澡之后,用毛巾把湿漉漉的头发挽在头顶上。她先让那些秘宫女学生进去洗,随后自己才一边品尝着皮特特意从船上厨房弄来的葡萄酒和鸡肉三明治,一边在热气腾腾的水中尽情洗浴。在把身上的汗污垢以及指甲里的泥土洗净之后,她的皮肤泛起红润,浑身散发着薰衣草香皂的芳香。一位身材与她相仿的矮个子船员借给她一套工作服;船上唯一的女性是一位海洋地质学家,她已经把自己的大部分衣服拿出来给那些秘鲁女学生穿了。香依在穿戴完毕之后,立刻把那件游泳衣和脏衬衣扔进了垃圾简,因为在这些东西上面留有她想尽快忘掉的记忆。 香侬把头发吹干、梳理好之后,偷偷抹了一点史都华船长刮脸后用的乳液。她很纳闷,男人洗浴后为什么不用爽身粉呢?她正忙着把自己的长发扎成一条辫子时,皮特敲了敲门。他们俩站在门口,相互打量了一会儿,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我简直认不出你来了。”她说着让皮特进人舱房。皮特身穿一件花俏的夏威夷运动衫和一条淡褐色宽松裤。她想,他虽不是那种被人们夸赞为非常漂亮的男人,但他粗犷面孔上所有的不足之处都被一种难以抵御的男性魅力抵消了。他的皮肤晒得比她还要黑,他那乌黑的鬈发与他那双绿得出奇的眼睛十分相称。 “我们俩看起来都不怎么像原先的那个人,”他说,脸上露出一丝迷人的微笑,“晚饭之前,在船上四处走走,怎么样?” “我很乐意,”她用赞同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我原以为我是被安排在你卧舱里休息的。现在我才发现,是船长非常慷慨地把自己的卧舱让给了我。” 皮特耸耸肩。“我猜,这是运气。” “你是个骗子,德克·皮特。你并不是你装出来的那种色鬼。” “我一直相信,亲密关系应该一点一滴地培养。” 她突然不安起来,他那双犀利的眼睛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她强作笑脸,挽起他的胳膊。“我们从哪儿开始呢?” “你是指四处走走这件事。” “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深水号是一艘相当先进的科学考察作业船,这可从它的外表清楚看出。 第22章 它的正式名称是超级抗震船。按照最初的设计,它是被用来当作深海地质物理研究的,不过也可以用于从事其他的水下活动。位于船尾和两舷的巨型起重机是可以调节的,能够用于任何一种想像得到的水下作业,从矿产开采到深海救援,以及水下发射和收回人工操作或无人操作的潜艇等。” 船体被漆成了海洋局传统的绿松石色,船的上层建筑是白色的,起重机是天蓝色的。从船头到船尾约有足球场那么长,能为35名科学家和20名船员提供住宿。虽然这艘船其貌不扬,但它内部的居住条件却可以与最豪华的客轮相媲美。詹姆斯·桑德克上将对手下为数不多的官员了如指革,知道如果给予他们相应的待遇。他们工作起来就会更有效率。深水号恰好反映了他的这种观点。船上的餐厅装修得如同一家豪华饭店,而厨房则由一位一流的厨师掌管。 皮特领着香侬走上导航驾驶台。“那是我们的智慧中心。”他用手指了指一个大房间,里面是一排数字显示器、电脑和安装在长形控制台上的录影监测仪。控制台位于一排大窗子下面,占据了整个舰桥的宽度。“除深水设备的操作之外,船上的大部分工作都由这个地方控制。船上有一个安装着为各种专业性深海工程设计的电子防水舱,深水设备的操作是在那儿进行的。” 香侬凝视着闪闪发光的镀铬合金、监测仪上的彩色图像,以及从船头可以尽收眼底的广阔海景。这一切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具有未来主义风格的放映厅,非常富有吸引力和现代气息。“船舵在哪儿?” “旧式的船舵已经随着玛丽女王号成为历史了。”皮持回答说。他指给她看考察船的操纵控制台,那是一块装有控制按钮的仪表板以及一个可以安装在桥翼上的遥控系统。“如今,导航是由电脑完成的,船长甚至可以对考察船进行声控。” “作为一个挖掘古代陶片的人,我从未想到船舶业已发展到如此先进的地步。” “在如同后母的孩子一样缓慢地发展了40年之后,海洋科技作为未来的新兴工业学科,终于得到了政府和私营企业的承认。” “你还没有解释你们在秘鲁近海海域干什么呢!” “我们潜入到海底,寻找新的药物。”皮特回答道。 “药物?就是那种‘吃上两个浮游生物,明天早晨再给我打电话’之类的处方吗?” 皮特笑着点点头。“你的医生绝对有可能会在将来开这样的处方。” “也就是说,寻找药物的工作已经进展到水底了。” “这是一项很有必要的工作。目前我们已经找到并开发出90%以上可以人药的陆生生物。阿斯匹灵和奎宁的原料是树皮;从蛇毒到青蛙分泌物和猪腺淋巴液、以及包含在这些物质中的化学成分全都已经被用来做合成药物。但是生活在海洋深处的生物和微生物这些一直尚未被开发的药物资源,它们的开发也许能带来治愈包括常见的感冒、癌症或者爱滋病在内的各种疾病的希望。” “但你们能确定这不是简单地到海底去弄回一船微生物,拿到实验室里加工一下,然后就分发到你们的关系药店中去吧?” “这种想法实在太牵强附会了,”他说,“在一滴水中存活着100多种生物,其中任何一种都可以培殖、收集,然后加工成药品。目前人们正从海蜇、一种叫作苔藓虫的无脊椎动物以及某些海绵体和几种珊瑚中提炼抗癌药物、消除关节痛的消炎药物和抑制移植手术后出现器官排斥的药品。有一种从海带中分离出来的化学药物已在治疗抗药性肺病方面得到了令人满意的效果。” “你们到底在海洋里的什么地方寻找这些特效药呢?”香侬问。 “这次远航的主要目的是探测一条烟囱状的海底山脉。来自地壳下的炽热岩浆在那里和冰冷的海水相遇。它们从许多裂缝中喷射出来,并在海底蔓延开来。你不妨将其称之为深海热泉。在这片广阔的海域里蕴藏着各样各式的矿物质——铜、锡、铁以及硫化氢含量很高的海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这片有毒的黑暗环境中,竞生存和繁衍着大量巨蛤、大管形虫和各种细菌,它们借助硫化合物而合成出糖。我们用潜艇采集的正是这样奇特的海洋生物物种,以供国内的实验室和临床试用。” “现在有很多科学家从事此类特效药的研究吗?” 皮特摇摇头。“全世界也许有50或60个人。目前的海洋医学研究尚处于初级阶段。” “我们还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在市面上见到这种药品呢?” “相关禁令方面的障碍已经快消除了,但医生们在今后十年内还不会开这种药物处方。” 香侬走到一块占据了一面舱壁的仪表板前,上面是长长一排的监测仪。“这看上去太吸引火了。” “我们的次要任务是绘出考察船所经海域的海底地形图。” “监测仪上显示的是什么?” “你现在看到的是千姿百态的海底的世界,”皮特解释说,“我们的低解析度侧向扫描声纳系统能够用三维系统录下方圆50公里以内的情况。” 香侬盯着荧幕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水下世界,考察船以下几千公尺深处的高山和深谷呈现在她的面前。“我以前从没想过能如此清楚地看到海底世界的风貌,这就像从客机上俯瞰落矶山脉一样。” “如果加上电脑的调节,图像就会更加清晰。” “这真是世界七大海的浪漫传奇,”她的话渐渐变得富有哲理了,“你们就像是绘制新大陆地图的早期探险家。” 皮特大笑起来。“高科技已经把所有传奇成分都排除掉了。” 离开舰桥之后,他又带她穿过船上的实验室。在那儿,一些化学家和海洋生物学家正围着12个装满上百种深海动植物的玻璃缸记录着。他们一边研究电脑荧幕上的讯息,一边在显微镜下观察某些微生物。 “从海底获得生物原料之后,”皮特说,“寻找新药工作的第一步就在这儿进行。” “你在这整个过程中担任什么样的职务呢?”香侬问。 “艾尔·乔迪诺和我负责操纵到海底寻找生物聚集地的遥控车。当我们认为已经找到一个优质地带时,便会乘潜艇去搜集标本。” 她叹了口气,“你的研究领域比我的更加神奇。” 皮特摇头。“我不这么认为。寻找我们祖先的发源地本身就非常神奇。如果我们对过去不感兴趣,为什么每年都有数百万的人去埃及、罗马和雅典参拜呢?为什么我们要在葛底斯堡和滑铁卢的战场上漫游,或者站在悬崖上俯瞰诺曼底海滩呢?这是因为我们若想认识自我,首先就必须回顾历史。” 香侬静静地站着。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个她亲眼所见杀人不眨眼的男人是相当冷酷的,因此她此时对他这种深刻的见解和轻松自如的表达方式深感惊讶。 他谈到了海洋、失事船只和失踪的宝物。她则讲述了考古学方面有待人们解决的几件疑案。这种交流使他们双方都感到十分高兴,不过,在他们之间仍然存在着一种无法测量的距离。两个人都没有强烈地感受到对方的吸引力。 他们漫步走上甲板,俯在船栏上观看从深水号船头漂过来的白色浪花滑过船身,与船尾的泡沫相汇合。就在这时,弗兰克·史都华船长突然出现了。 “我接到了正式命令,”他操着阿拉巴马长腔说,“要我们把那些秘鲁年轻人和凯尔西博士送到利马的卡廖港去。” “你和桑德克上将取得联系了吗?”皮特问。 史都华摇头。“跟我联系的是他的行动部主任鲁迪·格恩。” “把所有人送上岸之后,我想我们就要返回原来的地点,继续进行我们的工程喽?” “船上的其他人和我是这样,但他们命令你和艾尔返回那个祭潭,打捞出米勒的尸体。” 皮特看着史都华,仿佛他是一位在思索一件精神病例的精神科医生。“为什么要我们去,而不让秘鲁警察去呢?” 史都华耸耸肩。“当时我抗议说,采集标本的工作离不开你们俩,但格恩说,他将从海洋局设在基韦斯特的研究实验室空运人员来接替你们的工作。他就说了这些。” 皮特把一只手朝空荡荡的飞机起落台方向用力挥了挥。“你没有告诉鲁迪,我和艾尔并不受当地上著的欢迎,而且我们刚刚失去了一架飞机吗?” “前一件事我没提,”史都华咧着嘴笑起来,“后一件我说了。美国大使馆的官员正在为你们安排在利马包乘一架商用直升机的事宜。” “这与在一家法国餐厅里要一份花生三明治一样令人费解。” “如果你有意见,我建议,当格恩在卡廖港码头上迎接我们时,你去向他当面提。” 皮特眯起双眼。“桑德克的得力助手从华盛顿乘飞机飞行6500公里来监督一具尸体的打捞工作?这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这件事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史都华说。他转身望了望香侬,“格恩还向你转达了一个叫大卫·盖斯基尔的人的口信。他说,你会想起这个名字的。” 她盯着甲板,似乎思索了片刻。“噢,我记起来了,他是美国海关总局的一位密探,专门从事打击非法走私古代文物的工作。” 史都华接着说:“盖斯基尔要告诉你,他认为他已查到蒂亚波罗金甲与芝加哥的一位私人收藏家有关。” 第23章 香侬的心抨抨地跳了起来。她紧紧抓住栏杆,直到指关节变得和牙齿一样苍白。 “是好消息吗?”皮特问。 她张开嘴,但没有出声。她看上去似乎吓呆了。 皮特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腰。“你没事吧?” “蒂亚波罗金甲,”她用敬畏的语气低声说,“是在1922年西班牙塞维尔国家考古博物馆所发生的一起明目张胆的盗窃案中丢失的。目前,所有活在世上的考古学家都宁可不要养老金,也要对它进行研究。”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它变得如此非比寻常呢?”史都华问道。 “因为它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它被视为是迄今在南美所发现的最珍贵的文物,”香依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仿佛深深陶醉在其中,“这件金甲从头到脚地覆盖在一位名叫奈姆莱普的查查波亚斯大将军的木乃伊上。1547年西班牙征服者在高山顶上一个叫蒂亚波罗的城市中发现了奈姆莱普的墓地。这个事件在两份早期的历史文献中都有记载,但目前已经没有人知道蒂亚波罗的确切位置了。我只见过这件金甲的旧黑白照片,不过从照片上仍可看出这件精工打造的金属制品的确是件稀世珍宝。金甲外层表面上的肖像、传统图像和图案美妙而精致,构成一幅有关某个传奇事件的图形记录。” “图形记录?和古埃及的象形文字一样吗?” “十分相似。” “那是我们可以称之为连环漫画的东西。”乔迪诺走上甲板补充说。 香侬大笑起来。“不过它们不是画在画板上的,这些图形一直没有被完全破译。根据推测,它们似乎是在暗示一次长途航程,其目的地是阿兹特克帝国另一侧的某个地方。” “他们为什么要去那儿呢?”史都华问。 “去埋藏印加国王华斯卡的巨额宝藏。华斯卡在战斗中被俘,后来被他的弟弟阿塔华尔帕杀害了,后者最后则被西班牙征服者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处死。华斯卡有一条长达214米的神圣金链。西班牙人得到的一份报告指称,需要200名男子才能勉强举起这条金链。” “假定一个男子能举起相当于自身体重60%的重物,”乔迪诺沉思道,“那你所说的金链的重量就要超过9000公斤或两万磅了。用它乘以十二金衡制盎斯……” “你将会得到24万盎斯。”皮特帮着算了出来。乔迪诺刚才计算时的沉思神情一下子就变成了满脸惊讶。“噢,我的老天。在今天的黄金市场上,这要值一亿多美元呢。” “你一定是算错了。”史都华嘲讽地说。 史都华算了一遍之后,表情也变得和乔迪诺一样惊奇。“我的天,他竟然算对了。” 香侬点了点头;“这仅仅是金子的价格。作为一件艺术品,它更是无价之宝。” “西班牙人一直没得到它吗?”皮特问香依。 “没有。这条金链和许许多多的皇家财宝一起失踪了。你们也许听说过,华斯卡的弟弟阿塔华尔帕为了从皮萨罗和其他征服者的手中赎回自由,曾提出要用黄金装满一间长7米、宽5米房间的承诺。阿塔华尔帕踮起脚尖,伸手绕房间的墙壁画了一圈线,离地面差不多有3米高。他说,金子要堆得超出这个高度。而且,在附近的一间较小的房间里也要装满两倍多的白银。” “这必定是世界上数额最大的赎金了。”史都华沉思着说。 “据这个故事说,”香侬接着叙述,“阿塔华尔帕从各地的庙宇、宫殿和公共建筑中抢掠了数量惊人的黄金制品。但后来能找到金子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少,于是他便开始打华斯卡宝藏的主意。华斯卡的密探向华斯卡报告了这一情况。因此,华斯卡计划趁阿塔华尔铂和皮萨罗尚未动手之前,尽快地把他的财宝迅速而秘密地运走。在奈姆莱普将军的统率下,忠诚的查查波亚斯勇士们护卫着数不清的金银制品和那条金链?组成一支长长的队伍,把它们秘密地运到海边。在那儿,这些财宝被装到许多只用芦苇和美洲轻木所扎成的筏子上。这支筏队随后便向远在北方的无名目的地出发了。” “这个故事有没有事实根据?”皮特问。 “在1546年到1568年间,耶酥会历史学家兼翻译家胡安·阿维拉主教会记录下许多有关早期秘鲁文化的神话故事。当他试图说服查查波亚斯人吸依基督教时,他听说了4个不同的故事,都是有关于一笔属于印加王国的巨额财宝,以及他们的祖先如何帮助印加国王把这笔财宝经海路运往一个远在阿兹特克帝国另一侧的小岛上埋藏起来的这件事。据说,这批财宝由一只长着翅膀的美洲虎看守着,等待印加人重新夺回他们的秘鲁帝国的那一天。” “从这儿到加利福尼亚之间,沿岸肯定有100多个岛屿。”史都华说。 香侬随着皮特的视线把目光转向波涛起伏的大海。“现在还有,或者我应该说,过去还有另一种传说。” “好吧,”皮特说,“讲给我们听听。” “当阿维拉主教向云中居民一一即查查波亚斯人一一询问时,他们告诉他一则传说,其主要内容讲的是一个装有那次航行详细记录的玉石匣子。” “一张上面写有象形文字的动物皮吗?” “不,是绳结语。”香侬轻声地回苔说。 史都华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什么?” “绳结语是印加人用作数学计算和记事的一种系统。它十分巧妙,真的。它是一种古老的计算器具,使用的是五颜六色的绳和麻线,上面打了许多结,结与结之间的距离各不相同。不同的彩绳代表不同的东西——蓝色代表宗教,红色代表国王,灰色代表地方和城市,绿色代表人民等等。一条黄线可能代表黄金,一条白线则可能代表白银。绳上的结意指数字,比如时间的长短。在绳结员——即秘书或书记——的手中,它可以用于各种事务,从事件的记录到仓库的存货单,可以说它具有不可胜数的功能。但不幸的是,几乎所有的绳结——它们是曾经记录一个民族历史最详尽的统计材料——都在西班牙人的统治期间被毁掉了。” 皮特说,“这种弦乐器——请原谅我这样比喻——是用来描述那次航行,包括时间、位置和距离,对吗?” “就是这样。”香侬表示同意。 “有没有关于玉石匣子下落的任何线索?” “有一个故事说,西班牙人发现了这个装有绳结的匣子,但都不清楚它的价值,于是就把它运往西班牙。然而,负责运送这个匣子和一批珍贵工艺品及大量金银的西班牙大帆船却在驶往巴拿马的途中,被英国海军中以凶猛好战而著称的弗兰西斯·德雷克爵士给俘获了。” 皮特转身打量着香依,然后说:“查查波亚斯人的藏宝图到了英格兰?” 香侬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自从德雷克结束他的环球航行,回到英国之后,就从未提及玉石匣子和里面的绳结。自那以后,这幅绳结图便被称为德雷克绳结了,但再也没有人见过它。” “这故事太奇妙了,”皮特咕映道。他在脑海里想像着那团远在天边的东西,眼睛则闪现出梦幻般的神情,“但最精彩的部分尚未到来。” 香侬和史都华都凝视着他。皮特的目光转向天空,一只海鸥围着考察船飞了一圈之后,便展翅向陆地飞去。当皮特再次面对他们时,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十分坚定的神情。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挂着一丝微笑,乌黑的鬈发随风飘起。 “你为什么那样说?”香侬疑惑不解地问。 “因为我将会找到那个玉石匣子。” “你是在寻我们开心吧。”史都华大笑着说。 “绝对不是。”皮特那粗犷面孔上的淡漠神情已经变成执着的决心。 香侬一时之间惊呆了。他刚才还在冷嘲热讽,疑虑重重,但现在却突然来了一个彻底转变,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看来你离疯人院已经不远了。” 皮特仰头开怀大笑起来。“那是疯狂行为中的绝妙部分,因为你看到了别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第十二章 圣·朱利安。珀尔马特是一位典型的美食家。他特别喜欢美食佳看,醉心于社交场合中的各种可口酒饮。他从世界各地的名厨那里所收集到的食谱简直多得令人难以置信。此外,他还在地窖中储藏了四千多瓶葡萄酒。他常在豪华酒店中大摆宴席,因而赢得了豪爽好客的好名声,不过他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的体重将近181公斤。但他对健身和节食却嗤之以鼻。他最美好的愿望是,能够在饱餐一顿丰盛的饭菜之后,品尝着窖藏100年之久的陈年白兰地进入天国。 除了饮食外,他的另一大爱好是船只和遇难船只的残骸。他所收集的有关历史性船只的文献资料是世界上最完整的,并且已经得到档案专家的认可。世界各地的海洋博物馆都在屈指计算着他哪一天会因暴食暴饮而一命呜呼;到了那时,他们就可以像秃鹰一样地扑过击,把他的收藏抢夺到自己的图书馆里。 珀尔马特之所以总在酒店里,而不是在他那幢位于首都郊外的宽敞住屋中款待宾客,是有原因的。在他家,无论是地板上、压弯了的书架上、卧室、客厅和餐厅的各个角落里,甚至有厨房的橱柜里,到处都散布着如小山般的书堆。在浴室小衣橱旁边的书籍堆得有一人高,而特大号的水床上面,也乱七八糟扔着许多书。 第24章 如果档案专家想为这里成千上万册的书作分类编目的话,就得花上整整一年的时间。但珀尔马特就不同了,他准确地知道哪一本书放在哪个地方,仅用几秒钟的时间就能把它找出来。 他身着白天常穿的那套衣服——红黄相间的涡旋纹花呢长袍,里面是一件紫色睡衣,站在从露西塔尼亚号卧舱里打捞上来的一面镜子前,修剪着一撮漂亮的灰胡髭。突然,他的私人电话像船铃般轻脆地响了起来。 “我是圣;朱利安·珀尔马特。请长话短说,告诉我你有何贵干?” “你好,你这个老乞丐。” “德克!”他听出了这声音,叫了起来,一双蓝眼睛在红润的圆脸上闪着光芒。“你答应送我的那个嫩杏煎对虾的食谱在哪儿呢?” “就在我桌上的一个信封里。我出国前忘了寄给你,实在对不起。” “你从哪儿打来的电话?” “从秘鲁近海的一艘船上。” “冒昧地问一下,你在那儿干什么?” “这话说来可就长了。” “没别的事吗?” “我要你帮个忙。” 珀尔马特叹了口气。“这次是什么船?” “金鹿号。” “弗兰西斯·德雷克的金鹿号吗?” “对,就是那艘船。” “sicparvismagna,”珀尔马特引了一句名言,“伟大的事业始于小小的开端。这是德雷克的座右铭。你知道吗?” “我忘了,”皮特承认道,“德雷克俘获了一艘西班牙运宝大帆船——” “是圣母号,”珀尔马特打断他的话,“船长是胡安德·安顿。这条船从利马的卡廖港出发,满载着金块和珍贵的印加工艺品前往巴拿马城。我记得,时间是1578年的3月。” 电话的另一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朱利安,为什么和你谈话时,你总让我觉得仿佛你已把我的自行车拿走了似的?” “我原以为你打算掌握点知识,以便使自己振作起来呢。”珀尔马特大笑起来,“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德雷克俘获圣母号后,怎样处置船上的货物?” “这件事记载得很详细。他把那些金银和一批珍贵的宝石与珍珠装到了金鹿号上。由于这批财宝的数量太大了,以致使得金鹿号严重超载;十分危险。于是,他把几吨白银卸到了厄瓜多尔海岸外卡诺岛附近的海水中,然后才继续他的环球航行。” “那些印加财宝呢?” “它们都留在圣母号的货舱里。德雷克选派了一批精明干练的船员驾着它穿过麦哲伦海峡。横越大西洋,返回到英国去。” “这艘运宝大帆船最后到港了吗?” “没有,”珀尔马特沉思着回答道,“它失踪了,而且根据推测,全体船员也一起失踪了。” “听你这么说,我很难过,”皮特说,声音中透出一丝失望,“我还一直希望它能够幸免于难。” “我想起来了,”珀尔马特回忆说,“关于圣母号的失踪有一则神话传说。” “大意是什么?” “这是一个幻想故事,和谣传没什么区别。这则神话说,那艘运宝大帆船遇上了海啸,被巨浪抛向陆地深处。当然,这件事一直没有得到证实,也没有记载。” “你知道这个谣传是怎样产生的吗?” “要证实具体的情况,需要作进一步的研究。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个传说是来自于一个疯疯癫癫的英国人。据说,葡萄牙人曾在亚马逊河边的一个地庄中发现过这个人。很抱歉,目前我只能向你提供这些情况。” “如果你能进行更深入的查询,我将不胜感激。”皮特说。 “我可以向你提供圣母号的大小和吨位,有多少根帆,建造于何时,何地等等。但是关于一个在热带雨林里四处游荡的疯子,我则无可奉告。” “如果有什么人能够揭开一桩海上疑案的话,这个人就只能是你了。”皮特说,“我把这件事托付给你了,朱利安。” “在茫茫沙漠中的铁甲舰,高山顶上的诺亚方舟;原始丛林里的西班牙运宝大帆船。这些船为什么都不待在它们应该待的海上呢?” “你我百折不挠地寻找失踪遇难船只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这样吗!”皮特兴奋地说。 “你为什么对这条船感兴趣呢?”珀尔马特谨慎地问。 “船上有一个玉石匣子,里面是一条绳结,它将指明一大批印加宝藏所在的地点。” 珀尔马特用几秒钟的时间考虑了一下皮特的简短回答,然后说:“好吧,我想这个理由和其它理由一样充分。” 海勒姆·耶格尔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在一条僻巷里报了一阵装满破烂的购物车似的。他身着一套牛仔装,长长的金发扎成一条松松的马尾,孩子气的脸庞半隐在蓬乱的胡琵中。然而,耶格尔惟一推购物车的经验是在一家超级市场食品部的走道里。陌生人想必会猜想他是住在马里兰州一个时髦的住宅区中,有一位可爱的画家妻子,和两个就读于私立学校聪明漂亮的小女儿,开着—辆豪华的bmw轿车。 任何不认识他的人都无法想像,他是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通讯与资讯网路管理处的处长。桑德克上将把他从硅谷的一家电脑公司里挖过来之后,便授命他建立一间大型资讯馆。馆里收集了所有已知的有关海洋的书籍、文章以及科学或历史方面、事实或理论方面的论文。圣·朱利安·珀尔马特的档案是有关船只的,而耶格尔的则是关于海洋科学和正在发展中的海底科学。 电脑资讯总库占据了海洋局大楼的整个第十层,而在这个楼层的一侧则有一间他的小办公室,此刻他正坐在自己的个人终端显示荧幕前。电话铃响了,他拿起听筒,眼睛却没有离开正在显示海流对澳大利亚周围地区气候影响情况的监测荧幕。 “智慧中心,你好。”他漫不经心地说。 “即使我踩到你的鞋子上,你也不知道我是谁。”一位老朋友的声音传了过来,“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特别工程处处长先生。今天办公室里人们所谈论的话题是,你正在阳光充足的南美洲度过一个妙趣横生的假期。” “你听错了,老兄。” “你是从深水号打来的电话吗?” “是的,我和艾尔到丛林中作过短途的旅行之后又回到船上了。”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1578年3月的某一天,一场海啸袭击了秘鲁的利马和巴拿马城之间的海岸地区。请你查查弥的资料库,看看是否能找到任何有关的资料?” 耶格尔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顺便让我查清上帝创造世界那天的温度情况呢?” “只需要海啸袭击这一地区的大致情况就可以,谢谢你。” “所有有关这一事件的记录,都可能在我从塞维尔的西班牙档案馆弄来的古代天气与海洋资料中找到。另外还可能在当地的传说中找到线索。印加人喜欢把社会和宗教事件记在纺织品和陶器上。” “这条线索不怎么样,”皮特疑惑地说,“印加帝国被西班牙征服者灭亡的时间比这场海啸早了大约四十年。不管印加入留下多少追忆那时情况的记录材料,也已经都散佚殆尽了。” “冲入陆地的海啸是由海底运动所引起的。也许我能收集到有关那个时代地质活动的己知资料。” “请全力以赴。” “你急需这些资料吗?” “如果你手头上没有桑德克上将所吩咐的重要事情的话,请把其他的工作先暂时搁置一下,先做这个。” “好吧,”耶格尔说,这个具挑战性的工作激起了他的渴望,“我会尽力而为的。” “谢了,海勒姆,我又欠你一次人情。” “你大概欠我一百次了吧。” “不要向桑德克提起这件事。”皮特说。 “我觉得这听起来又像是你的一项神秘计划。告诉我,这次是有关哪方面的,可以吗?” “我正在丛林中寻找一艘失踪的西班牙大帆船。” “那还用说吗?其它呢?”耶格尔用例行的忍让口气问道。他早就懂得绝对不要乱猜皮特的事。 “我希望你能为我确定一下搜寻的范围。” “事实上,凭借着清心寡欲的生活和能辨别是非真假的思维,我已经大大缩小了你们的寻找范围。” “你知道我们不清楚的情况吗?”耶格尔暗自笑了笑。“安地斯山西麓和秘鲁海岸之间的低洼地区,年平均温度是摄氏18度或华氏65度,而年降雨量则几乎盛不满一个玻璃杯,这使这个地区成为世界上最寒冷和最干燥的低纬沙漠区之一。那里没有可供一条船失踪的丛林。” “那么,你认为最有可能的地点是在哪儿呢?”皮特问。 “厄瓜多尔。从那儿到巴拿马的沿岸地带属于热带气候区。” “你的推理真是太准确无误了。你真是太好了,海勒姆。我才不在乎你前妻说你的那些坏话呢。” “小事一桩。24小时之后,我会再告诉你详细情况的。” “届时我会和你联系。” 耶格尔一放下电话,就立刻开始整理自己的各种想法。他一直觉得,寻找遇难船只残骸的这种新奇工作极富有刺激性。在他如电脑般的大脑中,他计划要调查的地区已经井然有序地列了出来。在他为海洋局工作的这些年间,他发现德克·皮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地游戏人生。 第25章 与皮特携手工作,向他提供讯息的这件事本身,早已成为一种妙趣横生、如同身临其境的漫长冒险经历,而耶格尔也为自己在这种合作由从未失误而感到非常自豪。 第十三章 正当皮特在制定寻找一条滞留陆地的西班牙大帆船的计划时,阿道夫斯·拉梅尔——位著名的南美古文物收藏家一一迈步走出电梯,进到他位于芝加哥湖滨路上,一座20层大楼顶层的那间豪华公寓中。他的个头不高、瘦骨嶙峋、留着光头,却蓄有一大撮海象似的胡髭。拉梅尔年龄在75岁左右,看上去不像是六家大型废汽车场的拥有者,却像是福尔摩斯系列小说中的一个反派人物。 如同许多非常富有、贪得无厌地大量收藏那些从黑市上购来的珍贵文物的同行一样,拉梅尔没有结婚,过着独居的生活。他从不允许任何人去观赏他所收藏的前哥伦布时期的文物。只有他的会计师和律师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但他们却不清楚他的文物清单究竟有多长。 出生于德国的拉梅尔,在20世纪50年代时,经由墨西哥边境走私了一批纳粹的礼仪用品,其中包括有送礼用的短剑和授给德国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伟大英雄的骑士十字勋章,以及许多由阿道夫·希特勒和他那些丧心病狂的老朋友们签过字的历史性文献。他把这些文物高价卖给一位纳粹文物的收藏家之后,就用这笔利润投资建立了一个废汽车场。然后又在这个基础上,创办了一家大型旧金属收购公司。40多年来,废车场和收购公司为他净赚了将近2.5亿美元。 1974年,他去秘鲁作了一次商务旅行,此后便对南美古代艺术发生了兴趣,开始从合法或违法的文物经销商手中购买这类文物。对他来说,文物的来源是无关紧要的。在整个中、南美洲的文物探寻者与贩卖者的兄弟会中,贪污受贿事件犹如丛林降雨那样普遍。拉梅尔根本不管他所获得的文物是合法发掘出来之后再通过后门卖出的,还是从博物馆中偷来的。他要它们就是想使自己满足、高兴,就是要使自己拥有它们。 他走过门廊的意大利大理石墙壁,来到一面大镜子前。厚厚的镀金镜框、上面雕满了缠绕在一根长葡萄藤上的小天使。拉梅尔拧了拧一个小天使的脑袋,弹开扣住镜子的门扣,于是镜子便缓缓移动,露出一条隐蔽的通道。镜子后面有一条向下的楼梯,通向八个宽敞的房间。这些房间里摆满书架和桌子,它们上面至少放着30个玻璃柜,里面装着不下两千件前哥伦布时期的古代文物。他怀着崇敬的心情在收藏室里边走边尽情欣赏他这些精美的收藏品,仿佛自己正沿着走道向圣坛走去;每天晚上上床休息之前,他都要来此巡视一番,就像一位父亲前来看看自己熟睡的孩子一样。 拉梅尔那朝圣般的脚步最后在收藏室中间的一个大玻璃柜前停住了。这个玻璃柜中所摆放的是他所有收藏品中最珍贵的宝贝。在卤素灯的映照下,四肢摊开的蒂亚波罗金甲光芒四射,面罩眼窝里的绿宝石闪闪发光。拉梅尔每次见到这件金光闪闪的艺术珍品时,总是激动万分。 拉梅尔很清楚,这件金甲是76年前有人从西班牙塞维尔的国家考古博物馆中偷出来的。然而,当一帮自称与黑手党有联系,但实际上是一个专门盗窃珍贵艺术品的秘密地下窃盗集团的成员找上门来时,他就毫不犹豫地支付了120万美元的现金,至于他们是从哪儿得到这件金甲的,拉梅尔则一无所知。他只能推想,他们不是自己偷来的,就是从哪位与原先的盗贼打过交道的收藏家手中买来的。 巡视结束后,拉梅尔心满意足地关上灯,回到楼上的门廊里,并合拢了镜子。他走到一个将有两千年历史的古罗马石棺融入设计的酒吧后面,拿起一瓶白兰地,往一个小酒杯中倒了半杯,然后回到卧室,打算在人唾之前读点书。 就在这位文物收藏家准备就寝时,美国海关总局的大卫·盖斯基尔侦探正坐在对街与拉梅尔平行的一间公寓中,透过一副安装在三脚架上的高倍双筒望远镜观察着情况。若是换成另一位侦探,经过差不多长达一周的监视之后,也许就会感到厌烦了,但盖斯基尔不会。身为一个在海关总局工作了18年的老兵,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足球教练,而不像政府的特别侦探。这种表面上的印象是他为了工作而特意营造的。他是一个非洲裔的美国人,肤色比咖啡还要深,蓄着一头向后梳的灰色鬈发,眼睛是绿色和赤褐色的奇怪混合体。他的脑袋有如斗牛犬般硕大,连接在短短的树桩般脖子上,就像是直接从肩膀上长出来的。他曾经是南加大橄榄球队的一名明星后卫,身材高大,犹如一座小山。他想尽办法改掉了自己的南加州腔,说话时用词纯正,有时还因此被误认为是从巴哈马迁来的前英国公民。 在就读研究所的期间,盖斯基尔曾到尤卡坦半岛做过一次实地考察。自那之后,他便迷上了前哥伦布时期的美洲艺术。在华盛顿工作期间,他曾负责处理过几十宗从美国西南部沙漠地区的阿纳萨兹与霍霍凯姆文化发源地掠取文物的案件。他正在调查一宗马雅人石板雕刻走私案时,芝加哥警方向他转交了一份来自一位清洁女工的秘密情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这名女清洁工看到拉梅尔顶楼公寓的一个抽屉时露出了几张照片。她认为,其中有一张是一具身穿金甲的男人尸体。她想,可能是有人被谋杀了,于是便偷偷地拿了一张,交给了警方。一位曾办过艺术品诈骗案的侦探认出那件金甲是一件古代文物,便给盖斯基尔打了电话。 在海关总局所列出的收集古代艺术品的人员名单当中,拉梅尔的名字一直都是排在前面的。不过,他们还从未掌握过他进行非法交易的证据,盖斯基尔手上也没有一点有关他文物藏匿地点的线索。盖斯基尔是一位具有渊博文物专业知识的特别侦探,他一眼就认出,清洁女工所提供的那张照片所拍摄的就是失踪多年的蒂亚波罗金甲。 盖斯基尔立刻开始对拉梅尔的顶楼公寓进行日夜的监视,并派人跟踪这位老人。然而,6天的严密观察并没有获得任何有关拉梅尔文物藏匿地点的线索。这个嫌疑犯的日常生活简直是千篇一律,在离开住处之后,他就前往位于密西根大街的办公室,在那儿待上4个小时,研究一下自己的投资情况,之后便到一家破旧的咖啡馆吃午餐。他总是点豌豆汤和沙拉。下午的其余时间,他则将其消磨在古董铺和艺术馆里。接下来,他会到一家安静的德国餐馆里吃晚餐,然后去看电影或看戏。他通常在晚上11点半时回到家里。他从未改变过这一套生活习惯。 “他在床上总是喝那种劣质威士忌,难道就喝不够吗?”特别侦探温菲赖德·波特尔嘀咕道,“如果是我,我会比较喜欢漂亮女人张开的双臂,最好是那种体态丰满、举止优雅、身穿又薄又短的黑色丝质衣裳的女人。” 盖斯基尔从双筒望远镜后面转过身,表情阴沉地瞪了这个监视小组副指挥一眼。与身着牛仔裤和运动衫的盖斯基尔不同,波特尔身材修长,有一头柔软的红发,长得眉清目秀,英俊潇洒。他身穿三件式西装,佩戴着带链的怀表。“见过跟你约会的几个女人之后,我不得不说,你这是痴心妄想。” 波特尔朝拉梅尔的顶楼公寓点一点头。“但你至少要相信,我绝不会过这种严谨而呆板地生活。” “如果你有他那么多钱,你会干些什么?一想到这点,我就不寒而栗。” “如果我在失窃的印第安人文物方面投下巨资,我怀疑我是否能在收藏这些文物方面干得同样出色。” “拉梅尔必定是把它们藏在什么地方了,”盖斯基尔略显失望地说,“他以购买有辉煌历史的被盗文物而著称,他的名声传遍了文物市场的每个角落。此人建立了一个世界级的文物收藏中心,但却从不走近它,真是让人费解。我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位收藏家不利用机会去研究和赏玩他的收藏品,无论他收藏的是邮票、硬币,还是棒球赛门票。据说,有些工艺品富商在花大钱买到偷来的林布兰和梵谷的作品之后,会独自一人坐在隐蔽的地窖中,连续几个小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看个没完。我就认识几个这样的人,他们白手起家,致富之后便开始贪婪地收集所有能弄到手的工艺品。他们当中有些人抛弃了家庭,或者甘愿忍受离婚独居之苦,因为他们的贪欲已经变成一种偏执狂行为。因此,像拉梅尔这样对前哥伦布时期艺术品如痴如醉的人,绝不可能对一件也许比世界上一流博物馆中的任何收藏品都更贵重的文物置之不理。” “你有没有考虑到,我们获得的情报也许不准确,或者被大大渲染了?”波特尔忧心忡忡地问,“那位自称发现金甲照片的清洁女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 盖斯基尔轻轻摇头。“我坚信,拉梅尔一定把它藏在某个地方了。” 当波特尔再次观察拉梅尔的公寓时,里面的灯已经熄灭了。“如果你说得对,而且如果我是拉梅尔的话,我会把它抱到床上去。” “你当然会——”盖斯基尔突然停下来,因为波特尔的恢谐触发了一种想法。“你这种反常的念头正好构成一种推论。” “是吗?”波特尔迷惑不解地咕哝道。 “那间顶楼公寓中有哪些房间没有窗子?哪些房间是我们观察不到的?” 波特尔望着脚下的地毯想了片刻。 第26章 “根据楼层设计图,他有两间浴室、一个食品储存室,在主卧室和客房之间有一个小厅和几个壁橱。” “我们忽略了某种东西。” “忽略了什么?拉梅尔很少想到拉窗帘。他走出电梯之后百分之九十的活动,我们都能观察到。他不可能在两个浴缸和一个壁橱里储存重达一吨的艺术珍品。” “你说得很对,但从他迈出门厅,走进电梯,到他踏进起居室之间的三四十分钟,他是在哪儿度过的呢?当然不是在门廊里。” “没有人会这样有规律,”盖斯基尔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一张咖啡桌旁,展开一套从大楼建筑商那儿取来的拉梅尔顶楼公寓设计图。这是他第15次仔细研究它们了。“那些文物一定是在这栋楼上。” “我们已经检查了从楼底到楼顶的每一间公寓,”波特尔说,“所有的房间都已出租,而且都有人住。” “拉梅尔下面的住户呢?”盖斯基尔问? 波特尔用手指翻动着一叠电脑列印的文件。“那儿住的是锡德尼·坎默和他的妻子凯蒂。他是那种帮客户节税的高级公司律师。” 盖斯基尔看了看波特尔。“坎默夫妇上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 波特尔扫了一眼监视期间所作的有关住户进出大楼的记录。“没见过他们的影子。他们从未露过面。” “我敢说,只要我们仔细查讯,一定会发现,坎默一家住在郊区某处的豪宅中,从未踏进过他们的这间公寓。” “他们可能在外度假。” 侦探贝佛莉·斯万的声音突然从盖斯基尔的手提式无线电对讲机中传了过来。“我发现一辆大货车正在朝着大楼地下室倒车。” “你是守在前门的安全监测台上还是在侦察地下室?”盖斯基尔问。 “我还在门厅里,像军人一样地坚守岗位。”斯万爽快地回答。她是一个聪明伶俐的金发小美人,在加入海关总局之前,曾是加利福尼亚某海滨俱乐部的女服务生。她是盖斯基尔手下最出色的密探之一,也是惟一混入拉梅尔那幢公寓大楼中的人。“如果你认为我看厌了电视监测仪上显示的地下室;电梯和走道的图像,正想出门乘飞机飞往大溪地的话,你只说对了一半。” “省下你的钱吧,”波特尔说,“大溪地除了棕榈树和异国情调的海滩之外什么也没有。而这些你在佛罗里达州就可以看到。” “把镜头对准前门,”盖斯基尔命令道,“然后溜达到地下室去问问那些搬运工,弄清楚他们是在帮人往外搬家还是向楼里搬,搬到哪间公寓,以及他们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荒唐的时间工作。” “我这就去办。”斯万打着哈欠回答说。 “我希望她不会遇到一个恶魔。”波特尔说。 “什么恶魔?”盖斯基尔扬起眉毛问道。 “你知道,在所有那些拙劣的恐怖电影中,总会有一位女士独自待在一间房子中,听到地窖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然后她没开灯,手中也没拿菜刀防身,就一个人走下楼梯,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这是典型的三流好莱坞影片,”盖斯基尔耸耸肩,“不必为贝佛莉担心。那个地下室里灯火通明,就像拉斯维加斯的林荫大道一样,而且她有一把9毫米口径的柯尔特手枪。那个走近她的恶魔肯定会倒霉的。” 拉梅尔的房间里仍然一片漆黑,于是盖斯基尔便从望远镜那儿走开,挪出几分钟的时间,吞下五六个甜甜圈,喝了一些牛奶。他正盯着空空的食品盒发愣时,斯万的报告声突然传了过来。 “这些搬运工正在为19楼的一间公寓搬家具。他们是被迫在这么晚的时间工作的,但可以得到很高的加班费。他们说不出这位客户为什么会如此着急的原因,只说这一定是属于那种紧急搬迁的情况。” “他们会不会在把文物偷偷运进拉梅尔的公寓?” “他们打开了货车的后门让我看,里面装着许多豪华的艺术型家具。” “很好,每隔几分钟就监视一下他们的活动。” 波特尔在一个记事簿上匆匆写了几笔,便挂上了装在厨房墙壁上的电话。他来到站在窗前的盖斯基尔面前,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我真佩服你的直觉判断力。锡德尼·坎默的居家住址是森林湖。” “我敢打赌,坎默的最大客户是阿道夫斯·拉梅尔。”盖斯基尔断言道。 “你要是告诉我坎默把他的公寓租给了谁,我就送你非洲邦格鼓(编注:连接在一起的一对用手敲打的小鼓),还为你的小猫提供一年的猫砂。” “一定是阿道夫斯·拉梅尔。” 波特尔看上去对自己很满意。“我想,我们可以说大功告成了。” 盖斯基尔透过对街没拉窗帘的窗户,观察了一会儿拉梅尔的起居室,突然悟出了其中的秘密。在他讲话时。一双黑眼睛显得深邃了。“门廊里有一条暗道,”他说,措词非常谨慎,仿佛在讲述他要写的一个电视剧剧本,“拉梅尔走出电梯,打开一扇通向楼梯的暗门,下到顶楼下面的公寓中,在那儿花了45分钟的时间,心满意足地观赏他私藏的珍宝;然后回到楼上,倒一杯白兰地,高高兴兴地上床睡觉。乖乖,我忍不住有点儿嫉妒他了。” 波特尔站直身体,抬起手拍拍盖斯基尔的肩膀。“恭喜你,大卫。现在只要弄一张搜索证,就可以对拉梅尔的顶楼公寓发动突击了。” 盖斯基尔摇摇头。“是需要一张搜索证,但不能派一队侦探去突击。拉梅尔在芝加哥有一些很有权势的朋友,我们可没本钱引起一场大乱子,招来新闻界狂轰乱炸般的批评,或者是让人头痛的诉讼,尤其是如果我们的探方不成功的话。由我、你和贝佛莉·斯万三人进行一次小小的搜索,就可以找出拉梅尔收藏的文物。” 波特尔迅速穿上一件军用雨衣(这雨衣一直是他的同事取笑的对象),朝门口走去。“奥尔德里奇法官是个很浅眠的人。我去把他从床上叫起来,在太阳出来之前我就会把搜索证带回来。” “要再早一点,”盖斯基尔诉苦道,“我都等得浑身发痒了。” 波特尔走后,盖斯基尔又呼叫斯万。“向我报告一下那些搬运工的情况。” 在拉梅尔公寓大楼的门厅里,贝佛莉·斯万坐在安全监测台后面,仰面盯着排成一列的四部监测仪。她一直监看到那些家具搬运工走出了摄影机的范围。她一次次地按动遥控器的按钮,从一部摄影机调到另一部。这些摄影机全都安装在大楼内的重要部位。她看到那些搬运工人正从第十九层的货运电梯里往外走。 “现在,他们已经搬上来一张沙发椅、两把配有茶几的无背垫椅、几个箱子。这些箱子看上去装的是家庭日常用品、盆盆罐罐、厨房和浴室用具,以及衣服。你瞧,就这些东西。” “他们有没有把什么东西搬到卡车上去?” “只有一些空箱子。” “我们认为,我们已经猜出拉梅尔藏匿文物的地方了。波特尔已经去弄搜索证了。只要他一回来,我们就进楼去。” “这真是好消息,”斯万舒了一口气,“我都快忘了这个该死的门厅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盖斯基尔大笑起来。“没有变化。请你那漂亮的小屁股再坚持坐上几个小时吧。” “我可要把这话当成性骚扰了。”斯万一本正经地说。 “这不过是一句赞美的话,斯万侦探,”盖斯基尔懊丧地说,“一句赞美的话。” 一个美丽的早晨来临了,空气清新凉爽,从密西根湖吹来的和风正在低语。“农民历”曾经预测,大湖区今年将会是秋老虎型的气候,盖斯基尔也这样希望。一个比往常更温暖的秋天,意味着他可以在威斯康辛湖畔的度假木屋里多住几天,到湖上去钓鱼。自从他20岁的年轻妻子因体内含铁过多引发心脏病而过世之后,他一直独自一人生活,工作早已成了他的恋人。他把闲暇时间安排在一条装有舷外推进器的小艇上,一边舒舒服服地垂钓,一边计划自己的工作。 盖斯基尔、波特尔与斯万一起搭乘电梯前往拉梅尔的顶楼公寓时,第三次将搜索证的内容浏览了一遍。法官已经批准搜查拉梅尔的顶楼公寓,但没有允许进入下面一层属于坎默的公寓,因为他看不出有什么正当的理由。这就带来了一点小麻烦,他们3个人不能直接进入盖斯基尔认为可能是藏匿文物的房间,只好寻找一条秘密通道,从上面下去。 盖斯基尔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这位收藏家所买来的全都是腹品和仿制品,那该怎么办呢?拉梅尔不可能是第一个透过合法非法管道贪得无厌地购买艺术品的收藏家。盖斯基尔打消了这种悲观的想法,开始沉浸于即将成功的喜悦中。长时间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再过几分钟就大功告成了。 斯万按电梯的安全控制密码,电梯上升到超过其他住户公寓的高度,直接停在拉梅尔顶楼公寓的门前。电梯门开了,他们悄悄地踏上门廊的大理石地板。基于习惯使然,盖斯基尔轻轻摸了摸在肩上的九公厘口径自动手枪。波特尔在一个餐具柜上找到了对讲机的按钮,按了一下。一阵清脆的铃声传遍了顶楼公寓。 片刻之后,一个睡意十足、模糊不清的声音问道:“是谁呀?” “拉梅尔先生,”波特尔对着对讲机说,“请你到电梯这儿来一趟,好吗?” “你最好离开,我要报警了。” 第27章 “不必麻烦了。我们是联邦探员。请照我们的要求去做,我们会解释我们来此的原因。” 当电梯自动下降时,斯万望着闪烁不定的电梯顶灯说:“我之所以从不租住顶楼公寓,原因就在这儿,”她装出副慎重其事的样子说,“侵扰者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你的私人用电梯。比偷一辆轿车还要容易。” 拉梅尔穿着睡衣、拖鞋和一件老式晨衣走了出来。这件晨衣的布料使盖斯基尔想起他小时候在祖母家睡觉时的床罩。“我是大卫·盖斯基尔,美国海关总局的特别探员。我有联邦法院签发的搜查这间房子的搜索证。” 拉梅尔表情冷摸地戴上无边眼镜,开始读按索证上的字句。近处看他时,他的样子似乎比75岁的年龄足足小了有10岁之多。虽然他刚从床上爬起来,但看上去却十分机警、十分仔细。 盖斯基尔有些不耐烦了,在他周围来回地走动着。“请原谅。” 拉梅尔抬起头。“我的这些房间,你们要怎么搜。我没什么可藏的。” 这位富有的废铁收购商看起来一点也不粗暴无礼、古怪乖戾。他似乎是在以全力配合的方式,颇有风度地面对这次突如其来的拜访。 盖斯基尔知道,这只是一种表演。“我们只对你的门廊感兴趣。” 盖斯基尔已经简明扼要地向斯万和波特尔讲述了搜查的重点,之后便立即行动起来。他们仔细检查了每一个缝隙和裂缝,但让斯万感兴趣的却是那面镜子。身为一名女性,她本能地被它吸引了过去。她两眼凝视了一会儿反光的镜底,但没发现任何缺陷。镜面成斜角嵌在有花卉的镜框上。她想,这镜子极有可能是18世纪的产品。她不由得对所有在过去300年间站在镜前打量自己模样的人们产生了好奇心。他们的影像仍然留在上面,她能感觉到这一点。 随后,她仔细检查了雕饰复杂精细的镜框,那上面有许多镀金的小天使雕像。她非常细心地逐个打量,最后注意到在一个小天使的脖颈上有一条细缝,周围的镀金已经有些磨损。斯万轻轻抓住天使的脑袋,试着向顺时针方向转动,但没效果。她又试着朝相反方向转动,这时天使的头部开始旋转,转向了后面;随后,只听到咔哒的一声,镜面的一侧敞开了一条缝,镜子在离墙壁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透过裂缝朝隐蔽在里面的楼梯望了望说:“有好戏呀,长官。” 盖斯基尔一声不吭,猛然地拉开镜面,拉梅尔的脸要时变白了。盖斯基尔的心头涌上一股满足感,他开心地笑了。他最喜欢自己工作中的这一刻,一场智慧之战以对手的失败而告终。 “请带路,好吗,拉梅尔先生?” “下面是我的律师锡德尼·坎默的公寓,” 拉梅尔说,眼里闪动着狡黠的暗光。“你们的搜索证只授权你们搜查我的顶楼公寓。” 盖斯基尔在外衣口袋里摸了一会儿,然后取出一个他在前一天刚买的装入造鱼饵的小盒子。他一伸手,把它顺着楼梯扔了下去。“请原谅我的笨拙。我希望,如果我下去捡回我的东西,坎默先生不会介意。” “这是非法侵人他人住所的行为!”拉梅尔脱口叫道。 没有理会他。那位粗壮的海关探员在前,波特尔随其后,已经开始下楼梯。盖斯基尔只在途中停了一下,捡起他的鱼饵盒,接着便继续往下走。当他踏上下面的地板时,眼前出现的情景使他惊得屏住了呼吸。 公寓的每个房间里都堆满了前哥伦布时期的各种精美工艺品。天花板上悬挂着罩在玻璃罩内的印加纺织品。有一个房间专门用来存放礼仪面具。另一个房间里则是宗教祭坛和骨灰瓷。其他的房间里也满满地储藏着各种色彩鲜艳的头饰、图案精美的陶瓷制品以及具有异国情调的雕像。为了出入方便,公寓里所有的门都拆除了。厨房和浴室的洗涤槽、碗橱的附属设备也都被搬走了,这样就提供了更大的储存空间。盖斯基尔和波特尔站在那儿,目瞪口呆地盯着这琳琅满目的文物。这批文物的数量太大了,远远超出了他们原先的估计。 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盖斯基尔检视着一个个的房间,寻找这批收藏品中的最珍贵的那一件。在一间房间的中央,他看到了一个被打碎的空玻璃柜。失望一下子把他淹没了。 “拉梅尔先生,”他喊道,“到这儿来!” 斯万押着垂头丧气、心神错乱的拉梅尔走下楼梯。他拖着双脚,动作迟缓地走进他的文物收藏室。突然问他惊恐万状地呆住了,仿佛挂在墙上的印加战矛刺进了他的小腹。“不见了!”他气喘吁吁地叫道,“蒂亚波罗金甲不见了!” 盖斯基尔板起面孔,一脸冰霜。空空的橱窗周围摆了一堆家具,有沙发椅、茶几和椅子。他的目光从波特尔身上移到了斯万身上。“是那些搬运工,”他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厉声说,“是他们从我们的眼前偷走了那件金甲。” “他们离开这栋大楼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斯万闷闷不乐地说。 波特尔面露茫然之色。“这时才进行搜查,已经太晚了。现在他们早已把那件金甲藏好了。”接着他又补充道,“但愿它此刻不是在一架正飞往国外的飞机上。” 盖斯基尔跌坐到一把椅子上。“就差那么一点儿,”他面无表情地咕映道,“但愿上帝不要让这件金甲再失踪70年。” 第十四章 秘鲁的主要港口卡廖是弗朗西斯科·皮萨罗于1537年兴建的;此后,它迅速发展成为输出从印加帝国掠夺来的金银财宝的主要海港。而西班牙人对秘鲁的征服,其起始与终止则几乎都发生在同一个地点,也就是这个港口。西班牙的最后一批军队于1825年在卡廖港向西蒙·博利瓦尔缴械投降,使得秘鲁自印加帝国灭亡以来第一次成为一个主权国家。现在,卡廖与利马已合而为一,组成了一个面积广大、拥有近650万人口的大都市。 卡廖和利马位于安地斯山脉西麓的低洼平原,年降雨量仅有41毫米,因此这使得其周围的地区成为世界上低纬地带最寒冷干燥的沙漠之一。冬季的雾气仅能养活一层薄薄的地被植物、牧豆树和其它少量植物。除了温度很高之外,这一带惟一的水源是发源于安地斯山的几条小溪和利马克河。 深水号绕过圣劳伦佐岛——这个近海大岛是保护卡廖港的天然屏障——之后,史都华船长下令放慢航速。这时,一艘汽艇开到深水号旁,港口领航员跳上舷梯,攀到船上。在他把深水号安全引入主航道之后,史都华又回到舰桥的指挥位置上,轻松娴熟地将这艘大型考察船慢慢地靠上了主要的客运码头。。在他的密切监督下,船员们把泊缆拴到了粗大而锈迹斑斑的系缆柱上。接着,他关掉了自动控制系统,透过电话命令轮机长关闭主机。 所有站在船栏后的人都惊讶地看到,码头上拥挤着一千多人。除了一部分全副武装的军事安全部队和一支警察分队之外,当下船踏板放下时,一群电视记者和报社的新闻摄影记者一拥而上,争抢有利的拍摄位置。这群记者的后面站着一群笑容可掬的政府官员,再往后则是那些考古系大学生的父母,他们正欣喜地挥动着手臂。 “还是没有新奥尔良爵士乐队在演奏《等待李将军》。”皮特以失望的口气说道。 “什么也比不上一群兴高采烈的当地人更能让人从沮丧中摆脱出来。”乔迪诺盯着眼前这一出乎意料的盛大场面说。 “我从未想到会来这么大的一群人,”香侬用敬畏的口气低声说道,“我真不敢相信,这消息会传得这么快。” 迈尔斯·罗杰斯的脖子上挂着3部相机。他举起其中的一部,开始抢拍。“依我看,秘鲁政府的一半官员都出动了。” 码头上洋溢着一种兴奋莫名的气氛,儿童们挥舞着秘、美两国的国旗。当那些考古系的大学生爬上舰桥侧翼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学生们认出了各自的父母,又是挥手又是大声喊叫。只有史都华看上去有几分不安。 “我的天啊,我希望他们不会全涌到我的船上来。” “如果这么多的人要上船,你还真拦不住,”乔迪诺耸耸肩,“你最好降下旗子,求他们发发慈悲。” “我以前告诉过你们,我的这些学生都来自于有影响力的家庭。”香依高兴地说。 这时,谁也没注意到,一个戴着眼镜、手提公事包的矮个子男人动作敏捷地挤过拥挤的人群,又悄悄溜过了警卫人员的警戒线。谁都没来得及阻拦,他就已经跳上了正在往下放的踏板,来到皮特和乔迪诺的面前,咧嘴一笑。 “应当谨慎小心,为什么你们总是记不住这一点?” “我们正千方百计地尽量不与舆论界作对,”皮特说,他咧开嘴微笑着,拥抱住这个矮个子,“见到你真高兴,鲁迪。” “看来我们是没办法把你摆脱掉了。”乔迪诺热情地说。 鲁迪·格恩是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的副局长。他和史都华握了握手,又被介绍给香依和罗杰斯。“如果我在这场欢迎仪式开始之前把这两个家伙借走,你们不会介意吧?”他彬彬有礼地问。 还没等对方回答;他就跨进一扇小门,顺着通道往下走去。格思曾经协助设计深水号,所以对这艘船的甲板结构相当了解。他在会议室门前停了下来,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直接走到一张长方形桌子的首席位置,然后从他的公事包里取出一本密密麻麻记满了字的记事簿。 第28章 这时,皮特和乔迪诺也各自在皮椅上坐了下来。 虽然乔迪诺和格恩两人的个头都不高,但他们的外表却相去甚远,就像一只长臂猿与一条斗牛犬截然不同一样。格思细致轻盈,宛如一个小姑娘,而乔迪诺则身体粗壮,浑身都是肌肉。他们在智力上也各具特色,乔迪诺机智而富有市井人的聪慧,格恩则是一个纯粹的天才。他在海军官校就读时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毕业之后当过海军军官。且很有希望晋升为高级官员。但是他最后在国家水下海洋局的水下科学与军事科学之间选择了前者。他患有高度近视,必须借助沉甸甸的眼镜才能看清周围的一切,可是在200码以内,哪怕是最轻微的动作也逃不过他的双眼。 皮特第一个开口讲话。“为什么那个狂人会派我和艾尔到那个臭气薰天的石灰岩去打捞一具尸体呢?” “这个要求是美国海关总局提出的。他们向桑德克上将发出紧急求援电报,要求借用他最精干的人员。” “这也包括你在内喽。” “我本来可以推辞掉,只要说我手头上的几项工程没我在场会被迫停止,上将就会毫不考虑地另派他人。但是有个告密者把你未经批准就准备去厄瓜多尔的荒野中寻找一艘失踪的运宝大帆船一事泄漏给了我。” “肯定是海勒姆·耶格尔干的,”皮特指出,“我真不该忘记,你们俩的关系就和弗兰克与杰西·詹姆斯(译注:美国西部的著名歹徒,专门从事抢劫银行和拦截火车的犯罪活动)的关系一样密切。” “于是我忍不住放下了华盛顿的工作,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工作加一点冒险色彩。所以,我毛遂自荐,接受了这’项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前来向你们简短介绍一下海关总局的这个计划,并且加入你们的行列。” “你是说,你向桑德克吹嘘了一下你的本事,然后就悄悄赶来了?” “让每个参与此事的人感到欣慰的是,桑德克还不知道寻找运宝大帆船的事,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他可不是个会轻易受骗的人。”乔迪诺严肃地说。 “他不会长时间地被蒙在鼓里,”皮特补充道,“也许他已经识破了你的意图。” 格恩不屑一顾地挥了挥手。“你们俩尽管放心。由我而不是由某个不了解你们这场恶作剧的可怜虫来指挥此项任务,对你们会有利许多。海洋局任何一个别的官员都可能会高估你们的能力。” 乔迪诺作出一副恼怒的样子。“我们怎么能把他称为朋友呢?” “海洋局能为海关总局的这项特殊任务做些什么呢?”皮特问。 格恩将一叠文件摊开在桌子上。“这件事很复杂,但与抢掠古文物有关。” “那不是有点超出我们的职权范围了吗?我们的工作是水底探险与研究。” “为抢占水底考古地盘而进行破坏性活动就是我们的工作。”格恩非常认真地说。 “打捞米勒博士的尸体又与此事有何关系呢?” “这只是我们与海关总局的第一步合作。一位世界知名的人类学家被杀是他们采取这一行动的根本原因。他们怀疑,谋杀者可能是某一个国际犯罪组织的高层成员。他们需要起诉的证据,也希望能透过谋杀者找出整个盗窃走私活动的主要策划者。至于那个祭潭,海关总局和秘鲁当局都相信,已经有一大批文物被人从潭底捞上来,并运到世界各地的黑市接收站去了。由于米勒发现了这个盗窃活·动,因此才有人决定杀人灭口。他们需要我们,尤其是你和艾尔,你们要到潭底寻找罪证。” “那么,我们寻找失踪运宝大帆船的计划呢?” “我们先完成祭潭的这项工作,之后我会从海洋局的预算中拨一小笔款项,用以资助你们的探寻工作。我能承诺的就只有这些。” “如果上将将你这个计划扼杀了呢?”乔迪诺问。 格恩耸了耸肩。“他是你们的老板,也是我的。我是个老水兵,—我会服从命令的。” “而我是个老飞行员,”皮特说,“我要去问问他们。” “等事到临头再担心也不迟,”乔迪诺说,“我们先把石灰岩洞这件事办完再说吧。” 皮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椅子上放松了一下。“不妨趁耶格尔和珀尔马特在调查研究时做点有用的事。等我们一瘸一拐地从丛林里钻出来时,他们肯定去找到一些实在的线索。” “海关总局的探员还有一个要求。”格思说。 “在他们的索求单上到底还有些什么?”皮特粗暴地质问道,“要求我们一次次地潜入海底,去打捞那些害怕海关稽查人员的游客从游船上扔到海里去的纪念品吗?” “绝对不是这种琐事。”格恩耐心地解释说,“他们坚持要求你们再去一趟‘死亡之城’。” “他们真的认为,淋在雨中的那些工艺品就是那些从潭底偷上来的文物吗?”乔迪诺用辛辣而幽默的口吻说。 “海关人员急需一张清单。” “庙宇中的文物清单吗?”皮特满怀狐疑地问,“他们想要一份目录索引吗?那些佣兵把庙宇炸成一片瓦砾之后,在残垣断壁中幸存下来的文物应该仍然可以列出近千种。要清理这批东西,他们需要的是考古学家,而不是海洋工程师。” “秘鲁警方已经作过调查并报告说,在你们逃走之后,庙宇中的大部分文物都被人运走了。”格恩解释说,“国际海关总署的探员需要有关这些文物的详细描述,以便当它们出现在富裕国家的古董拍卖场、私人收藏点展览馆和博物馆时,能被辨认出来。他们希望重访犯罪现场会唤起你们的记忆。” “当时的各种事件都发生得太快了,根本无暇作什么记录。” 格恩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应该有某些东西已深深地印在你们的脑海中了,尤其是那些异乎寻常的东西。你怎么样,艾尔?” “我当时忙着在废墟里跑来跑去,找一部发报机,”乔迪诺说,“我哪有空去仔细观察那些东西。” 皮特把双手放在脑袋上,按摩着太阳穴。“我也许能回忆起15到20件引人注目的东西。” “你能把它们画出来吗?” “我虽是个蹩脚画家,但我想我能够相当准确地把它们画出来,没有必要再去重访那个地方。只要斜躺在一家观光饭店的游泳池边,我就能把我所记得的东西画出来。”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乔迪诺兴致勃勃地说道。 “不,”格恩说,“那没道理,你们的工作意义重大。真够让我倒胃口的,你们这两个中年罪犯竞成了秘鲁的民族英雄。不但海关总局需要你们,国务院也需要。” 乔迪诺盯着皮特。“又一条‘乔迪诺定律’应验了,‘任何一个自告奋勇接受营救任务的人都会成为牺牲品。’” “国务院跟我们再度去庙宇走一趟有什么关系?”皮特咕哝道。 “自从南美自由贸易协定签订以来,石油和采矿业已不再是国有产业。目前,几家美国公司已接近于达成协议,要帮助秘鲁开发其自然资源。这个国家迫切需要外国投资,国外资金也随时准备流入。问题在于秘鲁工会和立法机构中的反对党全都反对外国人插手他们国家的经济。你和艾尔救了一些地方要人子女的性命,从而间接地影响了一些人的投票意向。” “好哇,那么,我们要在当地的麋鹿俱乐部里发表演说,并接受荣誉证书喽。” “那当然很不错,”格恩说,“但是国务院的专家和国会拉丁美洲事务委员会认为,你们俩应该在那儿逗留一段时间,协助他们制止抢掠秘鲁文化遗产的活动,从而改善一下美国人的不光彩形象。” “换句话说,我们尊敬的政府想利用我们的仁慈形象来谋取它自己的利益。”皮特板着脸孔说。 “有点这个意思。” “而且桑德克也同意了?” “这还用说,”格恩肯定地说,“上将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讨国会欢心的机会,只要这能为海洋局未来的活动弄到更多的经费就行。” “谁和我们一道去?” “来自奇克里约民族文学院的阿尔伯托·奥蒂兹博士将担任这支考古队的总监,而凯尔西博士则将协助他工作。” “没有可靠的保护,我们肯定是自找麻烦。” “秘鲁人已经向我们保证,将派一支训练有素的安全部队控制住那个峡谷。” “但是,他们可靠吗?我可不想再碰上一支流氓佣兵。” “我也不想。”乔迪诺斩钉截铁地说。 格思做了一个表示无奈的手势。“我只不过是传达别人的指示而已。” “我们需要配备比上次更好的装备。” “列张单子给我,我会把后勤工作做好的。” 皮特转身面对乔迪诺。“你有没有清楚地感觉到,我们已经上当了?” “我看,”这位粗壮的意大利人说,“我这次的感觉比上次要清楚个437倍。” 皮特真不想再潜入那个石灰岩洞。那真是个鬼地方,在它的深处存在着某种邪思的东西。在他的脑海里,这个石灰岩洞仿佛就是恶鬼张开的大口。这种印象简直太荒诞离奇了,他努力想把它从脑海中驱除,但就是赶不走这种幻影。它死死地赖在那儿,就像一场令人厌恶的恶梦所留下的模糊记忆。 第十五章 两天之后,在早上8点钟左右,潜入祭潭打捞米勒博士尸体的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第29章 当皮特俯身向石灰岩洞水面上漂浮着的那层黏浊物望去时,他的所有忧虑便都烟消云散了。虽然这个令人厌恶的洞穴与他第一次闯入它时一样阴森可怖,但他的确曾在那股致命的暗流中幸存下来,并爬上了陡峭的洞壁。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它所暗藏的秘密,那么它对他来说就不再是什么威胁了。先前那次匆忙的抢救工作很快地就被忘掉了,而这次他们所要进行的是一项符合当今世界水准的工作。 格恩没有食言,他果真包了两架直升机,并凑齐了这项工作所必需的各种设备。他们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把凯尔西博士、迈尔斯·罗杰斯、潜水队和他们的设备运到那个地方,重新搭起被毁坏的营地。格恩设定了最后期限,从容地精心计划每一个行动步骤,他把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考虑到了,而不凭侥幸行事。 当格恩的第一架直升机降落时,从秘鲁特别安全精锐部队所调来的一支由50人组成的小分队已经布置妥当。在高大的北美人眼里,这些南美人看起来身材矮小,脸上流露出近乎温和的表情,但实际上,他们在森林覆盖的山区(奇.书.网-整.理.提.供)和光秃秃的沿海沙漠地带与“阳光道路派”游击队已经较量了许多年,磨练出无比勇敢且顽强的特性。他们迅速地在营地周围建立起防御工事,并且往周围的丛林里派出了巡逻哨。 “我真想和你一块儿下去。”香依在皮特的背后说。 他转过身,笑了笑。“我想像不出你这是为什么。打捞一具已经在热带高温下的污水中腐烂的尸体,我可以认为这是一次有趣的经历。” “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装得冷酷无情,”她眼中几乎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我对博士怀有最真挚的敬佩之情。但是,作为一名考古学家,我的职业天性趋使我应该到潭底作一番考察。” “不要异想天开,想在一大堆破烂中找出一件宝贝,”皮特安抚她说丫你会失望的。上次我看见的只有一大片淤泥和躺在泥中的一个古代西班牙人。” “至少让迈尔斯和你一起下去,拍些图片资料。” “为什么这么着急?” “在打捞尸体的过程中,你和艾尔也许会把潭底搅乱,使那工艺品离开它们原先的位置。” 皮特用迷惑不解的目光盯着她。“你认为那比向米勒博士表示敬意更重要吗?” “博士已经死了,”她坦诚地说,“考古学是一门与失去生命的东西打交道的严格科学。博士比任何人都更积极地倡导这一点。最轻微的移动也可能会破坏一些重大的发现。” 皮特开始发现香侬性格中那工作至上的一面。“我和艾尔把米勒的遗体弄上来之后,你和你的迈尔斯就可以潜下去,尽情寻找那些工艺品。但是你要注意,不要再被吸进旁边的洞穴里。” “一次就够了,”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接着脸上便浮现出关切的神情,“千万当心,不要冒险。” 然后,她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转身向她的帐篷走去。 在鲁迪的严密监督下,他们利用一部小型吊车和一架有引擎的绞车,顺利开始了入洞的潜水工作。当皮特距水面约1米时,他解开了把自己系在绞车缆绳一端的安全扣带。水面上的那层黏浊物和预想中的一样温热,但他不记得有这么一股刺鼻的气味。他仰面慢慢地漂在水里,等绞车缆绳上升到顶部,把乔迪诺送下来。 皮特的面罩连接在一条安全绳上,乔迪诺可以根据皮特的手势,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地下潜。皮特在潜水伙伴一滑进他身旁的污水中时,便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两人向前一跃潜入了石灰岩洞的深处。为了避免在阴沉的黑暗中走散,他们靠得很近。当他们来到水面下4米的地方时,水变得出奇地清澈。潭底灰褐色的淤泥和岩石在黑暗中渐渐地显露,并离他们越来越近。在离潭底2米的地方,他们开始平行游动。接着,皮特示意停止一切的活动。他小心翼翼地避免搅起淤泥,然后取了一把系在一卷尼龙绳上的不锈钢矛,把它插进一小块淤泥里。 “你们进展得如何?”格恩的声音从皮特面罩里面的耳机中传来。 “我们已经到达潭底,开始搜寻那具尸体。”皮特边回答边把尼龙绳松开。 皮特借助指南针辨清了方向,接着开始绕着插在淤泥中的矛游动,并且一圈圈地放开尼龙绳,渐浙扩大搜索范围,就像一架盘旋飞行的直升机。他慢慢地从淤泥上面游过去,留心注视着两边的情况;乔迪诺则跟随在他的侧后方。在清澈透明的水中,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米勒博士那已经皂化的尸体。 从皮特上次看到这具尸体以来,经过这几天它的情况变得更糟了。皮肤上的一些裸露部位已经开始破损。皮特正感到困惑,突然看到一条长有奇怪亮斑、鱼鳞闪闪发光的鱼游了过来,开始慢慢啮食博士的一只眼睛。他赶走了这条鲑鱼般大小的食人鱼,心里非常纳闷,不知它是怎么来到这个位于丛林中的深水潭的。 他向乔迪诺打了个手势,后者便从重力带上方那个绑在胸前的包包里取出一个涂有橡胶的尸袋。据说在水里闻不到腐烂尸体的气味,他们想也许是这样吧。但是,死亡的气息似乎钻进了他们的空气调节器中,把他们的氧气筒给污染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把这件事告诉那些抢救队的队员——他们曾经亲眼目睹在水中长期浸泡过的尸体恐怖的模样——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没有把时间浪费在观察那具尸体上,而是尽快地把尸体装入袋中,并且尽量不搅动淤泥。但是,淤泥并不与他们合作。一团浓重的淤泥雾涌了上来,遮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摸索着,小心翼冀地拉上袋子的拉链,注意不让尸体的肌肉从缝隙露出来。完成了这件可伯的工作之后,皮特开始向格恩报告。 “我们已经把尸体装好,准备浮上水面。” “知道了,”格恩回答说,“我们将用吊索放下一副担架。” 皮特在淤泥雾中抓住乔迪诺的胳膊,示意他一起向上游。他们把米勒的尸体运到了阳光照射得到的地方。来到水面之后,他们轻轻地把尸体放进担架中,并用扣带将其固定住。随后,皮特通知了格恩。 “可以向上提了。” 皮特望着担架向潭沿升上去,心里十分难过,真希望自己以前所结识的是真正的史蒂夫·米勒,而不是那个骗子。这位受人尊敬的人类学家尚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谋杀了,因为杀死他的那个恶棍事先并没做任何暗示。他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死是由一个反社会杀手一次完全没有必要的行为所造成的。在这场争夺艺术品和文物的高额赌注游戏中,他不过是一个被扔掉的骰子罢了。 没有其它事可做了,打捞尸体的任务已经完成,皮特和乔迪诺只好在水中漂浮着,等待绞车把缆绳放下来。乔迪诺用期望的目光看了看皮特,然后把空气调节器从嘴上取了下来。 “我们还有不少空气,”他在一个通讯板上写道,“为何不趁下一趟电梯到来之前四下看看呢?” 这个提议与皮特的想法不谋而合。由于不能取下面罩讲话,他便也在通讯板上写道:“如果有大浪涌来,靠近并紧紧抓住我。”他做了一个下潜的手势,乔迪诺点点头。他们弯腰跃入水中,双脚蹬着水,再次向石灰岩洞底游去。乔迪诺忠实地紧跟在皮特旁边。 皮特感到疑惑不解,淤泥中为什么没有工艺品呢。白骨,不错,有无数白骨。但是,经过半小时的搜寻之后,他们仍未发现任何古代文物的痕迹。除了他第一次潜水时发现的保存完好的骷髅和盔甲,以及他攀上潭壁前扔掉的潜水装备之外,什么也没有。皮特只花了两分钟就找到了那副骷髅。骷髅上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仍然抬着,那根手指依然指向米勒躺过的地方。 皮特绕着身着盔甲的西班牙人慢慢地游来游去,仔细观察着每个细小的部位,偶尔也抬头环顾一下黑漆漆的石灰岩洞,留心着淤泥中的任何动静,因为那是预示神秘潮流涌来的前兆。他似乎觉得,骷髅头空洞深邃的眼窝正监视着自己的每个动作,骷髅的两排牙齿凝固般地咧成一种狞笑,仿佛在嘲弄、引诱他。从洞口射进来的阳光透过那层黏浊物照射下来,给这堆白骨罩上一层鬼魅般可怕的绿色阴影。 乔迪诺游到近旁,好奇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皮特。他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深深吸引住了他的朋友。这堆枯骨对乔迪诺毫无吸引力。一具500年前西班牙人的遗骸唤不起他的任何想像,只不过令他想到,要是香依·凯尔西发现她宝贵的考古现场在她考察之前就已经被破坏,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皮特根本没想到这一点。他开始觉得,这具尸骨并不属于这个地方。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尸骨上的胸铠,一层薄薄的铁锈脱落下来,露出里面未被腐蚀的光滑金属。把甲胃固定在胸部的皮带也出人意料地保存完好,甚至连系皮带的钩扣也是如此。它们看上去就像是在阁楼木箱里存放了一、两代之久的旧鞋的金属带扣。 他游到离骷髅几米远的地方,从淤泥中拨出一块骨头,从形状来看,这是块胫骨。他游回来,把它贴在西班牙人伸出的小臂和手指上,比了比。淤泥中的那块骨头不仅表面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水中矿物质,而且相当粗糙、且凹迹斑斑。相较之下,这副舶镊的表面就十分光滑。接下来,他又仔细观察了它的牙齿,发现它们保存得异常完好。 第30章 他在两颗臼齿上发现的包牙物,不是金质,而是银质的。皮特不是16世纪镶牙术方面的专家,但他知道,欧洲人是从18世纪后期才开始补牙和包牙的。 “鲁迪?” “我听着呢。”格恩回答道。 “请送下一条绳子,我想运点东西上去。” “一条末端系着一小块重物的绳子正在往下放。” “尽量让绳子从你们看到冒气泡的地方落下来。” “我们会的。”停了一会儿,格思有点激动的声音从皮特的耳机中传了出来,“你们的考古学家正在发脾气。她说,你们不能碰下面的任何东西。” “你就当她不在这儿,而是在伊利诺州的莫林(编注:moline,美国伊利诺州西北部城市),快把绳子放下来就是了。” 格恩紧张地说:“她正在上面大吵大闹呢。” “要么把绳子放下来,不然就把她扔下来。”皮特倔强地说。 “请等一会儿。” 几分钟之后,一个系在一条尼龙绳上的小钢钩在绿蒙蒙的水中出现,并在离皮特两米之外的淤泥上着了地。乔迪诺毫不费力地游过去,迅速地抓住绳子,游了回来。接着,皮特非常小心地把绳子松开的一头系在骷髅胸铠的皮带上,并用钢钩将其扣牢。他干得灵巧自如,活像是一个手段高明的扒手在偷人家的钱包。他看了一眼乔迪诺,拇指向上做了一个手势。乔迪诺点点头。当他看到皮特放开绳子,让它松松地垂在那儿,把骷髅留在原地时,略微感到有些吃惊。 他们俩依次被拉出了石灰岩洞。当起重机勾着皮特的安全绳把他吊出来时,他朝下看了一眼,发誓绝不再进入这个臭气薰天的深坑。格恩站在潭沿上,帮着把他拉到坚硬的地面上,帮他取下面罩。 “感谢上帝,你们可回来了,”他说,“那个疯婆娘威胁说,要用枪打碎我的睾丸。” 乔迪诺大笑起来。“这一招她可是从皮特那儿学来的。谢天谢地,你不是阿马鲁。” “什么……你说什么?” “那是另外一个故事。”皮特说。他呼吸着山野间湿润的空气,每吸进一口新鲜空气就使他的精神更加振奋。 皮特费劲地脱下潜水服时,香侬像一头丢了孩子的灰熊似地飞奔过来。“我警告过你,不许动任何文物。”她坚定地说。 皮特看她好一会儿,他那双绿眼睛出人意料地温柔又善解人意。“里面没有什么值得拿的东西了,”最后他说,“上次你是被骗到这儿来的。你这个祭潭里的所有文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不见了,散落在潭底的只有野兽和殉难者的遗骨。” 她不信任地盯着他看,那双淡褐色的眼睛睁得老大。“你敢肯定吗?” “你要证据吗?” “我们自己有设备。我要亲自下去看看。” “没有必要。”他劝说道。 她转过身,对着罗杰斯喊道:“我们穿上潜水服吧。” “你只要开始在淤泥中挖掘,一定会马上送命。”皮特说,他那种神情就像教授在给一班物理系学生上课。 也许香侬没听到皮特的话,但罗杰斯听到了。“我觉得,我们最好听德克的话。” “我并不想发脾气,但是他下这样的结论缺乏足够的证据。” “如果他说得对,那怎么办呢?”罗杰斯天真地问。 “为了勘察这个石灰岩洞的洞底,我们已经等了好长的时间。上次我们正要揭示它的秘密时,却差点儿送了命。我不相信,洞底竟然没有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珍贵文物。” 皮特捡起通向水下的那根绳子,把它松松地握在手中。“这就是证据。只要你拉一下这根绳子。我保证你会改变主意的。” “你把绳子另一头系上了?”她质问道,“系在什么东西上了?” “一个伪装成西班牙征服者的骷髅上。” “你这个人真不值得信任。”她无可奈何地说。 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女人这样盯着皮特看了。“你认为我的头脑有毛病吗?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做吗?我才不愿意浪费时间站在你背后保护你呢。好吧,如果你想死,想被埋葬在成千上万块碎石片中,那就请下去吧。” 她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你真不可理喻。” “也许应该让你看一件小小的证据了。”皮特轻轻地向上拽起那根绳子,直到它绷紧了。随后,他用力一拉。 起初的几秒钟里什么也没发生。但紧接着,从潭底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响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震得石灰岩洞壁微微颤动。爆炸的剧烈程度令人胆寒。埋在深水底下的大量炸药突然爆炸,汹涌的水柱卷着白沫和绿色黏浊物从洞口喷涌而出,飞溅到在洞沿20米范围内的所有事物上面。当水柱回落到石灰岩洞内之后,爆炸声仍在丛林中回荡着。一团浓烟旋转着冲入云霄,一时之间竟遮住了阳光。 第十六章 香侬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那儿,呆呆地望着她那心爱的祭潭。潭沿周围的人全都吓呆了,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活像一座座雕像。只有皮特看上去好像目睹了一件日常小事一般。 香侬眼里的迷惑逐渐变成理解。“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是怎么知道……” “那儿有颗饵雷的?”皮特接过她的话头,“用不着什么伟大的演绎推理。不管是谁在那具骷髅下面埋了整整45公斤的炸药,他犯了两个大错误。其一,为什么拿走了其它所有的文物,却唯独留下这件最引人注目的东西呢?其二,那具尸骨最多只有50年的历史,那副甲胃上薄薄的锈迹足证明,它绝不可能在水底躺了4个世纪。” “这是什么人干的?”罗杰斯茫然地问。 “谋杀米勒博士的那个人。”皮特回答道。 “那个骗子?” “更有可能是阿马鲁。那个假扮米勒的人不愿冒险暴露自己招致秘鲁官方的调查,至少在把文物全都运出‘死亡之城’之前他不想这么做。早在你们到来之前,索尔波马查科就已经把祭潭中的文物给抢劫一空了。你和香侬消失在石灰岩洞里之后,那个骗子会发出呼救信号,原因就在于此。他们想使你们死得像一场事故,这是他们阴谋的一部分。虽然那个骗子有理由确信,在你们尚未来得及对潭底进行全面搜寻并意识到全部文物已经被弄走之前,你们就会被水下暗流吸进旁边的洞穴,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把一个假征服者的尸骨放到水底。这样,如果你们没有被暗流卷走,这具骷髅也会引诱你们上钩,再把你们炸得粉身碎骨。” 香侬眼中流露出一种既悲哀又失望的神情。“那么,祭潭中的全部文物都不见了。” “你振作一点。它们只是被人运走了,并没有被销毁。”皮特说。 “它们还会出现的,”乔迪诺安慰她说,“不会永远藏在某位富有的收藏家手中。” “你们不懂考古学的原则,”香侬心情阴愁地说,“如果不清楚这些文物的确切来源地,任何学者都无法对它们进行研究、分类或追溯。现在,我们对于那个曾经在此居住,并建造起一座城市的民族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了。一份可观的档案材料、一个历史科学资料库就这样无可挽回地消失了。” “很抱歉,你所有的努力和希望都化成了悲伤。”皮特真诚地说。 “悲伤,是的,”她说,仿佛彻底被击垮了,“这更像是一场悲剧。” 鲁迪·格恩从那架准备运送米勒博士尸体到利马的直升机旁走了过来。“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他对皮特说,“我们在这儿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建议我们收拾行李,搭乘飞机到‘死亡之城’与奥蒂兹博士会合。” 皮特点点头,转身对香依说:“好了,我们去看看你那些文物偷盗者留给我们的另一处悲掺景象好吗?” 阿尔伯托·奥蒂兹博士才70岁出头,是个瘦削结实的老头。他身穿白帆衬衫和与之搭配的西装裤,站在直升机起落地点的一侧。他那长长的白胡须随风飘曳,遮住了半边的脸,这使他看起来很像通缉令上的老墨西哥匪徒。如果说不协调是他的特征的话,从他那顶扎着一条彩带的宽边巴拿马草帽,那双昂贵的、印有生产厂商名号的凉鞋和手中握着的一大杯冷饮上就可以得到印证。这位秘鲁最著名的古文化研究专家的模样并不像海洋局工作人员原先所想像的那样。 奥蒂兹笑着走上前来。向刚到的人们问候。他左手拿着饮料,右手伸过去与他们握手。“你们来得真快,”他用近乎完美的英语热情地说,“我原以为你们还要再过两三天才能到呢。” “凯尔西博士的计划意外中断了。”皮特说着,握住了那只粗糙有力的大手。 “她和你们在一起吗?”奥蒂兹问道。他向皮特宽阔的肩膀两侧看了看。 “她明天一早就会赶来。她正利用下午的时间拍摄祭潭旁边一块祭坛石上的雕刻。”皮特转身作介绍。“我是德克·皮特,这是鲁迪·格恩和艾尔·乔迪诺。我们是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的工作人员。” “很高兴见到你们几位。我很荣幸能有机会亲自向你们表示感谢,是你们救了我信那些年轻人的性命。” “很高兴能重新拜访这座宫殿。”乔迪诺说。他抬头望了望弹痕累累的庙宇。 奥蒂兹发现对方明显地缺乏热情,便大笑了起来。“我不敢想像你们会喜欢上次的拜访。” “当然喽,又没有观众朝我抛掷玫瑰花。” 第31章 “你觉得我们在哪儿搭帐棚好呢,博士?”格恩问道。 “不必了,”奥蒂兹说,他的牙齿在胡须间闪了闪,“我的手下已经清理出一位富商的坟墓,里面的空间很大,下雨时也非常干燥。那当然不是一座四星级饭店,但你会发现它很舒适。” “我希望原来的主人已不住在那儿了。”皮特小心谨慎地说。 “不,不,根本不可能,”奥蒂兹回答说,错把他的话当真了,“那些偷盗者疯狂寻找文物时,已经把里面的白骨和所有遗物都弄走了。” “我们可以在被强盗们当作司令部的那座建筑里住下来。”乔迪诺提议说。他想找个更高级的住处。 “对不起,我和我的同事已将它当作我们的活动基地了。” 乔迪诺朝格恩做了个鬼脸。“我告诉过你要提前打电话预约的。” “各位请跟我来,”奥蒂兹兴奋地说,“在前往你们住处的路上,我要带你们游览一下‘死亡之城’。” “这些居民一定是从大象那儿学来这一招的。”乔迪诺说。 奥蒂兹大笑起来。“不,不,查查波亚斯人不是到这儿来寻死的。这是一片神圣的墓地,他们相信这是他们走向来世旅途中的一站。” “没人在这地方住过吗?”格思问。 “只有牧师和这些坟墓的修筑者在这儿住过。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一片禁区。” “他们的生意一定相当兴隆。”皮特说,看了看遍布峡谷的隐蔽墓穴群和高峻山崖上蜂窝般紧密的坟墓。 “查查波亚斯文化的阶级制度非常森严,不过它跟印加文化不同,它没有皇家贵族价层。”奥蒂兹解释说,“学识渊博的长者和军事长官统治着联邦的各个城市。只有他们和富有的商人拿得出钱修建精美的陵庙,以便在今生和来世之间有一个休惑之所。穷人死后只能被装入砖砌的人形殉葬塑像中。” 格恩好奇地看了看这些考古学家。“把死人塞到塑像里去吗?” “是的,把死者的尸体摆放成蹲伏姿势,双膝撑住下巴。然后,将许多根木棍在尸体周围摆成锥形,使其具有笼子般的支撑作用。接下来,将湿砖黏土涂在锥形木棍圈上,这样就把尸体包裹起来了。最后一步是,在上面雕刻出脸和头部,并且其外貌要和里面的人大致相似。等到这个人形泥棺干透之后,送葬的人们便把它塞到一个事先在悬崖壁上挖好的洞穴或现成的裂缝里去。” “承办丧葬的人当时在这儿必定很受欢迎。”乔迪诺说。 “我尚未对这个‘死亡之城’做更详细的研究,”奥蒂兹说,“但我估计,在公元1200年至1500年之间,它始终在继续扩建当中。它被遗弃的时间大约是在西班牙征服后的某个时期。” “印加人征服了查查波亚斯之后,也把死者埋葬在这儿吗?”格恩问。 “如果从大范围来讲,并非如此。我只发现过几座看上去像是后来印加人设计和建造的坟墓。” 奥蒂兹领着他们走在一条古老的石板路上,由于长年的风吹雨打,路面已经变得非常平滑。他跨进一座扁平石砌成的瓶状墓穴。墓穴上装饰着一排排菱形图案,中间掺杂着锯齿状花纹,工艺精美细致,整体结构富丽堂皇。墓穴顶部是一个窄小的圆形屋顶,高约10米。入口也是瓶状的,非常狭小,一次只能挤进去一个人。石阶大路一直通到墓穴外面的门槛处,然后又向下延伸到墓穴内的地面上。墓穴的内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潮湿霉味。这气味呛得人透不过气来,就像在鼻子上挨了一拳似的。皮特感到一种无法摆脱的威严,也感到了鬼魂的存在。当年,人们举行过最后的仪式,封好墓穴,以为这样就可以获得永生。但是他们从未想到,又过了500年之后,这墓穴竟会成为另一些活人遮风挡雨的住处。 石头地面上和葬用壁室中都是空的,陪葬品早已被偷得精光。用梁柱支撑的天花板从垂直的墙壁上向高处延伸,上面有一些托盘大小的石雕人头像,它们好奇地微笑着。墙壁低处探出一些圆睁双目、龇牙咧嘴的蛇头雕像,有人曾经在蛇头上拴过吊床。奥蒂兹的手下已经在地上铺好了草席,甚至还在两排石刻的缝隙之间嵌入了钉子,并挂上一面小镜子。 “据我判断,这个墓穴约建于1380年,”奥蒂兹说,“这是查查波亚斯建筑中的一个典范。除了没有冲浴设备之外,其他日常生活用品都应有尽有。出了墓穴向南50米,有一条山间小溪。至于其他个人需要,我相信你们会暂时凑合一下的。” “谢谢你,奥蒂兹博士,”格恩说,“你想得太周到了。” “请叫我阿尔伯托好了,”他说着耸了耸浓密的白眉毛,“我那儿晚上6点开饭。”他向乔迪诺友善地看了一眼,“我想,你们可以在这座城市中找到路。” “我已经游览过了。”乔迪诺承认道。 在冰冷的溪水中洗个澡真令人精神焕发。这些来自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的工作人员洗去白天所流的汗水,刮完胡子,又换上暖和一点的衣服以抵御安地斯山区夜晚的寒气。然后,他们一起穿过‘死亡之城’,朝那位秘鲁文化权威的指挥部走去。奥蒂兹在门口迎接他们,并把他的四位助手介绍给他们认识。他们全都来自奇克里约民族文化学院,而且都不会说英语。 “晚饭前喝点什么,各位?我这里有琴酒、伏特加、威士忌和皮斯科——这是一种秘鲁产的白兰地。” “你们准备得很充足。”格恩说。 奥蒂兹大声笑起来。“虽然我们在这个国家的艰苦地区工作,但并不表示我们就不能为自己提供生活舒适品。” “我要品尝一下你们当地的白兰地。”皮特说。 乔迪诺和格恩都没那么大的冒险精神,只敢喝放了冰块的威士忌。奥蒂兹在彼此客套一番之后,示意他们在旧式帆布椅上坐下来。 “在那场火箭弹的轰击中,文物的受损情况如何?”皮特问,引出了话题。 “强盗们抢掠后所剩无几的文物被倒塌的石墙砸得不成样子。大多数已经成了碎片,恐怕无法修复了。” “你没发现什么值得抢救的东西吗?” “这场抢掠活动干得实在太彻底了。”奥蒂兹悲伤地摇了摇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这些强盗们竞能如此迅速地挖掘庙宇废墟,把那些未受损坏和可以修补的古代文物清理出来,并在我们能当场抓住他们之前,带着重达4吨的东西逃之天天。早期西班牙寻宝者和伪善的传教士没能从印加城市抢掠到塞维尔去的珍贵文物,都被这些该死的华克罗斯发现并卖掉了。他们偷起文物来比一群蚂蚁吃光一大片树皮的速度还要快。” “华克罗斯?”格恩问。 “这是当地人对盗墓者的称呼。”乔迪诺解释说。 皮特好奇地盯着他。“你从哪里知道这个的?” 乔迪诺耸耸肩。“和考古学家在一起,就能学会不少的新鲜词汇。” “也不能完全怪罪于华克罗斯,”奥蒂兹说,“高山地区的贫苦农民深受恐怖主义、通货膨胀和腐败官僚的压迫之苦,这三者把他们得自土地上的一点收获都吞食掉了。他们只得去抢掠考古工地和贩卖文物,这样才能赚点钱,买一点生活用品,缓解一下他们极度贫困的生活。” “也就是说,已经无法区别孰善孰恶了。”格恩说。 “不幸的是,他们仅留下了几块骨头和陶片供我这样的科学家研究。全部建筑——包括庙宇和宫殿——都已经被洗劫一空。建筑装饰品也惨遭破坏,因为那些石雕卖不出什么价钱。没有东西能够幸免,连墒上的石头都被当作便宜的建筑材料取走了。这片美丽的古文化建筑群已经大半被毁,并且永远消失了。” “我想,这是一种家族性的活动。”皮特说。 “对,寻找地下墓穴的活动世代相继,已经持续了几百年。父兄、叔伯和堂兄弟一起动手,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传统。有时,为了挖寻古代财宝,整个社区的人会全部组织起来。” “坟墓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格思推测说。 “那是埋藏绝大部分古代财宝的所在。大多数古代帝国的财宝都随着其统治者和富人一起埋入了坟墓。” “你要是真心信奉它,你就带着它走。”乔迪诺说。 “无论是尼安德塔人、埃及人还是印加入,“奥蒂兹接着说,“都相信人可以在天国里继续生存。请注意,不是再生,而是像在人世间一样地生活。因此他们认为,有必要带着他们最珍贵的财产进入坟墓。许多国王和帝王不仅带上财宝,还要带上自己最宠爱的妻妾、官员、侍从和宠物。所以盗墓的历史会和卖淫一样悠久。” “令人遗憾的是,美国领导人没有步他们的后尘,”乔迪诺讥讽地说,“想想看,一位总统去世时可以下道命令,要整个国会和半数官僚给他陪葬,那会是个什么情况。” 皮特大笑起来。“对于这种仪式,大多数的美国公民应该会拍手称快的。” “对于政府,我的许多同胞也深有同感。”奥蒂兹说。 格恩问:“他们怎样寻找坟墓?” “贫苦的华克罗斯用凿子、铁锹和长长的金属橇棒寻找那些埋在地下的坟墓;资金充足的盗窃走私组织则使用昂贵的现代金属探测器和低平面雷达探测仪。” “你们以前和索尔波马查科遭遇过吗?” 第32章 皮特问。 “在其他4个历史遗址上遇到过,”奥蒂兹向地上啐了一口,“我们总是去得太晚。他们就像一股神秘莫测的臭气。虽然我们可以肯定这个组织是存在的,因为我目睹过他们抢掠后的惨状。但我仍须找出一些确凿的证据,才能弄清楚那些杂种的踪迹,就是他们付钱给华克罗斯,并把我们的文化遗产走私到国际黑市上去。” “你们的警察和安全部队不能阻止被盗财宝的外流吗?”格恩问。 “阻止华克罗斯们就像试图用手抓住水银一样困难,”奥蒂兹回答说,“这种活动的利润太高了,而且参加的人数也太多了。正如你们已经发现的那样,我们国家的任何军队与政府官员都能被买通。” “你的工作很不容易,阿尔伯托,”皮特同情地说,“我并不羡慕你。” “而且这还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奥蒂兹严肃地说,“对那些贫穷的山居人来说,我是他们的敌人。而那些富贵之家则像躲避瘟疫般地躲着我,因为他们私藏着数以千计的珍贵文物。” “看来你是处于一种永无获胜希望的处境之中。” “你说得很对。我那些来自全国各个文化研究院和博物馆的同行们,正在分秒必争地寻找庞大的财宝埋藏地,但我们总是输给华克罗斯们。” “难道你们得不到政府的资助吗?”乔迪诺问。 “要从政府或私人手中争取资助相当困难。很不幸地,似乎没有人想在历史方面投资。” 这时,奥蒂兹的一位助手宣布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人们便转向了其他话题。一共有两道菜,一道是婉辣牛肉,另一道是几碗当地产的烤玉米和青豆。唯一比较可口的是一种秘鲁红葡萄酒和一份水果沙拉。餐后的甜点是糖水芒果。 他们围坐在一堆温暖的簧火旁。皮特问奥蒂兹:“你认为图帕克·阿马鲁及其手下已经将‘死亡之城’洗劫一空了呢,还是仍有一些墓穴和建筑物尚未被发现?” 奥蒂兹噗嗤一笑,那个样子就像是一盏闪烁不定的灯突然亮起来一样。“华克罗斯和他们的索尔波马查科老板在这儿停留的时间太短了,只能抢走那些一眼就能看到和埋得不深、很容易找到的文物。若想对‘死亡之城’进行一次全面且彻底的考古发掘,没有几年时间是不行的。我相信,还有大量的宝藏有待发掘。” 这会儿,奥蒂兹的情绪很好,几杯白兰地下肚之后,更感到暖和了起来,于是皮特使乘机旁敲侧击地问:“告诉我,阿尔伯托,关于那些在西班牙人到来之后所失踪的印加宝藏的各种传说,你做过专门研究吗?” 奥蒂兹点上一根长长的雪茄,猛吸了几口,烟圈旋转着升入潮湿且越渐寒冷的夜空中。“我只了解一点情况。如果我们的祖先有留下关于他们日常生活的详细记述的话,那么有关失踪的印加宝藏的故事也就不会如此地丰富多彩了。但是与墨西哥的马雅人和阿兹特克人不同,秘鲁的各种文明都未留下丰富的象形符号记录。他们从未发明出一种文字或表意的符号。除了建筑物、陶器和织物上的零星图案之外,几乎没有关于他们生活与历史的记载。” “刚才我想起了失踪的华斯卡宝藏。”皮特说。 “你听人讲过那个传说?” “凯尔西博士讲过。她描述说,有一条大得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金链。” 奥蒂兹点点头。“传说中的这一部分正好是真实的。印加大帝怀纳·卡派克为了庆贺他儿子华斯卡的诞生,下旨铸造了这条巨型金链。许多年以后,华斯卡继承了帝位,他命令把这件皇家宝物从印加首都库斯科偷偷运走,隐藏起来,以免落入其弟阿塔华尔帕之手。后来经过漫长的内战,阿塔华尔帕篡夺了帝位。在那一批财宝当中,除了金链之外,还包括和真人一样大小的雕像、王座、日晷以及印加人所知道的各种动物和昆虫的雕像。这些东西全都是用金银雕刻而成的,并且镶有名贵的宝石。” “我从未听说过如此丰富的宝藏。”格恩说。 “印加入拥有太多黄金了,所以他们无法理解西班牙人为什么要丧心病狂地攫取黄金。数以千计的西班牙人为了寻找这些宝藏而丧了命。德国人和英国人则搜遍了群山和丛林,但谁也没有找到它。” “据我所知,”皮特说,“那条金链和其他的艺术珍品最后被运到了阿兹特克帝国另一侧的某个地方埋藏起来。” 奥蒂兹点了点头。“传说中是这样讲的。但是不是真的由一支船队把它们运到了北方,却千直没有得到证实。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这批宝藏是由查查波亚斯勇士守卫着的。在他们的联邦于1480年被征服之后,这些勇士便组成了印加诸王的皇家卫队。” “查查波亚斯人的历史是怎么回事?”格恩问道。 “他们的名称意谓着‘云中居民’,”奥蒂兹回答说,“还没有人写过他们的历史。正如你们最近所知道的那样,他们的城市全都隐藏在世界上最难通行的丛林深处。迄今为止,考亩学家既没有资金也没有办法对查查波亚斯废墟进行全面的考察和发掘。” “因此,他们仍然是一个未解之谜了?”皮特说。 “从许多方面来看,是这样的。根据印加人的传说,查查波亚斯人皮肤细嫩,有着蓝色的眼睛。据说,他们的女人非常漂亮,深得印加人和西班牙人的赞赏。他们的个头也很高。一位意大利探险家在一个查查波亚斯人的坟墓中发现过一具长两米多的骷髅。” 皮特听得入迷。“那就接近7尺了?” “那还用说。”奥蒂兹回答道。 “有没有这种可能,他们是那些来自欧洲大陆的早期探险家,或那些横渡大西洋,沿着亚马逊河上溯,最后定居在安地斯山区的北欧海盗后裔呢?” “关于早期跨越大西洋和太平洋向南美洲迁移的说法一直有很多种,”奥蒂兹说,“有关哥伦布以前各大洲之间的海上往来,有种很妙的称法叫作‘扩散主义’。这是一个有趣的概念,还没有被普遍接受,但也不是被完全否定。” “有没有这方面的证据?”乔迪诺问。 “大部分的证据都具有偶然性。在厄瓜多尔发现的古陶器与日本北部虾夷族文明的图案设计相同。、不仅哥伦市,就是西班牙人也声称,他们看到过白人在委内瑞拉近海驾驶大型船只航行。葡萄牙人在玻利维亚发现了一个部落,他们的胡须比欧洲人更加漂亮,与大多数印第安人没有浓密脸部毛发的事实正好相反。而有关潜水者和渔民在巴西沿海发现古罗马和古希腊双耳酒罐的传说更是屡见不鲜。” “墨西哥奥尔梅克文明的巨型人头石雕像具有鲜明的非洲黑人特征,”皮特说,“而整个中美洲文明的许多石雕人面像则富有东方色彩。” 奥蒂兹点头表示赞同。“许多装饰在马雅金字塔和庙宇上的蛇头像跟中国与日本的石雕龙头一模一样。” “有没有现成的证据呢?”格恩问。 “还没发现任何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哪件东西是欧洲制造的。” “那些怀疑主义者以南美洲缺乏陶器制作工具和车轮作为有力的证据。”格恩补充道。 “是的,”奥蒂兹表示同意,“马雅人确实曾在儿童玩具上装过车轮,但却从未将其应用在实际的生活当中;如果你考虑到,在西班牙人把车和马引进之前,他们没有任何驮兽的话,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你应该会认为,他们可能已经发现轮子的用途,譬如说运送建筑材料。”格思坚持说。 “历史告诉我们,在中国人发明手推车600年之后,它才被传到了欧洲。”奥蒂兹反驳说。 皮特把杯子里的白兰地一饮而尽。“一种高度发达的文明存在于这样一个未受任何外来影响的偏僻地区,这似乎不太可能。” “目前,查查波亚斯人的后裔仍然居住在这一带山区,他们当中有许多人的皮肤长得非常细嫩,并拥有蓝绿色的眼睛。据他们说,许多世纪以前,有一个来自东面大海,神灵般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的祖先面前,向他们传授了建筑方法、天文学和宗教仪式。” “他一定忘了教他们写字。”乔迪诺讥讽地说道。 “这又再次为我们研究前哥伦布时期的历史增添了困难。”格恩说。 “这位圣人生有浓密的白发和飘逸的胡须,”奥蒂兹接着说,“人个头极高,穿着一件长袍。他宣扬善行和博爱。这个故事的其余部分跟耶酥的故事太相似了,不能轻易相信。相信当地人在皈依基督教之后,一定是把耶稣的生平事迹加到他们那个古老的传说中了。他在各地漫游,为人解除病痛,让盲人重见光明,创造出各种各样的奇迹。他甚至能在水上行走。人们为他修建庙宇,把他的模样雕刻在木头和石头上。我要补充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一件他肖像的雕刻品。这个神话几乎毫无更动地在墨西哥早期文化中流传了许多世纪,只不过主人翁变成了古代墨西哥人的神抵盖泽尔考特。” “你相信这个传说吗?”皮特问。 奥蒂兹摇了摇头。“在我发掘出可以确定其真实性的实物之前,我是不会相信的。不过,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得到答案。你们美国的一所大学目前正在对从古墓中挖掘出的查查波亚斯人的遗骨进行dna(去氧核糖核酸)试验。如果成功的话,就能够确定查查波亚斯人是来自欧洲,还是独立进化而来的。” 第33章 “那么,华斯卡宝藏呢?”皮特问,又把话题转回正题来。 “这将是一项震惊世界的发现,”奥蒂兹回答说—,“我相信,这些财宝仍然存在于墨西哥某个被人遗忘的洞穴中。”他吐出一团雪茄烟雾,凝视星空,“但对一名考古学家来说,重大的发现将是那个巨大的纯金日晷和那些随金链一起消失的皇家金甲木乃伊。” “金甲木乃伊,”格恩重复道,“印加人也像埃及人那样保存他们死者的尸体吗?”’ “这种保存过程并不像埃及人那样复杂,”奥蒂兹解释说,“但是那些被称为‘撒帕·印加’的最高统治者,他们的尸体通常都会被封入金罩之中,成为后人的崇拜对象。已故国王的木乃伊停放在各自王宫里,经常会有人为他们换干净的衣服,送去丰盛的饭菜,此外还有绝色的嫔妃守在那儿。当然,我必须补充说明一下,她们是被选去的,并不是因为她们有恋尸癖。” 乔迪诺抬头扫视了一下这座废城的暗影。”这简直是浪费纳税人的血汗钱。”“负责保养木乃伊的是一群祭司,”奥蒂兹接着说,“在完好保存已故国王尸体的过程中,他们获得了不少好处。这些木乃伊经常被非常隆重地抬着周游全国,仿佛他们仍是一国之主。不用说,这种对死人的荒诞仰慕消耗掉了印加帝国的大量资金,在导致西班牙人侵以及帝国的倾覆上具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为了御寒,皮特拉上了皮夹克的拉链,然后说:“我们在船上时,凯尔西博士得到一个消息,说有一件被盗的金甲经查明目前是在芝加哥的一位收藏家手里。” 奥蒂兹沉思着点点头。“不错,是蒂亚波罗金甲。这件金甲原来是穿在一位名叫奈姆莱普的大将军的木乃伊上,他曾是早期一位印加国王的得力猛将。离开利马之前,我听说美国海关总局的探员查到了金甲的下落,不过最后又失去了线索。” “失去了?”不知为什么,皮特并没有感到非常惊奇。 “我国的文化部长正要搭乘飞机前往美国,宣布对那具木乃伊和金甲的所有权时,却突然接到通知,说你们海关总局的探员迟了一步。就在他们监视那位收藏家时,盗贼把金甲偷走了。” “凯尔西博士说,金甲上雕刻的图像描述了把财宝运往墨西哥的那支船队的航程。” “只有几幅图像的意思被破译出来。在金甲从塞维尔博物馆的展览柜里被盗走之前,现代的学者们从未获得对其进行仔细研究的机会。” “可想而知,”皮特提示说,“无论这回是谁抢到了这件金甲,都是为了寻找金链。” “这个结论非常合理。”奥蒂兹表示同意。 “这样一来,现在倒是强盗们饱在前面了。”乔迪诺说。 “除非有人发现了德雷克绳结,”皮特不疾不徐地说,“并且首先赶到那儿。” “哦,对,就是那个著名的玉石匣子。”奥蒂兹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是一个拒绝消失的幻想故事。如此说来,你们也知道传说中那团指明金链隐藏处的绳子喽?” “你似乎不相信这个故事。”皮特说。 “它缺乏确凿的证据。所有与之有关的传说都是那么地虚无飘渺,让人难以把它们当真。” “你可以写一本书,论述一下那些已被事实证明了的迷信传说。” “我是一个科学家,是个讲求实际的人,”奥蒂兹说,“如果这种绳结存在,我会把它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但即使是到那时,我也不会完全相信其真实性。” “如果我对你说,我要去寻找它,你会以为我疯了吗?”皮特问。 “比起历史上成千上万追逐地平线上的一个扑朔迷离梦幻的人们来说,你也疯不到哪里去。”奥蒂兹停了一会儿,弹去雪茄上的烟灰,用沉静的双眼严肃地凝视着皮特。“听我一句忠告。如果它真的存在,找到它的那个人会获得成功,但随后注定要失败。” 皮特看了对方一眼,“为什么注定要失败呢?” “阿玛塔——即受过教育、能读懂绳结内容的印加人和绳结员——即用绳结作记录的书记员都帮不上你的忙。” “你在说些什么?” “简而言之,皮特先生,最后一批能读懂和翻译德雷克绳结的人已经死去400多年了。” 第十七章 在偏僻的西南部沙漠中,公主庄园像摩尔人的城堡似地高高矗立在一块绿洲当中。它离西面亚利桑那州的道格拉斯市只有几公里,而距美国与墨西哥的边界则仅有75米。庄园的名字是它原来的主人唐·安东尼奥·迪亚斯为纪念其妻子索菲亚·麦哥达丽娜而取的。她死于难产,被埋葬在高墙环绕的花园中,一个装饰华丽的巴洛克式地下墓穴里。迪亚斯原本是雇工,后来成为采矿者,靠着从附近的瓦邱卡山上采掘到的大量白银而暴发致富。 起先是将军,后来成为墨西哥总统的安东尼奥·洛佩兹·德·桑塔·阿纳为了感谢迪亚斯资助他征服德克萨斯和后来发动的对美战争,赐予他大片土地,而规模宏大的公主庄园就建在这片土地上。为了结束那场灾难性的战争,桑塔·阿纳把南亚利桑那的梅西亚山谷卖给了美国。国界的变动使迪亚斯的庄园被划入了一个新国家,离他的故国仅有一箭之遥。 这座庄园一直为迪亚斯家族所拥有,直到1978年,家族中的最后一位幸存者玛莉亚·艾斯塔拉才在自己94岁寿终之前不久把它卖给了一位富有的金融家。庄园的新主人约瑟夫·佐拉毫不掩饰地表明,他买下这座庄园的目的是要把它当作宴请各界名流、高层政府官员和富有的商界领袖的场所。佐拉的庄园很快就以亚利桑那的圣西米恩(编注:sansimeon,美国加州西南部一村,1922年,新闻出版商赫斯特在此建立一座西班牙式城堡作为隐居之住宅,之后不断扩建,保有许多华丽建筑及艺术品收藏,并在1958年收归国有)而名闻退还。他那些引人注目的责客或搭乘飞机、或乘坐汽车地来到庄园。有关庄园联欢会的正面报道时常出现在全国各地报刊的专栏中,而许多通俗杂志上也常常会刊登聚会的照片。 作为一名古董商和狂热的艺术品收藏家,佐拉积聚了大量良莠并存的艺术品和古董。不过,他的所有收藏品都曾经过专家与政府工作人员的鉴定,确认是从原产国合法购买并透过正当管道进入美国的。他依法缴纳税金,商业交易光明正大。他从不允许他的客人把毒品带进他的家门。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生过足以败坏约瑟夫·佐拉名声的丑闻。 佐拉站在屋顶平台上一片盆栽植物中间向四周眺望,看到一架私人喷射式飞机降落到庄园沙漠地带的跑道上。这架飞机被漆成金褐色,机身有一道鲜艳的紫色条纹,上面漆着几个黄色大字:佐拉国际公司。他看到一个衣着轻松、穿着花运动衫和卡其布短裤的男人走下飞机,坐进一辆等候在旁的高尔夫球车(编译:go1fcart,打高尔夫球者搭乘的电动车)中。 在佐拉做过外科整形的眼皮下面,一双灰白晶体般的眼睛闪闪发亮。他的脸清瘦红润,弥补了向后梳起、日渐稀落的头发的不足,那头呈现暗红色的头发,就像墨西哥瓦片。他已经年近60岁,有一张深不可测的面孔。这种面孔极少在办公室或会议室以外的地方出现,它老成持重,不知作出过多少次严厉的决定,发出过多少次冷酷的死刑命令。他身材矮小,总是弓着腰,活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秃鹫。他穿着一套黑丝绸连身裤,一脸冷漠,犹如一个视死亡如下雨般有趣的纳粹集中营军官。 佐拉站在楼梯口,等着来访者爬上平台。他们热情地互相问候、拥抱。“看到你平安归来,我很高兴,塞勒斯。” 萨拉森咧嘴笑了笑。“你不知道,你差点就见不到你这个弟弟了。” “跟我来,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午饭。”佐拉带着萨拉森穿过那片由盆栽植物所组成的迷宫,朝一张摆在棕榈树下、装饰考究的桌子走去。“我找到一个非常出色的厨师,他为我们推备好了美味可口的炖肉。” “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从你这儿挖走的。”萨拉森说。 “这种可能性很小,”佐拉笑道,“我知道我把他宠坏了。他得到的赏钱实在是太多了,不会跳槽的。” “我真羡慕你的生活方式。” “我也羡慕你的生活方式。你从未失去冒险精神。当你本来可以坐在豪华的办公室里指挥,把棘手的工作交给他人去做时,你却总是在沙漠和丛林中跟死亡打交道,逃避警察的追捕。” “我天生就不适合朝九晚五、一成不变的工作,”萨拉森说,“在肮脏的交易中,我可以找到一种富于挑战性的刺激。你应该抽空跟我一起做。” “不,谢谢你,我更喜欢文明而舒适的生活。” 萨拉森注意到,有一张桌子上面横躺着四根约一米长,看上去像是饱经风霜的树干。他被吸引住了,走过去仔细地端详。他认出来了,原来是几个被阳光晒褪色的三角叶杨树根。它们自然而然地长成奇怪的人形,既有躯干、四肢,也有圆形的脑袋。脑袋上面粗略地雕出了脸形,并且画上了孩童般的面孔。“刚到手的货?”他问。 “这是一种极为少见的宗教仪式偶像,属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印第安部落。”佐拉回答说。 “你是怎样弄到手的?” “两个非法文物探寻者在他们发现的一个位于悬崖下面的古代石屋里找到的。” 第34章 “真货吗?” “是的,是真货。”佐拉拿过一个偶像,把它站立起来。“对那些居住在科罗拉多河附近索诺兰沙漠里的芒陀罗人来说,这些偶像代表太阳神,月神、地神和赋予生命的水神。它们是许多世纪以前雕刻成的,用于庆祝少男少女进入成年期的特殊仪式中。这种仪式充满着神秘色彩,每两年举行一次。这些偶像是芒陀罗宗教活动的核心。” “你估计它们值多少钱?” “对识货的收藏家来说,大概值20万美元。” “有那么多吗?”佐拉点点头。“有一个永远缠住偶像占有者的咒语,假如买主不知道这个咒语的话,它们就有那么高的价值。” 萨拉森大笑起来。“总是会有这么一个咒语。” 佐拉耸耸肩。“谁能说得清呢?我有确凿的证据,那两个盗贼已经惨遭不幸。一个死于一场车祸,另一个则患了某种不治之症。” “那么,你相信这种胡言乱语吗?” “我只相信生活中美好的事物。”佐拉说。他挽起弟弟的胳膊说:“跟我来,午餐已经摆好了。” 一个女侍为他们斟满葡萄酒,他们碰了一下杯。佐拉朝萨拉森点点头。“那么,弟弟,讲一下秘鲁的情况吧。” 他们的父亲坚持让自己的独生女采用不同的姓,并且使之得到了法律的认可。这点一直让萨拉森感到很有趣。只有佐拉因为是老大,保留了父亲的姓。老佐拉生前创建的庞大国际贸易帝国平均分给了他的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他们每个人都成为艺术与古文物展览馆、拍卖场或者进出口公司的法人代表兼总裁。全家人表面上各自独立,实际上是一个整体,一个被秘密地称为索尔波马查科的联合集团公司。它不为人知,也未在任何国际性的金融机构或股票交易所注册。它的管理者是约瑟夫·佐拉,因为他是家族中的老大。 “在我们那帮无知的乌合之众闯下那个大祸之后,我居然还能够抢救出大部分文物,并且把它们偷运出那个国家,这的确是个奇迹。更不要提我们自己政府人员的侵扰了。” “是美国海关还是缉毒探员?”佐拉问。 “都不是。是两个来自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的工程师。在凯尔西博士和她的摄影师困在祭潭里之后,胡安·查科发出了紧急求救信号,这两个人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他们惹了些什么麻烦?” 萨拉森讲述了整个过程,从真米勒博士被阿马鲁杀害,到皮特和其他人从危拉克查山谷逃走和胡安·查科之死。最后,他粗略地列举了一遍他从山谷中所抢运出来的文物,又谈他是如何设法把它们运到卡廖港,装入佐拉国际公司一个分支机构所属的一艘油轮里的秘密货舱中,偷运出秘鲁的经过。他们有两艘这样的船,表面上它们是负责运输少量的原油,但实际上则是专门用来在紧急情况下把抢劫或偷窃来的艺术品运入或运出别的国家。 佐拉似看非看地凝视着远处的沙漠。“是阿兹特克之星号。按照预定的时间,它将在四天后抵达旧金山。” “那么,它将进人查尔斯老弟的势力范围。” “是的,查尔斯已经作好安排,把你的货物运到我们在加尔维斯顿的集散中心。他将在那儿主持这批文物的修复工作。”佐拉举起酒杯,让女侍帮他斟酒。“这葡萄酒怎样?” “棒极了,”萨拉森回答道,“但就我的口味而言,甜味有点不足。” “也许你会更喜欢来一杯法国图顿讷产的白葡萄酒。它既有怡人的水果甜味,又有药草香味。” “我从未培养出你那种品尝优质葡萄酒的兴致,哥哥。我还是来一杯啤酒吧。” 佐拉的女侍不等吩咐就悄悄走开了。几分钟之后,她拿着一个冰镇过的酒杯和一瓶啤酒走了回来。 “查科很可惜,”佐拉说,“他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帮手。” “我别无选择。在危拉克查山谷遭到惨败之后,他吓破了胆,并拐弯抹角地威胁说,要揭发索尔波马查科。如果让他落入秘鲁警方手中,绝非明智之举。” “我相信你所做的决定。那图帕克·阿马鲁呢?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本来会一命呜呼的,”萨拉森说,“但在我们那群好战的佣兵结束进攻之后,我回到庙宇里时,发现他被埋在一堆瓦砾下面,尚存一口气。当那些文物被清理出来,并装到另外三架我不得不出高价雇来的军用直升机之后,我立即给了当地的华克罗斯一笔钱,叫他们把阿马鲁抬到村子里治疗,几天后他就应该能重新站起来了。” “你如果把阿马鲁除掉,也许是更聪明的作法。” “我当时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是他什么也不知道,不可能把国际武警引到我们家门口。” “你想再来点炖肉吗?” “好吧。” “不过,我还是不想让一条疯狗在房子外面乱窜。” “不必为此担心,当初让我想保留阿马鲁的是查科。” “为什么?是不是那样他就可以随意杀人了?” “并没有那么可笑,”萨拉森笑了笑,“这个人也许会成为我们一份很有价值的资产。” “你是指作为一名雇佣杀手吗?” “我更想用他来扫清障碍。我们必须面对这一个事实,哥哥,那就是我现在已不能继续亲自清除我们的敌人了,否则就要冒着被人发现或逮捕的风险。如果有必要,我想我是咱们家中惟一具有杀人能力的,全家人应该为此而感到幸运。阿马鲁会成为一名理想的刽子手,他杀人成性。” “可是你要务必保证,当他离开你的鸟笼时,用一条结实的绳子把他拴牢。” “不用担心。”萨拉森坚定地说。然后,他转移了话题。“你想好会有什么人来买我们这批查查波亚斯货物了吗?” “一个名叫皮德罗·文森特的毒贩,”佐拉回答说,“任何前哥伦市时期的东西他都想要。此外,他用现金支付,这是他把经营毒品所获利润合法化的一种方式。” “你在收取现金之后,会把它用于资助我们的艺术和文物地下活动吧!” “这对所有的有关人员来说,都是很公平的安排。” “你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卖掉这批货?” “在玛塔清理、修复好你的货物之后,我将和文森特进行一次会谈。10天之内,你就能得到你的那份利润。” 萨拉森点点头,盯着酒杯中的泡沫。“我想你看出了我的想法,约瑟夫。我正在认真考虑,趁我还健康时从我们的家族生意中退出来,不干了。” 佐拉看了看他,狡黠地一笑。“如果你这样做,会白白扔掉两亿美元的。” “你说什么呀?” “你的那份财宝。” 萨拉森叉子上的猪肉停在嘴边。“什么财宝?” “我们将获得一宗无价之宝。你是我们家里最后一个得知此事的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是那件将把我们引向华斯卡宝藏的东西。”佐拉用狡黠的目光看了看他,接着笑了笑。“我们把蒂亚波罗金甲弄到手了。” 萨拉森手里的叉子当啷一声地落到盘里。他瞪大双眼,一副毫不相信的神情。“你找到装在金甲里的奈姆莱普木乃伊了吗?它真的在你手上吗?” “是在我们手上。有一天晚上,我翻阅父亲过去的生意记录时,看到一份秘密交易活动的分类帐目。是他一手策划了从西班牙那家博物馆偷走木乃伊的行动。” “这个老狐狸,他以前从未提过这件事。” “他将这视为是他抢掠生涯中最显赫的业绩,但这又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所以不好对家里人讲。” “你是怎样找到它的?” “父亲的记录上说,把它卖给了一位富有的西西里黑手党人。我派我们的弟弟查尔斯去作了一次调查,本来也没期望能从一条70多年前的线索中获得什么东西。查尔斯找到了那个已故匪首的别墅,见到了他的儿子。那人说,他父亲一直收藏着那具木乃伊和金甲,直到他1984年去世。他活了97岁,可谓寿终正寝。此后,他儿子透过纽约的亲戚,把木乃伊拿到黑市上卖掉了。买主是芝加哥一位富有的废汽车场经营商,名叫拉梅尔。” “那儿子竟会把这些事说给查尔斯听,我真感到意外。黑手党的家人很少对外泄露自己与失窃物品的关系。” “他不仅说了,”佐拉说,“而且还对像对待一位多年年失去联系的亲戚般地接待了我们的弟弟,甚至提供了芝加哥那位买主的姓名。” “我低估了查尔斯的才干,”萨拉森说着将最后一点炖肉吞了下去,“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具有搜集情报的天赋。” “付给他300万美元的现金就能一切搞定。” 萨拉森理紧了眉头。“我们有点太慷慨了,不是吗?如果把这件金甲卖给一位很有钱但不得不将其隐藏起来的收藏家,肯定卖不到这些钱的一半。” “根本不是这样。如果金甲上面的图像能把我们引向华斯卡的金链,那这次的投资可就太便宜了。” “一宗无价之宝,”萨拉森重复着他哥哥刚才的那句话,“历史上的任何一件宝贝都比不上它的价值。” “要甜点吗?”佐拉问,“来一片巧克力杏仁面包?” “来一小片面包和一杯咖啡,要浓一些的。”萨拉森回答说,“从废汽车场经营商那儿买来这件金甲又花了多少额外的钱?” 第35章 佐拉点点头,女侍便一声不吭地走开了。“一分钱也没花,是我们偷来的。真是幸运,我们在纽约的弟弟塞缪尔把他所收藏的大部分前哥伦市时期的非法文物都卖给了拉梅尔,并趁机探清了他存放金甲的密室在什么地方。他和查尔斯共同完成了这次的偷窃行动。” “我仍然不相信它在我们手里。” “差不多就在我们手里了。查尔斯和塞缪尔刚把它从拉梅尔的顶楼公寓里偷出来,海关总局的探员就突然袭击了那个地方。” “你认为有人向他们告密了吗?” 佐拉摇摇头。“我们这边没有人走漏风声,我们的两个弟弟也已安然脱身,没出一点事。” “他们把东西弄到哪儿去了?”萨拉森问。 佐拉咧嘴笑笑,但眼睛中没有笑意。“没弄到哪儿去,还在那栋大楼里。他们在拉梅尔下面的六楼租了一问公寓,把东西藏在那儿,直到我们可以把它安全地运到加尔维斯顿,对它进行适当的检查。拉梅尔和那些海关探员都认为,它被一辆搬运车偷运出了大楼。” “干得好。但现在怎么办呢?雕刻在金甲上的图像必须破译出来,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已经雇了最优秀的印加艺术权威来破译和解读上面的图形文字。是一对夫妻,男的是一位人类学家,女的是一位擅长用电脑破译的考古学家。” “我早就应该想到,你会考虑得很周到,”萨拉森说,搅了一下咖啡,“我们衷心希望他们的解释准确无误,否则的话,我们将花费大量的时间与金钱在墨西哥四处寻找那些阴魂。” “时间掌握在我们手中,”佐拉自信地向他保证道,“除了我们之外,又有谁能获得有关这些财宝埋藏地的线索呢?” 第十八章 朱利安·珀尔马特原本希望能在国会图书馆的档案中找到导致圣母号最终命运的画面证据,但却一无所获。他坐在一间大阅览室里,合上了《弗兰西斯·德雷克日记》的影印本。德雷克在结束航行之后,把这本描述他那次史诗般航行的日记献给了伊莉莎白女王。这本日记后来失踪了几个世纪,最近才刚刚在英国皇家档案馆的地下室里被发现。 他把自己宽厚的脊背往椅子上一靠,叹了口气,。除了他已经知道的,这本日记几乎没有为他提供什么东西。德雷克派金鹿号的领航员托马斯·卡蒂尔指挥圣母号返回英国。从此以后,这艘运宝大帆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人们推测,它和船上所有的水手一起在海上失踪了。 此外,惟一提及圣母号命运的一份资料并没有被研究证实。珀尔马特记得曾读过一本关于亚马逊河的书。这本书出版于1939年,作者是一位曾沿着早期探险家的路线寻找传说中黄金国(编注:eldorado,相传位于南美亚马逊河岸)的记者兼探险家尼吉拉斯·本德尔。珀尔马特从图书管理员那里借来了这本书,重新翻阅了一遍。在注释部分,有一个小段落里提到,1594年,一支葡萄牙远征考察队在亚马逊河边遇到一位与当地部落居民一起生活的英国人。那个英国人声称,他曾经是英国船长弗兰西斯·德雷克的部下,奉他的命令指挥一般运送财宝的西班牙大帆船。这艘帆船后来被强大的海啸卷到陆地的一片丛林中。那些葡萄牙人以为这人是个十足的疯子,于是便把他丢在他们发现他的那个村庄里,继续前进。 珀尔马特记下了出版社的名字。然后把德雷克的日记和本德尔的书还给了图书管理员,叫了一辆计程车回家。他感到十分沮丧,不过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没在图书馆2500万册藏书和4000万份手稿中找到某个历史谜团的线索。如果有一把能打开圣母号之谜的钥匙,那它必定是埋藏在其它地方。 珀尔马特坐在计程车的后座上,透过车窗出神地盯着来往的汽车和路旁的建筑物。经验告诉他,每个研究计划都有自己的运行速度。有些人仅靠焰火般的灵感转瞬之间找到了答案,有此人则陷人了迷宫般的死胡同,即使绞尽脑汁也找不到答案。圣母号之谜则不同,它像一个他总是捕捉不到的影子。尼古拉斯·本德尔是援引了一个真实事件呢?还是像许多非小说类的作者那样地随意加油添醋呢? 当他走进自己拥挤杂乱的办公室时,这个问题仍在困扰着他。壁炉架上的船用钟显示着下午3点35分。在大多数单位还没有下班之前,还有充裕的时间打电话。他坐到办公桌后一张漂亮的皮制旋转椅上,拨通了纽约市查号台的电话。还没等他问完问题,接线生就报出了出版本德尔那本书的出版社电话号码。珀尔马特倒了一小杯拿破仑白兰地,等着电话接通。他想,也许又是白费力气。本德尔现在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的编辑也一样。 “我是福克纳与玛西出版社。”一个操着浓重纽约市口音的女人回答。 “我可以和尼古拉斯·本德尔的编辑通话吗?” “尼古拉斯·本德尔?” “他是你们的一位作者。” “很抱歉,先生,我不知道这个名字;” “很久以前,本德尔先生写过几本历险记。也许哪位在你们编辑部中工作许多年的老编辑能记得起他来?” “我把你的电话转给亚当斯先生,他是这儿的资深编辑,他在我们出版社工作的时间比我所认识的任何人都要长。” “谢谢你。” 等了不到30秒钟之后,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弗兰克·亚当斯。” “亚当斯先生,我是圣朱利安·珀尔马特。” “很荣幸接到你的电话,珀尔马特先生。我听说过你,我想你现在应该在华盛顿吧。” “对,我住在首都。” “如果你决定出版一部海运史,可不要忘了我们。” “我还没写完这本书呢,”珀尔马特大笑起来,“等我的一部完整手稿出来时我俩恐怕都老了。” “我今年74岁,已经老了。”亚当斯语气和蔼地说。 “我打电话给你的原因是,”珀尔马特说,“你能记起一个名叫尼古拉斯·本德尔的人吗?” “我当然记得。他年轻时是一个很走运的士兵。我们出版过几本他描述他自己徒步旅行的书。那时,中产阶级还尚未发现徒步环球旅行的乐趣呢。” “我现在想查一查在《追踪黄金国》一书中所作的一项注释的来源。” “那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们是在奶年代初期出版那本书的。” “准确地说,是1939年。” “我该怎么帮你忙呢?” “我想,本德尔也许把他的笔记和手稿捐给某所大学的档案馆了。我想研究一下这些东西。” “我一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他那些资料的,”亚当斯说,“我得问问他。” “他还活着吗?”珀尔马特问。 “噢,我的天,当然活着。两个多月前,我还和他共进过晚餐呢。” “他应该有90多岁了吧?” “尼古拉斯今年84岁。我想他写《追踪黄金国》时刚刚25岁。那是我们为他出版的26本书中的第二本。最后一本是在1978年出版的,写的是育空河畔的徒步旅行。” “本德尔先生头脑还清楚吗?” “当然清楚。虽然尼古拉斯的健康欠佳,但头脑却像冰锥一样地敏锐。” “你可以告诉我他的电话号码吗?” “我怀疑他是否愿意接听陌生人的电话。自从他妻子过世之后,尼古拉斯就变得有点像个隐士。他目前住在佛蒙特州的一个小农场上,心境凄凉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我不是有意显得冷酷无情的,”珀尔马特说,“但我有非常紧急的事要和他谈。” “你是海洋知识方面的权威,又是位著名的美食家,我确信他会乐意和你谈话的。但为了保险起见,先让我为你探探路。如果他愿意和你通话,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珀尔马特把自己只用于与亲密朋友通话的号码告诉了亚当斯。“谢谢你,亚当斯先生。如果我真的写出一部有关海上遇难船只的书稿的话,你将是第一位读到它的编辑。” 他挂了电话,步屉轻松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熟练地剖开十来个牡蛎,往壳里倒了点酱油和醋,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把它们吞了下去。他估计的时间很准。他刚把牡蛎壳打扫干净,并把空酒瓶扔进垃圾箱中,电话铃就响了。 “我是朱利安·珀尔马特。” “你好,”一个极为低沉的声音回答道,“我是尼古拉斯·本德尔。弗兰克·亚当斯说你要和我通话。” “是的,先生,谢谢你。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给我回电。” “我一向很乐意与读过我书的人谈话,”本德尔兴奋地说,“像你这样的读者已所剩无几了。” “我感兴趣的书是《追踪黄金国》。” “噢,是吗,在那次艰难的长途跋涉中,我差不多有10次险些丧命。” “你在注释里提到了一支葡萄牙远征考察队在亚马逊河沿岸发现了一位和土著人生活在一起的弗兰西斯·德雷克爵士的船员。” “是托马斯·卡蒂尔,”本德尔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记得我把这件事写进了书里,没错。” “我想知道,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珀尔马特说,他的希望随本德尔迅捷的记忆不断地增长。 “珀尔马特先生,我可以问一下你在寻找什么吗?” 第36章 “我正在研究一股运送财宝的西班牙大帆船的历史。这艘船后来被德雷克俘获了。大多数的传言认为,在返回英格兰的途中,它在海上失踪了。但是,根据你书中有关托马斯·卡蒂尔的叙述,它是被一场海啸卷到一片热带雨林中。” “那是真的,”本德尔回答道,“如果当时我认为有一点点找到它的希望的话,我就会去寻找它了。但是,它落人的那片丛林太茂密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 “你敢肯定‘葡萄牙人发现卡蒂尔的记述’不是杜撰出来的故事或是神话吗?” “这是历史事实,千真万确。” “你怎么这么有把握呢?”“我有第一手资料。” 珀尔马特一时之间被弄糊涂了。“对不起,本德尔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珀尔马特先生,我这里有托马斯·卡蒂尔的日记。”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喽,”本德尔得意地说,“卡蒂尔把日记交给了那支葡萄牙考察队的队长,请求他把日记寄到伦敦。然而,那个葡萄牙人把它转给了巴西马卡帕省的总督,后者又把它放到了一堆准备寄往里斯本的快件中。在里斯本,经过许多人转手之后,它落到了一家旧书店中,我就是在那儿买到它的,用了36美元。在1937年,那可是一大笔钱,至少对一个年仅23岁、正在作环球徒步旅行的小伙子来说是这样。” “这本日记现在的价钱一定要比36美元高得多。” “对此我毫不怀疑。一位商人曾向我出过1万美元的高价。” “你拒绝他了?” “我从不出售与我旅行有关的纪念物,让别人从中获利。” “我可以过去读一下那本日记吗?”珀尔马特小心谨慎地问。 “恐怕不行。” 珀尔马特停了一会儿,仔细考虑要怎么劝说本德尔允许他细读一遍卡蒂尔的日记。“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我是一个被病魔缠身的老人,”本德尔回答说,“我还不想让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 “你听起来并不像个病人。” “你应该看看我的样子。我在旅行中得过各种各样的疾病,现在它们全都复发了,正摧残着我这把老骨头。我的模样不好看,因此我很少接待访客。但我要告诉你我将怎么做,珀尔马特先生,我要把这本日记当作礼物寄给你。” “我的上帝,先生,你不必——” “不,不,我已打定主意。弗兰克·亚当斯对我描述了你那个有关船只的大规模图书馆。我宁愿让一个像你这样能欣赏这本日记的人拥有它,也不愿把它卖给一个只是将它摆在书架上向朋友嫁耀的收藏家。” “你真是太好了,”珀尔马特真心诚意地说,“对于你的慷慨,我衷心地表示感激。” “拿去欣赏吧,”左德尔非常宽厚地说,“我猜你一定想尽快地研究这本日记。”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别这么说。我要用快捷把它寄给你。这样明天一早你就能拿到了。” “谢谢你,本德尔先生。多谢。我会妥善保管这本日记的。” “很好。我希望你能找到你正在寻找的东西。” “我也这么希望,”珀尔马特说,他的自信心大增,“相信我,我真的如此希望。” 第二天上午10点20分,珀尔马特没等送快捷邮件的邮车司机按门铃,就猛地拉开了门。“想必你正在盼望这件东西吧,珀尔马特先生。”那位年轻的黑发司机说,脸上挂着一丝善意的微笑。 “就像一个孩子在盼望圣诞老人。”珀尔马特大笑起来,然后签了名。 他急忙跑回书房,边走边扯开封口,打开邮袋。他坐到桌旁,赶紧戴上眼镜,小心翼翼地把托马斯’卡蒂尔的日记拿在手中,仿佛它是圣杯似的。日记的封面是用某种不可辨认的动物皮做成的,纸张是已经发黄的羊皮纸,但保存良好。墨迹呈褐色,卡蒂尔使用的可能是某种树根酿制的墨水。不到20页,是用那个时代古雅的伊莉莎白散文体写成的。笔迹很工整,但有不少拼写错误,不过这仍可表明,就当时那个年代来说,此人也算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了。第一篇日记上标明的日期是1578年3月,但写的日期要晚得多: 我过去16年间的奇特经历 托马斯·卡蒂尔,前德文郡人 这是一位遇难船员的自述。他在汹涌的大海中险些丧命,最后被冲到一块野蛮人的国土上,在那儿经历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艰难困苦,但始终末能返回故乡。珀尔马特从卡蒂尔跟随德雷克离别英国的那一篇读起。他渐渐注意到,这日记是用一种比后世的叙事体更为忠实可信的风格写成的,没有多余的说教、浪漫的夸张和陈词滥调。卡蒂尔坚韧不拔的生存意志、在克服各种可怕困难时所表现出的机智灵活以及从不乞求上帝帮助的独立精神,都给珀尔马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珀尔马特真想见见这个人。 海啸把大帆船远远抛上陆地之后,卡蒂尔发现,自己是船上惟一的幸存者。他宁可钻入充满种种未知恐怖的山林,也不愿冒着被复仇心切的西班牙人捕获和折磨的危险。西班牙人得知他们的运宝大帆船被可恶的英国佬德雷克明目张胆地夺走之后,疯狂得像一群黄蜂。卡蒂尔只知道大西洋位于遥远的东方,至于究竟有多远。他猜都猜不到。走到海边,然后设法找到一艘友好的轮船把他带回英国,这只能是一种奇迹,不过也是他惟一的出路。 沿着安地斯山的西坡,西班牙人已经开辟出由许多庄园所组成的殖民地。那些曾一度非常自豪的印加人现在成了耕种这片土地的奴隶。非人的待遇,加上麻疹与天花的流行,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在夜幕的掩护下,卡蒂尔从这些庄园中爬过去,一有机会就偷几口食物。为了躲避西班牙人,并且不让任何可能出卖他的印第安人看到他,每天晚上他都只能走几公里。但两个月之后,他终于翻过了将南美大陆一分为二的安地斯山,穿过偏僻的山谷,来到了绿色地狱般的亚马逊河盆地。 从那一刻开始,卡蒂尔的生活就变得更像一场恶梦。他在齐腰深的无边无际的沼泽地中挣扎,在茂密的森林中奋力行进,每走一米都要用刀砍伐开路。成群的昆虫、蛇和鲜鱼时刻都在威胁着他的性命,那些蛇常常突然发动攻击。他忍受着痢疾和高烧的折磨,挣扎着向前走,常常一天只能走100米。几个月之后,他跌跌撞撞地走进一个村庄,村庄里充满敌意的土著立刻用绳子把他捆了起来,强迫他做了5年的奴隶。 终于有一天,卡蒂尔趁着深夜,偷了一只独木舟,借着一弯弦月,沿着亚马逊河逃走了。他染上疟疾,差一点就丧命。不过,当他失去知觉,躺在顺水漂流的独木舟上时,被一个长发女性部落给发现了。在她们的悉心照料下,他又恢复了健康。这正是西班牙探险家弗兰西斯科·德·奥利拉纳在寻找黄金国时所发现的那个女人部落。为了表示对希腊神话中亚马逊女勇士的敬意,他把这条河命名为亚马逊河,因为这里的土著妇女能够像男人一样拉弓射箭。 卡蒂尔向部落中的女人以及与她们生活在一起的几个男人介绍了许多可以节省劳力的工具。他建了一个陶工旋盘,并教会她们烧制工艺复杂的的大碗和水桶。他制作了小推车和灌溉用水车,为她们示范怎样用滑轮提起重物。不久,卡蒂尔就被当地人当成了神仙,他在部落中生活得非常愉快。他娶了3个最迷人的女子为妻,很快便有了好几个孩子。 如此一来,他重返家乡的热切希望就慢慢地冷却下来了。他离开英国时是光棍一条,他确信,即使回去也不会有亲人或老船友前来迎接他。此外,那个纪律严明的船长德雷克还很可能因为失去圣母号而惩罚他。 由于他的身体不能再次承受长途旅行的困难与艰辛,卡蒂尔终于无可奈何地决定在亚马逊河畔度过余生。当那支葡萄牙考察队路过时,他把自己的日记交给他们,请他们设法将它带到英国去,交给弗兰西斯·德雷克。 珀尔马特读完这本日记之后,向后倚靠在旋转椅上,摘下眼镜,揉了揉双眼。他内心深处对这本日记真实性的怀疑已经完全消失了。羊皮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根本不像是一个身患重病、奄奄一息的疯子写的。卡蒂尔的描述中看不出有编造或加油添醋的痕迹。珀尔马特确信,弗兰西斯·德雷克手下这位领航员的经历和磨难全都是确有其事,而且,日记中的内容是一个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人的原始记录。 珀尔马特又将思绪回到了他所欲探寻的中心问题上。卡蒂尔在日记上简要地提到了德雷克留在圣母号上的那批财宝。他重新把眼镜戴在他那惹人注目的红红大鼻子上,把日记翻到了最后一篇。 我的决心十分坚定,就像一艘顺着北风行驶的结实大船。我不会返回 我的故乡了。我担心,德雷克船长会气得发疯,因为我没有把满船的财宝 和那个装着一团绳结的玉石匣子运回英国,以便让他能够把它们献给伟大 的伊莉莎白女王。我把玉石匣子留在遇难的船骸上。我将被埋葬在已经成 为我家属的人们中间。 托马斯·卡蒂乐,金鹿号领航员 写于1594年的某一天 珀尔马特慢慢抬起头,凝视着墙上一幅17世纪的西班牙油画。 第37章 画面上,在橘黄色的落日金辉映照下,一支西班牙大帆船队航行在茫茫大海上。他在西班牙塞哥维亚的一个市场上发现这幅画,并以其实际价值的十分之一把它买来。他轻轻合上那本极易破损的日记,从椅子上抬起他那粗壮的身体,双手揽在背后,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弗兰西斯·德雷克的一个船员的确在亚马逊河畔某个地方生活过,并死在那里。一艘西班牙大帆船被一场巨大的海啸抛到了海岸上的一片丛林里。确实有一个装有一团绳结的玉石匣子,它会不会仍然躺在那艘深埋在一片热带雨林中的大帆船的朽木中呢?一个长达400年之久的谜团从时间的阴影中突然闪现,揭示出了一条诱人的线索。珀尔马特对自己的调查结果十分满意,不过他很清楚,证明这个神话传说的真实性只不过是在这条寻宝道路上迈出了可喜的第一步而已。 下一步的计划,也是最错综复杂的一步,是把这场搜寻戏的舞台尽可能地缩小。 第十九章 海勒姆·耶格尔对自己那部超级电脑的崇拜,绝不亚于一一甚至超过了一一他对妻子和孩子的爱。他很少从他所依恋的巨型监测仪的图像前走开,去见他的家人。自从他第一次见到监测仪的荧幕,并打出一条命令之后,电脑就成了他的生命。这种恋情从未降温。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随着岁月流逝,他的感情已变得越来越炽热,尤其是在他为国家水下海洋局庞大的海洋讯息中心建立起一套自己设计的超级监测系统之后。这个系统在他的指挥操纵下,所表现出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讯息搜集能力,总是使他震惊不已。他用手指抚摸着键盘,仿佛它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体。每当讯息一点点地显示出来,最后形成一个答案时,他总是兴奋得心花怒放。 耶格尔已经与一个大型高速电脑网路连线,这个网路具有在世界各地的图书馆、报社资料室、研究实验室、大学和历史档案室之间传送大量数据的功能。这个被称为“讯息高速公司”的网路,可以在一瞬间传送几十亿条讯息。耶格尔接通了这个网路,开始寻找和搜集足够的讯息,以便设计出一张搜索坐标图来。而这张图把那艘在陆地埋藏了四个世纪之久的大帆船包括在内的可能性则是60%。 他正全神贯注于寻找圣母号的研究工作,所以既没有注意到,也没有听见詹姆斯·桑德克上将迈步走进了他的圣殿,在他背后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这位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的创立者和第一任局长,其身材矮小,但却体力过人,足以抵挡住达拉斯牛仔橄榄球队的攻势。他现年58岁,是一个健身迷。每天早晨,他都从自己的寓所跑5里的路程到那座雄伟的玻璃建筑——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这是一个与美国国家航空暨太空总署相对应,负责水底研究的机构,它拥有5000多名工程师、科学家和其他雇员,其中有五分之二都在这幢建筑里工作。他留着一头火红的中分直发,鬓角已经有些斑白。他的下巴则蓄着一撮漂亮的尖髭。他非常注重保健和营养,但却总是夹着一根大雪茄——那是牙买加一个农庄主人特地为他精心卷制的。 由他所领导的国家水下海洋局,主要是从事海洋科学研究,而且已经使这个领域和太空科学一样地广为人知。在20所拥有海洋学研究所的大学和一些投资水下工程的大公司支持下,他说服了国会,获得大量资金,从而使海洋局在深海地质与采矿、海洋考古、海洋生物学研究以及海洋对地球气候影响的研究等方面,均取得了长足的进展。而他最大的贡献之一,也许就是支持海勒姆·耶格尔建立起巨型电脑网路这世界上最优秀且最庞大的海洋科学档案馆。 在华盛顿的官场里,桑德克并未广受赞誉,但作为一个对下属管理严格、尽职负责和诚实无欺的人,他仍然受到尊敬。他与白宫椭圆办公室的人员保持着亲密友好的关系。 “有进展吗?”他问耶格尔。 “对不起,上将,”耶格尔说道,但并未转过身来,“我没看到你进来。我正忙着搜集厄瓜多尔沿海海流的数据。” “别唬我,海勒姆,”桑德克说,脸上露出狡黠的神态,“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是吗?” “你正在寻找1578年遭受一场海啸袭击的海岸线。” “一场海啸?” “对呀,你知道的,就是一堵从海里冲上岸的浪培,它把一艘西班牙大帆船卷过海滩,抛进了一片丛林里。”上将吐出了一团烟雾,然后接着说下去,“我记得很清楚,最近我并没有授权任何人占用海洋局的时间和资金进行一次寻宝活动。” 耶格尔停下来,从椅子上转过身来。“你知道了?” “应该说是早就知道了,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你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上将?” “一个能猜透别人心思的狡猾老混蛋。”他颇为得意地说道。 “你的灵感有没有告诉你,那场海啸和那艘大帆船只不过是一种民间传说?” “如果有谁能从虚构中嗅到一点儿真实,那就是我们的朋友德克·皮特了。”桑德克固执地说道,“现在你发现了些什么?” 耶格尔苦笑了一下,只好回答。“我首先借助各种地理讯息系统,测定出这艘在丛林中埋藏了四个世纪的帆船,其逻辑位置是在利马与巴拿马城之间的某个地方。幸亏有地球同步卫星帮忙,我们可以详细观察中南美的地形,有些地方迄今还没有人绘制过地图。我首先研究了那些标明海岸热带雨林的地图。我很快就把秘鲁给排除掉了,因为它的沿海地区是一片片的沙漠,植被非常稀少,或者根本没有。这样一来,便剩下了沿厄瓜多尔北部和几近整个哥伦比亚海岸长达1000多公里的森林地带。接下来,我又排除掉这一海岸地带的40%部分,因为这部分的地势过于陡峻,海啸的力量不可能从那儿把一艘重达570吨的船抛上陆地。接着下来,我再排除掉20%的广阔草原区,那儿没有可能遮盖船骸的茂密树丛。” “但是你仍然留给皮特一个长达400公里的搜索地带。” “在这500年间,自然环境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耶格尔说,“在仔细研究早期西班牙人绘制的古代地图和地质情况与风物变迁的文字记录之后,我又把搜索坐标图的长度缩短了150公里。” “你如何比较现在地形与过去的地形?” “用三维覆盖法,”耶格尔说,“透过增加或减少旧地图的比例,使其与最新的卫星测绘图一致,然后再把一张张地图覆盖在另一张上,这样,大帆船失踪以来的沿海丛林变化就可以在地图上看得一清二楚了。我发现,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大片茂密的沿海丛林已被砍伐掉,并开垦成了农田。” “这还是不够,”桑德克不耐烦地说,“还差很远。如果你想替皮特创造一个经由努力便可以找到船骸的机会,你就必须把搜索范围缩小到最多只能有20公里。” “听我说完,上将,“耶格尔耐心地说道,“接下来我到历史档案里寻找有关16世纪袭击南美太平洋沿岸的海啸的文字记录。很幸运的是,这些情况都被当时正欲征服南美的西班牙人给详细记录了下来。根据我的发现,一共有4次海啸。两次发生在智利,时间是1562年和1575年。秘鲁也遭受过两次海啸的袭击,一次是1570年,另一次是1578,而1578年正是德雷克俘获西班牙大帆船的那一年。” “这第二次海啸袭击了什么地区?”桑德克问道。 “惟一的记述是来自一艘驶往卡廖的西班牙补给船的船长日志。这艘船经过了一片‘疯狂的海域’,海水正从那儿涌向厄瓜多尔的卡拉盖兹湾。” “疯狂的海域’,用这个字眼描述因海底地震所激起的渲涌海浪还真是恰如其分。毫无疑问地,有一块与整个南美大陆西海岸平行的断层,就是它的运动导致了这次的地震波。” “那位船长还写到,在返航时,原先位于海湾一条河流入海口处的村庄不见了。” “日期没问题吧?” “一点都没错。那个地方向东的热带雨林茂密得似乎无法穿越。” “好,我们已经接近正确答案了。下一个问题是,海浪的长度是多少?” “一场海啸的海浪长度可达200多公里。”耶格尔回苔说。 桑德克思考了一下。“卡拉盖兹湾有多宽?” 耶格尔调出一幅地图显示在监测仪荧幕上。“海湾的人口很窄,最多只有四五公里宽。” “你说,那艘补给船的船长记下了河边一个小村庄消失的事,对吗?” “对,先生,他是那样描述的。” “现在的海湾地形与那时有不同吗?” “外湾变化很小。”耶格尔回答道。他输入一道道程式,把被他重叠在一起的那些西班牙人绘制的旧地图和卫星测绘图分别以不同的颜色在荧幕上显示出来,“由于乔内河的泥沙淤积,内湾向海洋移动了大约一公里。” 桑德克盯着荧幕看了很久,然后才慢慢地说:“你的电子发明装置能否模拟海啸把大帆船卷上海滩的过程?” 耶格尔点点头。“可以,不过必须先考虑到一些因素。” “譬如什么?” “海浪的高度、海浪推进的速度等。要把一艘重达570吨的帆船远远地抛入谁也找不到的丛林深处,海啸的大浪至少要有30米高,其速度也不能低于每小时150公里。” 第38章 “好吧,让我们看看,你能用这些数字图像显示出什么。” 耶格尔在键盘上输入一系列指令后,便将身体往后靠,盯着监测仪荧幕看了几秒,仔细地观察他在荧幕上制作的图像。接着,他按下特殊功能键对图像进行微调,直到最后得到一幅生动逼真海啸涌向海岸线的模拟图像。“你要的就是这个,”他宣布道,“一幅真实的结构图。” “现在,再造出一艘船来。”桑德克吩咐道。 “耶格尔并不是研究16世纪大帆船结构的专家,但他还是绘出一幅相当不错的画面,一艘帆船在海浪上缓慢漂动着,其效果完全可以与每秒60帧的动画图像相媲美。这艘大帆船看起来非常逼真,任何不了解内情的人如果走进这个房间,一定会以为他们正在看电影。 “看起来如何,上将?” “一部机器竟能创造出这么逼真的玩意儿,真叫人不敢相信。”桑德克说,他显然受到很大的冲击。 “你应该去看看最近由电脑合成出的那些由新影星和已逝老牌影星所合演的电影。《亚利桑那落日》的录影带我至少看了12遍了。” “谁主演的?” “亨佛莱·鲍嘉、莱昂纳尔·巴里莫尔、玛丽莲·梦露、茱利亚·罗勃兹和汤姆·克鲁斯。实在是太逼真了,你看了一定会向人保证,他们绝对是在同一个摄影棚里联袂主演的。” 桑德克拍了拍耶格尔的肩膀。“我们来瞧瞧,看你能不能制作同一部相当准确的记录片来。” 耶格尔开始在电脑上玩起魔术来,两个人都看得入迷。监测仪上显示出一片碧蓝清澈的海水,就像是透过窗户看到的实景一样。接着,海水慢慢地收缩成一片海浪,从陆地上退了下去,使得那艘大帆船搁浅在干燥的海岸上,就像小男孩床单上的一只玩具船,随后,电脑展示出海啸又一次扑上海岸的景象。海浪越升越高,把船推上浪峰,接着又将其抛人一股带着泥沙、白浪滔滔的激流之中,再以惊人速度卷起它向陆地冲去。直到最后,海潮才慢慢地停歇、消退,留下帆船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陆地上。 “五公里,”耶格尔咕哝道,“看上去它离海边大约有五公里远。” “难怪它会失踪了,被人们遗忘了,”桑德克,“我建议你和皮特联系,然后把你用电脑绘制出的坐标图传真过去。” 耶格尔非常惊奇地看了一眼桑德克。“你批准这次搜索行动了,上将?” 桑德克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脸上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就在要跨出门时,他转过身,顽皮地一笑。“我不可能随意批准一项终将会被证明是无效搜寻的计划,对不对?” “你认为寻找我们刚才所看到的东西会是一场无效搜寻吗?” 桑德克耸耸肩。“你的魔术完成了。如果那艘船的确是躺在一片丛林里而不是海底的话,那么,潜入那片人间地狱并找到它的重任就落到皮特和乔迪诺两人的肩上了。” 第二十章 乔迪诺对着庙宇石头地面上的干涸血迹沉思良久。“碎石瓦砾中没有阿马鲁的影子。”他语气平淡地说。 “我想不出他能跑多远?”迈尔斯·罗杰斯自言自语地道。上午11点时,他和香侬乘坐乔迪诺所驾驶的直升机到达这里。 “一定是他的佣兵朋友把他抬走了。”皮特推测道。 “知道像阿马鲁这样的虐待狂也许还活着,”罗杰斯说,“真叫人忧心忡忡。” 乔迪诺机械地耸耸肩。“尽管他在火箭弹的攻击中幸免一死,但也难逃因失血过多致死的命运。” 皮特转过身,望着正在指挥一队考古人员和一小队工人的香依。他们正在给从庙宇建筑上断裂下来的碎石块编号,为修复工作做准备。她好像在碎石堆中发现了什么,正弯腰仔细观察。“阿马鲁这种人不会轻易就死的,我不认为他已经死了。” “本来就不乐观的前景,”罗杰斯说,“被最近从利马传来的消息给弄得更糟了。” 皮特扬了扬眉毛。“没想到我们在安地斯山深处也能收听到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的广播节目。” “我们现在可以收听到了。一个小时前降落的那架直升机属于秘鲁新闻局。它运来了一批电视台记者和如小山般高的大堆设备。‘死亡之城’已经上了国际新闻。” “那么,他们报道了些什么?”乔迪诺追问道。 “军方和警方承认,他们没有抓到那些飞到峡谷里来的杀害我们的并运走文物的叛国佣兵。刑警们也没找到任何一个阿马鲁手下的盗墓贼。” 皮特对罗杰斯笑了笑。“这种报道对他们来说可不怎么光彩。” “为了挽回面子,政府方面正散布消息说,盗贼已经把文物抛入深山,然后躲人了巴西亚马逊河流域的森林之中。” “这绝不可能,”皮特说,“否则,美国海关为什么坚持让我们向他们提供一份被盗文物的清单呢?他们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才对。所以,被抢走的文物根本没有被扔到山里。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索尔波马查科的背后策划者不是那种落荒而逃的家伙。他们在军界的通风报信者把军方行动的每一步都提前通知了他们,从集结攻击部队,到出发去追捕他们,每秒钟的行动,他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们甚至还掌握了运送攻击部队的飞行计划,因而安排了一条安全的路线以躲避军队。在把文物迅速装上飞机之后,他们飞到了位于某个简易机场或海港的预定集合地点。在那里,他们把被偷来的财宝装上喷射客机,或者是一艘货舱。我担心,秘鲁人再也见不到他们国家的珍贵历史遗产了。” “真是一段精彩而紧凑的剧情说明,”罗杰斯若有所思地说,“但是难道你忘了吗?在我们偷走那些坏蛋的一架备用直升机之后,他们就只剩下一架了?” “而且我们还把那架击落了。”乔迪诺补充说。 “我认为全部的真实状况也许是这样的,那个假扮米勒博士的家伙是这帮人的头头,他先找来一批二流杀手之后,接着又派来了两、三架重型运输直升机,也许是那种过去曾一度畅销世界各地的老式波音契诺克直升机。它们能够运载大约50名步兵或20吨货物。如此一来就有足够的佣兵可以留在地面上装运文物了。在我们从这里逃走到我们向秘鲁政府报警的这段期间,他们就足以从容地组织撤退,更何况秘鲁政府组织起一支飞行武装部队一向是不慌不忙的。” 罗杰斯怀着更深的敬意看着皮特。只有乔迪诺无动于哀。根据多年的经验,他知道皮特是那种罕见的人。这种人能在事情发生后对其冷眼旁观、并进行细微的分析。正如最伟大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可以在一种对没有数学头脑的人来说是不可理喻的层次上演算复杂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公式一样,皮特是在一种只能为世界上少数几个杰出的刑事警探所理解的演绎层次上进行思考的。经常让乔迪诺感到气愤的是,当他试图向皮特解释什么事情时,皮特那双迷人的绿眼睛却总是盯着远处某件看不见的物体。他知道,皮特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思考着某一个问题。 就在罗杰斯仔细揣摩皮特对这些事件的描绘,并试图从中挑出点毛病来时,这位来自海洋局的高个子男人把注意力转向了香依。 她正四肢着地趴在庙宇的地上,用一支软毛画笔轻轻地清扫着落在一件葬衣上的尘土和细小的碎瓦片。这是一件羊毛织物,上面用五颜六色的线绣着一只咧嘴大笑的猴子。这猴子露出丑陋的牙齿,四肢上盘着无数条蛇。 “这位衣着考究的查查波亚斯人穿的是什么?”他问。 “不对,这是印加人。”香侬没有转身看他,仍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工作。 “他们的手艺不错。”皮特说。 “印加人及其祖先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染色工和织工。他们的纺织技术既复杂又耗费时间,是今天的人们可望而不可及的。直到今天,他们的纺织技术依然是无与伦比的。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最优秀的织工每寸用85根线,而早期秘鲁人每寸可以用到500根线。难怪西班牙人会把精美的印加织物误认为是丝绸。” “也许现在不是探讨艺术问题的时候,但我认为,如果你知道了我和艾尔已经完成了我们上次屋顶塌陷之前所看到的艺术品素描,应该会很高兴的。” “把它们交给奥蒂兹博士吧,他对被盗文物最感兴趣。” 说完后,她就又转身沉浸在自己的发掘工作中了。 一个小时之后,格恩发现皮特正站在奥蒂兹身旁,而奥蒂兹则正指挥着几个工人从一个好像是长着双冀的蛇头美洲虎巨型雕像上向下刮除覆盖的植物。雕像狰狞的嘴巴张得很大,露出一排可怕的弧形尖牙。它那庞大的身躯和双翼被雕刻成一个大墓穴的门面。墓穴惟一的入口就是那张咧开着的、足以爬进一个人的大嘴。从足尖到展开的双翼,这头石兽高达6米多。 “谁也不想在深夜时的一条黑巷中撞见这种东西。”格恩说。 奥蒂兹转过身,摆了摆手,表示问候。“这是到目前为止所发现最大的查查波亚斯雕塑。我估计它的建造年代大约是在公元1200年到1300年之间。” “它有名字吗?” “它叫死亡之神,”奥蒂兹说,“它是查查波亚斯人的一个神抵,是一种与冥界崇拜有关的保护性仪式的主神。它的模样有部分像美洲虎一部分像秃鹫;另一部分则像蛇。 第39章 无论是谁惊扰了死者,它都会用尖牙狠狠地咬住他,把他拖进地球深处的黑暗世界中去。” “它一点也不好看。”格恩说。 “人们根本没打算让它好看。这种雕像的形态规格通常是根据死者的富有程度和地位高低而大小不一。大的可以像这个这么大,而小的则只有人的一个巴掌大。我想,我们在山谷中的任何坟墓中几乎都可以找到它。” “古代墨西哥人祟拜的神不也是蛇的一种吗?”格恩问。 “对,它叫作魁札尔科亚特尔,意为羽蛇。从公元前990年的奥尔梅克人开始,一直到西班牙征服期间的阿兹特克帝国,它一直是中美洲最重要的神抵。印加人也有蛇形雕塑,但一直没发现它们之间是否有直接的关联。” 一位工人示意奥蒂兹过去检查一下他从那尊大雕像旁挖出的一个小雕像,他便转身走开了。格思抓住皮特的胳膊,把他拉到一堵矮石墙旁坐了下来。 “美国大使馆的代表乘坐最后一架运送供给品的直升机从利马飞到这里,”他说,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扔给我们一袋从华盛顿传真来的文件。” “是耶格尔传真来的吗?”皮特焦急地问。 “是耶格尔和你的朋友珀尔马特。” “他们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了吗?” “你自己看吧,”格恩说,“那艘被海啸抛进丛林的大帆船上有一个幸存者,朱利安·珀尔马特找到了他的日记。” “这很好。” “还有更好的消息呢。那日记中提到一个装着绳结的玉石匣子。显然,那个匣子目前仍在大帆船的朽木之中。” 皮特的眼睛射出了灯塔般的亮光。“德雷克绳结。” “看来,这个神话确有其事。”格恩爽朗地笑起来。 “耶格尔呢?”皮特一边翻着资料一边问。 “他用电脑分析了现有的资料之后,绘制出了一张坐标图,把大帆船的所在位置限定在10平方公里之内。” “这比我预想的要小得多。” “我敢说,我们找到大帆船和玉石匣子的希望提高了50%。” “应该是30%,”皮特说,拿起了珀尔马特提供的一份有关圣母号结构、装备和所运货物的已知资料。“除了大概已经被汹涌的海啸卷走的4个铁锚之外,船上的其它铁器磁性都太弱,若距离稍远一点,就无法用磁力计探测到。” “一具——八一三g磁力计能从相当远的距离探测出一块很小的铁质物。” “你看出了我的心思。弗兰克·史都华的深水号上就有这么一具。” “我们需要一架直升机牵引着感应器飞过那片热带雨林的上空。”格恩说。 “那可就是你的事了,”皮特对他说,“你在厄瓜多尔有认识的人吗?” 格恩想了一会,双唇一弯,笑了起来。“真巧,厄瓜多尔国家石油公司的总经理还欠着我们海洋局的人情呢,是我们帮他们在瓜亚基尔海湾找到了储量丰富的天然气资源。” “既然他们欠我们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应该能借给我们一架飞机吧。” “可以这么说。” “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从他们那里把飞机借来?” 格恩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他那只性能可靠的老式蒂麦克斯牌表。“给我20分钟去联系一下。然后,我将通知史都华,我们要顺路去取那具磁力计。随后,我会和耶格尔联系,再核对一下他所提供的资料。” 皮特迷惑不解地盯着他。“华盛顿离这儿可不近啊,你要用狼烟或折射镜召开电话会议吗?” 格恩把手伸进口袋中,掏出一件看上去像手提式小电话的东西。“这是摩托罗拉公司所生产的数字型无线电话,你可以用它跟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取得联系。” “我很熟悉这种电话,”皮特说,“它是借由增强信号的卫星网路来传达讯息的。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格恩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的废墟扫了一眼。“闭上你的嘴。我只是暂时从秘鲁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那里借用一下而已。” 皮特凝视着他这位戴着眼镜的矮个子朋友,又是钦佩,又是惊奇。一向爱面子的格恩竟然钻出了他的学究外壳,干了一件小偷的勾当,这真是难得。“你干得太好了,鲁迪。我才不在乎那些名流闲话专栏会怎样就这件事议论你呢。” 从文物和财宝方面来讲,那些掠夺者仅仅是碰了一下‘死亡之城’的表层。他们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庙宇附近的一些皇族墓穴上,而由于皮特的闯入,他们还没来得及对周围的大多数墓穴进行大规模发掘,许多墓穴中埋着查查波亚斯联邦高级官员的遗体。奥蒂兹和他的考古队还发现了八座似乎从未被人动过的贵族墓室。当奥蒂兹看到这些皇族的棺木仍原封未动时,简直高兴死了。 “若想要对这个山谷进行全面的发掘,可能需要10年、也许20年的时间。”晚饭后,奥蒂兹在已成习惯的饭后闲谈中说,“仅就古文物的数量上看,在美洲的任何考古发现都无法与这个地方相提并论。我们必须慢慢来,哪怕是一粒种子或项链上的一颗珠子也不能忽略。我们什么也不能放过,因为这是一个重新认识查查波亚斯文化的绝好机会。” “你已经做好了工作计划,”皮特说,“我只希望在把这些查查波亚斯珍贵文物运往你们国家博物馆的途中,没有一件会被人偷走。” “从这儿到利马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这点我很放心。”奥蒂兹回答说,“不过,从我们博物馆被盗走的文物倒是和从原先的墓地里被盗走的几乎一样多。” “难道你们没有严格的安全措施来保护你们国家的珍贵文物吗?”罗杰斯问。 “当然有。但职业的艺术品盗贼非常精明,他们常常仿制出足以乱真的赝品来调换真品。往往使人在几个月后,有时甚至是几年后,才能发现真相。” “就在3个星期之前,”香侬说,“危地马拉的国家文物博物馆报告说,一批价值800万美元的前哥伦市时期的马雅工艺品被偷走了。那些盗贼乔装成警卫,在展览馆的开放时间里把那些珍贵文物给搬走了,那时竟没有任何人想到要去盘问他们一下。” “令我感到最有趣的是,”奥蒂兹面无表情地说,“北京一家博物馆的45件公元前12世纪商朝酒杯被盗案。那些盗贼小心冀翼地拆开玻璃展示橱窗,并把剩下的物品重新摆放好,造成一种什么也没遗失的假象。3个月之后,馆长发现有些展览品不见了,才意识到它们已经被偷走了。” 格恩举起自己的眼镜,检查镜片上有没有污点。“以前我从来没想到,艺术品窃盗案会如此地猖獗。” 奥蒂兹点点头,“在秘鲁,主要的艺术品与古董收藏处被盗的案子就像银行抢案一样地普遍。更让人感到悲哀的是,这些盗贼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为了索取赎金,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绑架一位收藏家,而赎金当然就是他的艺术收藏品了。他们通常会先把收藏家杀死,然后再去抢劫他的家。” “你们很幸运,那些强盗走时只抢走了‘死亡之城’艺术宝库中的一小部分艺术珍品。”皮特说。 “的确是很幸运。但可悲的是,那些艺术珍品已经被运出国了。” “华克罗斯竟然一直都没发现这座城市,这真是个奇迹。”香侬说,故意躲避着皮特的目光。 “死亡之城’坐落在这个偏僻的山谷里,离这儿最近的村庄也在90公里之外,”奥蒂兹回答说,。想到这个地方来,尤其是徒步,对人来说是一种严峻的考验。当地的土著根本不愿在丛林中艰苦跋涉78天,去寻找一个他们认为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城市。当年,宾厄姆(编注:hirambingham,1875—1956,耶鲁大学教授)在一座高山顶上发现了马丘比丘古城遗址时,当地的居民中还从未有人去过那儿呢。尽管这阻止不了那些贼胆包天的盗墓人,但大多数查查波亚斯人的后裔仍然相信,有一个凶神守卫着东面这片躺在深山老林之中的废墟,而这凶神就长得和我们今天下午所发现的那些石兽一样。他们宁死也不敢走近这片废墟。” 香侬点点头。“许多人仍然坚信,任何发现并进入‘死亡之城’的人都将变成石头。” “噢,对了,”乔迪诺咕映道,“不就是‘谁动我的尸骨谁就遭殃’那种老传说吗?” “既然我们谁也没感到关节麻木僵硬,”奥蒂兹快活地说,“我想那些经常出没于这片废墟的凶神恶鬼大概已经丧失魔力了。” “它们没让阿马鲁和他手下的强盗吃苦头,真是太遗憾了。”皮特说。 罗杰斯走到香侬身后,占有性地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脖子上。“我知道,你们明天上午就要和我们告别了。” 香侬面露惊讶,但并未试图拿开罗杰斯的手。“这是真的吗?”她说,看了看皮特,“你们就要走了?” 格恩抢在皮特之前做了回答。“对,我们将飞回船上,然后再进入厄瓜多尔。” “你们是要到厄瓜多尔寻找我们在深水号上谈论过的那艘大帆船吧?”香侬问。 “你能想出一个更确切的地点吗?” “为什么是厄瓜多尔?”她追问道。 “艾尔喜欢那儿的气候。”皮特边说边用手拍拍乔迪诺的后背。 乔迪诺点了点头。“我听说那儿的姑娘既漂亮又性感。” 香侬用好奇的目光盯着皮特。 第40章 “你呢?” “我吗?”皮特天真地嘟嚷道,“我是去那儿钓鱼的。” 第二十一章 “你当然能抓到他们。”联邦调查局州际艺术品盗窃案侦查处处长弗兰西斯·拉格斯岱尔边说边坐进饭店火车间里的塑胶座位中。这是一家19世纪50年代风格的餐车饭店,里面有一套连接在自动电唱机上的投币音乐装置。他仔细看了一遍那上面可供选择的节目。“斯坦·肯顿(编注:stankenton,美国爵士乐团团长、钢琴家和作曲家)、查利·巴耐特(编注:charliebart,演员)、斯坦·盖茨(编注:stangetz,美国爵士萨克斯风乐手)。谁听过这些家伙?” “只有那些懂得欣赏优美音乐的人才知道”,盖斯基尔愠怒地对这个比自己年轻的人说。他也坐了下来,粗壮的身躯占去了座位的三分之一。 拉格斯岱尔耸耸肩。“全都是上个时代的人才。”对这位30岁的人来说,上个时代的伟大音乐家只是一些他父母偶尔提起的模糊名字而已。“你经常来这儿吗?” 盖斯基尔点点头。“这儿的饭菜能撑破肚皮。” “这哪是一位讲究饮食的人该说的话。”拉格斯岱尔相当健壮,脸刮得干干净净,长着乌黑的鬈发,英俊的脸庞上闪动着一双漂亮的灰眼睛,那种无动于衷的表情活像是一位肥皂剧中的演员正心不在焉地跟自己的搭档配戏。身为一名优秀的探员,他具有强烈的敬业精神。他保持着联邦调查局工作人员的形象,身穿一套深色制服,这使他看上去很像华尔街上一位春风得意的经纪人。他用职业侦探的目光打量着铺着亚麻油毡的地板、酒吧旁的圆凳、旧式餐巾架、蕃茄酱、醋汁芥菜罐以及旁边装饰性的盐罐和胡椒罐,脸上露出一种不自然的厌烦表情。不用说,他比较喜欢芝加哥市中心的新潮餐馆。 “这真是一个密封在阴暗角落的地方啊。” “气氛很重要。”盖斯基尔无可奈何地说。 “为什么在我请客时,我们是在一家高级的酒店用餐,而轮到你时,却到这么一个古老庸俗的小饭店呢?” “因为我总是能找到好位子。” “酒菜怎么样?”盖斯基尔笑了笑。“据我所知,这是个能吃到好鸡肉的好地方。” 盖斯基尔觉得,拉格斯岱尔的表情很难看,他对那本油印着菜名的菜单不屑一顾。“我这次是豁出去了。哪怕是食物中毒,我也要喝上一碗汤和一杯咖啡。” “恭喜你破获了斯格斯代尔市费尔恰尔德博物馆的窃盗案,听说你找回了20件失踪的中国宋代玉雕。” “是22件。我得承认,当时我忽略了那个最不显眼的嫌疑犯,结果在其他所有可能涉嫌此案的人身上一无所获。罪犯是博物馆72岁的安全主管。谁能猜到是他呢?他在那儿已工作了近32年,没有前科,就便外科医生消过毒的手。该馆的馆长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直到个那老家伙自己招供为止。那些玉雕他一次偷一件,一共花了四年的时间。他通常在闭馆之后返回馆内,关掉警报系统,撬开橱窗上的锁,利用洗手间的窗户把玉雕用绳子放到大楼旁的灌木丛中。他将储存在地下室里较不贵重的文物摆在展橱里以取代被盗玉雕,还把目录标签给更换了。他甚至能把高高的架子毫无误差地重新摆放到原来的位置上,展示柜底下的灰尘分布状况也都掩饰的很好,让人看不出有移动过的痕迹。他的偷窃技巧实在是太高超了,让博物馆的高层人员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女服务生走了过来。她滑稽可笑的小帽上夹着一枝铅笔,嘴里用力嚼着口香糖,静脉曲张的大腿上套着一双长统袜。 “请问今天有什么汤?”拉格斯岱尔傲慢地问。 “咖哩烧小扁豆,配菜是火腿和苹果。” 拉格斯岱尔要了双份。“我没听清楚。” “要我重复一遍吗?” “不,不。咖哩烧小扁豆。汤就好。” 女服务生冲着盖斯基尔晃了晃铅笔。“我知道你要什么。”她向厨房里的厨师大声报了他们点的菜,那声音听起来就像碎玻璃洒到河底碎石上发出的声响。 “工作了32年之后,”盖斯基尔继续着上面的谈话,“是什么使这位博物馆安全主管玩起了偷盗的把戏?” “是一种对异国文化的激情,”拉格斯伤尔回答说,“这个老家伙喜欢趁周围没人时,用手去抚摸这些小玉雕像。后来,正当他盼望加薪时,一位新来的馆长却为了紧缩开支而把他的薪水降了一级。这下子可把他气坏了,于是便勾起了他把那些玉雕据为已有的欲望。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像是一流职业盗贼或者是熟悉内情的人所干的。最后,我把侦办范围缩小到了这位老资深安全主管身上,并弄到了一份搜查他家的搜索证。那些文物全都摆在他家的壁炉架上,所有丢失的文物都在那儿,仿佛它们是他打保龄球时所赢得的奖品似的。” “现在你正忙着一个新案子?”盖斯基尔问。 “刚刚接手一件。” “又是一件博物馆被盗案吗?”拉格斯岱尔摇了摇头。“是私人收藏被盗案。主人去欧洲待了九个月,回家后发现家里的八幅墨西哥油画和壁画家迪亚哥·利维拉的水彩画都告失踪。” “我见过他为底特律艺术研究院所作的壁画。” “保险公司的调查员吓得嘴角直冒白沫。这些水彩画的保险金好像是4千万美元。” “我们在这个案件上可以互通讯息。” 拉格斯岱尔看了看他。“你认为海关总局会对此感兴趣吗?” “我们不太可能会碰上一件与此有关联的案子。” “有人来帮忙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在我姊姊打扫一间刚买的旧房子时,我在一个装有被盗艺术品简报的旧箱子里看见一些照片,其中有几张好像就是你要追查的利维拉水彩画。把它们与你的清单比对一下网,就知道了。如果说有关联的话,根据报道,你追查的水彩画中有四幅是1923年从墨西哥大学失踪的。如果它们是走私进入美国的,那么就是一桩海关案件了。” “对于被盗艺术品来说,并不算久,”盖斯基尔纠正他说,“八个月之后,在巴黎罗浮宫的一次展出中,六幅雷诺瓦的作品和四幅高更的作品又失踪了。” “我猜你指的是那位文物盗窃老手,他叫什么名字?” “幽灵。”盖斯基尔回答说。 “我们司法部那些功绩显赫的前辈们从未抓住他,是吗?” “对,甚至从未弄清他的身份。” “你认为他有可能插手利维拉作品的盗窃案吗?” “为什么没有呢?‘幽灵’盗窃艺术品就像拉法勒斯盗窃钻石一样多,而且两个人都轰动一时。历史上最大的艺术品盗窃案中他至少占了十分之一。他是一个非常自负的家伙,总是在作案后留下标记。” “我隐约记得曾读过一个有关一只白手套的故事。”拉格斯岱尔说。 “那是拉法勒斯。而‘幽灵’总是在作案现场留下一本小日历,并在上面用笔圈出下一次盗窃的日期。” “这家伙还有这一手,真是个骄傲自大的杂种。” 一个椭圆大盘端了上来,里面装的好像是米饭加鸡丁。另外,还给盖斯基尔送上一盘开胃沙拉。拉格斯岱尔脸色阴沉地看了看他盘中的饭菜,然后抬头看着女服务生。 “我想,你们这个邋遢的小饭馆除了罐装啤酒之外什么也没有吧。” 灰头发的女服务生低头看着他,像个老妓女般地微笑起来。“亲爱的,我们有瓶装啤酒,也有葡萄酒,你要什么?” “来一瓶你们这里最好的勃根第酒。” “我要到负责酒类的服务生那儿看一下。”她眨了眨睫毛膏涂得过多的眼睛,一摇一摆地走回了厨房。 “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一下这儿的服务品质。”盖斯基尔笑着说。 拉格斯岱尔小心翼翼地把汤匙伸进汤里,满脸狐疑。他慢慢地啜了一口匙中的东西,就好像品酒师在品尝葡萄酒一样。然后,他睁大了双眼,左右打量着火车间。“老天爷,有雪莉酒、洋葱、蒜苗、迷迭香和3种不同的蘑菇。这汤的味道真好。”他朝盖斯基尔的盘子里瞥了一眼,“你点的是什么,鸡肉吗?” 盖斯基尔斜端起盘子,让拉格斯仍尔看了看。“你猜得很接近了。这是该店的特产,上面是烤腌鹌鹑,底下的配菜是干麦片、小葡萄干、青葱、胡萝卜酱、韭菜和姜片。” 拉格斯岱尔看起来就像他妻子给他生了3胞胎似的。“你把我骗倒了。” 盖斯基尔一副受委曲的样子。“我原以为你比较想到一个好餐馆吃饭。” “这太奇妙了。拥挤的顾客在哪里?他们应该在外面排队等候吧。” “顺便提一下,这儿的老板兼厨师过去一直在伦敦的丽池大酒店工作。他们通常在星期一公休。” “那他为什么单独为我们开放呢?”拉格斯岱尔敬畏地问。 “他们英国老家中的一套中世纪炊具曾被人偷走,并走私到了迈阿密,是我帮他们找回来的。” 女服务生走回来,把一瓶酒推到拉格斯岱尔面前,以便让他能看清上面的标签。“给你,亲爱的。1878年产的尚蒂伊城堡酒。你是喝酒的行家,但你能买得起这瓶价值8干美元的酒吗?” 第41章 拉格斯岱尔盯着那只落满灰尘的酒瓶和上面字迹模糊的标签,惊得目瞪口呆。“不,不要这个,一瓶加州红葡萄酒就可以了。”他嗫嚅道。 “你还是听我的吧,亲爱的。一瓶1988年产的波尔多葡萄酒怎么样?大约30美元一瓶。” 拉格斯伤尔默默点点头,表示同意。“我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认为这地方真正吸引我的,”盖斯基尔说着,停下来尝一点鹌鹑肉。“是它的不协调之处。有谁会想到,在这样的一家小餐馆里可以找到这样的美食佳酿呢?” “这世界真是乱了。” “咱们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吧,”盖斯基尔说,用他那双大手灵巧地把鹌鹑肉上的一块骨头剥下来,“在一次窃盗案中,我差点儿就抓到了‘幽灵’。” “哦,我听说过你们那次一无所获的监视活动,”拉格斯岱尔嘟嚷道,费了好一阵子才把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来,“是一具包在金甲中的秘鲁人木乃伊,对不对?” “那叫作蒂亚波罗金甲。” “你们在哪儿出了差错?” “主要关键在于时间安排得不好。就在我们监视那个收藏者的顶楼公寓时,一群假扮成家具搬运工的盗贼从下一层公寓中进去,把那人的木乃伊给偷走了。在那间公寓中,藏着大量来路不明的艺术品和文物。” “这汤真是妙极了,”拉格斯诺尔说,试图引起女服务生的注意,“我最好再看看菜单,要一份主菜。你编好目录了吗?” “要这个周末才能编完。我想在这个嫌疑犯的秘密收藏室中,大概有三四十件文物都在你们联邦调查局的失窃艺术品清单上。” 女服务生拿着酒走了过来,拉格斯伤尔又点了一份烧烤鲑鱼,配菜是甜玉米、香菇和菠菜。。这菜点得很好,亲爱的。”她边拧开瓶盖边拖着长腔说道。 拉格斯岱尔惊奇地摇了摇头,然后注意力转回到盖斯基尔身上。“收藏这些失窃艺术品的人叫什么名字?” “叫阿道夫斯·拉梅尔,是芝加哥一位富有的废铁收购商。他的名字让你想起了什么吗?” “没什么,我从未听过一个住处对外公开的著名黑市购买者与收藏家。拉梅尔有可能透露些什么情况吗?” “根本不可能,”盖斯基尔有点遗憾地说,“他已经聘请了律师,正企图透过诉讼要回他那些被没收的艺术品。” “这个被临时聘来的家伙,”拉格斯岱尔厌恶地说,“是那些受到控告的黑市艺术品贩子和收藏者的朋友和卫士。” “看看他以往所接的案子,我们应该为他没有为杀人犯和毒品商辩护过而感到幸运。” “是谁偷走了金甲,有没有线索?” “一点也没有。这起案件干得实在是太干净俐落了。也许我了解得不很确切,但我猜是‘幽灵’干的。” “不可能,除非他起死回生,那现在也有90多岁了。” 盖斯基尔端起酒杯,拉格斯岱尔为他斟上了酒。“假如他有个儿子,或者他建立起了个继承家族传统的王朝。” “那只是一种推想。不过,这50多年来,在艺术品抢劫案现场没有出现过圈了日期的日历。” “或许他们已经改弦更张地从事走私和仿造活动,放弃了那种陈腐的把戏。今天的职业盗贼知道,现代的办案技术可以轻而易举地从那些故意留下的日历中获得逮捕他们的足够证据。” “也许是吧。”女服务生端来他点的鲑鱼时,拉格斯诺尔停住话头,闻了闻鱼香,欣喜地凝视着这道菜。“我希望它的味道和它的样子一样令人满意。” “包你满意,亲爱的,”女服务生咯咯地笑说,“否则不收你的钱。” 拉格斯岱尔喝干杯中的酒,又倒上一杯。“你在想些什么?” “无论是谁盗走金甲,都不会是只为了从另一位黑市收藏家那获得一个更高的价钱。”盖斯基尔回答说,“我曾对那件装木乃伊的金甲做过一些研究。根据报道,那上面刻满象形文字奇-書∧網,这些文字隐藏着一支运送大量财宝——包括一条巨型金链——的印加船队的漫长航线。我认为,那些盗贼偷它是为了找出一条通向这批财宝的路线。” “根据传说,那些财宝被埋在二个内陆海中的岛屿上。你的鲑鱼怎么样?” “是我所吃过最好的鲑鱼,”拉格斯岱尔高兴地说,“请相信我,这是一句赞美的话。那么,你现在要干些什么?” “金甲上刻的文字必须破译出来才行。印加人不像马雅人那样拥有一种记述或说明事情的方法,但从金甲第一次在西班牙被盗前所拍摄的照片上看,有明确的迹象显示,上面刻着一种图形文字。那些盗贼必须靠一位专家的帮助,才能解读出那些图形文字的意思。能解读古代图形文字的专家并不是很多。” “那么,你是打算查出是谁担任这项工作的喽?” “这根本不必费什么力气。在这方面只有五位著名的专家。其中有两位是一对夫妻,姓莫尔。他们俩被认为是这个领域的权威。” “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 盖斯基尔耸耸肩。“盗贼的贪心是我获得的惟一线索。” “如果你需要联邦调查局帮助,”拉格斯岱尔说,“你尽管打电话给我好了。” “对此我非常感激,弗兰西斯,谢谢你。”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你能不能为我引见这儿的厨师?我想请他特别照顾一下,在星期六晚上为我留个好位子。”"奇+---書-----网-qisuu." 第二十二章 皮特、乔迪诺和格恩在利马机场稍作停留,等美国大使馆直升机从深水号上运来一具eg&g磁力计之后,便搭乘一班商务客机飞往厄瓜多尔的首都基多。飞机在暴风雨中着陆时已是凌晨两点多了。他们刚刚踏出机舱门,就遇上了国家石油公司总经理派来接机的人。格恩曾经跟那位总经理商谈过,要求提供一架直升机。接机人匆匆地把他们推进一辆机场交通车,就立刻朝停机坪的另一侧驶去,车后跟着一辆载着他们的行李和电子设备的小型货车。这两辆专车一直开到已经准备就绪的麦克唐纳·道格拉斯探险者号直升机前才停下来。他们下了车,鲁迪·格思转身想道谢,但那位石油公司的官员已经摇上车窗,吩咐司机继续往前开了。 “真想过一种规律的生活。”乔迪诺喃喃地抱怨着这种高效率。 “他们欠我们的人情比我原先想像的还多。”皮特说。他毫不理会倾盆的大雨,狂喜地盯着庞大的、无尾部旋翼的双引擎红色飞机。 “是架好飞机吗?”格恩傻呼呼地发问。 “是目前在天上飞的最好的旋翼飞机,”皮特回答道,“平稳、可靠,润滑得像漂在水面上的油。它大概价值275万。要从空中进行搜寻和测量,我们不可能弄到更好的飞机了。” “到卡拉盖兹湾有多远?” “大约210公里。我们开着这架飞机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 “我可不希望你们在热带暴风雨之夜飞越陌生的地域。”格恩很不自在地说道,一边把一张报纸举在头顶上挡雨。 皮特摇摇头。“不,我们要等到天亮。” 乔迪诺冲着直升机点点头。“如果我还有点常识的话,那就是不该穿着衣服淋浴。我建议我们把行李和电子设备都扔进机舱,在天亮之前好好地睡上几个小时。”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建议。”皮特欣然同意。 把设备装好之后,乔迪诺和格恩放下两个乘客座位的靠背,几分钟之内就睡着了。皮特坐在驾驶座上,凑到一盏小灯下研究着珀尔马特和耶格尔汇集来的资料。他太兴奋了,一点也不觉得累,在搜寻失事船只的前夜,这是很自然的事。就大多数人而言,一旦头脑被寻宝的念头给占据,他们立刻就会由善良变成邪恶。然而,激励着皮特的并非贪婪,而是踏进未知领域的挑战,是对前世探险者足迹的追寻,那些人在另一个时代生存、死亡,留下一个谜等着后人来解。 皮特很想知道,在16世纪海船的甲板上行走的是些什么样的人。除了探险活动的诱惑和找到财宝的模糊前景之外,还有什么驱使他们驾着不比现代郊区的两层楼房大多少的帆船,出海从事长达3年甚至更久的航行呢?有时,接连几个月看不见陆地,他们的牙齿因患坏血病而一颗颗脱落,十分之一的船员死于营养不良和疾病。航行结束时常常只剩下高级船员,他们是靠着比普通船员赂为丰富些的粮食才存活下来的。当年跟随德雷克驾着金鹿号一路征战穿过麦哲伦海峡进入太平洋的88名船员中,只有56人活着跟他回到了普里茅斯港。 皮特的思绪又回到圣母号上。珀尔马特已经附上了16、17世纪航行在海上的典型的西班牙运宝大帆船的说明和剖面图。皮特首先感兴趣的是船上可供磁力计检测的铁的数量。珀尔马特很肯定地认为,传闻中船上所载的两门火炮是铜的,不会使测量钢铁物质磁场强度的仪器产生反应。 大帆船上有四只锚。锚杆、锚臂和锚钩都是铁铸的,但锚的横杆是木头的。船锚不是固定在铁链上,而是栓在麻绳上的。如果船仅靠两只锚停泊的话,当海浪突然打向船体,把船冲上岸时,就有可能拉断麻绳。而另外两只备用锚仍旧完好无损地留在船骸里的可能性也很小。 第42章 他把船上其余有可能是铁质的东西统计出来。各种装置、船上的金属器具、托住船舵使其转动的大舵枢和舵栓;构架(用来支撑帆衍或桅杆的铁质托架)、任何锚钩环或铁抓钩、厨子的水壶、木匠的工具,也许有一小桶铁钉,以及小火器、剑和长矛等、还有加农炮弹。 这简直就像是海底捞针。皮特对16、17世纪的海船所知甚少,只能依靠珀尔马特对圣母号上铁器总量的最佳猜测来判断了。最高的估计是1至3吨;皮特热切希望,这些能足以使磁力计在从50到75米的空中探测到船体的异常反应。要是数量再少些,他们找到船体位置的机会就和在南太平洋中寻找到一个漂流瓶的可能性一样渺茫了。 清晨五点左右,当东方山顶上的淡蓝色天空渐渐变成橘黄色时,皮特驾驶着直升机飞越卡拉盖兹海湾。一艘艘渔船正离开海湾向海中驶去,开始一天的捕捞。正在理网的渔民停下来,仰头望着低空飞行的飞机,挥着手臂。皮特也向他们挥挥手,直升机的影子掠过小小的渔船队,向海岸飞去,晶莹的深蓝色海水迅速地变成青绿色,海底逐渐升高,与沙滩融为一体,一排排的拍岸碎浪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条纹。 海湾那长长的手臂环成一圈,只在乔内河的人海处留下一个缺口。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乔迪诺向下指指右边一个街道密布的小镇,那儿的海滩上散布着五颜六色的小船。小镇周围有很多不到三四英亩大的农场,农场上坐落着粉刷一新的小巧住宅,旁边是围着羊和几头牛的畜栏。湍急的河水激起白色的浪花,皮特溯流而上,飞了两公里。蓦地,茂密的雨林像一堵无法穿透的墙一样矗立在面前,无边无际地延伸向东方。除了这条河,下面的森林里再也看不到任何空隙。 “我们正在接近坐标图的下半部分。”皮特转头对着弯腰摆弄着质子磁力计的格恩说。 “再盘旋个几分钟我就能把系统调好了,”格恩回答道,“艾尔,帮我把感应器放下去好吗?” “没问题。”乔迪诺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向机舱后部挪去。 皮特说:“我要飞到第一条搜索航线的起点去,在那儿盘旋一阵,直到你们准备好。” 乔迪诺搬起感应器,它的形状就像一枚空对空飞弹。他从飞机地板上的舱口把它放下去,然后解开感应器的操纵杆,大声说道:“感应器放出大约30米。” “我正在测量直升机的干扰度,”格恩说,“再放20米。” 乔迪诺照做了。“现在怎么样?” “很好。保持现状,。我来调整数字与模拟记录器。” “相机和资料收集系统呢?” “也由我来负责。” “不用那么着急,”皮特说,“我正在把航道坐标资料输入卫星导航电脑里呢。” “你第一次用g——八一三g型几何探测仪吗?”乔迪诺问格恩。 格恩点点头。“我曾经使用过适于海洋水下搜寻的g——八o一,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航空仪器。” “去年我和德克曾用一具g——八一三g找到了一架在日本外海坠毁的中国客机。它工作起来就像处女一样一一敏感、可靠,从来没有偏差,从不需要校准。显然,它是我的最佳拍档。” 格恩异样地看着他。“谈到女人,你的品味可真奇怪。” “他对机器人也一样。”皮特开玩笑地说。 “别再说了,”乔迪诺装模作样地说,“别再说了。” “我听说这个型号的仪器适用于收集微小异常反应的精确资料。”格恩说着,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如果它也不能帮我们找到圣母号的话,那就没什么其他的指望了。” 乔迪诺回到副驾驶座上坐好,盯着下面离飞机不到200米的广阔绿色植被,那儿没有任何地方裸露出一点地面。。我觉得我不想在这儿度假。” “没有几个人愿意,”皮特说,“朱利安·珀尔马特,只要查一下当地的历史档案,就会看到当地农民有意避开这个区域的传闻。朱利安说,卡蒂尔的日记上提到过,海啸把那些死去多年的印加人的木乃伊从坟墓里卷了出来,又冲进了丛林。土著们非常迷信,他们认为祖先的灵魂仍然在丛林里四处游荡,寻找着自己原先的坟墓。” “可以飞第一条航道了,”格恩大声宣布,“所有的系统都已经打开并且调好了。” “我们要从离海岸多远的地方开始搜索?”乔迪诺问道,他指的是他们计划全部搜遍的75米宽的坐标格。 “从3公里的标记开始,沿着与海岸平行的方向搜索,”皮特苔道,“也就是沿南北向的航道向内陆推进。” “航道的长度是多少?”格恩一边问,一边看着在坐标上画着图形的指针和视窗上跳动的数字。 “如果以每小时20里的速度飞行的话,有两公里宽。” “还可以再快许多,”格恩说,“磁性系统的循环速度非常快,在每小时100里的速度下也能轻而易举地显示出异常反应。” “我们得慢慢来,好好地做,”皮特坚定地说,“假如我们不是垂直飞越目标的话,那我们所想找到的磁场就无法在你的磁力读数上引起很大的反应。” “如果找不到异常反应,我们就加大坐标图上的圆周。” “对。我们来作一次完美的搜寻。”皮特回头看了一眼乔迪诺,“艾尔,你注意看好纬度,我负责看航道坐标。” 乔迪诺点点头。“我来把感应器尽量往下放,而且会注意不让它挂到树枝上。” 太阳已经升起,天空晴朗,只有几片轻飘飘的小云彩。皮特又看了一眼仪器,点了点头。“好吧,伙计们。让我们自己来找到那艘沉船吧。” 他们在茂密的丛林上空来回地飞着,空调把湿热的空气挡在飞机的铝壳外面。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直到中午他们仍没发现任何线索。磁力计没有记录下任何信号。对于从未搜寻过任何失踪物体的人来说,这种情形似乎是令人沮丧的,但皮特、乔迪诺和格恩却毫不气馁。他们都很清楚,寻找失事船只或失踪飞机的工作有可能会持续六个星期之久而毫无成功的迹象。 此外,皮特对搜寻计划向来一丝不苟。经验告诉他,缺乏耐心和偏离己设定的搜索航道通常都意味着一项计划的失败。他宁愿从外沿开始向里推进,而不是从坐标图的中心开始往外搜索。目标经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找到。他还发现,将干燥的开阔地带排除是明智的选择,因为这样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重复搜索的航道上。 “我们已经飞多远了?”这是开始搜索以来,乔迪诺第一次发问。 “往内陆方向前进了两公里,”皮特答道,“我们刚进入耶格尔的预定目标区。” “那就该在离1578号海岸线五公里的地方平行飞行了。” “对,是耶格尔的电脑中所指出的海浪把大帆船冲过来的距离。” “燃料只够飞3个小时。”乔迪诺拍着两个油表说。他不但没有流露出疲惫或厌烦的表情,看起来还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皮特从座位旁边的袋子里抽出一块书写板,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研究了一下夹在上面的图表。“离这儿55公里就是港口城市曼塔,那儿有个颇具规模的机场,我们可以去加油。” “说起加油,”格恩说,“我都快饿死了。”飞机上只有他两只手都闲着,因此他把三明治和咖啡递给其他的两个人,这些都是石油公司那些考虑周到的直升机的服务人员提供的。 “这起司的味道可真怪。”乔迪诺嘟囔着,挑剔地看着他那块三明治的夹心。格恩咧嘴一笑。“乞丐可不能挑三拣四的。” 两小时15分钟之后,他们飞完了涵盖第五和第六公里的28条航道。毫无疑问,他们遇到麻烦了,因为他们已经飞出了耶格尔所估计的目标所在地。他们当中没人相信海啸能把重达570吨的大帆船从海里冲上岸5公里之远。浪峰高度不足30米的海浪一定做不到这一点。随着搜索的地方离原定目标区越来越远,他们的信心也一分分地减少。 “开始飞第七公里的第一条航道。”皮特大声宣布。 “太远了,离预定目标太远了。”乔迪诺嘟囔着。 “我也这么想,”格恩说,“要不是我们错过了目标,就是这般船在坐标图上的周围以北或以南。我们不值得再在这个区域内浪费时间。” “我们一定要飞完第七公里。”皮特说,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导航仪上所显示的坐标。 格恩和乔迪诺都很了解他的,不再跟他争辩。皮特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什么能让他改变主意。他固执地认为,虽然丛林茂密,而且又过了400年,但他们找到那艘西班牙船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乔迪诺小心地保持着飞机的高度,使感应器恰好掠过树梢,格恩则注视着记录纸和数字显示。他们开始觉得今天的运气真是不好,于是下定决心,要进行长期而艰苦的搜寻。 幸运的是,天气一直都对他们有利。天空始终晴朗,偶尔会有几朵云彩高高地从他们上面飘过,风也一直以每小时五里的速度平稳地从西方吹来。一切都像天气那样毫无变化。下面的森林一望无边,就像一片无涯的水藻海洋。没有人住在那儿。那里终年不见天日,持续湿热的气候使得全年都有花开、有叶落、有果实成熟。 “找到了!” 第43章 格恩突然叫了起来。 皮特立刻记下飞行坐标。“有大致的目标吗?” “我的仪器记下了一个波动。不大,但确定是异常反应。” “要掉头吗?”乔迪诺问。 皮特摇摇头。“飞完这条航道吧,看看在相反方向上能不能找到更强的反应。” 他们一言不发地飞完这条航道,然后作180度的大转弯,往东推进了75米,朝相反的方向飞去。皮特和乔迪诺忍不住瞥了一眼下面的雨林,暗自希望能看见一点船骸的痕迹,虽然他们知道树丛那么浓密,要想看到什么是几乎不可能的。下面的荒野有一种一成不变的美,但却令人感到阴森可怕。 “我们正从相反的方向接近目标,”皮特提醒他们,“现在我们正经过目标。” 在飞越引起异常反应的地点之前。在飞机后面拖出一个弧形的感应器轻微地顿了一下。“就在这儿!”格恩兴奋地说,“情况不错,数字正在增大。” 皮特和乔迪诺探头到宙外朝下面盯着,却只看见层层叠叠高耸的浓密树丛。不需要任何想像力就能明白,这片雨林是个可伯而危险的地方。它看上去显得寂静而阴森。他们只能凭空猜测,在那深不可测的树阴下潜伏着什么样的危险。 “我们遇到了难题了,”格恩说,“这不是很集中的反应,而是分散的记录,我想这是零星散落在船骸四周的铁器所引起的。” 皮特的脸上绽出笑容。他伸手轻轻捶了一下乔迪诺的肩膀。“就是这儿了。” 乔迪诺也冲他笑了笑。“那大浪可真厉害,居然把船冲上岸7公里远。” “浪峰应该有50米高。”皮特计算着。 “飞一下东西航向好吗?以便为异常反应定位。”格恩问道。 “愿意效劳。”皮特把探险者号倾斜着飞了个急转弯,格恩觉得心里一空,有点透不过气来。飞了半公里之后,皮特把飞机侧滑,高定坐标,顺着另一个方向飞过目标上空。这一次,记录稍强了一些,也持久了一点。 “我想,我们是从船头到船尾地飞过去了。”格恩说,“应该是这个地方没错。” “绝对是这个地方。”乔迪诺高兴地重复着。 格恩发出方位指令,皮特驾机在空中盘旋,他们寻找着磁力针上的最强显示,这表示探险者号正从残骸所在地的上空飞越。“朝右舷移动20米。现在朝船尾移动30米。太远了,向前10米。停在这儿,就是它了。” 乔迪诺拉开一枚小烟雾弹的扣环,把它从侧窗扔了出去。烟雾弹落进树丛中不见了几秒钟之后,一团橘黄色的烟云从树丛中升起。“找到目标了,”他高兴地说,“我可不敢说我喜欢作长途步行。” 皮特看了看他。“是谁说要在那恶梦般的森林里走七公里的?”乔迪诺疑惑地盯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到达船骸那儿呢?” “这架航空技术的奇妙产物上有一架绞车。你们可以把我从树中间放下去。” 乔迪诺朝密密实实的雨林里望了一眼。“你会被挂在树上的,我们可能再也没办法把你拉上来。” “别担心,离开基多前我检查过地板下的工具舱。有人想得很周到,为我们准备了一把砍刀。我可以吊在绳上,向下砍出一条路,然后再上来。” “不行,”乔迪诺的声音里透着关切,“这样我们得在空中盘旋,那就没有足够的燃料回曼塔机场了。” “我没打算要你们在这儿等。我一到地面,你们就去曼塔,加了油之后再回来带我。” “你也许得到处转转才能找到船骸。我们无法从空中看见你,要怎样才能准确地知道在哪里放下绳子呢?” “我会带几枚烟雾弹,若听见你们回来了我就放烟雾弹。” 乔迪诺的眼神里一点都没有振奋的表情。“我想我无法说服你丢掉这个疯狂的念头。” “对,我也这么认为。” 10分钟之后,皮特被牢牢地系在安全带上,安全带又被网丝连接到机舱顶部的绞车上。乔迪诺驾驶着飞机在树梢上盘旋,格恩操纵着绞车。 “别忘了带一瓶香摈来,我们可以庆贺一下!”皮特大声喊着,跨出打开的舱门,悬到了空中。 “我们两小时之后回来。”格恩在旋翼和马达徘气管的噪音中高声叫道。他按了一下下降钮,皮特降到了直升机滑橇的下面,很快就消失在树丛中,就像跳进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第二十三章 皮特吊在安全带上,右手握着大砍刀,左手拿着对讲机,觉得自己仿佛又掉进了祭潭的绿色黏浊层中。他无法确定自己离地面究竟有多高,不过据他的估计,丛林中最高的树冠离地至少有50米。 从空中望下去,雨林中的植物枝盘叶错、杂乱无章。在较高的树干周围,低矮的树木紧密地簇拥在一起,争相享受属于自己的那份阳光。最靠近太阳的枝条和树叶在直升机旋翼所造成的气流中舞动,看上去就像一片波浪起伏的大海。 皮特举起手臂遮住眼睛,慢慢穿过绿色树冠的顶层,沿着一株长满一束束白色小花的高大红柳按树滑落下去。他轻松自如地弹跳着,避开一根根粗大的树枝。一股因日照而产生的热气从还不见踪影的地面冒上来。从有空调的机能里出来,用不了多久汗水就从每一个毛孔里往外直冒。皮特猛力地推开正向他腿上撞来的一根树枝,惊动了一对吱吱叫着跳来跳去的蜘蛛猴,吓得它们蹦到了树的另一边。 “你说什么?”格恩透过对讲机问道。 “我打扰了一对正在午休的猴子。”皮特回答道。 “我必须慢点儿吗?” “不,这样正好。我已经穿过了第一层树木,看来现在我得穿过月桂树丛下去了,我想应该是月桂。” “你要是想变换位置的话,就喊一声。”乔迪诺在对讲机里说。 “保持你们现在的位置,”皮特吩咐道,“偏离位置可能会使升降索被绊到,把我在这儿吊一辈子。” 皮特落进了一片更密的树丛中。他很快地用砍刀砍出了一条通道,没让格思放慢下降速度,他进入了一个鲜为人知的世界,这是个充满美景和危险的世界。渴望阳光的巨大爬藤植物顺着大树缠绕而上,树干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的苔藓,这使他想起一部恐怖片中教堂地下室的蜘蛛网。然而这里也有美的存在,巨大的兰花花环一圈圈向着天空缠绕上去,仿佛圣诞树上的光束。 “你能看到地面吗?”格恩问道。 “还不能。我还得从一株好像是棕榈,上面却卡了野桃的树中间穿过去,然后还得躲开一团绝在一起的野藤。” “我记得那叫作葛类植物。” “植物学不是我的专长。” “你可以抓住那些藤,扮演一下森林泰山。”格恩说,故意为皮特那险象四伏的处境增添几分幽默。 “只要我看到——” 格恩听见皮特突然打住话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怎么了?你没事吧?” 皮特回普时,声音轻得几乎就像是耳语一样。“我差点儿就抓住了我认为是根粗藤的东西,但那是一条像排水管一样粗的蛇,长着一个鲜鱼的嘴巴。” “什么颜色?” “黑底,有黄褐色的斑点。” “是大蟒蛇,”格恩解释说,“它可能会紧紧缠住你,但没有毒。帮我拍拍它的脑袋。” “这主意不好,”皮特闷声道,“如果它胆敢瞪我一眼,那它就得撞到拉伐石夫人(译注:英国作家狄更斯小说《双城记》中一目光狠毒的妇人)手里了。” “谁?” “我的大砍刀。” “你还看到些什么?” “几只色彩华丽的蝴蝶,几种昆虫,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属于外星球上的,还有一只鹦鹉,害羞得连要块饼干都不敢。你一定想像不到树丛的角落里开出来的花有多少,那些紫罗兰就跟我的脑袋一样大。” 皮特忙着在一株树叶浓密的矮树中劈出一条路来,没空说话了。此时,他大汗淋漓,就像在决赛时的职业拳击手;树叶中的潮气浸透了他的衣服。他举起砍刀,胳膊碰到了一根藤蔓,那上面的荆棘锋利得像猫爪一般,划破了他的衬衫袖子,划伤了他的前臂。幸运的是、伤口不深也不疼,他根本不予理会。 “把绞车关掉,”他感到脚已经踏上了坚实的地面,“我下来了。” “看到船了吗?”格恩急忙地问。 皮特没有马上回答。他把砍刀夹在腋下,原地转了个圈,解开安全带,观察着四周。他仿佛置身于树叶之海的海底,这儿几乎没什么光线,仅有一点的光线就跟潜水者在60米深的海底所看到的差不多。微弱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植物照到这里时,光谱中的大部分色彩都已经被滤掉,只剩下掺杂了灰色的绿色和蓝色。 他惊喜地发现,雨林的地面并非无处落脚。除了地毯般柔软的腐烂枝叶之外,树冠下的地面植物比较少,根本没有一堆堆他原先所想的朽化植物。现在,他站在不见天日的密林里,很容易就明白了为何很少有植物靠近地面生长的原因。 “我没看到任何像船壳的东西,”他说,“没有横梁,也没有龙骨。” “完了,”格恩说,声音里透着幻想破灭的颓丧,“磁力计一定是记下了一个天然铁矿。” “不,”皮特努力使语调保持平静,“我不能这么讲。” “你想说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们,把这个地方当成家的那些真菌、昆虫和细茵已经把船的各个组成部分都当饭吃了。 第44章 这并不意外,你们想想,它们有400年的时间来把船吃得只剩下龙骨。” 格恩沉默不语,像是不太慢他的意思。随后他才恍然大悟。 “哦,上帝!”他叫道,“我们找到了。你就站在船的残骸上面。” “一点也没错。” “你是说整个舱体都不见了?”乔迪诺插进来问。 “剩下的东西都被苔藓和腐植质给盖住了,但我想我能找出一些陶罐、几颗散落的炮弹、一只锚和一小堆压舱石。这儿看起来像块古老的营地,中间长着树木。” “要我们在附近盘旋吗?”乔迪诺问。 “不,你们掉头去曼塔加油。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就在附近找找玉石匣子。” “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我们放下去给你。” “除了砍刀,我不需要别的。” “烟雾弹还在你身边吗?”乔迪诺又问。 “我的皮带上插着两枚。” “听到我们回来就放一枚。” “别担心,”皮特快活地说,“我还不打算从这儿一直走出去呢。” “两个小时后再见。”格恩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请你们尽量准时。” 探险者号的轰鸣声渐渐地消失在天际,剩下的只有雨林里厚重的潮气。若换个时间、换个处境,或许皮特会感到一阵沮丧,不过这回他非常振奋,因为他知道,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埋着一堆古老的残骸,其中隐藏着能引导他找到一大批珍宝的线索。他没有立刻就无比激动地乱挖一通,而是在散落四处的圣母号残骸中慢慢地走了一圈,仔细观察船体的最终位置及船的结构。根据一维维残骸的形状,他差不多可以想像出原先的船形了。 锚杆和一只锚钩从新落叶下面的腐植土里伸出来,这显示船头就在这个地方。他不认为领航员托马斯·卡蒂尔会把玉石匣子放在货舱里。既然德雷克是把它当作献给女王的礼物,卡蒂尔必定会把它带在身边,所以很可能会放在船尾部的船长大舱里。 皮特从残骸中走过去,用砍刀清理出一小块的空地。他找到了一些船员的遗物,但没看见任何骨骸。他发现了一双已经发霉的皮鞋、刀片已锈蚀掉的骨质刀把、陶制饭碗和一个变黑了的铁沙锅。他意识到这里的残骸少得可怜,开始担心曾有人来过,并已经把这里洗劫一空。他从衬衫里取出一个塑胶包装袋,打开并取出珀尔马特传真过来的标准西班牙运宝大帆船的图示和剖面图。按照图示,他仔细地跨着步伐量出距离,最后他停住脚步,估计自己已经站在有可能是存放贵重货物的船舱附近了。 皮特原本以为这儿会有一层厚厚的腐植质,于是便着手清理,结果发现实际上才只有10厘米厚。他用手扒开已经腐烂的树叶,看见了几个美丽的石雕头像和大小不一的完整人形雕像。他猜想,这些可能是宗教中的动物之神。原来大帆船的残骸从未被人动过,他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他挪开一条从树上掉下来的腐烂长藤,又发现了12尊雕像,其中有3尊和真人一样大。雕像上长满绿毛毛,在幽幽的光线下活像刚从坟墓中站起来的尸体。另外还有一堆黏土做的罐子和塑像,这些东西在漫漫的空气中过了400年之后已经很不结实了。至于那些曾经是财宝一部分的纺织品,则早已腐烂成几块黑斑了。 皮特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挖,尽管指甲裂了,手上满是黏泥,但他全然不顾。他发现一批精雕细琢、装饰华丽的玉雕,数量太多了,简直数不清。它们中间混杂着用珍珠母和绿松石镶嵌而成的工艺品。皮特停下来,用胳膊抹去脸上的汗水。他想”这个富矿肯定会招来成群的蛆虫。他已经能想像到那些法庭上的交锋和圆滑的外交手腕了。厄瓜多尔的考古学家和政府官员会宣称拥有这些工艺品的所有权,而他们的秘鲁对手则会坚持说这些宝藏原本是他们的。无论法庭纠纷如何复杂,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一件印加艺术的珍品最终会摆在皮特家的陈列架上。 他看了看表,知道自己从空中下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从这一堆杂乱的文物走开,继续朝船尾曾经是船长舱的地方挪去。他来回挥动着砍刀,把一堆残骸上的枯死植物弄开。突然刀刃“当哪”一声砍在一个金属硬物上。他踢开落叶,发现自己踩到船上的一门炮上了。青铜炮筒早已布满厚厚的绿锈,炮口也被几百年沉积下来的腐植质给填死了。 皮特已经分不清自己身上、脸上哪儿是汗水,哪儿是森林潮气了。他就像在蒸汽浴室里工作一样,而且有许多小虫子在他没有任何保护的头上、脸上乱飞,扰得他心烦意乱。落下的藤蔓不时地缠在他的脚踩上。有两次,他在潮湿的地面植物上滑倒了,身上黏了一层烂泥和腐叶,看上去就像从闹鬼的泥沼里钻出来的一种沼泽动物。潮湿的空气慢慢消耗着他的体力,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在一堆软软的落叶上躺下来小睡一会儿。当他看到一条令人厌恶的“丛林之王”从自己眼前的一堆压舱石上蜿蜒滑过时,休息的念头便一下子就不翼而飞了。那是美洲最大的毒蛇,有3米长,皮肤上粉红与棕色相间,有钻石形的黑斑,是公认最致命的毒蛇。皮特远远地避开它,同时提肪着周围是否还有它的同类。 接下来他又发现了大舵栓和舵枢。当年船舵曾经在舵枢上平滑地转动,而现在这些部件则已经锈蚀得不成样。找到了这些,他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他的脚碰巧踢到了埋在土里的一样东西,是一个他叫不出名字的金属装饰圆环。他弯腰仔细一看,看到了一些碎玻璃。对照一下珀尔马特的图示,他认出这是船尾的航灯。舵件和航灯显示他所站的地方就是从前的船长舱。他开始仔细地寻找玉石匣子。 他跪在地上,用手摸索着寻找了40分钟,找到了一个墨水壶、两个高脚杯和几盏残破的油灯。他顾不得休息,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堆树叶,看到一只绿色的眼睛正从阴湿的腐土中盯着他。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潮湿的手,从衣袋里拿出一块印花大手帕,轻轻擦净那只眼睛周围的五官。一张人的脸庞渐渐地显露出来,那是在一整块玉上独具匠心地雕刻出来的。皮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小心地在这张表情凝固的面孔周围挖了4条小沟。挖到一定深度时,他看出它原来是一个12伏特汽车电池大小的匣盖。这个匣子从1578年起就埋在潮湿的泥土中。现在,他把它挖了出来,摆在自己的腿上。 皮特没有马上打开它,而是又好奇又害怕地坐了将近10分钟,唯恐撬开盖子后会发现里面只有潮湿的腐植质。他惴惴不安地从衣袋里取出一把瑞士小军刀,打开最薄的一片刀刃,开始撬匣盖。匣盖封得很紧,他不得不用刀刃沿着它的四周尾了一遍,把每一边都弄开一毫米的小缝。中间他曾两次停下来擦拭流进眼睛里的汗水,最后终于授开了匣盖。他十分不礼貌地抓住那张面孔上的鼻子,提起盖子朝里面看去。 匣子的内壁嵌着雪松木,里面的东西看上去好像是一团五颜六色且打了许多结的绳子。有几股绳子的颜色已经褪掉了,但绳结都还完整,颜色也尚能辨认出。皮特不相信绳子会保存得如此完好,他凑近了仔细看,才明白这绳子并不是用棉或毛织成的,而是用染色金属拧绞而成的。 “就是它了!”他叫道,惊动了一树的金刚鹤鹅,它们喳喳叫着飞向雨林深处。“德雷克绳结!” 皮特紧紧地抱着匣子,找到一棵较干的倾倒树干,坐了下来,那个模样简直就像是那个拒绝向圣诞慈善会捐助的吝啬鬼艾伯尼塞(译注:艾伯尼塞是狄更斯小说《圣诞颂歌》中的人物,是个出名的吝窗鬼)。他盯着匣盖上的玉面,很想知道这个绳结之谜能否解得开。奥蒂兹博士说,最后一个解译绳结语的人已经死去400年了。皮特热切地希望,耶格尔那部目前最先进的电脑能够跨越时间,解开这个谜。 皮特就这么一直坐在那儿,周围全都是英国和西班牙船员的幽灵。成群的昆虫围着他叮咬,他胳膊上的伤口阵阵刺痛,潮湿的空气憋得他透不过气来,但他对这一切漠不关心。终于,从被树冠遮蔽的天空里,传来了引擎的轰鸣,直升机回来了。 第二十四章 一辆带有一家著名快递公司标志的小型货车驶上坡道,停在一座大型单层混凝土建筑的装卸出入口处。这座建筑位于德克萨斯州的加尔维斯顿附近,是一处仓库建筑群的一部分。屋顶和墙壁上没有任何企业标志,只有门边一块写有洛根仓储公司字样的小铜板可以证明有人在使用这个地方。此时已经是晚上,6点刚过,职员们都已经下班了,不过也不算太晚,所以小型货车不会引起警卫哨的怀疑。 司机没有下车,只在遥控器上按了个代码,安全警报系统就被解除了,大门也升了起来,一直升到天花板上,于是从外面就可以看到巨大库房的内部,看不到头的货架上堆满了家具和普通家用货物,一直堆到屋顶。宽敞的混凝土地面上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司机确认所有职员都已经下班回家之后,便把货车开了进去。等到大门关上之后,他把车开上了一个足以支撑18轮卡车及拖车的平台秤。 他下了车,走到一具摆在支座上的仪器操纵板前,在标有合闸称重的开关键上按了一个代码。平台震颤了一下,开始从地面往下降,原来这是部巨大的运货电梯。 第45章 等平台停在地下室的地面上后,司机便轻松自如地驾车驶入一条大通道。在他身后,电梯自动回升到仓库的地面。 这通道足足有一公里长,一直通到另一个巨大库房的主楼底层下面。佐拉家族在这个庞大的地下企业中从事犯罪活动,同时又在主楼上面经营合法生意。 在经营正当生意的楼层上,正式的员工们通过玻璃门进入办公室。这些办公室一间挨着一间地依墙而设,排满了建筑物的一整面墙。其余的空间则全用来存放成千上万的珍贵油画、雕像和各种各样的古玩。所有这些古玩都具有无可挑剔、毋庸置疑的来源,都是合法买进,而且也是在公开市场上出售的。另外一个修复保藏部设在建筑物的后部,那儿有一组能工巧匠在修复受损的艺术品和古代工艺品,使它们恢复原有的魅力。无论是佐拉跨国公司还是洛根仓储公司的员工,即使是那些已经服务长达20年甚至更久的员工,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正在他们脚底下进行的大规模秘密活动。 司机驾车驶出通道,进入一个巨大地下室的下层密室,这儿甚至比20米上方的主楼层面积还大。约有三分之二的空是用来组装、储存和买卖盗来或走私进来的艺术品。另外的三分之一则专门用来进行佐拉家族日益兴旺的工艺品仿造及组装活动。知道这个地下楼面的就只有佐拉家的成员、少数几个忠诚的合伙人以及原先的建筑小组,而建筑小组是从俄罗斯聘来的,在建好地下房间之后就回国了,所以没有外人知道这个地下工厂的存在。 司机从方向盘后跳了下来,走到货车后面,从车里拖出一个固定的在一架推车上的长金属圆筒。推车的轮子只要一悬空就会自动打开,就像医用推车一样。等4个轮子都展开之后,他推着推车和圆筒穿过巨大的地下室,朝一个密闭的房间走去。 货车司机一边走一边盯着自己映在圆筒光滑表面上的影子。他中等身材、有着啤酒肚。由于穿着白色紧身工作服,使他看上去比实际的体重还要沉一些。他的棕色头发理成军人式的短发,脸颊和下巴剃得精光。看到自己的蓝绿色眼睛蒙上一层铝筒的银色光晕,他觉得很有意思。现在这双眼睛看起来似乎是朦胧而柔和,但当他生气或紧张的时候,眼睛就会变得冷酷得有如石头一般。查尔斯·佐拉另有一个合法登记的名字查尔斯·奥克斯利,善于准确形容外貌的警探会把他形容成一个不像罪犯的罪犯。 他的哥哥约瑟夫·佐拉和塞勒斯·萨拉森打开门走出来,热情地拥抱他。 “恭喜你,”萨拉森说,“干得真漂亮。” 佐拉点点头。“就是我们的父亲也无法筹划出更好的盗窃方案了。整个家族都为你感到骄傲。” “那真是我的光荣,”奥克斯利笑着说,“你们不知道当我终于把木乃伊弄到安全的地方时有多么高兴。” “真的没人看见你把它从拉梅尔的房子里弄出来吗?当你横越整个国家的时候也没人跟踪吗?你能肯定?”萨拉森问道。 奥克斯利紧紧地盯着他。“老哥,你低估了我的能力。我一直保持着应有的警觉,利用白天的工作时间沿二级公路一直开到加尔维斯顿。我特别小心,没有违反任何交通规则。我说没人跟踪就是没有,相信我好了。” “别把塞勒斯的话放在心上,”拉佐笑着说,“每次需要掩盖行踪时他总是像个妄想狂。” “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是一点错都不能出的。”萨拉森低声说。 奥克斯利瞥了一眼两兄弟身后的巨大储藏室。“雕刻文字的解读专家在这里吗?” 萨拉森点点头。“一个哈佛人类学教授,他把研究前哥伦布时期的表意文字当作毕生的事业。还有他的妻子,她负责控制解码程序的电脑。他们是亨利:莫尔和米琪·莫尔。” “他们知道自己在哪儿吗?” 佐拉摇摇头。“我们的人从他们在波士顿的公寓接他们上车之后,就一直让他们戴着眼罩听随身听。在他们上了专机之后,飞行员按照指令盘旋了两个小时才飞到加尔维斯顿来。从机场来这儿时,他们搭乘的是隔音的货运卡车。可以说,他们既没听到也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那么,他们是认为自己是在加利福尼亚或俄勒冈某地的研究实验室里的了?” “对,这是飞行留给他们的印象。”萨拉森答道。 “他们应该提过问题吧?” “开始的时候问过,”佐拉回苔道,“后来,当我们的人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译出一件古文物上的文字,就将获得25万现金时,莫尔夫妇就表示将全力配合。他们还发誓保守秘密。” “你信任他们吗?”奥克斯利半信半疑地问。 萨拉森恶毒地笑了笑。“当然不。” 奥克斯利不用再多想就知道,亨利·莫尔和米琪·莫尔不久就将成为一座墓碑上的名字。“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哥哥,”他说,“你们打算把奈姆莱普大将军的木乃伊存放在哪儿呢?” 萨拉森朝地下工厂的一个部分示意了一下。“我们隔出一个专用房间。我为你带路,让约瑟夫陪着我们的专家去那个地方。”他犹豫了一下,从外衣口袋里抽出三个黑色滑雪面罩来,扔给奥克斯利一个。“戴上这个,我们不想让他们看见我们的脸。” “何必呢?以后当他们能认出我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吓吓他们。” “有点过分,不过我想你是有道理的。” 佐拉带着莫尔夫妇往密室走的时候,奥克斯利和萨拉森小心翼冀地从圆筒里把金甲木乃伊拾出来,放在一张铺了几层天鹅绒的桌上。这间房子里有小厨房、床铺和一间浴室。一张大书桌上准备好了笔记本和素描薄以及几把倍数各不相同的放大镜。此外,还配备了适用软体和镭射印表机的电脑终端机。天花板上装了聚光灯,使得刻在木乃伊金甲上的图像显得格外醒目。 莫尔夫妇走进房间,他们的耳机和眼罩被取了下来。 “我想你们还不至于很不舒服吧。”佐拉很有礼貌地说。 在强光下,莫尔夫妇几乎睁不开眼,不断地揉着眼睛。亨利·莫尔看上去就像是常春藤联盟(译注:ivyleague,指美国东北部八所学术成就与社会地位都相当显著的高等学校,原为这些大学体育联合组织的名称)的教授。他有点上了年纪,但身材瘦削,有满头浓密的灰发和大男孩般的神情。他穿着一件袖子上缀有皮块的花呢夹克,里面是深绿色纯棉衬衫,打着一条学校制服式的领带。此外,他还在翻领上插了枝白色石竹当作装饰。 米琪·莫尔比她的丈夫足足年轻了15岁。和他一样,她有苗条的身材,几乎和她在70年代当时装模特儿时一样瘦削。她的肤色偏暗,从她高耸圆润的颧骨上可以看出,她的祖先有美洲印第安人的血统。她的面容姣好、姿态优美,有一种优雅端庄的气质,从前在大学鸡尾酒会和晚会上一向引人往目。她的灰眼睛逐个打量着戴面具的三兄弟,最后落在蒂亚波罗金甲上。 “这才是真正精致的艺术品,”她轻声说,“你们可从没仔细说过,要我们解释的是什么。” “我们为那些故作神秘的预防措施道歉,”佐拉真诚地说,“但是你们也明白,这件印加工艺品是无价之宝。在像你们这样的专家认真研究过它之前,我们不想让人知道它的存在,以免让某些人打起偷窃的念头。” 亨利·莫尔毫不理会他们兄弟3个,直奔桌子而去。他从胸前口袋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一副阅读用放大镜,架到鼻梁上,凑上去仔细察看金甲一只袖子上的刻字。“非常详细,”他称赞道,“除了几件织物和陶器之外,这是我在新生代后期作品上所见到的图像画祛最详尽的展示了。” “解译这些图像有困难吗?”佐拉问。 “这是我热爱的工作,”莫尔说,眼睛依然盯着金甲,“但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进展将是很缓慢的。” 萨拉森不耐烦了。“我们需要尽快得到答案。” “你可不能催我,”莫尔愤慨地说,“如果你想精确地知道这些图像的意义的话。” “他说得对,”奥克斯利说,“我们的资料可不能出错。” “莫尔夫妇为我们工作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萨拉森严厉地说,“如果有错译的地方,他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莫尔越听越气,厉声说:“错译,哼!我和我的妻子会接受你们的条件算是你们的运气好。我们只要看一眼桌上的东西,就知道你们在玩这些幼稚把戏时所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戴着面具跑来跑去,好像在抢劫银行一样。这完全是胡闹。” “你说什么?”萨拉森问道。 “任何一个历史学家,只要不是白混的,都知道蒂亚波罗金甲是在19世纪的20年代从西班牙被盗走的,而且再也没有人看到过。”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最近才发现的另外一件呢?” 莫尔指了指缀在金甲左肩和手之间的第一个图像片。“这是一个标志,意味着此人是一位了不起的战士。这是一位效忠于伟大的印加统治者华斯卡的查查波亚斯大将军,名叫奈姆莱普。根据传说,他就像现代篮球明星一样高,金发,蓝眼睛,皮肤白哲。根据金甲的尺寸和我的历史知识,我断定这一定就是奈姆莱普的木乃伊。” 萨拉森慢慢地走近人类学家。 第46章 “你和你的妻子只要做该做的事就行了,不许出错,不许再讲这一套。” 佐拉迅速地插到他们中间,以避免发生激烈的冲突。“莫尔博士,请原谅我的同事。我为他的粗鲁向你道歉,但我想你也能够了解,找到了金甲,我们都有点儿兴奋过度。你没说错,这是奈姆莱普的木乃伊。” “你们是怎么找到它的?”莫尔问。 “我不能讲,但我向你保证,在你和你妻子这样的专家仔细研究过它之后,我们将尽快把它送回西班牙。” 莫尔唇边掠过一丝狡猾的微笑。“无论你们是谁,如果能把它送还给它原来的主人,就还算是有良心的。但这要等到我和我的妻子破译出能找到华斯卡宝藏的指令之后。” 奥克斯利低声咕哝了几句谁也听不清楚的话,萨拉森则朝着莫尔走过去。佐拉伸出胳膊把他拉了回来。“你已经知道我们想掩盖什么了。” “是的。” “莫尔博士,我猜你是要提出不同意见了,对吗?” 莫尔看了妻子一眼。她显得畏畏缩缩,样子很怪。他又转向佐拉。“如果我们的工作帮助你们找到了宝藏,我觉得要求分得20%并不算过分。” 三兄弟互相看了一会儿,在心里反复地盘算着。奥克斯利和佐拉看不到滑雪面罩下萨拉森的脸,但他们知道,也的眼睛在冒火。 佐拉点点头。“考虑到可能存在的巨大财富,我想莫尔博士已经很慷慨了。” “我同意,”奥克斯利说,“如果把所有的方面都考虑进去的话,好心的教授所要求的并不高。”他伸出手,“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如果我们找到宝藏,就分给你们20%。” 莫尔握了握他的手。他转身冲着妻子非常高兴地笑笑,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好啦,亲爱的,我们开始工作吧?” 第二十五章 皮特走出杜勒斯机场的行李区,看到女议员洛伦·史密斯正在航空站外面的路边等着,她的棕黄色头发随风飘动,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光泽。她抬起墨镜,露出独特的紫罗兰色眼睛,从方向盘后面站起来,坐到车座的靠背顶上。她招了招手,手上戴着柔软的驾车用皮手套。 她有着莎朗·史东般比例恰到好处的高挑身材,黑色高领羊毛衫外面穿着一件红色的皮夹克,下半身则是红色的长裤。当她坐在那辆鲜红的1953年产的j二x型阿勒德赛车上时,吸引了20米之内的人——无论男女——的所有目光。她和她那辆车都是风格优雅的一流艺术作品,并且搭配得恰到好处。 她朝皮特抛了个媚眼:“你好,海员先生,要搭车吗?” 他把那包装有玉石匣子的大金属箱放在人行道上,朝阿勒德车俯下身去,很快地在洛伦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你偷了我一辆车。” “这就是我从一场委员听证会上溜出来赶到机场接你所得到的报答吗?” 皮特的目光落在这辆斯巴达赛车上。45年前,这辆车在它参加的9场赛车比赛中赢了8场。它的座位狭小,在坐上他们俩个人之后就放不下他的行李了,而且这辆车也没有行李厢。“我该把这包东西放在哪儿呢?” 她把手伸到乘客座位下,拿出两根橡皮绳递给他。“我是有备而来的。你可以把行李绑在行李架上。” 皮特摇摇头,心里惊叹,:没有人能比洛伦更聪明、更善解人意了。她来自科罗拉多州,已经连任五届议员。她善于抓住棘手问题的关键,并且总能找出切实有效的解决办法,这种令人不可思议的能力使她赢得了同仁的尊重。洛伦在国会大厅里活泼开朗,生活中却是个喜欢独处的女人,很少在宴会和政治性集会上露面。她情愿待在她那位于亚历山大的住处,研究她的助理对某次选举所作的提案,或是给她的选民回信。除了工作之外,她惟一的社交兴趣就是偶尔与皮特幽会。 “艾尔和鲁迪在哪儿?”她问道;眼神中充满关切,因为她看到他连胡子都没刮,而且因为精疲力竭而显得十分憔悴。 “在下一班飞机上。他们有点小事需要处理,还得去还我们借来的设备。” 他将行李在阿勒德车后的行李架上绑好,打开乘客用的小车门,把长腿往低低的挡泥板下面伸去,一直伸到挡火板那儿。“我能否把自己托付给你,让你送我回家?” 洛伦冲着他狡黠地一笑,很有礼貌地对正在示意她启动的机场警察点点头,把阿勒德车的变速箱打到第一挡上,踩下了离合器。凯迪拉克v一八型大引擎报以强而有力的轰鸣,车体向前一弹,后轮在柏油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卷起一阵烟雾。当他们从警察身前呼啸而过时,皮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手忙脚乱地找着安全带的带扣。 “这可不是选民代言人的得体举止。”他叫道,努力盖过排气管的轰鸣声。 “谁会知道呢?”她笑道,“这部车是用你的名字登记的。” 在从杜勒斯机场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洛伦驾车飞速行驶,好几次将时速表的指针打到红色标志上。皮特只好听天由命了。假如他注定要死在这个疯女人手上的话,那除了坐得舒服些、好好地享受这次乘车的乐趣之外,也就无计可施了。实际上,他完全依赖她的驾驶技术,他们俩放松全身,拉上防风夹克的拉链,呼吸着秋天清新的空气。 洛伦驾着阿勒德车轻松自如地在车流中:穿梭,就像水银自上而下流过迷宫一样。不一会儿,她在位于华盛顿国际机场另一座旧式金属机库前停下来。这就是被皮特称作“家”的地方。 这机库建于30年代后期,当时被用作早期商用飞机的维护设施。1980年,政府宣布这座建筑已经不合时宜,计划把它拆掉。皮特对这座被废弃的建筑产生了怜悯之心,于是买下了它,后来更说服了当地的古迹保护委员会,把它列入国家历史文物年鉴中。随后,他作了些修复,把飞机库恢复原样,只有原先楼上的办公室被他改成了一间公寓。 皮特从不认为应该把他的存款和从祖父那里继承来的一笔可观财产投资到股票、债券和房地产中。与此相反,他热中于搜集老式高级汽车。此外,身为海洋局特别工程处处长,当他在世界各地探险时,也收集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纪念品。 旧机库的底层满满地摆了近30辆的老式汽车,从1932年的斯图兹牌城市车(stutztowncar)和法国航空展览会上的轿车到1951年的朋驰敞篷车,应有尽有。而他的收藏中,这辆朋驰算是历史最短的车了。一架中期的福特三引擎飞机停在角落里,表面已经起皱的铝质机冀下面又有一架二次大战时期的梅塞希密特me二六二型喷射战斗机。最里面的一面墙壁有一小段钢轨,上面停着一节早期的普尔曼铁路卧车车厢(编注:pullmanrailroadcar,由美国实业家普尔曼发明的卧车,上铺可折叠,坐垫拉开后可做下铺),两边印有曼哈顿有限公司的字样。最特别的要属一个后面夹有外引擎、底部有支脚的维多利亚式旧浴缸了。关于这个浴缸,跟机库里的其他收藏品一样,也有一个特别的故事。 洛伦在一具装在柱子上的接收装置前停住车。皮特吹出《扬基·杜德尔》的头几小节曲调,电脑辨声系统就关闭了安全警报系统,打开了一扇可以让汽车开进去的大门。洛伦驾车进了大门,熄了火。 “到了,”她骄傲地宣布,“毫发未损地到了家。” “而且创了从杜勒斯到华盛顿的新纪录,恐怕几十年内都没人能打破。”他僵硬地说。 “别嘟嘟嚷嚷的。我让你搭车是你的运气。” “干嘛对我这么好?”他柔声问。 “我真的不知道。瞧你是怎么虐待我的。” “虐待?让我看看伤痕在哪儿?” “事实上——”洛伦褪下皮裤,露出大腿上的一片淤青。 “不要看我。”他说,心里清楚肇事者并不是自己。 “这是你的错。” “自从在幼稚园里,葛蕾珍·斯诺格拉斯把牙膏涂在我的头发上之后,我就再也没打过女孩子,我会让你明白的。” “我撞在你一辆汽车的保险杆上,就成了这样。” 皮特笑了。“你该小心些。” “上楼去,”她一边吩咐着,一边拉上皮裤,“为了庆祝你回家,我已经想好了一顿美味的早午餐(编注:brunch,晚吃的早餐或早吃的午餐)菜单。” 皮特解开绑行李的绳子,然后跟着洛伦上楼,欣赏着她紧裹在皮裤里的臀部那优美协调的动作。她说得不错,餐厅里整洁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全套的餐具。皮特已经饿坏了,而厨房里飘出的诱人香味则更让他向往这顿美餐了。 “要多久才能好?”他问。 “一会儿就好,只够你脱下脏衣服洗个澡。”她回答道。 不需要更多的暗示了。他利落地脱下衣服,跨进浴缸,躺在陶瓷缸底上,把脚跷在一端。冒着气的热水从另一端冲下来,他差点儿就睡着了。10分钟之后,他站起身来,往身上擦了一遍沐浴乳,然后又冲掉。刮脸、吹干头发之后,他穿上了洛伦送给他当圣诞礼物的螺旋花纹丝质睡袍。 他走进厨房,洛伦给了他一个长吻。“嗯,你身上的味道不错,还刮过脸了。” 他看见装玉石匣子的金属箱已经被打开了。“你一直在监视我。” 第47章 “身为议员,我有某些不可剥夺的权利,”她说着递给他一杯香槟,“很美的艺术品。这是什么?” “这是一件前哥伦布时期的古文物,”他答道,“里面有寻找宝藏的说明,那些宝物值很多钱,足够你和你们议员所有同僚花上整整两天。”她怀疑地看着他。“你一定是在开玩笑。那得有十亿多美元呢。” “在关于失踪的宝物这个问题上,我从不开玩笑。” 她转身从烤箱里端出一盘墨西哥风味的辣肠煎蛋和一盘油煎辣味豆,放在桌上。“边吃边告诉我吧。” 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洛伦做的墨西哥风味餐点,一边告诉她所发生的一切,从他到达祭潭一直到他在厄瓜多尔雨林中发现玉石匣子和德雷克绳结,中间穿插了那些神话和几个重要的事实,最后再做个概括性的预测。 洛伦始终没有插话,一直等他讲完才说:“你认为是在墨西哥北部?” “在能译出绳结之前,这只是个推测。” “照你所说的,最后一个印加绳结员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懂得绳结语了,那又怎么能解译得出呢?” “我把希望寄托在海勒姆·耶格尔的电脑上,但愿它能找出办法。” “充其量只是在黑暗中乱开枪罢了。”她边说边啜了口香槟。 “这是我们惟一的希望,而且是个很好的办法。”皮特站起身,拉开餐厅的窗帘,看了一会儿跑道尽头起飞的飞机,然后又重新坐了回来。“时间才是真正的问题。几个盗贼偷走了蒂亚波罗金甲。在海关探员抓住他们之前,他们可能已经抢在我们前面了。” “他们没有可能落在我们后面吗?”洛伦问。 “就因为需要译出金甲上图像的意思吗?任何一个印加织物图案和表意文字的专家都能破译出金甲上的图像。” 洛伦转到桌子这边,坐到皮特的腿上。“这么说,一场寻宝竞赛已经开始了。” 皮特搂住她的腰,紧紧抱了一下。“看来是这样。” “小心一点,”她说着把手伸到他的睡袍里,“我有一种感觉,你的对手不是好人。”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皮特赶在上午的交通高峰时间之前半个小时,把洛伦送回她的市区住所,接着便向海洋局的总部大楼驶去。首都到处都是疯狂的司机,他伯那辆阿勒德车会被人撞坏,因此不敢开它,而是开了一辆有些历史但却没有一点毛病的1984年产运货大吉普车。这辆车曾被他改装过,装进了一具从一辆在全国短程高速赛中出过事故的改装车上拆下来的署戴克500马力v一八型引擎。遇到红灯时,停在他旁边的高级车司机们绝对不会料到,皮特可以把车速从零一下子就升到100,而他们那些高级调速器和风动系统则必须花一个小时才能赶上他。 他把吉普车停在海洋局那高耸的玻璃帷幕办公大楼前的车位上,然后搭乘电梯前往耶格尔的电脑楼层,右手则一直紧紧地抓住盛有玉石匣子的金属箱的把手。当他走进秘密会议室时,看见桑德克上将、乔迪诺和格恩已经在等他了。他把箱子放在地上,跟他们握手。 “真抱歉,我来晚了。” “你没迟到。”詹姆斯·桑德克上将的声音很尖,锋利得仿佛可以切开冻猪肉,“我们都来早了。我们都对那幅地图——或者不管你把它叫作什么——又担心又充满希望。” “绳结,”皮特耐心地解释,“这是印加人记事的方式。” “有人告诉我,那东西能带我们找到一大批财宝。是真的吗?” “我原本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皮特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如果你占用办公时间和公费办私事,而且是背着我干的话,我就要考虑登广告,另外聘个工程处处长了。” “先生,你真是多虑了,”皮特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笑出来,“我早就准备好向你作完整的汇报。” “如果我会相信这些话,”桑德克哼了一声,“我就会去买老爷车厂的股票了。” 有人敲了一下门,进来一个脸色苍白、蓄着蓬乱胡须的秃头男子。他穿了一件皱巴巴的白色实验工作服。桑德克向他稍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便又转身面对着其余的人。 “我相信你们都认识比尔·斯德雷特博士。” 皮特伸出手去。“当然认识。比尔负责海洋文物保管部。我们一起做过几个计划。” “我的人还在埋头苦干地研究着那两卡车拜占庭货船上的古物呢,那是你和艾尔几年前在格陵兰的冰层里发现的。” “关于那个计划我只记得,”乔迪诺说,“我整整有3个月都没暖和过。” “让我们看看这回你们弄到了些什么。”桑德克说,他不再掩饰不耐烦的情绪。 “当然,没问题,”耶格尔说,手中擦着他那老式眼镜的镜片,“我们来看看吧。” 皮特打开箱子,轻轻拿出玉石匣子,放在会议桌上。乔迪诺和格恩在从雨林飞往基多的飞机上已经看过了,这时他们都站在原地没动,而桑德克、耶格尔和斯德雷特则走上前去仔细地观看。 “雕刻得很精致。”桑德克说,欣赏着盒盖上那张脸的复杂特征。 “造型别具一格,”斯德雷特说,“这种安详的神态和柔和的眼神具有亚洲人的特征。跟南印度的卡霍拉王朝有近乎直接的关系。” “你提到这点倒是提醒了我,”耶格尔说,“这张脸跟大多数的佛像都很相似。” “怎么可能呢?两种毫无关联的文化都有刻在同一种石头上的相似雕像?” “是前哥伦布时期的跨太平洋接触?”皮特推测道。 斯德雷特摇摇头。“除非有人在西半球发现了能确切证实是来自亚洲或是欧洲的古文物,否则所有的相似处都只能说是巧合,没有别的可能性。” “同样地,在地中海沿岸和远东地区所发掘出的古代城堡里从来没有早期马雅或安地斯艺术品。”格思说。 斯德雷特轻轻用指尖摸了摸绿玉:“这张脸还带来了一个谜。印加人不像马雅人和古代中国人,他们不把玉当成宝贝。他们宁可用金子来装饰活着的和已经死去的国王和神祗。他们认为,金子代表使土壤肥沃并为生命带来温暖的太阳。” “打开来看看里面的东西吧。”桑德克命令道。 斯德雷特冲着皮特点点头。“我把这项荣耀让给你。” 皮特未发一言地把一个金属薄片塞到匣盖下面,然后小心翼冀地撬开盖子。 绳结仍旧躺在里面,它已经在这个匣子里躺了几百年了。他们好奇地盯着,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每个人都想知道绳结语之谜能否解得开。 斯德雷特拉开一个小皮袋的拉链。袋子里整齐地排列着一套工具:几把大小不等的镊子、小卡尺和一排看上去像是牙医的的洗牙器般的东西。他戴上一双柔软的白手套,挑出一把镊子和一把小磁凿,然后把手伸进盒子里,开始轻巧地摸索绳结,看看能否把几股绳分开又不会弄坏绳结。 他开始讲解检查的过程,就像个正在利用尸体向实习医生讲课的外科医生。“这不像我所想像的那么脆弱易碎。这个绳结是用不同的金属所做的,大部分是铜,有些是银,其中有一、两股是金的。看起来是先用手工加工成金属线,再拧成绳,有的粗有的细,各有各的结数和颜色。绳子仍保持着一定延展性和惊人的弹性。总共大概有31根不同长度的绳子,每一根上有一串小得惊人的结,间隔不等。大部分的绳子是分别染色的,但也有几根颜色相同。长一点的绳子上系着具有修饰从属句作用的附属线,这有点像英语课上的句子结构图示。毫无疑问,这是个很难译出来的复杂讯息。” “阿门。”乔迪诺小声嘲嚷道。 斯德雷特停下来对上将说:“如果您允许的话,先生,我想把绳结拿出来了。” “你是说如果你弄坏了这东西,责任应由我来负。”桑德克皱起了眉头。 “唉,先生……” “动手吧,伙计,现在就开始。我可不能整天都站在这儿盯着这臭今今的老亩董看。”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腐植质的气味更让人恼火了。”皮特开玩笑地说。 桑德克温怒地瞪了他一眼。“省下你的幽默吧。” “我们越快理出点头绪来,”耶格尔不耐烦地说,“我就能越早写出解码程式。” 斯德雷特活动了一下戴着手套的手指,活像一位钢琴家正准备开始演奏。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手伸进匣内,小心冀翼地把手指伸到几根绳子下面,轻轻地把它们抬起几公厘。“我方得了—分,”他舒了一口气,“这些绳圈虽然在匣子里放了几百年,但却还没有熔在一起或是黏在木头上。很容易就能把它们分开。” “它们似乎极为成功地躲过了时间的腐蚀。”皮特若有所思地说。 斯德雷特从各个角度观察了绳结之后,把两把大镊子从相反的方向插到它的下面。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像是在为自己加油,然后就开始把绳结向上抬出来。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斯德雷特把五颜六色的绳子放到一块玻璃板上。他把镊子放回小凿子旁边,耐心且细致地把绳子一根根地分开来。最后这些绳子终于全被平摊开来,摆得像把扇子。 “好了,先生们,”他宽慰地舒了口气,“现在我们把这些金属绳浸在温和的洗洁剂里,好去掉上面的污渍和锈斑。 第48章 然后,我们将在实验室里对它进行化学防腐处理。” “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把它交给耶格尔研究呢?”桑德克问。 斯德雷特耸肩。“6个月,也许1年吧。” “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桑德克在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不可能。这些金属绳团之所以能保存这么久,是因为它们被密封在几乎不透气的匣子里。现在它们已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了,很快就会腐蚀掉。” “那些金质的应该不会被腐蚀。”皮特说。 “对,金质的东西事实上是不会被破坏的,但我们不知道其它着了色的绳子的确实成分。比方说,有一种铜合金一旦被氧化就会化为粉末。如果不做防腐技术处理的话,这些东西就有可能被腐蚀,那上面的颜色就会褪掉,这样原先的讯息就再也解译不出了。” “找出解释颜色的办法对于解绳结语至关重要。”格恩加了一句。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只有耶格尔看起来丝毫未受影响。他看着斯德雷特,脸上挂着一丝狡猾的微笑。 “给我30分钟,我的扫描系统可以量出结之间的距离并详细记下绳结的结构,然后你再把它带到实验室去,放多久都行。” “这点时间够吗?”桑德克不相信地问。 “我的电脑可以形成三维数字式图像,因此也能生动地再现这些绳结,看起来就像四百年前刚刚做好时一样。” “啊,它也能抚慰猛兽,”乔迪诺夸张地装作发怒样,“让它能在现代世界里生存。” 耶格尔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扫描德雷克绳结,等他全部完成时,图像看起来要比崭新的绳结还好。4个小时之后,他发现了解释讯息的第一个突破性进展。“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么简单的东西也能搞得如此复杂。”他说着,[奇+書网-qisuu.]眼睛盯着太监泅仪上呈扇形铺开的、颜色逼真的绳结模拟图。 “有点像算盘。”乔迪诺叉开腿半躺在耶格尔机房里的一张椅子上说。只有他和皮特留下来跟耶格尔待在一起。斯德雷特带着绳结回他的实验室了,而桑德克和格恩则去参议院参加一个水底采矿新计划的听证会。 “还要复杂得多呢,”皮特俯在耶格尔的肩膀上,研究着监测仪上的图像,“算盘基本上属于教学用具,而绳结语,则是一种微妙得多的工具。每种颜色、粗细、结的位置和种类以及簇状绳端都是有意思的。幸运的是,印加人和我们一样,用的都是十进制数字系统。” “这在同类东西里面是属于第一流的了。”耶格尔点点头,“这个东西除了用数字记录下数量和距离外,还记下了一个历史事件。我仍在黑暗中摸索,但是,比方……”他停下来在键盘上打进指令。于是绳结中的3根绳从主环中脱了出来,并在荧幕上放大了。“我的分析相当肯定地证明,这3根棕色、蓝色和黄色的绳代表越过一般距离所花费的时间。而众多的橘色小结均匀地分布在所有的这3根绳上,则代表太阳或是一天的长度。” “是什么让你得出这个结论的?” “线索是稀疏地插在中间的白色大结。” “在橘色结之间?” “对。我和电脑发现它们与月亮的盈亏恰好一致。只要算出16世纪月球的运行周期,我马上就能得出大致的起始日期。” “这想法很好,”皮特越来越乐观了,“你很快就会有所发现的。” “下一步就是要找出每一根绳原来代表的意义。事实证明,印加人是使用简单方法的行家。根据电脑的分析,绿绳代表陆地,蓝绳代表大海。黄绳则还没有结论。” “那么译出来是怎样的呢?”乔迪诺问。 耶格尔敲了两个键,然后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在陆地上走了24天。在海上航行了86天。无论黄色代表是什么,在那儿又是12天。” “在目的地度过的时间。”皮特试探地说。 耶格尔赞同地点点头。“大概是这样。黄绳能代表不毛之地。” “或是沙漠。”乔迪诺说。 “或是沙漠,”皮特重复道,“我们最好看一下墨西哥北部沿岸的地图。” “在绳结的背面,”耶格尔继续说,“我们发现了与同一蓝色和绿色对应的绳,但结的数目不同。根据电脑的分析,这似乎意味着回程所用的时间。根据增加的结和结之间稍短些的距离来判断,我敢说,他们在回家路上走得很艰难,大概是遇上了风暴。” “我觉得你已经不是在黑暗中摸索了,”皮特说,“我应该说,你已经抓住了关键。” 耶格尔笑了笑。“奉承的话总是悦耳的。我只希望我不会凭空造出太多的分析结果,然后掉进自己所设的陷阱里。” 皮特不同意这种观点。“这可不是写小说,海勒姆。是什么样说是什么样。”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个有10个手指和10个脚趾的健康婴儿。” “最好还要有一个写了‘在这里挖’的牌子,”皮特用一种冷冷的平淡语调说,让耶格尔听了几乎毛发直竖,“否则我们到最后可能会发现自己正盯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洞。” 第二十七章 一座孤零零的山峰如墓碑般地耸立在沙漠中,高高的漏斗状峰顶上有一座巨大的守护神石雕像。 石雕像是在一块巨大的玄武岩上凿成的,从史前时期就矗立在那里,石雕像腿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好像随时都会跳起来似的,则深深插进那块巨石里。在它脚下平展的沙漠里,古人和现代人的幽灵朝朝相处。秃鹫从石雕像上空飞过,长耳大野兔在它身边跳来跳去,蜥蜴侧从它的巨爪上爬过去。 石雕像屹立在峰顶的基座上,蛇一般的眼睛一览无遗地俯视着沙丘、岩石山、群峰和波光闪闪的科罗拉多河。这条河在由泥沙堆积而成的三角洲上分成几条文流,最后注入了科特斯海。 据说,这个峰顶神秘莫测,并且有魔法保护。石雕像裸露在这种环境里,许多精雕细刻的部分都已毁损掉了。它看上去像是一头长有双翼、蛇头的美洲虎或大猫。它的翅膀有一侧仍从肩上伸出,另一侧却早已掉落在旁边坚硬的岩石地面上摔碎了。破坏者还顺手从它张开的嘴巴里凿下尖牙,又在它的两肋和胸膛上刻下了自己的姓名缩写。 这头蛇头虎身有翼怪兽重达数吨,高大得像一头雄象,是某种不知名文化所遗留下来仅存的四座雕像之一。这种文化存在于16世纪初西班牙传教士抵达美洲之前。其他的3座雕像目前存放在新里西哥的一个国家公园里,是3头静静伏在地上的狮子,其工艺技术更加原始。 攀登过这个陡峭山崖的考古学家对它的历史感到迷惑不解。他们猜不出它的年代,也无从得知是谁在这块巨大的突几岩石上把它雕刻出来。雕像的风格和设计与西南美洲任何已为人知的史前文化的文物都迥然不同。人们编造出许多理论,提出各种不同的看法,但雕像的寓意之谜仍旧藏在它的历史之中。 据说,古时候的人们害怕这尊骇人的石兽;认为它是阴间的守护神。但现在住在这个地区的卡维拉、哥琼和芒陀罗部落中的老人们,则已经记不得有什么直接跟这尊雕像有关的宗教传统或具体的祭祀仪式了。由于没有流传下来的口头描述,于是他们便凭着已被淡忘的零星记忆创造出他们自己的神话来。他们编造出一个超自然的怪物,所有死去的人们在黄泉路上都会遇到它,如果他们生前不是好人,石兽就会一跃而起,把它们抓过去塞进嘴里,用獠牙嚼来嚼去。最后当他们被吐出来时,就变成了伤痕累累、怪模怪样的幽灵,注定要成为永远在世上游荡的恶鬼。只有好心肠的人才能平平安安地到达另一个世界。 很多活着的人费力地爬上陡峭的山崖,在雕像的脚下放上手工做的泥偶和被腐蚀成动物形状的古老海贝。他们将这些当作贡品或贿赂,希望当他们下阴间时,路不会太难走。失去亲人的家庭往往会派一个代表去高高的山顶,其他人则站在沙漠上,祈祷石兽能让他们的亲人安全通过。 比利·雅摩坐在自己停于山崖阴影里的轻型卡车上,盯着高高在上且令人生畏的石雕像,心中没有一丝畏惧。他相信,他那死去的父母和那些朋友都已经顺利地通过了死亡守护神的这一关。他们都是好人,没伤害过任何入。他担心的倒是他的哥哥可能已经变成了恶鬼,因为这个人是个败家子,经常殴打妻子和孩子,死的时候则是个酒鬼。 像大多数生活在沙漠地带的土著一样,比利经常会碰上那些肢体残缺的可伯幽灵,它们到处游荡,不停地做坏事。他知道,他哥哥的幽灵随时都会冒出来向他扔把土,或是撕他的衣服,甚至让他做忍梦,梦见有那些无法安宁的死人的可怕场面。但比利最担心的还是她哥哥也许会给他的妻子和孩子带来病痛。 他已经看到他哥哥3次。第一次是股旋风,搅起一阵呛人的尘雾;第二次是绕着一棵树旋转的摇曳不定的光亮;最后一次则是一道击中他卡车的闪电。这些都是不祥之兆。化利曾和部落里的巫医一起围在野火周围,讨论如何对付他哥哥的鬼魂。如果赶不走鬼魂,它就会成为他的家庭和后代的永久威胁。 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但都没用。部落里的长者让他独自待在沙漠里禁食10天,把仙人掌芽和药草捣在一起吃下去,用以护身。 第49章 这办法真是糟透了,比利饿得头昏眼花,更经常看见他哥哥的鬼魂,而且在孤寂的夜晚还常听到怪异的哭声。诸如唱圣歌之类的宗教仪式也都试过了,但都无法安抚他哥哥的邪恶鬼魂,反而使它骚扰得更凶了。 部落里不只比利一个人有这种麻烦。部落有一些最神圣的秘密宗教偶像,原来被保藏在一处与世隔绝的、属于他们祖先的遗址中。自从人们发现这些偶像失踪之后,所有村子就都一直运气不佳——农产欠收,孩子们得了传染病,就连天气也反常地变得又热又燥。男人们喝醉了酒就经常打架,有些人甚至就这么被打死了。但最糟的则是声称看见鬼魂的人突然增多了,以前从未看见、听见过恶鬼的人也开始讲述与鬼魂遭遇的经验了。古代的芒陀罗鬼魂突然在人们的梦中出现,也经常在大白天现身。几乎所有人——包括小孩子——都说自己看见过超自然的鬼怪。 代表着太阳、月亮、大地和水的木雕偶像的矢窃震撼了芒陀罗的宗教社会。成人仪式上没有了这些木雕偶像,部落里的男孩女孩都苦恼极了。没有了这些雕像,具有几百年历史的仪式就无法举行,年轻人只好一直停留在青春期。没有了这些神圣的宗教偶像,所有的礼拜活动都陷于停顿。对他们来说,这就如同全世界的基督教徒、回教徒和犹太教教徒,某天早晨醒来突然发现整个耶路撒冷脱离了地球飘到遥远的太空去一样。对于非印第安人来讲,这只不过是一次失窃,但对于一个芒陀罗人来说,这就是亵渎神明,与暴行无异。 古老宗教的神职人员围在地下礼拜堂的火堆周围,小声描述着自己如何在夜风中听见他们的偶像在哀声请示将它们送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比利·雅摩绝望了。巫医观察了逐渐熄灭的火堆,告诉他应该怎么办。要让他哥哥的鬼魂回到阴间去,要使他的家庭不再遭难,比利就必须找到失窃的偶像,把它们送回祖先遗址中的保藏处。为了摆脱纠缠,避免更多的恶运,比利便决定孤注一掷、以邪制邪。他决意上山面对死神,祈求它能帮他找回那些珍贵的偶像。 他已经不年轻了,而且又没有那些现代的攀岩设备,所以登山对他来说是相当危险的。但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这么做,就不会打退堂鼓,更何况有那么多族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他在朝南的山崖上往上爬了三分之一,心脏就开始重重地撞着胸膛,肺部也因为用力过猛而疼痛了起来。他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但他却仍继续往上爬,决心一口气爬上山顶。他只转头往下面看一次,都是为了看看他的福特轻型卡车是不是还停在山脚下。汽车看起来就像玩具,仿佛他一手就能把它抓起来似的。他回过头来看看峭壁,那上面的颜色由于太阳的渐渐西沉而正慢慢地从琥珀色变成砖红。 比利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开始,但那是因为他还有些杂事要办,而且当他驾车来到山下开始攀登时,太阳的位置还很高呢。现在,那团橘色的火球正慢馒地向山的西边落下。爬这座山比他所想像的要艰难许多,也慢许多。天空仍然很亮。他歪过头,挡住直射眼睛的阳光,眯着眼看了看上面尖尖的峰顶。他还得爬85米才能到达那里,而半个小时之后天就会全黑了看来可能必须在石兽旁边过夜了,他觉得这绝不是好兆头,但若在夜间下山则无异是自杀。 比利是个55岁的矮个子男人。他一生都在气候恶劣的索诺兰沙漠里经营牧场,因此练得又结实又坚强。他曾经是部落里跑得最快的男孩,如今行动已没那么敏捷,精力也不像以前那么旺盛了。尽管如此,他仍像一头老山羊般地坚韧不拔。 他的眼白十分浑浊,眼角发红。这是因为他从不把沙漠阳光的灼伤力当回事,从不戴墨镜的缘故。他长着棕色的圆脸,有着坚毅的下巴、蓬乱的灰眉毛和浓密的黑发——他的脸看上去似乎毫无表情,但实际上却蕴藏着深沉的性格和对自然的洞察力,除了美洲土著,很少有人能理解这一切。 一个影子挟着一股冷风从他头上掠过,他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是幽灵吗?他想,它是从哪儿来的呢?有没有可能是他哥哥企图使他摔到下面的岩石上去?或者是石兽知道他正在一点点地靠近,就向他发出了警告呢?比利心里老是想着这些凶兆,但仍旧咬紧牙关往上攀登,眼睛盯着面前直直的峭壁。 幸运的是,之前登山的人们已经在靠近山顶更陡的崖面上凿出了一些小坑以供攀爬。他看得出,这些小坑已是存在很久了,因为小坑的边缘非常光滑。在离目标还有50米的地方,他爬进了一道岩石缝中,留下许多踩落的碎石。有了这道倾斜度较大的石缝,他爬得稍微省力了些。 他的肌肉越来越紧张,腿也慢慢开始麻木。这时,峭壁终于出现容易攀登的斜坡,使他终于爬上了开阔的山顶。当最后一线天光隐去的时候,他站起身,喘着组气,呼吸着沙漠里清凉纯净的空气。他在裤腿上抹掉手上的砂土,眼睛盯着在浙暗的光线中隐约可见的石兽身影。他累得全身酸痛,但奇怪的是,他对这尊承受了几个世纪风吹雨打的雕像并没有丝毫惧怕,尽管有许多传闻说5那些进不了阴间、不得安宁的鬼魂都在这座闹鬼的山上游荡。 他没发现有骇人的生灵躲在暗处的迹象。除了蛇头虎身怪兽之外,山上空无一物,比利大声地说起话来。 “我来了。” 没有回答。只有风声和一只鹰拍打翅膀的声音。没有来自阴间饱受折磨鬼魂的怪叫声。 “我爬上这座有魔法保护的山是为了向你祈祷。”他说。 仍旧没有任何迹象、没有回答,但他感到有东西在附近,脊背上一阵发凉。他听见有人用怪异的语言说话,没有一个耳熟的字眼;然后他看见影影绰绰的身体开始显形。 他看得见这些人,但他们是透明的。他们在山顶动来动去,似乎无视比利的存在,绕着他走,甚至穿过他的身体,好像不存在的人是他一样。他们穿的衣服也很怪,不是他的祖先所穿的简单的棉质缠腰布或者兔皮斗篷。这些人打扮得像神一样。大多数幻象的头上都戴着饰有色彩鲜艳鸟羽的金头盔,不戴头盔的那些则把头发组成与众不同的怪异发型。他们身上穿的是比利从未见过的布料。他们披在肩上的披风和里面穿的紧身上衣都织有美丽的图案,出奇地华丽。 过了好一会儿,这些奇怪的人形消失了,声音也没了。比利站在那儿,像他脚下的岩石般地无声无息。这些在他眼前走过的是什么样的怪人呢?他很想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一扇通往鬼魂世界的门。 他走近石雕像,伸出一只发抖的手,摸了摸它的大腿外侧。令人不解的是,这尊古老的石雕摸起来颇有热度,即使是晒了一天也不至于这么热。接着,简直是让人无法置信,蛇头上的一只限睛好像睁开了,眼睛里闪着神秘的光。 比利心里突然感到害怕,但他打定主意绝不退缩。以后人们也许会指责他想像力过于丰富,但他死前一定会发誓1000次——他确实看到怪兽用一只闪亮的眼睛盯着自己。他鼓起勇气,跪下来伸出双手,开始祈祷。他面对着雕像祈祷了大半夜,最后则像被鬼魂附体般地唾着了。 清晨,太阳升起,一下子就把云彩都染成了金色。比利·雅摩醒了过来。他往周围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那辆福特小货车的前排座位上。汽车仍然停在沙漠里,沉默的石兽仍高高地矗立在山顶,漠然地盯着这片干燥的荒地。 第二十八章 约瑟夫·佐拉站在金甲旁,看着亨利和米琪在电脑和镭射印表机穷忙碌着;经过连续四天四夜的研究,他们已经把由符号组成的图像还原成了叙述性单字和简单的片语。’ 他们不停地忙碌着,匆匆地取下印表机上的纸,兴奋地分析着结论,看上去对这项工作十分着迷。与此同时,壁钟却在一分一秒地消耗掉他们生命中所剩无几的时间。他们旁若无人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那几个戴着面罩的男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亨利全神贯注地工作着。他的世界只存在于一个十分狭窄的学术圈子里。就像大多数研究人类学和考古学的大学教授一样,他是为了名誉而辛勤工作的,因为财富与他无缘。他已经把零星的历史资料综合起来,写出了数量惊人的著作,但这些著作却几乎没人读,更没人花钱买。他所有著作的发行量都很少,最终只能躺在大学图书馆的地下室里积满灰尘。而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随着自己成为华斯卡宝藏的解读者——也许还是发现者之后源源而来的声望和荣誉。比起他将获得的金钱报酬来说,这对他的意义将更为重大。 最初,佐拉兄弟发现米琪·莫尔相当具有性感魅力。但没过多久,她对他们的冷漠态度就使他们非常恼火。显然,她爱她的丈夫,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他们两个人是在一个他们自己营造的世界里共同生活和工作的。 约瑟夫·佐拉对他们所将面临的结局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多年来,他周旋于令人厌恶的、卑鄙的商人、收藏家和铁石心肠的罪犯中间,但对这两个人他却始终无法看透。他的弟弟打算用什么方式处置他们,对他来说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莫尔夫妇能够向他们提供找到华斯卡金链的简洁且准确的方法。 面罩已经毫无必要了,但他们在莫尔夫妇面前却始终戴着。 第50章 显然,莫尔夫妇不是轻易就会被吓住的人。 佐拉看了看亨利·莫尔,试图露出一个微笑,但却没有做到。“你们已经解译完这些符号了吗?”他满怀希望地问。 莫尔对妻子狡猾地眨了眨眼,又沾沾自喜地咧嘴一笑,然后才转向佐拉。“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译出的是一个有关人类耐力的故事,可以说是一部伟大的戏剧作品。我们对这些图像的成功解析将大大地丰富了当代人对查查波亚斯文化的认识。而且,所有关于印加文化的课本也都将因此而重写。” “够了吧,还是谦虚一点好。”萨拉森讽刺地说。 “你知道藏宝的确切地点吗?”查尔斯·奥克斯利问道。 亨利·莫尔耸耸肩。“我无法确定。” 萨拉森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去,嘴唇绷得紧紧的。“我倒想问问我们大名鼎鼎的译码专家,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想要什么?”莫尔冷冷地说,“一个指向x的箭头,为你标明藏宝地点吗?” “对,他妈的,那正是我们想要的!” 佐拉宽容地笑笑。“让我们谈点实质性的东西吧,莫尔博士。你能告诉我们些什么呢?” “你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米琪·莫尔替她丈夫答道,“这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金链只是宝藏的一小部分。我和我丈夫解译出的清单里至少还有40吨或者更多的礼仪用装饰品和容器、头饰、胸铠、项链以及纯金、银制品。这些东西,每一件都得10个人才搬得动。还有一大捆一大捆的祭祀用纺织品,至少有20具身裹金甲的木乃伊,以及50多个装满宝石的陶罐。如果有更多的时间,我们可以列出一个完整的细目分类。” 佐拉、萨拉森和奥克斯利从面罩后面怔怔地盯着米琅,眼睛一眨也不眨。他们脸上永不知足的贪婪表情被面罩给遮住了。有一段时间,房间里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和印表机发出的嗡嗡声。即使是这些习惯于和百万美元打交道的人,华斯卡这批金银宝藏的规模也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们最大胆的想像。 “你为我们描绘了一幅耀眼的美景,”佐拉最后说道,“但木乃伊金甲上的符号有没有提到藏宝的地方呢?” “严格来说,字面上并没有提到。”亨利·莫尔说。 他盯着佐拉,等着他对这句话的反应,但佐拉却无动于衷地站着不动。 “根据刻在金甲上的叙述,”莫尔解释道,“这批财宝藏在一条河上的一个隐秘洞穴里。” 萨拉森的眼里突然涌出了失望的表情。“无论是哪条被仔细探查过的河流,边上的洞穴一定早就被发现了,财宝也早被人拿走了。” 奥克斯利摇了摇头。“一条要200个人才能抬得动的金链不可能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像莫尔夫妇所描述的那么庞大的宝藏也不可能就这么失踪,”佐拉补充道, “身为一个公认的印加文物专家,只要任何经过鉴定是属于华斯卡的工艺品一上市,我都会知道的。没有人能够发现这么大的宝藏,却仍保住秘密。” “也许我们太信任这位好博士和他的太太了,”萨拉森说,“我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误导着我们往别的路上走呢?” “你有什么资格说‘信任’这两个字?”莫尔平静地说,“你们把我和我的妻子在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混凝土地牢里关了四天四夜,还不信任我们?你们这些人大概喜欢玩小孩子的游戏吧。” “你没什么可抱怨的,”奥克斯利对他说,“你和莫尔夫人所得到的报酬已经非常高了。” 莫尔面无表情地看了奥克斯利一眼。“我要说的是,印加人和他们的查查波亚斯卫士把华斯卡的大量财宝埋藏在洞穴里之后,就把通往洞穴的通道入口给封了起来。然后他们把土和岩石掺在一起,使封口看上去就像是天然的,然后又在这块地方种上了当地的植物,以保证这条通道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有没有对这个洞穴入口周围地形的描述?”佐拉问。 “只说了那是在一个圆形峰顶上,仅次于某个内陆海中一个边缘陡峭的海岛上。” “等等,”奥克斯利突然插进来说,“你刚才说这个洞穴是在一条河边的。” 莫尔摇了摇头。“如果你仔细听了,你就会听见我是说这个洞穴是在一条河流之上。” 萨拉森怒视着莫尔。“你给我们的是个多么可笑的谜!仅次于某个内陆海里的海岛上,在一条河上的洞穴?你译错了吧,博士?” “没错,”莫尔坚定地说,“我们的分析是正确的。” “‘河流’这个词的用法也许纯粹是象征性的。”米琪·莫尔提示说。 “‘海岛’也可能是。”萨拉森反驳道。 “等你们听完我们的解释,或许就朗有更好的理解了。”亨利·莫尔说。 “请告诉我们具体的细节,”佐拉说,“我们已经很清楚华斯卡是怎样在他那耳目众多的弟弟阿塔华尔帕和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的量子底下把他王国里的财宝偷运出来的了。我们只关心奈姆莱普将军指挥着运宝船队往哪个方向航行以及他藏宝的确切地点。” 莫尔夫妇交换了一下眼神。米琪向亨利点了点头,亨利转过身面对佐拉。“既然我们是合伙人,那么,好吧!”他停下来扫了一眼印表机上正卷出来的一张纸。“金甲上的象形文字告诉我们,财宝被运到一个海港,分别装上很多艘船。向北的航行总共持续了86天。在最后的12天中他们穿越了一个内陆海,到达了一个小岛,岛的四面又高又陡,像座大石庙般地高耸在海面上。在那里,印加人将他们的船靠岸,卸下了财宝,经过一条通道把财宝运进小岛深处的洞穴里。在这一点上,无论怎么解释,那些雕刻文字都显示财宝是藏在一条河岸的。” 奥克斯利打开一张西半球的地图,比划着从秘鲁沿墨西哥太平洋海岸经中美洲的航线。“这个内陆海应该是指加利福尼亚湾。” “多数人都将其称之为科特斯海。”莫尔补充道。 萨拉森也在研究地图。“我同意。从下加利福尼亚到秘鲁全是开阔的水域。” “那么岛呢?”佐拉问。 “至少有两打,也许更多。”奥克斯利苔道。 “如果全都找一遍需要花上几年的时间。”’ 萨拉森拿起莫尔夫妇对雕刻文字的译文的最后一页看了看,然后冷冷地盯着亨利·莫尔。“你还有所保留,朋友。金甲上的图像一定有寻宝的确切说明。没有明确地说出最终详细步骤的地图根本就不值得印在纸上。” 佐拉仔细地观察着莫尔的表情。“真的是这样吗,博士?你和你的妻子并没有为我们提供解开这个谜的全部答案?” “我和米琪已经解释完了所有可解释的部分。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你在说谎。”佐拉平静地说。 “他一定是在说谎,”萨拉森插嘴道,“连呆子都能看出他和他老婆隐瞒了关键的线索。” “这可不好哦,博士。遵守我们的协定才是明智的。” 莫尔耸了耸肩。“我可不但你们想的那么傻。”他说,“你们至今仍然不愿让我们知道你们是谁,使我认为你们三个根本就不打算履行我们的协定。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遵守诺言呢?所有人,甚至我们的朋友和亲属,都不知道我们被带到哪儿去了。你们让我们戴上眼罩,把我们带到这儿来,实际上是把我们当作囚犯关起来,这无异于绑架。你们一旦掌握了寻找华斯卡宝藏的全部线索之后,会打算怎么做呢?再让我们戴上眼罩用飞机送我们回家吗?我可不这么想。我猜我和米琪会俏然地消失,变成失踪人口档案中的一页。你说,我有想错吗?” 如果莫尔不是一个这么聪明的人,佐拉一定会大笑起来。但这位人类学家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计划,并且揭穿了他们的底牌。“好吧,博士,你要得到什么才肯把资料给我们呢?” “找到宝藏的话,我们分一半。” 这可把萨拉森给逼急了。“杂种,他这是在敲竹杠。”他冲到莫尔跟前,把他拎起来往墙上一甩。“别提什么条件了,”他吼道,“我们不想再听你的废话。把我们想知道的说出来,否则我会打得你非说不可。相信我,看见你流血我会非常高兴的。” 米琪·莫尔站在那里,镇静得就像是站在厨房瓦斯炉前一般。她那不可思议的冷静让佐拉觉得不合逻辑。要是换了别的女人,看到丈夫受到暴力威胁时,一定会流露出恐惧的。 莫尔令人不可思议地微笑着。“来呀!打断我的腿,杀了我吧。这样你们再过一千年也别想找到华斯卡的金链。” “他是对的,你也很清楚这一点。”佐拉说,平静地凝视着米琪。 “等我揍完了他,他就连做狗食都不配。”萨拉森边说边举起了拳头。 “等等!”奥克斯利的声音阻止了他,“若想快点得到答案,你最好把气出在莫尔太太身上。没有哪个男人喜欢别人强奸自己的老婆。” 萨拉森慢慢地松开莫尔,转向米琪,脸上露出野蛮人抢劫时的表情。“说服莫尔太太合作将是我的荣幸。” “你是在浪费时间,”莫尔说,“在解译的最后阶段,我没让我妻子和我共同工作。她不知道寻找藏宝地点的关键线索。” “你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事实,”米琪十分平静地说,“亨利不准我看到最后的结果。” 第51章 “我们还有一个办法。”萨拉森冷冰冰地说。 “我明白了,”奥克斯利说,“你像刚才所提议的那样对付莫尔夫人,直到他肯合作为止。” “无论用哪个办法,我们都能得到答案。” 佐拉盯着莫尔。“好了,博士,就看你的了。” 莫尔看着他们,冷静地盘算着。“你们想对她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没关系。” 佐拉兄弟古怪地静了下来。萨拉森是他们中间最残忍的一个,他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样的男人能如此冷静地把自己的妻子扔给狼群而不流露出丝毫的羞愧和恐惧呢? “你能眼看着你妻子被殴打、强奸甚至被杀害却袖手旁观、不说一句话来救她吗?”佐拉边问边观察着莫尔的反应。 莫尔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野蛮愚蠢的行为不会为你们带来任何结果。” “他在吹牛,”萨拉森瞪了他一眼,“他一听到她的尖叫就会垮的。” 佐拉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我同意,”奥克斯利说,“我们低估了他对名誉的贪婪和想做一个学术界巨星的狂热。对不对,博士?” 莫尔不为他们的蔑视所动。他说:“50%一定比100%的一场空好,先生们。” 佐拉看了看他的两个弟弟。奥克斯利几乎不为人察觉地点了点头。萨拉森则紧紧握着拳头,手上的青筋暴突——他转过身去,从他的表情我们可以清楚地得知,此时他正想把莫尔撕成碎片。 “我想我们可以避免进一步的威胁,理性地解决这个问题,”佐拉说,“在我们满足你进一步的要求之前,我要你保证绝对能够带我们找到宝藏。” “我已经译出对通往洞穴入口的标记的描述,”莫尔缓慢而清晰地说,“绝不会有错。我知道标记的大小和形状。我能从空中认出它。” 他充满信心的保证只换来了一阵沉默。佐拉走到金甲木乃伊前,盯着刻在黄金外罩上的文字。“30%,只能以这个数成交。” “40%。要不就什么都没有。”莫尔坚决地说。 “你想要书面保证吗?” “能在法庭上站得住脚的东西。” “可能不行。” “那么我们只好相互信守口头承诺了。”莫尔转向妻子,“对不起,亲爱的,我希望你不会觉得太心烦。但你必须了解,有些东西比结婚誓言更重要。” 佐拉想,多么奇怪的一个女人啊!她本应显得害怕,感到受辱的,但她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那就这么说定了,”他说,“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伙人,我看没必要再戴这些面罩了。”他把面罩推到脑后,理了一下头发。“大家都想好好地睡一夜觉。你们明天早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搭乘我们公司的喷射飞机去墨西哥的瓜伊马斯。” “为什么要去瓜伊马斯呢?”米琪·莫尔问。 “有两个原因。它位于海湾的中心,有一位好朋友兼委托人曾公开邀请我使用他在港口正北边的庄园。那地方有一条私人飞机跑道,是搜索工作指挥总部的理想地点。” “你来吗?”奥克斯利问道。 “两天后我会与你们碰面。我在堪萨斯州的威奇托还有个生意上的约会。” 佐拉转向萨拉森,唯恐他弟弟会再次使用暴力对付莫尔。但他其实没有必要担心。 萨拉的脸上露出了鬼魅般的冷笑,他的兄弟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正愉快地想像着找到宝藏之后,图帕克·阿马鲁将会怎样对付亨利·莫尔。 第二十九章 “布兰希尔达已经做了它所能做的一切,”耶格尔说,他指的是他那部心爱的电脑,“我们一起尽力地把百分之九十的绳结代码拼凑在一起,但仍有几种排列还未找到答案——” “排列?”皮特坐在耶格尔的对面,轻声问道。 “就是绳结线圈上不同的钱性顺序和颜色的组合。” 皮特耸耸肩,向四周扫视了一下。还有4个人在场,他们是桑德克上将,艾尔·乔迪诺,鲁迪·格恩和海勒姆。耶格尔。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耶格尔身上,而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对着满月嚎了一整夜的野狼。 “我的确得学习更多的词汇了。”皮特咽嚷着。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散地坐好,盯着这位站在长椅后面荧幕下的电脑天才。 “我正要解释,”耶格尔继续说,“有几个结和圈无弦解译。利用最完善、最先进的讯息和资料分析技术,我们所能得到的只是一个大致的故事梗概。” “即使是像你这样的天才?”格恩笑着问。 “即使是爱因斯坦也一样。假如他能挖掘出一块印加罗塞塔宝石,或者是一本16世纪有关如何编制绳结语的手册,他一定也会像在真空里工作一样。” “如果你打算讲一个没什么高潮就结束的故事,”乔迪诺说,“我可要去吃午餐了。” “德雷克绳结是数字资料一种复杂的的表达形式,”耶格尔自顾自地往下讲,不理会乔迪诺的讽刺,“但不适于一步步地描述事件。凭着几根彩色绳圈上刻意编出来的结,你无法描述看得见的动作和剧情。绳结语只能提供关于生活在那个特写历史时期的人们的粗略描述。” “你已经把前提讲清楚了,”桑德克说,摇晃着一根雪茄,“为何不告诉我们你在这团乱绳中发现了什么?” 耶格尔点点头,调暗了会议室的灯光。他打开一部幻灯机,墙面荧幕上便显示出一幅早期西班牙人绘制的南北美洲海地图。他拿起一根类似汽车天线般的金属伸缩式指示棒,随意地往地图的方向指了指。 “为了避免一堂漫长的历史课,我们长话短说。印加王位的合法继承人华斯卡被他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弟弟阿塔华尔帕打败并推翻了。1533年,他下令把他的王国宝库和其它皇家财宝全部运到安地斯山脉的高峰上藏起来。事实证明这很明智。在他被囚禁的期间,·华斯卡受到耻辱和悲伤的拆磨。他的所有亲友都被杀害了,妻子和孩子也全被绞死。而更雪上加霜的是,西班牙人选择在这个时候人侵印加帝国。在与墨西哥的科特斯很相似的情况下,弗朗西斯科·皮萨罗无比精确地算准了时间。印加军队已经四分五裂,在内战中损失了十分之一,这种混乱的局面正中他的下怀。他的少量士兵和敢死队员在古城卡克萨纳卡的广场上屠杀了几千名阿塔华尔帕的大臣和官僚之后,这种乘虚而入的战术便为他赢得了印加帝国。” “真奇怪,印加人为什么不去进攻、征服西班牙人呢,”格恩说,“他们的军队人数一定比皮萨罗的军队超出100倍。” “几近于1000倍呢,”耶格尔说,“但是,跟在科特斯和阿兹特克一样,那场面是他们所无法应付的。印加人从未见过凶猛的留胡子男人穿着箭和石头都打不破的金属铠甲,骑着披了铁甲的马匹,挥舞着剑,发射以火绳弓[火的枪炮。他们的士气一落千丈,阿塔华尔帕的将军们无法运用人海战术发动攻击,因而没能先发制人。” “华斯卡的军队怎么样了?”皮特问,“他们应该在战场上吧。” “对,但他们失去了指挥官,”耶格尔点点头,“历史只能在事后才顾及这些假如怎么样,就会怎么样之类的假设。假如那两位印加国王能为了赶走帝国的入侵者而彼此休战,并把军队联合起来,与强敌决一死战呢?这个假设很有意思。假如西班牙人战败的话,可能只有上帝才知道现在的南美政府和疆界是何种情况了。” “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讲西班牙语。”乔迪诺发表意见道。 “当阿塔华尔帕和皮萨罗对峙的时候,华斯卡在哪里?”桑德克问道,他终于点上了雪茄。 “他被关在帝国首都库斯科,在卡克萨纳卡南面1200公里。” 皮特在手册上作着记录,头也不拾地问道:“后来呢?” “阿塔华尔帕为了赎回自由,跟皮萨罗达成协议,由他用黄金填满一个房间,能塞到多高就多高,”耶格尔答道,“补充一下,是个比这间稍大点的房间。” “他遵守协议了吗?” “是的。但是阿塔华尔帕生怕华斯卡会送给皮萨罗比这更多的金银珠宝,于是便下令处死他的哥哥。华斯卡被溺死了,但死前他已经下令把皇室珍宝全部藏起来。” 桑德克透过一团蓝色的烟雾盯着耶格尔。“国王死后,是谁执行他的这个命令?” “一个叫奈姆莱普的将军。”耶格尔答道。他停下来,用指示棒沿着地图上的一条红线从安地斯山脉一直比画到海岸线。“此人并非印加皇室血统,而是一个获得赏识的查查波亚斯武士,最后成了华斯卡最信任的顾问。是奈姆莱普集结起55艘船的船队,组织了把财宝从山里运到岸边的行动。之后,根据绳结的记载,他们走了24天,又花了18天才把大批的财宝装上船。” “我一点都不知道印加人善于航海;”格恩说。 “马雅人也是航海家,像更早些的排尼基人、希腊人和罗马人一样,印加人擅长近海航行。他们并不怕开阔的水域,但是他们很聪明,遇到没有月亮的夜晚和暴风雨天气时,总会把船靠岸。他们靠着太阳和星星导航,顺着风向和水流在海岸线附近往返,跟巴拿马甚至更远的中美洲人做生意。有个印加传说讲。一个古时候的国王听说海的尽头有一座岛,岛上有大量的金子和很多聪明人。 第52章 由于他渴望财富和奴隶,于是就建造了许多艘船,装上帆,带了一队卫兵,上船驶向那个地方一一现在人们认为那个地方就是加拉帕戈斯群岛一一9个月之后,他就带着众多的黑奴和大批黄金回来了。” “你是说加拉帕戈斯群岛?”皮特不解地问。 “这也是一个说得通的猜测。” “我们有没有关于他们造船术的记录?”桑德克问。 “皮萨罗的领航员巴特勒姆·鲁维兹看见过装有桅杆和四方形棉布大帆的大木筏。根据别的西班牙船员说,他们看见过用冷杉木、竹子和芦苇编成的木筏驶过,筏上载着60个人和40大箱或者更多的货物。除了船帆之外,还有一队队的划桨手负责划动木筏。从前哥伦市时期陶器上的图案可以看出。有一种双层甲板的船,其船头和船尾都是翘起的,船尾柱上刻有蛇头,跟装饰在北欧海盗长形船上的龙很相似。” “那么他们必定能够把成吨的金银一路运过海去了?” “这是毫无疑问的,上将。”耶格尔将指示棒在另一条标志着奈姆莱普运宝船队航线的线上轻轻敲了敲。“从出发点向北到目的地,他们花了86天。这对原始的船只来讲并不是短程的航行。” “他们没有可能往南边走吗?”乔迪诺问。 耶格尔摇摇头。“我的电脑发现,有一个绳圈上的结代表了四个主要的方向,代表北的结在上方,代表南的结在下方,东和西则用绳股的分支来表示。” “他们最终的登陆点呢、”皮特突然插进来问。 “这是最令人费解的地方。我们从来没有测算过一条冷杉木木筏驶完一里需要多长时间,对船队航速的估计若严格来讲也只是猜测。现在我不多讲了,待会儿你们可以看我的第三十章 盖斯基尔全身放松地躺在床上,旁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杯冷咖啡和一个盛着吃了一半的三明治的盘子。他那庞大的身体上盖了床毯子保暖,毯子上面散落着一页页打字稿。他端起杯子,吸了口咖啡,又接着读那份有一本书厚的手稿。文章的题目是《从未落网的窃贼》,是对追捕“幽灵”的写实描述,作者名叫内森·潘布罗克,是伦敦警察厅刑事部的退休探长。这位探长花了将近50年的时间,坚持不懈地研究国际刑警案件,追踪每一条线索,不管它是不是可靠的。 潘布罗克听说盖斯基尔对二三十年代这个神出鬼没的艺术品窃贼有兴趣,便把发黄的文稿寄给他。这文稿是他耗尽心血整理而成的,却在30年里被编辑退回不下30次。盖斯基尔一读起来就不忍释卷,他被潘布罗克那深入细致的调查给深深吸引了。潘布罗克已经将近90岁,这位英国人曾负责侦办1939年发生在伦敦的“幽灵”最后一次的偷盗案。“幽灵”总是极为精彩地完成他的偷窃计划,而这次也一样。案子始终没破,艺术品一件也没追回来。但潘布罗克固执地认为,罪犯不会不留下蛛丝马迹,他一心想要查明“幽灵”到底是何许人。 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他从未改变初衷,一直拒绝放弃这个案子。后来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不得不进了疗养院。在此之前的几个月,他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盖斯基尔心想,太遗憾了,竟然没有一个编辑认为这篇稿子值得出版。要是《从未落网的窃贼》能够出版的话,那么至少会有10桩著名的艺术品盗窃案可以真相大白。 黎明前的一个小时,盖斯基尔看完了文稿的最后一页。他靠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在脑子里把每条线索整理了一遍,直到阳光从卧室的窗台上照进来。突然间,他恍然大悟,就好像堵塞在河道中的原木一下子松开了,被冲进了开阔的水域。盖斯基尔伸手拿电话时微笑着,就像手里持有中奖的彩票一样。他凭记忆拨了个号码,拍松了枕头,好让自己在等回音时能坐得舒服些。 一个睡意惺松的声音嘶哑地说:“这是弗兰西斯·拉格斯岱尔家。” “我是盖斯基尔。” “天哪,是大卫啊。怎么这么早?” “是谁呀?”话筒里模模糊糊地传来拉格斯岱尔妻子的声音。 “大卫·盖斯基尔。” “你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天吗?” “很抱歉,把你们吵醒了,”盖斯基尔说,“但我有个好消息,一刻也不能等了。” “好吧,”拉格斯岱尔打着哈欠咕哝着,“说来听听看。” “我可以告诉你‘幽灵’的名字了。” “谁?” “我们最关心的艺术品盗贼。” 拉格斯岱尔完全醒了,“‘幽灵’?你查出他的身分了?” “不是我。是伦敦警察厅刑事部的一位退休探长。” “是个英国佬?” “他用毕生的精力写了一本有关‘幽灵’的书。其中有些是猜测,但他收集了不少很有说服力的证据。” “他得出了什么结论?”盖斯基尔故意清了清嗓子。“历史上最了不起的艺术品盗贼名叫曼斯菲尔德·佐拉。” “你再说一遍?” “曼斯菲尔德·佐拉。这对你来说有意义吗?”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以我徽章的名义发誓。” “我不敢问——” “没必要,”盖斯基尔插话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是那个家族的父亲。” “我的天,佐拉跨国公司。这简直就像在拼图上找到最后一块拼板。是佐拉家族,不论他们用什么名字称呼自己。所(奇.书.网-整.理.提.供)有的一切都开始能连贯了。” “就像找到了通往家门的那些面包屑一样。” “那天吃午饭时你说得没错。‘幽灵’的确开创了一个继承衣钵的盗贼王国。” “我们至少在4个我还记得的场合下监视过佐拉跨国公司,但结果总是无法找到罪证。我从没把他们跟神乎其技的‘幽灵’联系起来。” “局里也一样,”拉格斯岱尔说,“我们一直怀疑他们跟每一件价值在百万美元以上的艺术品和文物盗窃案有关,但我们没能找出足够的证据来起诉他们任何一个人。” “我很同情你。没有证据,就没有搜索票和逮捕令。” “佐拉家族在这么广的范围内做着这么大的生意,居然没留下任何痕迹,这简直就是奇迹。” “他们从不出错。”盖斯基尔说。 “你试过安排人进去卧底吗?”拉格斯岱尔问。 “试过两次。他们几乎都是立刻就有所警觉。要不是我都派我很有把握的人进去,我敢说他们早就被干掉了。” “我们也从来没能打进去过。那些收买失窃艺术品的收藏家也同样都很有警觉性,嘴巴很紧。” “我们都很清楚,佐拉家族一向会把偷来的文物变成合法的,就像贩毒者洗钱一样。” 拉格斯诺尔沉默了几分钟,最后说:“我觉得是时候了,我们不应该只在午饭见面时互换条子了,我们应该开始全天候合作。” “我喜欢你的风格,”盖斯基尔表示同意,“从我这头开始,我一到办公室就向我的上司呈上一份关于联合行动的提议。” “我这边也开始进行。” “我们为什么不把双方的成员集合起来召开一次联合会议呢,比方说在星期四上午?” “听起来你好像已稳操胜算一般。”拉格斯岱尔同意了。 “这可以让我们留出时间好做些预备性的工作。” “说起‘幽灵’,你追查过被盗的迪亚哥·利维拉的画吗?那次午饭时你曾提到过,说你在这上面可能有线索。” “我仍在研究这个案子,”盖斯基尔回答说,“但现在看来,利维拉的画似乎被运到了日本,进了私人收藏室了。” “你根据什么断定这是佐拉家族所促成的买卖?” “如果是他们干的,就不会有任何线索。因为他们总是运用许多作为掩护的机构和中介者。我们是在谈论超级明星的犯罪问题,从老曼斯菲尔德·佐拉实现第一个偷窃计划到现在,你、我,或者是世界上任何其他执法机构,都没有动过这个家族的任何成员。他们还没见过法庭里面的模样呢。他们完全清白,真是让人忍心。” “这回我们干掉他们了。”拉格斯岱尔鼓励地说。 “如果他们不是那种会出错的人,我们就没有优势可言了。” “也许不是,也许是。但我一直觉得会出现一个跟你、我或者佐拉家族都无关的局外人,他会摧毁他们那个家族体系。” “无论他是谁,我都希望他快点现身。要是我们没能在佐拉家的人退休去巴西之前,送他们上断头台的话,我会抱憾终生的。”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那个父亲是家族生意的创始人,也知道他是怎么经营的,那么我们就更清楚应该找些什么东西了。” “别忙着挂电话,”拉格斯岱尔说,“告诉我,你是否调查过某位与那件从你手上溜过的木乃伊金甲有关的解译专家?” 盖斯基尔迟疑了一下。他不喜欢别人再提起这件事。“我们找过所有知名的雕刻文字专家,只有两位除外。他们是一对夫妻档的哈佛人类学家,亨利·莫尔博士和他的妻子。他们失踪了。他们的同事和邻居都没人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 拉格斯岱尔笑了起来。“若能在他们跟佐拉家族斗智的时候找到他们就好了。” “我正在调查这件事。” “祝你好运。” “我很快就会跟你联络的。” 第53章 盖斯基尔说。 “上午晚些时候我再打电话给你。” “下午打吧。有场审讯将在9点钟开始。” “这样更好,”拉格斯岱尔说,“要是联合会议方面有进展,你就打个电话给我吧。” “我会的。” 盖斯基尔微笑着挂上电话。今天上午他不想去办公室了。要让由海关和联邦调查局所组成的联合行动小组得到上司的批准,对拉格斯岱尔来说比他这边还要棘手。他读了一夜文稿,现在该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休息一下了。 每当一件缺少证据的悬案突然有了转机的时候,他都会非常高兴。能掌控局势的感觉真好,由刺激而产生的动力真是奇妙极了。 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在卡内基的课上吗?还是从海关总局的教官那儿?他还没想出答案就已经睡着了。 第三十一章 皮德罗·文森特把自己那架保养良好的dc一三型运输机降落到德克萨斯州哈灵根市的机场跑道上。他把这架有55年机龄的飞机一直滑行到海关机库前面,关掉了那两具1200马力的引擎。 当他打开舱门走下地面时,两个穿制服的海关官员正在等着他。其中较高的那位有着一头被风吹乱了的红发和一张长满雀斑的脸,他手持一块书写板挡在眼睛上,遮住德克萨斯的强烈阳光。奇#書*网收集整理另一位则用皮带牵着一条警犬。 “是文森特先生吗?”海关官员很有礼貌地问,“皮德罗。文森特?” “对,我就是文森特。” “感谢你事先通知我们你要到美国来。” “很高兴能跟你们的政府合作。”文森特说。他本想跟他们握手的,但他从自己以前的过境经验中知道,这些官员总是希望能尽量避免身体上的接触。他把一份飞行计划递给红头发的官员。 那位官员把那张纸放在书写板上,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条款,而他的搭档则把警犬放进机舱去嗅有没有毒品。“你是从哥斯大黎加的尼科亚出发的?” “完全正确。” “目的地是堪萨斯州的威奇托?” “我的前妻和孩子住在那里。” “你这次旅行的目的是?”文森特耸耸肩。“我每个月都会从家里飞来看我的孩子一次,然后再飞回去。” “你的职业是农场主人?” “对,我种植咖啡豆。” “希望你没种别的。”海关官员僵硬地笑道。 “靠着种咖啡,我就能过很舒服的生活了。”文森特愤慨地说。 “请让我看一下你的护照好吗?” 这套程序从来没变过。虽然文森特经常碰到这两个官员,但他们总是这样对待他,好像他是个第一次来美国的旅行者。那位官员看看里面的照片,对照着文森特那往后梳的平滑黑色直发、红棕色眼睛、橄榄色的光滑皮肤和尖鼻子。他的身高和体重显示,他是个偏瘦的44岁矮个子男人。 文森特非常讲究穿着,新潮的衬衫、喇叭裤、绿色驼毛运动装,脖子上则围着印花大丝巾。海关官员觉得他就像个曼波舞舞者。 海关官员终于结束对护照的检查,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文森特先生,在我们检查飞机的时候,请你在我们的办公室里等一会儿好吗?我相信你已经很熟悉这一套程序了。” “当然可以,”他举起几本西班牙杂志,“每回来此我都会作好耽搁一段时间的准备。” 那个官员羡慕地看了看dc一三型飞机。“很荣幸能检查这么一架漂亮的老式飞机。我敢说它飞起来一定跟她看上去一样漂亮。” “二次大战之前它是环球航空公司的一架商务运输机。当我在瓜地马拉看到它时,它正为一家矿业公司运货。我当时就买下它,然后又花了一笔可观的费用来维修。” 他在往办公室的途中,突然转身向海关官员喊道:“我能用你们的电话吗?我想打个电话给加油车,油箱里的油已不够飞到威奇托了。” “当然可以,只要问问坐在那儿办公的人就行了。” 一个小时之后,文森特驾机飞越德克萨斯,向威奇托飞去。他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放着四个装了600多万美金的手提箱,那是在临起飞时由开加油车的其中一人偷偷带上飞机的。 海关官员们彻底搜查了飞机,没有发现任何毒品或是其它的违禁品,最后确认文森特是清白的。几年前他们就调查过他,结果使他们确信,他是个受人尊敬的哥斯大黎加商人,靠种植咖啡豆发了大财。不错,皮德罗·文森特拥有哥斯大黎加第二大咖啡种植园,但事实上他还是一个名叫胡里奥·胡安·卡洛斯的走私贩毒集团的幕后主使者。这个组织的生意极为兴隆,为他获取了10倍于咖啡种植园收入的财富。 像佐拉家族和他们的犯罪王国一样,文森特遥控指挥着他的走私贩毒集团。日常活动大都由他的副手负责,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知道他的真实身分。 文森特的确有个前妻带着他的四个孩子,住在威奇托城外的一个大农场里。农场是她要求他在离婚后送给她的。农场上建有简易跑道,他可以驾着飞机从哥斯大黎加飞来看孩子,同时从佐拉家族那里购买偷来的艺术品和非法文物。 当文森特在玉米田中间的狭窄跑道上着陆时,已经接近傍晚了。跑道的一头停着一架棕黄色喷射飞机,机身上漆着一道紫色的条纹。飞机旁支起了一顶蓝色大帐篷,帐篷前则伸出一把遮阳伞。一个穿白色亚麻西装的男人坐在遮阳伞下,身边的桌上摆好了野餐用的午餐。文森特在座舱里招了招手,迅速填好飞行检查单,迈步跨出dc一三型飞机。他随身带了3个手提箱,留下一个在飞机上。 坐在桌边的男人从椅子上站起身,走上前来拥抱文森特。“皮德罗,看见你总是让我很高兴。” “约瑟夫,我的老朋友,你不知道我有多盼望我们的短暂会面。” “相信我吧,我最渴望跟你这样受人尊敬的人打交道,我的其他顾客全都加起来也比不上你好。” 文森特笑了。“宰羔羊之前要先用奉承话把它养肥吗?” 佐拉舒畅地开怀大笑。“不,不,还不到时候,我们先喝几杯上好的香槟舒服一下。” 文森特跟在约瑟夫·佐拉身后走到遮阳伞下坐了下来,一个年轻的拉丁美洲侍女已倒好香槟,端上餐前小点心。“你有没有带来可以让我挑选的商品?” “这是一笔能让好朋友获益的交易,”在他们碰杯时佐拉说,然后他点了点头“出于对你的敬意,我亲自挑选了在秘鲁稀有印加文物中最稀罕的东西。我还带来了极富价值的西南美洲印第安人的宗教祭具。我保证那些刚从安地斯运来的文物会大大丰富你那无与伦比的前哥伦布时期艺术品收藏室,使它超过世界上的任何一家博物馆。” “我真想马上就看到。” “我的人已经在帐篷里布置好了,请你欣赏吧。” 人们一旦开始收集稀有的不寻常物品,寻找和收藏别人没有的东西的欲望便会驱使他们上瘾。皮德罗·文森特就是那些受欲望驱使,时时想要扩充自己收藏的人之一。很少有人知道他有一大批收藏品。他也是那些幸运的人之一,拥有不必纳税的秘密资产,可以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文森特有70%的珍藏品是在这20多年里从佐拉这儿购买的。他付的钱常常是这些东西实际价值的5到10倍,而且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偷来的,但他一点也不在乎。这种关系对双方都有利。文森特挥霍他贩毒赚来的钱,佐拉则把这些钱用来秘密购买非法艺术品,不断扩充他的收藏。 “为什么安地斯文物这么值钱呢?”在他们喝完第二杯香槟时,文森特问。 “因为它们属于查查波亚斯文化。” “我从没有见过查查波亚斯艺术品。” “没几个人见过,”佐拉回答说,“你马上要看到的东西,是最近才从安地斯山高处的‘死亡之城’里出土的。” “我希望你让我看的不是几块瓷罐碎片和葬仪瓦瓮。”文森特说,他的热切期望逐渐降温,“还没有真正的查查波亚斯文物进入过市场呢。” 佐拉夸张地撩起帐篷的门帘。“大饱眼福吧,这是到目前为止规模最宏大的查查波亚斯艺术品展览。” 文森特一时之间激动不已,没注意到帐篷角落架子上的一个玻璃匣。他径直走向摆成马蹄形的三张桌子,桌子铺着黑色天鹅绒桌布。靠边的桌子上有一张只有一些纺织品,另一张则摆着陶器。中间那张桌上布置得便是第五街珠宝店的陈列柜。大批光芒四射的珍贵手工艺品使文森特头晕目眩。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珍贵且漂亮的前哥伦布时期文物在同一人地方一起展示。 “简直令人不敢相信!”他气喘吁吁地说,“你的确尽了最大的努力。” “没有任何一个文物贩子会碰过这些艺术珍品。” 文森特一件件地看过去,审慎地触摸、观察着。仅仅接触到这些纺织品和镶宝石的金质饰品就足以让文森特屏息静气了。这么多的财富摆在堪萨斯的一片玉米地里实在是太不协调了。最后,他终于满怀敬畏地说:“这就是查查波亚斯艺术?” “每一件都是正宗的、名副其实的。” “这些珍宝都是从坟墓里挖掘出来的吗?” “对,是从皇室成员和富人的坟墓里。” “太美了。” “看到了自己喜欢的吗?” 第54章 佐拉开玩笑地问。 “还有吗?”文森特问,那阵激动平息之后,他开始考虑怎么得到这些珍宝。 “属于我的所有查查波亚斯文物你都看过了。” “你没隐藏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吧?” “绝对没有,”佐拉理直气壮、忿忿不平地说,“你是第一个看到全部收藏品的人。我不打算单件卖出。我其实可以不必告诉你的,朋友,还有另外五个收藏家就在附近等着这个机会呢。” “我出400万美元买下这批珍宝。” “谢谢你一开口就出这么高的价。但你是了解我的,知道我从不讨价还价。一个价钱,只有一个。” “多少?” “600万。” 文森特挪动了几件艺术品,在一张桌子上腾出一块地方。他一个个地打开手提箱。几个箱子里全都塞满了一叠叠的大额钞票。“我只带了500万。” 佐拉根本不上他的当。“真遗憾,我不得不放弃这笔交易。我想不出自己还愿意把这批收藏品卖给谁。” “但我是你最好的顾客。”文森特抱怨说。 “这我不否认,”佐拉说,“我们就像亲兄弟。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活动,而除了我家里的人之外,也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活动。为什么每次交易你都要这样折磨我呢?现在你应该更明白些才对。” 文森特突然大笑起来,做了个典型的拉丁式耸肩。“有什么用呢?你知道,我的钱比我所能花费的还多。把这些艺术品放进我的收藏中会使我十分快活。原谅我讨价还价的习惯,付钱给零售商向来不是我们家的传统。” 文森特一言不发地走出帐篷。几分钟之后,他拿着第四个手提箱回来了。他把它打开放在其他几个旁边。“650万。你说还有罕见的西南美洲宗教祭具。它们也包括在内吗?” “你可以用剩下的50万买下它们,”佐拉答道,“你可以在角落里的玻璃匣里找到那些印第安宗教偶像。” 文森特走过去,打开布满尘埃的玻璃,盯着那些形状古怪而扭曲的人形象。这不是普通的礼仪偶像,虽然它们看上去像是小孩子雕刻出来的。但根据多年收藏西南美洲艺术品的经验,他知道它们的意义所在。 “胡北部落的吗?”他问。 “不,是芒陀罗部落。很古老。在他们的宗教仪式中非常重要。” 文森特伸出手,准备拿起一个来仔细看看。他感到有一股冷风裹住了全身,心脏停止跳动了几秒钟。他手指上的感觉不像是触到了枯死已久的杨树那硬邦邦的树根,而像是摸到了女人柔软的手臂。文森特可以发誓,他听到它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你听到了吗?”他问道,急忙把偶像扔回匣内。 佐拉用询问的眼光盯着他。“我没听见任何声音。” 文森特看起来就像正在做恶梦一样。“求求你,我的朋友,我们结束这笔交易吧,我不想拥有这些偶像。” “你的意思是不想买这些偶像?”佐拉吃惊地问。 “不,不。这些偶像是有灵魂的。我能感应到它们灵魂的存在。” “愚蠢的迷信。” 文森特抓住佐拉的肩膀,眼里充满恳求的神色。“毁掉它们,”他恳求道,“毁掉它们,否则它们会毁掉你。” 第三十二章 在小阳春的骄阳下,两百辆汽车制造商的一流作品陈列在东波多马克公园的绿地上,像戏院聚光灯下戏服上的金属片般闪闪发亮。 一年一度的首都名车展为那些臣服于木质车身永恒魅力和精湛工艺的人以及那些迷恋老式汽车的狂热爱好者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但实际上这项展览原来的目的是要为在华盛顿市附近建立受虐儿童治疗中心筹募资金的。在展览开放的周末,5万多名狂热的老式汽车迷涌进了公园,欣喜地盯着那些很久以前就已经停产的车子。 这里充满浓厚的怀旧气息。成群的人们在展区里漫步,赞赏着完美的设计和无可挑剔的细节处理,想像着那个年代的生活方式。那时候,富豪们通常会在工厂里订做底盘和引擎,然后根据自己的喜好装上成套的车身。年轻的参观者梦想有一天能拥有一辆奇异的轿车,而65岁以上的人们则回忆起他们年轻时看到这种车驶过城镇的情景。 这些车按照年份、车型和来源地分类。每一类中最好的能得到奖杯,而第二名则得到奖章。“冠军车”的荣誉是人人向往的,许多富有主会花上几十万美元为他们所喜爱并引以为傲的车做最完美的保养,因此他们的汽车在各方面的状况都比刚出厂时要好得多。 与其他衣着保守的车主相反,皮特穿着花俏的夏威夷运动衫、白色短裤和凉鞋,坐在一把老式帆布椅上。在他身后的是一辆泛着柔和光彩的深蓝色1936年产利箭牌轿车(piercearrowbehine),后面拖了一节漆成同样颜色的1936年利箭牌旅行拖车。 除了回答参观者所提出的有关轿车和拖车的问题之外,他一有空就埋头读一本厚厚的科特斯海航行手册,并不时在一本有蓝色横格的黄色记事本上草草记着笔记。在手册中所列出来的或是有图示的岛屿中,没有一个符合耶格尔在德雷克绳结中发现的描述,它们全都没有边缘陡峭的整块突起岩石,只有几个岛有陡峭的岸壁。有一些岛虽然陡立在海面之上,但它们的形状并不像中国草帽或是墨西哥帽,而是水平地形成一座方山。 乔迪诺穿着宽松的卡其市衬衫,衣摆垂到膝盖,外面又套了一件有着阿尔卡利·萨姆龙舌兰酒广告图样的t恤,穿过人群朝皮特的利箭车走来。洛伦走在他的身旁,她身穿青绿色的连身裤,看上去非常醒目。她拎着一个野餐篮,乔迪诺则在肩膀上扛着冰盒。 “我希望你觉得饿了,”洛伦愉快地对皮特说,“我们几乎把半个熟食店都买回来了。” “她的意思是,”乔迪诺把冰盒放在草地上,喘着气说,“我们运来的食物足够让一群伐木工人吃个饱。” 皮特从椅子上跳起来,盯着乔迪诺t恤上印着的一句话。“关于阿尔卡利·萨姆龙舌兰酒,他们讲了些什么?” “如果你还睁着眼睛的话,”乔迪诺背书似地说,“你喝的就不是阿尔卡利·萨姆的酒。” 皮特大笑起来,指著有62年历史的拖车那敞开的门。“我们为什么不进到我这个活动宫殿里去躲躲太阳?” 乔迪诺搬起冰盒,然后将它扛进去放在厨房工作台上。洛伦跟了进去,把野餐篮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某个小隔间内一张可以展开成床铺的桌子上。“就经济大恐慌时期所制造的东西而言,”她边说边打量着原木装潢的内部和装有铅条玻璃的食品柜,“这车看起来已很现代化了,真是让人吃惊。” “利箭车总是走在时代的前面。”皮特解释说。“他们为了弥补轿车销售量的不断下降,因此生产了拖车。但两年后他们就放弃了。经济大恐慌毁了他们。他们生产过三种型号:一种比这车长些,另一种则短些。我除了改装过炉子和冰箱之外,其余的都仍保持原状。” “我这儿有可乐娜啤酒、考斯啤酒和乔林酒,”乔迪诺说,“说你要哪一种吧。” “乔林是什么啤酒?”洛伦问。 “特干多曼尼乔林(domainecheurlinextradry)是一种香槟的牌子。我是在小象山买的。” “是哪里产的香槟?” “新墨西哥,”皮特回答说,“是一种上好的发泡香槟酒。艾尔和我乘着独木舟顺里奥格兰德河而下时闯到酿酒厂里去了。” “太好了。”洛伦微笑着举起一个高脚杯,杯脚像根笛子一样。“倒满吧!” 皮特笑着朝酒杯点点头。“你不老实。你是有备而来的。” “我和你们一起待了那么长的时间,足够发现你们都很重视的那个秘密了。”她又拿了个酒杯,递给他。“无所畏惧、敢于探查阴暗水底的勇士宁愿喝香摈却不敢喝啤酒。” “我都喝。”皮特反驳说。 “要是她告诉了当地酒馆里的那些小子,”乔迪诺严肃地说,“你会被轰出城的。” “我得付多大的代价呢?”皮特问,他已经屈服于她。 洛伦向他抛去一个极为性感的媚眼。“我们今夜再谈这件小事吧。” 乔迪诺冲着翻开的科特斯海航行手册点点头。“找到类似的地方了吗?” “海湾内以及周围有100多个海拔至少50米的海岛,我把范围缩小了,有两个很可能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另外还有4个也有可能。其余的在地理特征方面都不符合。” “都在北部吗?”皮特点点头。“纬度在28度以下的我根本不考虑。” “我能看看你们要搜索的区域吗?”洛伦问,手里忙着在桌上摆好食物。 皮特走到一个壁橱前,抽出一个长纸卷,把它在工作台上展开来。“这是一张放大了的海湾图。我把跟耶格尔翻译的绳结语所描述的最接近的那些岛都圈出来了。” 洛伦和乔迪诺放下酒杯,仔细看着地图。这是从地球物理轨道卫星上拍的照片,它显示出科特斯海北部详尽得令人惊叹的细节。皮特递给洛伦一把大型放大镜。 “这清晰度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洛伦说,透过放大镜仔细看着那些小岛。 “能看到一块好像不是天然岩石的东西吗?”乔迪诺问。 “这张图虽放大得很好,但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第55章 皮特回答道。 洛伦反复看着皮特所团出的那些岛。而后她抬起头看着他。“我想你们是要对那些最有可能的地方进行一次空中观察了?” “下个步骤是逐步排除那些特征不符合的地方。” “用飞机?” “直升机。” “在我看来,用直升机来巡察,这范围未免太大了些,”洛伦说,“用什么作起飞基地呢?” “一艘旧渡轮。” “渡轮?”洛伦吃惊地说。 “实际上是一艘载客运货两用轮。1957年以前它行驶旧金山湾内,后来被卖给墨西哥人,用来行驶于瓜伊马斯到圣塔罗萨莉亚之间,直到1962年为止。鲁迪·格恩用一首歌就把它租了下来。” “1962年?”洛伦轻声地说,摇了摇头。“已经过了36年。现在要不是一艘无主的弃船,就是该放进博物馆了。” “鲁迪说它仍然被当作工作船使用,”皮特说,“船上的预层甲板大得足以容纳直升机。他向我保证这艘船能当很好的平台使用,以供进行侦察飞行。” “天一黑我们就结束搜寻工作,”乔迪诺接着解释,“然后连夜航行,到德克搜寻表上的下一个岛区去。这个办法能为我们节省相当多的飞行时间。” 洛伦把一个盘子和银制餐具递给皮特。“听起来你们好像能控制一切了。要是发现了像是藏宝地点的地方,你们怎么办呢?” “先研究海岛的地形,然后就得为发掘的工作费一下心思了。”皮特答道。 “筵席摆好了,请用吧。”洛伦说。 乔迪诺一点都没有浪费时间,马上开始卷起一个内容丰富的三明治。“你布置得真漂亮,女士。” “小虫子总是会聚集在热炉子上,”洛伦笑道。“许可证怎么办呢?没得到政府方面的允许你们不能在墨西哥到处挖宝。” 皮特往发酵面包上放上一块厚厚的乳酪。“桑德克上将认为最好是再等一等。我们不想让此行的目的被大肆宣扬。要是传出去说,我们掌握了历史上最大一笔财富的线索,那数以千计的寻宝人就会像蝗虫一样扑向我们。墨西哥的官员们为了使他们自己的政府占有这批财宝,也会不顾一切地把我们驱逐出境。而国会则会因海洋局把纳税人的钱花在出国寻宝上而横加责难。所以悄悄地进行比较好。” “我们有一半的把握能找到,不能半途而废。”乔迪诺非比寻常的严肃起来。 洛伦一言不发地往自己的盘里舀了一勺番茄沙拉,然后才开口说:“你们为什么不找个担保人呢?要是当地的墨西哥官员怀疑起来,开始问这问那的怎么办?” 皮特看着她。“你是说公共关系专家?” “不!一个真正持有证件的美国国会议员。” 皮特直直盯着那双富含感情的紫罗兰色眼睛。“你?” “为什么不行?国会发言人提议下星期休会。我的助理会替我掩饰的。我很高兴能离开华盛顿几天,看看墨西哥。” “坦白地说,”乔迪诺说,“我认为这才是主要的。”他对洛伦挤了挤眼睛,咧嘴一笑,“有你在德克身边,他会容易相处些。” 皮特伸出胳膊搂住洛伦。“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你跟我们一起在外国领土上寻宝的这件事泄露出去的话,流言将会毁了你的政治生涯。” 洛伦面不改色地隔着桌子盯着他。“于是投票人就会把我扔到大街上去,那么我就别无选择,只好嫁给你了。” “这可比听总统演说还要糟糕,”乔迪诺说,“但也是个好主意。” “不知怎么,我想像不出我们会一起走上华盛顿教堂的走廊,”皮特若有所思地说,“然后在乔治城的一座红砖房里建立一个家。” 洛伦期待的并不是这样的回答,但她知道皮特并不是普通的男人。她回忆起近10年前他们初次相遇时的情景,那是在一个已被遗忘的前环保署长所举办的一个草地舞会上。他对她产生了一种不可言喻的魅力,使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跟电影明星相比,他长得并不帅,但他身上有一种老成持重的男性气质,这种气质唤起了她的欲望,这是她与别的男人打交道时所从未经历过的。作为一个女议员,她认识很多有钱有势的男人,其中有好几个都长得十分潇洒帅气。但这个男人以冒险家闻名却安之若素,一点也不在乎权力或名誉。这真是太棒了,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10年来他们时聚时散,并没有什么约束。他认识别的女人,而她也认识别的男人,但他们的关系却始终没有改变过。结婚的想法似乎十分遥远,因为两个人都、已经跟工作结婚了。然而,时间使他们的关系越来越成熟,而且,身为一个女人,洛伦很清楚,如果她想要有孩子的话,她的生理时钟为她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一定要那样。”最后她说。 他察觉到了她的感情。“不,”他深情地说,“我们可以来点大规模的突破。” 她奇怪地看看他。“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一种平静的神态使他的绿眼睛显得更深邃了。“就当我只是对将来的事情提个建议吧!” 第三十三章 “你能再往主峰靠近点吗?”萨拉森问弟弟奥克斯利,后者正驾驶着这架水陆两用水上飞机,“这个较低的峰顶离我们的要求太远了。” “看见什么了吗?”萨拉森透过望远镜朝飞机侧窗外望去,“很可能是这个岛。要是我知道该找什么样的标志,就更有把握了。” 奥克斯利驾驶着巴芬cz一410型涡轮螺旋桨双引擎飞机倾斜着飞行,想更清楚地看看丹赞岛。这座岩石遍布的小岛四面陡峭。方圆5平方公里,海拔有400米,就在科特斯海的旅游热门地点洛雷托镇南面。“看起来很像。。他眼睛盯着下面说。下面有两片海滩可以让船登陆。山坡上到处都是小山洞,像蜂窝一样。“你说呢,哥哥?” 萨拉森转身看看坐在后排的人。“我认为受人尊敬的莫尔教授仍对我们有所保留。” “我若看到那个地方会提醒你们的。”莫尔简短地说。 “我说,我们把这个小杂种扔出机舱去,看看他怎么飞吧。”萨拉森恶狠狠地说。 莫尔自命不凡地抱起胳膊来。“尽管如此好了,那么你们将永远找不到宝藏。” “我实在是听腻这句话了。” “丹赞岛怎么样?”奥克斯利问,“符合那些特征吗?” 莫尔问都没问一声就从萨拉森手里夺过望远镜,朝岛上山脊断开的部分望过去。过了几分钟,他把望远镜递回,端起一杯加了冰块的马丁尼酒,舒舒服服地靠到座位上去。“这不是我们要找的。”他用命令口气宣布道。 萨拉森紧握着双手,竭力不让自己扑上去揍莫尔。几分钟之后,他镇静了下来,拿起一本和皮特一样的航行手册翻看起来。“下一个搜寻点是卡门岛。它的面积是150平方公里,长度是30公里。上面有几座海拔300米以上的山峰。” “放弃吧,”莫尔宣布道,“它太大了。” “我已经及时记下了你这种迅捷的回答,”萨拉森语带讽刺地低声说,“接下来是肖拉岛。这是一座顶部平坦的小石岛,上面有座灯塔,还有几户捕鱼人家。” “这个岛也放弃吧。”莫尔说。 “好吧,然后是圣依尔德芬索岛,在圣塞瓦斯蒂安东面,离岸6里。” “面积?” “约2.5平方公里,没有海滩。” “必须有海滩。”莫尔说,又喝了口马丁尼。喝完最后的几滴之后,他脸上露出一种失落的神情。“没有海滩,印中人就不能登陆,无法卸下他们船上的货物。” “圣依尔德芬索岛之后就是下加利福尼亚的郊狼湾了,”萨拉森说,“在那儿我们可以在6个岛中选择,它们都是比巨岩还大一点的小岛。” 奥克斯利轻松地驾着巴芬水上飞机慢慢爬升,最后到了700米的高空,然后向正北飞行。25分钟之后,视野里便出现了郊狼湾和把它与加利福尼亚湾隔开的长型半岛。奥克斯利开始降下高度,在散落于海湾入口处的小石岛上空盘旋。 “可能是瓜帕岛和巴格岛,”萨拉森说,“它们都陡峭地耸立在水面上,都有小而开阔的山顶。” 莫尔在座位上往旁边挪了挪。“我看不像——”他突然停住嘴,一把抓过萨拉森的望远镜,“是那个岛,在那里。” “哪个?”萨拉森暴躁地问,“有6个岛呢!” “形状像一只鸭子游水时往后看的那个。” “巴格岛。它符合那些特征。三面是峭壁,圆形蜂顶。鸭脖子弯处还有一小片海滩。” “就是它。”莫尔兴奋地说。 奥克斯利怀疑地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莫尔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神情。“但凭本能,没有别的。” 萨拉森夺回望远镜,观察着小岛。“看,山顶上有一个像是在岩石上刻出来的东西。” “别管那个,”莫尔说,一边抹掉额头上的汗,“那玩意儿一点意义都没有。” 萨拉森可不是傻瓜。他默默地想,印加人会不会就是用这个来标明通向宝藏的道路呢? 莫尔靠回座位上,一言不发。 “我要降落,然后驶到那一小片海滩上,”奥克斯利说,“从那里爬到峰顶好像比较容易,至少从空中看起来是这样。” 萨拉森点点头。 第56章 “降落吧。” 奥克斯利在海滩附近的水面上来回地飞了两次,确定那里没有什么足以划破飞机机腹的暗礁或水下岩石。飞机下降到低空气流中,最后落到蓝色的海水上,卷起一排排和缓的波浪,就像一艘在滔滔湖水上行驶的快艇。螺旋桨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把一排排浪花甩到机冀上。 在水的阻力下,飞机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奥克斯利慢慢地拉回减速杆,让惯性把飞机往海滩的方向推去。在离岸46米的地方,他把飞机的轮子放到了水中。轮胎很快就触到了逐沥向岛的方向升高的海底沙地。两分钟之后,整个机身从一排低低的浪中露了出来,像一只全身滴水的鸭子似地上了岸。 奥克斯利关掉引擎,螺旋桨越转越慢。最后停了下来。这时,两个渔夫从一间用漂流木搭成的小屋里走出来,呆呆地盯着飞机看。舱门打开了,萨拉森走了下来,踏在白色沙滩上,后面跟着莫尔,最后是奥克斯利,他把舱门和货舱关紧,并锁上了门。为求安全起见,萨拉森慷慨地付钱给渔夫,请他们看守飞机。随后,他们使出发了,顺着几乎看不见的小道向岛的顶部爬去。 刚开始时,小道很容易走,但越靠近山顶,坡度就越陡。海鸥在他们头上高高地飞过,大声呜叫着,用小而亮的眼睛盯着这几个大汗淋漓的人。这些鸟靠着尾羽掌握飞行的方向,它们展开仿佛静止不动的翅膀,追逐着上升的暖流,飞起来非常壮观。一只特别好奇的鸟儿扑向莫尔,在他肩膀上撤下了些粪便。 这位人类学家正忍受着酒精与疲劳的双重折磨。他麻木地看看弄脏了的衬衫,累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萨拉森咧嘴笑着,向那只海鸥敬了个礼,爬过一块挡在路上的巨石。蓝色的大海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往海峡对面望去,那儿是白色的郊狼沙滩,再远一些则是卡多纳尔山。 莫尔停住了脚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如雨下:奥克斯利抓住他的手,一直把他拖上平坦的山顶。他好像马上就要垮了。 “没人告诉过你攀岩时不能喝醉酒吗?” 莫尔没有理睬他。突然间,他的疲劳顿时消失,又绷紧了身子。他眯着眼睛,仍然是一副醉鬼的模样。他把奥克斯利推到一边,踉跄着走到一块有小型汽车般大的岩石前,那岩石被粗糙地刻成一种动物的形状。他像醉鬼看到幻觉一样,跌跌撞撞地绕着石像走了一圈,用额抖的手抚摸着粗糙不平的岩石表面。 “一条狗,”他喘着粗气说,“这只是一条傻乎乎的狗。” “你错了,”萨拉森说,“这是头郊狼。这个海湾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迷信的渔夫把它刻在这儿当作一个偶像,希望在他们出海时它能保佑他们的船员和船只。” “你干嘛对一块古老的石刻这么感兴趣?”奥克斯利问。 “我是人类学家,原始的刻像是重要的知识来源。” 萨拉森观察着莫尔。有一下子,他眼里的厌恶消失了。醉醺醺的教授已经泄露出找到藏宝地点的线索,这点他毫不怀疑。 萨拉森冷冷地想,他现在就可以杀了莫尔。真该把这个小个子男人从岛西面的峭壁上扔到下面的海浪里去。有谁会注意呢?尸体很可能会被海潮带走,成为鲨鱼的美餐。当地墨西哥政府恐伯根本就不会派人调查这件事。 “当然,你已经意识到了吧,我们不再需要你的服务了,对不对,亨利?”这是萨拉森第一次叫莫尔的名字。他的口气听起来十分亲密,但却一点儿也不悦耳。 莫尔摇摇头,带着一种极不自然的冷漠表情说话了。“没有我,你们永远也找不到。” “可怜啊,你还在吓唬人呢,”萨拉森冷笑道,“现在我们知道了,要找的是个有雕像的岛,而且我敢断定,那是座古老的雕像,你还能为搜寻工作作些什么贡献呢?” 莫尔的醉意不见了。他突然清醒得像个法官。“石雕像只不过是印加人设下的头一个标志,还有好几个呢。这些都得译出来。” 萨拉森冷酷而阴险地一笑。“你现在不会对我撒谎吧,亨利?你不会骗我和我的弟弟说巴格岛不是藏宝地吧?那样你以后就能自己一个人再来挖宝了。我真诚地希望你没有这个念头。” 莫尔瞪着他,眼睛里本该充满恐惧的,但实际上却只有厌恶。“炸平这个岛好了,”他耸耸肩说,“看你能得到些什么。把这座岛夷为平地吧。如果没有一个知道秘密标志的人,哪怕是再过一千年,你也找不到华斯卡宝藏的影子。” “他也许是对的,”奥克斯利平静地说,“要是他撒谎,我们可以自己回来挖。无论如何都是我们较占优势。” 萨拉森阴冷地一笑。他看透了亨利·莫尔在想些什么。这位人类学家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时机,想利用这次搜寻把宝藏据为已有。但萨拉森也有自己的计划,他已经考虑到了各种击能性。目前他看不出莫尔能有什么办法带着几吨金子奇迹般地逃走。除非莫尔有个他看不透的计划,否则这完全不可能。 萨拉森压下了自己的怒火,他知道现在需要的是忍让和耐心。他在莫尔的背上拍了拍。“原谅我的冒失。我们回到飞机上去吧,今天就到这儿。我觉得我们都需要洗个冷水澡,喝杯烈酒,再吃上一顿丰盛的晚餐。” “阿们,”奥克斯利说,“我们明天再继续吧。” “我知道你们已经看到了希望,”莫尔说,“我会为你们指路的,你们这帮家伙只要守信用就行了。” 他们回到停放飞机的地方,萨拉森第一个钻了进去。他弯腰拿起莫尔放在一旁的酒杯,摇了摇,把最后几滴酒倒在舌头上。没想到竟然是水,不是酒。 萨拉森默默地骂着自己。他竟然没有意识到莫尔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如果莫尔不是想欺瞒所有的人,让大家都觉得他毫无恶意的话,他为什么要装成醉鬼呢?他慢慢地意识到,亨利·莫尔完全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他不仅是个受人尊敬的著名人类学家,身上还有更多看不见的东西。 米琪·莫尔从铺了蓝色瓷砖的游泳池里走上来,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她穿了件红色比基尼泳装,苗条的身体展露无遗。阳光暖洋洋的,她没有擦干身体,反而让水珠留在身上。她抬头望望主楼,示意一个仆人为她再拿杯酒来。她旁若无人,好像自己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一样,一点也不在乎于各处巡逻的带枪士兵;她的举止简直不像个被当作人质的人。 庄园的房屋建在游泳池和一个长满各种热带植物的大花园周围。所有的大房间都有阳台,都能看到如画的大海和瓜伊马斯镇。当男人们乘着飞机来回地在加利福尼亚湾里搜寻宝藏时,她非常高兴能在游泳池周围或在她那间自然采光、有着屋外阳台和按摩浴缸的卧室里休息。她从一张小桌上拿起手表来。5点钟了。那对兄弟和她的丈夫就快要回来了。想到丰盛的地道晚餐,她愉快地舒了口气。 女仆端来了水果酒,米琪一直喝到杯里只剩下冰块,才躺下来打算小睡一会儿。就在她觉得自己将要醒来时,听见一辆汽车从通往城里的路上开过来,停在庄园的前门外。 过了一会儿她醒了,皮肤上凉凉的,她觉得太阳好像躲到云彩后面去了。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人正站在一旁俯视着她,影子投在她的上半身,使她吓了一跳。 那只盯着她的眼睛就像是黑色的死水潭,毫无生气,那张脸也好像作不出任何表情一样。这个陌生人显得很憔悴,看上去已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仿佛有阵冷风吹过她的全身,米琪打了个寒颤。奇怪的是,他全然没有注意她那裸露的身体,却直直地盯住她的眼睛。她似乎觉得,这个人一直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你是谁?”她问,“你是为佐拉先生工作的吗?” 几秒钟之后他才答话。他讲话的时候,嗓音很怪。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我叫图帕克·阿马鲁。” 然后他转身走开了。 第三十四章 桑德克上将站在办公桌前,朝被领进办公室的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伸出手去。他友好地微笑说:“先生们,请坐。” 盖斯基尔看着这个还不及他肩膀高的小个子男人。“多谢你抽出时间接见我们。” “海洋局过去曾与海关和联邦调查局合作过。我们的关系始终建立在诚挚的合作上。” “我想你在听说我们要求见你时,没有感到担心吧。”拉格斯岱尔说。 “更确切地说,我感到好奇。来杯咖啡好吗?” 盖斯基尔点点头。“我要不加奶精的,谢谢。” “给我加点随便哪种现成的人工甘味料。”拉格斯岱尔说。 桑德克冲着内部对讲机说了几句,然后抬起头问道:“好吧,先生们,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拉格斯岱尔直接切人正题。“我们希望海洋局能帮我们解决一桩棘手的工艺品被盗案。” “这有点超出我们的工作范围了,”桑德克说,“我们负责海洋科学工程。” 盖斯基尔点点头。“我们知道,但海关已经注意到,你们海洋局有个人把一件珍贵的工艺品非法运进了这个国家。” “那个人就是我。”桑德克反驳道,眼睛都不眨一下。 拉格斯岱尔和盖斯基尔对视了一下,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他们没料到事倩会发展成这样。 “美国遵守保护全世界文物的联合国公约,禁止对失窃工艺品的进口,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上将?” 第57章 “知道。” “你是不是也知道,厄瓜多尔大使馆的官员已经提出了抗议?” “事实上,是我唆使他们提的。” 盖斯基尔叹了口气,显然不那么紧张了。“我早就有个直觉,这不只是单纯的走私。” “我想,如果你能解释一下,我和盖斯基尔先生都会很感激的。”拉格斯岱尔说。 桑德克的私人秘书荣莉亚·沃尔夫端了一个放着咖啡杯的托盘进来,放在办公桌的边沿上。桑德克示意他们停一下。“对不起,上将,鲁迪·格恩从圣菲利浦打电话来报告说,他和艾尔·乔迪诺已经着陆,正为这项计划作最后的准备工作。” “德克的倩况如何?” “他正在途中,现在应该在德克萨斯州了。” 茱莉亚关上门之后,桑德克向两位政府官员转过身来。“很抱歉,刚才打断了。我们说到哪儿了?” “你正要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把失窃艺术品偷运进美国来。”拉格斯岱尔表情严肃地说。 上将漫不经心地打开雪茄烟盒,向他们递过去。两位官员摇了摇头。他往后靠在椅子上,点了根雪茄,有礼貌地往身后一扇开着的窗子喷了一团蓝色姻雾。然后他从印加王室成员之间的战争说起;为他们述说德雷克绳结的故事,并一直说到海勒姆·耶格尔对绳圈和绳结的破译。 “但是,上将,”拉格斯岱尔问道,“你和海洋局不打算参加这次寻宝活动吧?” “我们肯定是会参加的。”桑德克笑了。 “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厄瓜多尔的抗议。”盖斯基尔说。 “是为了保险起见。厄瓜多尔政府正与山区的农民反抗军发生激烈的冲突。他们的政府官员不愿意让我们搜寻德雷克绳结并把它带到美国来解译、保存,因为他们担心人民会指责他们把无价国宝卖给了外国人。只要声称是我们偷了它,他们就能摆脱这样的情况了。于是他们同意把德雷克绳结借给海洋局一年。当我们在适当的时机把它送还时,他们就成了民族英雄,会受到人民的拥戴。” “但为什么是海洋员呢?”拉格斯岱尔坚持要追问下去,“为什么不是斯密生博物馆或国家地理杂志社呢?” “因为我们没有占有它的兴趣。而且,我们的身分更有利于避开公众的目光,从事搜索和发现的工作。” “但你们不能合法地拥有其中的任何一件古物。” “当然不能。如果在科特斯海上找到它的话——我们相信华斯卡宝藏是在那儿——墨西哥人就会叫嚷‘发现者即拥有者’,秘鲁则会声称有原始所有权,于是这两个国家便不得不开始展开谈判,以争取这批宝藏能在他们的国家博物馆里展出。” “而我们的国务院也将因为在与南方睦邻的公共关系上作出惊人之举而得到好处。”拉格斯岱尔补充道。 “这是你说的,先生,不是我。” “你为什么不通知海关总局或是联邦调查局呢?”盖斯基尔问。 “我告诉了总统,”桑德克诚实地回答道,“要是他没有发公文给你们,那你们就去责问白宫吧。” 拉格斯岱尔瞩完咖啡,把杯子放在托盘上。“上将,伤已经解决了一个我们大家都关心的问题。请相信我,我们的确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们不必把你卷入长时间的调查中去了。不幸的是——或者应该说幸运的是——根据你的观点,你又让我们进退两难了。” 盖斯基尔看着拉格斯岱尔。“这个巧合真是让人吃惊。” “巧合?”桑德克好奇地问。 “近500年之后,两条有关华斯卡宝藏的关键线索,竟在5天之内透过两个不同的管道出现了。” 桑德克耸耸肩;“我恐怕不懂你的话。” 这回轮到盖斯基尔来为上将讲解蒂亚波罗金甲的故事了。最后他简要地讲了一下佐拉跨国公司的案子。 “你是想告诉我,另外还有一群人现在也正在寻找华斯卡宝藏吗?”桑德克不相信地问。 拉格斯岱尔点点头。“是一个国际犯罪组织。他们偷盗艺术品,走私文物,仿造艺术品。每年不必缴税的收入不知道有几百万。” “我一点也不知道。” “很遗憾,我们的政府和新闻媒体并没有看到把一种仅次于毒品交易的犯罪活动公诸于众的好处。” “仅在一件抢劫案中,”盖斯基尔说,“譬如1990年4月在波士顿加德纳博物馆被盗的名作,其估价就高达两亿美元。” “只要看看世界上几乎每个国家都发生过的结伙盗窃、走私和伪造的犯罪活动,”拉格斯岱尔继续说,“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们追查的是个可获利几十亿美元的勾当了。” “过去100年里被盗的艺术品和文物的数目,跟纽约电话号码簿上的人名一样多。”盖斯基尔强调说。 “谁会买这些数目惊人的非法货物呢?”桑德克问。 “需求远远超过供给,”盖斯基尔回答说,“富有的收藏家应对抢劫负间接的责任,因为他们形成了庞大的卖方市场。他们排着队从黑市商人那里购买具有历史意义的失窃文物。州府高层、高级政府官员、电影明星、商界钜子,甚至还有大博物馆馆长,他们明知这样做不对,但却仍要购买黑市货物来扩大他们的收藏。只要手头上还有钱,他们就要买。” “毒品贩子也买了不计其数的非法艺品和文物,这是一种又快又容易的投资洗钱方式。” “我知道为什么没有登记的工艺品会在混乱中失踪了,”桑德克说,“因为有名气的艺术画和雕塑会被人发现并且找回来。” 拉格斯岱尔摇摇头。“有时候我们很走运,一条秘密的消息能带我们找到被盗的财物。诚实的艺术品商人或博物馆馆长偶尔也会在认出盗贼企图卖给他们的赃物之后,打电话通知我们。但在大多的数的情况下,由于没有线索,被盗的艺术品就再也找不到了。” “盗墓人挖到文物之后,通常在考古学家有机会研究之前,就把它们大批大批地卖掉了。”盖斯基尔说,“例如,在90年代初的波斯湾战争中,就有成千上万件的艺术品,其中包括尚未解译的黏土字板、珠宝、纺织品、玻璃器皿、陶器、金银币、圆柱形印空等等,都被反胡笙的武装部队及以失踪或被盗物品登记备案,其中的一大部分就已经透过文物贩子或是拍卖场被卖掉了。” “如果一个收藏家清楚地知道某件艺术品是属于别人的,怎么可能会为它付出大笔的金钱呢?”桑德克说,“他当然不会冒着泄露秘密或是被捕的危险把它拿出来展览。那他要它干什么呢?” “这就叫作心理变态吧,”拉格斯岱尔回答道,“我和盖斯基尔都可以随意举出许多案例来。那些收藏家把非法买来的文物中没有一件曾公开展览过,他们并不在乎这个,他们重视的是自己拥有其他人不能拥有的东西。” 盖斯基尔点头表示同意。“收藏家的这种嗜好促使人们施行可怕的计划,亵渎和抢劫印第安人的坟墓,挖出妇女和儿童的颅骨和木乃伊来贩卖。这已经够糟了,而某些热中于美国南北战争大事记的收藏家甚至仅为了得到南军和北军的皮带扣,就挖开了国家公墓里的坟墓。” “这真是贪婪的悲哀注解。”桑德克若有所思地说。 “为获取文物而掘墓的事件层出不穷,”拉格斯岱尔说,”从尼安德塔人开始,每种古老文明的死人尸骨都被人砸碎、乱扔一气。只要有利可图,死者的神圣不可侵犯就没什么意义了。” “由于众多收藏家对古董都有永不满足的欲望,”益斯基尔说,“他们成了赃物的主顾。他们那仿佛永无止境的需求造就了营利丰厚的腹品交易。” 拉格斯岱岱尔点点头。“没经过考古学家的认真研究,仿制的工艺品往往不会被认出来。一些著名博物馆的展品中就有许多都是仿制的文物,从来就没人发觉这一第三十五章 “我一直想像着鲁道夫·瓦伦提诺(译注:传说中为圣诞老人拉雪橇的驯鹿)台拉着雪橇翻过下一个沙丘,把我带到他的帐篷里去。”洛伦困倦地说。她坐在利箭车的前排座位上,盘着双腿,眼睛盯着视野中那一望无际的沙丘。 “注意看,”皮特说,“从这儿往北一点就是科肖拉沙丘,好莱坞在那里拍了很多沙漠影片。” 皮特驾车穿过亚利桑那州的尤马之后又走了50公里,然后越过科罗拉多河进入加利福尼亚州。他开着庞大的利箭车驶下八号州际公路,上了通往州界小镇卡莱克西科和墨西卡利的狭窄州内公路。许多车子经过他们旁边时,里头的司机和乘客全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们这辆老式汽车和汽车后面拖着的拖车。 洛伦用甜言蜜语说服皮特开着这辆考式车横越全国,路上在拖车里露营,然后参加一个美国老式汽车俱乐部在亚利桑那州南部举行的巡回展览。这个巡回展览将在两周后开始。皮特怀疑他们能否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结束寻宝行动,但还是和洛伦一起来了,因为他喜欢驾驶老式车作长途旅行。 “到边界还有多远?”洛伦问。 “再开42公里我们就到墨西哥了,”他回答说,“然后再开上165公里就能到达圣菲利浦。我们将在晚餐时抵达码头,艾尔和鲁迪已经在那儿把船准备好了。” “说起食品和饮料,”她懒洋洋地说,“冰箱和食品柜都已经空了。 第58章 除了今天早上吃的麦片粥和咖啡,我们昨晚已经把所有食品一扫而空了。” 他将一只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捏了捏她的膝盖,笑了。“看来我得用填饱乘客肚子的办法来让他们高兴了。” “那辆停在前面的卡车怎么样?”她坐直身体,隔着利箭车那平滑狭长的挡风玻璃向外指去。 皮特的目光越过散热器上的装饰盖望过去。他看见路边有个标志牌,已经被沙漠烈日晒得干裂,随时都可能倒进沙地里。上面的字迹陈旧模糊,几乎看不清了。 妈妈们都会各欢的冰啤酒和食品 只要再开两分钟就能到车厢汽车餐馆 他大笑了起来。“冰啤酒听起来不错,但我对食品更感兴趣。小时候,我妈喜欢做菜,常把我撑得眼睛发绿。” “真替你感到不好意思,你妈妈是个好厨师。” “她现在是个好厨师,但25年前,即使是饿得要死的流浪汉也不会走近我家门口的。” “你太可恶了。”洛伦转动着老式真空管收音机的电台调节钮,寻找墨西卡利的电台。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声音清楚、正在播送墨西哥音乐的电台。“就算那个厨房有黑死病,我也不在乎,我快饿死了。” 皮特心里悲哀地想,带女人作长途旅行时,她们总是喊饿,或者看见洗手间就要停车。 “而且,”她说,“你需要加油。” 皮特看了一眼油表。指针稳稳地指出油箱只剩下四分之一的存量。“我看必须在通过边界之前加油了。” “上次加油之后我们好像没开多远。” “一辆60年前制造的大轿车;有12个汽缸的引擎,又拖着拖车,别指望它会帮你省油。” 看得见路边的餐馆和加油站了。当他们驶近时,皮特看到的只是两节连在一起、破旧不堪的货车车厢,车厢前面有两具加油帮浦。在车厢汽车餐馆的阴影里,一盏霓虹灯偶尔闪出一个‘吃’字。一堆废弃了的破旧拖车停在车厢后面。前面尘土飞扬的停车场里,有18到20个摩托车手正围在一个小车队周围喝着啤酒,享受着从加利福尼亚湾吹来的凉风。 “好家伙,说不定你能挑上几个呢!”皮特恢谐地说。 “我看我们最好继续往前开。”洛伦低声说,她改变了主意。 “你怕那些摩托车手?他们很可能也是疲劳的赶路人,像你我一样。” “他们穿得可不保我们。”洛伦冲着那群人点点头。他们当中男女各半,都穿着黑色骑土服,上面挂着徽章,打着补钉,还绣了美国最著名的摩托车广告。 皮特转动特大号方向盘,利箭车驶下柏油公路,驶向汽车加油帮浦。他关掉引擎,巨大的v一12型引擎声音小得就像耳语一般,很难听出它是不是停下来了。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喂。”他跟离得最近的摩托车手打了个招呼。那是个金发女郎,皮肤苍白,梳着一条马尾辫,穿着黑色皮裤和夹克。“这里的食物怎样?” “比不上斯巴格或查森这两家餐厅,”她愉快地说,“但要是你饿了,倒还不坏。” 一块满是弹孔金属牌上写着“自动”二字,于是皮特把汽车加油帮浦的喷嘴塞进利箭车的油箱加油口,开始压手柄。早上他让汽车修理厂改装这具引擎时,他们就改造了阀门,以便使它能使用无铅汽油。 摩托车手全都走过来欣赏这辆老式轿车和拖车,洛伦戒备地坐在座位上。皮特在回笛了一连串的问题之后,抬起前盖,向他们展示引擎。接着他把洛伦拉出车来。 “我想你会喜欢和这些好人见见面的。”他说。“他们都属于好莱坞西部的一个摩托车俱乐部。” 她认为皮特是在开玩笑,当他作介绍时她真是窘得半死。后来她惊奇地发现,他们是一帮律师和他们的夫人,趁着周末到南加利福尼亚沙漠来兜风。接着皮特又告诉她,当他说出她的名字时他们认出了她,她听了真是又惊又喜。 他们谈得很投缘,之后这些来自好莱坞的律师夫妇便道了再见,路上他们心爱坐骑一路轰鸣着朝帝王峡谷的方向奔驰丽去。皮特和洛伦挥手送走了他们;然后就转身面对着货车车厢。 在两节生锈的车厢下面,铁轨深深地埋入沙中。历尽风吹雨打的木制车厢壁一度被漆成红褐色,一长排安装粗糙的车窗上方写着“南太平洋线,”。古老的车厢主体外壳虽然长期暴露在外,但却仍保存了下来,而且看上去还保养得不错。 皮特拥有一件铁路古董,是一节普尔门车厢,收藏在华盛顿他那间飞机库里。它过去曾是节豪华车厢,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著名的曼哈顿有限公司把它拖出了纽约。他断定这两节货车车厢是在1915年左右制造的。 他和洛伦登上几级临时楼梯,进了一扇开在一节车厢上的门。里面虽然陈旧,却很整洁。没有桌子,只有旁边摆了凳子的长柜台,从两节车厢的这一头一直廷伸到那一头。开放式的厨房位于柜台的另一侧,像是用在阳光下晒了几十年的旧木头所建造的。在堵上的画里,烟囱里喷出浓烟的早期火车头拖着载有旅客和货物的列车正穿过沙漠。一部自动点唱机上列出的曲目包括有四五十年代受人喜爱的流行音乐和蒸汽火车头声音。每听两段须付25分。 皮特把一个25分的硬币投入槽内,选了两首曲子。一首是弗兰克·卡尔所演奏的《甜蜜的罗兰娜》,另一首则是诺福克西部联营公司的蒸汽火车头鸣笛离开车站逐渐加速时的嘈杂声。 一个60出头、长着灰发和白胡子的男人正在掐拭橡木柜台。他抬起头来对皮特他们笑笑。蓝绿的眼睛里闪动着热情友好的光彩。“欢迎光临,朋友们。欢迎来到车厢餐馆。你们走了很远的路吧?” “不远,”皮特回答说,一边向洛伦俏皮地笑了笑,“我们从塞多纳出发时比我原先所计划的要晚。” “别怪我,”她傲慢地说,“你是个只有用肉欲才能唤醒的人。” “要点什么?”柜台后面的那个人问。他穿着牛仔靴、斜纹布裤子和一件洗得泛白的花格子衬衫。 “你们的广告上说冰啤酒不错。”洛伦一边打开菜单一边答道。 “墨西哥的,还是本国的?” “有没有可乐娜?” “来杯可乐娜。你呢,先生?” “你的桶里有什么酒?”皮特问。 “奥林匹亚、考斯和百威。” “我要杯奥林匹亚。” “要吃点什么吗?”柜台后的人问道。 “来点你们的牧豆辣椒堡,”洛伦说,“还有凉拌生菜丝。” “我并不太饿,”皮特说,“我只要凉拌生菜丝。这地方是你的吗?” “是我放弃采矿时从原来的主人那里买来的。”他把他们的啤酒放在柜台上,转向去摆弄炉子。 “这些火车车厢都是很有意义的铁路历史遗物。它们是被运到这儿来的,还是有铁路曾经经过这里呢?” “事实上我们正坐在老铁路干线的旁边,”餐馆老板说,“从前铁路从尤马通到埃尔森特罗,后来卡车线路的兴起抢走了铁路的生意。1947年时,由于生意清淡,这条铁路干线便被废弃了。买下这两节车厢的老家伙是过去南太平洋公司的工程师。他和他的妻子把它们改造成餐馆和加油站。在州际主干道于北面贯通之后,我们这儿就没多少车经过了。” 这位酒吧服务生兼厨师看来好像在铁路铺到这里之前就已扎根在沙漠里了。他有张饱经风霜的脸,阅历丰富,脑子里又有上千个听来的故事,这些故事几乎多到可以按照戏剧、幽默和恐怖故事来分类。他的身上还有一股明显的成熟气质;表明他并不属于这个冷清的路边酒店,不属于这片人迹罕至的偏远沙漠。 有一瞬间,皮特觉得这位老厨师好像有点面熟。而后再一想,皮特推测这个人只是长得像某个他说不上来的人而已。“我敢打赌,你能讲出不少有关这片沙丘的有趣故事来。”他说。他只是想随便聊聊。 “这里埋着无数的白骨,是那些拓荒者和矿工的,他们企图在仲夏时穿过400公里的沙漠从尤马到伯利亚哥·斯普林斯去。” “他们过了科罗拉多河就找不到水了吗?”洛伦问。 “一滴也没有,只有到了伯利亚哥之后才会有水。那是早在峡谷获得灌溉之前发生的事。那些人死了之后才知道,离他们尸体不到5米的地方就有水源。由于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所以他们全都变成鬼魂在沙漠里出没。” 洛伦显得迷惑不解。“你能不能解释得更清楚点?” “地表是没水的,”老人解释道,“但地下有整条的河,而且就像科罗拉多河那么宽,那么深。” 皮特非常好奇。“我从没听说过沙漠下面有大河的事。” “有两条是确定存在的。其中有一条真的是条大河,从内华达内陆向南流进莫哈韦沙漠,然后折向西,在洛杉矶往南一点的地方流入太平洋。另一条在加利福尼亚的帝王峡谷底下向西流,然后蜿蜒向南,注入科特斯海。” “你说这两条河的确存在,有什么证据吗?”洛伦问,“有人看见过吗?” “流进太平洋的地下河,”厨师一边淮备着洛伦所点的辣椒堡一边说,“据说是一个寻找石油的工程师发现的。他宣称他探测到了这条河,并一直循着这条河穿过莫哈韦沙漠,直到在拉古纳海滩镇下面流进大海。至今没人能证实或否认他的说法。 第59章 注入科特斯海的河则来自,一个古老的故事。讲的是一个探勘者发现了一个山洞,这山洞通向一个很深的洞穴,洞穴有条河流过。” 皮特心头一怔,耶格尔对绳结语的破译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探勘者是怎么形容那条地下河的?” 餐馆老板没有转身,继续面对着炉子说话,“他叫利·亨特,很可能是个富有创造力的说谎家。但他再三地发誓说,1942年时,他在离这儿不远的多姆堡山中发现了一个山洞。他从洞口进去,穿过了一连串的洞穴;深入到地下两公里处,最后来到一条流过一个大峡谷的地下河岸边。亨利宣称他就是在峡谷那里找到大量砂金的。” “我觉得这简直是电影的情节。”洛伦怀疑地说。 老板转过身来,在空中挥了挥铲子。“检验结果证实,亨特从地下峡谷中所带回来的砂金每吨价值3000美元。要是你还记得那时一盎司的金子价值20元65分的话,就会知道这种砂金是多么值钱了。” “亨特后来有没有再到峡谷的地下河那里去过?”皮特问。 “他是想去,但一支浩浩荡荡的拾荒队跟着他回到山里,人人都想得到‘金子河’的一部分——那时人们就是这么叫它的。他失去了理智,引爆了离洞口约100公尺处的一段通道,结果却炸塌了半座山。亨特和那些跟在他后面去的人都没能挖开那些被炸下来的山石,也没有找到另一个通向山内部的洞口。” “用今天的采矿技术,”皮特说,“重新挖开通道应该是可行的。” “当然,要是你愿意花上大约200万美元的话,”厨师哼了一声,“但目前为止没人愿意把那么多的钱押在一个也许是纯属无聊的故事上。”他停住话头,把盛着辣椒堡、凉拌生菜丝的盘子放到柜台上,然后盛了杯啤酒,绕过柜台,坐到了皮特身边的凳子上。“人们传说,老亨特又设法钻到了山里面,但再也没出来过。炸山洞之后他就不见了,没有人再看见过他。据说他找到了另一条进去的路,死在里面了。有些人相信沙漠地下深处有条流过峡谷的大河,但多数人认为那只是又一个关于沙漠的荒诞传说。” “的确有这种事情,”皮特说,“几年前我在一次探险中就曾发现了一条地下溪流。” “在西南大沙漠里吗?”厨师问道。 “不,在撒哈拉。它从一家废料处理厂的下面流过,把污染物带进了尼月河,又带进了大西洋,造成了红潮的扩散。” “在这里北边的莫哈韦河于地表流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之后便流进了地下。没人能肯定地说出它的尽头在哪里。” 洛伦一边咬着辣椒堡,一边问:“你好像相当肯定亨特所发现的河是流进得科特斯海的。你怎么知道它不是在加利福尼亚州流进太平洋了呢?” “这可以亨特的背包和饮食用具为证。他把这些东西丢在洞里,6个月之后人们发现这些东西漂到了加利福尼亚湾的一片海滩上。” “你不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吗?背包和餐具可能属于任何人。为什么人们一定要相信那是他的呢?”洛伦问厨师,好像她正坐在国会调查委员会席上一样。 “我猜是因为那上面印有他的名字。” 这个出乎预料的障碍挡不住洛伦,她轻易地绕了开去。“他的东西在加利福尼亚湾里可以有更多种符合逻辑的解释。可能是有人捡到或从亨特那里偷来这些东西之后,把它们丢在那里的,更有可能是他根本就没死在洞里,是他自己从船上把它们扔下去的。” “这些东西的确有可能是他自己把它们丢在海里的,”厨师承认说,“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怎么解释其他的尸体呢?” 皮特看着他。“什么尸体?” “在科科帕湖里失踪的渔夫,”厨师压低声音说,好像怕人偷听一样,“还有两个在撒旦深渊里失踪的潜水夫。人们发现他们的尸体漂到了海湾里。” “于是沙漠电讯又发布了两个荒诞的故事。”洛伦毫无表情地评论道。 厨师举起了右手。“以上帝之名,这是真的。你可以去警察局查询这些事情。” “那个湖和撒旦深渊在哪里?”皮特问。 “渔夫失踪的那个科科帕湖在尤马东南面。撒旦深渊是在墨西哥梅尔山脉的北面山脚下。你可以从亨特所说的山脉画条直线,这条直线穿过科科帕湖和撒旦深渊,一直通到科特斯海。” 洛伦继续盘问道:“谁能说他们不是在海湾里打鱼、潜水的时候淹死的呢?” “渔夫和他妻子在湖上待了大半天,后来她想回露营区准备晚饭,于是他摇船把她送上岸之后便又继续在湖里捕鱼。一个小时之后她来找他时只看见翻过来的船,三周后一个滑水者发现他的尸体漂在离湖150公里的海湾里。” “我倒比较相信可能是他妻子杀了他,然后把尸体扔在海里,又散布谣言说他被吸进了一股地下水流,以此来摆脱人们对她的怀疑。” “潜水夫又是怎么一回事?”皮特询问道。 “没什么可说的。他们潜下撒旦深渊,就再也没浮出来过。那是个因地层裂缝所造成的水潭。一个月之后,他们残缺不全的尸体被人从海湾里捞了上来。” 皮特把叉子伸进凉拌生菜丝里,但他已不觉得饿了。他飞快地转动着思绪。“你知道发现亨特的用具和那些尸体的大致地点吗?” “我没仔细研究过这个现象,”餐馆老板一边回答,一边盯着磨损严重的木地板苦苦思索,“但根据我所记得的,大部分是在庞塔马萨罗附近的水域中被发现的。” “那是海湾的哪一部分?” “在海湾西岸。英语叫马萨罗角。在圣菲利浦以北2到3公里。” 洛伦看看皮特。“我们的目的地。” 皮特苦笑了一下。“提醒我睁大眼睛寻找死尸。” 厨师喝完了啤酒。“你们是要去圣菲利浦钓鱼的吧。” 皮特点点头。“我想你可以把我们叫作钓鱼探险队。” “你们过了墨西卡利之后再往南开,就没什么好景色可看了。对大多数人来说,沙漠显得又荒凉又贫瘠,但那里面却藏着无数难解的谜。每一公里都有可比地球上任何丛林和山脉中更多的鬼魂、骷髅和神话。记住这话吧,你们一定会看见它们的,就像爱尔兰人会看见矮妖精一样。” 洛伦笑着说:“当我们经过利·亨特的地下金子河时、我们会记住的。” “哦。你们会平安过河的,”厨师说,“但令人悲伤的事实是,你们将会不知道河在哪里。” 皮特付过汽车油费和饭钱,出去检查了一下利箭车的油箱和水箱。老厨师陪着洛伦走上餐车的观景平台。他端着一盆胡萝葡和蒿苣。“一路顺风。”他快活地说。 “谢谢。”洛伦冲他手中的莱点点头,“喂兔子的吗?” “不,是我的驴子。它已经老了,若自己吃革会吃不饱的。” 洛伦伸出手去。“听你讲故事真有意思,你是……” “克莱夫·卡斯勒。认识你真高兴,夫人。” 他们又上了路,利箭车和拖车平稳向国界驶去。皮特转向洛伦说:“刚才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那个老家伙可能给了我们一个寻宝的线索。” “你是说耶格尔那关于流经岛底下的地下河的牵强翻译?” “这在地理上似乎仍然不太可能。” 洛伦把后视镜转过来,对着它涂口红。“要是地下河够深的话,是有可能从海湾底下流出的。” “也许吧,但这只有在坚硬的岩石里往下钻几公里才能证实,否则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会走运的,用不着大规模挖掘,你就能找到通向藏宝洞的路。” 皮特微笑着看着前面的路。“他也可能是胡编乱造的,对不对?” “老厨师吗?相信他的想像力一定很丰富。” “我真后悔没问他叫什么。” 洛伦靠回座位上,盯着宙外。大片的沙丘已经被成片的牧豆树和仙人掌代替了。“他告诉我了。” “他叫什么?” “是个古怪的名字。”她停下来,竭力回想着。然后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那名字很有趣……但我已经忘了。” 第三十六章 当他们到达圣菲利浦时已换由洛伦开车。皮特伸开四肢躺在后座上打着吨,她没有叫醒他。她驾着满是灰尘和泥浆的利箭车在环城道路上行驶,慢慢地转了个弯,以免拖车的一侧压到路的边栏。然后她向南转弯,往这座城市被防波堤围住的港口开去。她没想到会看见这么多的旅馆和餐馆。这个曾一度沉睡的渔村如今已成为最热门的旅游点,海滩上到处都是建造中的风景区。 在城南5公里的地方,她往左拐上一条通往海湾岸边的道路。洛伦觉得很奇怪,人们竞在这般毫无遮掩的海岸线上建起了一座人工码头。她认为更合适的地点应该是往北几公里的马萨罗角隐蔽处。 洛伦把利箭车停在一艘古老的渡轮旁边,这渡轮看上去就像是废料场里的鬼魂。船体倾斜地沉入水中,龙骨陷进港口水底的泥沙里。此时正是退潮的时候,更让人觉得这船阴森可怕。 “起床啦,打起精神来,大男孩。”她叫道,用手去摇皮特。 他眨眨眼睛,好奇地透过侧窗看着那艘旧渡轮。“我要不是进了时间隧道,就是进入了洪荒时代。这是哪种情况呢?” “两种都不是。 第60章 你此刻是在圣菲利浦港,你所看见的是你未来两周的住处。” “哦,我的上帝,”皮特吃惊地嘟嚷道,“一艘汽船,还装着活动横梁主机和侧边桨轮。” “我必须承认,它确实有点马克·吐温的风格。” “它必定曾经载着格兰特(编注:美国军事家,第18任美国总统)的军队渡过密西西比河到维克斯堡去,你赌什么?”格恩和乔迪诺看见了他们,挥了挥手,然后踏着架在码头上的跳板走过来;皮特和洛伦则跳下汽车,站在那里打量着渡轮。 “旅途愉快吗?”格恩问。 “除了德克的打呼声之外,一切都好极了。”洛伦说。 皮特愤愤地看着她。“我从不打呼。” 她往上看着天空。“你那打呼声真是太折磨人了,当时我真想用臂肘摇你几下。” “你觉得我们的工作平台怎么样?”乔迪诺问,朝渡轮打了个手势,“1923年造。它是现有的最后几艘活动横梁汽船之一。” 皮特摘下太阳眼镜,打量着这艘古老的渡轮。 从远处看时,大多数船都比实际上要小一些,只有靠近看时它们才会显得巨大。这艘本世纪上半叶制造的载客运货两用渡轮也是如此。在当年它风光一时的日子里,这艘70米的渡轮可以载500位乘客和60辆汽车。长长的黑色船体托起两层白色的上层构造,上层甲板上矗立着一根高高的烟囱和两个驾驶舱——船头船尾各一个;并且跟大多数的渡轮一样,船头、船尾都能装卸——这要依渡轮当时往哪个方面开而定。即使是全新的时候,它的模样也不能算漂亮,但它却为成千上万的乘客提供了让人难忘的服务。 遮盖住桨轮的上层船体的中央部分印有船名,这艘渡轮叫作阿尔罕市拉号。 “你是从哪里偷来这般废船的?”皮特问,“从航海博物馆吗?” “认识它可就等于爱上它了。”乔迪诺冷淡地说。 “又要找得快,又要能停直升机,这是惟一一艘我能找到的船了,”格恩解释道,“另外,我只花很少的钱就得到了它,这使桑德克相当高兴。” 洛伦笑了。“可惜你不能把这玩意儿当作古董列入你的交通工具收藏中去。”皮特指指歪歪斜斜的a字结构上面的活动横梁,那横梁的一头被连着蒸气汽缸的连接杆驱动着,另一头则转动曲轴使桨轮运转。“如果说它的锅炉还是烧煤的。我可不敢领教。” “50年前就改成燃油的了,”格恩说,“主机的状况良好。它的巡航速度是每小时20里。” “为什么不按里或是公里算?”洛伦说。 “渡轮的速度是按里计算的。”见多识广的格恩回答道。 “它现在看上去哪里都去不了,”皮特说,“除非你们把它的龙骨从淤泥里挖出来。” “半夜时,它就会像木塞一样浮起来了,”格恩安慰他说,“这片海湾里的潮水能涨到5米。” 尽管皮特面露不赞成的表情,但实际上他已经对这艘旧渡轮很有感情了,这是一见钟情。凡是过去留下来的机械玩意儿,比如说古老的汽车、飞机和船,都会让他着迷。他总是抱怨自己出生得太晚,—晚了80年。 “船员呢?” “一个轮机长,有个助手,还有两个驾驶部海员。”格恩停了停,像个小男孩似地咧嘴笑了,“你和艾尔开飞机巡查海湾,我来当舵手。” “说起直升机,你们把它藏哪儿了?” “在汽车甲板上,”格恩答道,“这样不但保养起来方便,而且不用担心天气。等到要执行飞行任务时,我们就把它推到载货甲板上去。” 皮特看了看乔迪诺。“你制订出每天的搜寻计划了吗?” 结实的矮个子意大利人摇摇头。“我算出了燃料所允许的范围和飞行次数,但把搜索计划留给了你。” “我们有什么时间限制呢?” “三天内应该把这个区域搜索完毕。” “我差点忘了,”格恩说,“上将要你上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取得联系。前驾驶舱里有部卫星电话。” “为什么现在就要打电话?”皮特问。 格恩看看表。“我们比东海岸的时间晚3个小时。他现在正坐在肯尼迪中心看戏呢。” “对不起,”洛伦插进来说,“我能问几个问题吗?。男人们停下来看着她。皮特鞠了个躬。“请发言,女议员阁下。” “第一个问题是,你们打算把利箭车停在哪里?把一辆价值几十万美元的古董车停在这里的渔船码头上不管,好像不太安全;” 听到她问这个问题,格恩好像感到很吃惊。“德克没告诉你吗?利箭车和拖车都要开到渡轮上来。里面的地方大着呢。” “有盟洗空和淋浴间吗?” “事实上,上层乘客舱里有四间女士盟洗室,船员舱里有一个淋浴间。” “不用排队上厕所。我很高兴。” 皮特大笑起来。“你甚至不用打开行李了。” “就当自己是在‘狂欢节之旅’的游轮上吧。”乔迪诺幽默地说。 “还有问题吗?”格恩问。 “我饿坏了,”她庄严地宣布,“什么时候开饭?” 下加利福尼亚的秋阳格外灿烂,从特别明亮的浅蓝色天空里洒向大地。这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下加利福尼亚半岛是世界上最干燥的地区之一,它把科特斯海和远处那雾蒙蒙的太平洋汹涌巨浪分隔开来。夏季时,当热带风暴到来时常会刮起大风,但临近十月底时,风向由东转西,海湾便不再受滔滔大浪的侵袭。 利箭车和拖车被固定在深陷的甲板上。格思在驾驶舱里掌舵,洛伦则身穿比基尼泳装舒服地躺在躺椅上。渡轮驶出防波港,平缓地转了个弯,朝南驶去。古老渡轮的烟囱冒着黑烟,桨轮拍击着水面,看上去十分壮观。形状像扁平钻石的活动横梁上下摇动着,把动力从引擎那巨大的活塞传送到曲轴上,推动着桨轮运转。它的运动节奏均匀,要是你盯着看上一段时间,很可能就会睡着。 乔迪诺为直升机作飞行前检查并把油箱加满时,皮特透过卫星电话听了在华盛顿的桑德克对最新情况的概述。一个小时之后,当渡轮驶离埃斯特勒角时,皮特才挂上电话。他走了下来,来到渡轮敞开式前甲板上的临时飞机起落台上。当他一坐进飞机并系好安全带,乔迪诺就驾着绿松石色的海洋局飞机飞离渡轮,沿着与海岸线平行航线飞去。 “我们离开阿尔罕布拉号之前。那老家伙说了些什么?”乔迪诺一边把飞机平稳地飞在800米的高度,一边问道,“耶格尔又找出什么线索了吗?” 皮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充当领航员。“耶格尔没有什么惊人的进展。他唯一能补充的讯息是,他确信死神雕像坐落在通往藏宝洞的通道入口上方。” “那条神秘的河呢?” “他对此仍一无所知。” “桑德克说了些什么?” “他那里的最新消息是,对手未对我们加以防备。海关和联邦调查局出乎意料地来了人,告诉他有一帮艺术品盗贼也在寻找华斯卡宝藏。他要我们提防他们。” “我们有对手了?” “是一个家族。它控制着一个世界性的王国,专做盗窃和仿制艺术品的生意。” “他们如何称呼?”乔迪诺问。 “佐拉跨国公司。” 乔迪诺愣了一会儿,随后放声大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 “是佐拉这个名字,”乔迪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它让我记起一个八年级的笨男孩,他在学校集会上表演了蹩脚的魔术。他把自己称为伟大的佐拉。” “桑德克告诉我,”皮特说,“这个组织的头儿可是一点都不笨。政府官员估计他每年的非法收入超过八千万美元‘这是相当可观的二笔钱,而且,国税局无法从中得到一分钱。” “好吧,那他就不是我在学校里认识的那个笨男孩。联邦调查局认为佐拉的人离找到宝藏还有多远?” “他们认为佐拉所掌握的线索比我们多。” “我拿我的感恩节火鸡打赌,我们会先找到那个地方。” “不论结果如何,你都会输。”乔迪诺转身看着他。“把这里面的秘密告诉老朋友,行吗?” “如果我们比他们先成功的话,我们得悄悄地躲起来,把宝藏留给他们。” “放弃吗?”乔迪诺不相信地问。 “这是命令。”皮特说,眼睛里透着忿忿不平的神色。 “这是为什么?”乔迪诺问,“我们那乐善好施的政府竞要把财富留给罪犯,他们以为这样做很聪明吗?” “如此一来,海关和联邦调查局就能跟踪他们,找到证据,并设下陷阱让他们自己掉进去,最后才能判他们重刑。” “我觉得这种做法不大对劲。他们会把这笔横财通知纳税人吗?” “很可能不会。30年代一群村民在新墨西哥州维克多利欧峰上发现了西班牙人的黄金之后,军队马上就把东西运走了,谁也没有通知。相信这一次人们知道的应该也不会更多。” “我们生活在一个卑鄙、残忍的世界里。”乔迪诺吟诗般地说。 皮特指了指冉冉升起的太阳。“转一个大约110度的弯。” 乔迪诺看了一下东方。“你想在第一道航线上看看海湾的另一边吗?” “只有四个岛的地理特征跟我们要找的类似。 第61章 但你知道,我喜欢从坐标图的外围开始搜索,以逐渐接近更有希望的目标。”乔迪诺笑了笑。“心智健全的人都是从中心开始的。” “你不知道吗?”皮特反驳说,“乡下的傻瓜是最快乐的。” 第三十七章 他们已经整整搜索了四天。莫尔遇到了难题,奥克斯利失去了信心,但萨拉森却出奇地得意。他们已经飞遍了科特斯海里所有地理构造符合标准的岛屿。有几座岛的峰顶形状像人工雕凿的石像。他们先是低空观察,而后又费力地爬上陡峭的岩壁,细看岩石结构,但却发现只是他们把那些东西想像成石兽雕像而己。 莫尔不再是傲慢的学者,他被彻底地难住了。石雕像一定是在内陆海里的某个岛上,木乃伊金甲上的图像十分清晰,而他解释出来的寻找方法也应该不会有错。对于他这样一个非常自信的人来说,这种失败简直就快把他气疯了。 萨拉森在态度上的突然转变也使莫尔感到迷惑不解。莫尔暗想,这个杂种为什么不再表现出仇恨或者愤怒了呢?他那双怪异的、几乎无色的眼睛一直在观察着,注意力总是很集中。无论什么时候,一看到那双眼睛,莫尔就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常跟死亡打交道的人。 莫尔感到越来越不自在了。权力中心已经转移。他的锐气大减,他确信萨拉森已经猜到,他这个傲慢无礼的学校教授还有另外一个身分。要是他已经看出了萨拉森的杀手本性,那萨拉森也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他是什么人。 但他仍仍值得庆幸的地方——萨拉森不是个富有洞察力的人。他不会知道——除了美国总统之外,任何活着的人都不会知道——亨利·莫尔博士这位受人尊敬的人类学家,以及他那同样受人尊敬的考古学家妻子米琪,其实是执行暗杀外国恐怖分子头目计划的专家。利用他们的学术资历,他们得以轻易地以考古计划顾问的身分进出其他的国家。有趣的是,中央情报局对他们的行动毫不知情。他们的任务是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自称。海外行动委员会”的机构所直接部署的,这个委员会在白宫地下室的一个小房间里办公。 莫尔不停地在座位上换着姿势,研究着一张海湾地图。终于他开口说:“一定是搞错了,这是很严重的错误。” 奥克斯利看看表。“5点了。我宁愿趁天还没黑的时候着陆,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 萨拉森毫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空荡荡的视野。他表现得既轻松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这可不像他。 “它应该在这里的。”莫尔说,他仔细看着图上他打了叉的那此岛屿,那模样就像考试不及格一样。 “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我们可能正好从它边上飞过去了。”奥克斯利说。 萨拉森已经在用另一种眼光看莫尔了,那是一种对敌手的尊敬眼光。他还意识到,这位教授尽管外表瘦弱,但却强壮而敏捷。在那些可能藏宝的岛上,他费力地爬上陡峭的岩壁,因极度疲劳而气喘吁吁、步履蹒跚,好像喝醉了酒,但这些都只不过是在作戏。有两次,莫尔像山羊般敏捷地跃过岩缝。还有一次,他把一块挡住去路的、差不多相当于他自己体重的大石块推到一边,显得毫不费力。 萨拉森说:“也许我们要找的印加人雕像已经被毁掉了。” 坐在水上飞机后座上的莫尔摇摇头。“不,那样我也能认出碎片的。” “要是被搬走了呢?古老的的雕像被送到博物馆展出,这又不是第一次。” “要是墨西哥考古学家带一座巨大的石雕来展出的话,”莫尔固执地说,“我一定会知道的。” “那么,它不在它应该在的地方,你又怎么解释呢?” “我无法解释,”莫尔承认道,“等我们一在庄园着陆,我就再去看看笔记。我在解释金甲图像时,一定是漏掉了一条似乎不重要的线索。” “我相信人能在明早之前找到。”萨拉森嘲讽似地说。 奥克斯利意图控制着自己不打磕睡。从早上9点钟,他就一直在驾驶飞机,脖子已经因疲劳而僵硬了。他把操纵杆夹在两腿之间,从热水瓶里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喝了一口,做了个鬼脸。咖啡是冷的,味道却像电池里的酸一样浓重。突然,他看到一朵云下面突然闪过一团绿色。他朝水上飞机的右侧窗外指了指。 “海湾这一带不会有很多直升机出现吧!”他漫不经心地说。 萨拉森懒得去看。“一定是墨西哥海军的巡逻飞机。” “肯定是在找船上引擎坏了的醉鬼渔夫。”莫尔加了一句。 奥克斯利摇摇头。“我不记得会见过绿松石色的军用飞机。” 萨拉森吃惊地抬起头来。“绿松石色?能看清上面的标志吗?” 奥克斯利拿起望远镜,透过挡风玻璃往外看去。“美国的。” “可能属于一个跟墨西哥政府合作的缉毒机构吧。” “不,属于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不知道他们在海湾里干什么?” “他们在全世界进行海洋探勘。”莫尔漠不关心地说。 萨拉森全身僵硬,像被子弹击中一样。“两个海洋局的杂种毁了我们在秘鲁的那次行动。” “这中间好像没有什么关联吧。”奥克斯利说。 “海洋局在秘鲁毁了什么行动?”莫尔嗅出了苗头,问道。 “他们越出了自己的权限。”萨拉森含混地说。 “我真想听听这个故事。” “不关你的事,”萨拉森一口回绝,“飞机里有几个人?” “型号像是4个座位的,”奥克斯利回答说,“但我只看见一个驾驶员和一个乘客。” “他们是往这边来,还是正往远处飞!” “驾驶员把飞机转到了一条会在上方200米外与我们交叉的航线上。” “你能拉高一点跟踪他们吗?”萨拉森问,“我想凑近点看看。” “我从没申请过驾驶执照,航空局自然无法吊销我的执照,”奥克斯利微笑着说,“我会把你放到驾驶员的大腿上。” “这样安全吗?”莫尔问。 奥克斯利笑了笑。“这要看另一个驾驶员的技术了。” 萨拉森拿过望远镜,盯着绿松石色的直升机。这一架跟降落在祭潭的那架型号不同。那一架的机身和起落架更短些,这一架则有伸缩式起落架。但颜色的基调和标志都没有错。他对自己说,正在飞近的直升机里的那两个家伙不可能是安地斯山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那两个,这想法太可笑了。 他把望远镜对准直升机的驾驶舱。再过几秒钟,他就能够看清楚里面的面孔了。出于某种奇怪的、无法解释的理由,他平静的心情被打乱了,他觉得自己的神经绷紧了。 “你觉得呢?”乔迪诺问,“他们有可能是那些人吗?” “有可能。”皮特透过一具海军望远镜看着直升机下方那架正在他们对角位置飞行的水陆两用飞机。“那个飞行员绕着伊斯坦克岛盘旋了15分钟,好像要在峰顶上找什么东西。这一点使我确信,我们遇到的正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桑德克说,他们比我们早两天开始搜寻工作,”乔迪诺说,“既然他们仍在观察,那他们必定还没有任何收获呢。” 皮特笑了笑。“有点让人开心,是不是?” “要是他们找不到,我们也找不到,那么印加人一定是把一车假货卖给了我们。” “我不这么认为。你仔细想想,同一区域内有两队人马在搜索,但据我们所知,两个队所使用的是毫不相关的两套方法。我们有印加人的绳结语,而他们根据的则是木乃伊金甲上的图像。最坏的情况是:这两套不同的线索把双方分别引到不同的地方去。不过,我相信古人没给我们指错路。宝藏就在那里。我们只是还没找到地方。” 乔迪诺一直感到很惊讶,皮特能够一连坐上几小时不动,分析图表、研究仪器;默默地记住海面上的每一艘船、海上岛屿的地理特征和风的微小变化。而且,他总是精力集中,从不流露出丝毫的疲劳。其实,他和乔迪诺一样,也在忍受着肌肉疼痛、关节僵硬和神经紧张的折磨,只不过他没表现出任何难过的症状罢了。事实上,皮特能够感到每一丝的疼痛,但他把一切都置之度外,始终保持着早晨出发时的活力。 “他们看过的加上我们看过的,”乔迪诺说,“这样应该已经观察过了每一座有类似地形特征的岛屿。” “我同意,”皮特若有所思地说,“但我相信我们都找对了地方。” “那么在哪里呢?那该死的死神到底在哪里?” 皮特朝海面示意了一下。“就在这下面的某个地方。就在它待了将近500年的地方。它正对我们作着蔑视的手势呢。” 乔迪诺指指另一架飞机。“我们的老朋友正在爬高,要来查明咱们的身分呢。要我甩掉他们吗?” “没用的。他们的飞行速度每小时比我们快出整整80公里呢。保持在往渡轮去的平稳航线上,装作不知道。” “那架巴芬水上飞机还真不赖,”乔迪诺说,“只有在加拿大北部的湖区才能看见这样的飞机。” “作为陌生的过路人,他靠得太近了,你说是不是?” “他要不是想做邻居,就是想看看我们的标志。” 那架飞机正在距离不到50米的地方与海洋局的飞机并排飞行,皮特透过双筒望远镜盯着驾驶舱。 第62章 “看见什么了?”乔迪诺一边问,一边用心开飞机。 “有个家伙正透过望远镜看我呢。”皮特笑着说。 “也许我们该与他们打声招呼,请他们过来分享一罐芥茉酱。” 水上飞机里的乘客放下望远镜,按摩了一下眼睛;又继续观察。皮特把臂肘抵在身上,以使视野平稳。他放下望远镜时,脸上已没有了笑容。 “是从秘鲁来的老朋友。”他惊奇而冷漠地说。 乔迪诺转头好奇地看着皮特。“老朋友?” “冒充史蒂夫·米勒博士的那个骗子阴魂不散,又来缠我们了。” 笑容重新又回到了皮特的脸上,那是一种恶意的欣喜。然后他招了招手。 如果说皮特对这次的不期而遇感到吃惊的话,那么萨拉森就是目瞪口呆了。“是你!”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说什么?”奥克斯利问。 看见这个曾给他带来那么多不幸的人,萨拉森顿时头晕目眩,搞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重新调整了望远镜的焦距,仔细观察着对面那个魔鬼,那人正冲着他残忍地微笑着,像个站在墓穴边上跟死者道别的送葬者般慢慢地挥着手。当他认出飞行员是乔迪诺时,望远镜抖了一下,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全消失了。 “那架直升机里的人,”他嗓音沉重地说,“就是那两个在秘鲁给我们的行动带来毁灭性灾难的家伙。” 奥克斯利表现出无法置信的表情。“这不可能吧,哥哥。你敢肯定吗?” “是他们。不会有别人了。他们的脸已经深深地烙在我脑海里了。他们让我们家族损失了数百万美元,结果那些工艺品被秘鲁政府的考古学家夺了去。” 莫尔正专心地听着。“他们为什么来这里?” “跟我们的目的相同。有人透露了我们这个计划的消息。”他转头瞪着莫尔,“也许你这位好教授在海洋局里有朋友?” “我与政府的惟一联系是在4月15日缴所得税的时候,”莫尔急躁地说,“不管他们是谁,绝不是我的朋友。” 奥克斯利仍然半信半疑。“亨利是对的,他不可能跟外界联系。我们的安全措施很严密。依我看,要是对方是海关官员,不是海洋科研机构的科学家或工程师,你的讲法就说得过去。” “不,我发誓,就是那些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从祭潭里救出了考古学家和摄影师。他们叫德克·皮特和艾尔·乔迪诺。皮特是这两个人中最危险的,就是他杀了我的人,打伤了图帕克·阿马鲁。我们得跟着他们,看他们是从哪里出发的。” “剩下的汽油只够飞回瓜伊马斯,”奥克斯利说,“只好让他们饱了。” “逼他们下降,让他们摔个粉身碎骨。”萨拉森要求道。 奥克斯利摇摇头。“要是他们像你说的那么危险,他们可能带了武器,而我们却没有。放松点,哥哥,我们还会再遇上他们的。” “他们是捡垃圾的,以海洋局的名义作掩护来袭击我们,好抢走宝藏。” “你在说些什么,”莫尔插嘴说,“他们绝对不可能知道到哪里去找。我和我的妻子是惟一译出木乃伊金甲上图像涵义的人。这要不是巧合,就是你的幻觉。” “我不是个会产生幻觉的人,”萨拉森冷冷地说,“我弟弟会向你证实这一点的。” “两个海洋局的水下怪人,他们漫游世界,惩治邪恶,”莫尔尖刻地低声说,“你最好还是收起你的硬刺来吧!” 萨拉森没听见莫尔的话。想起阿马鲁,他心里一动。最初的震惊被忍毒的心理代替了,他谢谢控制住了自己。他迫不及待地要把来自安地斯山的疯狗放出来。 “这一次,”他恋狠狠地咕哝着,“轮到他们付出代价了。” 约瑟夫·佐拉终于乘着他的喷射飞机来了。当搜寻队员们疲惫地走进庄园餐厅时,他正和米琪·莫尔一起等着他们。“我看,我用不着问你们找到什么东西了嘛!你们脸上的表情就意味着失败。” “我们会找到的,”奥克斯利打着哈欠说,“死神雕像一定就在那里的某个地方。” “我可没那么有信心,”莫尔咕哝着,伸手端起一杯冰葡萄酒,“我们几乎把所有的岛屿都搜遍了。” 萨拉森走过来,亲热地在佐拉的双肩上拍了拍。“我们在三天前就盼着你来了。” “我被耽搁了。是一笔让我们净赚120万瑞士法郎的生意。” “跟一个文物贩子吗?” “一个收藏家。是个沙鸟地阿拉伯的酋长。” “文森特那笔买卖怎么样?” “除了那些该死的印第安人祭祀偶像之外,整批货都卖给他了。出于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它们把他的魂都吓出来了。” 萨拉森大笑起来,“也许是那个诅咒在作祟吧。” 佐拉无动于衷地耸耸肩。“要是它们带有诅咒,那只意味着下一个可能成为买主的人要付保险费。” “你把偶像带来了吗?”奥克斯利问,“我倒想看一看。” “它们就摆在飞机货舱里的一个柳条箱里。”佐拉赞许地看了一眼放在他面前盘子里的乳酪夹心玉米饼。“我本以为你们会用好消息来欢迎我的。” “你不能说我们没尽力,”莫尔回答道,“我们从科罗拉多河往南一直搜索到加伯·圣·卢卡斯,把每一块突出海面的岩石都观察遍了,就是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看上去像蛇头有翼死神雕像的东西。” “我不愿意带来更多我的坏消息,”萨拉森对佐拉说,“但是我们遇上了在秘鲁把我们的事情搞得一团糟的老朋友。” 佐拉不解地看着他。“不是海洋局的那两个坏蛋吧?” “就是他们。听起来有点令人难以置信,我认为他们也在寻找华斯卡的黄金。” “我也有同感,”奥克斯利说,“否则他们为什么会在同一个区域里出现呢?” “他们不可能得知我们都不知道的消息。”佐拉说。 “也许他们一直在跟踪我们。”米琪说,举起酒杯让亨利为她倒酒。 奥克斯利摇摇头。“不,我们那架水陆两用飞机的航程是他们直升机的两倍。” 莫尔转向佐拉。“我妻子说得也许对。偶然相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佐拉笑了笑。“我认为莫尔夫人已经为我们提供了答案。” “我?”米琪不解地问,“我只不过是说——” “他们可能一直跟着我们。” “那么……?” 佐拉狡猾地看着她。“我们先去找找当地执法机关里被我们收买的朋友,给他们点钱,叫他们去调查一下我们对手的活动基地。一旦找到了,我们就跟着他们。” 第三十八章 离天黑只剩下半个钟头时,乔迪诺稳稳地把直升机降落到阿尔罕布拉号载货甲板上的白色圈圈内。那两个被大家称为耶稣和果陀的驾驶部海员在两旁,准备把飞机推进深陷的停车用甲板里系牢。 洛伦和格恩站在飞机旋冀旋转的范围之外,等乔迪诺关掉引擎之后,才走上前去。但还不只他俩,另外有一男一女从渡轮巨大的上层船身阴影里走了出来,和他们站在一起。 “运气怎么样?”格思对正从驾驶舱窗口里探出身来的乔迪诺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压倒了逐渐减弱的旋翼轰鸣声。 乔迪诺拇指向下地做了个手势,以此作为回答。 皮特走出直升机的舱门,吃惊地皱起了又黑又粗的眉毛。“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又看到你们俩。” 乔依·凯尔西博士笑了笑,她的举止镇定且矜持。迈尔斯·罗杰斯则握住皮特的手,脸上流露出真挚友好的神情。“希望你不介意我们这样突然闯来。”罗杰斯说。 “一点也不。我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想你们已经互相介绍过了吧。” “是的,我们已经很熟了。香侬和我当然没有想到会受到国会女议员和海洋局副局长的迎接。” “凯尔西博士已经跟我说了她在秘鲁的冒险经历,”洛伦用一种低沉的喉音说道,“她过的是一种有趣的生活。” 乔迪诺从飞机里出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个新来的人。“嗨,人都到齐啦,”他打了个招呼,“是一次联欢会还是一次古代木乃伊搜寻者聚会?” “是啊,什么风把你们带到我们这艘在科特斯海的破船上来了?”皮特问。 “政府官员要求我和迈尔斯放下所有在秘鲁的工作,飞到这儿来帮助你们搜寻。”香侬回答说。 皮特看着格恩。“政府官员?” 格恩耸耸肩,表示他一无所知,然后举起了一张纸。“他们乘着一艘包租的船来到这里一个小时之后,我才收到这份通知他们要来的传真。他们坚持要等你们回来之后后才说明来意。” “那些人是海关官员,”迈尔斯提醒皮特,“他们和国务院一位高级官员一起出现在‘死亡之城’,为我们上了一堂爱国主义的课程。” “他们要求我和迈尔斯在你们找到华斯卡宝藏之后进行监定和拍摄,”香侬解释说,“他们之所以找上我们,是因为为我是研究安地斯文化和工艺品的专家,迈尔斯则是著名的摄影家,而更重要的是,我们最近和你及海洋局有过来往。” “并且是你们自愿的。”皮特猜测说。 罗杰斯苔道:“当海关官员告诉我们说,我们在安地斯山里遇到的那伙走私犯跟一个从事黑市艺术品交易的家族有连系,而这个家族也在寻宝时,我们马上就开始整理行装了。” 第63章 “佐拉家族!” 罗杰斯点点头。“想到我们也许会帮你们抓住谋害米勒博士的杀人犯,任何不情愿的理由都无足轻重了。” “等一等,”乔迪诺说,“佐拉家族跟阿马鲁和索尔波马查科有联系?” 罗杰斯又点点头。“你没有听说?没人告诉过你们索尔波马查科和佐拉家族是同伙的?” “我想是有人忘记了。”乔迪诺讥讽地说。他和皮特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他们都明白对方的心思,默默地约定不提及刚才和假冒米勒博士的骗子不期而遇的事。 “他们为你们说明了从绳结里译出来的寻宝方法了吗?”皮特换了个话题问香侬。 香侬点点头。“我有一份完整的解译稿。” “谁给你的?”“一个联邦调查局的信使亲手交给我的。” 皮特强忍住怒火,看了看格恩和乔迪诺。”情节越来越复杂了。我很吃惊,华盛顿怎么没有把寻宝的消息公布给新闻界,然后再把电影版权卖给好莱坞呢!” “如果消息泄漏出去,”乔迪诺说,“从这里到两极之间的所有寻宝人都会蜂拥到海湾里来,就像一群跳蚤追逐一只患了血友病的圣伯纳犬那样。” 疲劳开始牢牢地攫住了皮特。他全身僵硬、麻木,脊背酸痛。他感到疲劳、沮丧,真想躺下来睡一觉。这是很自然的。他想,干嘛要让自己一个人陷入绝望呢,自己凭什么应该独自忍受烦恼呢。 “我不想这么说,”他盯着香侬慢慢地说,“但看来你和迈尔斯是白来了。” 香侬惊奇地看着他。“你没有找到藏宝地点?” “谁告诉你我们找到了?” “我们以为你们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呢。” “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皮特说,“我们连石雕的影子都没看见。” “你们熟悉绳结语所描述的标志吗?”格恩问香侬。 “熟悉,”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那是死神雕像。” 皮特叹了口气。“是死亡之神呀。奥蒂兹博士告诉过我们。我没把它们联系起来,这下子我在班上的成绩可要落后了。” “我记起来了,”格恩说,“奥蒂兹博士当时正在挖掘一个长着犬牙的奇形状大石雕,还说那是查查波亚斯的地狱之神。” 皮特重复着奥蒂兹博士的话。“一部分像美洲虎,一部分像兀鹰,另一部分像蛇,他的犬牙饶不了任何惊扰了死者的人。” “它的躯体和翅膀上长有像蜥蜴那样的鳞片。”香侬对他的描述作了补充。 “现在你们确切地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了,”洛伦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搜寻应该容易一些了。” “就算我们知道这个看守地狱的怪兽身分,”乔迪诺把话题转回到现实问题上,“那又怎么样呢?德克和我已经仔细观察了所有外形类似的岛屿,但却什么也没找到。我们已经找遍了我们的搜索区,我们有可能漏掉的好像也已经被我们的对手搜查过了。” “艾尔是对的,”皮特承认道,“我们没地方可找了。” “你们能肯定,你们没看见一点死神的踪迹吗?”罗杰斯问。 乔迪诺摇摇头。“连一个鳞片或犬牙都没有。” 香侬垂头丧气地拉长了脸。“这么说,这个谜仍然……是个谜了。” “那批宝藏永远不会找到了。”格恩咕哝道。他沮丧地瘫坐在一条陈旧的乘客木板凳上。“一切都结束了,”他慢慢地说,“我打电话给上将,告诉他我们要结束这个计划。” “我们在水上飞机里的那些对手也收回了鱼饵,在太阳下山之前飞走了。”乔迪诺说。 “他们是去重新组织人马再试一次,”皮特说,“他们不是那种轻易放弃价值十亿美元财宝的人。” 格恩惊奇地抬头望着他。“你见到他们了?” “我们在彼此照面时打了招呼。”皮特回答道,他没再详细说明。 “没抓住杀害博士的凶手,真是太遗憾了,”罗杰斯悲伤地说,“我本来满怀希望,认为自己能第一个拍摄到宝藏和华斯卡金链。” “全输了,”格恩咕哝道,“他妈的,败得太惨了。” 香侬向罗杰斯点点头。“我们收拾东西返回秘鲁吧。” 洛伦挨着格恩坐了下来。“每个人都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真可惜。” 皮特突然恢复了活力,他耸耸肩,甩掉筋疲力竭的模样,又成了过去那个精神旺盛的皮特。 “不管你们这些可怜的悲观论者怎么想,我可是要去洗个澡,为自己调一杯放了冰块的龙舌兰酒,烤块牛排,睡个好觉,明天早上再去把那个看守宝藏的丑陋怪兽找出来。” 大伙全都瞪着他,好像他突然精神失常了一样,只有乔迪诺除外。他并没有比别人多长了一只眼睛,但是他看出来了,皮特嗅到了一条线索。“你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再生的基督徒。你怎么突然间换了一副面孔?” “你还记得海洋局搜索队发现那艘属于德克萨斯共和国海军的,有150年历史的蒸汽船的事吗?” “是在1987年,对吧?那艘船叫萨瓦拉。” “没错。你能记得是在哪里找到它的吗?” “在加尔维斯顿的一个停车场下面。” “明白了没有?” “我一点都不明白,”香侬打断了他们,“你是什么意思?” “该谁做饭了?”皮特问,没理她。 格恩举起手。“今晚该我下厨。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在我们大家享用一顿大餐,喝下几杯鸡尾酒之后,我会把德克的绝妙计划告诉各位的。” “你选中了哪个岛?”香侬讥讽地问,“巴丽·夏依岛还是亚特兰蒂斯岛?” “都不是,”皮特神秘地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岛。宝藏过去在岛上,现在却在干燥的陆地上。” 一个半小时之后,由乔迪诺掌舵,破旧的渡轮调转船头,往北向圣菲利浦港驶去。罗杰斯帮忙格思在渡轮的厨房里准备晚餐,洛伦则到处寻找皮特。最后,她在下面的轮机房里找到他。他正坐在一把折叠椅上与技师聊天。阿尔罕布拉号巨大的引擎轰隆地运转着,散发出浓重的汽油味。皮特脸上所浮现出的表情是那种正陶醉于难以掩饰的愉快之中的人才有的。她拿着一小瓶龙舌兰酒和一杯冰块,俏俏走到他的背后。 戈多·帕迪拉叼着根雪茄烟,用一块干净的布擦着两具黄铜蒸汽压力计。他穿着严重磨损的牛仔靴、一件印满鲜亮色彩的热带鸟图案丁恤、和一条长及膝盖的短裤。他那柔滑的、抹了油的头发就像沼泽地里的野草一样密实,圆圆的脸上两只棕色的眼睛正满怀热情地盯着引擎,那副神情就像是在打量一个身穿比基尼泳装、曲线优美的模特儿一样。 人们总认为,船上的技师大多是热情奔放的大块头男人,长着胸毛,粗壮的手臂上纹着彩色刺青。但帕迪拉的身体矮小,既没有体毛,也没有纹身。他看上去就像是只在庞大的活动横梁引擎上爬行的蚂蚁。以他的身高和体重,做个赛马选手倒是很合适。 “我的妻子罗莎,”他边喝着啤酒边说,“认为我爱这些机器胜过爱她。我告诉她,它们比情妇要好,它们既省钱,又从来不用我偷偷摸摸地钻进小巷子里去看它们。” “女人从来不会理解男人对机器的爱。”皮特赞同地说。 “女人从来不会对油腻腻的齿轮和活塞产生感情,”洛伦说,一只手顺着皮特的夏威夷运动衫前襟滑下来,“因为它们不会回报以爱。” “啊,但是,漂亮的女士,”帕迪拉说,“你无法想像我们在‘引诱’一具机器平稳地运转之后是多么地心满意足。” 洛伦笑了。“是无法想像,不过我也不想去想像。”她抬头逐个看看支撑活动横梁的巨大a字型框架、庞大的汽缸、蒸汽冷凝器以及锅炉。“但我必须承认,这是一套令人掠叹不已的装置。” “装置?”皮特紧紧地搂住她的腰,“与现代的柴油涡轮机相比,活动横梁引擎好像是老古董了。但如果你看看那个时代最先进的工程及制造技术,你就会发现它们是我祖先天才智慧的里程碑。” 她把那一小瓶龙舌兰酒和装着冰块的玻璃杯递给他。“够了,别没完没了地谈这些散发着怪味的破旧机器了,大男子汉们。赶快把这个喝了。晚餐十分钟之后就会好。” “你对生活中更美好的事物一点也不尊重。”皮特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 “你来选吧,是机器还是我?” 他抬头看看推动活动横梁上下运动的活塞杆。“不能否认,我对机器的每个动作都魂牵梦系,”他狡猾地笑笑,“但我得坦白地招认,抚摸某种柔软又惹人怜爱的东西就另当别论啦。” “世上的女人总算得到一点安慰了。” 耶稣从汽车甲板上沿着梯子走下来,对帕迪拉用西班牙语说了些什么。帕迪拉听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看皮特。“耶稣说,有一架飞机的灯光已经绕着渡轮转了半个小时了。” 皮特盯着推动桨轮的巨大曲轴看了一会儿,随后紧紧地搂住洛伦,简短地说:“一个好信号。” “什么信号?”她好奇地问。 “对方那些家伙,”他兴高采烈地说,“已经失败了。现在他们想跟着我们找到主矿脉。这下轮到我们占上风了。” 宽敞的、没有隔间的渡轮客舱里摆着30张桌子,他们在一张桌子上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第64章 收拾好桌子之后,皮特在上面铺开了一张海图和两张陆地地质勘测图,并清晰而准确地各他们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在过去将近500年的时间里,地貌有了很大的改变,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停了下来,把三张图拼在一起,展示出从加利福尼亚湾北部海岸向北直到加利福尼亚科肖拉山谷的一片完整的沙漠地形。 “几千年前,科特斯海的范围包括了今天的科罗拉多沙摸和索尔顿湖畔的帝王峡谷。多少个世纪以来,科罗拉多河多次泛滥,挟带着大量的泥沙涌人海中,最终形成了一个三角洲,并在海的北部筑起一条堤道。如此一来,在堆积的泥沙和陆地之间便留下了大片的水域,后来这片水域被称为卡维拉湖。我认为,这个湖是以居住在岸边的印第安人部落命名的。当你在这块盆地周围的小山丘中间旅行时,你仍可以辨认出古代的海岸线,还可以看见散布在沙漠各处的海贝。” “这片水域是什么时候干涸的呢?”香依问。 “在公元1100年前到1200年之间。。“那索尔顿湖是怎么形成的?” “人们试图灌溉沙漠,就开掘了一条运河,从科罗拉多河取水。1905年,大量的暴雨和泥沙造成运河突然决堤,洪水流进了沙漠盆地的低处。虽然一道紧急修筑的水坝阻止了洪水的泛滥,但流过来的水已经够多了,结果就形成了这个水面比海平面低80米的索尔顿湖。事实上,虽然有水利灌溉系统使它暂时保持住目前的范围,但这个大湖终究还是会像卡维拉湖那样干涸的。” 格恩拿出一瓶墨西哥白兰地。“休息一下,喝点酒,活活血。”他找不到合适的高脚酒杯,只得把白兰地倒进塑胶杯子里。他举起杯子说:“为胜利而干杯。” “好唉,好唉!”乔迪诺说,“一顿美餐和一点白兰地就改变了一个人的态度,真有趣。” “我们都希望德克能找到新的解决办法。”洛伦说。 “我倒要听听他说的有没有道理,”香侬作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让我们听听下文吧。” 皮特没有说话,俯身用一枝红色的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穿过沙漠的曲线。“这是14世纪后期河沙开始往南部淤积之前,海湾延伸的大致范围。” “离今天美国和墨西哥的边界不到1公里。”罗杰斯说。 “这片地区如今大部分是湿地和泥滩,它被称作拉古纳·萨拉德。” “这片沼泽地怎么会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呢?”格恩说。 皮特的脸闪闪发光,活像一节即将向股东们宣布丰厚红利的公司主管。“印加人和查查波亚斯人埋藏华斯卡金链的岛如今已经不是一个岛了。” 然后他坐下来,吸了口白兰地,让他们自己去思考,去找答案。 就像听到军官口令的士兵一样,大伙儿一起俯到地图上研究着皮特所画的那条代表古代海岸线的记号。在沼泽地和塔纳加斯山脉的小丘之间有一块高高的突出岩石,皮特在上面画了一条蜷曲的小蛇。香侬指着它问: “这条蛇是什么意思?” “一种标明地点的x记号。”皮特答道。 格恩仔细看了看地质勘测图。“你已经标了了一座小山。根据等高线,高度差不多是500米。” “或者说是1600尺。”乔迪诺换算着。 “这山叫什么?”洛伦问。 “卡皮罗特山,”皮特回答说,“卡皮罗特在英语里的意思是一顶又高又尖的礼帽,跟我们常说的傻瓜帽(编注:duncecap,从前顽劣学生受罚时戴的圆锥形纸帽)差不多。” “那么,你认为这未知之地里的尖顶山峰就是藏宝地了?”罗杰斯问皮特。 “你要是仔细研究一下地图,或会发现在沼泽地旁边的沙漠里还有几座尖顶小山。它们都大致符合德雷克绳结的描述。但我把赌注押在卡皮罗特山上。” “是什么促使你得出这个坚定的结论?”香侬问。 “假如我是印加人,当然啦,是穿草鞋的印加人。我要选一个最好的地点把当时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宝藏埋藏起来。假如我是奈姆莱普大将军的话,我会在海的北部找一座最显眼的岛屿,尽可能远离可怜的西班牙征服者。卡皮罗特山差不多是16世纪初他所能走到的最远地方了,而且它的高度使它最为显眼。” 渡轮乘客甲板上的气氛毫无疑问地活跃了起来。新的希望注入了这项本来已经离宣告失败只有一线之隔的计划之中。皮特不可动摇的信心感染了每一个人,连香依都在畅饮白兰地,笑得像个酒馆里的老板娘。所有的疑虑仿佛都被抛开了。转眼之间,他们全都相信,他们必定会在卡皮罗特山的峰顶上发现那个恶魔。 如果他们对皮特的保留有一丝察觉的话,那这场庆祝会早就开不成了。皮特确信自己的结论是可靠的,但他是个请求实际的人,所以把几个疑点藏在了心里。 事情的阴暗面是存在的。他和乔迪诺都没有说出,他们已经在对方的搜索队队员中认出了杀害米勒博士的凶手。他们两个心里都明白,佐拉家族,或者索尔波马查科,或者随便他们在这次行动中用什么假名,并不知道宝藏已经被皮特所掌握了。 皮特脑海里浮现出图帕克·阿马鲁的模样,浮现出那双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眼睛。他知道,这次寻宝行动很快就要变得丑陋,而且肮脏不堪了。 第三十九章 他们驾驶着阿尔罕布拉号航行到了圣菲利浦的北面。当桨轮搅起红色泥沙时,他们顶着风把船停了下来。前面几公里处就是科罗拉多河的入海口。这条河又浅又宽,伸展在地平线上。含盐量很高的暗色河水两侧是退潮时露出的贫瘠泥泞平地,上面一点植物都不长,景色相当凄凉、萧瑟。 皮特一边调整安全带,一边透过直升机的挡风玻璃凝视着这片荒凉的土地。香依坐在副驾驶座上,绑着安全带,乔迪诺和罗杰斯则坐在机舱后部的乘客座上。皮特向格恩挥挥手,格恩作了个代表胜利的v字形手势,洛伦则恰如其分地给了他一个飞吻。 他的手在循环杆和油门变距杆上忙碌着,水平旋冀越来越快地转动起来,最后把整个机身都震得微微发颤。阿尔罕布拉号变得越来越小,他驾机侧滑,像风中的落叶般倾斜着掠过水面。安全起飞之后,他马上把循环杆轻轻地往前推,飞机开始沿着向北的航线作对角线爬升。到达500米的高度之后,皮特在操纵装置上作了调整,改为水平直飞。 他在海湾北部淡褐色的水面上空飞了十分钟,来到拉古纳·萨拉德沼泽地上空。绝大部分的平地由于近期的大量降雨而被淹没了,牧豆树和枯枝从盐分很高的水里伸出来,就像伸出来求救的瘦骨磷响的手臂。 皮特驾机倾斜着飞行,越过从山边延伸到拉古纳·萨拉德沼泽地边缘的沙丘,广阔的泥沼很快就被抛在了后面。现在,窗外的风景就像暗淡的褐色残月,质感更强,颜色倒是次要的了。崎呕不平的岩石地面看上去令人生畏,对于那些在夏日酷热中挣扎求生的人们而言,这个地方是非常残酷无情的。 “有条铺了柏油的道路。”香侬指着下面叫道。 “五号公路,”皮特说,“是从圣菲利浦到墨西卡利的。” “这里属于科罗拉多沙漠吗?”罗杰斯问。 “边界以北的沙漠因科罗拉多河而得名。实际上这地方全都属于索诺兰沙漠。” “这地方似乎不太好客。我可不想徒劳从这儿穿过去。” “忍受不了沙漠的人会死在里面的,”皮特若有所思地说,“尊敬它的人会发现,生活在这里很有趣。” “真的有人住在下面吗?”香侬吃惊地问。 “大多是印第安人,”皮特回答道,“索诺兰沙漠可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沙漠,虽然墨西哥中部的人们把这儿看作是他们的欧扎克高原。” 为了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乔迪诺把头伸出侧窗,举起望远镜往远方望去。他拍了拍皮特的肩膀。“你关心的焦点就要在左前方出现了。” 皮特点点头,稍微改变了一下航线。他瞥了一眼正前方一座孤零零耸立在沙漠里的山峰。卡皮罗特山这个名字很贴切。虽然它的外形不是标准的锥体,但山顶平坦,的确有点像傻瓜帽。 “我觉得山顶似乎有座动物雕像。”乔迪诺说。 “我要下降高度,在那上面盘旋几圈。”皮特告诉大家。 他让飞机减速并下降,绕着山顶盘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山顶转圈飞行,提防着突如其来的下降气流。然后,他把直升机顶着风稳在空中,几乎贴近着那尊怪异的石雕像飞行。石兽张着嘴,看上去像是一条垃圾场里的饿狗,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快过来,伙计们,”皮特吆喝着,像个在狂欢节上招揽生意的小贩,“看看这个吓人的阴间死神,他用鼻子洗牌,用脚趾头发牌。” “它真的存在,”香侬叫道,兴奋得脸都红了,其他人也一样,“它真的存在。” “它看上去就像个用旧了的笕嘴(编往:gargoyle,建在屋顶上或墙上之怪兽形排水石,以滴落雨水用)。”乔迪诺说,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你得设法着陆,”罗杰斯要求道,“我们必须凑近前看看。” “雕像周围的大岩石太多,”皮特说,“我得找块平地降落。” “有块没有大石头的空地,在死神那边40米左右。” 第65章 乔迪诺说,从皮特的肩膀上指了指窗外。 皮特点点头,斜飞着绕过塔一般的石雕,进入从西边吹过山脉的气流中。 他降低速度,慢慢地把循环杆往回拉。绿松石色的直升机顿了一下,激起一阵烟尘,然后落到卡皮罗特山石峰顶上惟—的一块空地上。 乔迪诺第一个跳下飞机。他手里扯着另一端系在飞机上的绳子,将它在突出地面的岩石块上系好。然后,他来到驾驶舱前,把手在喉咙上比划了一下。皮特关掉引擎,旋翼慢慢地停了下来。 罗杰斯跳了下来,伸手搀扶着香侬。她跳到地上,顺势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向石雕像那边跑去。皮特最后一个跳下飞机,但没有跟着其他人走。他漫不经心地举起双筒望远镜,向空中隐约传来飞机引擎声音的方向望去。蓝色的天空中,那架水上飞机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银色斑点。飞行员为了不让人发现,一直把飞机保持在2000米的高度。但皮特没有上当。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们刚从阿尔罕布拉号上起飞的时候,就被人盯梢了。这会儿发现了敌人,只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而已。 其他人已经围在石兽周围了。在走过去之前,皮特停了一下,到峭壁边往下看了看,沙漠那一览无遗的全貌令人惊叹。十月的太阳在岩石和沙地上涂上了一层鲜艳的色彩,到了酷夏时它会变成淡褐色的。南面海湾的水面闪闪发光,群山巍峨地耸立在拉古纳·萨拉德沼泽地的两侧。 皮特感到非常满意。他来对了。古人真是选了个威严的地方来藏宝。 当他终于来到高大的石兽前时,香依正在仔细地测量虎身,罗杰斯则忙着拍照。乔迪诺仿佛正全神贯注地在底座四周寻找入口的痕迹,想找到通向山体内部的通道。 “是不是有正宗的渊源?”皮特问。 “绝对是受查查波亚斯文化的影响,”香侬说,她的脸孔激动得泛红,“是那种文化的一个不寻常范例。”她退后一步,就像在欣赏画廊里的油画。“你瞧,这些鳞片上面的花纹刻得多么逼真,它们跟‘死亡之城’里的野兽雕像完全一模一样。” “工艺手法也相同吗?” “几乎完全相同。” “那么,也许那个雕刻家也参与了这一座雕像的制作。” “有这种可能。”香侬举起手摸了摸蛇头像上刻着鳞片花纹的脖子下部。“印加人招募查查波亚斯石刻匠,这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相信古代人必定有种古怪的幽默感,能创造一个表情可以使牛奶变酸的神抵。” “传说里讲得很模糊。据说是一只秃鹰下了个蛋,一头猛虎吞下了蛋又吐了出来。结果这个蛋孵出了一条蛇,蛇游进海里,便长出了鱼鳞。这个神话传说的其余部分讲的是,由于这只怪兽大丑陋了,其它沐浴在阳光里的神都躲着它,因此它只能在地下生活,最后就变成了死人的守护神。” “这是最早的丑小鸭童话。” “它的模样虽然丑陋可怕,”香侬严肃地说,“但我仍忍不住深深地为它感到悲哀。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恰当地解释这一点,但这尊古雕像看上去好像有它自己的生命。” “我能理解。我所感觉到的也不光是冰冷的石头。”皮特低头凝视着一只从石雕像上折断下来的翅膀,那翅膀已经碎成几片了。“可怜的老家伙。它就像个穷困潦倒的人。” 香侬看着粗糙的雕刻和子弹打出的坑,悲伤地点点头。“很遗憾,当地的考古学家从未认出这只怪兽是什么,这可是数千公里之外两种兴盛文化所创造的卓越艺术品——” 皮特突然举起一只手打断她,示意她不要出声。“听见什么了吗?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香侬竖起耳朵仔细听,然后摇了摇头。“我只听见迈尔斯的相机快门声和自动卷片声。” 那种怪异的声音消失了,但皮特确定自己真的听见了。他笑了笑。“很可能是风。” “或者是死神守护的那些人。” “我想它会保证他们永远都在平静中安息的。” 香侬笑了。“我们对印加和查查波亚斯的宗教习俗知之甚少,我们这位石头朋友也许并不像我们所想像的那么仁慈。” 皮特离开继续工作的香侬和迈尔斯,走到乔迪诺那里。他正用一把探勘凿锤敲击着怪兽底座周围的岩石。“发现有通道的迹象了吗?”皮特问。 “没有,难道古代人已发明了某种熔合岩石的办法了吗?”乔迪诺回答说,“这个大览嘴是缝。要是有通道,应该是在山上别的地方。” 皮特侧头倾听着。“它又来了。” “你是说报丧仙女的哭声吗?” “你听见了?”皮特吃惊地问。 “我想那不过是风从岩石之间穿过时所发出的呼啸声。” “现在根本没有一点风。” 乔迪诺用口水舔湿了食指了试风向,脸上掠过一丝好奇的神情。“你是对的,真的连一丝风都没有。” “这不是一种持续的声音,”皮特说,“我每隔一会儿才听见这种声音。” “我也注意到了。它每次出现时,就像吐气似地吐上十秒钟,然后又消失将近一分钟的时间。” 皮特高兴地点点头。“我们所说的会不会是一个山洞的通气孔?” “看看我们能不能找得到。”乔迪诺急切地建议道。 “最好让它找到我们。”皮特找了块岩石坐了下来。他悠闲地擦去太阳眼镜片上的一个污点,用悬在衣袋外面的印花大手帕揉眉毛,然后手提成杯状放在耳后,开始像雷达天线般地转动头部。 像时钟一样有规律的神秘哭声来了,又消失了。皮特静静地听了三遍,然后示意乔迪诺沿着峰顶北侧移动。没必要回答,他们谁都没讲一个字。他们俩从小就是密友,后来更一起在空军服役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12年前,皮特应桑德克上将的要求加入海洋局时,乔迪诺和他一起去。在长时间的合作中,他们已经养成了除非必要、不然不用语言与对方沟通的习惯。 乔迪诺沿着陡坡向下走了大约20米之后,便停了下来。他等着皮特再打手势,自己也注意倾听着。忧郁的哭声在他听来比皮特听到的声音大了些。但他知道,声音在石头上反射回来后会有些变异。皮特指指峰顶边缘一个突然陷落成一个约10米的窄槽,示意他离开声音最响的地方走到那里去。他毫不犹豫地过去了。 当乔迪诺趴在地上寻找通往槽底的路时,皮特走过来,蹲在他旁边,手掌朝下地伸出一只手来。 哭声又来了。皮特点了点头,咧嘴紧张地笑了笑。“我能感到一丝气流。·山体深处的某种东西使空气从一个通气孔里排了出来。” “我到直升机里拿绳子和手电筒。”乔迪诺说。他站起身,快步地向飞机走去。两分钟之后,他和香侬、迈尔斯一起回来了。 她的眼里充满希望,闪闪发光。“艾尔说你们找到进到山体里面的路了。” 皮特点点头。“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乔迪诺把尼龙绳的一头绕到一块大岩石上系好。“谁去呢?” “我们两个来掷硬币。”皮特说。 “正面。” 皮特弹了一下一枚25分的硬币,看着它在两块大岩石间的一小块平坦表面上叮叮当当地转着,最后停了下来。“反面,你输了。” 乔迪诺毫无怨言地耸耸肩,把绳子打了个活结,从皮特头上套到他的双肩下。“别担心登山技巧会晃花我的眼睛。我把你放下去,也会把你拉上来的。” 皮特承认他的朋友比自己的力气大。乔迪诺的身材不算高,但他的肩膀却与任何男子的一样宽,他那肌肉发达的胳膊足以和职业摔跤手抗衡。无论是谁——包括黑带空手道高手——要想把乔迪诺摔倒,都会感到像是被一架永不屈服的机器齿轮绞住了一样。 “当心别摔断腿,否则我就把你扔在笕嘴里不管。”乔迪诺说着,把手电筒递给皮特。然后他慢慢放出绳子,把皮特从狭窄的石槽两壁中间往下放。 皮特的双脚踏到了石槽底,他往上看看。“好了,我下来了。” “看见什么了?” “石壁上有个小裂缝,大小正好可以爬得进去。我要进去了。” “别拿掉绳子。也许一进入洞口就会有个陡坡。” 皮特趴下来,甸甸着钻进窄缝。刚开始的三公尺,空隙很挤,而后里面却宽阔得足够让他站起来。他打开手电筒,沿着墙壁照过去。借着光亮,他看清自己是站在一条通向山体内部的通道起点上。地面很光滑,每隔几步就有在岩石上凿出来的台阶。 一股潮湿的空气从他身上映过,就像巨人蒸汽般的呼吸一样。他用指尖摸摸石壁,指头变得湿漉漉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沿着通道一直朝前走去,直到最后把尼龙绳拉紧了,他不能再往前探查为止。他用手电筒照向前面的黑暗,看到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顿时,恐惧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了他的脖子。 另外一个小一号的死神怒视着通道入口处。它站在黑色岩石基座上,看上去就跟上面峰顶的那尊死神出于同一人之手。这个石像上镶有绿松石,牙齿是用白色石英做成的,眼睛则是一对红宝石。 皮特真想取下绳子,继续往前探查。但他觉得这样做对其他人不公平。他们都应该进来,大家一起去发现那个藏宝洞。他很不情愿地返回到岩壁裂缝那儿,钻出来回到阳光下。 第66章 乔迪诺帮他爬上石槽的边缘,香侬和罗杰斯则屏息静气,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看见什么了?”香侬控制不住兴奋,冲口而出“告诉我们你发现了什么!”皮特面无表情地盯了一分钟,然后突然得意地笑了。“另一个死神看守着通往宝藏的人口,但除此之外,好像没有挡路的东西。” 所有的人都高兴地大叫起来。香侬和罗杰斯又是拥抱又是接吻。乔迪诺使劲拍了拍皮特的后背,拍得他连臼齿都感到了震动。他们的目光越过石槽边缘,落在通往山体内部的小裂缝处,巨大的好奇心牢牢地握住了他们。没人看见那里还有一条通往下面的黑色隧道。他们透过石头看到的是山体深处的宝藏,仿佛石头是透明的。 至少他们认为自己已看到了宝藏。但皮特不这么想。他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天空。是预知,还是直觉,也许只是迷信吧!他眼前突然出现了幻影。他仿佛看见那架跟踪他们到这里的水上飞机正在袭击阿尔罕拉号。有一会儿的时间他看得非常清楚,就像在看电视。这情景太可怕了。 香侬注意到皮特的沉默和他脸上的沉思表情。“怎么了?你看起来就像刚刚失去了你心爱的女人。” “我可能失去了她,”皮特忧郁地说,“非常有可能。” 第四十章 乔迪诺跑回到直升机那里,从储藏柜里取出另一捆绳子、另一把手电筒和一盏汽油灯。他把绳子搭在肩上,把手电筒给了香侬,又把汽车油灯和一盒火柴递给罗杰斯。 “灯里的油是满的。可以用上3个小时或者更长的时间。” 香侬快活地握着那把手电筒。“我想最好由我来带路。” 乔迪诺耸耸肩。“我无所谓。只要不是由我带头去踩印加人布在下面死亡之洞里的陷阱就行。” 香侬做了个鬼脸。“这想法很有意思。” 皮特笑了起来。“他看太多印第安纳·琼斯的电影了。” “如果你让我难过的话,”乔迪诺悲伤地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希望那一天不要来得太快。” “石缝有多宽?” “凯尔西博士大概可以用手和膝盖爬过去,我们几个就得像蛇一样地拱进去了。” 香侬看了看裂缝底部的边缘。“查查波亚斯人和印加人绝不会把几吨重的金子先拖上陡峭的悬崖,再通过一个老鼠洞放到下面去。他们一定是在山脚四周的什么地方找到了一个更大的入口。” “你得花好多年的工夫才能找到它。”罗杰斯说,“五个世纪以来的山崩和腐蚀早就把它埋得密密实实了。” “我敢打赌,印加人造成了一次坍方,把入口给封住了。”皮特猜测道。 香侬不许男士们先进去。仗着自己擅长在岩石上攀登和在黑暗中探路,她迫不及待地顺着绳子滑下去,动作熟练得好像她每天都要滑两次似的。她爬进狭窄的石缝里去了。罗杰斯紧随其后,然后是乔迪诺,皮特殿后。 乔迪诺转脸对皮特说:“要是我被坍方埋住了,你会把我挖出来吧。” “那得等我先打911再说。” 香侬和罗杰斯已经沿着石价走出视线之外。当皮特和乔迪诺赶上他们时,他们正在仔细地查看第二座死神雕像。 香侬端详着刻在鱼鳞上的花纹。“这座雕像上的图像比第一座上面的保存得更好一些。” “你能译出来吗?”罗杰斯说。 “如果有更多的时间,就能译出来。这些图像似乎是在匆忙中凿出来的。” 罗杰斯盯着蛇头嘴巴里的尖牙。“古代人害怕阴间,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家伙的丑模样足以把人吓得屁滚尿流。你们注意看,这双眼睛好像正随着我们的移动而移动。” “这足以让你保持清醒。”乔迪诺说。 香侬拂去红宝石眼睛边上的尘土。“这是勃良地黄玉。很可能产自安地斯山脉东部的亚马逊河。” 罗杰斯把汽油灯放在地上,调大油压,把一根点着的火柴伸到纱罩里。通道左右10米内都沐浴在汽油灯明亮的灯光里。他举起灯来观察雕像。“为什么要有第二尊死神雕像?”他问道。这尊兽像保存完好,仿佛是昨天才刚刚刻成的一样,他被这个景象给深深吸引住了。 皮特拍了拍蛇头。“以防有人从第一个手里通过后继续侵入。” 香侬舔湿手帕的一角,拭净黄玉眼睛上的灰尘。“真奇怪,这么多地理上相互隔离、毫无联系的古代文化都有同样的神话。例如,在古印度的传说中,眼镜蛇被认为是半神半兽的守护神,它守卫着堆满惊人财富的地下王国。” “我看没有什么特别的,”乔迪诺说,“50个人里就有49个对蛇伯得要死。” 在他们作完对这个非比寻常的古代圣物的检查之后,便沿着通道继续前进。从下面涌上来的潮气使他们全身的毛孔都在冒汗。虽然通道内很潮湿,但他们还是得小心地落脚,以免激起一团团呛人的灰尘。 “他们一定用了许多年的时间来凿这条隧道。”罗杰斯说。 皮特举起手,用指尖轻轻地滑过石灰岩顶壁。“我怀疑这不是他们一点点开凿出来的。这很可能是在一条已经存在的石缝基础上挖出来的。无论他们是什么人,他们的个头可不矮。” “你怎么知道的?” “洞顶。我们走路时不必弯腰。洞顶离我们的头顶足足有一尺呢。” 罗杰斯指了指一面成一定角度固定在石壁凹处的大盘子。“在我们进来之后,这已经是我所看到的第三个了。你们认为这是干什么用的?” 香侬擦去蒙在上面已经有几百年的灰尘,在一个闪闪发光的表面上看到了自己的映像。“这是高度抛光的银反射镜,”她解释说,“跟古埃及人照亮室内与长廊的系统是一样的。阳光照入口处的一面镜子上,而后从一面镜子反射到另一面,使光亮传遍所有的房间。这样就可以不必用油灯照明,也就没有烟和烟灰了。” “不知道他们是否开辟了一条保护环境的科技之路?”皮特喃喃自语道。 他们的脚步声前后回荡,像池塘里的涟漪。他们知道自己正进入山体的中心,这是一种类似幽闭恐怖症的感觉。凝滞的空气变得非常沉闷,潮气也越来越重,把他们衣服上的灰尘都打湿了。又走了50米之后,他们进入了一个有一条长廊的小洞穴。 这个洞穴是一个地下陵墓,四壁凿有蜂窝般的墓穴。20个男子的木乃伊用漂亮的绣花羊毛斗篷紧紧地裹住,平放在墓穴里。这些是忠诚守卫宝藏的卫士尸体。即使在死后,他们仍在等待着他们的同胞从帝国归来,但那个帝国早已不存在了。 “这些人很高大,”皮特说,“他们的身高应该有两米零八,或者说六尺十寸。” “很遗憾他们不能去nba打球。”乔迪诺嘟映着。 香侬凑近观看着斗篷上的图案。“传说查查波亚斯人像树一样高。” 皮特四下扫视了一下洞穴。“少了一个。” 罗杰斯看着他。“谁?” “最后一个人,那个安葬先死了的卫士的人。” 走过死者长廊,他们进入了一个更大的房间。香侬很快就认出,这是卫士们死前生活的地方。一张大圆石桌周围有一圈底部都埋在地面之下的凳子。桌子显然是吃饭用的。表面极为光滑的石桌子上,有一个还摆着一只大鸟骨头的银盘,盘子周围则是许多个陶瓷杯。床是在墙上凿出来的,有的床中间还摆着叠得整齐的羊毛毯。罗杰斯看见地下有个东西正闪闪发亮。他把它捡起来,举到汽油灯的灯光下面。 “是什么?”香侬问。 “一个大金戒指,是只平戒,没刻花纹。” “令人振奋的信号,”皮特说;“我们一定离主洞穴越来越近了。” 香侬变得越来越激动,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她急匆匆地走在男人们前面,穿过卫士起居间另一头的一个入口,进到一条狭窄的拱顶隧道中。这儿很像古代的蓄水池,宽度只容每次过一个人。这条通道向山底下蜿蜒地伸展着,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你们觉得我们走多远了?”乔迪诺问。 “我脚上的感觉好像是走了10公里了。”香侬答道,她突然觉得疲倦。 离开石墓穴之后,皮特一直在步测他们所走过的距离。“卡皮罗特山的高度只有海拔500米。我猜我们已经进入到沙摸地带,走到它下面二三十米的地方了。” “该死!”香侬大口地喘着气,“有什么东西扑到我的脸上了。” “我也一样,”乔迪诺显然觉得很忍心,“我想我刚才被蝙蝠的呕吐物给浇了一头。” “你该高兴才对,那不是吸血煽蛹。”皮特开玩笑地说。 他们又顺着隧道往下走了十分钟,香侬突然停住脚步,举起一只手来。“听!”她命令地说,“我听见了一种声音。” 过了几分钟,乔迪诺说:“听起来像是有人忘了关水龙头了。” “是条流淌着的小溪或是暗河。”皮特轻轻地说,他记起了老酒吧服务生的话。 他们再走近些,流水声更大了,在封闭的空间里回响着。空气变得凉爽多了,闻起来十分清新,不再那么令人窒息。他们急急地往前奔去,在每一个转弯处都迫不及待地希望这是最后一个。突然,岩壁隐入黑暗中,他们冲进了一个像是大教堂的地方,这表示山的内部空得令人难以置信。 香侬发出惊恐的尖叫,回声传遍整个洞穴,又被音乐会扩音器般的巨大岩石给放大了,愈发地令人毛骨悚然。 第67章 她紧紧地抓住能够钩得着的第一个躯体,那是皮特。 罗杰斯僵硬地站在那里,伸出的胳膊僵在空中,像铁支架一样地举着汽油灯。“啊,天哪。”他好像被眼前在明亮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阴森鬼影给催了眠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说:“这是什么?” 皮特的心跳骤然加快,但他仍保持镇定,冷静地看着塔一般立在自己眼前的这尊活像科幻恐怖片里的怪物的雕像。 这个鬼怪的模样真是太吓人了。它笔直地站立着,跳着牙,面目狰狞,凹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高高在上面俯视着他们。皮特断定,这可怕的东西比自己足足高出一个头。雕像的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高高地举过肩膀,举着一根装饰华丽、一侧开有凹槽的作战用大棒,像是要把人侵者的脑浆给打出来似的。灯光下,这尊吓人的雕像看上去不、像是用黄琥珀或玻璃纤维树脂包裹的。皮特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是什么。 这是华斯卡宝藏的最后一个卫士,长时间以来他已经被凝成了一个石笋。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罗杰斯畏惧地说。 皮特指指洞顶:“地下水从石灰山洞上滴下来,滴在卫土身上,释放出二氧化碳,最后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方解石晶体。日积月累,他就被包裹起来了,就像被包在廉价礼品店出售的那种压克力树脂纸镇里的蝎子。” “但他死后到底是怎么保持直立姿势的呢?”香侬问,她已经摆脱了最初的恐惧。 皮特轻轻地摸着晶体包裹层。“除非我们把他从他的透明棺材里凿出来,否则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当人知道自己快死的时候,一定是做了个支架,来使自己保持高举手臂的站立姿势,然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很可能是用毒药。” “这些小伙子对工作还真认真。”乔迪诺嘲哝着。 香侬像是被一种神奇力量吸引着,走到离这个丑陋可怕的奇观只有几厘米的地方,仰望着晶体内那扭曲的面孔。“他身材高大,有金色头发。他是查查波亚斯人,属于云中居民。” “他离家很远,”皮特说,抬起手腕看着表,“离灯油用尽还有两个半小时。我们最好继续前进。” 这一切真像是天方夜谭。巨大的洞穴一直向前延伸,这比人类所能设想的、所能达成的大得多,后来他们的灯束只能勉强地照出庞大的拱形圆顶。硕大的钟乳石从洞顶垂下来,和从地面上耸起的石笋融合在一起,形成巨人般的石柱。有些石笋的形状看上去就像是被冻结在异国土地上的怪兽。洞壁上的晶体闪着微光,像发亮的牙齿。灯光下,这幅富丽堂皇的美景熠熠生辉,使众人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雷射灯光表演场地的中心。 洞穴的地面在一条30多米寒风的河岸边到了尽头,这景象也跟着虽然而止了。灯光下,幽幽的黑色河水呈现出暗祖母绿的颜色。皮特估计,河水的流速高达每小时九里。河水急速地绕着一个矗立在河中间的狭长且低矮的岩石岛流过去,他们刚才走过通道时所听到的漏漏流水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然而,使他们目不转睛、心醉神迷的并不是在沙漠地层深处发现了一条奇异的不知名的河流,而是一幅超出常人想像力的金碧辉煌景象。在小岛那平坦的地面上,整齐地堆放着大量的黄金工艺品,足足有山一样高。 两束手电筒的光和汽油灯的灯光照在金宝藏上,探险家们全都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被慑服了,只能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宏伟的发现。 华斯卡金链盘成一个高达10米的巨大螺旋。太阳神庙那做工精美、镶了无数宝石的小金盘也在这儿。还有金子做的植物、水莲、壳物,与国王、天神、女人和美洲豹的纯金雕像,以及数不清的,镶着大块翠玉的精美祭祀用品。此外,这里还像搬家货车里面似地堆了成吨的金雕像、家具、桌椅和床,全都刻有美丽的花纹。在这些东西的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纯金御座,上面攘着银质花朵。 这还不是全部。裹在黄金外壳中的印加皇室十二代皇帝的木乃伊像幽灵地整齐排列着。每一具木乃伊旁边都摆着盔甲、头饰和精工制作的衣物。 “即使在最大胆的梦想中,”香侬轻柔地说,“我也没幻想过这么多的收藏品。” 乔迪诺和罗杰斯都惊呆了。他们谁都说不出话来,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 “他们能用木材和芦苇所制成的筏子,千里迢迢地把美洲半数的财富运过海来,享是太了不起了。”皮特敬慕地说。 香侬慢慢地摇了摇头,她眼中敬畏的神情变成了悲哀。“试着想像一下吧,我们在这儿所看到的只是辉煌的前哥伦布时期最后伟人所拥有的极小部分财富。我们只能粗略地估计一下被西班牙人拿去铸成金块的大量黄金制品。” 乔迪诺脸上像金子般地发亮。“知道贪婪的西班牙人漏掉了精华部分,你的心里想必充满了暖意。” “我想好好地研究一下这些工艺品,我们有没有可能到岛上去?”香侬问。 “我也需要拍些特写。”罗杰斯加了一句。 “除非你能在急流中走30米。”乔迪诺说。 皮特把手电筒的光扫过洞中光秃秃的地面。“看样子查查波亚斯人和印加人把桥也带走了。你们只能在这儿研究宝藏,为它拍照了。” “我要用长焦镜头拍,但愿闪光灯能打到那么远。”罗杰斯充满希望地说。 “你觉得所有的这些东西值多少钱?”乔迪诺问。 “得先称称,”皮特说,“用目前的黄金市价来计算,然后乘以3,因为这是稀有的工艺品。” “我敢肯定,这批宝藏的价值是专家们所估计的两倍。”香侬说。 乔迪诺看看她。“那么将高达3亿美元喽?” 香侬点点头。“可能还要更多。” “也许连一张好的棒球卡都不值,”皮特说,“如果没人把它运到地面上的话,用船把包括金链在内的这些大件宝物从被湍急河流所包围的岛上弄过来,再顺着狭窄的通道拖到山顶去,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是再从山顶上运走的话,光是金链,就得需要一架载重运输直升机。” “你说的是大规模行动。”罗杰斯说。 皮特让光束照在巨大的金链上。“没人会说这是件容易的事。另外,把宝藏运出来也不关我们的事。” 香侬询问地盯了他一眼。“哦,真的吗?那你指望谁来做呢?” 皮特也盯着她。“你忘了吗?我们应该站到一边,把它交给我们的朋友索尔波马查科。” 香侬刚才只顾着着迷地观看那些贵重的黄金工艺品,早就忘掉了这个可憎的计划。“暴行,”香侬愤愤地说,自尊感油然而生,“该死的暴行。这是世纪性的考古发现,而我却不能指挥修复工作。” “你怎么不留下一个抗议呢?”皮特问。 她迷惑地瞪着他。“你在说什么?” “让竞争对手知道你的感受。” “怎么做呢?” “给他们留个讯息。” “你疯了。” “这个想法近来已日渐成熟了。”乔迪诺说。 皮特取过搭在乔迪诺肩上的绳子,打了个活结。然后他像摇套索般地摇着绳子,猛地把活结扔到河水对面,将活结套进一只小金猴的脑袋,紧紧地系在基座上。他的脸上浮现出胜利的微笑。 “啊哈!”他大声叫道,“罗杰斯对我应该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第四十一章 皮特驾驶着直升机在阿尔罕拉市拉号上空盘旋,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证实。没有人站在甲板上迎接飞机和机上的乘客。渡轮看上去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甲板上空荡荡的,驾驶舱也一样。船没有下锚停泊,也没有顺水漂荡。船体轻飘飘地停在水中,两公尺以下就是浅水水底的泥沙。从各种迹象来看,它都像是被船员们扔下不管一样。 海面十分平静,没有起伏的波浪。皮特把飞机降落在甲板上。当轮胎一触到甲板面,他就关上了引擎。他坐在那里,听着涡轮机和旋翼叶片的转动声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一片异样的寂静之中。他足足等了一分钟,但没有人出现。他打开舱门,跳到甲板上,然后站在那里等待着。 终于,一个人从楼梯后面钻出来,往这边走来。他在离飞机约5米的地方停住了。虽然此人没载白色假发和假胡须,但皮特很容易就认出了这个在秘鲁冒充史蒂夫·米勒博士的人。他微微地笑着,好像刚刚打破钓鱼记录一样。 “有点不太顺手,是不是?”皮特从容不迫地说。 “你好像老是要跟我作对,皮特先生。” “你说这话真让我激动不己。今天你用的是什么名字?” “我叫赛勒斯·萨拉森,但是知道我的名字对你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我不能说我很高兴又见到你。” 萨拉森走近一些,越过皮特的肩膀往直升机机舱里张望着。他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消失了,脸部因紧张不安而扭曲了起来。“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皮特假装不知。 “凯尔西博士、迈尔斯·罗杰斯和你的朋友艾伯特·乔迪诺。” “既然你记下了乘客的名单,还是由你来告诉我吧。” “皮特先生,你还是别跟我玩捉迷藏。”萨拉森警告他。 “他们饿了,所以我让他们在圣菲利浦的一家海鲜餐馆外下了飞机。” 第68章 “你说谎。” 皮特并未把目光从萨拉森的身上移开去扫视渡轮甲板。许多枝枪正瞄准着他,这一点他确信无疑。他面对着杀害米勒的凶手,笔直地站立着,仿佛他在这世上已无牵无挂。 “那就起诉我好了。”皮特笑着反驳道。 “恐怕你没有资格蔑视这一切,”萨拉森冷冷地说,“也许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吧。” “我认为我很清楚,”皮特仍旧微笑着说,“你为了得到华斯卡宝藏,即使要谋杀半数的墨西哥好公民也在所不惜。” “好在没有这个必要。但我承认,10亿美元的三分之二的确很诱人。” “你不想知道我们怎么会和你们同时进行搜寻的吗?”皮特问。 这回轮到萨拉森笑了。“稍稍劝说几句,格恩先生和史密斯议员女士就非常合作地把德雷克绳结的事都告诉我了。” “拷问美国国会议员和国家科学机构的副局长可不太明智哦。” “但却很有效。” “我的朋友和船员都在哪里呢?” “我正在想,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问这个问题。” “你想做笔交易吗?”皮特看到这个嗜杀成性的家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想吓倒自己,也就目光锐利地瞪着对方。“还是想奏乐跳舞?” 萨拉森摇摇头。“我想我不必跟人讨价还价。你没什么东西好做交易。你显然不是个能让我信任的人。所有筹码都在我这一边。一句话,皮特先生,你还没摸到牌就输掉这一局了。” “既然你做了胜利者,就应该宽宏大量地让我见见我的朋友。” 萨拉森耸耸肩,盘算了一阵,然后举起一只手,示意带人上来。“至少这一点我做得到,随后我就会往你身上绑上重物,把你扔到水里去。” 四个黑皮肤的彪形大汉用自动步枪抵着俘虏们从走道里走出来。这四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从当地小酒吧里雇来的打手。他们让俘虏在萨拉森身后的甲板上站成一排。 戈多·帕迪拉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耶锈、果陀和那个皮特记不起会听过他名字的技师助手。他们脸上的伤痕和血迹表示他们曾遭到殴打,但没受重伤。格思可没被轻易地放过,他是被人从走道里半拖着出来的。他被打得很厉害,皮特可以看到他衬衫上的大块血迹和缠在他手上的破粗布。接下来站在那里的是洛伦。她的脸扭曲着,嘴唇和脸颊都像被蜜蜂蜇过似地肿胀着。她头发散乱,手臂和腿上有一道道紫色的痰伤。但她仍旧高傲地昂着头,当卫兵粗鲁地推她时,她用力地甩掉他们的手。她脸上满是蔑视的神情,但当她看到皮特站在那里时,不禁大惊失色,发出绝望的呻吟。 “哦,不,德克!”她叫道,“他们把你也抓住了。” 格恩痛苦地抬起头。他的嘴唇破了,正流着血。“我试图通知你,但……”,他的声音小得听不见了。 萨拉森冷冷地一笑。“我想格恩先生要说的意思是,我们在一艘租来的渔船上请求借用你们的无线电,当他们一片好心地让我们上了渡轮之后,就被我的人给制服了。” 皮特怒不可遏,差点就要冲过去好好地教训一下这帮残暴折磨他朋友的人。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眼前站着的这个家伙付出代价,那个时候一定会到来的。 他漫不经心瞥了一眼离得最近的栏杆,估计着它的距离和高度。然后他又转向萨拉森。 “这些粗暴的大块头男人竟然殴打毫无抵抗能力的女人,我可不喜欢他们,”他闲话家常似地说,“为什么呢?藏宝地点对你们已经不是秘密了。” “那么是真的喽,”萨拉森面露喜色,“你在卡皮罗特山上找到了守护金子的怪兽。” “要是你着陆下来凑近看一看,而不是在云层里玩捉迷藏的话,你早就亲眼看见了。” 听了皮特的最后一句话,那只小而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 “你知道自已被跟踪了?”萨拉森问。 “昨天我们在空中偶然相遇之后,你就开始追踪我们的直升机了,这就不必多讲了。我猜昨夜一定找遍了海湾两岸的着陆场地,并到处向人打听,后来在圣菲利浦有人无意中把我们的渡轮指给了你们。” “你很精明。” “我太不精明了。我高估了你,这实在是大错特错。我没想到你会像个鲁莽的门外汉一样行事,竟然着手破坏这场竞争,这是毫无道理的行为。” 萨拉森眼里充满了困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皮特?” “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皮特回答道,语调几乎是快活的,“我故意把你们引上了一条死路。” “这是无耻的谎言。” “你们中计了,朋友。学聪明点吧。你认为我为什么在回渡轮之前让凯尔西博士、罗杰斯和乔迪诺下飞机?是为了让他们不落入你的脏手,就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但不能肯定。也可以说是我的直觉能跨越时间吧。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我对渡轮发出的无线电呼叫没有回答。”萨拉森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狡黠阴险的表情。“这是个不错的尝试,皮特。人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童话故事作家。” “你不相信我?”皮特好像很吃惊地问。“一个字也不信。” “你要把我们怎么样?” 萨拉森看上去兴高采烈,令人恶心。“你比我想像的要天真许多。你很清楚自己会发生什么事。” “你对你的运气还不满足,对不对,萨拉森?要是你谋杀了史密斯女议员,美国半数以上的执法官员会一起扑上来掐住你的脖子。” “没人会知道她被谋杀,”他无动于衷地说,“你们的渡轮和渡轮上所有的人会一起沉到海底去。这是一次不幸的事故,其原因永远也得不到明确的解释。” “还有凯尔西、乔迪诺和罗杰斯呢。他们在加利福尼亚十分安全,随时准备把这件事向海关和联邦调查局全盘托出。” “我们不是在美国,而是在主权国家墨西哥。当地政府会进行广泛的调查,但最终仍会找不出谋杀的证据来,你朋友那些站不住脚的指控没有用处。” “这里面牵涉到近10亿美元,我早该料到你在买通地方官时出手会很大方。” “我们答应分给他们一份宝藏,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要跟我们合伙了。”萨拉森夸口说。 “你们会有很多钱供你们到处周游的,”皮特说,“你都可以扮圣诞老人了。” 萨拉森看看日渐下落的太阳。“天晚了,我觉得我们已经聊得够久了。”他转向叫出了一个让皮特打了个冷颤的名字。“图帕克。来跟让你阳萎了的家伙打声招呼。” 图帕克·阿马鲁从一个卫兵身后走出来,站在皮特面前。他紧咬牙关,脸上露出海盗旗上骷髅的那种狞笑。他的表情快活又冷静,活像个正打量着一只牛的屠夫。 “我告诉过你,我会让你吃苦头的,就像你让我吃苦头一样。”阿马鲁恶狠狠地说。 皮特用一种出奇的、近乎麻木的专注凝视着这张邪恶的面孔。他不需要足球教练来告诉他会发生什么事。他一走下直升机,就全身绷紧,开始实施已在头脑中形成的计划。现在,他向着洛伦移过去,不过他移动的方向略微斜向一例,同时开始不为人察觉地做着深呼吸。 “如果你伤害了史密斯女议员,你会死的,这就像你正表情愚蠢地站在那儿一样肯定。” 萨拉森大笑起来。“不,不。皮特先生,你是杀不死任何人的。” “你也不会。即使是在墨西哥,只要有一个目击者看见你杀人,你就会被吊死。” “我会第一个认罪的,”萨拉森不解地看着皮特,“但你说的是什么目击者呀?” 他停住话头,把手向空旷的海面挥了一下,“你也看见了,离这里最近的陆地是二十公里外的空荡荡沙漠,唯一看得见的船就是右舷外我们那艘渔船了。” 皮特把头一抬,盯着驾驶舱。“那么渡轮的领航员呢?” 除了格恩,所有人都转头往回看。谁都没看见他朝皮特点了点头,然后举起手指着空空的驾驶舱。“藏起来,佩德罗!”他大声叫道,“决饱,藏起来。” 皮特只需要3秒钟。他用3秒钟的时间跨了4步,越过栏杆跳进海里。 两个卫兵的眼角余光看见了他迅速的动作,急忙转身从自动步枪里射出一阵密集的子弹。但他们打得太高,也太慢了,皮特已经跃进水中,消失在黑沉沉的深水里。 第四十二章 皮特奋力击水,着魔般地划着、蹬着。海水是温的,但由科罗拉多河冲刷下来的泥沙混浊了海水,水面下的能见度还不到1米。阵阵枪声在高密度的水里被放大了,在皮特听来就像大炮的轰鸣。 子弹穿过水面射进海里,发出类似拉链拉上时的那种声响。皮特的手划过海底,拂起一股细沙,他放平了身体。他记起了在美国空军服役时所学到的知识,子弹在水中穿行1米半之后网,速度就会变为零。若超过这个深度,子弹就会沉到海底,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水面上的光线变暗了,他知道自己已经从阿尔罕市拉号船体的左舷下方游过。他幸运地估对了时间。此时将近涨潮,渡轮底部离海底足足有两公尺的距离。他缓慢不稳地游着,不时从肺里呼出一小口气。 第69章 他朝船尾方向游击,希望能游到右舷靠近巨大桨轮的地方再浮出水面。当他吸入的氧气快要耗尽时,他看见视野四周开始有黑压压的东西在游动。渡轮的阴影突然消失了,他又看到了明亮的水面。 他在右舷桨轮隐蔽的内部后面两公尺的地方浮出了水面。他没时间考虑会不会被发现,因为现在只剩下浮出水面或被淹死的选择了。问题在于萨拉森那帮笨蛋会不会看穿他的意图,从船另一侧跑过来。他仍能听到左舷那边传来的零星枪声和击中水面的声响,他的希望逐渐地增加。他们不会马上来找他,至少现在不会。 皮特快憋不住气了,他急急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随后潜到暂时还安全的渡轮大桨轮下面。他估算了一下距离,把一只手举过头顶,慢慢向上踢水。他的手触一了坚硬的木头横梁,他抓住横梁,把头露出水面。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四面都有横梁支撑的大谷仓一样。 他向上看去,那是驱动渡轮航行的环形大动力轮。它呈轴射状,结构和运转方式都像旧画片中磨坊或锯木厂的动力水车。驱动杆上装着结实的铸铁轮轴,上面有插孔连着直径长达10米的木造传动臂。传动臂的末端被螺栓固定在水平方向的长木板中。这些板叫作轮冀,它们一圈圈地旋转着,伸进水中向后击水,从而推动舱向前行驶。这一整套装置和船左舷的是同样一套,都置于船体内部的大罩之中。 皮特抓住一块轮冀,悬在水中等待着。敏锐嗅觉的一小群有斑点的护鱼绕着他的腿游来游去。他的头脑很清醒,知道自己尚未完全脱离险境,决定还是待在水里。这地方有一个供船员维修桨轮时进出的门。万一在他正往传动臂上爬时,有个粗壮的家伙突然握着步枪闻进这扇门来,那他就完了,最好还是待在一听见有人进来就能躲到水下的地方。 他能听见上面甲板上奔跑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枪声。他什么也看不见,但用不着别人告诉他,他也知道萨拉森的人正在干什么。他们在上面的露天甲板上跑来跑去,看到水下有模模糊糊像人形的东西就开枪。他能听见叫喊的声音,但听不清他们喊了些什么。半径50米的范围内,没有一条大鱼能逃过这次的狂轰滥射。 不出他所料,门上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他马上往下沉去,藏在一个巨大的轮冀下面,只露出半个头,上面谁也看不见他。 一张没刮过的脸从桨轮上探过来往下面的水里张望。他看不见这张脸,但他清楚地听到了在进来的人身后说话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已经非常熟悉了。听到阿马鲁讲话,他脖子后面的汗毛便都竖了起采。 “有他在这儿的迹象吗?” “下面除了鱼之外没别的东西。”门口那个搜查的人看见了鲈鱼后闷声普道。 “他没在船附近浮出水面。要是他没死,就一定是藏在船下面的什么地方。” “没人藏在这儿。别白费力气了。我们往他身上打了那么多铅弹,他的尸体都能当锚用了。” “除非看见他的尸体,否则我不会感到满意的。”阿马鲁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你想要尸体的话,”那个枪手退回门外说,“就用个抓钩在泥沙里来回捞一遍。这是你再见到他的惟一办法。” “回到前面升降阶梯那里去,”阿马鲁命令道,“渔船马上就要回来了。” 皮特听见引擎的震颤声,感觉到渔船的螺旋桨在击打着水面。渔船挨着渡轮停下,萨拉森和他那帮佣兵上了船。皮特模模糊糊地想,他扔下朋友不管,自己逃走,他们会怎么说他呢?要知道,他这样孤注一掷完全是为了救他们的命。 一切都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进行。萨拉森比皮特抢先了两步。 皮特已经让洛伦和格思在这帮艺术品窃贼手里受尽了罪,当船员和渡轮落到敌人手里时,他却傻站在一边。他已经泄露了华斯卡宝藏的秘密。以自己这回处理事情的方式,要是萨拉森及其同伙选他作索尔波马查科的委员会主席,皮特一点也不会感到吃惊的。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才听到渔船的声音渐渐地消失在远处。接着是直升机飞离渡轮时的旋冀转动声,这无疑是海洋局的直升机。皮特暗自咒骂了一声,又是一件送给罪犯的礼物。 夜幕降临了,水面上没有映出一点灯光。皮特感到很奇怪,上层甲板的人怎么会花这么长的时间才撤离渡轮。他确信有一、两个人留下来防备着他死后又活过来。阿马鲁和萨拉森是不会杀死其他人的,除非他们能够确切地证实皮特已经死了。 皮特十分焦虑,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很显然,他处于劣势。假如洛伦和格恩已经被带离阿尔罕市拉号,他就该设法上岸,把情况通知乔迪诺和美国边境城市卡莱克西科的海关官员。船员呢?警戒心告诉他,必须首先证实阿马鲁和他的人已经不在船上才能行动。万一有个人留下来等着看他是不是装死呢?他们是可以等。他们拥有世界上所有的时间,而他则一无所有。 他从轮翼下游出来,转身潜到船体下面。海底的泥沙离龙骨更近了,他记得刚才并没有这么近。这好像不合逻辑。后来他从船腹的排水管下游过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般底阀已经被打开了;阿马鲁要把阿尔罕市拉号沉到海底去。 他转过身,慢慢游向渡轮停放直升机的那一头。他冒着被人看见的危险,在船体旁边伸出来的甲板下面露了露头,又吸了一口气。他在水里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身体似乎完全被浸泡透了,皮肤看上去就像九十五岁老人那样地皱巴巴的。他并没有疲劳过度的感觉,但他感到体能下降了有20%。他又潜到船体下面,寻找船这头的舵。阴暗的水里很快就出现了船舵模糊的形状。他伸手抓住一把舵,慢慢把脸露出水面。 没有人斜着服盯着他,也没有枪口对准他的眉心。他手抓着舵浮在水里,放松身体等待体力的恢复。他听了听,但上面的甲板上没有声音。 终于,他挺起身体,使眼睛能看到上下舷梯的边缘之上。阿尔罕布拉号笼罩在黑暗中,里里外外都看不见灯光。甲板上显得宁静而毫无生气。正如他所怀疑的那样,海洋局的直升机不见了。对未知情况的恐惧刺痛了他,他感到背上一阵发凉。这里太安静了。 皮特暗想,今天可不是他的好日子。他的朋友被人抓起来当作人质扣留了,也可能已经死了,他不愿再想下去。他又丢失了一架海洋局的飞机,是被那些罪犯抢去的,而他本应该把他们引人圈套的。渡轮正在下沉;他完全可以肯定,有一个甚至更多的杀手正隐蔽在船上的某个地方,准备对他进行疯狂的报复。 他无法确定自己抓着舵待了多长的时间。也许是5分钟,也许是15分钟。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但他在甲板内所能看到的却只是利箭车镀铬保险杠和散热器隔栅的暗影。他待在那里,等着能看到点动静或是听见些隐秘活动的轻微响声。甲板尽头仿佛是个大张着嘴的黑洞,看上去阴森可怕。但是,如果他想要武器,就必须进去。他紧张地想,不论任何武器,只要能用来保护自己,不让那些家伙把自己剁成肉酱就行。 只要阿马鲁的人没对这艘旧渡轮做过彻底的检查,他们就不会发现那支可靠的四五口径柯尔特自动手枪。皮特把它藏在冰箱的蔬菜柜里。 他抓住伸出来的甲板,手一撑,爬了上去。他总共只用了五秒钟的时间就饱过了甲板,猛力地把拖车门从下面撞开,跳了进去。他动作迅捷地拉开冰箱的门,拉出蔬菜柜。柯尔特自动手枪还在他原先放置的地方。他把这个可靠的武器抓在手里,一瞬间,宽慰感就像瀑布一样地荡漾在他的心头。 但他的轻松感转瞬即逝,因为手里的自动手枪显然很轻,太轻了。他拉下保险栓,卸下弹匣。弹匣和枪膛都是空的。他一下子失望了,连忙奔到炉边拉开放菜刀的抽屉。菜刀和银餐具也都不见了。拖车里惟一的武器好像就是已经没用了的柯尔特自动手枪。 猫抓老鼠的游戏。 他们一定全都等在外面。现在皮特知道了,阿马鲁是在消磨时间,想先拿他这个猎物玩弄一番,然后再把他分尸后扔到海里去。皮特控制住自己,用了几分钟的时间考虑对策。他摸黑坐在拖车内的床上,冷静地想着不一步该怎么办。 如果有杀手藏在甲板上的话,刚才他往拖车跑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能够很轻易地开枪打中他,或是用刀和棍棒把他打倒。就此而言,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现在闻进来干掉他。皮特不情愿地承认,阿马富是个狡猾的家伙。这个南美人猜到了皮特还活着,一有机会就会寻找任何能拿到手的武器。他搜查了拖车,发现这把枪很厉害,于是拿走了子弹,却把枪留了下来。这简直是虐待狂的行为。不过,这还只是折磨他。摧残他的第一步,最后还会有致命的一击。阿马鲁在杀死皮特之前肯定要让他吃尽苦头的。 皮特决定先做最重要的事情。想谋杀他的魔鬼就藏在黑暗中。他们以为他会像个婴儿那样无力抵抗,而且他正处于一艘逐渐下沉的船上,无处可逃。他正希望他们这样想。 要是阿马鲁不着急,他也不着急。 皮特悠闲地脱掉湿衣服和湿透了的鞋子,擦干了身体。然后,他穿上一条深灰色的裤子、一件黑色纯棉圆领衫和;双便鞋。接下来他不慌不忙地做了一份花生奶油三明治吃了,又喝了两杯气泡酒。 第70章 他觉得体力恢复了,拉开床下的一个小抽屉,检查了一下一个皮枪套里的东西。备用弹盒不见了,他早就料到会这样。但有把小手电筒还在。此外,在抽屉的一个角落里,他还发现了一个小塑胶瓶,上面的标签表示里面装的是维生素a、维生素c和胡萝卜素。他摇摇瓶子,里面发出格格的声音,他立刻就像个快乐的露营人一样笑了。 他旋开瓶盖,把八颗四五口径的子弹倒在手里。他想,事情有希望了。狡猾的阿马鲁离万元一失还差一点。皮特装了7颗子弹在弹匣里,还有一颗则装进了枪膛。现在,他可以反击了,而可爱的老阿尔罕布拉号一旦龙骨陷进浅水泥沙中,就不会再下沉,伸出的下层甲板仍然能露在水面上。 皮特的定律再一次应验了。他想:“每个恶棍的计划至少都会有一个缺陷。” 皮特瞥了一眼手表。从他进入拖车到现在已快过去20分钟了。他在一个衣物抽屉里翻找着,找出一个深蓝色的滑雪用面罩,把它套在头上。后来他又从扔在椅子上的裤子的口袋里找到了他的瑞士军刀。 他拉起地板上的一个小环,打开了一个暗门。下面是他为了增大储存空间而在拖车底部安装的一个储存箱。他把储存箱搬出放在一边,然后从地板上空出来的狭窄开口处钻了下去。他躺在拖车下面的甲板上,往黑暗中看去,同时注意地倾听着。没有一点动静。那些他看不见的猎手都是极有耐心的人。 此时皮特非常从容、冷静,就像一个目标明确、做事有条理的人,对自己这次行动的后果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从拖车底下一路翻滚出去,像一个幽灵似地跃入附近一个打开的舱门,顺着升降梯冲入主机舱里。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尽量保持动作轻捷,不弄出声响。 阿马鲁不会让他有丝毫松懈的。 没有人看管用来制热以产生蒸汽推动活动横梁引擎的锅炉,炉体已经冷了,哪怕是把赤棵的手掌直接贴在钉着铆钉的厚炉壁上,皮肤也绝不会被烫伤。皮特右手平举着手枪,左臂尽量伸长,把手电筒往左前方照过去。只有不加戒备的人才会把光束照在自己身体的正前方。要是角落里有人准备向用光束晃了他眼睛的人射击的话,他会准确地把武器瞄准预料中的那个躯体的位置,也就是光束的正后方。 主机舱里好像没有人,但紧接着他便紧张起来了。有一种轻微的咕噜声,像是有人从塞着东西的嘴里发出的声音。皮特举起手电筒,朝上面支撑着活动横梁的a形支架上照去。上面有人,一共4个。 是戈多·帕迪拉及他的助手——就是那个皮特不知道名字的人——和那两个驾驶部海员——耶稣和果陀。四个人都被倒吊着,嘴里塞着纱布,眼中充满恳求的神色。皮特打开瑞士军刀的最大刀片,迅速割断绳子把他们放下来,为他们解开绑手的绳子,让他们自己拉出塞嘴的纱布。 “太感谢了,朋友,”帕迪拉喘息着说,“圣母保佑,你来得正是时候。他们正准备像宰羊一样地割断我们的喉咙。” “你最后看见他们是什么时候?”皮特轻声问。 “不到10分钟之前。他们随时都可能回来。” “你们必须离开渡轮。” “我记不得上次是什么时候把救生艇放下水的了。”帕迪拉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吊艇架和马达很可能都已生锈了,救生艇大概也已经烂掉了。” “你不会游泳吗?”皮特绝望地问。 帕迪拉摇摇头。“不太会。耶稣根本不会游泳。海员不喜欢下水。”他的脸在手电筒光束下突然变得喜气洋洋,“有艘六人小木筏绑在厨房附近的栏杆上。” “你最好指望它还能浮起来。”皮特把军刀递给帕迪拉,“拿这个去取下筏子。” “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等我10分钟。我在船上迅速按一遍,找找别的人。要是到那时我还没找到他们,你和你的船员就乘筏子走,我来引开这帮匪徒。” 帕迪拉拥抱了一下皮特。“祝你好运。” 该行动了。 去上层甲板之前,皮特跳到由船腹排水管快速涌进来的水里,关上了船底阀门。他决定不从升降梯或楼梯爬回到上面去。他不自在地感觉到,阿马鲁正跟踪着自己的每一步行动。他爬上引擎,上到汽缸顶,从一架踏板绳梯上爬到a形支架的顶部,然后跨到顶层甲板的两个大烟囱后面。 皮特一点也不怕阿马鲁。在秘鲁,是皮特首先赢了他——阿马鲁把安全绳扔到祭潭里后,就以为皮特死了。这个南美杀手并非不犯错误。他还会再失误的,因为他脑子里充满了仇恨和报复意识。 皮特查看了两个驾驶舱之后,开始往下搜索。在宽阔的乘客座舱和船员舱里他都没看见洛伦或者鲁迪。 皮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会遇上谁,也不知道何时会遇上。他用手和膝盖爬着查看了船上的大部分地方,像螃蟹似地从一个隐秘处匆匆爬到另一条裂缝里,利用一切能作为掩护的东西藏身。这艘船上仿佛空无一人,活像一片墓地,但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杀手们已经弃船而去。 照常理推断,格伦和鲁迪·格恩是活着从渡轮上被带走了。也许萨拉森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皮特还活着。他的错误在于他把杀死皮特的任务托付给一个胸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杀手。阿马鲁内心的仇恨太强烈了,他不愿意一枪就把皮特干掉。他要让阉割他的人受尽折磨,这样他才会感到心满意足。洛伦和鲁迪·格恩头上都已经悬了一把剑,但在皮特确实被干掉的消息还未传出来之前,剑是不会落下来的。 10分钟过去了。皮特别无选择,只有引开对方好让帕迪拉和他的船员把木筏划进黑暗中去。等到他确信他们走远之后,他自己会试着游上岸去的。 他听到了赤脚走过甲板的轻微声响之后,是落在他手上和膝盖上的光亮在两秒钟内救了他。这就像在足球比赛里,过时的阻截方法拦不住用更先进的方法训练出来的球员一样。他的动作纯属直觉反应。如果他转身躲过手电筒光束并对着夜幕中突然出现的黑影扣动扳机的话,他的双手和脑袋早就被像飞机螺旋桨一样在空中挥动着的大砍刀砍掉了。 从黑暗里冲出来的那个人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向前的惯性运动。他的膝盖碰上了皮特趴着的身体,不由得朝前栽去,好像被大弹簧弹出去一样,重重地摔在甲板上,大砍刀从他身边旋转着飞了出去。皮特翻身滚到一边,把光束对准攻击他的人,扣动了自动手枪的扳机。枪声震耳欲聋,子弹从杀手腋窝下射进他的胸膛。这是致命的一枪。甲板上的那个家伙哼了一声,身体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 “干得好,外国佬,”阿马鲁的声音从一具扩音器里传了出来,“曼纽尔是我手下最出色的杀手之一。” 皮特没费力气回答他。他飞快地考虑着眼前的局面。他突然想清楚了,从他一上露天甲板,阿马鲁就跟踪着他的每一步行动。没必要偷偷摸摸了。他们知道他在哪儿,但他看不见他们。游戏结束了。他只希望帕迪拉和他的人能够跨过船舷而不被人发现。 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又冲着阿马鲁说话的方向开了3枪。 “你没打中,”阿马鲁大笑道,“差得远了。” 皮特每隔几秒钟就开一枪,直到子弹打完。他再也没有别的拖延办法,已经无计可施了。阿马兽,也许是他手下的一个人,打开了渡轮的舷灯和甲板灯,这下他就像是个在聚光灯下站在空荡荡舞台上的演员一样,处境更加糟糕了。他把背紧贴在一面舱壁上,盯着厨房外的栏杆。筏子已经不见了,绳子已经被割断,帕迪拉和其他人已经在灯亮前消失在黑暗中了。 “我跟你做个交易吧,其实你根本不值得我这么做。”阿马鲁惬意地说,“马上就投降,你还可以死得干脆点。要是你抵抗的话,就得慢慢死去。” 不需要任何解释,皮特就知道阿马鲁的真正意思。他的选择余地更小了。 “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快决定吧。我们还有别的——” 皮特没心思再听了。他非常肯定,阿马鲁是在引开他的注意力,而另一个杀手则正慢慢地靠近自己,近得马上就要往他身上戳一刀了。他一点也不想当一群虐待狂的玩物。他全速冲过甲板,跳过船栏——这是这个晚上的第二次了。 金牌跳水运动员十分优雅地跃入空中,任意做了许多个前翻、转身和筋斗之后再平滑地坠进15米之下的水面。而皮特要是这么做,准会一头插进离水面只有2米的海底泥沙里,折断脖子和几节脊椎。皮特先是双脚在前跃过船栏,随后团起身来,像个炮弹似地砸在水面上。 阿马鲁和他剩下的两个打手连忙跑到顶层甲板往下看。 “能看见他吗?”阿马鲁盯着阴暗的海水问。 “不能,图帕克,他肯定钻到船下面去了。” “水变混了,”又一个声音说,“他一定是埋进了海底的淤泥里。” “这次我们可不能碰运气了。胡安,去把那箱我们从瓜伊马斯带来的触发手榴弹搬来。我们要把他炸成肉泥。把炸弹扔进离船5米的地方,特别是桨轮附近的水里。” 皮特把海底砸了个坑。他撞得并不厉害,身体没有受伤,但却搅起了一大团泥沙。他展开身体,游离阿尔罕布拉号,上面没有人看见他。 他担心一旦没有暗影的遮蔽,杀手们就有可能看见他。 第71章 但事实并非如此,一阵清凉的南风吹过水面,卷起道道波纹,形成一层渡轮灯光无法穿透的折射光。 他在水下奋力地朝远处游去,后来肺部都变得灼热了。他动作很轻地上升到水面,他确信他们看不见黑暗海水里的自己,因为自己头上套着滑雪用面罩。他游出了100米,渡轮的灯光已经照不到他,他也几乎看不清楚上层甲板上移动的黑影了。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往水里开枪。然后他听见‘砰’的二声闷响,看见白色的水柱冲天而起,并感到有一股压力要把空气从他身体里挤出来。 水下爆炸!他们想用水下爆炸的冲击力杀死他。又有四阵冲击力接踵而来。幸运的是,它们都是从船周围和桨轮附近的水域传过来的。他从船的一头游开,现在已经远离冲击力的主要作用区域了。 他把膝盖蜷曲到胸前,团起身来,尽量减轻爆炸对自己的撞击。若是再靠近30米,他就会被震昏过去。如果是60米,他就要被压成油灰了。皮特继续朝远处游去,与渡轮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直到他感受到爆炸冲击力变得就像是被一个强壮的妇女捏了一把似地。 他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根据北极星的位置判断出了大致的方向。14公里之外的海湾西岸是离他最近的陆地。他扯下滑雪用面罩,把它扔到身后,随后仰脸朝上,面对着满天的星斗,舒舒服服地往西面仰泳而去。 两个小时之后他的两只胳膊每划一下,就像是在举起20磅重的东西。6个小时之后,他肌肉已经变得又酸又痛。但令他欣慰的是,最后疲劳还是盖过了疼痛。他玩起童子军的把戏,脱下裤子,把裤脚打结,甩过头顶装进空气,做了个救生圈,帮他游过了剩下的距离。随着夜晚的一点一点消逝,他不得不越来越频繁地停下来休息。 当然,他可以停下来浮在水中等到天亮,等一艘渔船来发现他。但一想到洛伦和鲁迪在萨拉森手里,他就又立刻奋力地继续游下去。 当东方天空中的星星渐渐消失的时候,他的脚触到了海底。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水面,走到沙滩上,之后便倒下去睡着了。 第四十三章 拉格斯岱尔内着防弹衣,外罩工作服,漫不经心地走到一座前窗上贴着出租字样的小仓库前。他在侧门旁停住,把随身携带的工式具箱放到地上,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库房里集结一支由20名联邦调查局探员和8名海关调查员所组成的混合小分队。他们正在为即将向街对面的佐拉跨国公司大厦发起的突击搜查作最后的准备。先遣队已经把此次行动通知了当地警方,并事先对整栋大厦进行了侦察,以确保没有意外发生。 大部分的人员——包括四名女队员——都身穿战斗服,携带着自动武器。几名艺术和文物方面的专家则身着便服,他仍拎着公事包,里面塞满了失窃艺术品的清单和照片。这些艺术品是这次行动的目标。 行动计划要求队员们一进入大厦,就立即分成若干小组,各自执行特定的任务。第一小组负责占领整栋大厦并把员工们集中起来,第二组负责搜索失窃艺术品的藏匿处,第三小组则负责检查各个办公室,寻找有关盗窃或非法买卖文物方面的文字证据。另外还有一支单独行动的艺术品专业运输队,正等待着把寻获的物品装箱运走并封存起来。分别为联邦调查局和海关负责办理这件案子的美国联邦地检处要求这次突击搜查必须毫无差错,对收缴的艺术品要精心保护。 盖斯基尔调查员正站在指挥中心的一张指挥桌旁。听见拉格斯岱尔走近,他转过身来,笑了笑。“没什么动静吗?” 拉格斯岱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除了那个正在为大厦周围的矮篱笆修枝的花匠之外,其余一切正常。附近简直静得像教堂墓地。” “佐拉家族可真够聪明的,用个花匠来当守卫,”盖斯基尔说,“要不是他这个星期把草坪修剪了四次,我们或许还不会注意到他呢。” “监视人员还发现,他的随身听耳机原来是个无线电对讲机。”拉格斯岱尔补充道。 “这是个好兆头。要不是心里有鬼,他们干嘛这样鬼鬼祟祟的?” “你也别抱太高的期望。佐拉公司的仓库营运看上去是可疑,但两年前联邦调查局带着搜索票进去之后,却没找出一点偷来的东西。” “海关也有同样的遭遇。上回我们说服了国税局的官员对佐拉公司进行了一连串的税务审计,但结果却是:佐拉和他的家族在这方面完全没有违法的迹象。” 拉格斯岱尔手下的探员递给他一杯咖啡,他点头表示谢意。“我们这次行动的关键在于出其不意。上次就是有一个被佐拉收买的当地警察为他通风报信,才导致按查行动的失败。” “谢天谢地,我们这回冲进去的并不是一座戒备的堡垒。” “你的内线有什么消息吗?”盖斯基尔问。 拉格斯岱尔摇了摇头。“他甚至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把他放错了地方。他没找到一点违法行为的线索。” “除了真正的员工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人进出这栋大厦。在过去的4天里,没有任何非法货物运进或是从这儿运出。你是不是有种感觉,我们的搜查行动有点荒唐?” “好像是有点。” 盖斯基尔瞪着他。“你难道想取消这次行动?” 拉格斯岱尔也瞪着他。“佐拉家族不可能无懈可击,他们的组织中一定会有漏洞的。我拿自己的职业打赌,这个漏洞就在对面的那栋大厦里。” 盖斯基尔笑了起来。“我跟着你干,老家伙,哪怕不得不为此而提前退休。” 拉格斯岱尔竖起大拇指。“那么八分钟之后,我们的节目就按计划上演。”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半途而废,你说呢?” “佐拉和他的两个兄弟目前正在下加利福尼亚忙着找宝藏呢,而家族中的其他人则全都在欧洲。要搜查他的房产,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不然的话,他们所雇用的那一大帮律师一旦听到风声,马上就会扑过来,截断我们的道路。” 两名探员驾着从加尔维斯顿环境卫生部门借来的轻型卡车,一直开到人行道上才停下来。在马路对面,那名花匠正在佐拉公司大厦旁的花圃里松土。坐在乘客座上的探员摇下车窗,喊了一声:“对不起,请帮个忙。” 花匠转过身来,疑惑地盯着卡车。 探员给了一友好的微笑。“你能不能告诉我,上次下雨时,马路上的阴沟有没有水倒灌的现象?” 花匠好奇地走出花圃,来到卡车跟前。“我不记得有水倒灌。”他答道。 探员把一张市区街道图举到了窗口。“你知不知道附近那条街道的下水道出了问题?” 花匠凑上去仔细地看着地图。那探员突然伸出胳膊,一把揪下花匠脑袋上的对讲机,又使劲地把连着送话器和耳机的电线从电池盒插座里拽了出来。“我是联邦探员,”他厉声地说,“老实地站着别动。” 坐在方向盘后面的探员透过无线电对讲机呼叫道:“道路畅通,开始行动吧。” 联邦探员们并没有像缉毒队那样闪电般地冲进佐拉跨国公司大厦,也没有像几年前在德克萨斯州韦科监狱的那场灾难中那样,发起大规模的攻击。这座大厦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高度警戒的武装堡垒。一支分队静悄悄地包围了大厦的几个出口,而主要人马则从容不迫地通过大厦的正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的员工和公司管理人员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和慌张。他们似乎感到迷惑不解。探员们礼貌而坚决地把他们请到了仓库的主要楼层上,仓储和运输部门的员工以及艺术品修复保藏的工匠也都被赶到那里。两辆装满了佐拉跨国公司员工的大汽车开出了货运大门。这些人将被送到靠近休斯顿的联邦调查局总部去接受盘问。整个围捕行动花了不到4分钟。 负责搜索文字证据的小分队主要是由受过财务培训的联邦调查局探员组成。在拉格斯岱尔的亲自带领下,他们立即开始工作,搜查办公桌,检查档案;仔细查阅每项交易记录。。盖斯基尔则带领着他手下的海关人员和艺术品专家,对大厦里存放的几千件艺术品和古董进行登记和拍照。这项单调的工作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却未能找出任何与盗窃文物有关的确凿证据。 下午一点多钟,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到了约瑟夫·佐拉豪华的办公室里核对记录。他们周围摆满了价值连城的艺术品。这位联邦调查局的探员首领看上去忧心忡忡。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就要陷入尴尬的局面了,接下来的会是恶意的大肆报道和来势汹汹的起诉。”拉格斯诺尔沮丧地说。 “档案里没找到犯罪的迹象。我们恐怕得花整整一个月查账,才能搞清楚我们是不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你那边有没有挖出什么线索?” “到目前为止,我们检查过的每一件艺术品都毫无问题。没有发现任何偷盗来的文物。” “那么说,我们又要徒劳无获了。” 盖斯基尔叹了口气。“我真不愿意这么说,但佐拉家族似乎要比美国政府所能派出的最优秀联合调查小组精明得多。” 几分钟之后,曾跟随盖斯基尔在芝加哥突袭拉梅尔洋公寓的两个海关调查员——贝佛莉·斯万和温菲赖德·波特尔——走进了办公室。他们的神情严肃庄重,但嘴角上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 第72章 拉格斯岱尔和盖斯基尔正在专心地谈话,没有注意到这两名年轻的海关调查员不是从办公室的正门,而是从与办公室相通的私人盟洗室走出来的。 “能说句话吗,头儿?”贝佛莉·斯万问盖斯基尔。 “什么事?” “我想我们的仪器在大厦下面发现了一条暗道。”温菲赖德·波特尔回答。 “你说什么?”盖斯基尔立刻追问道。 拉格斯岱尔抬起头来;“什么仪器?” “是我们从科罗拉多矿业学院借来的一具声波——雷达地层探测仪,”波特尔解释道,“它的记录系统显示出,在仓库地板下面有一条窄暗道。” 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突然从拉格斯诺尔和盖斯基尔之间掠过。他们两个同时跳了起来。“你们怎么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找?”拉格斯岱尔问。 波特尔和斯万掩饰不住他们的胜利微笑。斯万朝波特尔点了点头,后者回答说:“我们推想,无论哪条通往秘密房间的通道都一定会在佐拉的私人办公室里有个出口,这样他就能够随时利用这条通道而不致于引起注意。” “出口就在他的私人盥洗室里。”盖斯基尔惊讶地猜道。 “那的确是个很方便的地方。”斯万证实道。 拉格斯岱尔深深吸了口气。“带我们去看看。” 波特尔和斯万把他们带进了一个大盥洗室。里面大理石铺地,安装着古典式的水池、洗手台和其他装置,墙壁上贴着从一艘游艇上拆下来的柚木甲板。两个年轻人指着一个现代化的浴缸。浴缸深陷在地板里,里面装着水力按摩器,和周围古色古香的装潢显得极不协调。 “暗道就在浴缸下面。”斯万指着浴缸说。 “你敢保证吗?”拉格斯岱尔怀疑地问,“我倒觉得,淋浴间下面更可能装有电梯。” “我们刚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波特尔说,“但我们的仪器显示,淋浴间下面是坚固的混凝土和泥土。” 波特尔拿起一根长长的管状探针。探针的一头用电线连接在一个带印表机的小型电脑上。他启动开关,把探针头在浴缸底部来回移动着。电脑上的指示灯闪了几秒钟之后,顶部的槽缝里便送出一张纸来。待记录纸带停止送出之后,波特尔便把它撕下来,拿给大家看。 一道黑柱从上到下贯穿了整张白纸。 “毫无疑问,”波特尔宣布道,“有一条与浴缸同样大小的暗道通往地下。” “你能肯定这个电子玩意儿的准确性吗?”拉格斯岱尔问。” “去年,就是用同一类型的仪器,在吉萨城的金字塔下发现了以前不为人知的通道和暗室。” 盖斯基尔什么话也没问,就跨进了浴缸。他随手搬弄着淋浴喷头,但喷头却只能调节水的流量和方向。接着,他坐在了一张足以容纳4个人的凳子上,转动着镀金的冷、热水龙头。水龙头里却没有水流出来。 他抬起头来,咧嘴一笑。“我想这下有进展了。” 接下来他拉动着控制水塞活动的手柄,浴缸仍纹风不动。 “试看转转喷嘴。”斯万提议道。 盖斯基尔用一只大手握住镀金龙头喷嘴,轻轻地扭了一下。使他吃惊的是,喷嘴竟然能够转动,而且浴缸也随之慢慢地降到了浴室的地面以下。他把喷嘴往回扭了一下,浴缸又上升到原来的位置。他全明白了。这个毫不起眼的小龙头喷嘴和这个难看的浴缸是摧毁佐拉整个组织并使其永世不得翻身的关键。他对其他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快活地问道:“不想下去看看吗?” 这部不寻常的电梯下降了几乎30秒钟,才在另一间盥洗室里停了下来。波特尔推断电梯下降了约20米。他们走出盟洗室,来到一间布置得几乎与上面那间一模一样的办公室里。办公室的灯全开着,却一个人也没有。在拉格斯岱尔的指挥下,这几个人把办公室的门打开一条缝朝外望去。他们看到了一座巨大的仓库,地面上摆满了偷来的艺术品和文物。库房之大,物品之多,把他们全都惊得目瞪口呆。盖斯基尔大胆地推测说至少有1万件,拉格斯岱尔则悄悄地溜进库房,飞快地查看了一遍。5分钟之后,他回来了。 “4个工人用堆高机,”他说,“把一尊罗马军士青铜雕像装到第四条通道里的一个大木箱里。在另一边,有一个封闭起来的隔间。我看见6个男人和女人正在里面忙着,那里好像是艺术品伪造部。南面的墙上有一条隧道。依我看,这条隧道通向附近的一座建筑物。那里被当作运送和接收被盗物品的屏障。” “恐怕还被用来供伪装的职员们进出吧。”波特尔补充道。 “我的天,”盖斯基尔喃咕道,“我们算是碰到好运了。我一下子就认出了4件失窃艺术品。” “我们最好先待在这里不要动,”拉格斯诺尔轻声说,“等着从上面再调来一些增援力量。” “我去传递消息,”斯万说,脸上挂着诱人的微笑,“坐在豪华浴缸里,从一层楼升到另一层楼,有哪个女人愿意丢掉这样的好机会?” 斯万一离开,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就开始搜查佐拉的地下办公室,波特尔则站在通往仓库的门边把风。他们在办公桌里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转而寻找秘密储藏室。储藏室很快就被找到了。它隐蔽在一个靠墙的书橱后面。书橱下面有个小脚轮,可以从墙边推开。他们把书橱推开后,后面露出了一个窄长的暗室,里面是一排排古式木柜,从地面一直顶到天花板。柜里全是按字母顺序排列的文件夹,上面登载了自1929年以来,佐拉家族的交易活动记录。 “原来在这里,”盖斯基尔惊奇地低声说,“原来全在这里。”他开始从一个柜子里拿文件。 “真是不可思议。”拉格斯岱尔赞同地说。他正查阅着从储藏室中间一个柜子里拿出来的文件。“69年来,他们对每件偷来的、走私进来的或伪造的艺术品都做了记录,记录上甚至包括买主的经济与私生活情况。” “噢,老天,”盖斯基尔叫了一声,“来看看这一份文件。” 拉格斯岱尔接过他递来的文件,迅速翻阅了头两页。他抬起头来,脸上充满了惊疑。“假如这是真的,波士顿爱因斯坦文艺复兴艺术博物馆里的那座米开朗基罗的所罗门雕像竟是个赝品。” “而且是个足可乱真的赠品,有那么多的专家都认定它是真品。” “不过前任馆长一定知道内情。” “没错,”盖斯基尔说,“佐拉家族开出的条件使他无法拒绝。根据这份报告,意大利北部非法出土了10尊罕见的埃特鲁斯坎雕像,全被走私到了美国。这十尊雕像,连同那件所罗门雕像的赝品,换走了所罗门雕像真品。那赝品伪造得天衣无缝,令人难辨真伪。馆长对外宣称,他设法说服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阔佬捐赠出那10尊雕像,大大丰富了博物馆的馆藏。如此一来,他反倒成了董事会和赞助人眼中的英雄。” “真不知道我们还会发现多少件类似的博物馆调包案。”拉格斯仍尔沉思着说。 “我怀疑这只不过是冰山的一角。这些文件代表着成千上万的非法交易。买主们根本不愿意知道那些艺术品和文物的来路。” 拉格斯岱尔微微一笑。“联邦地检处的那些官员们一旦知道我们为他们找来了大概够他们干10年的法律工作,不知他们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我真想变成一只小老鼠,躲在墙角等着看一看。” “你还不了解那些联邦检察官吗?”盖斯基尔说,“他们一旦了解到购买这些失窃艺术品的全是些富商、政客、体育界和娱乐界的名人,而且是明知故犯,他们的态度就会软下来。” “也许咱们最好重新考虑;下,要不要把这件事情抖出去。”拉格斯岱尔审慎地说。 “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们知道,约瑟夫·佐拉和他的两个兄弟查尔斯·奥克斯利和塞勒斯·萨拉森,目前都在墨西哥。除非经过繁琐的法律程序,否则我们无法逮捕并拘留他们。你说是不是?” “这些我完全明白。” “那么我们就先把这次突击搜查中的发现遮掩过去,”拉格斯诺尔解释说,“从各种迹象来看,这栋大楼里的合法员工对地下仓库里的活动是一无所知。我们可以假装这次行动什么都没有发现,让他们明天照常来上班,使生意照常进行。否则,一旦佐拉兄弟得到了风声,知道我们停止了他们的业务,而且联邦检察官正在进行严密的调查,那他们就会躲到某个国家藏匿起来。如此一来,我们就无法抓住他们了。” 盖斯基尔沉思地摸着下巴。“要想瞒住他们,恐怕不容易。像所有外出的生意人一样,他们很可能每天都和自己的公司联系。” “我们可以用上各种计谋,也给他们制造个假象。”拉格斯岱尔笑了起来,“让接线生们异口同声回答说,建筑工程挖断了通讯电缆,并透过公司的传真机发出一些假的商业信函。把被抓的员工暂时拘留起来。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蒙骗佐拉这帮人48个小时,在这期间我们再想办法设个圈套把他们引到边境这边来。” 盖斯基尔看着拉格斯岱尔。“你喜欢放长线钓大鱼,是不是,老家伙?” “我说,要是没把这帮败类一网打尽的话,我就拿老婆孩子赌一匹三条腿的马给你看。” “我喜欢你这个赌注,”盖斯基尔咧嘴笑了笑,“咱们就孤注一掷吧!” 第73章 第四十四章 比利·雅摩的部落里有176人,大部分靠种植南瓜、玉米和豆类为生,其余的则砍伐桧树和熊果树并制成篱笆桩或劈柴贩卖。近来,他们古老的制陶艺术引起人们的兴趣,成为他们的一种新收入来源。许多芒陀罗妇女烧制出精美别致的陶器,把它们卖给那些热中于印第安艺术的收藏家。 雅摩在一家大牧场里当了15年的牛仔之后,终于赚到了足够的钱,自己开了一家小牧场。在平常的日子里,总是由他妻子波莉烧制陶器,雅摩放牧畜群。与下加利福尼亚北部的大部分当地人比起来,雅摩夫妇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这天和往常一样,在吃完中饭之后雅摩便跨上那匹鹿皮色的母马,出门查看畜群中是否有生病或受伤的迹象。这片粗糙荒凉的土地上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岩石、陡峭的沟壑和带刺仙人掌,很容易让粗心的小牛受伤。 当他正在寻找一只失踪的小牛时,看见有一个陌生人走过通往村庄的窄路。 这个穿越沙漠的男人显得与众不同,不像其他旅行者或打猎的人。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他没带水壶、背包,甚至连一项用来遮挡午后烈日的帽子都没有。他虽然看上去已经精疲力尽,但却仍然坚定地大步疾行,似乎急于要赶到什么地方去。出于好奇的心理,雅摩暂时放弃了寻找小牛的打算,骑马越过一条小河床,来到了小路上。 从极不安稳的唾梦中醒来之后,皮特已经在沙漠中跋涉了14公里。如果不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把他从梦中唤醒,或许他现在仍在睡梦中呢。他眨了眨眼睛,看见一只岩地小蜥蜴正趴在自己的胳膊上瞪着自己,他甩掉这只小小的入侵者,看了一眼多克萨潜水表上的时间,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睡掉了半个上午。 当他醒来时,阳光已经直泻在沙漠上,但温度仍在摄氏30度左右,尚可忍受。他身上的汗水很快就蒸发掉了,使他第一次感到对水的渴望。他舔了舔嘴唇,尝到的只是从海里带上来的咸味。虽然天气温暖,但想到自己已睡掉了宝贵的4个小时,一阵懊恼自责的冰凉感觉便立刻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想,对他那些正忍受着萨拉森及其他虐待狂折磨的朋友来说,这四个小时简直是漫长得无穷无尽,而救出他们已成为他目前生存的惟一目标。 皮特跳进海水浸泡了一下,迅速使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向西进入沙漠;朝二三十公里外的墨西哥五号公路走去。一旦到了公路上,他就能搭车到墨西卡利,然后再越过边境到达卡莱克西科。 他的目光掠过得科特斯海,看了阿尔罕布拉号的最后一眼。海水已淹到这艘陈旧渡轮的甲板,使它微微倾斜在淤泥中。 渡轮上似乎空无一人。焦急的乔迪诺和美国海关调查员并没有驾搜索船或直升机前来救援。不过这没什么关系,他猜想,即使他们飞到这艘船的上空作侦察搜寻,恐怕也不会想到在陆地上找人。因此他决定步行走出去。 他保持着每小时7公里的速度穿越这片荒凉的土地。这使他回想起和乔迪诺一起在马利北部撒哈拉沙漠中跋涉时的情形。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由于灼人的高温加上缺水,他们差点死在沙漠中。幸亏后来发现了一架飞机残骸,他们设法把它改装成一艘陆上游艇(编注ndyacht,有一桅及帆的单座三轮车辆,靠风驱动,用于海滩及其它沙地),才得以穿越沙漠。和那次的磨难相比,这次的经历只能算是一次公园里的散步。 两个小时之后,他踏上了一条尘土飞扬的小道。又走了30分钟之后,他在小道边上看见了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皮特走上前去,举手致意。骑马人抬起一双被太阳晒得疲惫不堪的眼睛凝视着他。他的面容十分冷峻,就像久经风霜的沙岩。 皮特仔细打量着这位陌生人。他头上戴着一顶牛仔草帽,宽宽的边缘向上翻卷着,帽子下面是一头浓密的乌发。他上身穿着一件长袖棉布衬衫,下着工作裤,脚上蹬着一双磨损了的牛仔靴。他的个头瘦小,年龄在50岁到70岁之间,皱巴巴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他那双握着缰绳的手苍老粗糙,多年的劳苦工作在上面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皮特暗想,这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人,他是靠着惊人的韧性在这块环境恶劣的土地上生存下来的。 “午安。”皮特和气地向他打招呼。 与部落中的大多数人一样,比利会说两种语言——对朋友和家人讲芒陀罗语,对外来者则讲西班牙语。此外,由于经常穿越边境卖牲畜和购买必需品,他也懂得一点英语。“你知不知道,你非法侵入了印第安人的私有土地?”他冷冷地回答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被从海湾里冲到岸上来的。我想到公路上找看看有没有电话。” “你的船出事了?”“是的,”皮特承认道,“可以这么说。” “我们的聚会所里有一部电话。我很乐意带你去。”“那就太感谢你了。” 比利从马上伸出一只手。“这里离我的村子不远,你可以坐到我的马上来一起走。” 皮特有点犹豫。他比较偏爱机械化的交通方式,按照他的思维方式,4个轮子总比4只蹄子跑得快。马匹的惟一作用不过是在西部影片中衬托一下背景而已。但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他抓住比利的手,奇-書∧網吃惊地发现这个瘦小的男人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居然毫不费力就把他那重达82公斤的身体拉到身后坐下。 “顺便提一下,我叫德克·皮特。” “我叫比利·雅摩。”骑马的人说,并没有跟皮特握手。 他们默默地骑行了半个小时,来到一座长满丝兰花的小山丘上,接着又向下进入一条小山谷,浅浅的溪水从谷中流过。然后,他们走过一片由西班牙传教士所留下来的教堂废墟,这座教堂在3个世纪之前就被抵御外来宗教的印第安人给捣毁了,现在只剩下倒塌的土墙和一片小小的墓地。靠近土丘顶部的那些古代西班牙人的坟墓被遮盖在野生灌木丛之下,早已被遗忘了。土丘下部则安葬着近年来去世的当地人。其中一块墓碑引起了皮特的注意。他从马背上滑下来,朝它走过去。 历经风吹雨打的墓碑上,镌刻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读。 帕蒂·卢·卡汀 2/11/242/3/34 让阳光温暖仁慈地照耀着你 漆黑的夜空中星星在闪烁 一缕霞光冲破阴暗的拂晓 黄昏到来,上帝之手伸到你的面前 “她是谁?”皮特问。 比利·雅摩摇了摇头。“连上了年纪的人都不知道。他们说这座坟墓是一些陌生人在夜里建造起来的。” 皮特站在那里,远望着索诺兰沙漠的广轰景色。一阵微风轻拂过他的颈部,一只红尾雄鹰在天空中盘旋,俯视着自己的领地。这里山峦叠埠,峡谷纵横,沙漠一望无际,野兔和土狼出没无常,既令人生畏,又能激发灵感。皮特想,能长眠在这块土地上倒真是一件幸运的事。终于,他从帕蒂·卢的安息之地转过身来,朝雅摩挥了挥手说:“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过去吧。” 雅摩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策马走了,马蹄在地面上扬起一团团的尘土。 皮特跟在他后面走下山坡,朝一个中等规模的农村走去。路边的小溪旁,有3个女孩正在杨树下洗衣服,当她们看到皮特时,便停住手上的工作,带着年轻人的好奇心盯着他看。皮特朝她们挥挥手,但她们并没有理会,只是十分拘谨地再度埋头洗起衣服来。 芒陀罗村的中心有几座房屋和其它建筑。其中几间是用牧豆树枝搭成的,上面涂了一层泥巴。还有一、两间是木头的,但极大多数是用水泥板建造的。现代生活对他们的最明显影响是那些支撑着电线和电话线的旧电线杆,以及几辆似乎是从废弃物压碎机下面检来的破轻型卡车和一个碟型卫星接收天线。 雅摩在一个三面敞开的建筑物旁勒住了马经。“这就是我们的聚会所,”他说,“里面有一部电话,不过你得自己付钱。” 皮特微笑查看了一下湿施施的钱包,里面有一张木桌和四把折叠椅。电话就摆在地砖上,下面压着一本薄薄的电话号码簿。 电话铃响了17次之后,接线生终于用西班牙语回话了。“先生,请讲。” “我想打一个信用卡电话。” “可以,先生,请告诉我你的信用卡号码和你要拨的号码。”接线生用流利的英语回答。 “我今天的运气还不算太糟。”听到这善解人意的嗓音,皮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墨西哥接线生为他接通了一位美国接线生。美国接线生又把他转到查号台,帮他查到了美国海关在卡莱克西科办事处的号码,并且替他接通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海关办事处,需要帮忙吗?” “我想和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的艾伯特·乔迪诺通话。” “请等一下,我帮你接过去。他现在在斯塔吉调查员的办公室里。” 电话响了两下,一个声音似乎从地下室里传了出来:“我是斯塔吉。” “我是德克·皮特。艾尔·乔迪诺在吗?” “皮特,真的是你吗?”科蒂斯·斯塔吉惊奇地问道,“你到哪里去了?我们一直在想办法请求墨西哥海军出海寻找你。” “别费心了,他们的地方官很可能已经被佐拉家族收买了。” 第74章 “等一下,乔迪诺就站在这里。我让他接个分机。” “艾尔,”皮特说,“是你吗?” “老家伙,听到你的声音我真高兴。依我看,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简单地说,我们从秘鲁来的朋友抓住了洛伦和鲁迪。我帮那几个船员坐救生筏逃了出去,自己则设法游到了岸上。现在我在一个印第安村落里打电话。阿尔罕布拉号现在有一半的船身已陷到淤泥里去了。” “我马上派一架直升机过去,”斯塔吉说,“我需要知道那个村庄的名字。” 皮特转向比利·雅摩。“你们怎么称呼自己的村落。” 雅摩点点头。“欧米泰庇克峡谷。” 皮特把村落的名字对着话筒重复了一遍,接着又较详细地描述了一下最近18个小时中所发生的事情,然后才挂上电话。“我的朋友马上会来接我的。”他告诉雅摩。 “坐汽车来?” “是乘直升机来。” “你是个重要人物?” 皮特笑了起来。“相当于你们的村长吧。” “我们没有村长,通常是由村里的长者共同商量部落的事务。” 两个男人带着一头驮着一大捆熊果树枝的小驴从这里经过。他们只是简单地和雅摩交换了一下眼色,没有相互间的致意,也没有微笑。 “你看起来又累又渴,”雅摩对皮特说,“到我家里去,在你等朋友时,我的妻子可以帮你做点东西吃。” 这是一天当中皮特所得到的最好邀请,于是他满怀感激地接受下来。 比利·雅摩的妻子波莉是个肥胖的女人,不过举止却很灵活。她圆圆的脸上市满皱纹,深棕色的眼睛大得出奇。虽说她已到中年,但头发却依1日乌黑油亮。她在水泥砖屋旁凉棚下的炉灶前不停地忙着。居住在西南沙漠里的印第安人喜欢在荫凉光亮的凉棚里做饭和用餐,而不喜欢在封闭的屋里。皮特注意到,这个凉棚的顶是用树形仙人掌的树干搭成的,下面用牧豆树干撑住,牧豆树干四周则围了一圈墨西哥刺木树枝。 皮特一口气喝了5大杯水。波莉为他端上了肉片、回锅油煎青豆配乔利亚掌嫩芽。嫩嫩的仙人掌使他想起了秋葵的味道。 波莉很少说话,只有偶尔会用西班语对比利说。皮特感到,她那双棕色的大眼睛里隐藏着几分幽默,但她的举止却既严肃又冷漠。 “村里的人好像不太开心。”皮特找个话题说。 雅摩神色黯淡地摇了摇头。“自从我们最神圣的宗教偶像被人偷走之后,悲哀就一直笼罩在我们和其他部落村民的头上。没有这些偶像,我们就无法为子女们举行成人仪式。自从这些偶像失踪之后,我们遭到了很大的不幸。” “老天,”皮特轻声说,“可别又是佐拉家族干的。” “你讲什么,先生?” “这是一伙国际性家族盗贼,目前已发掘出的古文物中有一半被他们偷走了。” “墨西哥警方告诉我们,我们的偶像是被美国的文物贩子给愉走的。他们专门在神圣的印第安土地上搜寻我们祖传的宝物,然后贩卖赚钱。” “这很有可能,”皮特说,“你们的偶像是什么样子的?” 雅摩伸出一只手,在离地约1米高的地方比划着。“它们立起来大约有这么高,脸部是几个世纪以前祖先们用杨树的树根雕出来的。” “情况很可能是这样的,佐拉家族从文物贩子手中廉价买下了你们的偶像,然后转手卖给某个富有的收藏家,从中大赚一笔。” “这些人叫佐拉?” “这是他们家族的姓。他们以一个叫索尔波马查科的组织为掩护来从事这种勾当。” “我不知道这个字,”雅摩说,“它是什么意思?” “它是一种传说中的印加蟒蛇,长有好几个脑袋,负责看守一个山洞。” “我从来没听说过。” “我想这种蛇可能和另一种传说中的怪兽有关。秘鲁人把那种怪兽叫作‘死亡之神’。它负责守卫阴间。” 雅摩沉思地盯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在我们的传说中也有一个专门护卫明间的守护神。他把守阴间的入口,使活人不得进入,死人不能逃出。他还负责审判死去的人,让好人通过,把坏人吞掉。” “最后审判日的守护神。”皮特说。 雅摩庄重地点点头。“他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山上。” “是卡皮罗特山。”皮特轻声说。 “你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呢?”雅摩凝视着皮特的绿眼睛问。 “我到过峰顶,见过那尊长着翅膀的蛇头虎身雕像。我敢说,它在那里并不是守护阴间或审判人的。” “你似乎很了解我们这块土地。” “实际上我知道的很少。不过我倒很乐意听一听关于这个守护神的其它传说。” “还有一个传说,”雅摩承认道,“我们部落里年纪最大的长者恩瑞科·约阿瑞兹是几个仍记得古老传说和风俗的芒陀罗老人之一。根据他的说法,曾经有金色的神乘着白翅巨鸟飞越海面自南方而来。这些神在原先海上的一个岛上停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当他们离开时,就留下了这座石雕像。我们祖先中有几个胆大好奇的能干曾经越海到了岛上,却再也没有回来。先人们感到非常恐惧。于是就认为那座山是神圣的,所有胆敢闯入的人都会被守护神给吞掉。”雅摩停顿了一下,凝视着沙漠。“这个传说从我祖先那时起就一代代地流传下来,而受过现代学校教育的年轻一辈则把这个传说看成是老一辈人的无稽之谈。” “这个传说是有历史根据的,”皮特对雅摩断言道,“相信我,有大量的黄金埋藏在卡皮罗特山里面。不过这些黄金并不是由来自南方的金色神抵置放的,而是由来自秘鲁的印加人带来的。他们利用你们祖先对神的敬畏,雕刻出这个石头怪兽来恐吓他们,使他们不敢进入那个岛。此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还留下了一队卫兵,杀死了那些好奇的人。印加人以为,等他们从自己的土地上赶走西班牙人之后,他们就可以返回岛上,取走宝藏,献给他们的新国王。但你也知道,历史并没有让他们如愿以偿,因此也就没人回来取走宝藏。” 比利·雅摩不是个轻易激动的人。他布满皱纹的面孔依然紧绷着,只有黑色的眼睛睁得老大。“你是说,在卡皮罗特山里面藏有巨额宝藏?” 皮特点了点头。“一些心怀邪念的人很快就会闯入山中,偷走印加宝藏。” “他们不能那么做,”雅摩抗议说,“卡皮罗特山是有魔法保护的。它是我们的土地,是芒陀罗人的土地。那些死后未通过审判的人是不能进入这座山的。” “那阻挡不住这些人,相信我好了。”皮特认真地说。 “我们部落要向警方提出抗议。” “根据佐拉家族的一贯作风,他们早就收买了你们的执法人员。” “你说的那些邪忍的人,就是卖掉我们神圣偶像的那帮人吗?” “我刚刚讲过,这很有可能。” 比利·雅摩盯住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那么我们就不用管,让他们进入我们神圣的土地好了。” 皮特不明白地问:“这是为什么?” 现实世界从比利的脸上逐渐隐去,他似乎进入了梦幻状态。“因为那些偷走了代表太阳神、月神、地神和水神的偶像的人会遭到诅咒,最终将不得好死。” “你真的相信这个,是吗?” “是的,”雅摩严肃地说,“我在梦中看到这伙盗贼被淹死了。” “淹死?” “对,淹死在一条河里。这条河将把沙漠变成花园,像我们祖先所居住过的那样。” 皮特真想反驳他几句。他不是一个相信灵异的人,对于形而上的东西他一贯抱持怀疑的态度。但是,雅摩眼睛里所射出的那种坚定不移的光芒,以及他嗓音中所透出的冷峻[奇+書网-qisuu.],深深地打动了皮特。 他开始暗自庆幸,自己不是佐拉那一伙的。 第四十五章 阿马鲁走进庄园的主厅。厅里,巨大的石壁炉占据了一面墙,高高的天花板上装饰着花纹繁复的预铸石膏镶板。“对不起,先生们,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佐拉说,“海洋局的那帮笨蛋已经把我们直接领到了华斯卡的藏宝处,我们正好利用你迟到的这段时间讨论怎样把华斯卡宝藏从山里取出来的方法。” 阿马鲁点点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大厅里除了他还有四个人。佐拉、奥克斯利、萨拉森和莫尔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他们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胜利的气息。 “有没有凯尔西博士、摄影师罗杰斯和艾伯特·乔迪诺的消息?”萨拉森问。 “边境那边的眼线认为,皮特在渡轮上告诉你们的是真话,他确实把这几个人留在了卡莱克西科的美国海关办事处。”阿马鲁答道。 “他一定是早就怀疑会有陷阱。”莫尔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他只一个人回到了渡轮上,”萨拉森尖刻地对阿马鲁说,“你把他抓在了手里,却又让他给溜了。” “不要忘了还有那些船员也逃脱了。”奥克斯利补充道。 “我敢肯定皮特无法逃脱。我和我手下往他周围的水里扔了有不少触发手榴弹,肯定把他炸死了。至于那些船员,你收买的那些墨西哥警方官员会让他们在必要时间内保持沉默的。” 第75章 “那也解决不了问题,”奥克斯利说,“皮特、格恩和史密斯女议员一失踪,从圣地牙哥到丹佛的所有联邦警探就会蜂拥而至来调查此事。” 佐拉摇摇头。“他们没有进入这个地方的法律权利。我们在当地政府里的朋友是绝不会允许他们进来的。” 萨拉森愤怒地盯着阿马鲁。“你说皮特死了,那么他的尸体在哪里呢?”阿马鲁也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敢打赌,皮特正在喂鱼呢!” “抱歉,我根本不信。” “他绝对无法从那场水下爆炸中逃脱。” “比这更糟的局面他都逃脱过。”萨拉森走向房间另一头的酒吧,为自己倒了杯饮料,“见不到他的尸体,我绝不相信他死了。” “沉船这件事你也干得笨手笨脚的,”奥克斯利对阿马鲁说,“你本来应该把船开到深水区之后再打开船底阀的。” “最好的办法是在船上放一把火,让史密斯女议员和海洋局的副局长跟着船一起烧掉。”佐拉点着了一根雪茄道。 “如此,柯蒂那警官就会主持一项调查,然后宣布史密斯女议员和鲁迪·格恩在一次不幸的渡轮事故中丧生。”萨拉森说。 佐拉怒冲冲地瞪着他。“这并不能解决问题。美国司法官员仍会干涉的。万一皮特还活着,把你这位朋友的愚蠢行为揭露出去的话,美国司法部绝不会满足于当地警方的调查结果,一定会要求更进一步的调查。” “别再提皮特了,”阿马鲁一字一顿地说,“我比你们任何一个都希望看到他死掉。” 奥克斯利看看阿马富,又看看佐拉。“我们不能拿推测来冒险。如果墨西哥政府和美国政府真要联合调查的话,柯蒂那即使是使尽浑身解数,恐怕也拖延不了几天。” 萨拉森耸了耸肩。“几天的时间已足够我们取走宝藏了。” “即使皮特逃出去报告了真实情况,”亨利·莫尔说,“你们也有话可以反驳他。他无法证实你们与史密斯和格恩所受的拷打及失踪有关。有谁会相信受人尊敬的艺术商人家族会卷到这种事情当中呢?你们可以安排让柯蒂那指控皮特,说这些罪行全是皮特犯下的,其目的就是企图把宝藏占为已有。” “我赞同教授的想法,”佐拉说,“我们可以轻易地说服军警界那些有权势的朋友,只要皮特在墨西哥一露面就逮捕他。” “这样倒也是行得通,”萨拉森说,“但我们那几个俘虏怎么办?是现在就干掉他们还是再等一等?” “为什么不把他们扔到藏宝洞底下的那条暗河里去呢?”阿马鲁提议道,“他们的残躯或许会在海湾里出现。但到那时,鱼已经把他们的尸体给吃得差不多了,验尸官只能得出他们是被淹死的结论。” 佐拉环视了一下四周,看看自己的弟弟们,又瞥了莫尔一眼。奇怪的是,后者看上去颇有几分不自在。他停了一下,转向阿马鲁。“这个提议很不错。简单但很高明,“有不同的意见吗?” 没有人应声。 “我去跟柯蒂那警官联系一下,告诉他这项安排。”萨拉森自告奋勇地说。 佐拉挥舞着雪茄,咧嘴笑了笑。“就这么定了。塞勒斯和柯蒂那去给美国调查人员布个烟幕,剩下的人就打点行装,从庄园出发到卡皮罗特山去。明天一早,就开始往外运送黄金。” 一个庄园仆人走了进来,递给佐拉一个行动电话。佐拉一言不发地听着。随后,他挂上电话,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消息吗,哥哥?”奥克斯利问。 “联邦探员又袭击了我们的大厦。” “这有什么好笑的?”莫尔迷惑不解地问。 “这是常有的事,”佐拉解释道,“和前几次一样,他们一无所获,傻傻地站在那里,丢尽了颜面。” 萨拉森把饮料一饮而尽。“这么说,我们的生意一切照常,掘宝的行动也按计划进行喽。” 大厅里变得寂静无声,每个人都在设想着在卡皮罗特山底下发现的宝藏会是何等的惊人。但萨拉森却是个例外,他脑海里浮现出在渡轮上见到皮特的情景。他知道这很荒唐,但一想到皮特曾经宣称他已经把他和他的兄弟们带进了一条死路,他内心就惶惶不安。皮特说他们中计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皮特是在撒谎,还是想警告他一下,或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而在那里虚张声势呢?萨拉森拿定主意,不再浪费时间去寻求答案。警钟或许早已在人脑后敲响,但他手头上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把皮特从自己的思绪中驱赶了出去。 这铸成了他无可挽回的大错。 米琪·莫尔小心冀翼地端着一个盘子,沿着陡直的台阶下到庄园的地窖里。台阶的尽头是羁押俘虏的那间小储藏室,阿马鲁手下的一个恶棍守卫在门口。米琪走上前去命令道:“把门打开。” “任何人都不准进去。”守卫不客气地咕哝了一句。 “谈到一边去,你这个蠢货,”米琪咆哮起来,“不然我把你的阜丸割下来。” 守卫吓了一跳,他没料到这个举止优雅的女人嘴里竟会骂出这样的粗话来。他向后退了一步。“我这是执行图帕克·阿马鲁所下的命令。” “我拿的不过是食物,蠢货。让我进去,不然我就大声喊叫,对约瑟夫·佐拉赌咒发誓说,你强奸了我和关在这里面的那个女人。” 守卫朝盘子里看了看,屈服了。他打开门锁,迟到了一边。“你可不能告诉图帕克。” “你放心好了。”米琪回头厉声说道。她走进那间光线阴暗、空气污浊的囚室。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睛才适应了里面昏暗的光线。躺在石头地面上的格恩挣扎着坐了起来,洛伦则站起身,像是要护卫住他似的。 “哼,”洛伦恼火地咕哝着,“这回他们派了个女的来干肮脏事。” 米琪把盘子塞到洛伦手中。“这里是一些吃的,有水果和三明治,还有四瓶啤酒。拿好了!”她转过身去,冲着守卫碰地一声把门关上。当她再次身面对洛伦时,眼睛己更加适应了房里的黑暗。沦伦的模样使她大为震惊。她能够看出,洛伦的嘴唇和眼睛周围布满了肿胀的伤痕。由于身上衣服的大部分已被扯下了,洛伦只能把剩下的一点系在身上,勉强遮住自己的身体。米琪还注意到了洛伦胸部上的乌紫鞭痕和四肢上的累累伤痕。“这些畜生!”她咬牙切齿地说,“这些专干坏事的虐待狂,狗杂种。很抱歉,要是事先知道你们挨过打,我就带些药品来了。” 洛伦跪下来,把托盘放到地上。她递给格恩一瓶啤酒,但是格恩受伤的手无法拧下瓶盖。洛伦替他把啤酒瓶打开。 “这位救苦救难的天使是谁?”格恩问。 “我叫米琪·莫尔。我丈夫是个人类学家,我是考古学家,是佐拉把我们雇来的。” “来帮助他们找华斯卡的黄金宝藏?”格恩一下子就猜中了。 “没错,我们破译了那些图像——” “刻在蒂亚波罗金甲上的图像,”格恩接上去说,“我们什么都知道。” 洛伦有一阵子没说话,只顾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块三明治,又喝光了一瓶啤酒。终于,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开始好奇地打量着米琪。“你为什么要送吃的给我们?是为了让我们打起精神,好让他们再回来对我们拳打脚踢吗?” “我们并没有参与折磨你们,”米琪诚恳地说,“事实上,佐拉和他的兄弟打算一把宝藏弄到手,就杀掉我和我的丈夫。” “这种事情你们怎么会知道呢?” “我们以前跟他们这种人打过交道,对目前正在发生的事有一种直觉。” “他们打算把我们怎么样?”格恩问。 “佐拉家族和被他们收买的墨西哥警方以及军方人士打算制造一个假象,使你们看上去像是在逃离下沉的渡轮时被淹死的。具体的计划是把你们扔进古人们提到的那条暗河里。这条暗河流经藏宝洞,最后进人大海。等你们尸体浮出海面时,已经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你们是怎么死的了。” “听起来很周密,”洛伦愤怒地自言自语道,“我得承认,这个计划很不错。” “天哪,”格恩说,“他们不能这样冷酷无情地杀死一位美国国会议员。” “相信我,”米琪说,“这些人无所顾忌,更谈不上有什么良心。” “他们为什么不在早些时候杀死我们呢?”洛伦问。 “当时他们害怕你们的朋友皮特会把你们遭绑架的真相揭露出去。现在他们不在乎了,因为他们觉得这场骗局足以抵挡皮特一个人的指控。” “渡轮上的船员呢?”洛伦问,“他们也是这场挟持的见证人。” “当地警方不允许他们报警。”米琪犹豫了一下,“对不起,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为什么他们不在乎皮特了。图帕克·阿马鲁发誓说,在把你们弄到庄园之后,他和他的手下往海里扔了不少触发手榴弹,皮特肯定早被炸成肉泥了。”洛伦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悲伤。直到刚才,她还怀有一丝希望,以为皮特会设法逃出去。她顺着石墙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 格恩挣扎着站了起来,眼里没有悲哀,只有铁一样的信念。“德克怎么会死呢?阿马鲁这种败类绝对没本事杀死德克·皮特。”一个遭受过严刑拷打的人,竟会有火一般的锐气,米琪不由得大吃一惊。“我只知道我丈夫告诉我的这些,”她似乎是在道歉,“阿马鲁已经在心里确信皮特死了。” 第76章 “你说你和你丈夫也在佐拉的死亡名单上?”洛伦问。 米琪耸了耸肩。“是的,他们也要封住我们的口。” “请原谅我这么说,”格恩说,“不过你看上去却毫不在乎。” “我丈夫也有计划。” “设法逃掉?” “不是,我和亨利随时都可以逃掉。我们是打算为自己弄一份宝藏。” 格恩目瞪口呆地盯着米琪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挖苦说:“你丈夫肯定是个很难对付的人类学家。”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两人是在为海外行动委员会执行一项任务时相遇并相爱的,也许你会更明白点。”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委员会。”格恩说。 洛伦困惑不解地看了米琪一眼。“我倒听说过。据传海外行动委员会是白宫里一个鲜为人知的高度机密组织,它一直在幕后活动。国会里没有人能拿出确实的证据来证明它的存在及其活动经费的来源。” “这个委员会的作用是什么?”格恩问。 “它在总统的直接管辖下,从事某些秘密活动。这种活动不受美国其他情报部门的管辖,而且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些活动。” “是什么样的秘密活动?” “对那些被认为是与美国为敌的国家实施的卑鄙活动。”洛伦回答说。她观察着米琪的反应,后者脸上却是一副超然淡漠的表情。“我只是个普通的议员,对他们的活动并不知道,因此只能作些推测。我怀疑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从事暗杀活动。” 米琪的双眼流露出冷酷无情的目光。“我可以坦白地承认,直到我们退休专心从事考古专业为止,12年里我和亨利还没遇到过什么对手。 “这并不奇怪,”洛伦讥讽道,“靠着把自己装扮成科学家,从来就没人怀疑你们是总统所雇用的杀手。” “说出来让你知道一下,史密斯议员,我们的文凭并不是伪造的。亨利是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拿的博士学位,而我的博士学位则是史丹佛大学授予的。对我们在前三届总统的指令下所从事的活动,我们问心无愧。我们除掉了不少外国恐怖组织的头子,救出的美国人比你们所能想像的还要多。” “现在你们又是为谁在做事呢?” “为我们自己。刚才我讲过,我们退休了。我们觉得该靠自己的专长来嫌点钱,为政府效力已是过去的事了。虽然为政府工作的待遇不薄,但政府不会考虑我们的养老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格恩嘲讽地说,“不杀掉阿马鲁和佐拉兄弟,你们永远也别想达到目的。” 米琪微微一笑。“当然,我们会在他们杀死我们之前先杀掉他们。不过要等到取出足够的华斯卡黄金供我们带走之后,才能这样做。” “如此一来,通往藏宝洞的道路上就要尸首狼藉了。” 米琪不耐烦地用手在脸前一挥。“你们卷入寻宝事件,弄得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佐拉兄弟也够蠢的,刚一发现另有一帮人也在寻宝时,马上就做出了过火的反应。他们完全成了杀人狂,在他们那因贪欲而癫狂的脑袋里,一旦认定某人是他们的障碍,他们就会把这人杀掉或绑架起来。在渡轮上他们没像杀你们朋友皮特那样地把你们干掉,已经是你们的运气了。他们这种让你们多活几天的作法是彻头彻尾的外行行为。” “要是换了你和你丈夫,”洛伦刻薄地低声说,“你们早就——” “枪杀了你们,然后把船和你们的尸体一起烧掉?”米琪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们的作风。我和亨利只杀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外国人,因为他们肆意地枪杀无辜的妇女和儿童,甚至把他们炸得血肉横飞。我们从未伤害过自己的同胞,现在更不想这样。虽然你们的出现妨碍了我们的行动,但我们也会设法帮助你们安全地从这里逃出去。” “佐拉兄弟也都是美国人。”洛伦提醒她。 米琪耸了耸肩。“这只是个术语问题。他们从事的很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大的艺术品盗窃案,而他们这一伙则很可能是历史上最大的走私集团。佐拉兄弟是世界级的冷血罪犯。这还用我来对你们说吗?你们已经亲身体验到了他们的残忍。我和亨利计划让他们陈尸索诺兰沙漠,否则还要花费美国纳税人的数百万美元对他们的罪行进行复杂耗时的调查。而且,就算逮捕了他们,并定了他们的罪,还是要由纳税人来支付诉讼费和监狱费。” “那么,一旦宝藏中的一部分到了你的手里,”格恩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米琪狡黠地微微一笑。“到那时,无论我们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我都会给你寄张明信片,告诉你我们是怎样花这笔钱的。” 第四十六章 一小队士兵建起了一个指挥所,并在卡皮罗特山周围两里的范围内设置了封锁线,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卡皮罗特山的峰顶变成了一个集结地,所有的运输工作都经由空中进行。从皮特那里偷来的那架海洋局的直升机被涂上了佐拉跨国公司的标志色。它升入晴空,骤降之后又迅速地拉起,飞回了庄园大本营。几分钟之后,一架大型墨西哥军用直升机在盘旋几圈之后降落到地面上。一队身着沙漠战斗服的士兵跳出飞机,打开了飞机后部的货舱门,开始向下卸一部小吊车、成卷的缆绳和一部大绞车。 那些被佐拉收买的索诺兰州官员在24小时之内就办好了所有必需的执照和许可证。要是在平时,办这些手续至少得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佐拉兄弟已经保证要为新的学校、道路和一所医院提供捐款。他们靠钱打通了当地官僚机构的所有环节,省却了惯常的繁文缛节。被腐败官僚蒙蔽的墨西哥政府不明就里f答应全力配合。约瑟夫·佐拉要求从下加利福尼亚半岛上的一个军事基地抽调一小队工兵,政府很快就批准了。佐拉家族与墨西哥财政部在很短时间内就达成了一项协议。根据这项协议,佐拉家族可以得到四分之一的宝藏,而剩下的将存放在墨西哥城的国家官里。 但问题是,佐拉家族并不打算遵守协议中的约定。他们不愿和任何人分享这批宝藏。 一旦金链和大部分宝藏被拖运到山顶上,秘密的运输活动就会在夜幕的掩护下展开。他们将把这批宝藏运到亚利桑那州边境南的一处偏远的军用小机场,那儿离阿尔塔沙漠不远。在那里,他们将把宝藏装进一架喷射式商业运输机,运输机的标志和颜色都是属于一家大航空公司的。这架飞机将飞往摩格哥北海岸的一个叫纳祖尔的小城。佐拉家族在那里有一个秘密销售机构。 天刚亮,庄园里所有人员就都被空运出了山上。庄园里没留下任何私人物品,只有佐拉的喷射式客机还停在庄园的小机场上待命,准备随时起飞。 这一天早上,他们把洛伦和鲁迪从囚室里放出来,带到了山上。米琪·莫尔毫不理会萨拉森不许和人质来往的命令,满怀同情地替他们处理包扎了伤口,并设法使他们吃到一顿像样的食物。由于犯人无法爬下陡峭的岩石壁逃跑,因此没有人看守他们,他们得以随便地四处活动。 奥克斯利很快就发现了那条通往山体内部的小缝隙,马上指挥一小队工兵把它凿大一点。然后他留下来监督设备的集结,佐拉、萨拉森和莫尔夫妇则沿着缝隙爬了下去,另外还有一小队随身带着荧光灯的工兵跟在他们后面。 当他们到达第二座石雕像时,米琪爱抚地摸了摸它的眼睛,就像香侬·凯尔西博士曾做过的那样。她叹了口气。“真是件奇妙无比的艺术品。” “保存相当完整。”亨利·莫尔赞同道。 “把它毁掉。”萨拉森冷摸地说。 “你在说干什么?”莫尔质问道。 “我们搬不动它。这个丑陋的怪兽把通道的一大半都给堵住了。无论从它头上、西侧或是两腿之间我们都没办法把华斯卡的金链拖出去。” 米琪的脸因震惊而绷紧了。“你不能把这座古代精品毁掉。” “我们能,而且马上就要这样做,”佐拉为他的弟弟撑腰说,“我承认这很令人遗憾,但目前我们不能把时间耗在考古的狂热上,这座雕像必须炸掉。” 莫尔脸上痛楚的表情逐渐变得冷酷起来。他看了看妻子,点了点头。“必须牺牲。” 米琪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们想要拿到足够的黄金以维持下半生的奢侈生活的话,就必须闭上眼睛,听任他们毁掉这座雕像。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萨拉森留在后面,命令工兵把一包炸药填在石雕像下面。“小心点,”他用西班牙语警告说,“用一小包炸药。我们可不希望造成塌陷。” 当他们到达守护宝藏的卫兵墓穴时,莫尔夫妇显露出来的充沛精力和热情使佐拉大为吃惊。如果不催促他们,这对夫妇简直可以在这里待上一个星期,研究那些木乃伊和陪葬品,然后才会想到进入藏宝处。 “快点走吧,”佐拉不耐烦地催促着,“你们以后可以再来围着这些死人转。” 莫尔夫妇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朝卫士起居处走去。他们在那里只待了几分钟,萨拉森就赶了上来,催他们快点往前走。 突然,凝固在方解石晶体里的卫士出现在他们面前。所有的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就像上回皮特和他的同伴那样。亨利·莫尔急切地透过半透明的晶体朗里张望。 “是个古查查波亚斯人,”他像站在耶酥受难图前一样虔诚地说着,“他死后随即被保存了起来。 第77章 这真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发现。” “他生前一定是个地位很高的贵族武士。”米琪敬畏地说。 “这是合乎逻辑的结论,亲爱的。这人的权力一定很大,所以才会派他来担负守卫巨额皇家宝藏的职责。” “你认为它值多少钱?”萨拉森问。 莫尔转过头去,狠狠地瞪着他。“这是件非凡的文物,你无法为它定价。作为过去历史的一个窗口,它是无价的。” “我知道有一位收藏家、他一定会出五百万美元买下它;”佐拉说,似乎在为一个中国明代花瓶估价。 “这个查查波亚斯武土是属于科学界的,。莫尔痛斥道,愤怒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它是连接过去历史的一个可见的纽带,应该把它存放在博物馆里,而不应该把它卖给某个道德沦丧、专买失窃艺术品的收藏家,让他拿去摆在起居室里。” 佐拉狡诈地看了莫尔一眼。“好吧,教授,那就拿它去抵你应得的那份黄金吧。” 莫尔的表情十分痛苦。科学家的职业首先和人性的贪欲展开了激烈的搏斗。现在,他意识到华斯卡的遗产并不仅只是财宝,他感到自己受了玷污并为此而羞愧。他对自己竞跟这样一帮无耻的社会败类混在一起而感到万分悔恨。他重重地握了一下妻子的手,明确地感觉到她也有同样的感受;“既然这样,我们就认了吧。” 佐拉笑了起来。“那么就成交了。现在我们能不能继续前进,去找我们要找的东西呢?” 几分钟之后,他们肩并肩地站在一条地下河流的岸边,像被催了眠似地,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对岸大堆的黄金。这些宝物在工兵的荧光灯照射下,越发显得灿烂夺目。人人眼中都只看到了财宝。在地下流淌的那些河似乎已显得无关紧要了。 “太壮观了,”佐拉耳语般地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正在看着这么多的黄金。” “这绝对超过埃及图唐卡门王的墓室宝藏。”莫尔说。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米琪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这一定是美洲最丰富的地下宝藏。” 萨拉森的惊喜很快就消失了。“这些古代的杂种可真够机灵的,”他忿忿地说,“他们把财宝存放在小岛上,周围水流湍急,要想取宝相当困难。” “是的,但我们有缆绳和绞车,”莫尔说,“想想那些古代人吧,他们只靠绳子和人力,就把黄金全都运到了岛上去,那才叫困难呢。” 米琪发现了一个蹲伏在基座上的金猴雕像。“这真是件怪事。” 佐拉看着她。“什么怪事?” 她向歪倒在地的金猴雕像走近。“这件东西为什么留在河的这一边呢?” “是啊,这东西没跟其它雕像放在一起,确实令人感到奇怪,”莫尔说,“看上去似乎是被拖过来的。” 萨拉森指着沙地上的拖痕和河岸边的钙晶体。“我敢说,它是从岛上被拉过来的。” “这上面刻有字。”莫尔说。 “你能破译出来吗?”佐拉说。 “不需要破译,是用英语刻上去的。” 萨拉森和佐拉一起呆呆地望着他。“别开玩笑了,教授。”佐拉说。 “绝对不是开玩笑。有人在基座底部上留了言,而且看上去是最近刻的。” “上面说了些什么?”莫尔比了个手势,让一个工兵把灯照在金猴的基座上。他正了正眼镜,大声读了起来。 索尔波马查科的成员们 欢迎你们来参加地下盗贼与抢掠犯的年会 如果除了霸占偷来的赃物之外另有野心,那你们算是来对了 做我们的客人吧,但只能拿走你们有福消受的东西。 与你们情投意合的会议主办者 香侬·凯尔西博士,迈尔斯·罗杰斯, 艾尔·乔迪诺和德克·皮特 人群顿时一片寂静,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佐拉怒视着自己的弟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鬼把戏?” 萨拉森愤恨地撇撇嘴。“皮特只承认他把我们带到了怪兽雕像这里来,”他不情愿地回答道,“但他根本没提到过他曾进入到山体内部并亲眼看见了宝藏。” “他倒是真大方讲了这些给你听,不是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萨拉森耸了耸肩。“他已经死了。我觉得他的话已无关紧要了。” 米琪转向她的丈夫。“我认识凯尔西博士。我在圣安东尼奥的一次考古年会上见过她。她是一位声名卓著的安地斯文化专家。” 莫尔点了点头。“是的,我对她的研究成果很熟悉。”他盯着萨拉森,“你让我们相信史密斯女议员和海洋局的那些人只是在寻宝,但却只字未提有专业考古学家介入其中。” “难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你们有点控制不住局势了。”莫尔警告说。看起来,佐拉的慌乱使他很开心。“要是换成我,我会尽快地把宝藏从这里运出去。” 通道远处传来的沉闷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 “皮特已经死了,我们没什么好害怕了,”萨拉森固执地说,“你们在这里见到的都是他在阿马鲁杀死他之前所干的。”但是,冷汗浸透了他的内衣。皮特嘲弄的话又在他耳边回响起来。“你们中计了,朋友。” 佐拉的五官慢慢地变了形。他的嘴唇紧紧绷着,下巴向内收缩,眼睛里充满了疑惧。“他们绝不会在发现了这一巨大的财富之后,只是刻上几行荒诞的留言,然后就空手走开的。这种疯子有他们自己的一套作法,我倒很想领教一下。” “无论什么人,只要他胆敢阻止我们安全地把黄金运出去,都只能是自取灭亡。”萨拉森冲着他哥哥吼道。“我发誓。” 他的语气坚定有力,威慑的力量,在场的人都对他坚信不移。只有米琪·莫尔例外。 她站的地方与萨拉森最近。她注意到,他在说这些话时,嘴唇在微微颤抖。 第四十七章 皮特想,全世界的官僚看上去都是一个模样。他们脸上总是挂着毫无意义的微笑,眼睛里却流露出优越傲慢的神情,嘴里则说着同一套模棱两可的官场措辞。他面前的这位官僚有着一个秃脑袋,戴着一副厚厚的塑胶框眼镜,蓄着黑色的八字胡,每一根胡子都精心修剪过。 费乐南多·马托斯是个自鸣得意的高个子男人。他的形象和傲慢神态使坐在会议室的美国人联想起西班牙征服者。他是那些居高临时下、敷衍塞责的官僚中的一个典型。这会儿,他正盯着离边界不到100米处的海关大楼里坐着的这些美国人看呢。 詹姆斯·桑德克上将也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在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从加尔维斯顿飞来不久,他就从华盛顿赶了过来。香依、罗杰斯和乔迪诺坐在靠墙的次要位置上,皮特坐在桑德克的左边,美方的发言人是美国海关在这一地区的主要官员科蒂斯·斯塔吉。 身为一名有16年资历的老官员,斯塔吉久经磨炼,足够游刃有余地应付各种局面。他身材修长,一头金发,五官轮廓分明,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汉。一眼望过去,他不像是久经锻炼的海关调查员,倒更像是圣地亚哥海滩上的一位老练救生员。现在,他正死死地盯住马托斯,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彼此刚作完介绍,他就发动了攻击。 “我就不说客套话了,马托斯先生。这类事情我通常都是跟你们尊贵的执法官员——尤其是格拉纳多斯探长和北墨西哥调查处处长罗哈斯先生——进行商谈的。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先生,为什么要从内务部的一个无关紧要的部门派一个中级官员来向我们通报情况。我以为你们墨西哥政府和我们一样,对情况一无所知。” 马托斯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即使感到受了侮辱,他也丝毫没表现出来。“格拉纳多斯探长正在埃莫西约处理一桩案子,罗哈斯先生生病了。” “这真是令人遗憾。”斯塔吉言不由衷地咕哝了一句。 “假如不是身体微恙或另有公务,我相信他们会乐意和你进行商讨的。我了解你的焦虑心情。但我向你保证,我国政府将竭尽全力与贵国就此事进行合作。” “美国联邦地检处有理由相信,有3个家伙正在从事大规模的国际艺术品盗窃、走私和伪造活动。他们是兄弟,他们的名字分别是约瑟夫·佐拉,查尔斯·奥克斯利和塞勒斯·萨拉森。此外,我们也有理由相信,他们绑架了我们一位受人尊敬的国会议员和一位著名海洋科学研究机构的官员。” 马托斯无动于衷地微笑着,搬出了官样文章进行抵挡。“这些指责太荒谬了。你们自己也清楚,先生们,你们对佐拉在德克萨斯州的公司所进行的突击搜查一无所获,他是清白的。” 盖斯基尔冲着拉格斯岱尔嘲讽地一笑。“这消息传得可真快。” “你们想尽办法欲加以迫害的这些人并没有触犯墨西哥法律,我们没有法律依据对他们进行调查。” “你们正在采取什么措施以确保史密斯女议员和格恩副局长能够得到释放呢?” “我们最优秀的警方调查小组正在侦办此案,”马托斯保证道,“我的上司已经准备付赎金。我敢担保,用不了几个小时,制造这个闹剧的匪徒就会落网,而你们的人则会被安全地解救出来。” “我们的消息告诉我们,佐拉兄弟是个事件的主谋。” 马托斯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证据显示,这次绑架是一伙盗匪所为。” 第78章 皮特插话问道:“说到绑架,渡轮上的船员是否也遭到了绑架?他们到哪里去了?” 马托斯轻蔑地看了皮特一眼。“船员的事无关紧要。不过,我们警方手里有4份他们签名画押的供词,指控你是这桩阴谋的主使者。” 忿恨涌上了皮特的心头。佐拉兄弟已狡猾地预先设计好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但他们可能忽略了阿尔罕布拉号上的船员并没有死的这个事实,再不然就是阿马鲁笨手笨脚,弄糟了事情之后又撒了谎。帕迪拉和他的船员想必是在上岸之后遭到了当地警察的拘禁。 “你们的调查人员有没有考虑到,需要为我准备一个可能的动机呢?”皮特问。 “动机与我无关,皮特先生,我注重的是证据。不过,既然你提到了动机,船员们指控你为了寻找藏宝与我无关,我注重的是证据。不过,既然你提到了动机,船员们指控你为了寻找藏宝地而杀害了史密斯女议员和鲁迪·格恩。 “如果你们的警方人员真的相信这种指控,那他们一定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乔迪诺毫不客气地说。 “证据毕竟是证据,”马托斯圆滑地说,“身为一名政府官员,我只能在严格的法律尺度范围内行事。” 皮特泰然地面对这个荒谬的指控,准备乘机攻其不意。“请告诉我,马托斯先生,在这些黄金中,你的那一份占百分之几?” “五——”马托斯想要收口,但已经太迟了。 “你是想说百分之五吗,先生?”斯塔吉平静地问。 马托斯把头歪向一边,耸了耸肩。“我想说的是根本没这回事。” “你们上司竞对这个狡猾阴谋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桑德克说。 “根本就没有什么阴谋,上将。我可以发誓。” “那么你是公开承认,”盖斯基尔从桌上探出身子,“索诺兰州政府的官员已经和佐拉兄弟达成协议,由你们双方分享秘鲁人的宝藏了。” 马托斯举起一只手。“秘鲁人在法律上无权对宝藏提出要求。所有在墨西哥土地上发现的文物都属于我们的人民——” “它们属于秘鲁人民,”香侬打断他的话,脸都气红了,“要是你们政府还知道要保留颜面的话,至少应当邀请秘鲁人来分享一部分的宝藏。” “国与国之间的事务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处理,凯尔西博士。”马托斯回答。 “假如你们的蒙提祖马皇帝丢失的黄金宝藏在安地斯山上被发现了,你们又会用什么方式来处理呢?” “我没必要对这些异想天开的念头作判断。”马托斯无动于衷地回答道,“另外,有关宝藏的传言也被大大地夸张了。事实上,这批宝藏并没有多大的价值。” 香侬简直目瞪口呆。“你说什么?我已亲眼见到了华斯卡宝藏,与你说的正好相反,这批宝藏比任何人所想像的都还要丰富。我估计它的价值约在10亿美元。” “佐拉家族是受人尊敬的艺术商,在为艺术品和文物准确估价的这一点上,他们是世界公认的专家。他们估计这批财宝的价值不会超出3000万元。” “先生,”香侬憋住火气,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在为秘富古文物进行估价的这方面,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和他们一较高下,跟你说明白一点吧,佐拉兄弟是一伙骗子。” “你们两边的说法相互抵触。”马托斯不动声色地说。 “这么少的一点宝藏,”拉格斯岱尔说,“他们好像动用太多的人力物力去发掘了。” “据我了解,他们只用了5到10人把宝藏从洞里搬出来,不会超出这个数的。” “那你愿不愿意看看这些侦察卫星所拍摄的照片?照片上的卡皮罗特山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个蚂蚁穴,上面爬满了人,天上还飞着直升机。” 马托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地。 “那么,佐拉兄弟得到什么样的报酬呢?”斯塔吉问,“你们允许他们把文物运出国去吗?” “他们为索诺兰人所作的贡献我们不会不领情,他们会得到报答的。” 这是明显的谎话,在场的人谁也不会相信。 桑德克上将是会议室里阶级最高的美方官员。他看着马托斯,对他友好地微微一笑。“明天早上我将去晋见我们国家的总统,准备向他报告正在我们南边邻国里所发生的这些令人不安的事件。我将告诉他,你们的执法官员迟迟不进行调查,并在我们的高级官员谊绑架一事上推托。我无需提醒你,马托斯先生,自由贸易协定马上就要交付国会审议。一旦我们的议员得知你们对他们同事的处境如此麻木不仁,并且又正与盗窃走私艺术品的罪犯合作共事时,他们可能会觉得很难继续维持双边的贸易关系。简单地说,你们的总统将面临一件丑闻。” 马托斯镜片后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惶恐的神色。“对于我们两国之间的小争端无需作出如此强烈的反应。” 皮特注意到,对面这位墨西哥官员的脑袋上冒出了汗珠。他转向自己海洋局的上司。“我并不精通行政事务,上将,不过要是我和你打赌,说墨西哥总统及其内阁成员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你认为怎样?” “恐怕你会赢,”桑德克说,“而且这足以解释为什么我们不是在与决策人物进行会谈。” 马托斯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看上去就像得了重病。“你们误会了,我们的政府愿意从各个方面与你们合作。” “请你转告你们内务部的上司,”皮特说,“或者是你真正为之效劳的上司,就说他们并不像他们自认的那么聪明。” “会谈结束,”斯塔吉说,“我们将考虑我们的选择,并在明天这个时间通知你们的政府。” 马托斯力图挽回一点面子。他用歹毒的目光瞪着他们。等他再度开口时,嗓音已镇静了一些。“我必须警告你们,不要妄图派特种部队进入墨西哥——” 桑德克打断了他。“我限你在24小时之内把史密斯议员和我的副局长鲁迪·格恩安全地送过墨西卡利和卡莱克西科之间的边界。迟送一分钟可能会为很多人带来危害。” “你无权恐吓我。” “一旦我告诉我国总统,说你们的安全部队正在拷打史密斯和格恩,逼他们说出国家机密,谁也不敢说总统会有什么反应。” 马托斯顿时惊恐万状。“这完全是谎言,是荒谬的捏造。” 桑德克冷冷一笑。“你瞧,我也知道怎么编造情节;” “我向你保证——” “会谈到此结束,马托斯先生,”斯塔吉说,“如果有新的情况,请向我的办公室通报。” 这位墨西哥官员在离开会议室时,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他一离开,一直靠着椅背静听谈话的拉格斯岱尔就立刻把脸转向了盖斯基尔。 “别的不说,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找到并搜查了他们的非法存货处。” “希望再把他们蒙在鼓里两天。” “你为那些偷来的物品作登记了吗?”皮特问。 “数量太庞大了,如果要详细登记每件东西的话,得花上好几个星期的时间。” “你记不记得曾看见过西南美洲印第安人的宗教偶像?是用杨木雕刻而成的。” 盖斯基尔摇了摇头。“没有过这种东西。” “如果见到了,就告诉我。我的一个印第安朋友想把它们要回去。” 拉格斯岱尔对桑德克点了点头。“你对目前的情况有什么看法,上将?”他问。 “佐拉兄弟开了张诱人的空头支票,”桑德克说,“我开始觉得,如果现在就逮捕他们,索诺兰会有一半的居民起来暴动,把他们从监狱里抢出去。” “他们也绝不会把洛伦和鲁迪放出来,让他们说出真相的。”皮特说。 “我不愿意这么说,”拉格斯岱尔轻声说,“但他们有可能已经死了。” 皮特摇了摇头。“我绝对不相信。” 桑德克站起身来,来回度着步,以减轻自己的焦虑。“即使总统批准我们秘密进入墨西哥,但没有情报人员,我们的特种部队也无法找到羁押洛伦和鲁迪的地点。” “我认为佐拉一伙把他们关在山上。”乔迪诺说。 斯塔吉点头表示同意。“你可能是对的。被他们当作寻宝指挥中心的庄园现在好像已经空无一人了。” 拉格斯岱尔叹了口气。“就算洛伦和鲁迪确实还活着,恐怕生命也有限了。” “而我们却在这里束手无策。” 拉格斯岱尔透过窗户朝边境的另一例望去。“联邦调查局不可能对墨西哥领土发动突袭。” “海关更不行。”盖斯基尔说。 皮特打量了几位联邦探员,然后直接对桑德克说:“他们无法办到的事,海洋局可以办到。” 所有的人都迷惑不解地盯着他。 “我们能干什么?”桑德克问。 “进入墨西哥,解救洛伦和鲁迪,而且不会引起国家间的争端。” “真有你的,”盖斯基尔大笑起来,“越过边境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佐拉家族那一边有索诺兰警方和军方作后盾。卫星照片上显示出,在卡皮罗特山周围和山峰顶上都部署了大批警戒武力。只要你走近十公里范围内,就难逃中弹命运了。” “我并不打算开车或步行到山上去。”皮特说。 斯塔吉看着他,咧嘴一笑。“海关和联邦调查局做不到的事,海洋局又怎么能做到呢? 第79章 你打算从沙漠上游过去吗?” “不,不是从沙漠上,“皮特极其严肃认真地说,”是从沙漠下面。” 第四十八章 墨西卡利往南50公里就是梅尔山脉北端干旱的丘陵地带,那里的一处崖壁上有一个天然岩洞。数百万年前,汹涌的海水在崖壁上冲击出一条通道。这条通道斜着向下延伸,一直通到一个小岩洞的底部。这个由火山岩构成的岩洞因鲜新世洪水以及后来风沙的侵袭而形成。洞底是一潭从沙漠地层底下涌出的清水。这潭水清彻透明,微呈深蓝色,从上面望下去,岩洞似乎深不可测。 皮特盯着下降到清澈潭水中的黄色尼龙绳,心中暗想,撒旦深渊在构造上和秘鲁那个祭潭完全不同。他坐在水边的一块岩石上,双手轻轻拽着尼龙绳,绳子的一端绕在小型卷轮上。因为担忧。他的眼神有些黯然。 在这个80米深的管状凿孔上面,停着一辆破旧不堪、锈迹斑斑的51年雪佛兰轻型货车,货车后面拖着一辆旧露营车,看上去似乎在许多年之前就应该进垃圾场了。货车旁边摆着一把躺椅,桑德克上将正坐在上面。车后还停着另一辆车,是邱年的普利茅斯·贝尔维迪牌旅行车,看上去也是一副破旧不堪的样子。两辆车都挂着北下加利福尼亚州的牌照。 桑德克一手端着啤酒,用另一只手把望远镜举到眼前,仔细观看周围的景色。他的衣着十分朴素,与旧货车非常相配,使他看上去就像是成千上万退休后外出旅行的美国人之一。这些人为了省钱,常常会在下加利福尼亚半岛上露营。 索诺兰沙漠不仅水源匮乏,而且气温变化很大,冬季夜间温度在零度以下,但夏天却会上升到火炉般的高温。然而,在这里竞还能看到如此多的花卉植物,使桑德克大感惊讶。在更远处,他看到了一小群正在吃草的马。 近处,惟一的生物是躺在石头上晒太阳的一条背部有着红色菱形花纹的响尾蛇和一只黑尾巴的长耳大野兔。野兔蹦到他身前,朝他望了一眼,又跳走了。桑德克感到很满意。他从躺椅上站起来,从容地沿着岩洞斜坡下到了潭边。 “有没有看到警察?”上将走近时,皮特问。 “除了蛇和野兔,什么也没有,”桑德克嘀咕着,然后朝水潭点了点头,“他们下去多久了?” 皮特看了看表。“38分钟。” “如果他们用的是专业潜水设备,而不是从当地借来的那些破旧玩意儿的话,我会放心得多。” “要救洛伦和鲁迪,每一分钟都至关紧要。用这种勘查的方式,以评估我的计划有没有成功的机会,可以省下6个小时的时间。否则把我们最先进的潜水设备从华盛顿运到卡莱克西科就得拖延6个小时。” “进行这种危险的尝试,简直就是疯了。”桑德克疲倦地说。 “我们有别的途径吗?” “我想不出来。” “那么我们就必须试一试。”皮特坚定地说。 “但现在连你也不知道是否有一丝的希望——” “他们给信号了,”皮特感到手中的绳子绷紧了,便打断了上将的话,“他们正要上来。” 皮特拉绳,桑德克则把卷轮夹在两滕之间转动把手,两人合力使劲往上拉系在长达200米长绳子另一头的两名潜入石灰岩洞的潜水者。漫长的15分钟过去了,两个人气喘吁吁地从水中拉出了第三个标志着50米的红绳结。 “只剩下50米了。”桑德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一边绕绳一边用力拉,尽量想减轻皮特的负担。上将是个健身运动爱好者,每天都要慢跑几里,偶尔还会去海洋局总部的健身体闲中心进行锻炼。但此时他倾尽全力往上拖这么重的两个人,而且中间又不能暂停休息,他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就要承受不住了。“我看见他们了。”他欣慰不已地喘息说。 皮特如释重负,松开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现在他们可以自己爬上来了。” 两名潜水者中,乔迪诺先上来。他摘下背上的那对氧气筒,递给桑德克,然后把手伸向皮特。皮特身体往后仰着,用力把他拉出水面。接着浮上来的是彼得·邓肯博士,他是一位美国地质水文学家。桑德克和他取得联系之后的一小时,他就搭乘专机从圣地亚哥赶到了卡莱克西科。当上将刚开始告诉他地下暗河的事时,他还以为桑德克是在开玩笑呢。但后来好奇心终于战胜了疑心,使他扔下手头的工作加入了这次潜水探险的活动。他吐出了含在嘴里的空气调节软管的咬嘴。 “真没想到水源地会有这么广大。”他深深地喘着气说。 “你找到了暗河的入口。”皮特不是在发问,而是兴高采烈地下结论。 “这个石灰岩洞在下面60米处与一条水平支流交汇,这条河又流经长达120米的许多个狭缝之后,便汇人了暗河。”乔迪诺解释道。 “我们带着救生设备能不能通过?”皮特问。 “有些地方窄了些,不过我想还能挤得过去。” “水温是多少?” “摄氏20度,华氏大约68度。是凉了些,不过还可以忍受。” 邓肯拿掉面罩,露出一把蓬乱的红胡子。他没爬出水潭,而是把胳膊架在潭沿上,兴奋地唠叨起来。“你们跟我说在索诺兰沙漠底下有一条流速为每小时9里的宽河时,我根本就不相信。我现在虽然亲眼看到了,但还是不敢相信。我估计,每年大约有1000万到1500万英亩英尺的水在下面流淌着。” “你认为这与卡皮罗特山下面的河是同一条吗?”桑德克问。 “这毫无疑问,”邓肯说,“现在我已亲眼看到了这条河的存在,我也打赌,这条河就是利·亨特所提到的多姆堡山底下的那条。” “这么说,亨特的那条金子河可能也存在了。”皮特微笑道。 “你也知道这个传说?” “现在可不再是传说了。” 邓肯脸上掠过喜悦的神色。“对,我想这不再是传说了。能这么说,我真高兴。” “幸亏有那条绳子引导我们。”乔迪诺说。 邓肯点了点头。“多亏是这样。要是没有它,我们从支流里一出去,就会被冲走的。” “而且会跟以前那两名潜水者一样,一直被冲到海湾里去。” “我真想搞清楚这条河的源头在哪里。”桑德克沉思着说。 乔迪诺伸手拨了拨他那乱蓬蓬的鬈发。“最新的地球物理地层穿透仪应该能轻而易举找到源头。” “对长期饱受干旱之苫的西南美洲来说、这个重大发现的意义究竟有多大,现在还难以预料,”邓肯说,依然对他刚才所看到的景色感到激动,“它所带来的恩惠将包括许多的就业机会,上百万英亩土地得到灌溉,沙漠变成牧场。我们甚至有可能看到这片沙漠变成人间乐园。” “盗贼将被淹死在使沙漠变成乐园的河水中。”皮特凝视着清澈碧蓝的水潭,想起了雅摩说过的话。 “你在说什么?”乔迪诺好奇地问。 皮特摇摇头,微微一笑。“一条印第安人的古谚语。” 他们把潜水设备拖到岩洞外面之后,乔迪诺和邓肯开始脱身上的潜水衣,桑德克则把潜水设备装到普利茅斯牌旅行车里。皮特把旧卡车开到客货两用车旁边停下,上将走了过去。 “两个小时之后我再回来和你见面。”皮特对桑德克说。 “你能告诉我们你要到哪里去吗?” “我要去见一个人,去组织起一班人马。” “是我认识的人吗?” “不是,不过要是事情能进行得如我想像的一半顺利的话,在太阳下山时,你就会握住他的手,为他戴上一枚奖章了。” 海第四十九章 石雕怪兽对自己周围所发生的一切漠然置之,似乎是在等待时机。那些墨西哥士兵在他们的长官全部钻进山洞之后,便开始嬉笑着拿雕像当靶练习射击。石雕像的身上和仅存的一只翅膀上被打出了一道道斑痕和裂缝。它没有感觉到,也无法掉头去看身上的伤痕。然而,石雕像的身体内部却似乎有某种精神的存在;当若干个世纪过去,这些入侵者相继死去并被淹没于广大天地之间时,它那双威严的眼睛仍然会俯视着这永恒的沙漠。 一道阴影第5次地掠过石雕像,一架造型美观的直升机从远空飞来。山顶上已经停着两架军用直升机和一辆大绞车,绞车的附属动力系统几乎与绞车的体积一样大。在军用直升机和绞车之间有一块狭窄的空地,新来的这架直升机就在这里降落下来。 蓝绿相间的警方直升机后座上,北下加利福尼亚的拉菲尔·柯蒂那警官心事重重地从窗口望着山顶乱哄哄的景象。当他的目光无意中转到了石雕像狰狞的表情上时,石像似乎也正瞪着他。 柯蒂那已经65岁了。当他想到很快就要退休时,心里并不愉快。他的退休金远远不够维持一种奢侈的生活,而且他又不情愿在恩塞纳达湾旁的小寓所里无聊地度过余生。他那张棕色的方脸上刻着45年职业生涯的痕迹。柯蒂那跟他的同事们根本合不来。他工作勤勉,雷厉风行,从不接受贿赂并且以此为荣。在他任职的几十年间,他连一毛钱也没收过。那些臭名昭彰的罪犯和不法商人为逃避调查经常会对警察官员行贿。对于别人这种收受贿赂的行为,他从不指责,但也不宽恕。他有自己的行为方式,他从不告发别人,从不抱怨,也从不说出自己的道德评价。 第80章 他满怀怨恨地回想起,自己不知错过了多少次的升迁机会。而每次当他的上司擦枪走火,酿成丑闻时,当地的官员们又都不得不来找他出去抵挡。他们不满意他的正直,但又需要他,因为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在这块腐败与贿赂成风的土地上,柯蒂那之所以从未被收买过,其实是有原因的。每个男人或女人,都在心底有个自认为合理的价格,柯蒂那虽然心怀不满,但却耐心地等著有一天某人能给出他所要的价格。如果他要把自己卖出去的话。价格绝不能太低。而佐拉家族为了取得他在官方同意转移宝藏的条件之外的合作,同意付给他1000万美元。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保护下,墨西哥将重新焕发生机,一天天繁荣起来。这笔钱足以便他的妻子、四个儿子和儿媳妇以及八个孙子孙女在这块土地上过着舒适的日子。 同时,他也明白,有受贿油水可以捞的日子快要结束了。前两任的墨西哥总统对官僚腐败现象已展开了全面的整顿。某些麻醉品的销售合法化和价格调整又使毒品贩子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们的利润一下子降低了80%,而毒品交易则萎缩了三分之二。 柯蒂那走出直升机,迎面碰上阿马鲁派来的一个人。柯蒂那想起来了,这个人曾因在拉巴斯持枪抢劫被他捕获,后来自己又帮助法院为他定罪并判了5年徒刑。即使这个已被释放的罪犯认出了柯蒂那,但也没有在表情中流露出来。他把柯蒂那引到了一间铝合金拖车里。这部拖车是从尤马空运到山顶上来的,目前被当作掘宝工程的办公室。 柯蒂那吃惊地看到,房间内部镶嵌着华丽的嵌板,墙上挂着西南美洲最出色的艺术家的现代油画作品。在一张法兰西第二帝国时期的桌子旁,坐着约瑟夫·佐拉、他的两个弟弟、内政部的费尔南多·马托斯和墨西哥北下加利福尼亚武装部队长官罗伯托·坎波斯上校。 柯蒂那点头致意,然后坐到了一把椅子上。一位十分迷人的女服务生为他端上一杯香槟和一盘涂着厚厚鱼子酱的熏鲜鱼。此时佐拉指给大家看一张通往山体内部洞穴的通道剖面团。 “老实对你们说,要把那些黄金全部运到沙漠底下的那条河,再沿着狭窄的隧洞托到山顶,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进展顺利吗?”柯蒂那问。 “要说成功,还为时过早。”佐拉回苔道,“我们现在正在进行最艰苦的一项工作,那就是把华斯卡的金链拖出来。等到把它拖到山顶”——他停下来看看手表——“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把它分割成几小段,这样在运输途中装卸会比较容易。等它安全抵达我们在摩洛哥的储藏仓库时,再把它接起来。” “为什么要运到摩洛哥去?”费尔南多·马托斯提出疑问,“为什么不运到你们在加尔维斯顿的仓库或亚利桑那州的道格拉斯庄园去?” “为了安全。我们不愿冒险把这批文物储藏在美国。我们已经和摩洛哥的军事长官达成协议,他会保护我们的运输行动。另外,这个国家还是个便利的集散中心,可以从那里把这些文物运到整个欧洲、南美洲和远东地区。” “你们计划如何把剩下的文物运出来?”坎波斯问。 “用筏子把它们漂运过地下河,然后装到一列装上雪橇滑道的台车上沿通道拉上来。” “我弄来的那辆绞车派得上用场吗?” “这辆车送来得正是时候,上校,”奥克斯利回答道,“还有那些你慷慨提供的直升机。今天晚上6点,你手下的人就会把最后一批黄金文物装上飞机。” 柯蒂那手里端着香槟,但没有喝。“有没有办法测量出这批宝藏的重量?” “莫尔教授和他的妻子估计大约有60吨。” “老天,”长着一头浓密灰发、仪表堂堂的坎波斯上校喃喃自语道,“我没料到会有这么多。” “史书上记载的并不完全。”奥克斯利说。 “那么价值是多少呢?”柯蒂那问。 “据我们最初的估计,”奥克斯利一本正经地说,“是25000万美元。不过现在我认为确切的数字应该接近3亿美元。” 奥克斯利所说的是彻头彻尾的谎话。按照莫尔夫妇所列出的目录,仅仅是黄金一项,市场价格就已接近7亿美元了。而作为历史文物,它们的价值还要更为增加。在黑市上,这批宝藏的价值将远远超过令人难以置信的十几亿美元。 佐拉朝柯蒂那和坎波斯咧嘴一笑。“先生们,这表示我们可以增加对北下加利福尼亚人民所拨的款项。” “这笔款项对于你们政府官员所预拟的市政建设来说,是绰绰有余的。”萨拉森接着说。 柯蒂那瞟了身旁的坎波斯一眼,心中暗自盘算上校究竟是收了多少钱,竟能不闻不问,任凭佐拉把大部分宝藏——包括那条粗大的金链——统统运走。而马托斯则更令人猜不透,他想不出这个假惶惶的政府官员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既然估计的价值提高了,我想应该分点红利吧。” 坎波斯是个极擅长于投机的人,于是赶快接上柯蒂那的说话:“不错,我同意我好朋友拉菲尔的话。对我来说,要封锁边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10年来,柯蒂那和坎波斯都只是偶尔凑在一起,商讨军警双方之间的合作事务。今天柯蒂那头一次听到坎波斯称呼他的教名,使他不禁暗自觉得好笑。他知道,如果他也称呼坎波斯的教名,对方一定会觉得刺耳。因此他故意说:“罗伯托说得很对。由于旅游业的收入下降,商业往来也陷入停顿,使得当地商人和政界人士已颇有微词,因此我们两人不得不向上头做大量的解释工作。” “你不是告诉过他们,这样做是为了防止美国联邦探员未经批准就非法越境来没收这批宝藏,难道他们还不明白吗?”奥克斯利问。 “我向你保证,内政部会在各方面配合、支持你们的说法。”马托斯说。 “也许吧,”柯蒂那耸耸他肩,“谁能保证呢?我们政府可能会相信我们的话,但也可能会以越权的罪名让我和坎波斯上校接受法庭的审判。” “你们的红利,”佐拉直截了当地问柯蒂那,“你开价多少?” 柯蒂那眼睛眨也不眨,马上回答:“另加1000万美元现钞。” 坎波斯明显地大吃一惊,但马上就站到了柯蒂那一边。“柯蒂那警官的话代表我们两个人的意见。考虑到我们两人所担负的风险和财宝的增值,再加1000万美元并不过分。” 萨拉森也插进来跟他们讨价还价。“你们想必也清楚,这种估计的价值与我们最终所能得到的价钱相去甚远。柯蒂那警官知道,偷来的珠宝极少能卖到实际价值的20%以上。” 佐拉和奥克斯利摆出严肃的表情,但他们心里都很明白,他们的主顾名单中有1000多名收藏家正焦急地等待出高价来购买这批黄金文物。 “1000万美元。”柯蒂那毫不退让。 萨拉森摆出一副拼命讨价还价的样子。“那可是一大笔钱。”他抗议道。 “保护你们不受美国和墨西哥法律的追究只是我们一半的贡献,”柯蒂那提醒他,“要不是坎波斯上校派遣载重运输直升机把黄金空运出阿尔塔沙漠的转运站去,你们什么也搬不走。” “但要不是我们发现了宝藏,你们同样什么也得不到。”萨拉森说。 柯蒂那无动于衷地摊开双手。“我不否认我们是彼此互惠。但我仍然坚持地认为,慷慨一点对你们会有好处。” 萨拉森看了看他的兄弟们。佐拉几乎不为人觉察地点了一下头。过了一会儿,萨拉森转向柯蒂那和坎波斯,装出一副被打败的样子。“我们只好让步。你们每个人再给自己算上1000万美元的进账吧。” 绞车所能拉起的最大重量的5吨,因此华斯卡的金链必须从中间截断,分两次拉。墨西哥工兵营的士兵用从最近的木材场征用的木板造成了一艘木筏,把大部分的宝藏运送过了地下暗河。只有金御座实在太重了,木筏无法载运。因此只得等华斯卡的金链拉到山顶之后,再用绞车把御座拉到这边的岸上,然后再由工兵和阿马鲁的手下一起把御座抬到一辆雪橇车上,将它从洞里运出来。所有的古文物一出山洞,就会被装到直升机里载走。 在这个宝岛上,米琪·莫尔正忙着为文物分类并登记说明,亨利则测量文物尺寸并进行拍照的工作。他们必须尽速工作,因为阿马鲁正催逼着工兵把每件东西都尽快地运出去,由黄金文物所堆成的小山丘正以惊人的速度缩小。印加人和查查波亚斯人花了6天才把这批宝藏运进山洞藏好,现代化的设备则准备用十个小时把它全部搬运出去。 米琪凑近她的丈夫耳语道:“我无法再做下去了。” 他看着她。 在荧光灯的照耀下,她的眼睛似乎折射出了黄金的光芒。“这里的黄金我一点都不想要。” “为什么?”他轻声问。 “我无法说得清楚,”她说,“我们现在这样做,已经使我感到够可耻了。我知道你一定也有同感。我们必须想个办法,不让佐拉他们得到这批宝藏。” “我们原来不就是这么计划的吗?等到这批黄金在阿尔塔沙漠内装上飞机之后,我们就把佐拉那一伙人干掉,把宝藏劫过来。” “但那时我们并不知道这批宝藏的数量竟会如此巨大,又那么壮观。 第81章 我们退出吧,亨利。这件事实在是超出了我们的能力。” 莫尔沉思着。“现在才良心发现,似乎已经太晚了。” “这和良心无关。想靠我们两人就把这么多吨的文物卖掉,是不是太荒唐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你我既没有人脉,又没有管道,根本无法在黑市上脱手这么大的一批文物。” “把华斯卡的金链卖掉恐怕没那么难吧?” 米琪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长的时间。“你是个非常出色的人类学家,我是个优秀的考古学家,我们两人还擅长于夜间空降到别国执行暗杀,但偷盗价值连城的古代艺术品却不是我们的专长。此外,我们恨这帮人,我建议我们两个同心协力让这批文物得以保持完整,不要让它们散落到这帮秃鹰般贪得无厌的家伙手里。这伙人只想霸占别人得不到,甚至连看都看不到的宝物。” “我不得不承认,”他疲倦地说,“我对此也一直持有保留意见。但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呢?” “做正当的。”她哑着嗓子回答道。 从她的眼睛里,莫尔第一次看到了同情心,这是一种他以前从未见过的美。她用手臂搂住丈夫,凝视着他的眼睛。“我们不用再杀人了。等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们就不必躲躲藏藏了。” 他双手棒着她的脸蛋亲吻着。“我真为你感到骄傲,老伴。” 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一把把他推开,并瞪大了眼睛。“那两个人质。我答应过他们,一有可能就救他们出来。” “他们在哪里?” “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在山顶。” 莫尔环视了一下山洞,看见阿马鲁正监视着工兵把卫士木乃伊从墓穴里挖出来。佐拉这伙人已把山洞洗劫一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我们已经有了详细的目录,”他对米琪说,“咱们走吧。” 一辆装满金雕动物的雪橇车正在被往上拖,莫尔夫妇于是跳了上去。一出山洞,他们就找遍了整个山顶,但就是没见到洛伦·史密斯和鲁迪·格恩的踪影。 此时,莫尔夫妇已经来不及再进山洞了。 洛伦被冻得直发抖。她的衣衫褴褛,根本抵挡不住洞里的潮湿与寒冷。格恩伸出一只手臂搂住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取暖。用来监禁他们的洞穴非常小,只不过比石灰岩上的宽缝略大一些,他们根本无法站立起来。每当他们挪动身体想换个舒服一点的位置或暖和一下时,守卫就会从洞口伸进枪托来砸他们。 裁成两段的金链被从通道里运出来之后,阿马鲁就强迫他们从山顶上来到这个位于卫士墓穴后面的洞穴里。莫尔夫妇根本不知道,洛伦和鲁迪在他们没出藏宝洞之前就已经被关起来了。 “我们很想喝口水。”洛伦对着守卫说。 守卫转过身来,表情呆滞地看着她。这是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家伙,不但大块头而且长着一张令人厌恶的脸——厚嘴唇、扁平鼻子、独眼,活像那丑陋的钟楼怪人。 洛伦又颤抖了一下,这回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有一阵恐惧传遍她半裸的身体。她意识到,若在此时显示出勇气可能会为自己带来灾难,但她已经不在乎了。“水,你这个淌口水的低能儿。你懂不懂,水?” 他冷酷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消失在他们有限的视野中。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把一个军用水壶扔进了山洞。 “我想你似乎交了个朋友。”格恩说。 “要是他以为头一回约会就能得到一个吻,”洛伦拧着水壶盖说,“那他最好再想一想。” 她把水送给格恩,他摇了摇头。“女士先请。” 洛伦节省着喝了一些,然后把水壶递到格恩手里。“不知道莫尔夫妇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可能不知道我们从山顶被移到了这个鬼地方。” “我担心佐拉这帮人是想把我们活活地埋在这里。”洛伦说。她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泪水第一次涌上她的眼眶。她忍受住了殴打和辱骂,但是现在,她和格思似乎被遗弃了,因此那一直支撑着她的一线希望也完全消失了。 “还有德克呢。”格恩柔声说。 她摇了摇头。被别人看见自己掉眼泪,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别再说了。即使他还活着,也不可能带着海军陆战队杀进这座该死的山里,及时把我们救出去。” “我了解德克,他根本不需要海军陆战队的帮忙。” “他只是个凡人,而且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能够创造奇迹的人。” “只要我们还活着,”格恩说,“就有机会,这是最要紧的。” “但我们还能活多久?”她悲哀地摇了摇头,“几分钟还是几小时?事实上,我们现在就差不多已经死了。” 当金链的第一段被拖出来时,山顶上的所有人都起身发出赞叹之声。看到这么巨大的一条金链,人人都大吃一惊。几个世纪以来,金链一直埋藏在地下,上面蒙上了一层尘土和方解石沉积物,即使是这样,澄黄的黄金仍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在佐拉兄弟从事文物盗窃活动的这些年里,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灿烂的古代艺术品。有历史记载的宝物中没有一件足以和它媲美,而世界上能买得起这条金链的人也绝不会超出4个。等到工兵把第二段金链也从通道里拖出来,与头一段并排放好时,那景象就更加壮观了。 “我的天哪!”坎波斯上校喘息着说,“这些链环竟有人的手腕那么粗。”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印加人竞拥有这么高的冶金技术。”佐拉喃喃自语道。萨拉森跪在地上,仔细查看着链环。“金链的工艺技术和精密程度简直是无与伦比,每节链环都完美无缺,整条金链找不出一点理疵。” 柯蒂那走到金链的一端,费力地提起其中一节链环。“单是一节链环,一定就有50公斤重。” “这次的发现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奥克斯利说,眼前这种不可思议的景象使他激动得浑身乱颠。 萨拉森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对阿马鲁做了个手势。“把它装到直升机上,要快。” 这个目光歹毒的杀手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命令他手下和一小队的士兵动手装机。柯蒂那、坎波斯和马托斯也上前帮忙。堆高机开足马力,大伙儿汗流浃背,终于把两段金链分别装上了两架军用直升机。直升机载着金链,飞向了沙漠中的小机场。 佐拉目送着直升机,直到它们在空中变成了两个小黑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我们了,”他兴高采烈地对自己的弟弟说,“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带着这批世界上最大的宝藏安安稳稳地回家了。” 第五十章 在桑德克看来,从卡皮罗特山后钻进山底,再从地下穿过去营救洛伦·史密斯和鲁迪·格思的冒险计划简直就是自杀。他完全清楚皮特拿生命去冒险的理由;从死亡边缘救回自己心爱的人和一位亲密的朋友,找凶手算账,从一伙盗贼的手中夺回稀世珍宝等等的这些理由对其他人来说已经足够了,但对皮特则不然。他还有更深层的动机,他要向未知的世界挑战,要嘲弄恶魔,要去征服那极为不利的局面。这一切才是他的主要动机。 至于乔迪诺,皮特的儿时玩伴,这个粗壮的意大利人,哪怕是跟着皮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这点是桑德克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的。 桑德克本来是可以阻止他们的。但他自己也是个喜欢亲身参与各种冒险活动的人,否则他怎么能组织出一个为大家所公认的,最优秀、最有成效且又最节省经费的政府机构来呢。他不喜欢听华盛顿政府的调查,而喜欢自行其事。许多人为此而敬重他,但也有人嫉妒他。对这么一项可能会招致国会的谴责并使自已被总统强令辞职的危险行动,其他政府部门的主管是绝对不愿意插手的。但令桑德克惟一遗憾的是,这次的冒险行动他自己无法一马当先。 在把一批潜水设备从那辆旧雪佛兰卡车送进管状钻孔里去之后,桑德克就停下来看着被得·邓肯。邓肯正坐在石灰岩洞旁,忙着把一张透明的地形图覆盖到一张地下水系的水道测量图上。 两张图被放大到同样的比例,这样邓肯就能够在图上标出地下暗河的大致流向了。“如果沿直线的话,”邓肯自言自语道,“从撒旦探渊到卡皮罗特山之间的距离大约是30公里。” 桑德克望着石灰岩洞里的水。“是自然界里什么样的变动造成了这条河道?” “大约6000万年以前,”邓肯回答道,“一次地球上发生的漂移现象造成了石灰岩断层,水渗了进去,侵蚀出一连串相互贯通的岩洞。” 上将转向皮特。“你认为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到达预定地点?”“沿着流速为每小时9里的水流前进,”皮特说,“我们只要花3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到达藏宝洞。” 邓肯流露出怀疑的神情。“我从未见过笔直不转弯的河流。我要是你,就会在预计到达的时间上再加上2个小时。” “颠簸号可以弥补时间问题的。”乔迪诺一边脱衣服;一边自信地说。 “前提是你们的航行必须一路顺利。要知道,你们进入的是一个未知的区域,无法预测可能会遇上什么样的困难。地下航程会长达10公里,甚至更长;陡峭的瀑布从10层楼的高度喷涌而下,乱石间的激流会拦住你们的去路。险滩上的船夫流传着一句古老的话——一块暗礁撞破船,一个漩涡船准翻。” 第82章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乔迪诺咧开嘴笑着,丝毫不为邓肯那不吉利的预言所动。“比方说是吸血鬼啦,或是长有6张嘴、镣牙利齿,潜伏在暗处要抓我们当午饭吃的贪吃怪物啦等等。” “我只是希望你们事先要有个心理准备,”邓肯说,“我所能做出的最好推测是,这条河的主要一段流过一个地下断层。如果我说得对,那这条暗河的河道就会弯弯曲曲,不过水却相当深。” 皮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明白了,谢谢你。但目前,艾尔和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然后朝最好的方向努力,设法解决路上的一切困难。” “你从石灰岩洞的支流游到主河里的时候,”桑德克问邓肯,“那里有没有气潭?” “有,岩洞顶壁距离水面足足有10米呢。” “一直延伸多远?” “由于我们拼命地抓住绳子,防止被激流冲走,所以只是简单地看了看。我用灯很快地扫射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尽头。” “那么若运气好的话,他们可能一路上都会有空气吧。” “运气必须非常好才行,”邓肯抱持着怀疑的态度,眼睛仍然盯着图表,“就地下河来说,这一条是够大了。就长度而言,它应该是穿越喀斯特地层的尚未勘探的最后地下河流。” 乔迪诺正往自己的臂上系一个小仪器盒,里面装有压力计、指南针和深度计。他停下来问:“你说的喀斯特是什么意思?” “喀斯特指的是被一连串的水流、通道和岩洞所穿透的石灰岩地带。” “这真让人想知道,究竟还有多少条未知河流在地下流淌着。”皮特说。 “经常被加利福尼亚和内华达州的水文学家当作笑料的利·亨特和他的那条金子河谷,现在已值得认真调查了,”邓肯承认道,“由于你们在这里的发现,我敢保证,那些固执的专家将会改变看法的。” “也许我能为这件事尽点力,”皮特一边说,一边拿起一部小型防水电脑,准备把它绑到前臂上,“我要设计出一个勘测程式,在我们的漂流途中记录这条河的流向数据。” “你要是能带回科学数据,那我就真是太感激了,”邓肯诚心诚意地说,“假使真能在卡皮罗特山底下发现黄金宝藏,那只能激起人们的想像;但要是能发现水源,把上百万英亩的沙漠变成良田和畜牧场,那才真是件了不起的大事。” “也许可以把发现的黄金用于购置这项工程所需的灌溉设备和管道。”皮特说。 “这个梦值得一做。”桑德克接着说。 乔迪诺举起一个水底照相机。“我会带照片给你的。” “谢谢你。”邓肯感激地说。“我还想你帮我做件事。” 皮特微微一笑。“说吧。” 他送给皮特一个塑胶袋,形状像篮球,但只有篮球的一半大。“这是一种叫作黄色荧光的染料示踪物(编注:tracer,添入化学、生物或物理系统的可探测物质,用以追踪物质在系统中的分布),在你到了藏宝洞之后,只要把它扔进河里就行了。当它在河上漂浮时,会自动定时释放出染料来。事成之后,我会请你吃西南美最好的墨西哥大餐。” “你是想记下河流在什么地方注入加利福尼亚湾吗?”"奇+---書-----网-qisuu." 邓肯点了点头。“这会带给我们一条重要的水文线索。” 他原本还打算问皮特和乔迪诺能不能为他带些水样回来,但想了想之后并没有说出口。让他们为他做这些事情,就已经够了。如果他们能成功地顺流漂到卡皮罗特山底的洞穴,那他和其他的科学家就可以根据皮特和乔迪诺带回的数据从事进一步的科学考察。 —在接下来的10分钟里,皮特和乔迪诺加快速度,又重新温习了一遍这次行程的计划。在上百种不同的水域和天气条件下,两人曾无数次地共同执行潜水作业,但这回是他们头一次在地层深处漂流这么远的距离。像医生动棘手的脑部手术一样,每个细节都不能疏忽,因为这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存亡。 俩人商定了联络信号,并决定在空气不足的情况下采用紧急呼吸法(编注:buddybreathing,因氧气不足而紧急上浮时,由伙伴交予调节器吸取空气。)他们再次演习了颠簸号的充、放气过程,分配了各自负责控制的设备。总之,俩人仔细地研究了每个步骤并取得相互之间的默契。 “我说,你怎么不穿增压干式潜水服?”在皮特穿上那件潜水服时,桑德克问他。 “水温确实是低了一些,不过还能承受得住,因此我们可以不用担心会发生体温过低的现象。比起用增压干式潜水服,穿着湿式潜水服,行动会更自如一些。万一颠簸号被激流冲翻,我们就必须在水中挣扎着把它翻过来,到了那个时候,能自由行动就非常重要了。” 皮特没有按照常规把氧气筒背在背上,而是把它们挂到后腰部的带子上,这样可以使他在遇到狭窄的水道时比较容易通过。他身上还挂着空气调节器,连接着双重阀门上的气管、压力计和一个备用小型气瓶,里面充满了减压时需要的纯氧。最后,他又往身上加了重力带和浮力补助器。 “你们没带混合气体(编注:氧、氮混合比例不同于常态,以因应深海潜水之用)?”桑德克问。 “我们呼吸一般空气。”皮特一边检查空气调节器,一边回答。 “会不会有氮昏迷的危险?” “只要我们游出石灰岩洞的底部和支流较低的部分,开始向上进入主流,我们就会尽可能地避免深潜。” “千万要当心,不要超出界限,”桑德克警告他,“不要下潜到30米以下。漂流时务必要留意水下的暗礁。” 这些是上将说出口的话,而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们需要紧急救援的话,也只有上天能帮助你们了。”换句话说,那时别人根本无法救援,而他们也无法逃脱。 皮特和乔迪诺站在潭边,最后互相检查了一遍潜水装备,并试了试快速解扣带,以确保能在紧急情况下顺利打开。他们戴的不是潜水头盔,而是建筑工人的硬头盗,头盔前侧并绑有矿工使用的灯。在潭边做好准备之后,他们就滑人了水中。 桑德克和邓肯拾起一个高压密封的长铝筒,费力地把筒的一头放入水中。这个1米宽、四米长的铝简是在中间以挂接方式组合起来的,这样在狭窄的空间里运动会更方便些。为了使它能在水中保持中等浮力,所以为它加上了铅块,因此它在陆地上显得格外笨重,但潜水者在水下却可以轻松地移动它。 乔迪诺咬上空气调节器的咬嘴,调整好面罩,抓住了铝筒前端的把手。他最后又挥了一下手,就和铝筒一起慢慢沉下了水面。皮特在水中向上看着,和邓肯握了握手。 “无论如何,”邓肯告诫他,“注意别让激流把你们冲过藏宝洞。从那里到河流汇入的海湾,足足有120公里的距离呢。” “别担心,除非万不得已,我们一秒钟也不会在河里多待的。” “上帝与你们同在。”邓肯说。 “来自天上的伙伴肯定会受到热情欢迎的。”皮特诚心诚意地说。接着,他握紧了桑德克的手。“替我冰上一瓶龙舌兰酒,上将。” “我更希望能用另一种办法进入山中。” 皮特摇了摇头。“潜水加漂流是惟一可行的作法。” “把洛伦和鲁迪带回来。”桑德克说,尽量抑制感情的冲动。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的。”皮特保证道。 接着,他就潜入了水中。 第五十一章 胡安·迪亚哥上尉从他的指挥帐篷里出神地盯着锥形的山峰。他想,卡皮罗特山和周围荒凉的沙漠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丑陋,和他的家乡杜兰戈州的美景相比,这里真是太荒凉了。无线电操作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转过头去。 “出了什么事,中士?” 由于无线电操作员背对着他,迪亚哥没有看见他脸上的惶恐表情。“我呼叫安全哨,请他们作每小时的状况报告,但第四和第六哨没有回音。” 迪亚哥叹了口气。他可不希望出什么意外。坎波斯上校让他在山的周围布下一个安全区,他只不过是在执行命令。上校没讲明布哨的原因,而他也不好问。迪亚哥虽然感到好奇,但也只能望着直升机在天上飞来飞去,搞不清楚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与第五哨的弗兰西斯科下士取得联系,让他派人去查一下第四哨和第六哨。”迪亚哥在野战桌旁坐了下来,他理所当然地把失去联络当作是通讯设备发生的故障记到了自己的日记上,根本没想到真的会有什么麻烦。 “第五哨的弗兰西斯科也呼叫不到。”操作员对他说。 迪亚哥终于转过了身。“设备的工作状况一切正常吗?” “是的,长官。收发机的发送和接收都很正常。” “呼叫第一哨。” 操作员调整好耳机,发出了信号。几分钟之后,他转过身,耸了耸肩。“对不起,上尉,第一哨也没有回音。” “让我来跟他们联系。”迪亚哥恼怒地说。他抓起一个对讲机,走出了帐篷,向指挥车走去。突然,他停住脚步,目瞪口呆地望着指挥车。 军用指挥车的左前部高高地翘着,轮子和备用胎全都不见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第83章 他自言自语地嘟哝着。他不知道到底是有人想跟他开玩笑,还是坎波斯上校给他的考验? 他转身欲回到帐篷里去,但刚跨出两步,就有3个人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地,挡住了他的去路,并用枪对准他的胸膛。迪亚哥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问号是:这些牛仔打扮的印第安人为什么要暗中破坏他的设备? “这里是军事区,”他脱口而出,“你们不得闯入。” “照我们说的去做,阿兵哥,”比利·雅摩说,“你手下的人不会受到伤害。” 迪亚哥忽然觉悟到他的安全哨已出了事,但他仍感迷惑不解。这几个印第安人怎么会一枪不发,就制服了40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呢。他认定雅摩是带头的,于是就对他说: “把枪放下,不然我的人一到,就会把你们全部抓起来。” “对不起,阿兵哥,”雅摩说,“你的整支队伍都已被缴了械,而且被我的人看管着。”能有威胁这个身着笔挺军服、脚蹬铮亮战靴军官的机会,雅摩感到很开心。 “这不可能!”迪亚哥傲慢地回嘴道,“你们这帮由沙漠鼠所组成的乌合之众绝不可能胜过正规部队。” 雅摩蛮不在乎地耸耸肩,对身边的一个人说:“去把帐篷里的无线电收拾一下,让它无法再发报。” “你疯了,你们不能破坏政府的财产。” “你们已经入侵了我们的土地,”雅摩压低声音说,“你无权在这里发号施令。” “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迪亚哥一边命令着,一边伸手掏枪。 雅摩上前一步,把手中的老式温彻斯特步枪的枪口重重地顶在迪亚哥上尉的肚子上,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毫无表情。“马上停止抵抗,否则我一扣扳机,你的身体足以盖住枪声,山顶上的人根本听不到枪响。” 这突如其来的撞击,使迪亚哥感到了疼痛,终于认清这些人并不是在开玩笑。他们熟悉沙漠,能像鬼魅一般在这块土地上出没。他接到的命令是拦截那些四处游荡的猎人和勘探人员,不许他们进人,但命令中没有提到怎么对付暗中伏击他们的当地印第安人。他慢吞吞地把自动手枪递给了雅摩的一个手下。 “请把对讲机也给我。” 迪亚哥很不情愿地交出了对讲机。“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问道,“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你们这帮阿兵哥是在为那些砧污了我们圣山的人效力,你们才是在犯法,犯了我们的法。现在闭上你的嘴,跟我们来。” 他们一声不吭地押着迪亚哥上尉和他的无线电操作员走了约半公里的路,来到一块突出的山岩下——峰顶上的人看不见这块地方。迪亚哥发现,他的所有士兵都紧张不安地挤坐在这里,由几个持枪的印第安人负责看守他们。 见到自己的指挥官,士兵们都纷纷起身立正站好,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两名中尉和一名中士走上前来敬礼。 “没有人逃掉吗?”迪亚哥问。 一名中尉摇摇头。“没有,长官。我们还来不及抵抗,他们就扑了上来。” 迪亚哥环视了一下看守士兵的印第安人。包括雅摩在内,一共只有16个人。“你们就这几个人?”他几乎不敢相信地问道。 雅摩点了点头。“这些人就足够了。” “你们想对我们怎样?” “不怎么样,阿兵哥。我和我的乡亲们一直都很小心,没伤害到你手下的任何人。你和你的士兵只要在这里睡上几个小时,我们就会放你们离开我们的领地。” “我们要是想逃呢?”雅摩蛮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那你们就会挨子弹。请你们仔细想想吧,我们的人全都能毫不费力地打中在50米外奔跑的野兔。” 雅摩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他转过身,背对着迪亚哥上尉,开始沿着南面山壁上一条隐藏在岩缝中,几乎无法辨认的小道向上攀登。这些芒陀罗人都没有讲话,仿佛听到无声的命令似地,其中有10个人主动地跟随雅摩往上攀登,而剩下的五个则留在原地不动,负责看守俘虏。 这次的攀登比上一次要快,因为雅摩已从上次的错误中吸取了教训。上次攀登时有些弯道把他引进了没有出口的岩沟,这次他已不再上这些弯道的当了。他循着记忆中那些牢固的支撑点往上爬,避开那些侵蚀严重的地方。即使如此,在这条连骡子都不敢走的小路上,每前进一步还是十分艰难。 雅摩本来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参加这次的进攻,然而却只有跟着他爬山的这十个人不惧怕这座山峰,但也许他们只是嘴上说不怕,因为雅摩能看出显现在他们眼中的恐惧。 他爬到一块平坦的岩脊上,停下来喘息了一阵。他的心开始怦怦直跳,但身体里却仍充满了兴奋与力量,就像一匹即将冲出起跑门的赛马。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只旧表,看了看时间。他满意地点点头,举起表盘给大伙儿看。他们比原定的时间提前了20分钟。 在高高的峰项上,直升机像蜜蜂围着蜂窝一样地来回盘旋。它们满载着宝物,吃力地升到空中,朝阿尔塔沙摸深处的临时机场飞去。 坎波斯上校手下的官兵只顾加快工作的速度,而且又被这大堆的黄金给震慑住了,谁也没注意到布置在山脚周围的安全部队。山顶上的无线电操作员忙着调度来来去去的直升机,根本无暇要求迪亚哥上尉通报情况。没有人抽出时间向下望一望空无一人的营帐,也没人注意到正有一小队的印第安人在慢慢地向峰顶攀登。 柯蒂那警官不是个疏忽大意的人。当他的警用直升机从卡皮罗特山顶起飞欲返回警察总部时,他朝下望着石雕怪兽,注意到了被其他人所忽略的一种现象。他不敢相信,于是便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一定是阳光和阴影所造成的幻觉,要不就是自己的观看角度所导致的错觉。可是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把目光投向那座古代雕像时,却又再次清楚地看到,石像那凶狠的表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原先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已不复存在了。 就在石雕像从飞机窗口消失前的一瞬间,柯蒂那看到这位具界守护神那长满毒牙的嘴凝固成了一个微笑。 第五十二章 皮特觉得,自己似乎正在一根充满了深蓝色雾气的巨大吸管里自由坠落。圆形石灰岩洞的洞壁非常光滑,简直就像打磨过的一般。要不是透过透明的潭水能看到在自己下面不远处的潜水同伴,他铁定以为这是个没有底的洞。皮特一边下潜,一边借助吞咽动作以减轻水对耳膜所产生的压力。乔迪诺拖着那具装着漂浮装备的铝筒,当他正要越过洞底的转弯处时,皮特轻快地游向前去,帮他把筒子推了过去,然后他自己也跟着游了过去。 皮特瞥了一眼深度计,指针固定在60米之上。从这个地方开始,支流逐渐向上倾流注入主河,水压会逐渐降低,他们可以不必再担心因水压过高而导致昏迷了。这次的潜水行动跟在安地斯山脉丛林中潜入祭潭的那一次截然不同。那次他使用的是牢固的安全绳,并配有通讯设备。除了为救香依和迈尔斯而暂时进入那个岔道洞穴之外,他一直和上面保持着联系。而这一次,他们进入的却是一个无论人或动物都没见过的永恒黑暗的地下世界。 两人推着笨重的铝筒,沿着弯弯曲曲通往主河的支流往前游。皮特想,潜入洞穴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运动项目之一,潜水者面对的是地狱般的黑暗和令人发疯的寂静,由于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身处岩石深处,因此很容易产生幽闭恐惧症;而一旦搅起水底淤泥,形成雾障,又将面临迷失方向的危险。所有的这一切会使人惊慌失措,结果也就导致许多训练有素、并配有应急装备的潜水者都因此而送了命。于是,“洞潜”被蒙上了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魅力,单靠书本上的描述是无法体会的。 在巴哈马群岛,在皮特头一次潜入一个海水洞之前,国家洞穴学会的教练说了些什么?他说:“洞潜就是准备随时送命。”一个年轻人在那种特殊的情况下,听到这句独特的话,一辈子都将难以忘怀。皮特回想起1974年时,仅在佛罗里达的水下暗洞里,就有26名潜水者丢了性命,而全世界的潜水死亡总人数想必一定会超出这个数字的三倍。 皮特从未产生过幽闭恐惧症,也极少感到惧伯。通常在危险的情况下,他都只不过会略感不安而已,而这也就是使他的感觉更加敏锐,能够以更好的状况去面对出乎意料的险境。 即使如此,皮特也不愿意不用引导绳或安全绳就潜入深水。他心里很明白,这次的行动在转眼之间就很可能变成一场自我毁灭。如果他们被卷入暗河激流中失去控制,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条通往暗河的水平裂缝时而开阔,时而狭窄,外形恰似互相衔接的一连串沙漏。从石灰岩洞往里前进100米后,有90%的外来光线就都被遮住了。他们打开了头盔上的灯。皮特又瞥了一眼深度计,发现他们已经缓慢上升到距水面不到20米的地方了。 乔迪诺停止了前进,转过身来挥了挥手。他们已经到达了暗河水系的河口处。皮特以手势表示一切顺利,接着把手臂伸进系在铝筒上的绳带里,这样筒子才不会被突如其来的激流给冲走。 乔迪诺用力地踢着水,把身体转向上游方向,以便尽可能地使铝简能够侧着进入暗河,这样皮特才有可能在暗河主流把他冲走之前游出支流。 第84章 他把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就在他失去冲力,即将被卷入激流之际,皮特和铝筒的另一端已经一起从侧边的水道里钻了出来。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从容不迫地为浮力补助器充足了气,扔掉铝筒的压舱铅块使其漂浮起来,然后一边顺流而下,一边不慌不忙地向上浮,在前进了约50米之后,终于浮出了水面。他们的灯照见了一个宽敞开阔的通道,通道顶壁不是石灰岩,而是一种奇怪的黑岩石。皮特将灯稳住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这是火山岩。幸运的是,这里的水流平稳,没有岩石挡路;但由于通道两侧的岩壁都是陡然升出水面,因此没有可供上岸的地方。 皮特吐出嘴中的调节器咬嘴,对乔迪诺喊道:“推备好,一见到有空地的上岸地点就赶快游过去。” “明白了。”乔迪诺回头说。 他们很快地穿过火山岩地带,又进入石灰岩地带。石灰岩上有一层古怪的灰色覆盖层,这个覆盖层把光线全部吸了进去,给人一种电池即将耗尽的感觉。一种持续不断的雷鸣般巨响越来越震耳,在通道里四处回荡。他们最恐惧的事情——被卷进无法通行的激流中,或是还未来得及上岸就被瀑布吞没——眼看就要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发生了。 “抓紧了,”乔迪诺叫喊道,“看样子我们要掉下去了。” 皮特垂下脑袋,让头盔上的灯光直接射向前方,但似乎无济于事。一转眼,通道里已弥漫着如蒸气般从水中升腾而起的水雾。皮特突然联想起不用木桶,直接从尼加拉大瀑布上往下坠落的情景。由于岩洞的回声效果,使轰鸣声变得展耳欲聋。乔迪诺滑进水雾中消失了。 皮特被裹进了水沫中,此时他惟一能做的就是抓紧铝筒望着前方。他有二种怪异、无能为力却又着迷的感觉。他已做好准备,等待着那无尽头的下坠。然而,这种下坠却没有发生。原来,轰鸣声并非来自下泻的河水,而是出自从高处冲下来的一般湍急水流。 汹涌的水流从石灰岩洞顶直泻而下,重重地打在皮特的身上。这股奔腾的巨流来自暗河另一个源头,它在这里汇入了地下河。在干旱贫瘠的沙漠底;下竞奔流着如此巨大的水源,而且这水源与沙漠之间的距离不会超出一个优秀棒球外野手的掷远距离,这真叫皮特感到迷惑不解。他猜想,一定是有某种巨大的压力把这股水从地下蓄水层里给挤压进了暗河。 一穿过水帘,皮特就看到岩壁向外扩展,岩洞顶往上升高,接着眼前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室,这是;个被奇形怪状的石枝装点得千姿百态的岩洞。石枝是钟乳石的一种,它可以摆脱地心引力,沿着各种古怪的方向生长。此外,岩洞内还矗立着由矿床所构成的1米高;造型优美的蘑菇状石雕和带有羽状装饰的精美石花。有经验的洞穴探险者将会把这种壮观的地质构造称为示范洞穴。 皮特不由得猜想,在地球内部的永恒黑暗之中,不知还有多少壮观的地下世界正等待人们去发现与开发。此刻,他的脑袋里竟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会不会有个早已灭绝的种族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并创造出这些伟大的石头雕刻呢。 乔迪诺跟皮特不同,美景对他并没什么影响。他转过身来看着皮特,咧嘴露出一个暗自庆幸自己还活着的笑容,然后说:“看上去这里真像是《歌剧魅影》中主角出没的地方。” “我想,也许我们还能见到大牌明星钱尼(编注:lonchaney,美国电影演员,曾主演《歌剧魅影》)在这里弹奏管风琴呢。” “左前方30米处有个可以上岸的地方。”乔迪诺精神振奋地说。 “太好了。现在就开始向浅水区游,使劲游出主流里冲出去。” 乔迪诺根本不需要催促。他急递地转了一个弯,:把银筒拖在身后,全力地用蛙鞋蹬水。皮特松开抓着铝筒的手,奋力地从一侧游到—铝筒的中后方,然后用自己身体的力量,把铝筒在乔迪诺身后托了起来。 事情进行正如皮特所希望的那样。乔迪诺游出了激流,进入到比较平稳的水域。他一感觉到蛙鞋碰到了河底,立刻就托着铝筒朝岸上爬去。 卸掉了负担之后,皮特轻松地游到了浅水里,在乔迪诺后面10米的地方上了岸。他从水面爬出,坐在地上,摘淖蛙鞋和护目镜,一边卸下氧气筒,一边小心冀冀地踩着光滑的岩石朝乔迪诺这边走过来。 乔迪诺也正从身上卸下潜水用具。然后,他动手把铝筒拆开,并抬头看了看皮特,那神情就像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似地。“这地方真不错。” “把这里弄得一团糟,真是对不起,”皮特田嚷道,“可惜七个小矮人放假去了。” “我们已经游了这么远了;我感觉还不错,你呢?” “能活着我当然高兴,我想这也是你问我的意思。” “我们到底游了多远?”皮特往绑在臂上的电脑里输入了一个指令。 “这个忠诚可靠的科技宝贝告诉我,我们已经在这一片黑暗中游了两公里,高度落差下降了两米。” “还剩下28公里呢。” “没错,”皮特微笑着,像一个即将施展魔法的魔术师,“不过从现在起,咱们可要昂然地前进。” 5分钟之后,颠簸号的八个气室全都充足了气,船身膨胀展开,只等着下水和激流较量一番了。作为一种水上救生工具;这种外型丑陋的气垫船靠着船底的一层气垫,能够轻松地掠过汹涌的激流、流沙、薄冰和污染严重的沼泽地带。但这种气垫船的建造者绝对不会想到,他们的产品将要承受一次长途漂流的严峻考验。 这条结实的气垫船长3米,宽1.5米,装有一具四转50马力的引擎,能在水面以上每小时64公里的速度高速行驶。 “我们的机械师把高度改装得真不错。”乔迪诺说。 “用水平引擎和旋翼桨叶来制造气垫船真不愧是天才之举。”皮特表示赞同。 “他们把这么多装备全都塞进了铝筒,真是不可思议。” 出发前,他们往船上系了十具备用氧气筒,又装上了为气垫充气用的氧气筒和一组照明灯,其中两具是带防水外壳的飞机着陆探照灯,另外还有备用电池、急救设备和3个空气调节器。 皮特从一个防水密封箱里摸出了自己那把破旧的老式四五口径柯尔特自动手枪。接着,他又在里面找到了装在热水瓶里的咖啡和四个火腿三明治。皮特微微一笑,桑德克上将从来不会忘记这些能使行动成功的细节。他把咖啡和三明治放回到箱子里,现在没时间享受这顿野餐。要想及时赶到藏宝洞,救出洛伦和鲁迪,他们必须把握时间行动。他把枪和备用弹匣放进一个塑胶袋,—封上口,然后拉开湿式潜水服的拉链,把塑胶袋贴胸放好。 皮特盯着黑色折叠式气垫船看了一会儿。“啊,喀耳刻(译注:荷马史特《奥迪赛》中的女妖),你将引导我们的这次航程,”他吟诵道,“把我们带进冥府,那个从未有人乘黑色船去过的地方。” 乔迪诺正忙着把一对舵桨卡在一起,他抬起头来,“你是从哪里听到这句诗的?” “荷马的《奥迪赛》。” “千真万确,特洛伊人中也有人会潜泳,”乔迪诺流畅地背诵着,“这是《伊里亚德》。我也会背荷马的诗。” “你总是让我吃惊。” “其实没什么。” 皮特爬上船。“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 “可以开船了吗?” “马上启动。” 皮特蹲伏在船尾的引擎旋冀桨叶前面。他接上启动器,气冷式的引擎便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这具小型引擎的消音效果很好,排气时仅发出沉闷的突突声。 乔迪诺在船头上坐好,打开一盏着陆灯,把山洞照得如同白亘一般。他扭头看看皮特,笑了起来。“我希望不会有人因为我们污染了这里纯洁的环境而要我们缴罚款。” 皮特也笑了起来。“当地警察想罚我们也罚不到,我忘了带钱包。” 气垫船驶离岸边,其船身悬浮于底下20厘米厚的充气气垫上,向河道主流漂去。皮特双手握住垂直操纵杆,轻松地驾船在急流上如箭一般地往前飞驶。 船在水面上滑行,但又没有和水接触的感觉,这真是非常奇妙。乔迪诺从船头上往清澈透明的水里望去,看见水的颜色已经从石灰岩洞的深蓝色变成了深绿色。河底遍布卵石,就像散落的饰物一样。受惊的白化蝾螈和一群群失明的洞穴鱼在卵石问窜来窜去。他不断报告着前方河流的情况并按快门拍照,皮特则在电脑上为彼得·邓肯整理记录数据。 他们在宽阔的河道上快速行驶着。头上冒出的汗珠和大量的湿气在他们脑袋周围形成了一圈雾气。对于这个现象以及身后的黑暗,他们全然不予理会,勇往直前地冲进由激流冲刷出的峡谷深处。 由于刚开始的8公里航行顺利,时间比原定的计划缩短了许多。他们掠过无底的深潭,冲过看上去深不可测的阴森岩洞洞口。他们穿过一个个河上的洞穴;这些洞穴有的高达30米,有的低矮得仅容气垫船勉强挤过去。他们毫不费力地弹跳下几节小瀑布,进入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在那里,他们必须全神贯注地躲避无处不在的暗礁。接着,他们又驶入一段延伸近3公里的宽敞河道。河道上市满了美丽的水晶石,在飞机着陆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第85章 在通道中,有两处地方的顶壁低于水面;使通道里灌满了水。因此他们只好把颠簸号里的空气释放出一部分,以减少它的浮力。然后,他们借助氧气筒呼吸,拖拽着气垫船和其它装备,在水中潜游而下,直到进入一个开阔的岩洞,才重新为气垫船充上气。 在经过了第二处顶壁低于水面的通道,重新为船充足了气之后,皮特注意到,流速每小时增快了两理,河的坡度也下降得更迅速了。他们就像被卷进排水沟的叶子一样,冲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根本不知道在下一个转弯处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着自己。 激流骤然加速,气垫船突然间被卷进了一个汹涌的大瀑布中。翠绿色的水沿着布满巨石的河道落下,变成了奔腾的白浪。颠簸号活像一匹竞技场上的野马,高高地翘起船尾,在石缝中横冲直撞,随后又令人头晕目眩地一头栽进下一个波谷。每一次皮特都对自己说最猛烈的激流已经过去了。然而他却没料到,下一段河流竟把船颠簸得更加剧烈,并且不只一次地把它整个裹入水中。但这艘可靠的小船总是能够甩开白浪,重新冲回到水面上来。 皮特发疯般地操纵着气垫船,竭力使船笔直地前进。万一他们的船被侧倾着卷进激流,那他们就绝无生还的可能了。乔迪诺死命地抓住紧急桨,使尽全身的力气使船保持平衡。他们在河上转了个急弯,避开了那些大块的石头。这些石头有的半露出水面,激起一片片扇形巨浪,有的则像气势汹汹的庞然大物,矗立在汹涌的河水里。小船擦碰着几块巨石驶了过去。接下来,一块大石头突然从波谷里显现出来,眼看气垫船和船上的人似乎就要撞个粉身碎骨了,但小船竟毫发无损地从这块挡道的巨石旁探身而过,向前方漂去。 他们的磨难似乎无穷无尽。气垫船又被卷进了漩涡,就像一个掉进排水沟里的软木塞,打着转向下冲击。皮特关上油门,引擎的怒吼声在激流的轰鸣声中消失了。他背部紧贴着充气支架,竭力稳住身体,集中全部的精力和注意力使船保持平稳;以防它被湍急的摄涡卷得翻转过去。乔迪诺则在一旁拼命地划桨相助。 当乔迪诺划桨时,飞机着陆灯从船上翻落进了泡沫四溅的水中不见了。现在,惟一的光线就只剩来自他们头上的灯光了。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他们才摆脱了漩涡,把船撑回到主河道上。 皮特慢慢地把油门推到低挡,松开了紧握住操纵杠的手。现在已没必要再和激流搏斗了,因为颠簸号会顺着湍急的水流一直漂下去。 乔迪诺朝前方的黑暗中望去,希望能看到平缓一些的水面。但他看到的是河水在前方一分为二,分别流进了两个不同的通道。他用压过激流泻哗声的嗓门喊道:“我们遇上了岔路!” “你能看到哪条是主干道吗?”皮特喊道。 “左边的看上去似乎比较宽!” “好,”就走左边!” 气垫船险些撞上那块分水巨石,接着又差点被涌回来的巨浪掀翻。小船一头栽进汹涌的波涛中,令人心悸地猛然朝前冲去,整个船头都被埋在了一堵水墙下。幸运的是,在无情的水流尚未来得及把它掀翻时,它就又恢复了平衡。 有那么一会儿的工夫,皮特以为乔迪诺失踪了,但这个结实的矮个子男人之后便又从灌入船舱的深水里冒了出来,只是已被折腾得头晕目眩。他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随后竟咧开嘴笑了起来,跟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皮特明白了他的意思。持续不断的激流轰鸣声似乎已在逐渐减弱。气垫船又在皮特的控制之下,但因为已经进了半舱水,使它的速度逐渐放慢。“小船超重太多了,已经无法靠气垫行驶。皮特加大油门,对乔迪诺喊叫道: “赶快排水!” 小船的设计者已经预先设想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乔迪诺把一根杠杆插进一个小抽水帮浦里,并来回推动它,于是一股水流从船侧的排水管里喷了出去。 皮特俯下身去,借着头盔上的灯仔细查看着深水。河道似乎更狭窄了,河里的石块虽然不再激起浪花,但水的流速却快得惊人。突然,他注意到乔迪诺停止了抽水,正侧耳倾听着什么,脸上流露出大祸临头的恐惧神色。接着,他自己也听到了。 一阵沉闷的隆隆声从下游的黑暗空间里传了过来。 乔迪诺盯着他。“我想我们是走上绝路了!” 皮特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从尼加拉大瀑布上翻落下来的情景。山洞里回荡着隆隆的水声。他听得出来,这回他们所将要面临的已不仅仅是从头顶上喷射下来的水流,而是一大片从陡壁上倾泻而下、势不可挡的汹涌瀑布。 “打开浮力补助器的充气帮浦!”皮特高声喊道,他的声音盖过了河水的轰鸣声。 流速足有每小时20海里的洪流挟带着他们朝前冲去。河道越来越狭窄,水流也变得越来越凶猛。上百万升的水把他们吸向了一道看不见的峭壁。他们滑下了弯道,驶进了一个水雾弥漫的大漩涡中。雷鸣般的轰隆声把他们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皮特没有感到恐惧,也没有产生孤立无援和绝望的感觉。他所感到的只是一种奇怪的麻木,似乎所有的思维能力都在突然问消失了一样。他觉得自己正在做着一场忍梦,梦中的一切都无形无状。颠筋号在空中悬浮了片刻,接着便飘进水雾中。这时,皮特才清醒过来。 没有指示方向的参考目标,也没有下落的感觉,他们觉得自己似乎正在云间飘荡。操纵杆从皮特的手中脱开,他被抛出了气垫船。他听见乔迪诺喊了些什么,但他的喊声在瀑布的怒吼声中消失了。他在漩涡中不知下沉了多长的时间,最后终于像一颗坠落的流星般,重重地砸进了瀑布底部的探潭之中。他肺里的空气全被挤压出去了。起初,他以为自己一定是在岩石上摔成了肉饼,但接着又欣慰地感到,自己是躺在水里的。 他本能地屏住呼吸往水面浮去。在浮力补助器的帮助下,他很快就露出了水面,但接着又被激流卷了回去。一块块岩石就像地狱里缠着裹尸布的食人怪兽那样,张牙舞爪地的他扑来。一股激流把他朝下游抛去。他敢肯定地说,自己撞上了所有从河里突出来的大石头。他身上的湿式潜水服被撕成了碎片,腿上和伸开的手臂上有多处的伤痕,胸口则被重重地撞了一下,接着头又碰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要不是头盔吸收了80%的冲击力,他的脑袋准已开了花。 不可思议的是,他的浮力补助器竟然没有漏气。他在半昏迷中又漂过了一小段湍急的险滩,头盔上的两盏灯已经撞坏了一盏,另一盏也只能发出微弱的红光。令他感到安慰的是,他觉得自己的脚触到了松动的石块,网并且看见自已被冲到了浅水处。前面的岸边有一小处空地。他向岸边游去,直到膝盖碰到粗糙的砾石,然后挣扎着摆脱了凶猛的激流。他伸出双手,拖着自己的身体在光滑的石头上向前爬上了岸,由于手腕上的突然一阵剧痛,使他不由得呻吟了一声。当他从瀑布上跌落下采之后,手腕处的骨头不知在什么地方撞断了。其实,被撞断的还不只是手腕,他在侧的肋骨至少也断了两根。 瀑布的雷鸣声远远地落在了后面。他慢慢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想弄清这股可拍的激流究竟把自己冲出了多远。接着,他的脑袋又清醒了一些,想起了乔迪诺,于是在绝望中大声呼叫着艾尔。他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他满怀希望;但却又不敢真正指望自己能听到回答的声音。 “我在这里呢。” 这声应答低得简直就像耳语,但皮特听起来却响亮得像是从扩音器里传出来的。他颤抖地站起来,想弄清楚声音的来源。“你再说一遍。” “我就在你上方6米远的地方,”乔迪诺说,“你难道看不见我?” 似乎有一团红色的烟雾挡住了皮特的视线。他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又能看清东西了。同时他也明白过来,使自己视线模糊的红雾是从前额伤口里所流出的鲜血:这次他清楚地看到乔迪诺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下半身泡在水里。 他踉踉跄跄地走向良己的朋友,一只手捂住左胸,想减轻些疼痛,但却无济于事。他吃力地在乔迪诺身边跪下。“见到你真高兴。我还以为你开着气垫舱扔下我跑了呢。” “我们那条忠实的小船被冲到下游去了。” “你是不是受了重伤?”皮特问。 乔迪诺顽强地笑了笑,举起双手弯了弯指头。“起码我还能在卡内基音乐厅里演奏。” “演奏什么?你连音都调不准。”皮特的服里充满了关切,“你是不是伤到了背?” 乔迪诺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一直待在气势船上。小船撞到河底时,我的双脚就被绑装备的绳子给缠住了。小船被冲向一边,我则被卷到另一边。我想,我的两条腿都从膝盖被撞断了。”他镇静的解释着自己的伤。 皮特轻轻抚摸着乔迪诺的小腿。他的朋友疼得握紧了拳头。 “还算运气,是单纯性骨折,不是开放性的。” 乔迪诺抬眼盯着皮特。“你这副样子怎么像是在洗衣机的脱水榴里转了许多圈似的?” “磨破点皮,摔伤了几处。”皮特撒谎道。 “那你说话时干嘛要咬着牙?” 皮特没有回答。他想从绑在臂上的电脑里叫出个程式来,但电脑在石头上撞坏了。 第86章 他解下带子,把电脑扔进河里。“邓肯要的数据全完了。” “我的照相机也丢了。” “这真是个鬼门关。短期内不会再有人走这条路了,我想没人愿意从瀑布上坠落下来。” “你知道离藏宝洞还有多远吗?“乔迪诺问。“大概的估计吗?也许还有两公里。” 乔迪诺看着他。“你只能自己去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 “我现在只是个累赘,”他收敛起笑容,“忘掉我,到藏宝洞去。” “我不能招你丢在这里。” “不管骨头有断没断,我都还能漂在水上。我会随后就来。” “到藏宝洞时要当心,”皮特板着脸说,“你也许能顺水漂,但你无法摆脱激流。注意要离河岸近一些,不要在河中央漂,要不然一被冲下去就没救了。” “我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我们的氧气筒全跟着颠簸号一起漂走了,从这里到藏宝洞的路上,要是再有一大段水下路程的话,我们可没本事屏住呼吸游过去,还是得淹死。” “你应该看光明的一面。” 乔迪诺取下一个绑在大腿上的备用电筒。“这你可能用得着,你头盔上的灯似乎没能斗过石头。哦,你的脸上也是一团糟,你那漂亮干净的潜水服成了碎布条,还沾满了鲜血。” “在水里浸一下就没事了。”皮特说,一边忙着把电筒绑在受伤左腕上面的前臂上,那个地方原来是绑电脑的。他扔下了重力带;“我用不着它了。” “难道你连氧气筒也不带了?” “我不想带这些碍手碍脚的累赘东西。” “万一遇到灌满水的通道怎么办?” “那我就全看我的肺了,能游多远就游多远了。” “最后再帮我一下忙,”乔迪诺说,举起原先系着氧气筒的带子;“把我的两条腿绑在一起;省得它们晃来晃去。” 皮特尽可能护着自己受伤的手腕,小心翼冀地把带子系紧到乔迪诺所能承受的程度。乔迪诺一声未吭,仅仅倒抽了一口气。“你至少要休息一个小时,然后再跟上来。”皮特命令道。 “你快走吧,去尽力救出洛伦和鲁迪,我会尽可能地游过去。” “我会留神注意你的。” “最好是找张大网来挡住我。” 皮特捏了一下乔迪诺的手臂;表示道别之意。然后他躺进河里,直到激流使他漂了起来,把他卷向下一个山洞。 乔迪诺目送着皮特的灯光拐入河谷的转弯处,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他暗想,还有两公里,但愿上帝保佑,这最后的一段路程能全部都有空气。 第五十三章 佐拉欣慰地舒了一口长气。事情进行得不错,比他原先预计得还要顺利,工程已经接近尾声。被当作行动指挥中心的拖车、吊车、绞车已经和坎波斯上校的大部分士兵一起被飞机运走了。只有一小队工兵留了下来,准备把最后一批宝藏装到军用运输直升机上。那架飞机正停靠在偷来的海洋局飞机旁。 佐拉低头打量着整齐排成一列的剩余金雕制品,在心里寻思着这些熠熠闪光的文物最终会卖到什么价钱。这28尊印加武土金像的高度全在1米左右,其铸造的工艺技术和完美的造型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它们是昔日印加工匠开创性技术的精彩结晶。 “再凑几个,你们就凑足、组西洋棋了。”奥克斯利一边欣赏着武士金像一边说。 “可惜我无法留住它们。”佐拉伤心地说,“不过把它们卖掉之后,我可以用分给我的那份钱去购买合法文物,以充实我的私人收藏,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费尔南多·马托斯用贪婪的目光扫视着这列武士金像,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分到的2%收益应该有多少。“墨西哥城国家人类学博物馆里的展览品没有一件能与这些媲美。” “你随时可以把你所得的那份捐出去。”奥克斯利嘲讽地说。 马托斯恶毒地瞪了他一眼,想再说些什么,但被赶来的坎波斯上校给打断了。“拉莫斯中尉从洞里报告说,山里的东西全搬空了。他和他的部下一上来,就立刻把这些东西装到飞机上。然后我去机场监督转运。” “谢谢你,上校。”佐拉彬彬有礼地说,其实他根本不信任坎波斯,“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们这些剩下的人就和你一起走。” “当然可以,”坎波斯环视了一下几乎撤空了的山头,“不过你的人呢?” 佐拉深陷的眼睛里流露出冷酷的目光。“我弟弟塞勒斯和他的手下在处理完两件小事情之后,会搭乘我们的直升机随后赶来。” 坎波斯听懂了,他讥讽地一笑。“一想到那帮匪徒肆无忌惮地抢劫和杀害外国观光客,我就感到恶心。” 就在他们等着拉莫斯中尉和他的小队从洞里撤出来搬运文物时,马托斯走过去打量着石雕像。他把手放在石雕像的脖子上,吃惊地发现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石雕像竞仍然是冰冷的。突然,他猛地缩回了手,因为他感到冰凉的石头一下子变得柔软而黏滑,使他产生了一种抚摸鱼鳞时的感觉。 他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几步,转身想赶快走开。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人的脑袋从石像前的峭壁边上露了出采。马托斯是在一个大学教授的家庭中长大的,根本不相信迷信和传说。出于好奇而不是害怕,他整个呆住了。 那个脑袋接着往上冒,一个男人的身体逐渐露了出来。这个不速之客疲惫地爬到山顶上,摇摇晃晃地站了片刻,然后举起一把旧步枪对准了马托斯。 雅摩在一道岩脊上躺了几乎整整一分钟,让呼吸和心跳逐渐平稳下来。当他终于把头探出山顶时,看见了一个相貌古怪的秃头男人正呆呆地望着自己。这人戴着副大眼镜,一身便服,里面却很不协调地穿着衬衫、打着领带。雅摩一看见他,就想起了那些政府官员——他们每年都会到芒陀罗村里走一趟,信誓旦旦地说要捐赠化肥、饲料、粮食和金钱给村民,但走了之后却从不兑现诺言。翻过陡壁之后,雅摩还看见一些人站在30米外的军用直升机旁,他们没注意到他。他原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巨大的石雕像后面爬到山顶上,谁知事不凑巧,竟让正好在附近的马托斯给撞见了。 他用那把破旧的老式温彻斯特步枪瞄准这个男人,轻声喝道:“别出声,否则就打死你。” 用不着回头看,雅摩也知道他族人的头几个正在爬上山顶;他心里明白,目前最重要的是争取让他们能够全部爬上峰顶的时间。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旦叫喊起来,而他和他的族人也就会被困在这个山坡上。他必须设法控制这个人。 突然又有一个军官和一队工兵出现了,这下子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他们从岩石间一条深深的裂缝中走出来,目不斜视地直奔一列在雅摩看来是交错排列的矮个子金雕像。 直升机驾驶员看到工兵走过来,便启动引擎让它们空转,并启动了运输机上的一对旋翼。 位于石雕像旁边的马托斯慢慢地抬起双手。 “把手放下!”雅摩命令道。 马托斯照办了。“你是怎么越过我们的安全哨?”他责问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是我们部落的圣地,”雅摩平静普道,“你们这帮贪心的家伙玷污了它。” 每拖延几秒,就有两个芒陀罗人从雅摩身后的岩壁侧面翻过来,他们全都悄无声息地在石雕像后面站好位置。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受伤或被打死,雅摩不想现在就开杀戒。 “走到我这里来,”他命令马托斯,“站到石雕像旁边去。” 马托斯的眼里流露出狂乱的神色,对黄金的贪欲开始慢慢地抵消了他的恐惧。他即将到手的那份黄金足以让他过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奢侈生活。他不能因为这帮迷信的印第安人就放弃这份财富。他心神不定地回头膘着那队朝直升机走去的工兵。美梦破灭的恐惧使他感到揪心的痛楚。 雅摩看出了苗头,他快控制不住这个站在面前的男人了。“你想要黄金?”雅摩问,“拿了之后就快滚出我们这座山。” 看到有更多的人从雅摩身后冒出来,马托斯再也忍不住了。他转过身去,边跑边喊:“有人上山了!快开枪!” 根本来不及举枪瞄准,雅摩便扣动了扳机。子弹打中马托斯的膝盖。这个官僚朝一侧倒了下去,脸朝下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眼镜从他的头顶飞了出去。他翻了个身,双手抱住了膝盖。 雅摩的族人端着枪,像幽灵般地成扇形包围了直升机。拉莫斯中尉并不傻,他马上看倩了目前的局面。由于他所带领的全是工兵,不是步兵,手中又都没有武器,因此他立即举手投降,并喝令他的部下也照他的样子做。 佐拉大声诅咒着。“这帮印第安人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没时间去找原因了,”奥克斯利连忙说,“赶快撤退吧。” 他跳进货舱门,又把佐拉也拉了进去。 “那些金雕武士!”佐拉抗议着,“还没装上飞机呢。” “别管它们了。” “不!”佐拉坚持着。 “你这个该死的笨蛋,难道你没看见这些人都有枪吗?那些工兵帮不了我们。”说完之后,奥克斯利转过身去,对直升机驾驶员大叫道:“快起飞!快起飞!” 坎波斯上校的反应比别人要慢。他愚蠢地命令拉莫斯中尉和他的部下进行抵抗。“向他们进攻!” 第87章 他大声命令道。 拉莫斯看着他。“用什么进攻,上校?用我们的手吗?” 雅摩和他的族人距离直升机只有10米了。从行动开始到现在,他们只开了一枪。阳光照耀在金雕武士身上,反射出夺目的光彩,一时之间把芒陀罗人都吓呆了。他们见过的惟一一件纯金制品是一个小小的圣餐杯,摆在附近的伊兰诺·科罗拉多村小教堂的祭坛上。 飞行员加大油门,旋冀叶片猛烈地拍打着空气,尘土开始盘旋飞扬。飞机的轮子马上就要离开山顶了,坎波斯这才意识到再贪心也不能拿生命冒险。于是在查尔斯·奥克斯利的催促声中,他跑了四步,扑向飞机的货舱门,奥克斯利从里面伸了手去接应他。 就在那一刻,直升机骤然上升,坎波斯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冲力带他越过飞机下方,然后他便像先助跑再跳水一样,一头栽下了悬崖。奥克斯利眼看着上校的身体越来越小,翻滚着撞到了悬崖脚下的岩石上。 “天哪!”奥克斯利倒抽了一口冷气。 佐拉紧绷着脸,死死地抓住货舱里的吊环,没有看见坎波斯摔到山底的情景。他正想着别的心事。“塞勒斯还在洞里。” “他和阿马鲁那帮人在一起。别担心,他们的自动武器足以应付这几个扛着步枪和猎枪的印第安人。他们会搭乘山上那最后一架直升机离开的。” 直到这时,佐拉才想起少了什么人。“马托斯和上校怎么不见了?”“印第安人打伤了马托斯,坎波斯侵了一步。” “他还待在卡皮罗特山上?” “不,他掉到卡皮罗特山下去了。他已经死了。” 佐拉先是一副沉思的表情,随后便放声大笑起来。“马托斯中了弹,了不起的上校又死了。这下我们家族的利润就更多了。” 雅摩事先与皮特共同约定的计划实现了。他和他的族人占领了峰顶,从死神圣山上赶走了恋人。他看着他的两个侄子押着拉莫斯中尉和工兵沿着陡峭的山路向山下的沙漠地带走去。 没有足够的人力可以拾动马托斯,于是他们把他的膝盖用绷带缠紧后,便叫他尽力一瘸一拐地跟着大伙儿走,由两个工兵在旁边搀扶着他。 出乎好奇心使然,雅摩来到已拓宽的山洞入口处。他非常渴望下去探查一下洞穴,亲服看看皮特所描述过的那条河,看看他在梦中见到的河水。但是,年纪大的族人不敢进入圣山内部,而年轻人又被金雕像给迷住了,他们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赶在军队到来之前把黄金运走。’ “这是我们的山,”雅摩隔壁牧场主人的年轻儿子说,“这些小金雕像应该属于我们。” “我们应当首先找到山里的那条河。”雅摩反驳道。 “生者是不能进入死者领地的。”雅摩的哥哥警告说。 雅摩的一个侄子怀疑地看着雅摩:“沙漠底下是没有河的。” “我相信那个人说的话。” “你不能相信外国佬,就像你不能相信这些有西班牙血统的人一样。” 雅摩摇了摇头,指指那些金雕像。“这些东西证明他并没有撒谎。” “我们赶快撤走吧,要不然那些士兵会回来杀死我们的。”另一个村民抗议说。 “这些金雕像太重了,我们没办法沿着陡峭的山路把它们带下去,” 牧场主人的儿子争辩道,“只能用绳子把它们从岩壁上吊下去,但这会很费时间。” “咱们向死神雕像祈祷,然后离开吧。”雅摩的哥哥说。 牧场主人的儿子仍然坚持着。“先把金雕像安全地送下去再说。” 雅摩不情愿地让了步。“好吧,我的族人和朋友们,我要遵守诺言,独自进山。你们把这些金雕像运走吧,不过要快。天就要黑了。” 当雅摩转身走进山内通道的入口处时,并没有感到恐惧。 他们爬到峰顶,做了件好事——恶人被击败了,守护神得了安宁——现在,比利·雅摩确信,在守护神的保护下,他一定能够安全地进入死神领地,说不定他还能发现找回部落失踪的神圣偶像的线索呢! 第五十四章 洛伦哀怨地蜷缩在窄小的岩洞里。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随着每分每秒的流逝,时间对她已经毫无意义了。她记不起最后一顿饭是在什么时候吃的了。她努力回想着温暖和干燥的滋味,但那些感觉似乎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了。 她的自信、独立以及作为世界超级大国受人尊敬的国会议员所产生的自豪感,在这个潮湿的小山洞里变得毫无价值。站在国会大厦里的情景似乎远在100万光年之外。她己走到生命的尽头,她虽曾竭尽全力地抗争过,但现在她屈服了。忍受折磨还不如痛快地死去,她希望死亡早点到来。 她关切地看着鲁迪·格恩。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他几乎一动也没动。她虽然不是医生,但也能看出他的伤势正在急递恶化。图帕克·阿马鲁在一阵暴怒之下,残忍地用脚踩断了格思的好几根手指。他还多次猛踢格思的胸口和头部,使他受了重伤。如果不马上接受治疗,鲁迪很可能会死掉。 洛伦又想到皮特。每一条可能通往自由的路都被堵死了,除非皮特能率领美国特种部队赶来营救他们。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她回忆起以前皮特救她的那几次经历。第一次是当一帮前苏联情报员把她抓到一艘俄国巡洋舰上的时候,当他们正在毒打她时,皮特从天而降,把她救了出来。第二次是她被狂人寿真秀记当作人质关在日本海岸外他的那座水下城市里,皮特和乔迪诺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她和另一名议员。 她不应该放弃希望。但皮特已经死了,在海里被触发手榴弹炸死了。假如她的同胞能派一支特种部队越过边界来营救她的话,这支部队也早该到了。 刚才,她已经从岩洞缝隙里看见他们拖着一批宝藏从洞穴前走过,然后穿过卫士墓穴,爬到这座山的峰顶上。她心里明白,等到所有宝藏都搬完之后,她和鲁迪的死期也就到了。 没过多久,阿马鲁手下一个浑身恶臭的帮凶走到守卫面前下了一道命令。那个丑陋的匪徒转过身来,作手势让他们从山洞里出来。“快出来,快出来。”他命令道。 洛伦把格恩摇醒,并扶他站起来。“他们想要我们换个地方。”她柔声告诉他。 格恩茫然地看着她,接着竞令人难以置信地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他们也该为我们换个好一点的地方了。” 洛伦伸手搂住格恩的腰,格恩则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步一拖地走在她的身边。他们被带到河岸旁石笋丛之间的一块平地上。阿马鲁正在那里跟他的四个手下开着玩笑。那里还有一个人,洛伦认出那个人就是她在渡轮上见过的塞勒斯·萨拉森。那几个拉丁美洲人看上去从容自在,但萨拉森却大汗淋漓,衬衫的腋窝处被汗水给浸透了。 独眼守卫粗暴地把他们两个推到前面,让他们跟其他人稍微隔开一点。在洛伦看来,萨拉森活像一名被临时借调来在班级舞会上监督学生行动的中学体育教练,无可奈何地应付着这份枯燥无聊的差事。 阿马鲁则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浑身充满着过剩的精力,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热切地盯着洛伦,那神情仿佛是一个在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忽然间看见一个挂着冰啤酒招牌的小酒馆。他走过来,用一只手粗鲁地捏住了洛伦的下巴。 “你准备好让我们取药了吗?” “放开她,”萨拉森说,“我们绝不能在这里耽搁。” 洛伦感到有一种冰凉黏滑的东西在自己的胃里直翻腾。她暗暗祈祷,千万别发生那种事,上帝,千万别发生那种事。“你要杀我们就快点动手吧。” “你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的,”阿马鲁发出一阵虐待狂般的大笑,“但那要等到你让我的手下全玩上一退之后。到那时,如果他们还满意,也许会跷起拇指,放你一条生路。要是他们不满意,就会拇指朝下,就像古罗马人在决定竞技场里斗士(编注:古罗马时代,常在奴隶和罪犯中挑选出斗士,在竞技场搏斗,作为娱乐观众的表演节目,胜利者赏棕榈)的命运一样。我劝你还是让我的人开心一点较好。” “这简直是疯了!”萨拉森厉声说。 “你好好想想吧,朋友。是我和我的弟兄们出力流汗帮你们把黄金运出去的。在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前,你至少应该允许我们得到这个小小的酬劳吧。” “你们已经得到相当高的报酬了。” “这个词在你们国家要怎么说?”阿马鲁喘着粗气问道,“特别福利?” “我可没空在这里陪你们玩性游戏。”萨拉森说。 “你会有时间的,”阿马鲁龇着牙说,活像一条马上就要咬人的毒蛇,“不然的话;我的弟兄们会很不高兴的,到那时我可不敢担保是否能管得住他们。” 萨拉森看了一眼站在这个秘鲁杀手身后的3个匪徒,耸了耸肩。“她引不起我的兴趣。”他盯着洛伦看了一会儿,“随便你们拿她怎样吧,不过要快。我们还有要事要办,我不想让我的兄弟等太久。” 洛伦几乎就要呕吐出来了。她恳求地看着萨拉森。“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清楚我是谁,我代表着什么。你怎么能袖手旁观,让他们干这种事呢?” “野蛮和残酷是他们这个国家里常有的事;”萨拉森无动于衷地回答道,“这些恶棍可以毫不在乎地割断一个小孩子的喉咙,就像你我切一块牛排一样。” 第88章 “这么说,你就听任他们干这种下流的勾当了?”萨拉森漠然地耸了耸肩。“也许这会很刺激呢。” “你跟他们一样可恶。” 阿马鲁色迷迷地盯着洛伦。“能让我开心的就是制服像你这样自命不凡的女人。” 接着阿马鲁对他的一个手下做了个手势。“你先上吧,胡里奥。” 其他没被选上的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那个有幸被挑中的人一步跨到洛伦面前,淫荡地咧嘴笑着,伸手抓住了洛伦的手臂。 身材瘦小的鲁迪·格恩虽然身受重伤,站都站不稳,但却突然姥起身体,猛地朝前冲去,一头撞在了那个正要侮辱洛伦的人的肚子上。但这一下撞击就像是用扫帚柄砸了一下城堡的大门一样。那个粗壮的秘鲁人哼了一声,狠狠地回手给了格恩一拳,打得他趴到了地上。 “把这个狗杂种扔到河里去。”阿马鲁命令道。 “不!”洛伦叫喊着,“看在上帝的份上,别杀他。” 阿马鲁的一个手下拽着格恩的脚踩,把他朝河边拖去。 “你们这样做,很可能会犯下一个错误。”萨拉森提醒他。 阿马鲁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 “这条河可能是通往海湾的。与其让尸体浮起来供人辨认,倒不如让他彻底消失。” 阿马鲁停下来想了片刻,随后大笑起来。“一条把他们送到科特斯海的暗河,这倒不错。美国调查人员绝不会想到他们是在100公里之外被杀的;我喜欢这个主意。”他挥手让拖着格恩的人快动手。“尽可能远地把他扔到水里去。” “不,求求你们,”洛伦恳求着,“让他活下去,你们要对我干什么都行。” “反正你都要干的。”阿马鲁无动于衷地说。 那个暴徒举起格恩。像运动员掷铅球般,毫不费力地把他远远扔到了河里,只听扑通一声,格恩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漆漆的河水中。 阿马鲁转向洛伦,对胡里奥点了一下头。“节目开始吧。” 洛伦尖叫起来,像只猫似地挣扎着;她扑向那个抓住她手臂的人,把长长的拇指指甲挖进了他的眼里。 一阵痛苦的嚷叫声在藏宝洞中回荡。那个被允许第一个奸污洛伦的人,双手捂着眼睛,像挨了刀的猪;样地惨叫着。阿马鲁、萨拉森和其他人看到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涌出来,一时之间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唉呀,我的妈呀!”胡里奥叫着,“这个狗娘养的把我弄瞎了!” 阿马鲁走到洛伦面前,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她向后跟随了几步,但没有倒下,“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他冷酷地说,“在你为我们提供完服务之后,临死前你也将受到同样的待遇。” 火一样的愤怒取代了洛伦眼中的恐惧。假如还有力气的话;她会在被制服之前像老虎那样地用牙齿咬,用指甲抓。但这天所受到的虐待以及饥饿使她变得太虚弱了。她使劲地朝阿马鲁踢去,但阿马鲁却像被蚊子叮咬般,毫不在乎她的踢打。 他抓住她乱挥的手,把它们拧到她的身后,他认为她已经无法反抗了,便凑上去要吻她,却被她在脸上啐了一口。 这下惹火了他,他一拳打在她的小腹上。 洛伦蜷起身子,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呼呼地直喘气。她跪了下来,慢慢地倒向一边,身体衣然缩成一团,手臂抱着肚子。 “既然胡里奥没法干了,”阿马鲁说,“你们剩下的人就请便吧。” 他手下的那帮人伸出又粗又壮的手臂,手指像鹰爪般地弯着,扑上前来按住了洛伦。他们把她仰面朝天地翻过来,压住了她的手和脚。3个人——包括那个独眼龙——起把洛伦按成了个“大”字形。洛伦恐惧而。绝望地叫了起来。 早已撕成碎片的衣服被剥了下来。她那细腻光滑的皮肤在工兵留下的灯光照耀下散发着光泽,赤裸的身体更加煽起了这几个暴徒的淫欲。 独眼龙跪在地上,把身体俯在她上面。他呼吸急促,跳牙咧嘴,露出一副兽欲狂的嘴脸。他把嘴凑到洛伦的嘴上,咬住了她的下唇。洛伦的尖叫声突然被闷住了,她尝到了血的滋味,感觉自己似乎在一场恶梦中窒息了。独眼龙收回身体,把又粗又硬的大手伸到她的胸前,双手像砂纸似地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磨来蹭去。洛伦深紫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痛恨与厌恶。她又嘶叫了起来。 “打我!”这个大块头哑着嗓子说,“我喜欢让女人打我。” 独眼龙趴到了洛伦身上。洛伦感到自己坠入了耻辱与恐怖的深渊,她恐怖的尖叫声变成了痛苦的惨叫。 突然间,她的手被松开了。她回手就朝独眼龙的脸上抓了过去,那家伙的两颊上顿时出现了几道对称的血痕。独眼龙吃了一惊,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解地望着那个突然松开洛伦的同伴。“蠢货,你们是怎么搞的?”他咬牙切齿地说。 那两个面朝河流的同伴张口结舌地倒退几步,在胸前划着十字,仿佛是在驱赶魔鬼似的。他们的目光并没有盯着独眼龙或洛伦,而是落到了远处的河上。阿马鲁困惑不解地转过身,朝黑漆漆的河水里望去。他见到的情景差点没把他吓得灵魂出窍。一束神秘的光线正在水里朝他这个方向移动。他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所有的人都像被施了催眠术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灯光冒出水面,变成,个戴着头盔的脑袋。 一个人形缓缓地从黑沉沉的河水深处浮上来,渐渐接近了河岸,就像一个从水下黑暗地狱里冒出来的可怕鬼魂。这个幽灵身上垂着一根根海草般的黑市条,看上去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某个遥远的外星球。但更使这帮人胆战心惊的,则是一个死人的再次出现。 像一个父亲有时会用的那种抱自己孩子的方式一样,那个人的右臂下紧紧挟着鲁迪·格恩那毫无生气的身体。 第五十五章 萨拉森的脸白得就像石膏做的死人面具,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洒落下来,他不是一个容易失去镇定的人,但现在他的眼里却充满了惊恐。他张口结舌地僵立在那里,被眼前这个怪物吓得说不出话来。 阿马鲁跳了起来,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却只发出了轻微的咕哈声。他的嘴唇哆嗦着,哑着嗓子叫道:“滚回去,魔鬼,滚回地狱去。” 这个幽灵把格恩轻轻地放到地上,用一只手摘下头盗,拉开湿式潜水服前胸的拉链,把手伸了进去。他们看到了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当这双眼睛注意到裸体躺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的洛伦时,立刻在灯光下喷射出可怕的怒火。 两个按住洛伦双脚的匪徒正呆呆地盯着前方,柯尔特手枪在洞穴里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一声、两声,这两个家伙的脑袋顿时开了花。他们的脸部扭曲变了形,头往旁边一歪,便瘫倒下来,压在了洛伦的膝盖上。 其余人则猛地从洛伦的身边跳开,仿佛她突然间得了黑死病般。胡里奥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依然躲在远远的角落里呻吟,双手仍捂着受伤的服睛。 洛伦已经无力喊叫了。她望着河里上来的这个人,认出了他是谁,但却以为自己所见到的只是个幻影。 阿马鲁刚开始时不敢相信,等他意识到这个幽灵是谁时,内心感到惊恐万分,浑身冰凉。“原来是你!”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挤出这句话。 “见到我你好像有点吃惊,图帕克,”皮特轻松地说,“塞勒斯看上去也有点不自在。” “你已经死了,是我杀死你的。” “那件事干得实在差劲,结果当然也就糟透了。”皮特用柯尔特手枪轮流指向每一个人,然后眼睛没看洛伦地对她问道:“你的伤还好吗?” 有好一会儿的时间,洛伦惊得说不出来话来。终于,她结结巴巴地说:“德克……真的是你吗?” “要是还有另一个德克,我希望在他用我的名字签下大量的支票以前,能把他抓住。对不起,我来晚了。” 洛伦坚强地点了点头。“多亏了你,我才能活着看到这些畜生偿还血债。” “你不会等太久的,”皮特坚定地说,“你还有力气沿着通道爬上去吗?” “有,我有。”洛伦低声说,开始意识到自己终于得救的这个事实;她浑身颤抖着把两个死人从身上报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全然不顾自己仍然赤身裸体。她指指格恩,“鲁迪的情况很糟。” “是这帮人面兽心的家伙把你们俩折磨成这样的吗?” 洛伦默默地点了点头。 皮特把牙齿咬得喀喀直响,淡绿色的眼睛里射出一股杀气。“塞勒斯会自愿地把鲁迪背到山上去的。”皮特漫不经心地把枪冲着萨拉森挥了挥。“把你的衬衫脱下来给她。” 洛伦摇了摇头。“我宁可赤身裸体,也不穿他那臭气薰天的脏衬衫。” 萨拉森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挨上一枪。他的自我保护意识逐渐取代了恐惧。他那精于算计的脑袋开始盘算一个保命的计策。他假装被吓得站立不住,故意瘫倒在岩石地面上。他的右手垂放在膝盖上面,离靴子里绑在腿上的三八口径小手枪只有几公分远。“你是怎么过来的?”他兜着圈子问道。 皮特并没有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给难住。“我们坐水下巡航艇过来的。” “我们?” “其他人马上就会浮出水面。”皮特吓唬他说。 阿马鲁突然对剩下的两个未受伤匪徒大喊道:“干掉他!” 这两个家伙虽然都是冷酷无情的杀手,但他们并不想找死。 第89章 他们一动也不动地站着,没有伸手去拿企图强奸洛伦之前放在一边的自动手枪。只要看一眼皮特燃烧着怒火的目光和他手中的那把四五口径手枪,任何不想白白送命的人都不会随便乱动的。 “你们这两只胆小的狗!”阿马鲁咆哮着。 “你怎么还在指使别人干坏事,”皮特说,“看来我投在秘鲁干掉你是个错误。” “那时我就发誓,要让你跟我受同样的罪。” “别拿你的索尔波马查科抚恤金作赌注。” “你是想蓄意谋杀我们。”萨拉森有气无力地说。 “你说错了,你们对米勒博士的所作所为才是蓄意谋杀。天知道你们还蓄意谋杀了多少妨碍你们干坏事的无辜者。我是他们的复仇天使,代表他们来处决你们。” “但这不是公正的审判。”萨拉森抗议似地说。他的手慢慢越过膝盖,摸向暗藏在靴子里的小手枪。这时他才注意到,皮特所受的伤远远不只他额头上的那道血痕,他的双肩无力地下垂着,站立的姿势也不稳,歪斜的左手紧紧捂着胸口。萨拉森暗想,他的手腕和肋骨一定是断了。当他想到皮特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时,便又重新涌现了希望。 “你根本不配提什么公正,”皮特说,口吻中充满了蔑视,“遗憾的是,我们伟大的美国法庭对杀人犯的处罚并不是以牙还牙、以命抵命。” “你根本无权评判我们的行动。要不是有我和我的兄弟,成千上万件的文物就会在世界各地博物馆的地下室里腐烂掉。我们保护了这些文物,并把它们重新分配到那些懂得它们价值的人手中。” 皮特的目光停止移动,盯住了萨拉森。“这就是你的借口?你在为你们规模的盗窃和谋杀行为脱罪,这样你和你们那个罪犯家族就可以谋取巨额利润了。伙计,用虚伪和欺骗这两个词来形容你是最适合不过了。” “就算你杀了我,我的家族也会照样继续做生意。” “难道你还没听说吗?”皮特冷冷一笑,“佐拉跨国公司已经完蛋了。联邦探员突击搜查了你们设在加尔维斯顿的机构。在那里搜出的赃物足以摆满上百家艺术博物馆。” 萨拉森把头向后一仰,大笑起来。“我们设在加尔维斯顿的总部是一家合法的公司,所有的货物都是透过合法途径买卖的。” “我指的是另一家公司。”皮特漫不经心地说。 一丝恐惧掠过萨拉森黄褐色的脸庞。“那里只有一栋大厦。” “错了,有两栋。还有一间仓库,下面有条暗道,非法货物就是从那里运进佐拉大厦的。大厦下面有个地下暗室,里面装着走私来的文物和大量偷来的艺术品,还有一间伪造艺术品的工作室。” 萨拉森似乎当头挨了一棒。“见你妈的鬼,皮特。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有两个探员,一个是海关总局的,另一个是联邦调查局的。他们活灵活现地向我描述了这次突袭行动。我还要说,如果你们打算把华斯卡宝藏私运到美国去的话,他们正张开双臂迎接你们呢。” 萨拉森的手指离那把小小的双筒手枪只有一公分远了。“那他们是自作聪明了,”他再度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黄金根本不会运到美国去。” “那也没关系,”皮特不动声色地说,“反正你们是赚不到这笔钱了。” 萨拉森把另一只脚搭在前面作掩护,用手指抓住双筒手枪,小心翼冀地从靴子里向外抽。虽然他认定皮特的伤势会使其反应速度慢一拍,但他还是决定不对皮特进行突然但毫无把握的射击。他非常清楚,如果第一枪射不中,那么尽管皮特的伤口疼痛,也不会给自己第二次射击的机会。他迟疑了一下,脑袋里想出了另一个主意。他朝阿马鲁和另外两个人望过去,看到他们全都气势汹汹地瞪着皮特。胡里奥是没有用处了。 “你也活不久了,”萨拉森说,“帮我们运宝的墨西哥军队已经听到了你的枪声,他们随时都会冲进来把你干掉的。” 皮特耸了耸肩。“他们一定是还在睡午觉,否则早就该赶到了。” “要是我们一起扑向他,”萨拉森说话时的口气像是大伙儿正围坐在餐桌旁似的,“他也许会杀死我们其中两个或3个,而活下来的那一个肯定能干掉他。” 皮特的表情变得既冷酷而又超然。“问题是,谁会活下来?” 阿马鲁并不在乎谁死谁活。他那愚昧的头脑认定,与其丧失阳刚之气活在世上,还不如死了痛快。他恨透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使自己变成阉人的。一想起这个人为自己带来的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他的怒火就不禁熊熊地燃烧起来。他二话不说,猛然地朝皮特扑去。 他像只咆哮的恶狗一般,一阵风似地冲到皮特的面前,伸手去抢皮特手里的枪。随着沉闷的爆炸声,枪口射出的子弹击中了这个秘鲁人的胸口。若换作是平常人,早就倒下了,但阿马鲁却像一头发狂的斗牛似地,已经失去了控制。他大声地哼了一声,把空气从肺部挤压出来,紧接着就一头撞到皮特身上,顶得皮特跌跃撞撞地朝河边退去。 皮特折断的肋骨在撞击之下引起一阵剧痛,他不禁发出一声呻吟。情急之下,他迅速地转了个身,避开了阿马鲁抓枪的手,顺手把他推到一边。他举起柯尔特手枪的枪把,狠狠地砸向进攻者的脑袋,但正要砸第二下时,他突然停住了,因为此时他用眼睛的余光瞟见那两个未受伤的家伙正要去拿枪。 皮特忍住剧痛,本能地稳稳举起了柯尔特手枪。头一发子弹打中了独眼龙的脖子,把他击倒在地上。接着,他放过瞎了眼的胡里奥,把另一发子弹射进了另一名匪徒的胸膛。 皮特似乎听到格伦从很远的地方尖叫着警告他。但当他看到萨拉森用双筒手枪对准自己时,已经太迟了。他的身体没能跟上思维,行动慢了一点。 他看见枪口冒出了火花,在听到爆炸声之前,就感觉到左肩上好像被锤子重击了一下似地。这一枪打得他转过身去,伸开四肢落入水中。阿马鲁跟着他跳了进去,就像受伤的狗熊一心想要把一只失去抵抗力的狐狸撕成碎片。急流裹住了皮特,把他卷离了岸边,他只得拼命抓住河底的石块,奋力使自己不被河水冲走。 萨拉森慢慢地走到水边,看着河里正在进行的搏斗。阿马鲁抱住了皮特的腰,正拼命把他朝水下拖。萨拉森冷酷地狞笑着,慢慢把枪口对准皮特的脑袋。“干得不错,皮特先生。你真是一个经得起磨难的人。听起来也许很奇怪,但我会想念你的。” 但这致命的一枪并没能射出。水里突然探出一双手臂,像黑色的触手般搂住萨拉森的脚,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脚踝。萨拉森惊恐万分地低头看看这个伸手抓住自己的怪物,发疯似地用枪砸那两条手臂之间的脑袋。 乔迪诺一直跟着皮特顺河漂流下来。藏宝岛上游的水流并不像他原来所想像的那么湍急。他强忍疼痛,悄悄地爬到了浅滩上。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无法上前帮助皮特跟阿马鲁搏斗。不过,当萨拉森无意中走近他时,他就立刻采取行动,拖住了萨拉森。 他毫不理会雨点般落在头上的重击,仰脸看着萨拉森,用深沉厚重的声音说:“来自地狱的人向你致意,伙计。” 萨拉森认出是乔迪诺之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先设法让自己的一只脚挣脱对手的束缚,保持住身体的平衡。看到乔迪诺并没有站起来,萨拉森立刻意识到对手臀部以下的部位可能受了重伤。他狠毒地猛踢乔迪诺的一条大腿。这招果然奏效,乔迪诺发出一声尖厉的呻吟,痛苦地抽搐起来,松开了抓着萨拉森脚踩的手。 “按照过去的经验,”萨拉森又恢复了镇静,“我早就该想到你会在附近。” 他看了一眼双筒手枪,明白里面只剩一颗子弹了。但他也清楚,附近还有四五把自动步枪。他扫了一眼皮特和阿马鲁,俩人正拼死地扭在一起。没必要在皮特身上浪费这颗子弹了。河水已经攫住了这两个死敌—,正无情地把他们冲往下游。即使皮特能活着从水中爬出来,萨拉森也有足够的武器对付他。 萨拉森弯下腰,用双筒手枪的枪口抵住了乔迪诺的眉心。 洛伦扑到萨拉森的背后,抱住了他,企图阻止他开枪。但萨拉森像挣断一根绳子似地挣脱了她的扭抓,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把她甩到了一边。 洛伦重重地跌在扔于一旁的一把枪上,于是她端起枪,扣动了扳机,但枪并没有响——她甚至不借开枪时要先扳开保险。萨拉森上前一步,举起双筒手枪砸在她的脑袋上,洛伦无力地叫喊了一声。 萨拉森又猛然转过身去。格恩竞奇迹般地醒过来,把一块河里的石头砸向了萨拉森,但石头就像一颗被轻轻击出的网球,软软地落到了萨拉森的屁股上。 萨拉森摇了摇头。这些人不屈不挠拼死抵抗的勇气真令他感到吃惊,他甚至觉得有点可惜,因为这帮人全都得死。他又转回来走到乔迪诺的跟前。 “看来你的缓刑只是短暂的。”他冷笑着说,在距乔迪诺仅一臂之遥的地方举起枪,对准了乔迪诺的脸。 虽然断腿上有一阵阵剧痛,而死亡又一步步地逼近;但乔迪诺仍然无所畏惧地向上盯着萨拉森,脸上挂着恶毒的微笑。 子弹的爆炸声在山洞里震荡开来,接着是弹头穿过肉体的沉闷响声。乔迪诺脸上浮现出茫然不解的表情,而萨拉森则凝视着他,眼中露出古怪迷惑的神情。 第90章 他转过身去,朝岸上机械地迈了两步,然后慢慢地朝前倒下,毫无生气地砸到了石头地面上。 乔迪诺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他抬起头来,张口结舌地看着一个矮个子男人走到光线下。这个人一身牧场工人打扮,手里握着一把温彻斯特步枪。 “你是谁?”乔迪诺问。 “比利·雅摩。我来帮助我的朋友。” 洛伦一只手捂住仍在冒血的脑袋,呆呆地望着他。“朋友?” “一个叫皮特的人。” 一听到这个名字,洛伦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河边。“我看不见他!”她恐惧地叫了起来。 乔迪诺的心猛然缩紧了。他呼喊着皮特的名字,但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洞中回荡。“噢,上帝,不,”他惊恐地低语道,“他被冲走了。” 格恩坐起来,朝笼罩着不祥黑暗的下游望去,他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和其他人一样,几分钟前他还镇定自若地面对死亡,然而现在一旦发现自己的朋友可能已被无情的河水吞噬时,他却再也支持不住了。“但愿德克能游回来。”他心存侥幸地说。 乔迪诺摇了摇头。“他无法游回来。水流太急了。” 洛伦越来越惊慌失措。“这条河通往哪里?”她追问道。 乔迪诺绝望无助地举拳捶着坚硬的岩石。“加利福尼亚湾,河水将把德克冲向100公里以外的科特斯海。” 洛伦瘫坐到石灰岩地面上,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他救了我,自己却死了。” 比利·雅摩在洛伦身边跪下,轻轻拍了拍她裸露的肩膀。“人是救不了他了,但神也许会救他。” 乔迪诺心如刀割。他忘记了自己的伤痛,呆呆地盯着暗处,却什么也没看见。“100公里,”他缓缓地重复着,“他的手腕断了,肋骨也断了,肩上还有一处枪伤,再加上咆哮的河水和无尽的黑暗,只伯神也无法帮他活着游过这100公里。” 雅摩尽力把每个人都安置妥当之后,急急地赶回山顶,对大伙儿述说了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他的族人感到十分惭愧,连忙跟着他进到山洞里。他们用工兵留下的材料制成担架,小心冀冀地把格思和乔迪诺从河边洞穴里沿通道抬到山顶。一位上了年纪的好心人把自己妻子编织的毯子送给了洛伦,使她十分感激。 在乔迪诺的指点下,格恩的招架被安置在被佐拉一伙人丢弃的那架偷来的海洋局直升机狭窄的货舱里。洛伦爬到副驾驶座上,乔迪诺则被抬上了驾驶座,他的脸因疼痛而剧烈扭曲。 等到腿上的剧痛减轻之后,乔迪诺对洛伦说:“我们只好一起驾驶这架直升机了。必须由你来掌控机尾旋翼的控制踏板。” “希望我能胜任。”洛伦心情紧张地说。 “就用你的赤脚轻轻地踏,很容易。” 他们透过飞机上的无线电通知桑德克,说他们马上就到。此刻,桑德克正在海关总部斯塔吉的办公室里焦急地来回踱步。乔迪诺和洛伦向比利·雅摩以及他的族人们表示了衷心的感激,并热情地和他们道别。接着,乔迪诺发动了涡轮引擎,让它预热片刻,并趁此机会查看了一下仪表板。他先把传动杆推到空挡,又慢慢把油门变速拉到最低处,再轻轻朝前推去,加大了油门。然后,他转向洛伦。 “我们一旦开始升空,转力矩作用(编注:torqueeffect,加在物体上的力,使物体转动)会使机尾向左转,机头向右转,你就轻轻踩着左踏板校正一下。” 洛伦勇敢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尽力的,但我真希望自己可以不用做这些。” “我们别无选择,只有飞出去。如果用人力把鲁迪抬下山,他铁定活不成。” 直升机非常缓慢地升到了离地面不到一公尺的地方。乔迪诺让飞机悬在空中,洛伦练习着如何操纵机尾旋冀控制踏板。起初,她的动作有点过火,但不久就摸到了窍门。她点了点头。 “我想可以了。” “那我们就起飞了。”乔迪诺说。 20分钟之后,他们把飞机安全地降落在卡莱克西科海关总部大楼的外面。一辆救护车正等候在那里,桑德克上将站在车旁,焦急地抽着雪茄。 阿马鲁把皮特拖入水底之后,皮特立刻就感到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被疯狂的激流牢牢地抓住了。这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回到藏宝洞了。目前他正处在两面夹击之下—于—个杀人恶魔正死死地缠在他的身上,而无情的河水又决心把他送进地狱。 即使两个人都没有受伤,但水中的胜负却早已确定。尽管阿马鲁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狂,但他在水中却根本不是经验丰富的皮特的对手。皮特在河水没过自己头顶之前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未受伤的右臂挡住胸膛,护住折断的肋骨,然后忍住疼痛放松身体,以免在和对手搏斗时耗费过多的力气。 令人吃惊的是,他手中竟还握着手枪。不过,若是在水中开枪,会把他自己的手炸得稀烂。他察觉到,阿马鲁搂在他腰间的手臂滑到了他的臀部。这个刽子手壮得像条牛。他死命地抓住皮特,企图夺下皮特手中的枪。两个人像落在旋涡中的玩具般,在激流中打着转。 他们旋进了茫茫的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水下连一丝光线都没有,皮特觉得自己仿佛是泡在墨水中。 在接下来的45秒钟里,阿马鲁其实是靠着一股怒气才活下来的。他疯狂的脑袋里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淹死了两次一一他那被子弹穿透的肺里充满了鲜血,而他又正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河水。正当他的力气就要用尽时,他乱踢乱蹬的双脚触到了河流外转弯处由泥沙堆积起来的浅滩。这里是一条开阔的小通道。阿马鲁呛着血水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掐皮特的脖子。 然而,阿马鲁支撑不住了,因为他的全部力气已经耗尽了。他一爬出水面,立刻就感觉到鲜血正从自己胸部的伤口里往外喷涌。 皮特轻而易举地把阿马鲁推回到河水的主流中。他没看见这个秘鲁人是怎样被黑沉沉的河水卷走,也没看见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和那双充满仇恨却又濒临死亡的眼睛。但他却听到了一个恶毒的声音在慢慢地离他远去。 “我说过你要受罪的,”阿马鲁粗哑的低语声传了过来,“现在你就在这里忍受折磨吧,你会在可怕的黑暗中孤零零地死去。” “没有什么能像你这样葬身激流更气派、更富有诗意了,”皮特挖苦地说,“祝你去海湾的旅途愉快。” 回答他的是一声咳嗽以及一阵咕咕的声响,然后一切就都归于寂静。 疼痛再度恶狠狠地向皮特袭来。从骨折的手腕到肩上的枪伤,还有折断了的肋骨,剧痛传遍了全身。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坚持下去。极度的疲乏稍微减轻了一点疼痛,他觉得一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累过。他爬到浅滩上的一块干地上,脸朝下慢慢倒在松软的沙土里,失去了知觉。 第五十六章 “塞勒斯还没来,我真不想离开。”奥克斯利一边远望着西南沙漠的天空,一边说。 “我们的兄弟曾经经历过比这更凶险的处境,”佐拉泰然地说,“区区几个当地的印第安人对阿马鲁所雇来的杀手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 “我想他早就该到了。” “别担心。塞勒斯说不定会一手抱着一个奶儿,在摩洛哥露面呢。” 他们站在一条狭窄的柏油飞机跑道尽头。这个临时机场修建在阿尔塔沙漠那漫无尽头的沙丘之间,为的是要给墨西哥空军飞行员提供一个简陋条件下起飞降落的训练基地。在他们的身后,是一架波音747—400型喷射客机,上面涂着一家国营航行公司的代表色。飞机的尾部远远伸到了饱受风沙侵袭的跑道外面。起飞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 墨西哥工兵正忙着把最后一批文物装上飞机。佐拉走到飞机右边冀的阴影下,核对着亨利和米琪·莫尔所登录的文物。一辆大吊车吊起一尊金雕猴像,正要装进离地面约7米的货舱口,佐拉点了点头。“这是最后一件了。” 奥克斯利望着机场四周荒凉的景色。“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偏僻的地方来转运宝藏了。” “我们得感谢已经去世的坎波斯上校,是他建议使用这个地方的。” “坎波斯意外死亡之后,他的部下有没有惹什么麻烦?”与其说奥克斯利的语调带有痛惜,倒不如说是嘲讽。 佐拉笑了起来。“我给了他们每人一根一百盎司的金条,当然不会有什么麻烦啦。” “你还真慷慨。” “周围全是黄金,我敢不慷慨吗?” “真遗憾,马托斯拿不到他的那份钱了。”奥克斯利说。 “是啊,为了这个我从卡皮罗特山一路笑到这里。” 佐拉的驾驶员走过来,随意地行了个礼。“先生们,我和机员都已准备完毕,随时等你们登机。我们希望最好能在天黑之前起飞。” “货物全部固定好了?”佐拉问。 驾驶员点点头。“虽然不是我印象中干得最漂亮的一次,但在我们没有货物箱的情况下,撑到摩洛哥的纳道尔应该还不成问题,只要途中不遇上强烈的严重乱流的话。” “你认为途中会有乱流吗?” “应该不会,先生。根据气象图显示,一路上的天气都将会很稳定。” “太好了。我们可以享受一次平衡的飞行,”佐拉高兴地说,“记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越过边境飞进美国。” 第91章 “我已计划好一条航线,我们先沿着拉雷多和布朗斯维尔以南飞到基韦斯特南边的墨西哥湾上空,然后再飞越大西洋。”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达摩洛哥?”奥克斯利问驾驶员。 “根据原定的飞行计划是10小时又55分钟。但由于满载——不仅是满载,还超载了好几百磅的货物——加上满载的油箱,而且飞行时还得从南边绕过德克萨斯和佛罗里达,所以飞行时间必须再加一个小时多一点。奇#書*网收集整理但如果顺风的话,我希望能尽量赶上预定的时间。” 佐拉望着最后一抹太阳光线。“加上时差,那我们大概在明天下午就可以到达摩洛哥了。” 驾驶员点点头。“你们一上飞机坐好,我们就起飞。”他转身走回飞机,然后沿着靠在前登机口的梯子爬了上去。 佐拉冲着梯子做了个手势。“除非你被这个大沙坑给迷住了,否则我看不出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站在这里。” 奥克斯利开玩笑地鞠了一躬,“您先请。”当他们进入登机口时,奥克斯利停住脚步,朝西南方向望了最后一眼。“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等等塞勒斯。” “如果换了是塞勒斯站在我们目前的立场,他绝不会这样迟疑不决的。再拖延下去实在太危险了。我们的兄弟是个善于在险境中脱身的人。别再操心了。” 他们向墨西哥工兵挥了挥手。这些人正站在离飞机稍远一点的地方,朝他们的恩人欢呼着。随后,飞行工程师便关好了舱门。 几分钟之后,涡轮引擎尖啸着,巨大的波音747—400型飞机升到了连绵不绝的沙丘上空。它倾斜着右翼,朝东略偏南的方向飞了过去。佐拉和奥克斯利一起坐在上层驾驶舱后面的小包厢里。 “不知道莫尔夫妇现在怎么样了。”奥克斯利沉思着说,望着窗外正逐渐向远方退去的科特斯海,“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在藏宝洞里,那时大家正忙着把最后一批宝藏装到雪橇车上。” “我敢说,塞勒斯已经把这个小难题连同史密斯女议员和鲁迪·格恩一起解决掉了。”佐拉说。几天来他头一次感到轻松。他的贴身女侍送来了两杯酒。他抬起头来,朝着她微微一笑。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不过我总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觉得要摆脱他们并不是那么容易。” “我必须告诉你,塞勒斯也有同感。事实上,他认为他们是一对杀手。” 奥克斯利转脸对着他。“他的妻子也是吗?你在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我相信塞勒斯是认真的。”佐拉吸了口酒,露出赞许的神色点了点头,“太棒了,是蒙特利的葡萄种植园所酿造的加利福尼亚红葡萄酒。你得尝一尝。” 奥克斯利端起酒杯,呆呆地盯着。“在宝藏还没安全运到摩洛哥或是不确定塞勒斯是否已离开墨西哥时,我是没心思庆贺的。” 当飞机上升到飞行高度后不久,兄弟俩便解开安全带,走进货舱,开始仔细察看这批令人赞叹不已的金制文物。大约飞了一个小时之后,佐拉伸直身体,表情怪异地看了看自己的弟弟。 “你有没有感觉,我们正在下降?”奥克斯利正在欣赏着一朵金花上的金蝴蝶。“没有。” 佐拉仍不甘心,他俯下身体,从窗里望着下面不到一千公尺的地面。 “我们降得太低了!”他急促地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奥克斯利眯起眼睛,从邻近的一个窗口望出去。“你说得对。起落架已经放下,好像是要着陆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 “驾驶员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起落架放下的声音。地面以更快的速度向他们扑来。飞机掠过房屋和铁路,飞到了机场跑道的上空。当机轮落到混凝土跑道上时砰砰直响,引擎怒吼着倒转起来,驾驶员踩住了制动器,把巨大的飞机开入了滑行道,然后缓缓地关上了油门。 跑道尽头处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欢迎来到埃尔帕索。 奥克斯利顿时目瞪口呆,佐拉则脱口叫道:“天啊,我们落到了美国的土地上!”奥克斯利冲上前去,拼命敲着驾驶舱的门,但里面并没有应声。直到庞大的飞机在机场另一头的空中国民兵部队的机库外面稳稳停下来之后,驾驶舱的门才慢慢拉开。 “你他妈的在搞什么鬼?我命令你立即飞回空中——”佐拉突然看到一把枪的枪口正对准了自己的眉心,不由得把剩下的话给噎在喉咙里。 驾驶员、副驾驶员和飞行工程师全都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座位上。亨利·莫尔站在舱门口,手里握着一把由他自己设计的外形奇特的9毫米自动手枪。驾驶舱里,米琪·莫尔镇定地把一把二五自动手枪抵在驾驶员的脖子上,正透过飞机上的无线电和机场进行联络。 “我过去的朋友们,请原谅这次未事先安排的降落,”莫尔说这些话时的威严语调是佐拉和奥克斯利从未见过的,“不过你们也看见了,计划有了变动。” 佐拉也斜着眼看着枪口,脸部表情由震惊变成恼怒。“白痴,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白痴,你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吗?” “这还用问吗,我当然知道,”莫尔语调平淡地答道,“我和米琪劫持了你们的飞机和机上的黄金文物。我想你们都知道,‘盗亦有道’的说法并不成立。” “要是你不赶快让飞机升空,”奥克斯利恳求地说,“海关人员马上就要围上来了。” “既然你提到了这件事,我就告诉你吧,我和米琪确实打算把这些文物交给政府。” “你一定是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噢,查理,我当然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事实上,联邦调查员对你和你的兄弟比对华斯卡宝藏更感兴趣。” “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佐拉追问道。 “我们只不过是搭乘了一架运宝的直升机。工兵对我们已经很熟悉了,因此当我们登上这架飞机时,他们根本就没有过问。我们藏在机上的盟洗室里,一直等到驾驶员到跑道上向你和查尔斯请示时才出来。后来我们就占领了驾驶舱。” “联邦探员怎么会相信你们的话呢?” “从某种意义来说,我和米琪从前也是探员,”莫尔简单地解释道,“我们占领了驾驶舱之后,米琪就用无线电通知了在华盛顿的几位老朋友,于是他们就作了这次迎接你们的安排。” 佐拉的架势似乎是想扑上去把莫尔撕个粉碎,即使是为此而挨子弹也不在乎。“你和你那个满口谎话的老婆跟他们达成了交易,他们答应分给你们一份宝藏。我说得对不对?”他停下来等着回答,但莫尔一声也不吭,因此他又接着说,“他们分给你们9%?10%?20%?也许高达50%?” “我们没跟政府作任何交易,”莫尔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清楚地知道,你们根本没打算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而且你们计划杀掉我们。我们原来准备把宝藏偷走,据为已有,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改变了主意。” “他们玩起枪来那么熟练,”奥克斯利说,“塞勒斯说得对,他们确实是一对杀手。” 莫尔点头赞同。“你们的兄弟很有眼力。只有杀手才能认出杀手。” 一阵敲击声从下层的前部客舱门外传了进来。莫尔枪指了指舷梯。“下去把舱门打开。”他对佐拉和奥克斯利命令道。 他们沉着脸照办了。 加压舱门被打开之后,有两个人踩着斜靠在机身上的梯子走上飞机。这两人都身穿便服,其中一个高大魁梧的黑人看上去像是个职业橄榄球员,而另一个则是衣着整洁的白人。佐拉立刻意识到他们是联邦探员。 “约瑟夫·佐拉和查尔斯·奥克斯利,我是海关总局的大卫·盖斯基尔调查员,这位是联邦调查局的弗兰西斯·拉格斯岱尔探员。你们两位先生被逮捕了,罪名是走私非法文物进入美国,从私人手里和公共博物馆中盗窃不可胜数的艺术品,以及非法伪造和贩卖文物。” “你在说些什么?”佐拉反问道。 盖斯基尔根本不理他,转脸看看拉格斯岱尔,咧嘴一笑。“你来宣读好吗?” 拉格斯岱尔像个刚得到新唱机的小孩子一样,高兴地点了点头。“当然好啦,谢谢你。” 盖斯基尔用手铐铐住了佐拉和奥克斯利,拉格斯捞尔则对他们宣读了他们的权利。 “你们来得真快,”莫尔说,“我们听说当时你们还在卡莱克西科。” “我们得到华盛顿联邦调查局总部的通知之后,1.5分钟之内就搭乘一架军用喷射飞机赶来了。”拉格斯岱尔回答道。 奥克斯利看着盖斯基尔,眼神里的恐惧和慌张消失了,却增添了一丝狡诈。“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足够的证据来定我们的罪。” 拉格斯诺尔把头转向黄金文物说:“那些东西是什么?” “我们只是乘客,”佐拉说。他又恢复了镇静,“我们是应莫尔教授和夫人的邀请,顺便搭乘这架飞机的。” “明白了。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存放在加尔维斯顿仓库里的那些偷来的艺术品和文物是哪里来的呢?”奥克斯利冷笑一声。“我们在加尔维斯顿的仓库是完全合法的。你们以前也突击搜查过,却什么也没发现。” “要是那样的话,”拉格斯岱尔狡黠地问,“关于那条从洛根仓储公司一直通到佐拉跨国公司那装满盗窃品的地下仓库里的地道,你们又做何解释呢?” 第92章 兄弟俩呆呆地对视着,两张脸都突然变得苍白。“这全是你们捏造的。”佐拉心虚地说。 “是吗?那么你是不是想听我详细向你描述一下那条地道,再看看我们搜查出来的失窃艺术精品的简要清单呢?” “地道——你们不可能发现地道的。” “36个小时之前,”盖斯基尔说,“佐拉跨国公司和你们那个叫作索尔波马查科的秘密犯罪组织就永久地停业了。” 拉格斯岱尔又加上了一句。“真遗憾,你们的老爹曼斯菲尔德·佐拉,又名幽灵,没能活到现在,否则我们会把他也抓起来的。” 佐拉的模样就像是处在心脏即将停止跳动的濒死状态,而奥克斯利则吓得浑身瘫软,动弹不得。 “等到你们两个、你们家族的其他成员、你们的生意伙伴、同伙和买主从监狱里出来时,你们自己恐怕也已经成为文物了。” 一群联邦探员上了飞机。联邦调查局的人看管着机员和佐拉的贴身女侍,海关人员则忙着解开固定黄金文物的绳索。拉格斯诺尔朝自己的属下点了点头。 “带他们进城,把他们移交给联邦地检处。” 两个失魂落魄的艺术品盗贼被分别带进了两辆汽车。两名探员转身来到莫尔夫妇的面前。 “对于你们的合作,我们万分感激,”盖斯基尔说,“抓住佐拉兄弟之后,艺术品盗窃和文物走私活动大大地减少。” “我们这样做也并不完全是出于好心,”米琪快活地舒了口气,“亨利确信,秘鲁政府会给我们一大笔奖励。” 盖斯基尔点了点头。“我想这点你们可以确信无疑。” “作为首批为这些文物登记拍照的专业人员,这个荣誉会大大地提高我们的学术地位。”亨利·莫尔一边解释,一边把枪装进皮套。 “海关想要一份有关这批文物的详细报告,可以吗?”盖斯基尔问。 莫尔用力点了点头。“我和米琪很乐意跟你们合作。我们已经为这批宝藏列出了清单。在宝藏被正式移交给秘鲁政府之前,我们会给你一份报告的。” “正式移交之前,宝藏要存放在哪里呢?”米琪问。 “在某个政府仓库,具体地点我不便透露。”盖斯基尔回答道。 “史密斯女议员和海洋局的那个矮个子官员有消息吗?” 盖斯基尔点点头。“就在你们降落的前几分钟,我们接到了消息,他们已经被当地的一个印第安部落营救出来了,正在去当地医院的途中。” 米琪一屁股坐在一个乘客座椅上,呼出一口长气。“这么说,全结束了。” 亨利坐到座椅扶手上,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是咱们的事全结束了,”他柔声说,“从现在起我们今后的时光就是作为一对老教授,在墙上爬满藤蔓的大学校园里度过。” 她仰脸望着他。“那样的生活会很可怕吗?” “不会,”他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想我们会过得很好。” 第五十七章 皮特觉得,自己似乎正在死亡梦魇般的深渊里向上攀爬。每回他挣扎着爬上滑溜溜的泥坡,即将恢复意识之际,却又滑落下去。他意图想抓牢那短暂的清醒时刻,但总是再次坠入到昏睡的浑沌之中。他迷迷糊糊地想,如果睁开了眼睛,也许就能够回到现实中去。终于,他竭尽全力迫使自己睁开了双眼。 在他的眼前出现的是坟墓般冰冷的黑暗世界,绝望中他摇了摇头,认为自己又回到了昏迷状态。然而就在此时,疼痛有如火舌般地再度向他扑来,他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他翻身坐起,左右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潜藏在脑海深处的那团迷雾。肩膀上的疼痛、胸膛里的剧痛以及手腕上的刺痛一起向他袭来。他强忍住疼痛的折磨,轻轻抚摸着额头上的伤口。 “你可真他妈的变成英雄好汉的楷模了。”他喃喃自语道。 皮特吃惊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极度虚弱。他从前臂上解下乔迪诺给他的那把手电筒,打开开关,把它插进沙里让光线照在自己的上半身。他拉开湿式潜水服的拉链,轻轻摸了摸肩上的伤口。子弹在打穿肩膀上的肌肉之后,从后背穿了出去,没有伤到肩肿骨和锁骨。 紧身湿式潜水服虽然已经破烂不堪,但上面的尼奥普林合成橡胶却封住了伤口,止住了流血。皮特意识到自己并不如想像中那般虚弱,于是便松了口气,考虑起自己眼前的处境。但他却发现,自己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前面是长达100公里的宽阔河道,莫测的激流、陡峭的瀑布以及数不清的水下暗洞在等待着他。纵使一路上的河道里都有空气,但从地下河出口处到海湾的海面也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绝大部分的人,一旦发现自己陷人地狱般黑暗的地层深处,而且绝无生还希望时,都会变得惊恐万分,但是皮特并没有害怕,他反而出奇地镇定自若。 他想,即使要死,也要死得舒服一点。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在沙地上挖出一个坑,打算躺到里面去。手电筒的光照在黑沙上,反射出万点金光,他不禁吃了一惊。他抓起一把沙子,凑到了灯光下。 “原来这个地方全是沙金。”他自言自语道。 他举起手电筒环视着山洞。白色的石英层横贯洞壁,里面露出一道道细小的金矿脉。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让皮特感到滑稽,他不禁笑了起来。 “一处金矿,”他对着沉寂的山洞宣布道,“我发现了惊人的富金矿,却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坐下来,寻思着这个发现。他想。冥冥中一定是要借此给他某种启示。虽然他丝毫都不惧怕那个手举大镰刀的死神,但也没必要坐在这里等死。他从心底涌起一股顽强的意志力。 他下定决心,宁可在进入另一个世界之前奋斗而死,也不能低头认输、绝望地死。也许会有一些富于冒险精神的探险家甘愿放弃一切,来换取这份进入金矿宝洞的荣耀,但皮特目前所想的却是如何出去。他站起身,用嘴吹起了浮力补助器,随后一步步涉入水中,直到激流把他朝前卷去。 他用手电筒照着前面的河水,对自己说,一次只漂一个洞。他不能指望依靠自己的力气,因为他太虚弱了,无法战胜激流避开岩石。他所能做的只是保持冷静,随波漂流。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自己正从一条通道漂到另一条通道,而且似乎要永远漂下去了。 岩洞和通道的顶壁忽而升高忽而下降,绵延了大约10公里。后来,他听到可怕的激流轰鸣声越来越近。幸运的是,他碰上的第一个瀑布并不算十分湍急。水浪朝他迎面打来,有好几次他被埋入激流之中,但水势终又平稳了下来。 下一段流程,皮特漂得很轻松。河水平静地流过一条巨大的峡谷通道。他几乎用了一个小时,才到达通道的另一端。到了这里,通道的顶壁逐渐下降,最第五十八章 美国国务卿在接到桑德克上将及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两位探员从加利福尼亚的埃尔帕索发回的最新情况报告之后,便决定暂时不管外交礼仪,直接与墨西哥总统通话。他向总统通报了佐拉家族策划的大规模盗窃和走私文物的阴谋活动。 “这真叫人难以置信。”墨西哥总统说。 “不过这全是事实。”国务卿向他保证。 “我很遗憾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另外,我保证本国政府将全力配合你们的调查行动。” “假如您允许,总统先生,我的确有几点请求。” “你讲吧。” 两个小时之内,墨西哥和加利福尼亚之间的边界便重新开放了。那些为佐拉家族空口许诺的高额财富所引诱,拿自己的官职冒险的政府官员全都被通令逮捕。 墨西哥司法部所通令逮捕的第一批人中,就有费尔南多·马托斯和拉菲尔·柯蒂那警官。 与此同时,驻扎在科特斯海的墨西哥海军艇队也接到了出海命令。 卡洛斯·希达尔戈上尉抬头望望一只正呱呱直叫的海鸥,随后便把视线转向远处那条天水相接的直线。“我们是要搜寻什么具体的东西,还是单纯性搜寻?”他漫不经心地问艇长。 “搜寻尸体。”艇长米戈尔·马德拉斯中校答道。他放下双筒望远镜,露出一张友善的圆脸和一头又长又密的黑发,他的牙齿又大又白,嘴角总是挂着微笑。他的身材矮小粗壮,像石头一样结实。 希达尔戈和马德拉斯形成鲜明对照。他又高又瘦,长着一张长脸,活像个晒得黝黑的高尔夫球童。“失事船只的遇难者?” “不是,是在地下暗河里淹死的潜水员。” 希达尔戈怀疑地眯起了眼睛。“该不会又是一个什么外国佬的传说,说什么渔民和潜水员被冲到沙漠下边,又从海湾里浮出来了?” “谁能说得清楚呢?”马德拉斯耸耸肩答道,“我所知道的只是恩塞纳达的舰队司令部所下达的命令,要我们在海湾北部圣菲利浦和彭那斯科之间的海面上巡逻,寻找尸体。” “这么大的一片海域,一艘巡逻艇怎么搜得到呢?” “还有两艘p级巡逻艇很快就会从圣塔罗萨莉亚赶来。另外,这地区的所有渔船也都接到了通知,一发现尸体就马上报告。” “要是鲨鱼发现了它们,”希达尔戈悲观地说,“我们就不会找到什么了。” 马德拉斯靠在舰桥一侧的扶手上,点燃一根烟,静静地望着巡逻艇的尾部。这般巡逻艇是由67米长的美国海军扫雷艇改装的,除了船头上涂着大大的g——十二一之外,并没有正式名称。 第93章 水兵你毫无感情地称它为波凯里阿号,意思是“废物”,原因是它曾有一次在海上故障,是由一艘渔船把它拖回港口的一一由于它使水兵们蒙受了这个耻辱,所以水兵们永远都不会原谅它。 其实,这是一艘坚固的舰艇,舵轮灵活,即使在池涌的海面上也能平稳地行驶。很多渔船和私人游艇上的人员之所以能够活命,全都得归功于马德拉斯和波凯里阿号。 身为副艇长,希达尔戈的职责是制订搜寻坐标图。他专心地对海湾北部的那张大海图研究了一遍,然后把航行坐标交给了舵手。于是枯燥无聊的航程便开始了。巡逻艇先顺着一条航道开过去,然后再沿相反方向开回来,保是在修整一块草坪。 上午8点钟的时候,巡逻艇驶完了第一条航线。下午4点,船头隙望哨突然喊了起来。 “水上发现目标!” “什么方位?”希达尔戈喊道。 “左前方150米。” 马德拉斯举起望远镜,朝蓝绿色的海水望去。他很快就在浪峰上发现了一具脸朝下漂着的尸体。“我看到了。”他跨到驾驶舱的门口,朝舵手点了点头。“开到第五十九章 皮特已经疲惫不堪了,但他无法歇息。他又穿越了四个瀑布。幸运的是,比起那个差点把他和乔迪诺摔死的大瀑布,这四个瀑布的落差都没那么大,水势也没那么险恶,其中最大的落差是两公尺。奔腾咆哮、浪花飞溅的河水中岩石交错,已经残破不堪的颠簸号无所畏惧地在群岩间穿梭,成功地冲过重重暗礁,继续着它那艰苦的航程。 最令皮特头痛的是那些激流汹涌的河段,它们大多非得把皮特折磨够了之后,才会开恩让他驶进一段畅通无阻、水势平衡的河面,给他几分钟喘息的时间。在剧烈的撞击下,他似乎觉得有无数的小人儿正在用干草叉戳自己的肉。不过,疼痛也有一个很好的作用,那就是可以使他的感觉更加敏锐。他诅咒这条河,认定它还留有最毒辣的一手,正等着要彻底粉碎他孤注一掷的逃生梦想。 激流把船桨从他手中卷走了,不过并未造成多大的损失。残破的气垫船上装着50公斤的设备,再加上他自身的重量,要想划着船左右急转,避开暗中迎面扑来的石块,是相当困难的,尤其是他不得不用单手划桨,就更不可能了。他太虚弱了,只能无力地抓住船内的固定带,听任激流挟着他前进。 气垫船撞上了一块锋利的岩石,薄薄的船体被划开了一道裂缝,又有两个气室破开了。气垫船几乎变成一个松垮垮的气囊,皮特躺在里面,一半身体浸到了水里。令人惊奇的是,他右手竞还死死地抓住那把手电筒。由于几次拖着扁掉的小船游过灌满水的通道,到了另一头开阔的岩洞之后才为完好的气室充气,因此他已经用空了3个氧气筒,而第四罐也快用光了。 皮特从未得过幽闭恐惧症,但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空间里,绝大多数人都很难不产生恐惧情绪。他一边在险情四伏的水中无依无靠地漂行着,一边自哼自唱、自言自语,以免使自己产生恐慌。他用手电筒照照自己的手和脚,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它们已变得像皱巴巴的干梅子。 “有这么多的水,我最不用担心的就是脱水。”他对着潮湿无情的岩石喃喃说道。 他从透明的水潭上漂过。水潭四周全是坚硬的石块,潭底则深得连用灯照都无法看清楚。如果旅游者经过这个地方时会怎么样呢,他在内心玩味着这个念头;他想,真遗憾;人们无法到这里采游玩,来看看这些千奇百怪的水晶洞穴。既然现在这条河已经被发现,或许可以开凿一条通道,让人们进来研究这些地质奇观。 他尽量想留住那3把手电筒,但它们的电池一个接一个地用完了,他只好把它们从船边扔掉。他估计,这最后一把手电筒最多也只能用20分钟了,到那时,地狱般的黑暗就将永远地笼罩住他。 他那疲惫的脑袋在思考着。在阳光蓝天下乘竹筏顺激流而下,叫作白浪泛舟,那么,自己这种漂流就可以称为黑水泛舟了。这个想法听起来很好笑,使他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传进一个巨大的侧洞,引起了上百种令人毛悚然的回音。要不是知道这声音来自他自己,他恐惧要吓得灵魂出窍了。 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皮特连续不断地穿过一道道弯弯曲曲如恶梦般的洞穴迷宫,他简直要认为这世上除了洞穴之外就不会再有别的地方了。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方向感。“方位”这两个字对现在的他来说,仅仅只是个字典上的词而已。由于岩石中隐含大量铁矿的影响,他的指南针已经失灵了。在这种迷人方向、远离地上世界的情况下,他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的神经是否正常了。只有手电筒的光线映照出的各种壮观景象,才能使他感觉到自己尚未丧失理智。 他强迫自己做些思维游戏,以此来控制自己的思绪。他力求记住所有新出现的山洞和通道以及河流转弯的详细特征,这样当他生还到阳光下之后,就能对别人描述一番。但它们实在是太多了,他那麻木的脑子里只能留下几个特别失动的印象。不仅如此,他还发现目前的当务之急似乎是设法让气垫舱浮在水面上。又一个气室被撞破了,正在嘶嘶漏气,浮力越来越不足了。 他迟钝地盘算着,我走了多远了?到尽头还剩多少路程?他昏沉沉的脑袋无法给自己苔案。他已经丧失了饥饿感,厚厚的牛排或上等里肌肉再配上一瓶啤酒的这种念头从未在他的头脑中闪现过。他那遍体鳞伤、筋疲力竭的身体所付出的远远超出了他自己的想像。 残破的气垫船撞上了没入水中的洞顶。小船打着转,碰撞着岩石,最后被冲出暗河的主流,轻轻地在一片浅滩上搁了浅。皮特躺在半舱水里,两脚搭在船外。他实在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背起最后一个氧气筒,为小船放气,然后再拖着它游过灌满水的通道了。 他不能昏过去,现在千万不能,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喝了几口河水。他摸索着找到保温瓶,把它从钩子上解下来,喝完了最后一点咖啡。在咖啡因的作用下,他的精神振作了一些。他把保温瓶扔到河里,看着它漂在水上击打着岩石。它的浮力太大了,无法漂到另一侧。 手电筒幽幽发出一丝暗光。为了节约电池里残余的那点电力,他关上手电筒,躺了下来,凝视着令人窒息的黑暗。 疼痛感已经不复存在。他的神经末梢已经封闭,整个身体都麻木了。他不愿让失败的念头进入自己的头脑。有那么几分钟,他拒绝相信自己无法回到地面上去,忠诚可靠的颠簸号已经把他送出了这么远。不过,要是再破一个气室的话,他就不得不把它扔掉,独自前进了。他开始集聚自己正在衰退的精力,准备应付前面的路程。 有什么东西突然唤起了他的记亿。他闻到了某种气味。他们是怎么形容气味的?气味能触发一个人头脑中的往事。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不让这种气味溜掉,以便使自己能回想起为什么对它感到这么熟悉。他舔了舔嘴唇,分辨出了一种原来没有的味道。是盐,咸咸的味道传遍了他的全身。 这是大海的气息。 他终于到达了地下暗河的尽头,外面就是加利福尼亚湾。 皮特猛然瞪大眼睛,把一只手举到了自己的鼻尖前。他看不清手指,但却能分辨出一个模模糊糊的阴影。在地下世界永恒的黑暗里,这本来是不该有的情形。他盯着水中,察觉出了一个暗淡的倒影,光线从前面的通道中渗了进来。 一旦发现阳光就近在咫尺,皮特的求生欲望便又立刻高强起来。 他从颠簸号里爬出来,思考着自己目前所6面临的两个最严重的危险——到海面的潜水距离和潜水夫病。他查看了一下氧气简双重阀门上的压力计。压力强度每平方寸八百五十磅。假如他保持镇定慢慢呼吸,不过分用力的话,这些气体可供他前进大约300米。如果在这些气体用完之后,仍离水面很远的话,那他也不必担心会得潜水夫病了,因为到那时,恐怕他已经淹死了。 他在漫长的航程中曾定期地查看深度计,知道大部分充满空气的岩洞内的气压只比外面的大气压稍微高一点。所以他虽然担忧,但并不十分害怕。在潜过通道之间的水洞时,他的下潜深度极少超过30米。如果碰到同样的情况,他只需小心翼冀地把上升速度控制在每分钟18米,就可以避免得潜水夫病。 无论前面有什么障碍,他既无法退回去,也不能待在原处不动。他别无选择,只能前进。这是对他残存的体力以及意志力的最后一次考验。 他还没有死,他要活着吸尽氧气筒里的最后一点空气,即使到了那时,他也仍要奋力前进,直到肺部爆裂。 他再次检查了一遍设备,打开双重阀门,把低压软管接到浮力补助器上。接着,他背上氧气筒,扣上快速解扣带,迅速吸了口气,确认空气调节器仍然正常。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由于丢失了潜水面罩,使他在水中看东西变得模模糊糊,不过,只要朝著有光的地方游就行了。他用牙咬住空气调节器的咬嘴,鼓足勇气,数出了“一、二、三”。 是上路的时候了。他最后一次潜入水中。 他用赤脚轻轻地拍打着水,恨不得拿自己的一切去换回丢失的蛙鞋。向下,向下,水道在他前面向下延伸着。 第94章 他游过了30米、40米。当他游过50米后,便开始担心起来,因为靠压缩空气潜水时,在60米到80米之间会有一道无形的界限,潜水者一旦越过了这道界限,就会变得像个醉汉,失去思维的控制能力。 他的氧气筒与通道顶壁的岩石摩擦着,发出怪异刺耳的响声。在穿越了几乎置他于死地的大瀑布之后,他扔掉了重力带,再加上他那破烂潜水衣上的尼奥普林合成橡胶,使他在潜水时的浮力很大。为了避开摩擦,他蜷缩起身体,往深处潜去。 皮特仿佛感觉到,向下倾斜延伸的岩洞似乎永无尽头。深度计指向了75米。终于,激流带着他转过了通道的尽头。上升的坡度很平缓,但这种情况并不理想,皮特更希望能直接升出水面,以减少中间的距离,从而节省越来越少的压缩空气。 光线渐渐地明亮起来。不用借助手电筒那奄奄一息的微光,他也能看清潜水表上的数字了。橘黄色的表盘上,指针指着5点10分。这是在清晨,还是在下午呢?自己已潜了多长的时间了?他记不清是10分钟还是50分钟。他的脑子在迟钝地寻找着答案。 碧绿清澈的河水变得越来越蓝,越来越不透光了。激流的力量开始减弱,他上升的速度慢了下来。上面远处出现了一道微光,他终于来到了河海交界处。 他现在是在海湾里了。他已经游出了河道,游在科特斯海里。皮特向上望去,看见远处隐约呈现着一道影子。他最后看了一眼压力计,指针在零字上颤动着。他的空气已几乎用光了。 他没有一口把空气吸完,而是把这仅剩的一点空气充进了浮力补助器。这样,假如他因缺氧而昏迷时,补助器便会慢慢地带他浮上水面。 最后的一口空气对他的肺部几乎没有作用,于是他放松身体,一小口一小口地向外呼气,以补偿从深水处上浮时下降的压力。随着气泡的嘶嘶声,空气调节器扁了下去,他肺里是一点空气都没有了。 水面看上去好像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一样,但此时他的肺开始像火燎般地难受。水面只是一个歹毒的幻影,实际上离他还有20米之遥。 当他感觉到仿佛有一条巨大的橡皮带紧紧地勒住他的胸膛时,他的双脚踢得更用力了。很快地,呼吸到空气成了他惟一的愿望,而黑暗也开始从眼角渗进他的眼里。 有样东西缠住了皮特,妨碍了他的上浮。由于没戴潜水面罩,他的视线模糊,无法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他本能地胡乱踢打着,想解脱出来。他的大脑也嗡嗡直叫,仿佛在发出抗议。就在黑暗即将笼罩住他头脑的那于瞬间,奇-書∧網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拉向水面。 “我钓到了一条大的!”乔·哈根快活地嚷着。 “你钓到了马林鱼?”见到丈夫的鱼竿弯得像个问号,克莱儿兴奋地问道。 “不像马林鱼挣扎得那么厉害,”乔一边喘息,一边拼命转着线轮把手,“这条鱼死气沉沉的。” “你可能已经把它拖死了。” “拿鱼叉来。它马上要露出水面了。” 克莱儿飞快地从两个钩子上取下鱼叉,像举着一支长矛似地把它从船边伸了出去。“我看见了一个东西,”她高喊道,“它看上去又黑又大。” 接着她恐怖地尖叫了起来。 在丧失意识前的那一刹那,皮特的头露出了水面。他吐掉调节器咬嘴,长长地吸了口气。他已经有两天没见到阳光了,而现在从水面上反射过来的阳光却照得他眼前一片昏花。他眯着眼,狂喜地注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万花筒般的绚丽色彩。 解除忧虑后的宽慰,生存下来的喜悦,完成大业后的满足——这一切的一切都一起涌上了他的心头。 一阵女人的尖叫声传进了他的耳朵。他抬起头,看见一艘淡蓝色的小艇漂在浪峰上,有两个人面色苍白地站在船边呆呆地望着自己。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被鱼线缠住了。一样东西轻轻拍打着他的脚。他抓住鱼线,把一条还不及他脚掌长的小鲔鱼拉出了水面。这条可怜的小鱼嘴里插着一根硕大的鱼钩。 皮特小心冀翼地把鱼夹在腋下,用那只未受伤的手轻轻拔出鱼钩。随后,他凝视着鲔鱼那又小又亮的眼睛。 “喂,图图(译注:儿童剧《奥兹图历险记》中的小狗,与故事的主人翁一起历险)。”他欣喜若狂地说,“我们到家了!” 第六十章 马德拉斯舰长和他的海军官兵们离开圣菲利浦,又重新开始了搜寻工作。突然,从哈根夫妇处传来了消息。 “长官,”无线电通讯员叫道,“我刚刚收到来自首航号游艇的紧急报告。” “什么内容?”“那艘游艇的主人,一个叫约瑟夫·哈根的美国人,在钓鱼时钓到了一个男人。” 马德拉斯皱了皱眉头。“他的意思是,他用曳绳钓鱼时,钓上来了一具尸体。” “不,长官,他很肯定,钓到的是一个活人。” 马德拉斯感到迷惑不解。“这一定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上次找到的那具尸体模样多惨啊。这个海域有没有船报告有船员失踪?”无线电话手摇了摇头。“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 “首航号现在在什么位置?” “在我们西北12里处。” 马德拉斯跨进驾驶舱,对希达尔戈点点头。“方向西北,搜寻一艘美国游艇。”他接着转向无线电通讯员。“呼叫那位约瑟夫·哈根,请他详细介绍一下他们救上来的这个人的情况,并告诉他把船停在原地不动。我们大约在35分钟之后与他们会合。” 希达尔戈从海图桌的另一头看着他。“你怎么看这件事?” 马德拉斯微笑着。“身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我相信奇迹。不过这个奇迹我倒要亲眼看一看。” 行驶在科特斯海上的游艇和许多墨西哥渔船都有他们自己的无线电联络网。船主们经常彼此闲聊、开玩笑,就像老朋友之间的电话聚会。他们闲谈的内容包括有天气预报、相互邀请参加海滨社交聚会、国内港口的最新消息以及一些要出售或交换的物品清单。 首航号的船主用鱼线钓起了一个活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加利福尼亚湾。一些人在透过下加利福尼亚无线电网把消息传出去之前,又对这个故事添油加醋,这就更加撩起了听众的兴趣。那些晚一点才打开无线电的游艇主人听到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说是哈根夫妇捕到了一条食人鲸,然后在它的肚子里发现了一个活人。 一些比较大的远洋船上装备有大功率电台,可以直接与美国境内的电台通话。很快,消息就从下加利福尼亚传了出去,一直传到华盛顿。 哈根的无线电报告被拉巴斯的一个墨西哥海军电台接收到了。值班的无线电操作员直接去向哈根求证,但哈根正忙于跟别的游艇主人通话,所以没有回答他。于是操作员就以为这一定是船主们在开船上联谊会时胡搞乱说的,所以又在日记上记了一笔,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官方海军信号上去了。 20分钟后他下岗时,随口对负责电台的军官提到了这件事。 “这事听起来太荒唐,”他解释道,“而且是用英语讲的。或许是哪个外国佬喝醉了,在电台上胡说八道。” “最好还是派艘巡逻艇去调查一下,”那名军官说,“我去通知北部地区舰队司令部,看看是哪艘巡逻艇在那个海域。” 根本用不着通知舰队司令部。马德拉斯已经将消息发给了司令部,说他正在全速驶向首航号。司令部还意外地收到了墨西哥海军作战部部长的来电,命令加速搜寻工作,并且要竭尽全力,以确保营救工作的成功。 里卡多·阿尔瓦雷兹上将正在军官俱乐部和妻子共进午餐,一位副官匆匆地赶到他的桌旁,把两份电报交到了他的手里。 “一位钓鱼的钓起了一个活人,”可尔瓦雷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这是g一二一号马德拉斯中校发过来的消息。”副官回答道。 “马德拉斯还要多久才能和游艇联系上?” “他随时可能和游艇会合。” “我真不明白,对一名在海上失踪的普通游客,海军作战部为什么要这样劳师动众呢?” “有消息指出,总统本人对这次的营救工作极为重视。”副官说。 阿尔瓦雷兹上将酸溜溜地看了妻子一眼。“我就知道,那该死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是个错误。现在可好了,只要有个美国人掉到了海湾里,咱们就得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忙个不停。” 就在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越传越离奇的时候,巡逻艇驶到了首航号的旁边,准备把皮特接过去。皮特站在甲板上,哈根在一旁扶着他。哈根已经帮皮特脱下了那件破烂不堪的湿式潜水服,为他换上了自己的高尔夫衬衫和短裤。克莱儿为皮特肩上的伤口换了绷带,并包扎好了他额头上那个深深的伤口。 皮特跟约瑟夫·哈根握手告别。“我想我可能是你钓上来的最大一条鱼了。” 哈根哈哈大笑。“这事我回去一定要讲给我的孙子和孙女们听。” 皮特接着吻了吻克莱儿的脸颊。“别忘了把鱼杂烩汤的食谱寄给我。我从未尝过这么鲜美的汤。” “看得出你喜欢这场,你喝了足足有一加仑呢。” “你们救了我的命,我会永远感激你们的。谢谢你们。” 皮特转过身去,被搀扶着上了一条从巡逻艇上放下来的汽艇。 第95章 他一踏上巡逻艇甲板,马德拉斯和希达尔戈就走上前迎接。随后,艇上的救护兵便引着皮特朝诊疗室走去。下舱口之前,皮特再度转过身去,朝哈根夫妇最后一次挥了挥手。 乔和克莱儿站在甲板上,相互搂着对方的腰。乔转过脸来,困惑不解地看着妻子。“我这辈子钓上来的鱼还不到五条,你也从来不会煮汤。他竟然一个劲地夸你的鱼杂烩汤煮得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莱儿叹了口气。“这可怜的人。他受了伤,又快饿死了,我不忍心告诉他实话。其实我给他喝的是加了白兰地罐头汤。” 科蒂斯·斯塔吉是在瓜伊马斯听到皮特活着被发现的消息的。他正在搜查佐拉兄弟使用过的庄园时,收到了从他在卡莱克西科的办公室里打来的电话。墨西哥调查机构这次表现出非比寻常的合作态度,允许斯塔吉和他的海关人员仔细地搜查这座庄园建筑及其周围地区,以便找出更多的证据,好为这个艺术品盗贼的家族王朝定罪。 当斯塔吉及其属下赶来的时,整座庄园和临时机场已全都空无一人。 对庄园的搜查并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室内所有的犯罪证据都已被清除得一干二净。但停放在临时机场上的那些被遗弃的飞机就不同了,斯塔吉在里面发现了四个粗糙的木头雕像,上面画着孩子般的面孔。 “你认为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斯塔吉问自己所属的一名调查员,那人是位西南美古代艺术品专家。 “看上去像是印第安人的宗教偶像。” “是用杨木雕刻的吗?” 那名调查员把太阳眼镜推到头顶,仔细地查看这些雕像。“没错,我想我敢肯定地说,这些偶像是用杨木雕成的。” 斯塔吉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一尊雕像。“我猜这就是皮特要找的那批神圣偶像。” 鲁迪·格恩是躺在医院的病术上听到这个消息的。一个护士走进病房,后面跟着斯吉所属的一名调查员。 “格恩先生,我是海关总局的安东尼·迪·玛吉欧调查员。我想,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大约在半个小时之前,德克·皮特在海湾里活着被救了上来。” 格恩闭上眼睛,欣慰地长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会活下来的。” “他的勇气实在是令人钦佩。我听说他在地下河里游了100多公里。” “若换成是别人谁都做不到。” “我希望这个好消息能使你变得更加合作一点。”护土甜甜地说,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肛门体温计。 “难道他不是个好病人吗?”迪·玛吉欧问。 “我照顾过比他更好的病人。” “相反,我真希望你们能给我一套睡衣,”格恩暴躁地说,“好让我换下身上这件后面系带的短睡袍。” “医院病患服的设计是有道理的。”护士乖巧地回答。 “那你倒跟我说说看,到底有什么道理。” “我看我最好还是走开,让你自个儿待着吧。”迪·玛吉欧主动告退,“祝你尽快康复。” “谢谢你为我带来了皮特的消息。”格恩诚心诚意地说。 “别客气。” “你现在休息,”护士命令道,“我一个小时之后再送药过来。” 这位护士说话算数,刚过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但病床上空荡荡的,格思已经穿着那件又窄又小的病思服,裹着一条毛毯,偷偷溜出了医院。 说来奇怪,阿尔罕市拉号上的人竞是最后听到消息的。 洛伦和桑德克正在利箭牌汽车旁跟墨西哥内务部的官员会谈,一艘停泊在附近加油站里的豪华汽艇的主人把皮特得救的消息传给了他们。他隔着海水,网冲着渡轮喊叫着。 “喂,渡轮上的人!” 迈尔斯·罗杰斯正站在驾驶舱旁的甲板上跟香侬和邓肯交谈。他探出栏杆,回答道:“什么事?” “他们找到你们的人了!” 这些话传到了运载汽车的甲板那儿,桑德克三步作两步地冲到露天甲板上。“你再说一遍!”他扯着嗓子叫道。 “一艘双桅游艇的主人从水中钓上来一个人,”游艇主人回答说,“墨西哥海军的报道说,这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所有的人都来到露天甲板上,但谁也不敢问那个关键性的问题,生怕会听到他们不希望听到的回答。 乔迪诺飞快地转动着轮椅,像在开赛车似地,冲上了装货坡道。他心惊肉跳地冲着汽艇喊道:“他还活着吗?” “墨西哥人说,他的情况很糟,不过游艇主人的老婆给他灌下些汤之后,他就好多了。” “皮特还活着!”香侬喘着气说。 邓肯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我简直不能相信,他竟然活着从海湾里出来了!” “我相信。”洛伦喃喃自语道。她用手捂住脸,泪水滚滚而下。种持与庄重在顷刻之间都土崩瓦解。她弯下腰去,拥抱着乔迪诺,脸颊全被泪水打湿了,刚刚晒黑的脸上泛出了红晕。“我知道,他不会死的。” 突然间,墨西哥官员们被大家给抛到了脑后,仿佛他们远在几里之外似地。人人都在叫着。相互拥抱着。桑德克平常矜持寡言,但此时也兴奋得一声长啸,冲进驾驶舱,抓起卫星电话,激动地呼叫墨西哥海军舰队司令部,向他们打听更多的消息。 邓肯开始热切地研究起沙漠水道分布图来,急于想知道皮特在穿越地下河道时,为自己收集了什么资料。 香侬和迈尔斯在船上厨房的冰箱里找出了一瓶廉价香摈,为每个人都倒上一杯,以表示庆贺。听到皮特得救的消息,迈尔斯兴高采烈,香依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异乎寻常的沉思神情。她怔怔地看着洛伦,心底悄悄涌出一种莫名的嫉妒。一开始她不敢相信自己竟会产生嫉妒心,渐浙地,她开始意识到,当初没有对皮特表示出更多的感情或许是个错误。 “这个讨厌鬼,每次都会在最后冒出来。”乔迪诺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洛伦直直地盯着他。“皮特有没有对你说过,他要我嫁给他?” “没有。不过我并不觉得意外。他常常想念你。” “但你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对不对?”乔迪诺慢慢地摇了摇头。“请原谅,不过我觉得你们俩并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们两个都很顽固,又太独立,无法融洽相处,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这个意思没错。你和他就像是在平行轨道上行驶的两列快车,有时会在车站相遇,但最后还是要开往不同的目的地。” 她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你很坦率,谢谢你。” “感情方面我懂什么?”他笑了起来,“我跟女人的关系从未维持过两周以上。” 洛伦直盯到他眼睛里。“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乔迪诺低头看着甲板。“女人对这种事似乎很敏感。” “她是谁?”洛伦迟疑地说。 “她叫萨茉儿,”乔迪诺坦白地说,“15年前死于夏威夷附近的海上。” “太平洋旋风事件,我记得他对我请讲过这件事。” “他发疯般地去救她,但她还是死了。” “现在他仍然怀念她。” 乔迪诺点点头。“他从不谈起她,但当他见到她相像的女人时,眼神里常会出现恍然的神色。” “我不只一次地见过他的这种眼神。”洛伦说,声音里充满了悲哀。 “他不可能永远是这样怀念着一个幽灵,”乔迪诺诚挚地说,“其实我们所有人都有某个逝去的爱情幽灵,只不过这幽灵总有一天要安息的。” 洛伦第一次看见俏皮幽默的乔迪诺沉湎于往事之中。“难道你也有个幽灵吗?”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19岁那年的夏天,在南加利福尼亚的巴尔博尔博亚岛上,我看到一个在人行道上骑自行车的女孩子。她穿着短短的白运动裤,淡绿色的宽松衫在腰间系上了个结,金黄色的头发扎成长长的马尾。她的手臂和腿都成晒成了红褐色。我离得远,没能看清她眼睛的颜色,但不知为什么,我知道它们一定是蓝色的。她看上去无拘无束。热情洋溢。从那之后,我就天天都在想她。” “你难道没去追她?”洛伦略感吃惊地问。 “信不信由你,那时我十分害羞。我接连一个月每天都去那条人行道,希望能再见到她,但她就再也没有露面了。也许她只是跟父母在那里度假,在我们相遇之后不久就回家了。” “真遗憾。”洛伦说。 “嗨,我也无法确定,”乔迪诺突然大笑起来,“如果我们结了婚,说不定在生了10个孩子之后,却发现彼此恨透了对方。” “对我来说,皮特就像你那个失之交臂的爱人。他是一个我永远也无法抓住的幻影。” “他会改变的,”乔迪诺同情地说,“男人在上了年纪之后总是会变成熟的。” 洛伦淡淡地一笑,格了摇头。“在这个世界上,像德克·皮特这种人是不会改变的。他们内心的渴望驱使他们去解开谜团,向未知的世界挑战。这种人员不情愿做的事情就是守着老婆孩子度日,最后老死在一家疗养院里。” 第六十一章 小海湾圣菲利浦充满了节日般的欢乐,码头上挤满了人。当巡逻艇开到构成港口的防波提入口处时,码头上到处洋溢着兴奋热烈的气氛。 马德拉斯转向皮特。“真是个盛大的欢迎场面。” 第96章 皮特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是当地的节日吗?” “听说了你这次奇特的地下旅行之后,他们特地赶来欢迎你的。” “没有,先生。因为你发现了流淌在沙摸底下的河流,从这里直到亚利桑那州,所有在贫瘠干旱的土地上苦苦挣扎的农场和牧场主人都把你当成了英雄。”他冲着两辆大卡车点了点头,车上的技术人员正忙着往下卸电视录影设备。“这也是你为什么成了重要新闻人物的原因。” “噢,老天,”皮特不禁呻吟起来,“我想要的只是一张软软的床,让我睡上3天3夜。” 透过船上的电台,皮特从桑德克上将那里得知,洛伦、鲁迪和艾尔虽然受了伤,但都还活着。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大为好转。桑德克同时告诉他一些最新消息。塞勒斯·萨拉森死于比利·雅摩之手,盖斯基尔和拉格斯岱尔在莫尔夫妇的协助下,抓住了佐拉和奥克斯利,收缴了华斯卡宝藏。 皮特平静地想着,那个小部落里的人总算有希望了。 似乎过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之后——其实不过是几分钟——波凯里阿号在一天中第二次靠上了阿尔罕布拉号。从渡轮上层的乘客甲板上抖落下一条长长的纸标语,上面的字是刚刚才写上去的。标语上写着:“欢迎你从死神那里归来”。 一组墨西哥街头乐队站在运载汽车的甲板上,正演唱着一首似乎很耳熟的歌曲。皮特从巡逻艇的栏杆上探出身去,竖起耳朵听了听,随后把头往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不料这一笑,他的肋骨立刻就火烧般地痛了起来,直痛得他弯起了腰。乔迪诺迎接老朋友的恶作剧终于达到了预期目的。 “你知道他们在唱些什么吗?”马德拉斯问,皮特既高兴又痛苦的模样有点让他感到吃惊。 “我很熟悉这首曲子,但听不懂歌词,”皮特忍住疼喘着气说,“他们是用西班牙语演唱的。” 看着他们走过来 看着他们走过来 带着你心爱的姑娘,你真正的伙伴 不要忧伤,别说忧伤 和他们一起走,听着音乐和歌声 你的好伙伴,仍在忧伤中等待 等待着李将军的到来 “miralosandando,”马德拉斯困惑地重复着,“他们唱的是什么意思,‘到坝上去’?” “是levee,”皮特猜测道,“这首歌开头;句的意思是‘去出席总统的招待会’。” 此时,鼓号声和吉他声响成一片,乐队里的七名歌手扯着嗓子齐声高唱他们所改编的《等待李将军》。人群蜂拥到渡轮上,洛伦挤在人群中,拼命地挥着手。她看到皮特在人群中搜寻着,直到最后找到了她。 她看见他头上缠着绷带,左臂吊在吊带上,手腕上打着石膏。他那身借来的短裤和高尔夫衬衫使他在身着制服的墨西哥海军官兵中格外显眼。乍看之下,在经历了充满磨难的地狱之行后,他仍然精神焕发。但洛伦知道,皮特善于巧妙地掩饰疲劳和疼痛,而这些她已经从皮特的眼睛中看到了。 皮特看到桑德克上将站在乔迪诺的轮椅后面。他眼睛四处寻视,又找到了戈多·帕迪拉,他正用一只手臂搂着他的妻子罗莎。耶酥、果陀和那个他总是记不住名字的技师助手站在一旁,手中高高地晃动着酒瓶。随后,跳板放了下来,皮特依次和马德拉斯以及希达尔戈握手告别。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派给我的救护兵。他把我照顾得好极了。” “其实是我们欠你的情,皮特先生,”希达尔戈说,“离这里不远处有我父母的一家牧场。在把河水从你发现的那条河里引出来之后,他们将得到很大的好处。” “请你们帮我办一件事。” “只要是我们能办到的,绝对没问题。”马德拉斯说。 皮特咧嘴一笑。“千万别让他们把这条该死的河用我的名字命名。” 他转地身去,走过跳板,来到渡轮的汽车甲板上,一下子就淹没在人海里了。洛伦冲到他面前,却又突然停住,慢慢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以免自己的身体压痛他的伤处,然后嘴唇颤抖着亲吻了他。 她退后一步,泪水盈眶,微笑着说:“欢迎你回来,水手。” 人们一拥而上。皮特在与桑德克和乔迪诺握手时,报纸记者和电视台记者从甲板两边拥上来围住了他。 “我原以为你这次铁定要买墓碑了。”乔迪诺说,脸上灿烂的笑容宛若拉斯维加斯机场上闪烁的霓虹灯。 皮特微微一笑。“要是没找到颠簸号,我是活不到现在的。” “我希望你能认识到,”桑德克,假装生气地皱起眉头,“你的年龄太大了,已经不适合在地下洞穴里游来游去了。” 皮特宣誓般地举起未受伤的那只手。“请你帮帮我,上将,要是我再朝某个地下洞穴里看上一眼,你就拿枪打断我的脚。” 这时香侬走上前来,在皮特嘴上印一个长吻,让洛伦看得有点吃味。最后,她放开皮特说。“我一直想念着你。” 皮特还未来得及回答,迈尔斯·罗杰斯和彼得·邓肯已经握住他那只手使劲摇晃了。“你真是条硬汉。”罗杰斯说。 “我把电脑摔坏了,把你的资料也弄丢了,”皮特对邓肯说,“实在抱歉。” “没关系,”邓肯咧嘴笑道,“既然你现在已经探明这条河是从撒旦深渊一直通到卡皮罗特山底下,又找到了这条河在海湾的出口处,我们可以用配备有发射装置的漂浮音响地球物理成像仪来追踪这条河的路径。” 就在这时,绝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一辆破旧不堪的墨西哥计程车冲上了码头。一个只裹着一条毯子的男人从汽车里跳出来,急匆匆地穿过码头,直奔汽车甲板。他低下头,在人群中撞开一条路,一直冲到皮特跟前。 “鲁迪!”皮特大叫一声,猛然伸出手臂搂住这个矮个子男人的肩膀,“你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像己安排好似地,毯子从格恩上着石膏夹板的手指中滑落,掉到地上,使鲁迪身上只剩下一件医院的病患服。“我从护士那里拼命逃了出来,到这里来迎接你。”他坦然自若地说。 “你恢复得还不错吧?” “我一定会在你之前回海洋局上班的。” 皮特转身招呼罗杰斯。“迈尔斯,你有带相机吗?” “一个优秀的摄影师走到哪里都会带着相机。”罗杰斯用压住人群的的嗜杂声喊着。 “替这三个在卡皮罗特山受尽苦难的老伙计照张像。” “还得加上我这个受尽苦难的女侠。”洛伦边说边挤到他们中间。 罗杰斯连拍了3张,记者们也挤了上来。 “皮特先生!”一名电视台记者把麦克风举到他面前,“你能为我们讲讲那条地下河的情况吗?” “我只能说它确实存在,”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而且水源充足。” “你认为这条河有多大?”他悄悄用臂搂住洛伦,并捏了捏她的屁股,脸上却装出一副苦苦思索的神情。“我想大约有格兰德河的三分之二那么大吧。” “有那么大吗?” “一点也没错。” “你在地下暗河里游了一百多公里,有什么感受?” 皮特最讨厌记者问感受,有人没带降落伞从飞机上掉下来,他们也要去问目击者有什么感受。这种询问真叫他烦恼。 “感受?”皮特说,“目前我的感受是,如果不赶快上厕所,我的膀胱就要受不了了。” 第六十二章 两天之后,每个人都向墨西哥警方报告了详细情况,可以自由离境了。他们聚集在码头上,相互道别。 彼得·邓肯博士是第一个离开的。这位水文专家一大早就悄悄地走掉了,等大家想起他时,他已经不见了。作为那项将被称为索诺兰水利工程的总指挥,他在接下来的这一年里会忙得不可开交。对饱受干旱之苦的西南美洲来说,这条河简直就天赐的礼物。水,人类文明的生命所在,会为沙漠居民带来各式各样的工作机会。水和管道建好之后,水将被引到小镇和城市中去,并将把一个干涸的湖泊改造成一个与波维尔湖同样规模的兼具休闲性的水库。 接下来的计划是开采皮特在地下漂流历险中发现的矿物资源,并在地下营造一个游乐中心。 香侬·凯尔西博士应邀返回秘鲁,继续从事对查查波亚斯城废墟的挖掘工作。迈尔斯·罗杰斯一如既往地跟随着她。 “希望我们能再见面。”罗杰斯握着皮特的手说。 “前提是你必须保证远离那些祭潭。”皮特亲热地说。 罗杰斯笑了起来。“这没问题。” 皮特俯视着香他的眼睛,那里面依然闪烁着果断和勇敢的光芒。“祝你万事如意。” 香侬清楚,在她所见过的男人当中,皮特是惟一一个她既无法占有又无法掌握的人。她心中涌动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感。为了故意气气洛伦,她热烈地吻着皮特,吻了很长的时间。 “再见了,大男孩。别忘了我。” 皮特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话:“想忘也忘不掉。” 香侬和迈尔斯坐着计程车动身前往圣地亚哥机场后不久,一架海洋局的直升机从东方飞来,降落在阿罕布拉号的甲板上。飞行员让引擎空转着,自己从货舱口跳了下来,他四面环视了一下,看到了桑德克,便向他走了过来。 “早安,上将。 第97章 是马上就走,还是关掉引擎?” “不要关引擎,”桑德克回答道,“海洋局的喷射客机现在情况怎样?” “正在尤马海军陆战队的机场待命,准备将您和其他人送回华盛顿。” “很好,我们马上登机。”桑德克转向皮特,“这么说,你是要请一阵子的病假楼?” “我和洛伦打算去参加美国老式汽车俱乐部在亚利桑那州举行的巡回车展。” “希望一个星期后能见到你。”上将转向洛伦,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你是个议员,别跟着他胡来。你要保证他能安全结实地回来,以便投入工作。” 洛伦微微一笑。“别担心,上将。选民们也需要我斗志昂扬地重返工作岗位。” “那我呢?”乔迪诺说,“怎么不给我放假疗养?” “你坐在轮椅上,一样可以在办公桌旁工作嘛。”随后,桑德克脸上浮起一丝诡谲的微笑,“至于鲁迪,他的情况不同。我打算送他到百慕达待上一个月。” “你这个老家伙。”格恩说,拼命地板着脸,不让自己笑出来。 这一切其实只都是开开玩笑罢了。皮特和乔迪诺就像桑德克的儿子一样,他们之间一向互敬互爱。上将确信,一旦他们恢复健康之后,马上就会来到他的办公室,催着他派他们去执行海洋工程计划。 两名码头工人把乔迪诺抬上了直升机。为了使他那上了石膏的腿得以伸展,他们拆掉了一个座位。 皮特靠在直升机门旁,捏弄着乔迪诺从石膏里露出来的脚趾头。“别再把这架直升机像其它几架一样输掉了。” “这有什么了不起,”乔迪诺回嘴道,“我每买十加仑汽油,就能赢回这么一个玩意儿来。” 格恩把手放到皮特的肩膀上。“感觉蛮好的,”他轻松地说,“咱们什么时候再这么玩上一回。” 皮特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千万不能再拿自己的命当赌注了。” 桑德克轻轻拥抱了一下皮特。“你好好休息,别着急。”他的声音很轻,在旋翼叶片的转动声中,别人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我会尽快回去的。” 洛伦和皮特站在渡轮的甲板上挥着手,直到直升机在海湾上空转弯,向东北方向飞去。他转身面对着她。“这下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她挑逗地微微一笑。“我都快饿死了。咱们干嘛不去墨西卡利找家好一点的墨西哥餐厅呢?” “既然你提到了吃饭,我突然很想吃辣肠煎蛋。” “我想得由我来开车了。” 皮特举起手。“我还有一只手臂是好的。” 洛伦根本不听他的。皮特只得站在码头上引路,洛伦则稳稳地把长长的利箭车以及后面拖着的拖车从渡轮的汽车甲板上沿坡道开上了码头。 皮特无限依恋地看了这艘老式渡轮的活动横梁最后一眼。他真希望自己能亲手驾着这艘船穿越巴拿马运河,沿波多马克河一直开到华盛顿。但这是不可能的。他悲哀地叹了口气,站到乘客座位上。这时,一辆汽车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科蒂斯·斯塔吉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朝他们打了个招呼。“真高兴能在你们走之前赶到。大卫·盖斯基尔说,一定要把这样东西拿给你们。” 他递给皮特一个裹在印第安毛毯里的东西。皮特无法用双手接过来,只得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洛伦。于是洛伦接过毛毯,把它展开。 4张漆在棒形祈祷用具上的人脸静静地瞪着他们。“这是芒陀罗人的宗教偶像,”皮特轻声说,“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我们是在约瑟夫·佐拉停放在瓜伊马斯庄园里的私人飞机里找到的。” “我猜这些偶像一定是佐拉用卑鄙手段弄到的。” “根据一份与它们同时发现的收藏者资料,我们断定它们是芒陀罗人遗失的宗教偶像。”斯塔吉解释道。 “芒陀罗人一定会非常高兴。” 斯塔吉看着皮特,脸上浮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我想我们可以委托你把偶像送还给他们。” 皮特轻轻一笑,把头往后面的拖车那边一歪。“这些偶像不会比那里面的黄金更值钱吧。” 斯塔吉摆出一副你骗不了我的神情。“真好笑,所有的黄金文物不是都已经登记入册了吗?” “我保证会把这些偶像送到芒陀罗人的村子里。” “大卫·盖斯基尔和我绝对信任你。” “佐拉那伙人现在怎么样了?”皮特问。 “在监狱里蹲着呢。起诉他们的罪名有盗窃、非法定私和谋杀。告诉你,法官拒绝了他们的保释请示,因为他很清楚,这伙人一定会利用保释的机会逃到国外去。听到这消息,你一定很高兴吧。” “你们做得真好。” “这么多亏了你的帮忙,皮特先生。如果海关总局能对你有什么帮助,当然,向国内走私非法物品除外,别忘了打个电话给我们。” “我知道了,谢谢你。” 例行巡视过那一小群牲畜之后,比利·雅摩正在为马卸鞍。他稍停下手,眺望着高低不平的山地荒原。岩石缝中稀稀落落地生长着仙人掌、牧豆树和柽柳。突然,他望见一团灰尘朝自己这个方向卷来。渐斯地,他认出那是一辆非常破旧的汽车,后面还拖着一辆旅行拖车。它们全都涂着近乎黑色的深蓝色。 汽车和拖车在他的屋前停了下来,这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从畜栏旁走了过去。这时,门打开了,皮特从车里走了出来。 “祝你受到温暖的阳光照耀,我的朋友。”雅摩向他致意。 “祝你拥有晴朗的天空。”皮特回答道。 雅摩热情洋溢地握住了皮特的右手。“见到你我实在太高兴了。他们对我说,你死在那一片黑暗之中了。” “差一点点,不过没死,”皮特说,朝着挂在吊带上的手臂点了点头,“我要谢谢你。是你及时进到山里,救了我朋友的性命。” “邪恶的人是注定要死的,”雅摩颇具哲理地说,“我很高兴能及时赶到。” 皮特把裹在毛毯里的偶像递给了雅摩。“我给你和你们的部落带来了一样东西。” 雅摩轻轻揭开毛毯,仿佛是在观看一名婴儿。他默默无语地凝视了四座偶像片刻,泪水溢上了他的双眼。“你为我们带回了我们部落的灵魂、我们的梦想、我们的宗教。现在,我们的孩子们可以行成人礼,可以成为真正的男人和女人了。” “我听说,那些偷走它们的人曾听到奇怪的声音,就保孩子的哭泣声。” “它们是在哭喊着要回家。” “我原以为印第安人是从来不哭的。” 雅摩微笑着。手中的这些偶像将喜乐的感觉传达至他心中。“你别相信这个。我们只不过是不愿让外人看见罢了。” 皮特把洛伦介绍给比利的妻子波莉。波莉坚持留他们吃晚饭,并且不让他们拒绝。洛伦无意中提到皮特喜欢吃辣肠煎蛋,于是波莉便一下子为他做了许多,相当于5个牛仔的分量。 吃饭时,雅摩的朋友和家人都涌进屋里,虔敬地观看他们的宗教偶像。男人们全都上前跟皮特握手,妇女们则把小手工艺品作为礼物送给洛伦。这个场面十分感人,使洛伦禁不住地抽泣起来。 皮特和雅摩相互看出彼此在本质上十分相近,两人对这个世界都不存在任何幻想。皮特对雅摩微笑着。“能有你这个朋友真是荣幸,比利。” “永远欢迎你到这里来作客。” “当水被引到地面上时,”皮特说,“我会设法让你的村庄首先得到灌溉。” 雅摩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系在皮条上的护身符,递给皮特。“这东西送你,让你永远记住自己的朋友。” 皮特仔细观看着护身符。这是一个卡皮罗特山死神的铜制小雕像,上面嵌着绿松石。“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接受。” 雅摩摇了摇头。“我发过誓,要戴着它直到找回我们的偶像。现在,它是你的了。祝你好运。” “谢谢你。” 在离开欧米泰庇克峡谷之前,皮特把洛伦带到了帕蒂·卢·卡汀的墓前。她跪了下来读着墓碑上的铭文。 “多美的墓志铭,”她柔声说,“这中间是不是隐藏着一个故事?” “好像没人知道。印第安人说,她是在某天夜里被不知名的人葬在这里的。” “她这么小,才10岁。” 皮特点了点头。“对一个10岁的小女孩来说,她的安息地未免太孤寂了。” “回到华盛顿之后,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在哪份档案里找到她的线索。” 沙摸里的野花已经开过并且凋谢了。洛伦用常青的拉瑞阿灌木枝扎了一个花圈,将它摆在坟墓上。他们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眺望着沙漠。在落日的余晖中,各种色彩都鲜艳夺目,而11月的清爽秋风则使这幅景色更加壮丽。 洛伦驾着利箭车驶向公路时,全村的人都在道路两旁为他们送行。换挡时,洛伦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皮特。 “在你听起来可能会觉得奇怪,不过,这个小村可真像个世外桃源,如果能在这里度过一个安静的蜜月是最合适不过了。” “你是不是在提醒我,我曾经向你求过婚?”皮特捏着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说。 “我倒宁愿把它看成是你的一时冲动而一笔勾销。” 他盯着她。“你是在拒绝我?” “别做出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第98章 我们两人当中一定得有一个保持头脑清醒,而你的道德心不允许你食言。” “我可是认真的。” 洛伦招目光从路上收回来,朝他亲热地一笑。“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不过,咱们得面对现实。目前的问题是,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我们彼此之间绝非如胶似漆。假如你和我住在一所有围墙的小房子里,那家具上有的就只是积满的灰尘,因为我们俩都不愿待在家里。你的生活是海洋,而我的生活则是国会。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亲密的爱情关系。你不会不同意我的话吧?” “我不能否认,你的理由很充分。” “我建议我们维持目前的这种关系。你有反对意见吗?” 皮特没有马上回答。洛伦想,他把自己的宽慰感遮掩得真好。有好长的一段时间,皮特都只是透过挡风玻璃直盯着前面的路。终于,他开口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史密斯议员?” “不知道,是什么?” “作为一名女政客,你简直过于坦诚和性感了。” “作为一名潜水员,。她哑着嗓子说,“你也未免太容易坠入情网了。” 皮特会意地一笑,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到华盛顿还有多远?” “大约5000公里吧。问这个干嘛?” 他把吊带从手臂上扯下来,扔到后座上,搂住了洛伦的肩膀。“想想看,前面还有5000公里,你有足够的时间来看看我这个人到底有多可爱。” 附记 在海洋局的大楼里,桑德克私人办公室外接待室的墙上挂满照片,全是上将与富翁或名人们一起合照的。照片上的人物包括了5位总统、众多的军界首领、政界要人、国会议员、著名科学家和为数不多的电影明星。所有的人都面对镜头,咧着嘴,一成不变地微笑着。 这些照片都被裱在朴素的黑色相框中。但挂在正中的那一张却与众不同,它被裱在金框里。 照片上,桑德克站在一群古怪的人中间,这群人看上去全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一个身材粗短、头发鬈曲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双腿打着石膏直直地往前伸着。站在他身边的是个小个子男人,戴着玳瑁边眼镜,头上扎满绷带,好几个手指都上着夹板,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病息服,连带子都未系上。再往旁边是一位漂亮的女士,她身着短裤和露背装,那副模样像是躲在受虐妇女收容所里的女人。紧挨着她站着一位高个子男子,额上缠着绷带,一只手臂挂在吊带上,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副无忧无虑的神情,脑袋朝后仰着,正在快活地大笑。 当你被引进上将的办公室之后,如果你不经意问起金框相片上那群怪样的人物,那你就得坐下来,专心地听上一个小时的故事。 这个故事很长,上将喜欢向别人讲述“皮特河”这个名字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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