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许遗珠》 第1节 本书由(20141213)为您整理制作 ================= 婚许遗珠 作者:陆千金 文案: 外人对于顾颜殊的评价是男神。 对他老婆陆遗珠的评价是女神经。 而在顾颜殊本人眼里……请把那个经字去掉谢谢合作! 对于顾颜殊而言,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就是遇见陆遗珠,然后娶了她。 一句话文案:全身力气用尽,只为把你抱紧。 内容标签:婚恋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业界精英 主角:陆遗珠,顾颜殊 ┃ 配角:陆蕾妍,钱昕然,黎满满,吴墨棋 ┃ 其它:婚恋 ================= ☆、一见就钟情 顾颜殊第一次见到陆遗珠的时候,是二十三岁的那个春天。 那时候他刚刚进医院外科实习,工作量不大,也就是帮人包扎一下小伤口。接到顾晗羽的电话的时候,他刚刚处理完一个病人的伤口在洗手。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问:“怎么了。” 平时咋咋呼呼的顾晗羽今天说起话来出乎意料地温柔,“欧巴,来接我回家吧。” 顾颜殊听得一阵恶寒:“说人话。”亏顾晗羽还是心理系研究生呢,就他看来,心理问题最大的人就是她自己。 “哥,快点来接我回家。你都不知道今天你妹妹我遭受了什么折磨,沈阎王简直灭绝人性……” 顾颜殊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直到洗完手走回办公室才算是听明白了。顾晗羽其实已经在一家医院找到心理医生的工作,但是学籍仍然是s大研究生在读。她今天回去准备论文的时候,就被外号沈阎王的导师抓了壮丁。沈阎王一直在给一个有心理障碍的富家小姐做心理疏导,今天他女儿从国外回来,于是……可怜的顾晗羽就这么被抓过去给人心理辅导了。 事后顾晗羽那叫一个悔啊,要做心理辅导的这妹子那是心理障碍吗?简直就是心理变/态! 顾晗羽对着电话就差捶足顿胸了:“哥啊,你都不知道这个叫陆遗珠的患者。不不不!她根本不能说是患者,她简直就是怪胎啊!我都怀疑她怎么长这么大的……” “啰嗦。”顾颜殊损了自家妹妹一句,弯腰看了看桌上的钟,五点半。“下班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钦懿华庭88号……” 顾颜殊刚刚实习没多久,本身就没什么存款,家里还有个重病在床的妈,所以四个轮子的车这种东西,他是没有的。但是……他有两个轮子的。 但是顾颜殊是什么人啊,那可是众人眼中的男神啊!所谓男神,就是两条大长/腿上面即使穿的不是范思哲的西装裤,跨上的也不是兰博基尼,但是踩动脚踏车的时候,还是让人感觉赏心悦目得不行。 钦懿华庭进去都是要门卡的,顾颜殊踩着脚踏车,在门口就被拦下来了。顾颜殊脸上没有表情,把车子停到一边,给顾晗羽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顾晗羽跟谁说了一句什么,再传达到门卫那里,顾颜殊就被放行了。 再度踩上脚踏车往里去,钦懿华庭里面的别墅一幢比一幢漂亮,房子和房子之间的距离都很大。顾颜殊找了半天才找到88号。 那幢房子的庭院外安着一扇铁门,顾颜殊透过铁门看那座奢华的庭院,里面种着大/片大/片的梨花树。正是三月,梨花盛放的时节。层层叠叠的洁白梨花开了一院子,远远看过去就像是落了满院白雪。 盛大美丽。 顾颜殊站了一会,就有人来开门。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慈祥笑意。“是晗羽小姐的哥哥吗?” 顾颜殊点点头,对着她微笑了一下:“你好,我是顾颜殊。” “哎,晗羽小姐已经跟我说过了。”老妇人引着他往里面走,“我姓张,顾先生你叫我张妈就好。” 一路跟在张妈后面顺着大路走进大门,房子外面漂亮,里面也奢华得出奇。欧式装修风格,一走进来就像闯进了宫殿。然后侧头看向楼梯,顾颜殊就看见顾晗羽口中,那个怪胎患者。 一个少女抱着一只白色小萨摩,慢慢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却在离地面还有两三级楼梯的时候站住了,静静在那里看着他。 “你是谁?”她轻轻开口,面无表情就像戴着一层冰霜做的面具,发间步摇上坠着的那一枚珍珠悠悠晃动。 是的,步摇。 顾颜殊看着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走错了时空隧道,已经不在现代。面前的少女梳着繁复的古代发髻,发间簪了一枚珍珠步摇。身上竟然穿着一身淡蓝汉服,甚至连裙脚下露出的鞋尖都是带着刺绣的绣花鞋。 她就这样怪异突兀地出现在欧式建筑中,却毫无违和感,就像与生俱来的一部分,那么自然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怪异的女孩子,却出乎意料,有种怪异的美/感,漂亮得很出奇。 张妈见他站在那里久久不动,见怪不怪的打圆场:“顾先生,这是我们小姐。” 陆遗珠也朝他点点头:“我是陆遗珠。” “你好,”顾颜殊勾起嘴角,不由自主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我叫顾颜殊。” 他是个长得很好看很清俊的男人,这是陆遗珠对他的第一印象。他的唇色很淡,却仍旧是好看的。但是却没有一丝阴柔的气息,浑身都是风华正茂的男子气概。 陆遗珠看见他朝自己笑,竟然也扯出一个清淡的笑。“我十八岁,你呢?” 那一刻,顾颜殊心底有一只叫做欢喜的魔鬼,悄然释放。他竟然想起,一见钟情这个剧本里说到烂的成语。 他忽然之间就认同了顾晗羽看得那些小言里的话,原来中意一个人,真的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是这一刻,他看见她。然后就心生欢喜,莫名无由。 分明是这么怪异的女学生,性格怪异服装怪异,就连为人处事都很怪异。顾颜殊偏偏就这么,悄悄的动了心。 他听见自己强自压抑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冷淡:“我今年二十三。” 陆遗珠点了点头,转身把怀里的小萨摩交给张妈抱好,轻声说:“小诺今天有点拉肚子。” “知道了小姐,我给小诺喂点温水看看。” 交代完狗的事情,陆遗珠在回过头看向顾颜殊。“你是顾晗羽的哥哥?她在二楼书房。”然后提起裙摆往楼上走去,再也没回过头看他一眼。 顾颜殊无奈地摸/摸鼻子跟了上去,认同了自家妹妹的说法,陆遗珠的为人处世,还真是蛮奇怪的。 两人走进书房的时候,顾晗羽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看见顾颜殊,顾晗羽差点就泪奔了。哥哥啊,这个任务太艰巨了,快点带本宝宝回家啊。 结果……顾颜殊装作看不懂她眼神的样子,默默在一边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不用管我,你们继续你们的。” 陆遗珠像是有点惊讶,凉凉的眼神掠过他,又掠过顾晗羽。最终她也没理会顾晗羽,直接走到一个硕大的绣架前面坐了下来,开始刺绣。 她身后就是一扇落地大窗,将近六点,外面的光已经有点暗了,照进来的时候却温柔得恰如其分。窗前是水蓝色的落地窗帘,窗帘没有拉上,只拉了一层薄纱。浅浅的蓝色,像是流动的水流一样。边上的有窗户开着,微风吹过,温柔地抚动轻纱,轻纱前面端坐着一个穿汉服的美人,她正低着头,安静地绣一副牡丹花开。 这画面美得就让人感觉是在做梦一样。 顾颜殊不想再醒过来了。 分明离高考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是当他这样看着陆遗珠的时候,却再度想起了高考试卷上那句诗。 原本觉得平庸的,在这一刻却觉得,美得很动人。 客从南溟来,遗我泉客珠。 他甚至觉得,陆遗珠就是兜兜转转被送到自己面前的那颗泉客珠。她被安静地珍藏在岁月里好多年,直到今天,上天才用这么浪漫又温柔的方式,轻轻把她送到自己面前。 顾晗羽忍受不了这种寂静的氛围,酝酿了半天,憋出一句:“陆小姐……” “不用再往下说了。”结果又被陆遗珠冷淡地一声直接打了回去。她一边继续在绣布上飞针走线,一边毫不在意地说:“我早就跟爸妈说过了,我不需要心理疏导这种东西。” 提到自己的专业,顾晗羽瞬间就不能忍了:“陆小姐,现在心理疏导是一种很常见的放松方式。社会在高速发展,自然而然就会有压力随之而来。这只是一种负面情绪,严格意义上来算并不算是疾病。我疏导你,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而不是医生。” 顾晗羽这番话说得很认真很诚恳,要是换了一般的病人,就是不完全相信,也会放下一部分心房了。可是,陆遗珠没有。她把针插/在绣布上面,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顾晗羽。 “你老/师给我辅导了两年。” “你想说什么?” “一点用都没有。”她站起身,把灯打开,顺手有把落地窗前的窗帘拉上了。“我知道你今天是临时来顶替的,也没什么。你不要来打扰我,就这么坐到七点,我会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陆遗珠认为顾晗羽的疏导,于她而言是打扰。 “陆小姐……”顾晗羽还在继续说点什么,陆遗珠没打断她,顾颜殊已经抬起手制止了她。 “晗羽,不要再说了。”顾颜殊站起身,淡声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送就不必了。” 陆遗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忽然就微笑了。“要留下来吃晚餐吗?” ☆、梦醒是残酷 “boss。” 听见敲门声,顾颜殊从回忆中醒来。理了理袖口,说:“进来。”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推门进来,“boss,疗养院那边打来电话,夫人的情况很不好。” 顾颜殊手一顿,下一刻,抓起桌上的西装外套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备车。” 在外面坐着的秘书小姐erica看他急匆匆往外走,抓起行程表就劝阻:“boss,十五分钟后马上就有一个招标会要开始……” 顾颜殊理都没理她,皱着眉往外走。erica也不敢跟出去,站在原地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双手接过她手里的行程表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没办法了,找副总去吧。erica,你知道的,只要关于夫人的事情,boss那里,没得商量。” erica这位金发美人表示自己压力山大,“真是够了!denny,夫人那里又出了什么事?” denny摊摊手,“具体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夫人闹了一场,好像还见了血。boss现在应该非常着急……” 所以说,招标会?那是什么东西?你说很重要?有夫人重要麽? 顾颜殊赶到疗养院的时候病房闹成一团,依稀还能听见嘶吼声。顾颜殊的心揪成一团,快步往里面走,就看见陆遗珠,他最宝贝的遗珠,全身湿透,袖子上全是血,被人用绳子捆着束缚在床/上…… 第2节 他忽然就裹足不前,站在门口,他不敢进去。他不敢相信,那是他深爱的、安静的、美好的陆遗珠。 “顾先生?!”强行按住她的护工看见顾颜殊,急急忙忙撒了手解释:“顾先生,这不是我们……” 顾颜殊走进去,冷声说:“出去。” “顾……”护工还想解释,顾颜殊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满脸寒霜地拔高音量:“我说让你出去!” 护工不敢再说话,跟在医生后面灰溜溜地出去了。临走时还小心翼翼地把门给带上。 顾颜殊朝她走过去,她依旧被捆绑着,左边的白色广袖上血迹斑斑。她已经平静下来,目光空洞的看着窗外。只是在顾颜殊走近自己的时候,瞳孔有轻微的收缩。 他伸手替她把绳子解开。 “遗珠…遗珠……”顾颜殊鼻子酸涩,几乎是含/着泪颤抖着双手去触碰她的脸颊。 陆遗珠侧头想躲,却没有躲开。他温热的手,她冰凉的脸。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他伸手为她拭去。 “遗珠……不要哭……” 她侧头看向他,干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你来放我走?” 顾颜殊全身所有力气,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戛然崩塌。跪倒在她病床前,一手捂着脸,湿热的眼泪濡/湿/了掌心。“不。”他的声音,却仍旧是不容置喙的。“什么都能答应你,这个不可以。” “顾颜殊……”她伸出左手,覆上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她手腕处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还没有经过处理,细小的血珠从手腕处滑落,沾在他手上。“我试过了……” ——顾颜殊,我用尽全力,还是没办法爱上你。 顾颜殊几乎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这样悲哀,悲哀到最后就变成了愤怒。他捏着她的肩膀:“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 他不相信,一个人真的能够这样狠心绝情。即使他掏心挖肺,她却连半分情感都吝啬。 陆遗珠挣开他,“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清醒?”环视四周,“你把我送到这里有什么用?早就说过,我没有病!顾颜殊,其实真正应该看心理医生住疗养院的人,应该是你!” 顾颜殊面目冰冷地看着她,想起这么多年,自己那些没有任何回报的感情。自嘲冷笑,他倾身过去就吻她。即使她拼命躲闪,他却将手牢牢放在她脑后,用力把她压向自己。 她想逃,却越来越清晰感受到他在自己唇上辗转的舌尖,他甚至变本加厉,把舌头探了进来。“顾…颜殊……你放……” 她的唇这么软,她的气息这么近,她的拒绝这么微弱。顾颜殊越来越贪婪,甚至用手去摸她的锁骨。她很瘦,锁骨很突出,摸在手上却是冰凉的。就像第一次抱她一样,让他想起冰肌玉骨。很滑,他爱不释手地反复摩挲。 陆遗珠被他压在床/上抚摸亲吻,挣扎不开,她觉得自己身上好热,几乎要着火了。挣扎着在枕边摸/到一个冰冷坚硬的铁片,她抓起这根救命稻草死命往前一划—— “嘶!” 顾颜殊也很瘦,陆遗珠这一下正好划在他锁骨下,划出一条淡淡的血痕。 两人同时顿住,顾颜殊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枚小小的银发梳,应该是她刚才挣扎的时候,头上散落下来,掉到枕头边上的。 陆遗珠捏着发梳上的花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花片上的珍珠磕在她掌心,有轻微的疼痛。她身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此时冷下来。好像刚才那把火根本没有发生过。 他跌坐在床/上,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其实是很小很小的伤口,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对于顾颜殊而言,这是她亲手划在他心上的。 “遗珠,我爱你!我在说我爱你,你真的不懂吗?!” 陆遗珠淡漠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爱我,跟我有关系吗?” 顾颜殊沉默不语,起身按铃把医生叫过来。 夏轻雨敲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大财主顾颜殊正站在窗边,背影很萧索,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病人陆遗珠小姐正坐在床/上,梳理自己那一头难打理的发髻。 雪白的中衣上有斑斑血痕。 夏轻雨相当不解,自己只是临时跟同事换了个班,怎么一回来就是这么难收拾的场面。 不敢多问,夏轻雨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顾先生。” 顾颜殊回头,又是那个无懈可击的,沉稳如水的顾先生。 “拿包扎的东西来。” 夏轻雨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微笑着说:“好的,我这就去取。” “让护士去。”顾颜殊走近病床,无视陆遗珠冰冷的眼神,替她把发梳插回去。“我要问你一件事。” 让门外的护士去拿东西,夏轻雨把房门掩好。“顾先生有什么话就问吧。” “我想知道……遗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能出院吗?” 陆遗珠冷冷地开口:“如果你没有放我走的准备,那还是这里比较好。” 顾颜殊皱皱眉头,“遗珠,不要胡闹。”然后抬头看向夏轻雨,“夏医生?” 夏轻雨看了陆遗珠一眼,最后觉得自己还是保住饭碗比较妥当,快速地回答:“顾夫人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抑郁症也都是轻微的,回家疗养那是再好不过的了。相信顾家的条件肯定会比疗养院更好,但是还是需要请个看护的。” 护士敲门进来,把纱布绷带放下就匆匆离开,表示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房间多待。顾颜殊顿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拿起药粉洒在她手腕上。药粉洒在手上很疼,陆遗珠抿着唇缩了缩手。却被顾颜殊瞪了一眼,强硬拉住。 “现在知道疼了?闹腾的时候怎么不动动脑子!”话虽如此,手下的动作却又变轻了一点。把纱布和绷带包好,才起身。 “她的情绪……为什么没有任何进展?” 把这一幕从头看到尾,叹了口气,夏轻雨说:“顾先生,其实顾夫人并不是感情冷淡,只是她觉得没有必要把感情浪费在爱情上。” 陆遗珠起身,开始往中衣外面套曲裾。淡绿的入塞七重衣,一层一层,绕得很繁复。顾颜殊看着她,表情很复杂。负手在背后,无意识转动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沉默片刻,然后说:“知道了。” 又过了十分钟,陆遗珠才把整套曲裾穿好。她抬头看了顾颜殊一眼,“走吧。” 说完就转身想走,顾颜殊从背后抱住她。那么紧的一个拥抱,两个人都说不出话。他烙了一个滚烫的吻在她脖颈上,她被烫得浑身一抖,连心都不由自主在发颤。 他是顾颜殊啊…… 即使没办法爱上他,她还是……非常的……依赖他…… 许久,他才放开她。牵起她的手说:“走吧,带你去办出院手续。” 夏轻雨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没有说话。穿着西装的男人,牵着一个穿淡绿曲裾的女人。却没有不和谐。 夏轻雨甚至觉得顾颜殊挺可悲的,但是又太偏执。带两个人办完出院手续,夏轻雨站在楼上目送他们上车离去,苦笑着捂住胸口,没有说话。 他才没有那么笨,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让自己也变成一个悲剧。他就走到这里好了,戛然而止,很好。 夏轻雨闭上双眼,恍恍然又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是冬天。她穿着一身湖水蓝袄裙站在楼下,身上还披着带毛的织锦斗篷。 流云髻配流苏步摇。 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护工陪同下来来往往,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正常人最多的地方,她依然淡然安静,美得触目惊心。 把手插/进裤袋,摸/到里面一枚被捂得温热的步摇,夏轻雨苦涩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即使说抱歉 坐在车上,顾颜殊拿出笔记本敲敲打打。陆遗珠也不打扰他,把车窗摇下来,轻风把她耳畔的发丝吹起小小的弧度。 然后她说:“我不要回家,我要去游乐园。” 顾颜殊的手顿在键盘上,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前排司机默默升起隔板,表示他没有听见这个让boss头痛的问题。 “遗珠,你听我说……” 陆遗珠回头看他,“你没空的话不用陪我,我自己也可以。” 顾颜殊默默打落牙齿和血吞,微笑着说:“有空,当然有空。” 已经确定boss永远拗不过夫人的司机,已经默默把车开向了游乐园。什么?boss还没吩咐?别开玩笑了,夫人说的就是圣旨好么。 手机铃声响起来,顾颜殊低头一看,小学/妹孟初冬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就听见孟初冬在那边叫:“学长,我们在魅影,过来玩吗?” 声音响得连陆遗珠都听见了,看向顾颜殊的目光带着莫名的感慨。顾颜殊忽然感觉认识这么一个小学/妹很囧,大白天的去魅影有意思么…… “现在去魅影,初冬,你确定你没有发烧吗?” “哪有啊!”孟初冬表示自己很委屈,“学长以为酒吧就是喝酒的吗?我告诉你哦,这个酒吧的老板可是个超级大美人唉!” 陆遗珠的表情很复杂,“那个……孟初冬她……喜欢女的?” “学嫂!我性取向很正常!”陆遗珠忽然很佩服孟初冬有这么灵敏的耳朵。“大美人不是关键,关键是情同在追求这个美人儿啊!情同啊情同!” 顾颜殊看见陆遗珠的眼睛开始发亮,真想一爪子挠死孟初冬。情同……陆遗珠非常喜欢那个男人唱的歌。听听歌就行了,见真人这个他就不高兴了。 把电话挂掉,顾颜殊对她说:“别理她,成天没事闲得慌。”能不闲吗?孟初冬毕业之后就被青梅竹马君强迫着结婚了,现在孩子都三岁了。一天到晚和小基友林柚月两个人吃喝玩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遗珠双眼发亮,“我们去魅影吧。” “……车已经往游乐园开了,何况现在这么早,情同肯定不在。” “那我们去了游乐园再去!”祈求的目光都快赶上小诺看肉骨头的眼神了。 …… “好……” 车子开到游乐园门口,司机下车给顾颜殊开门。游乐园大多数都是高中生以下的孩子,看见这么一个西装革履又清俊的男人走下来,已经很惊讶了。结果顾颜殊走到另一边开车门,居然扶了一个穿汉服的女人下车。 整个游乐园顿时肃静了一下。 顾颜殊和陆遗珠早就习惯这种眼神,牵着手就往游乐园里走,完全想不到众人心中近乎疯狂的呐喊:摄像头在哪里? “姐姐,你这个衣服真好看,你是拍戏的吗?”居然真的有一个小姑娘冲上来问,话是对着陆遗珠说的,眼神却一直往顾颜殊身上瞟。 陆遗珠顿时就感觉有点不大高兴:“你在问我问题,为什么要看他?” 那个小姑娘根本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直接就说出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对不起。” “这是汉服里的曲裾,汉族人传统的服饰。”说完,陆遗珠就往拐弯处的冰激凌车那里走,“顾颜殊,我想吃那个。” 顾颜殊被她拉着走,心间却有一丝喜悦滑过。遗珠这是吃醋了吗? 选了一个草莓味的甜筒,陆遗珠站在树荫下面吃,还问:“你不吃吗?” 顾颜殊站在一边替她当太阳,听见这句话,低头看她。看见她唇上还沾着粉红色的冰激凌,那样子真是很少见。他勾起唇角笑笑,然后低头就吻在她唇上。浅尝即止,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陆遗珠只感觉他低下头,唇/瓣轻轻扫过自己的唇,舌尖在自己唇上轻微的一舔。抬起头看见顾颜殊一脸餍足,“味道很好,甜而不腻。” 陆遗珠低下头不理他,努力吃面前的甜筒。 看她一副生人勿近的炸毛样,顾颜殊失笑:“遗珠,你真可爱。” “顾颜殊……”陆姑凉抬起头一本正经。 “嗯?” 第3节 “你真讨厌!” 顾颜殊:“……” 吃完冰激凌,顾颜殊掏出口袋里的手帕细细给她把手擦干净。然后把脏的一面往里面叠好,再放进口袋里。 陆遗珠分明看见,手帕一角细细绣着一朵含苞欲放的海棠。 “手帕都脏了,你怎么不扔掉。” 顾颜殊一愣,然后微笑着捏了捏陆遗珠的鼻子说:“遗珠送我的,我怎么舍得扔?” 她送给他的,他都小心珍藏。无论记忆,是好的,还是坏的。 陆遗珠被他牵着往旋转木马那里走,她的身体只允许她玩这个。木马那里都是小孩子或者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最娇艳欲滴的年纪。他们看着她的时候,目光带着好奇与不解。陆遗珠其实已经习惯,坐上旋转木马,顾颜殊站在原地。每次转到他面前,他都会微笑着跟自己挥手。 她的意识忽然就很恍惚,在他的微笑里,想起当年绣那块手帕的时候。那其实是她绣坏的一块手帕,偶然认识了宋汐,是想要绣了送给她的。绣坏了之后就从手绷上解下来往地上扔,正好顾颜殊走进来。 然后他说什么? 她记得他也是这样温和纵容宠溺的微笑,说:“很好看啊,不要浪费,不如送给我吧。” 她当时正忙着赶另一条新手帕,就胡乱点点头说:“你要就拿走。” 就是这样的“送”,如果今天没有看见那朵海棠,她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情。可是他,居然一直随身安放,这么多年。 陆遗珠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就一直闷闷不乐,顾颜殊理着她的鬓角,问:“怎么了,遗珠,为什么不开心?” 她抬起头看着他,忽然就伸手,环着他的腰扑进他怀里。顾颜殊不明所以,却伸手牢牢抱住她。“没事的,我在这里。遗珠,我在这里。” 他以为她受了委屈,于是他说,我在这里。 可是下一秒,他却听见她说:“我很抱歉,顾颜殊。” 顾颜殊木着脸不说话,心内既酸涩,又有一些甜蜜。其实陆遗珠是个特别自我的人,就像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她对顾颜殊说的那样。既然这个世界不肯包容她,那她就不要这个世界了。总重要的是她自己过得舒服,至于别人的想法,她很少会去想。 可是现在,她对顾颜殊说,她很抱歉。 代表着,即使她用尽全力也没办法喜欢上顾颜殊,却能明白,他对自己付出的真心。 因为享受着这份爱情,却不能给他同等的爱,她愧疚。 他低头轻轻啄了她的脸一下,说:“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愿意。饿了吗,带你去吃饭。” 她摇摇头,头上的步摇相碰,发出很清脆的声音。“你先带我去魅影……” 顾颜殊失笑,“真拿你没办法,就那么想见情同?” 魅影在市中心,游乐园在苏城最北边。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陆遗珠坚持了十五分钟就靠在顾颜殊身上睡着了,很熟。在疗养院,她鲜少能够睡着。只有在这个男人身边,有他的气息存在,她才能安稳入眠。 他非常成功的,让自己变成了她的习惯。 而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天色暗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点亮。顾颜殊伸手抚上陆遗珠的脸,动作很轻柔。脸上的表情却晦暗不明,带着说不出的阴冷。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冰凉:“你说,我哪里做得不够?” 司机一个激灵,“boss,您这是问我?” 顾颜殊一个冰冷的视线投过去,司机浑身一僵,瞬间有种想上厕所的冲动。“boss,您做得很好…没有哪里不好…” “那怎么,我的遗珠,还是没有办法……”爱上我。最后三个字他没有说出口,司机也能猜得出他想问什么。顾颜殊现在这个状态,很明显是愤怒。在陆遗珠面前还能按捺着不发作出来,现在她睡着了,压抑了一天的负面情绪就流露出来了。 司机欲哭无泪,boss大人,这是你们这种不为生活困扰的人思考的问题,他现在担心的只是怎么保住这个饭碗,顺便把孩子的奶粉钱带回去好不好!要不boss大人您试试看把夫人丢在大马路上饿她三天三夜看看她能不能服软? 如果顾颜殊知道了他脑子里的想法一定会鄙视他捉急的智商,但是他点到为止也没有继续为难那个司机。只是揽着陆遗珠,神色莫测地看窗外掠过的霓虹灯。 看了一会,他淡声说:“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夏天。我们举家迁移,来到这个繁华的大城市。我背着书包抬头看这里耀眼旖旎的霓虹灯,发誓要让自己在这里站稳脚跟。” 司机听了,不由就很敬佩这位大老板。“boss能够抓/住商机成就现在的一番事业,真是让人敬佩。” 顾颜殊淡淡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最后我娶了陆遗珠。” 司机:“……” 顾颜殊没工夫理会被他一句话说得怨念丛生的司机,因为他媳妇醒了。把周身阴冷隐晦的气势都收回去,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醒了?正好魅影要到了。”低头看了看手表,七点零三分。“七点了,饿了吗?” 陆遗珠点点头,“想喝粥……” 顾颜殊一听,得,待会儿还得跟人家魅影借一下后厨。顾夫人胃不好,偏偏还不喜欢好好吃饭。结果就造就了顾先生一手好厨艺,熬粥尤其好。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除了顾先生的粥,其他的根本难入顾夫人的法眼。 问清楚孟初冬的位置,顾颜殊牵着陆遗珠就往里面走。门童本来是满脸带笑:“欢迎……”结果看见陆遗珠,笑就直接僵在脸上,连话都卡在喉咙口。 是他开门方式不对吗? 陆遗珠被这样围观久了,早就不在意,跟着顾颜殊就往里面走。 跟京城本家的魅影不一样,苏城的魅影自成一派,走的是静吧的路子,相当于一个喝酒放松的高级会所。外面还是跟一般酒吧一样的装修,内部确实别有洞天。非常细致地装点成了民国时期的样子,就连放音乐,都是用的留声机放唱盘。男服务生穿着燕尾服,女服务员则是穿着蓝上衣黑裙子学生装。非常有旧上海味道的一家酒吧。 就在客人渐渐进入放松听音乐的状态时,有个女客人往入口处一瞥,正好看到陆遗珠进来,不由惊呼一声:“天呐!好漂亮!” 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女人穿着典雅庄重的曲裾往里面走。没有别的闪耀,她是唯一的亮点。 顿时有人想到可能是老板别出心裁,搞的小游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前堂这么骚乱,对魅影来说简直太奇怪。有人怕出什么乱子,就去请了老板出来。 正当陆遗珠和顾颜殊罔顾这些视线,兀自淡定的往二楼走去的时候,就听见有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奇怪的是,这个声音一出,顿时全场都静了。 “呦,这么热闹,我当是出了什么乱子呢。原来是有位汉服美女在这里,怎么,客人们看美女看呆了,连酒都不好喝了?”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娇太媚,却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成分,引得陆遗珠都往她那边看。说话的女人穿着一身浅凤仙紫色绣大朵牡丹花旗袍,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吧台上,右手还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她就那么似笑非笑地靠在那里,却浑身都是纸醉金迷的气息。 “顾颜殊……”陆遗珠扯了扯顾颜殊的手,“她是谁?” 顾颜殊勾起唇角,低头凑近她耳朵,轻声说:“魅影在苏城分店的老板,秦彤。” 秦彤…… 陆遗珠沉默了一下,看着顾颜殊那促狭的表情感觉很纠结。“同名?” 看来他媳妇还是很聪明的嘛,赞许地点点头,“准确地说,你喜欢的那个男歌手,是为了这个女人取了那个艺名。” 陆遗珠瞬间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这边他们在窃窃低语,那边秦彤已经风姿卓越地走了过来。她第一眼就从陆遗珠身上看到了商机,大把大把的钱~ 走到两人面前,秦彤勾起唇一笑就风情万种。“美女,你会唱歌吗?”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她要结婚了 陆遗珠默默看了她一会,才说:“不会。” 秦彤仍旧笑得非常妩媚,“没有关系,那你会弹钢琴吗?” 顾颜殊此时倒不急着走了,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看秦彤是如何被自己的小妻子弄疯的。果然,下一秒,陆遗珠就毫不留情地摇了摇头,“不会。” 感情这妹子就是个花瓶?!光长得好看?不对啊!看她身上穿的衣服,那可是正统的七重衣曲裾,纯棉量身定做,光看版型就价值不菲。一看就是有钱人,再加上……秦彤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身边的顾颜殊,身边的男人也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身上那套西装就上万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会个乐器什么的,简直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秦彤脸上却没有展现出分毫,继续问她:“那你会什么?” 陆遗珠打量了她很久,看到顾颜殊一副放任自流毫无插手准备的样子,说:“什么都不会。”说完转身就往楼上走。 顾颜殊微笑着塞了一张名片给秦彤,“抱歉,我夫人她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接触。秦老板见谅。”说完也往楼上走。 秦彤借着灯光翻开手心的卡片一看,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顾颜殊……tc苏城分部苏烟的执行董事长。那刚才那个女的,应该就是陆遗珠…… 怪胎陆遗珠…… 秦彤浑身一个激灵,理了理鬓角就往后台走。那可真是位佛爷,她惹不起。 有孟初冬的地方就有林柚月,陆遗珠推开门的时候,果然看见臭味相投的两只正趴在茶几前吃水果。两人的老公坐在一边讨论最近的股票走向,一边还要注意这两只活宝。 看见陆遗珠走进来,孟初冬显然很兴奋,冲上去就拉着她往自己身边坐。自从上次陆遗珠穿着齐胸襦裙和林柚月溜出来吃小吃,然后被人偷拍照片在网上火了一把之后,顾颜殊就开始限制陆遗珠的出门次数了。仔细算算她都快一个月没看见她了。 “学嫂!快来!这里的水果可好吃了!我告诉你,这里的山竹特别好吃。” 顾颜殊从外面走进来,正好听见孟初冬的水果好吃论,不由囧了一下。“初冬,你来酒吧是为了吃水果?”什么奇怪的爱好。 “哪有!”孟初冬小姐死活不承认自己是吃货这个事实,“我是来围观酒吧老板和情同之间伟大的爱情的好吗!不要污蔑我的人格!” “你有人格吗?”陆遗珠小姐一本正经地,语调非常天真地问出声。全场顿时肃静了一下,陆遗珠无视孟初冬哀怨的目光,低下头喝水。内心腹诽:让你叫我学嫂这么难听的称谓,该! “我说你们两够闲情逸致的啊,经济危机呢,不在公司好好上班,跑到酒吧来陪老婆闹。”顾颜殊走到两个好友身边坐下,解开胸口两颗扣子,袖口往上折了两折,然后端起一杯清水喝了一口。“高卓也就算了,穆明达你怎么也跟着柚月闹。” 高卓和穆明达,正是孟初冬和林柚月的倒霉老公。说起来也很巧,高卓和孟初冬是青梅竹马,从小就把孟初冬吃得死死的。刚毕业就结婚,结果谁知道好友顾颜殊比他结婚还早,穆明达身为高卓的另一个好朋友义不容辞当了伴郎,伴娘是林柚月。 结果……林柚月当晚连家都没能回。 就这么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高卓一拳打过去,“你还不是扔下招标会陪你的顾夫人,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 “就是。”穆明达附和着把一杯酒推过去,“来酒吧喝什么清水,来陪我们喝点酒。” “不行。”顾颜殊微笑着摇头,手上还拿着清水。他的手在灯光下很有骨干,手指根根修长,是手掌好看的男人。他又喝了一口水,咽下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很性/感。 两个男人如临大敌地看向那三个女人,陆遗珠手里也端着一杯清水在慢慢喝,拿着杯子的手洁白,指甲剪得很短,没有染色,健康透明的肉粉。 孟初冬一边往嘴里塞水果一边痴迷地看着顾颜殊,“学长好帅……” 林柚月稍微好一点,也没好到哪里去:“好/性/感……” 高卓和穆明达对视一眼,简直恨不得抱头痛哭。快要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顾颜殊也不管这几个二货,喝完一杯水就起身走到陆遗珠面前,蹲下/身说了一声:“乖乖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开,我去给你熬粥。” “好。”陆遗珠非常乖巧地点点头,脸上没有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现在心情很好。 听见她说好,他才站起来往外走。还得找刚才的老板娘借一下后厨…… 秦彤在听见顾颜殊要借后厨熬粥的时候表情很复杂,但是还是没有二话借了。结果顾颜殊一进后厨就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在煮东西,大概是药,满屋子都是药的味道。 听见有人进门,男人回过头。顾颜殊稍微有点吃惊,男人有一个很好看的脸,风流邪气,是现在很吃香的类型。但是最让他惊讶的是,这个男人是情同。 著名男歌手,因一首《等你》红遍大江南北的情同…… “咳。”顾颜殊轻咳一声,走到另一边,开始切胡萝卜丁。陆遗珠最讨厌吃胡萝卜,因为今天疗养院事件,他还故意多放了半根胡萝卜。 所以说,不要招惹腹黑男,他会暗暗下黑手让你痛不欲生的。 看见顾颜殊下去煮粥,孟初冬忙凑到陆遗珠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遗珠,你知道吗?” 第4节 陆遗珠一脸莫名其妙,“你还没说我怎么知道。” “那只是个开场白!不,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知不知道宁想衣结婚了?” 叉起一块火龙果吃掉,非常茫然的问:“我应该知道吗?” “那是你的情敌啊!爱了顾颜殊好多好多年的女人啊!她结婚了!”孟初冬说得比当事人还要激动。“她结婚了你不应该松一口气吗?” “……你想多了。” 顾颜殊端着一砂锅蔬菜粥上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柚月和陆遗珠头碰头在研究发梳的制作方法,而孟初冬则抱着一盘子水果一脸哀怨。 侧过头看了陆遗珠一眼,顾颜殊失笑。“你们又怎么打击初冬了?” 陆遗珠无辜的笑笑,不说话。把视线投向高卓,高先森靠在沙发上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唯有林柚月笑着说:“还不是初冬自己,想要借着宁想衣结婚的事件看看遗珠变脸色的样子,结局麽……”林柚月给了顾颜殊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顾先生无话,坐到自家媳妇身边。打开砂锅盖子,一阵香气传出。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一抬头两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你们没吃晚饭?” 孟初冬一脸懵懂:“吃了不能再饿吗?” “咳,”握拳抵唇,轻咳一声。他把另一只碗递过去:“只拿了两个碗,你们看着分……” “没事!我们可以分着吃!”孟初冬抢过碗就开始盛粥。 顾颜殊挑挑眉,不说话了。 陆遗珠低着头喝粥,吃东西的时候她一直很认真,这得得益于钱家良好的教养,当然,很大一部分是顾颜殊的厨艺太牛叉。静静喝了一碗粥,她抬起头看向顾颜殊。 他端着一杯清水幽幽看着她,目光里有千言万语。他的衬衣扣子解开了两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他突出的锁骨。他很瘦,娶了陆遗珠这两年,更加以惊人的速度瘦下去,却,更加清俊了。 “怎么了?”他问。 “最近胃疼了几次?”她轻声问。 他心内一喜,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原来,她也是会关心自己的。“不多,”他平淡的说,“三次。” 陆遗珠看着他,在听见他这句平淡的话语的时候,心间忽然就幽幽一痛。她不知道这是名为什么的情感,但是她就是忽然,非常心疼他。这一个,名义上是自己的丈夫,承诺了要守她一世安稳的男人。 倾身过去把盛了一碗粥,递到顾颜殊面前,“知道自己胃不好,还不吃晚饭。” 看着面前这碗香气袅袅的蔬菜粥,顾颜殊眸子一暗,哑声说:“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在关心我?” 陆遗珠点点头,承认了。“如果你要这样想的话” 他接过粥碗,一口鲜美的蔬菜粥入口,唇齿之间都是甜蜜的芬芳。他恍恍惚惚有一种错觉,自己是不是拿错了调料罐,这碗粥,这么甜。 拿着原本属于顾颜殊的碗的孟初冬小姐,含/着一口粥呆呆愣在那里。抢了学长的饭碗有一种愧疚感,可是再来一次她觉得自己还是会把饭碗抢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啊喂! 高卓看不下去自家老婆的呆样,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孟初冬呆呆的转头看向他,他咂咂嘴满足的笑了。“味道不错,顾boss手艺果然很好。” 孟初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占便宜了啊尼玛!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偷亲了啊天呐!于是咱们的高夫人恼羞成怒,用力把高卓一推—— 高卓本来是可以躲开的,但是看了刚才陆遗珠的反应,他忽然也很想看看自己受伤后高夫人的反应。于是他就非常顺从的就势一倒。 非常巧的就是,顾颜殊正好坐在他倒的那个方位。眼睁睁看着他跌过来,顾颜殊本来也可以躲开,但是看了一眼手里的热粥…… 电光火石之间,大家就看到,高卓倒向顾颜殊之后跌倒在一旁的沙发上死不瞑目。顾颜殊手上的粥撒了一袖子,正皱着眉忍痛。 “顾颜殊!”陆遗珠脑子一顿,惊叫一声。她的曲裾也被殃及,泼了不少粥。她却没有注意到,第一时间就把他的衣袖撩起来。 为时已晚。虽然已经离了火,粥却在砂锅里煎着,刚刚盛起来,那个烫度肯定不一般。顾颜殊一条左臂被烫的整个都红了,最严重的地方甚至起了不少水泡。陆遗珠看见伤势,皱着眉就让林柚月和穆明达找人拿冰块来。 孟初冬一看闯了祸,根本无视自己同样受了伤的老公,扑到顾颜殊面前拉过他的手臂就看。“学长你没事吧,我不是要推你,都怪高卓那个凑表脸的。高卓呢?!”拉起高卓就道歉,“高卓你还不快跟学长道歉。” “顾boss,你看我这,真不是故意的。”高卓捂着自己的手欲哭无泪,老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偏心,他也被烫到了啊,他也是伤患啊! 顾颜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皱着眉一言不发。众人一看,心道这下糟了,该不是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不然陆遗珠在这里,他就是断了腿都要谈笑风生啊。 陆遗珠担忧的看着他,心内非常焦躁。“顾颜殊,真的很疼吗?我们去医院。” 他摇摇头,清亮的眼睛显得异常偏执,脸色却又是苍白的,看上去非常虚弱。“不用了。” 她抿着唇看他,她是知道他讨厌医院的,这是现在这个情况他似乎必须去。“顾颜殊,你会发炎的。” “你来。”扔下这句话,似乎再也没有力气一样,顾颜殊闭上眼睛就靠在沙发上,没有动作。 陆遗珠静静坐在他身边看了他一会,才对着高卓说:“急救箱,去找。”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去。”孟初冬还是有点眼色的,知道两人需要二人世界,忙拉着高卓出去了。 正好林柚月拿着冰块和毛巾回来,想要给顾颜殊冰敷,却听见陆遗珠说:“我来吧。” 说完就拿毛巾包好冰块,轻轻放到被烫红却没有水泡的地方。“如果疼要跟我说。” 顾颜殊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孟初冬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不过一会就拿了药箱上来了。依旧是陆遗珠亲自动手敷药缠绷带,动作轻柔的像是春天的风。 水泡被挑破,然后撒上药粉,其实稍微有点疼。顾颜殊感受到陆遗珠动作之间的小心翼翼,嘴角却有一抹得逞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就是让你痛 鉴于顾颜殊受伤,孟初冬到最后也没见到心心念念的情同。一帮人没到九点就回去了,陆遗珠下楼的时候又接收到了无数火辣辣的目光。 顾颜殊回家之后就被陆遗珠逼着喝了一碗中药,本来还想借机让她帮自己洗澡,但是转念一想,顾夫人说不定会让张妈来帮自己,只能作罢。 在浴室里面洗澡的时候顾颜殊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终于,他的付出也不是毫无回报。就在他做好了一辈子抗战的准备的时候,就这样峰回路转。原来,他的遗珠,也不是对自己完全没有感情。 真是,说不出的开心。 陆遗珠本来想等顾颜殊洗完澡出来再帮他上一次药,拿着药走进他房间等啊等,他就是不出来。今天本来就在疗养院闹了一场,还去了趟游乐园,最后又在魅影吃了一惊,身体很累。现在坐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她就不由得低着头眯了会眼睛,眯着眯着,结果就趴在床上,真的睡着了。 顾先生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小妻子穿着中衣,千年等一回的居然在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穿上浴袍走过去一看,顾先生失笑了,她居然睡着了。 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下/身,顾颜殊无奈地走过去,把她抱到被窝里,然后躺倒她身边,抱住她——盖着棉被纯睡觉。 真是…心酸! 陆遗珠感觉自己今天晚上睡得特别香,顾颜殊则是痛并快乐着度过了这一夜。 以至于第二天erica看见她家boss大大的黑眼圈的时候,非常惊讶。boss是个非常严于律己的人,她还从来没见过顾颜殊没有休息好的样子。看起来昨晚真是被夫人折腾的不轻…… 不得不说,erica你真相了。 顾颜殊在公司里面,那就是尊会活动的佛爷,还是特不苟言笑的那种。知道erica在观察自己,他冷冷一个视线扫过去,“泡杯黑咖啡进来。” erica顿时感觉一阵寒霜袭来,“是……” 一个是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女声传来:“顾颜殊你还是这样,休息不好,第二天就会喝黑咖啡提神。” 顾颜殊冷淡地看过去,淡声说:“这是常识。你来干什么?” erica看那位经常上名媛杂志封面的宁想衣小姐笑容不变,摇摇手里的烫金请柬,“还是这么无情,我是来送请柬的。” 收回视线往办公室里走,宁想衣苦涩的笑笑,跟着他往里面走。 大红色的烫金请柬,顾颜殊坐在椅子上,轻轻翻开,十指修长,非常好看。宁想衣悲哀的发现,自己到这个时候,居然还迷恋着他一举一动,一个手指,一个眉眼。 请柬上的名字很相配,宁家看中的人,一向都很出色。 新娘:宁想衣 新郎:卓非臣 京城卓家,权倾一方。除了不爱宁想衣,他什么都很完美。 “恭喜你。”宁想衣的微笑有种难以言说的悲壮。 阖上请柬,他静静看向她。“这话,该是我对你说。” “喜从何来呢,顾颜殊?我该恭喜你,恭喜你,从此以后可以放心,不用再被我纠缠。” 顾颜殊不置可否。 宁想衣看他冷淡的模样,目光之中忽然就有泪光。“颜殊,如果我一直坚持下去,你会不会……” “不会。”他打断她的话,即使连一个说完的机会,都不肯给她。“即使你一直在我身后,我也不会爱上你。” 多诚实,又多残酷。 残酷地,让她连眼泪都掉下来了。“为什么!顾颜殊,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比不过陆遗珠!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第一次,这么声嘶力竭。 “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顾颜殊冷笑,“宁想衣,你太圆滑,可惜我偏偏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你是按照当家主母来培养的女人,我顾颜殊承受不起。” 这理由多可笑,可笑到宁想衣流着眼泪,忍不住嘲笑他:“圆滑和世故?难道你的陆遗珠就足够天真!” “我爱她直接。她如果讨厌一个人,就会直接说,你真讨厌。她不屑虚与委蛇。” 宁想衣捂着脸,不知道该哭还是笑。怪谁?陆遗珠十四岁之后住在水晶宫里,她父母给她造了一个世界,以她的意志为蓝本。而她,十四岁以前活在城堡里,十四岁以后就被逼着见识这个世界的肮脏,并被打造成弄脏这个世界的人。 这就是差别,而她,恰恰输在这个差别上。 她还是不甘心,却无能为力。就在送这张请柬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爱情,已经结束了。 “再见。”宁想衣擦干眼泪,说完这句话就往外走。再见,顾颜殊,这一次,是向心里的爱情告别。 走到门口,顾颜殊却在她背后露出森冷的笑意。“痛吗?”他问。 宁想衣的手按在门把上,僵在那里不动。 顾颜殊继续说:“当年,我的遗珠也这么痛。”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向顾颜殊,面色惨白。“你知道了……” “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冷凝,话语无情。 他希望,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自己。宁想衣回身拉开门就往外跑,像是背后有什么毒蛇猛兽一样,再也不敢往后看。 顾颜殊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档案袋。 档案袋里面,清晰记录着,当初陆遗珠的照片被传到网上,闹得满城风雨,那件事情的幕后主使人。 还有当年飞车党抢劫陆遗珠事件…… 更有当年陆遗珠意外被抓进看守所事件…… 同一个名字,宁想衣。 第5节 他隐而不发,忍了这么久。终于,能给她最痛一击。告诉她,为什么其实她暗地里做的一切,他全部都知道。所以在他眼里,她的面目多可憎,一目了然。 他擦亮打火机,捏起请柬一角,静静点燃。看着那幽幽的火光,顾颜殊呢喃:“痛吗?就是要你痛。当年遗珠有多痛有多难堪有多害怕,我会全部都还给你。” 陆遗珠是他这辈子最心爱的泉客珠,谁敢动她,他就要她千百倍还回来。有他在,陆遗珠就能永远,肆无忌惮。 顾家,陆遗珠吃过早餐就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坐在沙发上,面色苍白。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宋汐在电话那一端异常平静,她甚至是,语气轻快地说:“遗珠,我来跟你道别。” 她这一生被太多人辜负过,也欠了很多人。到最后,她要道别的,却只剩下一个陆遗珠。 陆遗珠抬起头,看见屋外那些渐渐凋零的梨花,忽然想起那一句:嫦娥应悔偷灵药。 她的嗓音,却依旧是冷淡的:“再见,小汐儿。” “不,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应该是,不再见才对。宋汐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都哽咽。“遗珠,我真是后悔。”说完她就挂了电话,只剩陆遗珠在这端听着嘟嘟的忙音,忽然就想起那个晚上,看守所里那些火光冲天的记忆。 跟宋汐认识,其实是一场意外。 陆遗珠在十八岁的末尾通过顾晗羽认识了顾颜殊,顾颜殊顺利得到她父母的信任。于是她求着顾颜殊带她出去玩了。 顾颜殊带着她,叫上顾晗羽和顾晗羽当时的男友甘阳舒去了申城。离苏城两个小时车程,保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顾晗羽和甘阳舒一到申城就脱离大部队去了欢乐谷玩,顾颜殊却带着陆遗珠去了申城最好的大学,f大。 那一天具体的过程陆遗珠已经不能清晰想起,只是隐约记得,f大后面那条步行街上人群涌动。顾颜殊不过接了一个电话,她就被人群涌/向远处。 她叫不应顾颜殊,只能无助地跟着人流走向别处。等到人群散去,却已经是f大另一个校门口。那一天她穿了一身浅粉色碎花半臂,不断有人把视线投到她身上,却不久留。因为所有人都在看面前那一男二女。 男人搂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面目冷淡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是的,女孩。跟他怀里的女人比起来,那个穿着大红连衣裙的女孩子,分明就像一个没有成年的女孩。 她听见那个女孩子问:“凌然,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那个叫凌然的男人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然后极快的恢复常态。“你问。” 陆遗珠站在那个红衣女孩的侧面,她分明看见,她含/着眼泪,却依旧高高仰起头,不肯让自己被任何人看低。 “第一个问题,你对我,有没有那么一秒钟,真心过?” 凌然回视她,然后是毫不留情的冰冷。“从没有。宋汐,我以为你早该知道。” 宋汐,陆遗珠一怔。就连她这么孤陋寡闻的人,都听过她的名字。苏城凌云分公司首席执行官的女儿,总经理的妹妹,苏城第一美女——宋汐。 这么多头衔,她父兄上周一朝落马,就让她玉碎成渣。 “第二个问题,”宋汐深吸一口气,“白晓彤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凌然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是。”声音有难以觉察的沙哑。 “最后一个问题……我爸和我哥,是不是你……” “是我!”这一次他倒回答得很快,他必须这样快刀斩乱麻。他怕再不说出口,下一刻,他就再也说不出口。 宋汐本来想忍住眼泪,却到底没有忍住。盯着面前两张面目可憎的脸,眼泪散了一脸。“白晓彤,我哥哥死了,你不下去陪他吗?” 她这么问。 她真是恨,恨自己为什么看人这么不准。竟然会亲手把这么恶毒的女人介绍给了自己的哥哥,以至于他亲手被这个女人跟别人联合着送进监狱,死在牢里的时候,还一直让她放过白晓彤。 可是谁来告诉她,这深仇大恨,如何放过? 宋汐低下头打开挎包像是要找面纸擦眼泪,下一秒却从包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锃亮的刀面,锃亮的仇恨。 众人连声惊呼,谁也没想到峰回路转,宋汐竟然猖狂成这个样子,公然手持凶器想要伤人。 凌然用一条手臂护住白晓彤,看向宋汐,脸色相当难看。“宋汐!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宋汐面目凶狠地反问凌然。 “不!” 眼见着宋汐已经举起匕首想要刺下去,白晓彤高声尖叫。刀尖逼近白晓彤的脸,宋汐却又哭着,缓缓将手垂下。 说到底,她还是不敢,也舍不得。 这一场纠葛眼看着就要落幕,有人却不甘心。暗暗使了劲用力一推,陆遗珠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腰上一阵大力,竟然不由自主地被推了出去。直直扑在宋汐身上,连带着宋汐的身体也往前一冲。 “啊!” “晓彤!” 变故的发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陆遗珠稳住身子顺便扶住宋汐,宋汐却看着自己的手不住颤抖,手上已经没有了那把小匕首。再往前一看,凌然跌坐在地上,怀里抱着腹部染满鲜血的,气息奄奄的白晓彤。 凌然颤抖着拿出手机打120和110,甚至按错了好几次号码。 打完电话,他抬起头凶狠的看向两人,视线里都是血腥的狠戾。“宋汐,是你自己找死!” 他本来想放她一马,但是她自己找死,他怎么饶她? “还有你,”把视线移到陆遗珠身上,“也别想逃!” 陆遗珠却出乎意料的面目平静,连一丝过失伤人的慌乱都没有。她甚至口齿清晰地反问凌然:“我不逃,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匕首,是宋汐捅的,人,现在在你怀里。我充其量不过是过失误伤,但这,又算得了什么?” 陆遗珠很少有看见一个人第一眼就非常讨厌的时候,而在看见凌然的时候,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看着凌然,她甚至非常恶意地加了一句话:“你怀里的女人现在会这样,是因为你。宋汐变得这么残忍,也是因为你。凌然,你才是罪魁祸首,居功至伟。” 说完这句话,警/车就到了。 警/车比120来得快,凌然亲眼看着警察带走陆遗珠和宋汐。宋汐在被带上手铐的时候非常平静,甚至是木然。 她再也没回过头看一眼凌然,只是在上车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就非常决然地上了车。 顾颜殊赶过来的时候,却只看见陆遗珠被警察带走的画面—— ☆、回忆太阴暗 从被带上车,宋汐其实就发现,带走他们的并不像是真正的警/察。他们的目光异常凶狠,一看就是手上沾过血腥的。 宋汐本来就决意如此,因此现在倒也非常平静。陆遗珠却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人,竟然一声都不吭,倒是让宋汐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陆遗珠正靠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却受不住宋汐的频频注视,掀了掀眼皮,淡声问:“看什么?” “看你,”宋汐孩子气地偏了偏头,竟然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意来。“你真淡定,叫都不叫一声,不怕吗?” “不怕,他不会让我有事。”这个他,说的当然是顾颜殊。她说的含义莫测,宋汐竟然也听懂了。 “真羡慕你。” ——我真是,羡慕你。还能毫无保留地,这样相信一个男人。 车子越来越往荒凉的地方开,最后才在一个建筑物前面停下来。二人抬头往外一看,没有标牌没有名字的建筑物,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冷光。 “不应该去警/察局吗?”陆遗珠皱起眉,看向宋汐。 宋汐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眼底有中绝望蔓延开来。“我本来以为…他至少会对我有那么一丝愧疚…没想到,这么绝情……” 听着她的话,陆遗珠觉得她几乎要哭出来。十四岁那一年,陆遗珠也是这样,一无所有孑然一身,毫无目标地走在大街上。那一天还有倾盆的大雨,她甚至想,就这么死了是不是会好一点呢?现在的宋汐,也许也是这样。 “下车下车!” “别看了,这就是你们以后要待的地方。” 几个男人穿着警/服都像地痞流氓,凶狠的下车,然后伸手把他们拽下车,动作相当粗/鲁。有个男人甚至在陆遗珠的汉服上留下了几个浅灰色的指印。 陆遗珠一把甩开他,冷声说:“我自己会走。” “小姑娘脾气挺大……”看守所的大门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出来,笑眯眯地看着陆遗珠说。他的相貌很英俊,眉目之间却有种儒雅。就像是电视剧里面,那种一看就是好人的人。“但是来了这里,我劝你还是乖一点比较好。” 陆遗珠对陌生人一向冷淡,看了他一眼就别过头跟着宋汐往里走。男人无所谓地笑笑,很快就将这个穿着奇怪的女孩子抛在脑后,兀自走了。 看守所里面其实光线还可以,至少在走向牢房的之前的一段路,是能够照到太阳的。只是和外面一墙之隔,就感觉太阳照在身上都有一种湿冷。 两人一走进这里就浑身不舒服,在被推进牢房的时候那种感觉更甚。阴暗的牢房里散发着说不出的阴湿霉味,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馊味。陆遗珠顿时感觉浑身一僵,好像有小蚂蚁一只一只爬上来,密密麻麻地蔓延了全身。 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四岁以前,那个阴暗冰冷,饥一顿饱一顿的地下室。那种恐惧,惊慌,又蔓延上来。像是海水一层层侵袭过来,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艰涩地呼吸。 不知道是特别交代过还是怎样,牢房中竟然还有其他女人。眼睛都非常冰冷,在黑暗中,宋汐几乎要错觉,他们的眼睛在发光。 像饥饿的狼。 “呦,这两个新来的长得不错呀,玲姐,您这可真是有福气,多嫩~”一个女人上来摸了宋汐的脸一把,宋汐嫌恶地用袖子擦了擦脸,往陆遗珠身边躲了躲。 她伸手去拉陆遗珠的手,才发现在长袖下,陆遗珠的手竟然是冰冷的,甚至还在发抖。可是她表面上,看起来却那么镇定。 “还真是嫩的很,还会害羞呢~”那女人谄媚地笑着,一面说着隐晦的话语,一边往一个坐在床铺上啃指甲的女人身边蹭过去。“玲姐您看上了哪个?” 被称作玲姐的女人停下动作,然后站起身朝两人看过来。她坐在床/上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表现,站起来面向两人,却能看见她的长相其实非常清秀,但是却有一道从左到右贯穿面部的大伤疤,让一张脸看起来非常凶狠残暴。 陆遗珠强撑着回视过去,“有事?” 玲姐吐出嘴里的指甲,皮笑肉不笑:“有点意思,叫什么名字?” “陆遗珠。”她淡声说。 宋汐此刻也冷静下来,身为富家名媛的气度尽显无疑。对着玲姐冷声说:“宋汐。” 玲姐拍着手冷笑,“真是有缘分,苏城第一美女宋汐,久仰大名。当年多亏你那正义的爸爸,不然我又怎么能进这个地方。” “是你!”宋汐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略带惊讶地看向玲姐。“林玲!” 林玲一步步走近宋汐,宋汐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地靠到墙壁上。林玲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寒声说:“感谢宋小姐你还记得我,放心,这么些年,你爸爸给我的,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是你自己的错,别怪在我爸头上!”宋汐被她压着,侧着头不看她。“要不是你强迫了隋院长家的小姐,要不是你在上学期间强迫了那么多女孩子,别人怎么会求到我爸爸那里去!” “我不管!父债女偿!这牢里虽然女人多,但是,长得像你们这么漂亮的女人,还真就没几个。”林玲捏着宋汐的下颚,一边还朝着陆遗珠露出一个淫/邪的笑来。 陆遗珠面色一白,倒退一步,却依旧倔强地与她对视,强自镇定。“隋院长?就是广济医院那个隋院长吗,宋汐?” “是的。” “隋院长还真是可怜,”陆遗珠挑衅地看向林玲,嘴里说的不带任何惋惜,甚至有恶意的刺激。“年纪大了,还要亲手给自己的小女儿看病。” 如遭雷劈。 第6节 林玲一下子放开宋汐,走到陆遗珠面前,冷着脸就问:“你说什么,隋雨晴怎么了?” 陆遗珠没有说话,倒是宋汐摸了摸被捏的生疼的下巴,讽刺她:“你说呢?广济医院,那是什么地方?!” 广济医院,苏城最大的精神病医院。 林玲不敢置信,那个文静温柔,会朝着自己笑得非常甜美的女孩子,竟然会,去了那个地方! 托陆遗珠这句话的福,林玲没有再为难他们。牢房里的老大都没有开口说收拾,其他人就更没有胆子动手。只是不停拿阴冷的目光看着两人,让人非常不舒服。宋汐只是厌恶,陆遗珠却真真切切就像回到了那个地下室,恐惧像是野草一般,铺天盖地生长起来,占据了身心。 等到宋汐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遗珠已经双手环膝坐在墙角了,头死死磕在手臂上。 “陆遗珠,你怎么了?”宋汐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触碰她。陆遗珠整个人往后缩了缩,发着抖连连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林玲倒是看到了这一幕,冷笑着说:“怎么,宋小姐看不出来她很害怕?” “怕你?”宋汐相当不屑,刚才陆遗珠直面那些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男人都没有一句怕,现在不过一个女人,怕什么? “她怕的可不是我!”林玲走过去蹲在陆遗珠面前,一把扯起她的头发,让她面向宋汐。“你看,她脸上写的,不是害怕是什么?” 宋汐一看,陆遗珠果然在害怕。眼睛里都是恐惧。 一片荒芜的野草生长在里面。 陆遗珠感觉在阴暗处还有别人在看着自己,那种视线就像毒蛇黏在身上。让人感觉回到地下室,那个冰冷的地方。养母曾经为了防止她自残自杀,装了摄像头。 事实上陆遗珠的直觉很准,囚房里是有摄像头的。不过镜头后面的不是她养母,而是一个男人。 坐在镜头后面的男人穿着严谨的西装,扣子扣到最上面,看上去严肃沉稳。 “卓少,”一个穿着黑西装戴黑眼镜的男人拿着手机走过来,躬身说:“钱家的电话,说是钱家的千金被扣了,希望卓少放回去。” 男人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盯着监视屏沉声说:“哪个?” “应该是穿汉服的那个,钱家说是他们小姐有点怪异,希望卓少能够见谅。” 瞄了一眼陆遗珠发抖的身影,他的声线毫无起伏:“宁小姐亲口/交代关的人,恕难从命。” 宁家和钱家都不好惹,但是先答应了宁家,自然就要把事情办好。 顾颜殊打过电话就站在酒店的玻璃窗前等结果,一脸肃穆。顾晗羽站在他身后,非常担心。因为哥哥非常自责,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遗珠才造成了这种结果,已经在窗前站了好几个小时了。 “哥,你别这样。好歹喝口水,不然你的身体怎么撑得住。哥!” 顾颜殊没有回头,看着窗外,眼神中有一种致命的疼痛。他在痛,他丢失了自己最心爱的遗珠,他罪不可恕。 “晗羽,我撑不住,难道我的遗珠,她被带到那种地方,她就受得了?我不知道她在承受什么,但是我知道她一定非常痛苦。我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把她救出来,但是我可以陪她一起受苦。” 这是他爱人的方式,残酷而深沉。 顾晗羽听着就怒气上涌,大声喊:“哥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变/态的女人?你知不知道她有病!她是不正常的!有哪个正常人会天天穿那种衣服梳那种头发?又有哪个正常人,会这么久不出门,一点都不懂社交,甚至十八岁了,走丢了都不会自己回来?!她就是个神经病!你不懂吗?!” 顾颜殊猛地回过头,眼神锐利而冰冷。“你既然知道她有病,又为什么要这么说她!顾晗羽,她是神经病,我也只爱她。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遗珠失踪这件事你做了手脚,否则,我一定不轻饶你!” 言至此处,已经有隐约的煞气浮现在脸上。顾晗羽倒退一步,脸上表情有点难堪。“哥,你从来不吼我!现在你为了一个有神经病的女人,吼我!” “看起来你还没有觉悟,”顾颜殊的视线异常果决。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到了黄河心也不死。“我现在,也是一个神经病,而陆遗珠,是我的药。没有她,我就死。” 他心甘情愿得上这种一生一世的病,因为他知道,这份疯狂炽/热的爱情,错过了不会再有。他从小冷静自持,但是只要他看上的,就一定要拥有。 比如他从小到大都想要的第一名,比如他发誓要考入的s大,而现在,是他坚决要得到的陆遗珠。 顾晗羽看着他,感觉自己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宣誓说爱人。“哥,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从见到陆遗珠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疯魔,不能治愈。“晗羽,遗珠本来就是病人。可是,难道神经病就不能有爱情?!我顾颜殊他/妈就是爱上了一个神经病,可是那又怎么样!” 顾晗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哥哥讲脏话,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因为一个女人。这世界多可笑。 两人僵持着没有再说话,然后是手机铃声疯狂响起。顾颜殊接起电话听了两句就面色惨白,越过顾晗羽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幸好顾晗羽跟在后面扶了他一把。 “哥!怎么了?” 推开顾晗羽撑着门框缓了缓眼前的黑暗,顾颜殊才丢下冰冷颤抖的一句话,继续往外走。 “关押遗珠的地方,失火了。” 顾晗羽一听,也慌了神,跟在顾颜殊身后就追了出去。 赶到申城一院三楼的时候顾颜殊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蹦出来,他担心,疯狂地担心着遗珠。病房外还守着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顾颜殊一走近,就有人伸手拦住他。 “你不能进去!” 先前跟在那个卓少身边的黑西装男人从病房里出来,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个男人就是钱家的准驸马顾颜殊。 传说中一步登天的男人。 男人想了想,就说:“顾先生,请进。” 走进病房,看见病床/上的陆遗珠,顾颜殊心头重重一痛。回过头不看她,眼泪瞬间就滴落。那么轻那么快的一滴,却是他十三岁之后,第一次流泪。 为他挚爱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一生筑座城 陆遗珠醒过来的时候,顾颜殊正坐在床边看她。他的眼下已经有一圈青灰,却依然认真地看着她。 “顾颜殊……你来了……”陆遗珠还没有力气,躺在床/上说话的声音非常虚弱。她的脸上没有喜悦的表情,他却从她眼中看出,她是放松的。 “还好你没事。”顾颜殊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借着她掌心的温度,感知她的存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在那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陆遗珠闭了闭眼,睫毛有轻微的濡/湿。颤抖着,像是沾了水的蝴蝶翅膀。 “其实我很害怕。”她的声音在颤抖。“那里很黑,又湿又冷,还有那些女人怪异的目光。” 她这话听得顾颜殊心头又是一阵酸涩,俯身就拥抱了她。一字一句地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绝对不会让遗珠,再去遭受这种折磨。 他身上有干燥温暖的热度,让她僵硬冰冷的身体一点点回暖起来。她已经开始依赖,却不自知。 顾晗羽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到这幅画面,咳嗽着敲了敲门,“哥。” 放开陆遗珠,顾颜殊起身看向她,“什么事?” “他们那里要做个记录,请你过去一趟。还有就是,宋汐想见一见遗珠。” “知道了。”顾颜殊冷淡地回了一句,回头问陆遗珠:“饿了吗,想吃什么?” 陆遗珠朝他露出一个苍白僵硬的微笑,“你做的蔬菜粥。” “知道了,乖,再睡一会。”替她把被子掖好,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的一个吻,然后起身走出去。 陆遗珠乖乖的闭上眼睛,梦里好像又回到那个地下室里,一室冰冷满身无助。 顾颜殊径直往警察那边走,顾晗羽叫住他:“哥,等一下。” “什么事?” “办这件事情的是卓非臣,为了宋汐的事情。至于陆遗珠,我想只是顺带。” 他也不回头,背对着她,轻声问:“甘阳舒告诉你的?” 顾晗羽默然。 他淡声说:“你的事,自己处置好。我不插手。” “哥可以为了一个陆遗珠放弃掉所有骄傲,我也可以!”因为爱情,能让一个女人最大程度地坚强。 顾颜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回身看向她。兄妹两个站在医院走廊里,在冰冷的夜间注视着彼此,为彼此的爱情剑拔弩张,都想让对方放弃。 “我可以,因为我足够偏执。我愿意用病态的爱情,去保护一个更病态的陆遗珠。我愿意用我一生,为她建造一座城堡。而甘阳舒,即使你愿意,他也未必那么勇敢。” 世家子弟的爱情,永远来得汹涌去得懦弱。 她是他的妹妹,他不想让她也进入这个怪圈。兄妹两个,总要有一个能够过得随性自在。 “顾先生说的很对,感情这种东西,最讲究门当户对。”两个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依旧是黑色西装,扣子扣到下巴下面,一看就严谨自律。 卓非臣。 京城卓家长房嫡子,真正的世家豪门。 人如其名,不甘为人下臣。 顾晗羽冷声呛回去:“卓先生,这是我顾家的事。” 卓非臣只是看了看手表,淡声说:“三分又十五秒,顾小姐,我从不等人。” “晗羽,你先回去。”顾颜殊留下这句话就往卓非臣那边走,“卓先生久等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晗羽觉得自己哥哥那个背影,看起来其实非常坚毅挺拔。即使他是为了一个女人,去跟别人低头,也依旧没有折去风骨。 情深至此,她没有办法理解陆遗珠,为什么还是没有办法爱上顾颜殊? 没有心情再去探听两人到底谈了什么,她转身就往另一边走。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个背影,属于苏城第一美女的背影。此时的宋汐正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看起来很萧瑟。 她也受了伤,却只是被草草处理了一下。大腿上缠着一层纱布,红药水从里面渗出来,像血。拜当初的骄纵蛮横所赐,已经没有父兄保护的她,没有谁会放在眼里。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看向顾晗羽的一双眼睛像是一潭死水。“我能见陆遗珠吗?” “她睡着了。” “她睡不着。”宋汐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嘲笑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相信我,她今天睡不着的。” 顾晗羽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才说:“你跟我来。”然后就带着宋汐往病房走。 陆遗珠正闭着眼假寐,听见开门声就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来,“晗羽,你先出去。” 宋汐走过去,坐到她床边。拿起一个水梨慢慢削起来,果皮变成很优美的弧线,绕过她的手,还沾染着清新的水果香气。削到最后,她把水梨递给陆遗珠。 “对不起,把你牵连进来。” 陆遗珠接过那个水梨,圆润的,很少有人能把水果削得这么好看。“那一刀,是后面有人推我。那场火,是林玲为了逃狱放的。跟你没有关系。” “其实我知道,只是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她捏着那把水果刀在自己手腕上试探,“医院里面,太冷了。爸爸在监狱里面自杀那天,我也在医院的急救室外面等他出来。最后他出来了,以一辈子横着的姿态。哥哥死的那天,我在停尸间外面等了一天一夜。他们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他。我的爸爸,我的哥哥,他们都是枉死的。” “你想干什么?!”陆遗珠一把拉住她的手,锋利的刀锋已经逼近手腕皮表,溢出一缕隐隐约约的血丝。 第7节 “担心我自杀?放心,我不会的。”宋汐抬头,朝着她嫣然一笑。即使狼狈不堪,即使苍白虚弱。从这一个微笑里面,依然能够看出当初骄傲自信的美丽风姿。“爸爸哥哥的死换了我这条命,为什么我要死?该死的,是他们才对。其实陆遗珠,你该庆幸的。顾颜殊那么爱你。” 陆遗珠收回手,低头在水梨上咬了一口。水分不够,一点都不甜。只有满口的淡水味道,像是在喝糖放多了的糖精/水。 “你恨凌然?” “一开始……或许是恨的,到现在,只是想忘记。” 她不想再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不好回忆,要把那些痛苦深深埋到心底,与死亡同眠。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结好这场婚 宋汐死后半个月,宁想衣和卓非臣的婚礼,如期举行。在京城,盛大奢华,堪称世纪婚礼。陆遗珠和顾颜殊还是去参加了那一场婚礼,因为她想看看,那个逼死了宋汐的男人,到底会用什么面目去娶那个女人。 君悦门口铺着红地毯,两旁放着很多人送来的花篮,上面的署名一个个身份都大得吓人。来的人络绎不绝,一个个都衣冠楚楚,西装革履。 陆遗珠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顾颜殊,身边的男人也穿着西装,这么多年还是容颜英俊好看的男人。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在满场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中,显得更加吸引人。 顾颜殊带着陆遗珠往里面走,低头含/着笑问:“怎么,我的皮相,顾夫人还满意吗?” 顾夫人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所以说……现在顾先生是被嫌弃了是吗? “坐这里?”顾颜殊找到两人名帖摆放的桌子,询问她。 环视一周,隔着满场的达官显贵,陆遗珠看见了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他还是长得那么干净清秀的样子,穿着淡蓝色衬衫,就像他给宋汐的那张照片,还是那个洁白的高中少年。穿着校服,站在杨柳树下兀自微笑。 史风。 “不,”陆遗珠看向那个方向,“我要坐那里。”说完就拉着顾颜殊往那一桌走。 中途遇见一个男人,拉着顾颜殊的手就寒暄:“这不是顾总吗?好久不见,我今天一定要跟你好好喝一杯!” 这个男人是京城股市巨头,顾颜殊自然不能一走了之,要用心敷衍。只能回握了他的手,“黄总,你好。” 黄总看了看陆遗珠,意有所指:“顾总的爱好,还真是独特……” 陆遗珠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色对襟襦裙,看起来有一股成熟的风韵。现在的男人,根本没有带老婆出来应酬的。更何况顾颜殊还是个倒插门,现在风光无限了,怎么可能还会想到家里的糟糠?因此黄总就以为这是顾颜殊在外面养的女人。 顾颜殊久经沙场,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皮笑肉不笑,搂紧陆遗珠的肩膀就说:“黄总,这是我爱人,陆遗珠。遗珠,这是京城的黄总。” 陆遗珠在外面一向给顾颜殊面子,朝着黄总点了点头,说:“你好,我是陆遗珠。” “原来是弟妹……”黄总的脸色很尴尬,寒暄了几句就借口上厕所,往人群里走了。 两人这才得以脱身,往史风那一桌走。在史风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陆遗珠对着顾颜殊说:“顾颜殊,你先去谈事情,我坐一会。” “那你不要乱走,我很快就回来。”难得京城的土豪聚得这么齐,他也的确需要去应酬一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随手在侍者托盘上拿了一杯香槟就往人群里走。 “你好,”陆遗珠转过头看向史风,目光冷凝。“我是陆遗珠。” 史风回过头看她,眼前的女人穿着汉服,梳着发髻,一枚蝴蝶步摇垂下一排珍珠,悠悠地晃。很美。“我们认识吗?”他很疑惑。 陆遗珠微笑,“那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史风,是你害死了小汐儿。” 是你害死了小汐儿,你罪无可恕。 史风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悲哀。“你跟小汐儿,认识?” 陆遗珠低头,专心致志地研究桌上的菜肴,任由史风在一边疑惑痛苦,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痛吗?那你知不知道,小汐儿的女儿被凌然抱走的时候多痛。那你知不知道,被你喜欢上,小汐儿多悲哀。你又知不知道,被自己最爱的男人开车撞死,小汐儿当时,又有多痛?! 你不知道。 应酬了一圈,等顾颜殊回来的时候,婚礼已经要开始了。顾颜殊酒量虽然不错,但是架不住一帮人你一口我一口劝,坐下的时候脸已经稍微有点红。陆遗珠推了一杯热牛奶过去,皱眉说:“少喝点。” 顾颜殊心头一暖,接过牛奶喝了一口,笑着说:“我家媳妇真是贴心。” 婚礼开始前五分钟,桌上的人一一到场。顾颜殊看着陆续到场的人挑了挑眉,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赞叹自家老婆挑位置的强大能力。看看,这都是谁。高卓和孟初冬;穆明达和林柚月;凌然和白晓彤;再加上一个史风和卓非凡……这哪是婚宴,这分明就是战场啊! 如果新娘和新郎再坐这里的话,顾颜殊简直要做好防投毒的准备了。 灯光暗下来,宁想衣穿着婚纱,被自己的父亲牵着走进来,伴娘跟在她身后托婚纱。结婚的时候,貌似每个女人都很美丽。无论你是高兴,还是难过。 卓非臣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上,波澜不惊的样子。这场婚礼,明明是谁都不期待的。 多悲哀。 陆遗珠看向宁想衣,其实她很可怜,但是她却一点都不同情她。自作自受,谁让你一开始就要做交易,最后连一辈子,都卖掉了。 她甚至想起当年被顾颜殊骗着结婚的时候,她穿着大红色的曲裾礼服,盖着红盖头,一步步走向他。至少他,是期待的,快乐的。 至少他爱她。 走上台的时候宁想衣忽然回头,看向原本顾颜殊要坐的那一桌。果不其然,他没有来。她心里满是苦涩,早该知道是这样,却仍然忍不住期待。 收回目光,掠过一旁,眼中浮上喜色。说到底,他终究还是来了。虽然她看到了他身边的陆遗珠…… “想衣?”她停留的时间太长,连伴娘都急了,扯了扯她的裙子。她要嫁的男人不是普通人,要是生气了,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能够承受的。 要知道,宁思纶离开之后,宁家,已经远没有当年的威望了。 被这么一扯,宁想衣回过神,回过头,继续往台上走。终于,她走到卓非臣面前。和他四目相对,她轻声问:“他就在台下看着你,你考虑好了吗?” 卓非臣冷声说:“这不是你该问的,你要做的,是做好你的新娘。”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如果说爱你 宁想衣朝着他微笑,那么美,却那么悲伤。“卓非臣,你真心狠。” 既心狠,又自私。 “卓先生,”一旁的司仪小心翼翼地看向卓非臣,“可以开始了吗?” 接收到卓非臣表示同意的视线后,司仪朗声说:“今天,我们非常荣幸,在这里见证卓非臣先生和宁想衣小姐的婚礼。 宁想衣小姐,你是否愿意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至生命尽头。新娘,你愿意这样做吗?” 这些誓言用在他们身上还真是浪费,宁想衣在心底狠狠自嘲了一把,然后笑着说:“是的,我愿意。” 陆遗珠看着这一幕默然不语,趁着司仪问卓非臣问题的时候,转过头看了一眼史风。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卓非臣,眼神很痛苦。 “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恶毒的男人呢?”察觉到陆遗珠在看自己,史风也不看她,只是非常轻声地问,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终于,司仪在台上问:“新郎,你愿意这样做吗?” 卓非臣深吸一口气,刚要回答,就听见本来一片寂静的观众席里面,传来一声坚定的男音。 “等一下!” 一片唏嘘声里面,他朝台下望。还像少年一样的史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灯光打在他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苍凉。 他原本以为史风会代替自己说,他不愿意。但是他没有,他只是说,等一下。于是这整场婚礼,真的因为他,而暂停。 挥手示意别人停下叫保安的举动,卓非臣沉着目光看向史风,“等什么?” 史风感觉到很多人都在看自己,这样的目光注视已经很久没有过。他其实一直都不是个胆子大的人,但是为了面前这个男人,貌似他必须勇敢一次。 他闭了闭眼,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睁开眼看向卓非臣的时候,是一片澄澈。 他的声音坚定清爽,一如当年,感觉像是微风吹过山岗。 “如果我说爱你,你愿意抛下新娘,跟我逃婚吗?” 全场一片死寂。 不是没有人见过史风,史家的小公子被卓大少包/养的事情早就在京城传得满城风雨。但是谁都没有想过,作为一个男人,史风居然会来到这个世纪婚礼现场,堂而皇之地问,卓非臣愿不愿意跟他逃婚。而卓非臣,竟然允许他出现在这里。即使卓非臣是同性恋早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是秘密就是秘密,同性恋怎么能够被摊在明面上讲? 就算他是来抢宁想衣,这也还说得过去。 可是,他不是。 卓非臣的眸子晦暗不明,史风没有办法摸清他的真正心思。他很久都没有回答自己,史风等不下去,又问了一遍:“卓非臣,你不愿意吗?” 这一次,卓非臣终于回答了他。他说:“是的,我不愿意。” “我恨你。”史风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失败者就应该离开,其实他也没有报过希望,只是很想知道,自己对于他来说,究竟算什么。 结果情理之中,惨得自己都想狠狠嘲笑自己。 ——我恨的不是你强迫了我,而是你夺去了我的一切,却依然不爱我。 陆遗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就不再怨恨他了。跟凌然纠缠,宋汐死反而是解脱。而反观史风,跟卓非臣这样的人纠缠,连死都是种奢望。 “看什么,嗯?”顾颜殊夹了一小块澳龙给她,“多吃点,等等回家再嚷着饿。” 陆遗珠皱皱眉,“很难吃。回家你不给我做饭吃?” 顾颜殊看着她,笑着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给做!小祖宗,你现在好歹吃点,待会儿又饿得胃疼。” 转念一想也是,陆遗珠低着头开始实行啃食计划。 桌上一旁的女人接到自家金主的一个眼神,娇笑着就给顾颜殊敬酒:“顾总,久仰。今天您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喝了这杯酒。” 顾颜殊拿着茶杯笑,眉目清润,也不回那个女人的话。他就那样微笑着坐在那里,却让人明白不可侵犯,是最无声也最决然的拒绝。 女人面上有点挂不住,哀哀地飞了个眼神给金主。她的金主也算是京城不大不小的一座小山,此刻自家小情儿受了委屈,自然心里也不舒服。拿着酒杯,把小情儿搂进怀里,意味不明地说:“瞧你多没眼力,人家顾总金贵着呢,能喝你敬的酒?来,”举起酒杯,“小顾啊,我这丫头不懂事,你别见怪,这就给你赔礼了。” 那女人也是个见风使舵的,看见自家金主为难对方,笑盈盈地火上浇油:“是呢,我的酒不喝,苍总的酒自然要喝的。” 顾颜殊脸上的笑隐去了,这杯酒,真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还真是没想到,这个苍总平时看着生意场上蛮有头脑,现在居然把小三儿带到这种场面上来,还带着她一唱一和。 在生意场上吃亏,这是在所难免的。而顾颜殊这类人呢,是属于那种,你得罪了他,他不会马上发怒,但是会在以后一点一点报复回来的。所以,这杯酒,顾颜殊是打算喝了的。只是恰好,今天顾夫人来了这场婚礼。更恰好的是,今天顾夫人心情非常不好。 于是……苍总悲剧了。 顾夫人抬起头,冷着脸就拿过顾先生手里的酒杯,伸手把酒倒进了一旁无人问津的一盘榨菜里……倒进了……榨菜里…… 苍总和他那个小情儿的脸色,顿时好一个精彩纷呈。 第8节 “顾总这是什么意思?” 顾颜殊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抱歉苍总,我夫人不许我喝酒。顶头上司,没有办法。” “没什么意思,”陆遗珠看向那个苍总,冷声问:“他喝醉了回家撒酒疯,你照顾?” 不能照料就别在这里劝酒,神烦! “男人在生意场上喝酒不正常?小顾,你这个老婆讨得太不好了,穿得也这么不正常。像我老婆,”苍总摆着手讲得非常兴奋,“我在外面玩,她哪敢多说一句!” 陆遗珠默默看着顾颜殊不说话,那眼神非常复杂。意思就是,这个苍总简直是个活宝,哪里来的? 顾颜殊给了她一个眼神表示自己不知道,听见他说陆遗珠哪哪不好,顿时脸色就不好了。“抱歉苍总,这个老婆我很喜欢。听见你不喜欢,我真是太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生个孩子吧 得到这句话,苍总的脸色瞬间精彩纷呈。他以为世上的男人都是这样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当年口口声声说爱如卓非臣,时至今日不也娶了宁想衣放弃了史风。只是他没有想过,世上还有这种男人,别的女人的笑容牵动不了他的心,能够一生只为一人去。 陆遗珠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轻声说:“顾颜殊,我累了。”她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见证一场不被承认的爱情的破灭。史风已经走了,那么她留在这里,也就没有了必要。 “累了就回去。”顾颜殊起身朝苍总点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拉开椅子护着她起身。她最近太瘦,以至于量身定做的襦裙有点偏大。顾颜殊小心翼翼护着她,以免被裙角绊到。 他们离去的背影很美,一个穿着西装一个穿着汉服,却没有丝毫违和感。 已经很晚了,夜晚的风很凉。陆遗珠走出来就拉紧身上的衣服,呵了口气,说:“难得你有空,散散步?” 顾颜殊微笑着脱下外套套在她肩上,揽住她的肩膀,说:“今天这么好心情,嗯?” 陆遗珠被他揽着往前走,也不看路。索性抬头看一旁的路灯,灯光浅黄,照在脸上有一种特殊的温馨美好。“不是好心情,我只是觉得,看见他们的悲剧,我很为小汐儿高兴。顾颜殊你说,我是不是很坏?”说到最后一句,她转头看向顾颜殊。刚好路过一盏路灯,她的眼睛被灯光照得很亮,闪闪发光,却看不清是什么情感。 京城的雾霾很严重,已经很久不能看见皎洁一点的月光。而现在,顾颜殊看着她的眼睛。感觉她的眼底,晕染了整个都市最澄澈的月光。 太美。 “你很坏。”顾颜殊低头吻在她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触碰,就离开。轻柔得像是丝绸掠过,还未察觉,就已结束。“你坏,我爱。” 她很坏,他一直都知道。她那么自私啊,享受着自己的疼爱,却不爱他。但是多犯贱,他却,依旧这么这么爱,不爱自己的她。 陆遗珠站在路灯下,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悲哀,脸上的无可奈何。她忽然觉得心间一痛,然后伸手抱住了他。她肩上的衣服掉到地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理会。 “顾颜殊,对不起,我真的努力过了。”顾颜殊,真的对不起。对不起,用尽全力,还是没能爱上你。 顾颜殊抱住她,轻声说:“只要你在我身边。”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隐没在黑暗里。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有英俊的容颜,看起来却很落寞。 “他们看起来真不错,夏轻雨,你觉得呢?”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女人长相娇美,当然,也会有一个很娇美的名字。 柳如梦。 “既然觉得不错,你就不该打扰他们。”夏轻雨看向她,眼里隐隐约约有厌恶。“你这样只会让他越来越讨厌你。” “讨厌?没错,顾颜殊一直讨厌我,可是那又怎么样?”柳如梦拿出一支烟,点燃。烟头发出微弱的火光,升起的那些烟雾萦绕在车里。“陆遗珠一点都不喜欢他,他们不是也在一起了。他们现在好,不过是顾颜殊一直付出的原因。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我不能打扰他们。” 宁想衣结婚了,所以最爱顾颜殊也最配得上顾颜殊的,只有自己了。 夏轻雨听这一番话听得眉头紧皱,“这是你的事,找我,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柳如梦捏着烟笑得前仰后合,“这世界上喜欢陆遗珠那个变/态的,除了顾颜殊就是你。我不拉你结盟,拉鬼?” 夏轻雨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那笑容转瞬即逝,却成功的让柳如梦都看得愣了一愣。她一直觉得,唯有顾颜殊那样的男人,才是男人的代名词。 稳重、成熟、英俊。 举手投足都是说不出的男子气概。 可是现在,夏轻雨这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却让她愣神了。原来,他也是这么好看的男人。 “真是抱歉,柳如梦小姐,我并没有兴趣。”说完,夏轻雨打开车门就要下车。临下车之前却又像想起什么,回过头朝着她说:“忘了说,再过半个月就是我的订婚宴,到时候,很欢迎你大驾光临。” 说完,夏轻雨心情大好。下车后脚步明显轻快很多。真是可惜啊,柳如梦小姐。这世界上除了顾颜殊之外,喜欢陆遗珠的变/态,从来没决定过要出手。甚至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所以孤军奋战的你,请珍重。 今天天气有点冷,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未来的小妻子,似乎很喜欢尝试普通人的生活。尤其是,在微冷的天里,吃一碗暖暖的酸辣粉。 夏轻雨哼起调子,心情甚好地往那家据说味道很不错的店走过去。真好,他似乎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见自己幸福的样子了。 这样想着,他低头拨通了那个电话。“一一,在家吗?” 顾颜殊和陆遗珠在路灯下走了半天才上车回苏城,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晚到顾夫人在宴席上吃的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完全被消化,肚子已经开始唱空城计了。 “顾颜殊,我饿了。” 顾颜殊刚想上楼洗澡,就听见自己的小妻子弱弱的声音。一回头就看见,顾夫人已经坐在餐桌前做好吃的准备了。眼神中的含义就是,你怎么还不去做东西给我吃。 有那么一瞬间顾先生觉得自己不是娶了媳妇,而是养了个小女儿。这么一想,似乎养个女儿也不错? 顾先生甚至已经能预想到有了女儿后家里多么和乐融融,连切菜的手劲都变得大了几分。 而坐在餐桌前的顾夫人听着厨房里的切菜声,疑惑地想了想。他真的很累吗?听这切菜声,好像心里很愤懑的样子。 顾先生心情好,做菜的效率自然也高。半个小时后,一锅香气袅袅的蔬菜粥就被端上了桌。 给陆遗珠盛了一碗粥,顾颜殊又盛了一碗,在她身旁坐下。“每次饿了都要吃这个,不腻?” “我就喜欢吃这个,”顾夫人喝着蔬菜粥,连声音都愉悦不少。“如果没有放胡萝卜,会更喜欢。” 所以说顾夫人到底对蔬菜粥是有多执念,才能在有自己最讨厌的胡萝卜的情况下,还一直吃这个啊。 “遗珠,我想跟你说件事。”看她心情还好,顾颜殊轻声开口。 陆遗珠正好喝完一碗粥,抬头看向他。“你说。” “我们……”灯光下,他的眼神中全是期待,还有害怕被拒绝的胆怯。像是他们结婚那一天,他在所有宾客见证下,跪在她面前,问:遗珠你愿意嫁给我吗?而现在,他以同样胆怯的心态,问她:“遗珠,我们生个孩子好吗?” 陆遗珠回视他,连声音都在颤抖:“为什么?” “你不想要个孩子吗?”顾颜殊凝视着她,伸手想去触碰她颤动的睫毛,却被她偏头躲开。“孩子会很乖,在你寂寞的时候会陪着你,你不开心的时候还会甜甜地笑着逗你。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够有个女儿。” “不!我不希望!”陆遗珠拒绝得这么坚决,连带着顾颜殊眼里的光芒都暗淡。 他暗沉着双眸,沉声说:“陆遗珠,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从没有提过什么要求。但是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不肯!” 天知道他多想有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和陆遗珠的孩子。汇聚了两个人所有的优点,连接起两人之间的纽带。他会把她宠成手可摘星辰的公主。 所有陆遗珠的遗憾,都能在那个孩子身上得到弥补。 可是现在,陆遗珠坚定而果决地拒绝自己。她说,她不要。 陆遗珠看向顾颜殊,脸上有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凝聚起来。“既然拒绝也没有用,顾颜殊,你问我/干什么?” 她知道顾颜殊心里面早就做好了决定,不然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提出来。他一直都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要精打细算,连爱情都能一步一筹谋,甚至可以待价而沽。 “顾颜殊……”想到这里,她脸上甚至露出嘲讽的笑意。不知道是在嘲笑他,还是在讽刺自己。“我一直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其实我现在就能替你回答,你要的,不过是最养尊处优的生活,而这种生活里面,必须要有能够和你一起享受的女人。你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舍不得,如果有一个缺了,那就宁可什么都不要。” 顾颜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听到最后,唇角略略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么快,一闪而过。“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我的。” 原来,在她眼里,他竟然是这样不堪的。 “我爱你,遗珠。我说我爱你,你连这个都不懂,都要怀疑吗?”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桌上的蔬菜粥已经彻底冷了,一点雾气都散发不出来。就像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点一点,也被冻结成冰。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拒绝他的爱 陆遗珠脱掉身上的外套随手扔到地上,顾颜殊看着那件外套,觉得空气都是要人性命的慢性剧毒。她扔掉的,只是一件他给她的外套。可是他却觉得,一起被扔掉的,分明是他放到她手心,却又被她不屑的那颗心。 他感觉心很闷,闷得就像是那天父亲去世的时候。年幼的他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而现在,那样子难受的感觉再一次缠绕上来,不依不饶地剥夺了所有空气。 顾颜殊坐在那里,没有丝毫动作。他只是看着面前这个绝情的女人,妄图要把这张美丽的容颜刻进心里面。 “你爱我,跟我有关系吗?”她冷冷的说,不惜耗费血本也要在他心头重重插上一刀。“就像这件外套,我明明不冷,是你硬加给我的。而我不想跟你争执的时候,披在身上就披在身上。忍不下去不想再穿的时候,我想扔掉就扔掉。”说完,她就把碗往面前一推,站起身冷声说:“我吃好了,顾颜殊,晚安。” 她依旧叫他顾颜殊。 即使在经过这么激烈的反抗这么郁闷的争吵之后,他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男人。根本不是丈夫,这样理所应当的存在。 陆遗珠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 顾颜殊重重往后一靠,抽/出一支烟在手上把/玩,点燃了却不抽。只是静静看着它一点点被火焰吞噬,烟灰落在地毯上。然后那条顾夫人最喜欢的地毯,就被烫出了一个洞。 灯光明明是温馨明亮的,顾颜殊却觉得在这片灯光里面,显得自己这样孤单这样落寞。仿佛天地间就只有他一个人独行在这大地,孑然一身,无比悲凉。 他选择的路,到现在依然没有后悔,却觉得自己这么悲哀。 他疲惫不堪的闭上双眼,指间一松,颀长的香烟就轻轻落在地上。正落在那块被烟灰烫出洞的地毯上,把那个焦黑的洞一点点扩大。 甚至隐隐约约有焦臭的味道传了出来。小诺已经长得很大了,像旅行箱那么大一只。犬类天生的敏感性让它奔过来,不断在顾颜殊脚边转圈圈。 顾颜殊睁开眼一看,雪白的小诺在他脚边急的团团转,黑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他心一痛,随手打翻桌上凉透了的蔬菜粥,轻微的刺啦声后,还未燃起的火焰应声而灭。 他伸手摸了摸小诺的头,小诺呜咽了一声,重重往上一跃就蹦到了他腿上。善解人意的狗,看出了主人心里不愉快。伸出舌头,安抚地舔/了舔/他的脸。 顾颜殊伸手抱住小诺,小诺也知道他难过,竟然乖乖任他抱着,动都不动一下。顾颜殊把脸贴在它柔软雪白的皮毛上,只闭了闭眼,眼泪就扑棱掉到它毛丛里。 “小诺,陆遗珠真的很坏,对不对?” 即使是小诺都知道,他是真的伤心了。可是陆遗珠,竟然能够在说出那么多伤害自己的话语后,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就连一条狗都知道安慰自己,她却连一个安抚的眼神都吝啬。 即使是敷衍也好啊。 可是她没有。 小诺呜咽了两声算是回答。 然后顾颜殊忽然就笑了。在这样凉风习习的夜,灯光都打得这么强烈。他温柔地微笑,微笑着自我嘲笑。一个男人在悲伤难过的时候,竟然可以清俊好看得这么惊心动魄。 “我真是傻,”顾颜殊对着小诺轻声开口,声音温柔,却无端端就让人遍体生寒。“就算小诺这么乖,出去还要用链子拴着。像陆遗珠这样总想着要离开的,我好像已经给了她太多的自由……” “夫人,先生请你下去吃早餐。”张妈推开门的时候,陆遗珠正坐在飘窗上。窗帘没有拉,清晨的阳光很好,暖黄暖黄,金灿灿的一片。她坐在那里,睁着眼睛,眼下有轻微的黑。张妈叹了口气,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陆遗珠总算有点动静,抬起头冷淡地说:“我不想吃。” 第9节 “夫人心情不好,身体是自己的。总要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和先生闹脾气啊。”张妈只以为两人是闹了点小情绪,笑着哄她。“先生最舍不得夫人,到时候就先跟夫人投降了。” “他不会。”陆遗珠知道,这一次,他不会的。 她忤逆他这件事情,给他造成的愤怒,已经大大超越了他爱她的程度。 转了转手上的银镯子,陆遗珠起身换衣服。“张妈,备车,我要出去。” “这……”张妈垂着手站在门口,一脸为难。 “怎么了?”一边穿褙子,一边往门口看,正好看见顾颜殊端着一杯牛奶走到门口。即使经过了昨天的激烈争吵,他在熹光中走来,依然英姿勃发,俊朗无双。他微笑着走过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她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一样了。他看她的眼睛,没有像以前那样溺人的疼宠。他脸上的笑那么温柔,却更像是镀上去的一层面具。 顾颜殊缓缓走进去,她正在梳头发,梳很复杂的堕马髻,有一缕头发不太乖,从发髻里面偷偷溜出来。他走到她身边,把牛奶放到梳妆台上,拿起一枚一字夹,温柔的笑着,帮她把那缕头发盘进发髻里。 “又不出去,梳这么漂亮的头发,做什么?”他的声音里面有一种笑意。 陆遗珠的手顿住,看向镜子里面。他站在自己身后,眉目英气俊朗,唇角含/着一抹笑,正在等自己的回答。而她,在镜子里面接触到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与他四目相对。 蓦然一阵心悸。 她冷声说:“你什么意思?” “好好在家休息。”把最后一枚发梳给她插好,他拿起牛奶送到她嘴边。“眼睛下面黑了一圈,喝杯牛奶吃点早餐好好睡一觉。” 陆遗珠别开头,大声说:“张妈,备车!我要出去!” 张妈没有应声。顾颜殊把杯子随后搁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记声响。“谁都不许放夫人出去!”他眉目之间有一丝说不出的阴霾。“从今天开始,你休想踏出家门一步。” 陆遗珠猛地抬头看向他,目光中都是厌恶。“顾颜殊!你别太过分!” “我对你够宽容的了!”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寒声说:“陆遗珠,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了。可是你却什么都不在意!” “那是你以为我需要!顾颜殊!你从来都不懂我!” 顾颜殊定定的看着她,到最后,怒气竟然渐渐平息了。他松开她,直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领。“那是以前我为你想的太多了,从今以后不会再这样。” 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路过张妈的时候她战战兢兢地说:“先生,夫人她……” 顾颜殊停了停,往身后看了一眼。“把夫人的早饭送上来。” “顾颜殊!”陆遗珠跌坐在椅子上,“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他一顿,含义不明地说:“我把你当成今生最美的一个梦,但今天,我亲手打碎了它。” 陆遗珠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然后眼泪就突如其来地掉下来。 “夫人你别哭,这可别……”张妈看见她哭就心疼得很,上前连声哄。这可不心疼麽,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姐,就跟第二个女儿一样。眼见着嫁了人,却又跟姑爷闹成这样。她身为一个下人,又说不了什么。“先生多稀罕夫人你,你又不是不懂。服个软,先生什么不肯答应你?夫人这又是为了什么啊?” “呵……”冷笑一声,用力挥臂,桌上的牛奶骤然摔落,发出一阵破碎的声音。“他肯的,是我要的吗?” 张妈又是一声叹,“夫人啊,真不是我这个做下人的说你。先生对你那是没得说的,夫人就是再有心结,这么多年也该打开了。” “没得说?”陆遗珠擦去自己脸上的眼泪,再抬起头又是一副冷淡漠然的表情。她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面的女人穿着褙子梳着堕马髻。发髻上的珠钗步摇华光四射,而她却颓然惨白,落魄难堪。像是一束开败了的花,只剩下瓶子里面微微发臭的水。 “张妈,我好久没有刺绣了。” 结婚之前她特别喜欢苏绣,每天都耗费很多时间在这上面。结婚之后顾颜殊就很少让她碰这些,说是绣的时间长了对眼睛不好。 然后她就渐渐地不碰了。 很多东西都在顾颜殊的反对下被禁止,陆遗珠觉得自己活得一天比一天压抑。 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狭小阴暗潮/湿,安静得要逼人发疯的地下室。又像是又回到了那些灯红酒绿衣香鬓影的夜晚,而她衣不蔽体,在陌生的街角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自己。 张妈让人把绣架搬来,还是和当初放下去的时候一样,雨打海棠图,那一根丝线绣到那片绿叶,针也像刚刚插在布面上,一样的位置。 有佣人过来收拾杯子碎片,看陆遗珠的眼神很怪异。陆遗珠正好看见,侧了侧头微笑:“你在想什么?在想,顾夫人真是变/态,又跟先生吵架,又莫名其妙发火。是这样吗?” “夫……夫人……我没有这样想。”小女佣被她吓了一跳,即使是那样也肯定违心说不是。 陆遗珠没有理她,坐到绣架前就开始刺绣。脸却是微笑着,说:“你或许还在想,这个女人真绝情啊。顾先生这么爱她这么宠她,她却让顾先生这么难过。” 小女佣涨红了脸快速地收拾完碎片,逃一样地出去了。 陆遗珠低着头绣了好一会儿,才冷着脸对着张妈说:“他打扰了我的人生,剥夺了我的自由。却还要问我,为什么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谁的香水味 当天晚上顾颜殊没有回家吃饭。 陆遗珠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慢悠悠地把原本一个小时的晚餐,延长到了两个小时。连带着张妈在内的佣人都猜不出她的心情是好是坏,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两个人都结婚两年了,从没有出现过先生不回家吃晚饭的情况。当然,前提是先生在国内。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才打破这份诡异的寂静,众人长长吐了一口气。肯定是先生有非常紧急的事情,你看,先生这不就打电话回来了麽。 张妈听见铃声相当高兴:“我就说了,先生最舍不得夫人。这就打电话回来道歉了……”一边说一边去接电话。“是先生吗?”结果刚听了两句,就表情怪异地看了一眼陆遗珠。 陆遗珠默不作声地放下筷子,“张妈,是谁?” “是……是昕然少爷。” 站起来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拿过张妈手里的电话,陆遗珠轻声说:“哥……” 她叫电话那端的钱昕然,哥哥。 他们是一母同胎的异卵双胞胎,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却因为她养母宋恬迩的仇恨分开那么多年。可是血缘刻在骨子里,是剪不断的联系。 远在京城的钱昕然显然最近也过得不甚如意,沉着脸站在窗边。夜幕初降,他抬起头看,这城市发展太快格局太密,不太适合看星星。连月亮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细沙,看不真切影影绰绰。 摇了摇高脚杯里的红酒,钱昕然说:“遗珠,明天我会来苏城。” 沉默了一下,陆遗珠问他:“为什么?” 她知道钱昕然对苏城有多深的怨念,若非必要,他绝不会再踏足这片土地。 “妍妍怀/孕了,是我的。” 她闻言,心头狠狠一颤,脸上带了几分恼恨。连声音都难得变得有几分尖锐:“钱昕然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的,”他的嗓音低沉黯哑,听起来竟然让人心疼。“妍妍一直是我生命里的不可预测,在她的事情上,我从没有正常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在她面前,我赢不了。” 她不说话,内心深处却升起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在陆蕾妍和钱昕然的爱情里面,从没有谁对谁错。因为他们都在为彼此努力着付出着,可是这件事一旦换算成顾颜殊跟自己,却似乎是她一直在辜负着他。但是其实她真的很用力认真地努力过,到最后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办法。 她做不到。 好像天生缺失感情这种东西,就像当年父母相继去世之后,顾颜殊捏着她的肩膀说:“遗珠,你只有我了。看着我,告诉我,你爱我!” 他说得那么痛苦那么真切,回答他的却依然是她毫不留情的冷淡:“我不要。” 可是现在,在她哥哥的电话中,她终于把藏在内心深处的疑问问出口:“哥,怎样才是爱一个人?” “我不知道。”钱昕然沉着眉眼,缓缓伸手倾斜手里的高脚杯,暗红的酒液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蔓延开一滩幽暗湿/润的深色。 如果他能够知道爱情是什么,他一定会远远躲开,不会让自己陷入这么狼狈又进退两难的地步。 也许爱情,不过是一场灾难。 犹如洪水,不可抗拒。 陆遗珠再看见顾颜殊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他应该是刚刚回来,扯落了领带,站在桌前喝水。马克杯里的水倒得太急,顺着脸侧直直滑向脖颈,落入锁骨的凹槽中。顾先生有一对精致的锁骨,这两年瘦下去,锁骨越发明显越发好看,在灯光下,水滴缓缓划过,有一种湿/润的暧昧。 她站在楼梯上静静看着他,和初见的时候一样,离地面还有两三级。她似乎特别喜欢,站在这个位置看别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偏头看向她。他进门没有开灯,只在喝水的时候,开了一小盏壁灯。陆遗珠是下楼来找小诺的,她睡不着就想有小诺陪着。一路走下来也没有开灯,手里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球灯,发出柔和的白光。 她明明只是那样简单轻松地站在那里,顾颜殊却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光源。 明明灭灭中唯一的恒古长亮。 “还没睡?”他的表情很柔和,又喝了一口水,才放下水杯去开灯。然后才回来接过她手里的灯球,放在桌上。“已经很晚了,又睡不着吗?” 陆遗珠静静看了他一眼,说:“白天睡够了。”说完也不再理他,径直去狗窝,把睡的正香的小诺抱了出来。 萨摩耶本身就是大型犬,小诺养了好几年,体型已经相当大了。一身雪白皮毛,却体型庞大地窝在顾夫人怀里,相当委屈地呜咽了几声,黑亮的眼睛看着顾颜殊滴溜溜得转。顾颜殊看着就忍不住低笑出声,似乎这一天所有阴郁烦躁都在小诺那一声呜咽中,烟消云散。 面前这个女人,是自己一直想要捧在手上放在心头的妻子。他妄想折磨她,疼的却是自己。 因为他根本见不得她皱一下眉。 眼见陆遗珠抱了小诺往楼上去,顾颜殊这一天的坚持崩溃,向她解释:“打算投拍秦思的小说《豪门贵胄》,今天很忙,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他终究舍不得她有一丝难过,终究还是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她连脚步都没有停,一边走一边说:“明天哥哥会过来。还有,”在榻上楼梯的时候顿住脚步,“你身上香水味道很难闻。” 顾颜殊站在那里看她离开的背影,感觉一种凉意从心头冷向全身。她竟然一点都不在意,即使她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她关注的也只是好闻或者难闻。 他怎么还敢有奢望,陆遗珠她,根本就是没有心的。 灯光明亮中,顾颜殊的心却一寸一寸陷入昏黑,看不见光明。 回到房间陆遗珠就抱着小诺靠在床/上,不想开灯,在昏暗的室内睁着眼等了一夜晨光。 第二天是阴天。乌云阴沉沉地挂在天上,沉得好像负担不起雨水的重量,几乎下一刻就要坠落。 陆遗珠没有等来她的晨光,顾颜殊也没有来找她。 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满足,她的心空得非常难受。好几年了,她第一次在他身上闻到别人的味道。其实那种香水很好闻,淡淡的玫瑰香气,很多人都会喜欢。但是为什么,她闻到了,就条件反射觉得刺鼻。 她甚至不想靠近顾颜殊。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张妈的敲门声,钱昕然致电,表明他已经带着妍妍登上了飞机,很快就要抵达苏城。 让他最爱也最恨,最坏也最好的一座城市。 曾经他发誓永远不回到这座城池,现在却为了同一个女人,默然归来。 陆遗珠下楼的时候顾颜殊已经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看起来精神尚好,井井有条,完全看不出他昨晚一夜没睡。 看见陆遗珠下楼,他眼神微微一柔,微笑着用餐布擦了擦嘴。“来吃早饭。” 按照平时的习惯坐到顾颜殊身边,张妈走过来把小诺带到一边去喂食。陆遗珠拿起勺子喝粥,是她最喜欢的蔬菜粥,顾颜殊亲手做的,色彩好看味道鲜美。 即使他们先前那样激烈地争吵过,他还是为她洗手作羹汤,舍不得委屈她。 第10节 陆遗珠埋着头喝粥,越喝心里就越沉重。“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你这么纵容我。” ——却唯独不愿意,纵容我最想要的。 她想要自由,她享受寂寞。 人都是群居动物,陆遗珠却享受孤单。在人群里让她压抑,她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她不要感情,不仅仅是因为感情变化太快,更是因为那种东西太沉重,她负担不起也给不起。 太奢侈。 顾颜殊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难过,他明明是笑着的,他的眼神却让人感觉无边无际的黑暗。“因为我爱你啊。” 他的语气很轻柔。 他那么爱面前这个女人啊。他什么都有了,声望地位钱财,却唯独要不到,自己一开始最想要的人。她是他享受一切的前提,没有她,什么都没有意义。 “如果我到死都不能爱上你……” “不会!”他的语速很快很坚定,面上有坚毅。“我对你的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陆遗珠,你有什么理由不爱我?” 他敢笃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顾颜殊更爱陆遗珠。 所以陆遗珠,你有什么理由,到生命的尽头,还不能爱上顾颜殊?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就是要把一生耗费在这个女人身上。他不信,她真的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想到这里,顾颜殊替陆遗珠整了整头上的金钗,连眼睛里都是笑意。“这么着急见哥哥吗,连金钗都插歪了。慢慢吃,不着急。” 他怎么能这么温柔?陆遗珠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发现这是道无解的算术题,最终不做声,低下头闷闷的喝了两碗蔬菜粥。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好飘起细雨丝,顾颜殊撑着她的油纸伞扶她上车。收起时,伞骨处滑落一滴清澈的雨滴。小诺因为下雨不许出门,坐在门口委屈地看两人上车。顾颜殊回头朝它笑了笑,说了一句好好看家。 陆遗珠觉得这样的画面其实已经足够美好足够温馨,为什么她就是没办法享受融入,变成这份温馨的一部分。 为什么,她总是在为难自己,也折磨顾颜殊。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兜转是虚假 车子缓缓趟到机场的时候雨开始变大,密密麻麻地倾斜下来,慢慢爬满了整个车窗。顾颜殊扭过头对陆遗珠说:“雨太大了,你在车里等着,我去。” 陆遗珠回视他,“我要去。” 见她这么坚定,顾颜殊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跟她争执。略皱了皱眉就撑着伞下了车,走到另一侧的车门,轻轻为她撑着伞,把车门打开。 即使下着大雨,机场外也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大滴雨水溅落在陆遗珠迈出的脚边,激出一朵清丽的水花。 行色匆匆的人们在偌大的雨帘中,也不由自主回头望。一个穿着浅蓝交领襦裙的女人,还有一个为她撑着伞穿着西装的男人。 怪异却和谐,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这些视线停留片刻,就转头离开。其实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好事者,当事人觉得寻常了,好事者也就会觉得没意思。 走进机场不出所料也引发一场骚/动,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陆遗珠站在顾颜殊身边默默看着屏幕上的登机字样,因为她这一份平静如水的姿态,使得众人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她只是穿了自己喜欢的一件衣服上街,仅此而已。 飞机晚点半个小时。 钱昕然是横抱着一个女人从通道里走出来的。面容英俊偏冷凝的男人走近两人,顾颜殊微笑着轻声说:“欢迎。” 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了他怀里的女人。 陆遗珠扫了一眼他怀里的女人,果然,是陆蕾妍。兴许是怀着孕非常不舒服的原因,她惨白着一张脸窝在钱昕然怀里,秀气的没有微微蹙起。有一种病西施一样的病态美。 她的美丽像是精致的琉璃,太漂亮太昂贵,一不小心就会破碎。而钱昕然,要时时对她小心轻放。 “她在飞机上吐了两次,太累了。”钱昕然这么对自己的妹妹解释。 陆遗珠点点头,“先回家。” 苏城的雨要么不下,下起来总是太缠/绵,不肯停。陆蕾妍一觉睡到饭点,这场雨还是时大时小淅淅沥沥,一点都没有停止的打算。 陆蕾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陆遗珠坐在不远处的绷架前面,侧着身子绣花。她本来就长得好,这样子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更有一种别人学不来的娴静美好。她看着看着就不由地弯了弯唇,其实她一直都是很羡慕陆遗珠的,她身上的东西,别人模仿不来。而自己却一直像一个空洞而没有灵魂的陶瓷玩具。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陆遗珠抬头,“你醒了?”顺手把绣花针往布面上一戳,走到门边喊了一声:“张妈,把汤端上来。” 陆蕾妍就靠在床头看着陆遗珠笑,那样子苍白虚弱的微笑。“好久不见,遗珠。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 她摇摇头,正好张妈把鸡汤端进来,她接过鸡汤递给陆蕾妍。“不丑,还是很漂亮。能自己喝吗?” 陆蕾妍点点头,非常艰难地喝了几口鸡汤之后,苍白干燥的嘴唇才有几分血色。一抬头就看见陆遗珠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她失笑:“怎么这么看着我?” “怀/孕很辛苦,看起来就恐怖。”她也朝陆蕾妍笑,是那样温柔的微笑。陆蕾妍惶惶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没有看见过她神情激动的样子。 总是这样子安安静静非常平淡,即使父母死去的时候,也不过是神色平静地鞠躬送别,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陆蕾妍那个时候觉得这个女人真心狠。 即使她生命里的前十四年一直被关在地下室,从来没有开心过。可是她回来之后,分明是一直被当成掌上宝对待的。为了保护她不让外人说一句闲话,钱其扬和陆心纤甚至隐藏了她的消息,让陆蕾妍跟钱昕然在痛苦中过了好几年。 陆蕾妍是在陆心纤和钱其扬的葬礼上第一次见到陆遗珠的,知道她存在的那一瞬间,陆蕾妍心底又愧疚又悲哀。 愧疚自己母亲把她带走了而自己却幸福地活着,悲哀她这些年活得生不如死。 陆蕾妍这一生从来没有遇见什么事情后退过,可是在她面前,她却不由自主地胆怯后退了。原来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欠了一个人这么多,半辈子的安定富贵,她从今而后,要怎么还? 陆蕾妍第二天就求着钱昕然离开了苏城,并且发誓逼着钱昕然发誓永远忘记这个地方。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跟陆遗珠面面相对含笑寒暄。甚至她会温柔地递过一碗鸡汤,温暖鲜美。 多可笑。 想到这里,陆蕾妍不由的看了一眼陆遗珠,表情相当疑惑。“怎么,你跟顾颜殊没有打算要孩子吗?” 陆遗珠摇摇头,“生下来了我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爱这个孩子。” 她是有病的,那么何必再把一个孩子拽进来。辜负了顾颜殊一个,她已经罪孽深重。 “你比我幸运多了,”陆蕾妍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被单上,晕染出湿/润的痕迹。“至少你们名正言顺,我和昕然哥哥相爱,肚子里的孩子,我却不能让他顺理成章。” 钱昕然家里还有一个娇妻,一个明明不该存在却不得不存在的女人,薛静文。 陆遗珠皱着眉头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按照她的世界观,实在很难理解这两个人怎么会为了一份叫爱情的东西,这样狼狈。 “为什么不让哥哥离婚。” 是啊,为什么不让钱昕然离婚呢?一切不是可以顺理成章解决吗?钱昕然从没有爱过薛静文,薛静文手里甚至还捏着好几条人命案子。这样的女人,钱昕然离婚简直是件快事。 陆蕾妍含/着眼泪朝她强自微笑,眼眶里的眼泪像是璀璨的钻石,在溅落的那一刻就破碎。“薛静文那样的女人,离婚会让昕然哥哥声名扫地。我怎么舍得昕然哥哥声名狼藉?” 所以她一个人痛苦就好了,反正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在彼此的计划里。最好两两相忘,不要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残忍的缠绵 大厅里的水晶吊灯散发出幽幽冷光,钱昕然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红酒,浅浅啜一口,侧着脸往楼上望去。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钱昕然以前其实不喜欢喝酒,但是陆蕾妍喜欢每晚在睡觉之前来一杯,就这样,心烦的时候他也喜欢来上一杯,感觉就像是跟妍妍一起品尝一样。 他的爱,从来细水长流,寂静无声。 顾颜殊最近忙着让公司涉足娱乐圈分一杯羹,忙得简直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陪着陆遗珠接了两人回家就匆匆去了公司,直到晚上才回来。一回来就看见钱昕然坐在沙发上,他扯去领带坐到钱昕然面前。 “晚饭吃得还合心吗?” 钱昕然点点头表示尚好,倾身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看着顾颜殊。“明天我就会回苏城,好好照顾妍妍。” 这倒是一桩稀奇事,顾颜殊挑了挑眉:“这是要断了?” 他这么想,当然是理所当然。钱昕然喜欢陆蕾妍到了什么程度,丝毫不逊于自己对陆遗珠。他现在轻描淡写来了一句他明天回京城,顾颜殊自然而然想到两个人之间掰了这种可能。 钱昕然听见这句话就笑了,唇边幽幽一抹冷色,显得分外冷肃却好看。“你跟遗珠断了我和妍妍都不可能,顾颜殊,我为什么回京城你自己不清楚?提点你一句,有时候胃口别太大,到时候撑死了都没人收尸。” 他话说到这里,分明是不想再说下去的意思。顾颜殊却像是来了演戏的性质,靠到沙发上,状似无辜又慵懒地说:“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懂。”说到这里,勾唇笑了一下。竟然是带着三分邪气七分意气。“生意场上无兄弟,我在这里叫你一声哥,也是因为遗珠。” 若不是为了陆遗珠,像钱昕然这样的男人,他一定敬而远之。连妹妹都能算计的男人,太可怕了。而他,不相信自己有胜过他的能力。 “你倒是很有志向。怎么,娶遗珠让你得到半个钱家,还不满足。” 顾颜殊勾起唇笑,一双黑亮的眼睛映出/水晶灯的冷光,让人不由晃神。他拿起钱昕然放在桌上的那杯红酒,摇晃。透明的高脚杯,色泽艳/丽的红酒,像是刚从谁身体里流出的血液。 诱人而可怕。 他似看非看地对着那杯酒,目光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就像红酒一样,有更好的勃艮第在前,你手里干红,还能吸引你吗?但是……”他蓦然将视线投到钱昕然身上,深沉隐晦,像是山雨欲来的天空,阴沉翻滚。“但是我从不是不知餍足的人。钱昕然,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对京城本家出手!” 随着他这一声,他反手就把酒杯甩出去。地上铺了厚毛毯,被子转了几圈没有碎,酒液撒了大半,还有一小半在杯肚那边摇来晃去,久久不能停。 被他这一声反问,钱昕然不怒反笑。低垂着眉眼,轻轻转动左手食指上的钻戒。他已经结婚了,世人都以为这枚钻戒是他跟薛静文的结婚戒指。却不知道他从没有向薛静文承诺过什么。 这对钻戒的另一枚好好地在陆蕾妍身上放着,怕人看出来,用红线系着,挂在脖子上。 这样一个钱昕然放在心坎上的女人,现在却因为顾颜殊的迁怒,要辗转来到苏城避难。钱昕然想着想着就笑了一声,那笑声轻得很,却让人听得遍体生凉。他抬起头来,眉目之间有一股煞气,却因为面上的笑容,平添几分平日里没有的肃杀之气。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时此刻,钱昕然才是真的动了怒。他走的是商,气势身手却丝毫不逊于那些走军政的男人。 “顾颜殊,你胆子倒大!”反正已经说到这里,钱昕然索性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没错,我就是要带遗珠去京城。” 冷笑,“你以为我会同意?” “这是你的事!”钱昕然伸手拿出口袋里的烟,抽/出一支想点燃,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手一顿,最终没有掏出火机。只把烟放在嘴里咬着,继续把话说完。“跟你结婚两年,扪心自问,遗珠开心快乐吗?当初把遗珠交给你,是因为父亲的遗命,我也以为你会好好照顾她。但是很显然,你的照顾,她并不想要。” 前段时间陆遗珠进疗养院,前两天又跟顾颜殊大吵一架。这些事情,只要有心查,没什么不能知道的。 钱昕然很心疼这个从小受苦的妹妹,虽然嘴上不说,手下却已经安排着要把陆遗珠接到京城去住。没有顾颜殊逼着,她总能过得轻松一点。 却没想到顾颜殊竟然会抢先知道了自己的小动作,想必是前两天安排陆遗珠的护照出了问题。顾颜殊竟然在这时候宣布了要进军娱乐圈的事,谁不知道京城钱家就是娱乐圈独大。他这一下,就是宣战的意思。这些本来很轻易就能应付,谁都没想到陆蕾妍在这关键的时刻,竟然怀了孕。 顾颜殊显然为了留住陆遗珠无所不用其极,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却把陆蕾妍怀/孕的消息暗地里流了出去。陆蕾妍未婚先孕的事情现如今在京城传了个铺天盖地,他们的事情本就是暗地里的,要是再被人捅出去,钱昕然就算了,陆蕾妍还活不活? 所以才有了今天带陆蕾妍来苏城这么一出。 一是为了探一探顾颜殊的底,二是为了让陆蕾妍躲一躲流言蜚语,三是让陆蕾妍好好养一养身体防止到时候引产的时候出问题…… 陆蕾妍的心脏/病,让她生一个后代都变得如履薄冰。她太重要,重要得钱昕然为了她背负着枷锁,宁可忘恩负义,断子绝孙。 而面前这个男人,为了陆遗珠竟然要拿他心爱的妍妍开刀,简直罪不可恕! “你以为这点小波澜我放在眼里?”钱昕然眼里滑过一抹嗜血,当年那么大的波澜都过来了,如今这个,算什么?“顾颜殊,最多半个月,尘埃落定,我就过来带遗珠和妍妍走。” 第11节 “要走你自己走,陆遗珠是我名正言顺娶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带走她?!”顾颜殊扔下这句话就站起身,弹了弹西装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往楼上走。 没有能够把陆遗珠从自己身边带走,就算是她的亲人,也不可以。 陆遗珠拿着陆蕾妍喝空了的汤碗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顾颜殊阴沉着脸往走上来。他很少无缘无故心情不好,她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问出声,看了他一眼就面无表情往楼下走。 顾颜殊站住,冷声问:“你连问都不想问一句吗?”哪怕淡淡问一句,你怎么了,也好。她却冷淡得连一句询问都吝啬。 他们彼此背对着站立,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却谁都不想最先回头。不出所料,她的回答冷静而淡漠:“如果想说,我就不必问。” 不必询问,就像那天晚上晚归一样,自动缴械投降,把一切交代得清清楚楚。有些东西如果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她问了,也不过是徒劳。 “你不问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告诉你!陆遗珠你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可是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你连我都不相信?!”所有被压抑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 “这是你认为的。实际上,我的世界只要有我一个,就很足够。”她要的一直是避世无争自由自在,宁可一个人安静抑郁地活着。 相亲相爱浓情蜜/意的感情,并不适合每一个人,至少不适合她。 顾颜殊强忍着心底的疼痛,晦涩开口:“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我?”这么拼命用力地,想要离开?就连一直所崇尚的随遇而安都抛诸脑后。 他不相信陆遗珠对钱昕然的想法一点都没有知觉,他甚至觉得钱昕然是因为有了她的默许,才行动地如此雷厉风行,肆无忌惮。 多可笑的一个事实,他掏心掏肺对待的女人,他明媒正娶甚至不惜舍弃自己骄傲娶来的女人,两年了,对他除了依恋,连一点爱情都没有。 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陆遗珠当然没办法知道他内心这些想法,却被他那句悲伤的话激出心里的深深愧疚来。却只是愧疚,没办法发展成爱情。 “顾颜殊,两年了。放弃吧。” 就在两年后的今天,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拒绝的话语。她让他,放弃。 顾颜殊听到这句话就忍不住笑出声,悲凉得几乎要就地咯血。他猛然回过头,用力而认真地,从背后把陆遗珠拥入怀里。在她耳边,他爱的宣誓残酷而悲凉。“陆遗珠,你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掉你,就算死,墓碑上也要刻上我的姓氏才能圆满!” “不需要你放。我想走,你根本拦不住我。” 听见陆遗珠这句话,顾颜殊感觉自己很痛,痛得头皮发麻,痛的想要让她也知道知道自己有多痛。他低头恨恨咬在她肩膀上,隔着她层层叠叠的汉服,这一口依旧咬得又深又重。 陆遗珠闷/哼一声,挣扎着想要逃开,却牢牢被桎梏住,哪里逃得开。肩膀上一片湿/润,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从肩头开始,直直蔓延到心脏。 她很久都不曾痛过,这么骤然一来,顿时感觉眼前痛得发黑,几乎让她感觉又回到当年那个阴冷黑暗的地下室。宋恬迩脸上残忍的笑容,和手里挥舞的扫把。 背后这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男人,狠狠咬了自己的肩膀一口,只因为自己没办法回应他这份感情。 “你放开我!”陆遗珠用力挣扎,身体却猛然被顾颜殊翻转过来,抵到一旁的楼梯扶手上。手里的汤碗再也拿不住,直直从扶手间掉落到楼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顾颜殊深深看着她,面上的表情痛苦纠结,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像一个能够吸人的漩涡。“我宁可把你关在笼子里一辈子,也不会放开你。”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听见外面的动静这么大,陆蕾妍自然坐不住,走到门口,虚弱的扶着门框问,非常疑惑。在她印象里面,顾颜殊对陆遗珠总是温柔以待,怎么会变成这样? “妍妍!”钱昕然看见那个破碗,也匆匆走到楼上来。一眼就看见陆蕾妍苍白虚弱地靠着门框,忙上前扶住。陆蕾妍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才看向两人。“你们现在成什么样子!顾颜殊你还不放开她!” 闻言,顾颜殊回过头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我的事,你最好别管!”说完,不管陆遗珠的死命挣扎,横抱起她就往主卧走。 “遗珠!”陆蕾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扯扯钱昕然的袖子,“昕然哥哥,你快去看看。” “没事……”他当然知道顾颜殊不会舍得把陆遗珠怎么样,低声哄她:“你不舒服,先休息。这里有我。”得到她点头之后,就抱起她往房里走。放到床/上安置好,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给她拉好被子,把空调调到最适宜的温度。 “晚安,妍妍。” 陆蕾妍在他的晚安吻中,带着对陆蕾妍略微的担忧,非常乖巧地闭上双眼。“晚安,昕然哥哥。” 钱昕然轻轻拍着她哄她快速入睡,沉着的双眼中快速滑过一抹暗沉。确定她睡着了,他才走到窗边。苏城的星星很明显比京城多,还比京城亮。 对着这漫天的星星,他轻声说:“顾颜殊,是你亲手加了一把火。” 是他亲手加了一把火,致力于将陆遗珠越推越远。把她心底原本还有的那一丝犹疑,斩断得彻底。钱昕然要的就是这样,所以才不动声色,坐等他自己毁掉这一切。 很多时候感情的事情就像攥沙子,攥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顾颜殊一路把陆遗珠抱回主卧,重重甩上门之后就把抵在门上。诡异而又认真地看着她,那种愤怒的眼神就像是饥饿的狼。 陆遗珠皱眉别开脸,她其实非常害怕看见这样的他。“我讨厌你这么看我。”这样子的眼神,让她感觉又回到了那一晚,被他强迫拥有的时候。疼痛和被侵占是唯一的感觉。 顾颜殊冷笑,“讨厌我这么看你?!其实你是……讨厌我这个人!但是陆遗珠,这么讨厌我的你,今天却不能拒绝我!”说完他就低头,用力吻住她。 没有温柔,没有珍爱。只有刻骨的恨意滔滔不绝,让他吻得那么用力甚至用上牙齿啃咬。听见她唇齿之间隐约溢出的痛呼声,感觉到她不断扭头想要躲开,他就感到一阵报复的快意。 他的吻是一种残忍的缠/绵,带着血色的纠缠。化成灰飞也好,他在这里,又怎么能容许她先走!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爱生死相随 陆遗珠被他压在门板上吻,他吻着吻着就失去了原本想要发泄的情绪,慢慢变得温柔起来。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做这种事情,顾颜殊觉得自己她的唇那么软,她的呼吸那么轻柔,甚至于,就连她微不足道的挣扎,在他眼里都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他一边吻一边伸手把她捞起来,轻轻扔到床/上然后压上去继续吻。从唇到脖颈,一路吻到她心口。手也不规矩地探入她衣服里,不轻不重地揉/捏。陆遗珠睁着眼睛眼神很空洞,没有别的情绪,眼中却有一种浓重的悲凉散发出来。 慢慢的她就不再挣扎了,反正也不会有用的不是吗? 感觉她无言的反抗,顾颜殊重重在她心口咬了一口,闭上双眼炽/热的眼泪便双双坠落。溅落在她白/皙的胸口,像火焰灼伤了她。 “你这里,到底装了什么。”他问得悲凉,实际上想问的不过是一句,有没有一瞬间,我有没有进过你心里面。 顾颜殊不想承认自己疯狂嫉妒着小诺,甚至于那么一条狗,在她心里的地位都比自己高。这么多年,他到底得到了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的。”陆遗珠闭上双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这样的时候,她竟然连眼泪都是冰凉的。伸手插/到顾颜殊浓密的发丛中,她感觉自己喉咙口有什么堵住了。很难受却说不出来。“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时隔多日,顾颜殊终究还是为面前这个女人落了泪。他心口很痛,却一边痛一边吻她。衣服下她的肌肤还是和从前一样,雪白却轻微的凉,因为太过光滑,透过窗外隐隐约约的光,甚至发着微微的亮光。很容易就让人想起玉骨冰肌这个词。 多么可怕的记忆重叠,这样的画面好像又回到当年,顾颜殊第一次彻底占有陆遗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没有开灯,月光给她的身体镀上一层玉的光辉。她的眼泪在月光下冰凉,碎成一滩伤心。 顾颜殊其实是个相当清心寡欲的人,在看到陆遗珠的身/体的时候,却感到自己最原始的一种兽/性都被点燃了。 这种感觉太奇妙太不可确定,却滋味好得让人感觉在天堂。他在天堂,陆遗珠却觉得痛的像是在地狱。从十四岁逃离那个地下室后,她从没有这么痛过。 顾颜殊第一次占有陆遗珠,是在陆心纤和钱其扬接连死亡之后。 陆心纤离开的时候是陆遗珠二十岁那年的冬天。那一年特别冷,雪花飘了厚厚一层。陆遗珠从未见过苏城下过那么大的雪,好像是在祭奠谁的死亡。她走的那天没有太阳,天色阴沉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那一天看上去很寻常,陆心纤穿着一身白裙子。惶惶然还是当年干净美好的模样。陆遗珠陪她坐在梨花树下的秋千架上,相视而笑。 “遗珠,其实有时候我有点羡慕你。”当她苍白着面容说出这句话,是遗珠第一次,心疼面前这个女人,自己的母亲。 她朝着她笑,笑得非常温柔,并且治愈。“那是因为妈妈你的前半生,过得太苦了。” “是啊,太苦了。所以,我累得太早。”前半生那么多爱恨纠缠,多少苦痛纠结,过早耗费了她所有心力。以至她累得太早,走得太快。说完这句话,像是支撑不住一般,她轻轻垂首靠在陆遗珠肩头。“遗珠,让我靠一靠……” 陆遗珠不说话,抬起头的一瞬间,却看见钱其扬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面无表情,却在落泪。那是陆遗珠,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刚毅的父亲流泪。 他只能远远地看,不敢走近。因为在人生的尽头,陆心纤不想看见他。说来多可悲,他自己一手写的结局,到最后他自己亲手翻阅。 “妈,爸在看你……” “我知道……”陆心纤总是喜欢哭的,在这样一个大悲的时候,她反而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遗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对不住的人。所以我一直宠着你,护着你。” 她默然,“妈对我一直很好。” “所以……”陆心纤咳了一声,有暗红色的血从唇齿之间溢出,沾到了遗珠浅粉色的汉服上,像是一朵妍丽的梅花。“所以在我死之后,一定要找个人,替我继续爱护你。” 陆遗珠当然知道,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陆心纤一向很看好顾颜殊,觉得在自己死后,除了他,再没有别人能够对自己好。 她从没有正面回答过她,而现在,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你还有个哥哥,虽然你们从没有见过面,但是在我去之后,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就去找他。他虽然很不近人情,但是对你,一定会很好的。”说到这里,她弯了弯眉眼,笑容如水温柔。像是又想起,自己那个远在京城,从小少年老成对母亲和妹妹最好的儿子。 为了陆遗珠的安全,她一直隐瞒着陆遗珠的存在。为了遗珠她舍弃自己儿子的幸福,她这样偏心,其实好没道理,却偏偏无可厚非。 陆遗珠低头看她。明明已经四十多的女人,此时此刻笑容如水悠悠,美好精致得像是还活在当年。当年名动京城的陆心纤,回眸一笑勾起多少无暇岁月。低眉垂泪疼皱了多少豪门公子的心,她的传奇,开始于同钱其扬的纠缠,也终结与这个男人。 钱其扬终此一生都是陆心纤一场无解的劫数。 “我的宝贝……”陆心纤伸手抚上遗珠的脸,眉眼温柔像是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入心底。“我要你这一辈子……都活得像明珠……一样……安逸……无忧……” 她说这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最后几乎都听不见。她的手轻轻坠落,像是告诫着她这起起落落悲喜交集的一生,终于能够尘埃落定,安静地离开。 陆遗珠心头骤然一空,试探着喊了一声:“妈……”却,再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陆心纤的一生经过太多残忍太多悲苦,所以她在临死前为自己的女儿安排好一切。前半生她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的丑陋,后半生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去爱,却还是和那个伤害她的男人过了几十年。她这一生都在委屈求全,为了生存为了愧疚到最后是为了子女。在人生的尽头,为了她的遗珠,她却自私地预定了一个男人的一生。 她要她的女儿,能够永远有人相陪有人爱护,能够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她要她眼中看见的,全都是美好。 天空又飘起纷纷扬扬的雪,在梨花树的枝头慢慢积压了一层。最后承受不住,终于洒落下来。轻柔安静,温柔得像是阳春三月梨花开时候,风吹花落,扬起一场美丽的梨花雪。 对面的那个男人终于在雪里一步步走进了他们,陆遗珠抬头。他的泪已经干涸在脸上,红着眼睛,却没有看她。他从始至终都在看闭着眼安详死去的女人,他心爱的陆心纤。这个被他折磨了半辈子索取了半辈子,舍弃过侵占过,拥有过失去过的女人。 这一刻,他终于失去了她,彻底。 他忍不住单膝跪在她面前,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肩头零散的碎雪。把她还带着余温的身体,抱进怀里。“心纤……”他唤她的名字,即使不会有回应,也温柔得像是对入睡情人的轻唤。他抱着她起身往屋里走。 “爸!”陆遗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起来叫住他。 钱其扬顿了顿脚步,然后哑声说:“有颜殊照顾你,我很放心。遗珠,我这一辈子做错了很多事情。这一次,我还是想任性一次。”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脚步很稳,却萧瑟异常。 钱其扬抱着陆心纤回到屋子里,然后径直上了楼。房间里面,他昨天为她折的腊梅还在清水中散着悠悠的冷香。他轻轻把她安放到床/上,她安安静静地睡着。 他单膝跪在床边,俯身轻吻在她唇上。她的唇冰凉。 “心纤,你总是这样。走的时候,一直都不肯告诉我。”说到这里,他从背后裤腰里拔/出一支小小的手/枪来。银色的勃/朗/宁,看起来模样很精致。他看了看手枪,又看了看她,微笑了一下。“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勉强你回来。这一次,我去找你。在路上你一定要等一等我……” 把手枪缓慢地移到胸口,钱其扬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嘴角含起一抹释怀的笑意。枪声响起,屋内传来一阵皮肉焦灼的气味。他重重倒在陆心纤身旁,睁着眼睛,像是透过这层层时光,又看到了当年最初见面时候陆心纤的模样。 她穿着纯白的棉布裙子从楼下逆光而来,看不清面容,他却永远记得她那条白的几乎透明的裙子。 她说她叫陆心纤。 他记了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放逐这城市 当晚,陆遗珠打开门的时候看见钱其扬倒在血泊里,他没有闭上眼睛,至死,都紧紧握着陆心纤的手。她站在门口默默看了片刻,然后冷静淡漠地上前,伸手轻轻合上了自己父亲的眼。 第12节 转身对着张妈说:“通知京城。打电话叫顾颜殊过来。” 张妈抹去眼角的泪,颤声问她:“小姐,你都不哭一哭吗?” 陆遗珠这时候正拿了梳妆台上的东西给陆心纤整理遗容,闻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声反问:“哭有用吗?” 死亡,对于钱其扬和陆心纤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张妈只感觉浑身冰凉,连心都一点一点凉透了。她照料面前这个她称为小姐的女人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她真是绝情冷酷。 “还不去?”看她不动,陆遗珠转头看向她。她今天穿了淡粉色的齐胸襦裙,头上相应配着的就是一支渐变浅粉碎玉步摇,垂下三两根铜链。这一扭头使得那支步摇摇来晃去,衬着她的容色,有一种说不出的气韵风华。“爸妈才刚去,我就用不动你们了?!” 张妈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当天晚上,钱昕然带着陆蕾妍,连夜买了最后一班机票,从京城赶到苏城。 抵达苏城的时候天刚擦亮,那是钱昕然和陆蕾妍,第一次见到陆遗珠。 他们风尘仆仆而来,在一天之内接连知道钱昕然的父母相继死去这个噩耗,把他们所有的悲喜都掏空了。路过那些还沉睡着的建筑,转到钦懿华庭里那幢小别墅前。 陆遗珠站在门口等他们,双手插/入袖口摆成一字,脊背挺得很直。她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曲裾,盘了最简单的小髻,脑后扎着一根雪白的丝带。她面色苍白,眼中却没有悲伤,只是一派平静淡漠。 他们下车走近她。钱昕然看着她那张脸,已经隐隐约约想出了点什么,甚至是带着期望地问:“你是谁?” 她动了动眼珠看向他们,他们显然是匆忙赶来的。钱昕然还来不及换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正装,手里拿着公文包,皱着眉头一派仓促的模样。却依然是英俊逼人的男人。陆蕾妍只穿了一条米黄色的连衣裙,上面套着一件纯白针织外套,挎着一个白色的小包,面色苍白地被钱昕然揽在怀里。 “我叫陆遗珠,”她说,“哥哥,我是你的亲生妹妹。” 钱昕然感觉自己刚被人甩下地狱下一刻又被抛上天堂,死死又生生。他原本已经做好一辈子抗战一辈子痛苦的准备。而现在,面前这个穿着诡异面容酷似陆心纤的女人,却轻轻松松说一句我是你的亲生妹妹,宣布着,他终于可以,刑满释放。 陆蕾妍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又看向钱昕然,试探着喊:“昕然哥哥?”怯怯而又脆弱的声音。 气氛一时凝结,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打破这份寂静的是顾颜殊,他今天第一次穿上黑色西装,看上去正式严肃。他的脸庞清俊沉稳,有一种禁欲的俊美。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他很早就过来了,陪着陆遗珠守了一夜。现在他踏雪而来,手里拿着她柔软的雪白织锦斗篷。 走到三人面前,他朝着钱昕然两人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把斗篷盖在她身上。“天冷了,哥哥也等到了,回屋里再说吧。”说着,拉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手好冷,先回去好不好?” “好。”陆遗珠朝他笑了笑,在这白露未央的时刻,对着钱昕然呵气成霜:“哥哥,走吧。” 说完,她没有再等钱昕然,径直被顾颜殊牵着往回走。院子里种了梨花树,昨晚的雪太大,压断了好几根枝桠。深深浅浅的雪噗在地上,一步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钱昕然怕陆蕾妍走在雪地里摔倒,伸手就把她横抱起来,跟在他们身后往屋里走。 顾颜殊在昨晚已经把很多事情都做好了,连大厅里的灵堂都布置好了。为了钱其扬和陆心纤的两具尸体,屋子里没有开暖气。一进门就是一张黑底遗像高高挂在墙上,四周都是白的颜色,衬得这个大厅冷得像个冰窖。 陆蕾妍在她哥哥怀里也不由瑟缩了一下,说:“好冷。” 他低头,安慰一般在她头顶吻了一下。 钱昕然带着陆蕾妍,在灵堂前跪了很久。他沉着眉眼看墙上的相片,是他们的合照。那个时候,陆心纤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提前带着钱其扬去拍了自己的遗照。他揽着她,没有看镜头,一直在看她。而她也没有看镜头,目光不知道飘向哪里,脸上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显得很优雅。 看着看着,他就把视线转向一旁站着的陆遗珠。就连女儿都一样,他们都不是绝顶漂亮的女人,身上的那份气韵却谁都比不上。 “你是钱家的亲生女儿?”陆蕾妍看着看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现在突然告诉她这么一个既悲伤又残忍的消息,让她怎么接受?!她面上带泪,抬起头眼带询问地看向陆遗珠。 “你告诉我,你真的是钱家的女儿吗?” 钱昕然也默默看着她。她顶着这两道视线,脸上甚至没有一点波澜。她的目光那么冷静,看不出任何感情。 “是。爸爸的书房里有dna鉴定书和遗产证明。” 陆蕾妍一下子失声哽咽,好不容易才咳嗽着稳住情绪,继续问她:“他们什么时候认回你的?” 她少见的顿住,即使远在苏城,从父母的口中她也能知道一星半点。因为陆遗珠从小流落在外,他们遭受了多大的痛苦,钱昕然甚至还娶了薛静文。想到这里,看向陆蕾妍的目光中就不免带了几分抱歉。“十四岁那年。” “竟然那么早!”陆蕾妍再也忍不住,趴在钱昕然肩头,隔着衣服咬他的皮肉。眼泪透过布料湿/润他的肩膀,钱昕然觉得,顺着那块皮肉,他的心也像是被她的眼泪浸/湿/了。带着盐分的眼泪让他的心失水出/血,痛得心脏痉/挛,痛得四肢麻木。他听见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趴在自己肩头哭诉:“昕然哥哥,你听见了吗?他们明明那么早就知道了。他们其实什么都明白,却不肯告诉我们。甚至,甚至……” ——甚至让我眼睁睁看你娶了别的女人,连嫉妒吃醋怨恨的立场都没有。 他们为了对陆遗珠迟来的爱和愧疚,抛弃了一直养在身边的钱昕然。 这么自私,这么残忍。 却偏偏让人说不出怨恨。 钱昕然的手放在陆蕾妍背上,目光冰冷地看着陆遗珠,手指显然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筋骨处隐隐约约有点发白。 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爸妈不死,他们是不是永远都不准备告诉我?!” 陆遗珠默然接受了这份仇恨,“是。” “真可笑,”他用力把陆蕾妍抱紧,像是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那么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爸爸走了。”陆遗珠转过头看向墙上的相片,看见香炉里的香快要燃尽了,走上前拿了三根香,放在蜡烛上点燃。轻轻挥灭燃起的火,一白灰色的气体往上飘,空中满是檀香袅袅的幽香。“给爸妈上柱香。”把香递到钱昕然面前。 钱昕然冷笑一声,推开了陆蕾妍一点,接过香叩了三个头。站起身来,走到香炉面前,慢慢地插好。“爸,你想得真周到。不过你算得挺准,她是我妹妹,我当然会对她好。你不要担心,在路上最好祈祷我妈愿意等你。” 说着,看向陆遗珠。他的眉眼集合父母的优点,没有钱其扬的凉薄,也没有陆心纤的柔美。英俊威严,看起来很有气势。 “以后有了麻烦告诉我,爸对不起我们,但是妍妍却对不起你。”说完他就走到陆蕾妍身边,她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脸在哭。弱不胜衣娇娇怯怯的模样。良久,兴许是哭得太凶了。她忍不住就捂着胸口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脸上也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潮/红。 他这才蹲下/身让她靠向自己,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打:“好了,不要哭了。再哭下去,我到哪里再去给你找一颗心脏。” 被他轻柔地拍打安抚着,她好一会才停住哭泣,却还是靠在他怀里抽泣着。抬起头看向陆遗珠还是一副漠然冷淡的模样,她颤抖着双/唇大声说:“我不要待在这个地方!昕然哥哥带我回京城。” “好。”钱昕然眉目之间滑过一抹微不可见的凉薄,“等送爸妈火化完,我就带你回去。” 她僵硬地点点头,“我永远不要回到这个地方,你答应我,你也不要再来。” “好。”他把她的头抵在自己下颚处,闭上双眼,心疼无比地许诺。“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再来苏城。” 这个伤透他女人的城市,他发誓,永远不会再来。为了一个女人,他放逐了一个城市。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正在看文却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qvq ☆、承诺的永远 因为钱昕然要回京城,所以第二天就出殡了。还是下着纷纷扬扬的雪,好像这整个苏城都在为他们裹素。何以如此,要用一座城市的白头,来祭奠他们的死亡。 钱昕然抱着他们的遗像,带着自己的妹妹和女人,把他们送到了墓地。这一天,所有人终于见到了钱家的千金,陆遗珠。 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就像外界传的那样,是个怪胎。 目送父母下葬后,只剩下钱昕然兄妹三个,再加上一个顾颜殊。钱昕然不认识他,但是能够到这个地方,并且连陆遗珠都没有异议的,想必就是他们为自己这个怪胎妹妹挑的人。 四个人在墓地前站了很久,黑伞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在支撑不住的时候,又扑棱棱掉落。陆遗珠身上的白色曲裾边缘吸饱了雪水,开始往亵/衣里蔓延。雪水让人冷到骨子里,她却只是看着面前两块碑,没有人能看透此时此刻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钱昕然侧过脸再次看了看顾颜殊,他给陆遗珠撑着伞,目光很柔软地投向她,深情又爱怜。伞大半都往她那里倾斜,他左肩膀上有一些零散的雪花。苏城的雪是湿雪,碰到温度就化了。此时此刻已经在顾颜殊肩头沽开一团湿/润的深色,他却一点都不在意。 钱昕然觉得自己可以放心了。 “妈,”他伸手擦去落在墓碑相片上的一片雪花,目光声音都很温柔。“你也可以放心了。你最宝贝的女儿,有人会照顾好她。你最对不起的妍妍,”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身旁面色苍白的女人,“我也不会辜负她。” 陆蕾妍的身子微不可见地一抖,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在家里的时候她哭得厉害,到了这里她反而平静下来不哭了。“真希望有一天能真的叫你/妈妈。” 钱昕然单手解开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把伞塞进她手里,然后轻轻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妍妍,我们回家。”把伞拿回来,另一只手把她搂进怀里。 在这时候,陆遗珠终于看向他们。她的目光安静绵长,带着清洁的哀伤,那哀伤却很淡,几乎看不出来。“哥哥还会来苏城看我吗?” 他默然,眉头微不可见地一拧。“不会。爸妈这里,你多费心。”说着,他看了顾颜殊一眼。“我妹妹她,估计是不懂这些的。还是要你,多费心。”他话里话外说的自然是给二老上坟烧纸钱的事情,按照陆遗珠的生活理念来说,人死如灯灭,她根本不会想到这些。 顾颜殊朝他点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这句话一说完,钱昕然像是放下了心口一块大石头一样,搂着陆蕾妍往山下走。风雪交加,他们的身影渐渐淡去,最终看不见了。 “那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陆遗珠淡着眉目,轻轻拂去一片飘到自己脸上的雪花。刚刚沾到指尖,就化了。 顾颜殊听见这句话心头就倏然一疼,他见不得这个自己放在心上珍爱的女人站在风雪里,形单影只地说出这种话。他心疼。 “怎么会?”他皱眉把她抱进怀里,下颚抵在她头上,深情地表白:“遗珠,我不是在这里吗?我就是你的亲人。” 她摇头,闷声说:“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家人,孩子……” “不会有!”顾颜殊不想继续听下去,出声打断她。低头捧着她的脸就吻了她。她的脸真小,他一个手掌就能捧住侧脸,她的唇真冷,他要怎么样才能去温暖她?没有深入,他只是贴着她的唇,很快就离开。然后对着她,认真地说:“不会有别人。你就是我的家人,我会一辈子,一辈子这么喜欢你。这么,爱你……” 他对陆遗珠一向温柔,到现在,告白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急不缓,用温和的预调,几乎要让人醉在这片柔情的海洋。 “遗珠,你爸妈都走了。唯一的哥哥也不会再来苏城,你还不懂吗?我爱你,而你,你只有我了!看着我,告诉我,你爱我。” 他想要诱/惑她说出那一句天籁,却看见她的眼睛懵懂不知,她的声音绝情冷淡:“我不要。” 她根本不懂,爱这种东西是什么。那么,要怎么爱? 顾颜殊无力地松手,伞掉到雪地里,被风吹得转了好几圈。他的表情无力而痛苦,他的爱情被她残忍地忽视。他觉得自己的世界也开始下雪,胸/口涌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寒冰,连呼出的气都带着丝丝寒霜。 他很痛很冷很难过,却偏偏怪不了她。 陆遗珠默默看了他一眼,俯身伸手把那柄伞拾起来。伞面上的雪花纷纷掉落,她的手已经冻得通红,她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伸手挖了地上一大块雪捏成球。有被她掌心热度融化的雪水低落,顾颜殊看着都觉得冷。偏偏她还微笑着对顾颜殊说:“很漂亮,妈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遗珠……”顾颜殊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眼神看她,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在她面前就像不存在一样。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到底还是在看见她通红的手指的时候心疼了,怕她受凉怕她生病。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好了。不懂就不懂好了。反正还有那么长时间,反正还有那么多空间,他可以一点一滴教会她什么是爱情。 “走吧。”拉起她的手,把手心的雪球扔掉。他拿过那柄伞,把她冻得通红的手包在手心,温声说:“我们回家。” 回去之后陆遗珠就病倒了。她站在门口吹了半夜冷风,今天又被雪冷了半天,加上身体一直不大好,生病实在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她这次的病来得实在太汹涌,又不肯去医院,断断续续都两个多月了还没好。 顾颜殊临危受命接管了钱其扬在苏城的分公司,一边忙着手头的交接工作一边还要担心陆遗珠的身体,恨不得把一个人劈成两个人用。在钱家的佣人天天看见顾先生都对他眼睛下面的青黑很担心,偏偏他不放心陆遗珠,不管多忙晚上八点一定到家。这也就造成他天天都要在家里加班的惨剧。顾先生还乐在其中十分享受,佣人们都觉得他有点受虐倾向。 “马上就是春天了,你的病还不肯好。”顾颜殊此时此刻正坐在床边给陆遗珠喂粥喝,他刚刚下班回家,脱去西装外套就洗手给她做了蔬菜粥端上来,自己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陆遗珠一天天病着,其实不过是普通的伤风感冒,严重的根本不是病,而是她被这个病拖着吃了很多中药,胃口是一天天差下去。本来就瘦,这下子,简直是瘦得不能看了。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也只有顾颜殊做的蔬菜粥让她看得上眼,但是每天也最多吃半碗,更多的,塞下去就吐出来。 他这样子让顾颜殊很担心,却也没办法,只能变着样往粥里面稍微放点肉类,期望她能好歹补充点营养。可惜没什么效果,他皱眉给她拉了拉衣襟,能清晰感受到她的锁骨越来越明显。 “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陆遗珠全身上下没多少力气,说出来的话也是软/绵绵的。苍白着唇色,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她的头发全部拢到一边,只松松垮垮扎了一个马尾。看着却并不是很狼狈,大概是有人天天照顾着,所以看起来反而有一种病态的柔弱美/感。 看着她是很容易想起林黛玉的,这么巧林黛玉是姑苏人,而陆遗珠一直生活在苏城。 说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她就开始咳嗽,顾颜殊忙放下碗让她靠向自己,伸手给她拍后背。“遗珠,快点好起来。你这样子,我很心疼。” “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靠回去,他伸手替她整了整枕头。她明明还病得很厉害,就那么对着顾颜殊微不可见地一笑,却让他觉得,春天就要来了。“你不要太为公司的事情烦恼,那些都是很次要的东西。” “好。”顾颜殊这时候当然是什么都依她的,拿起粥碗朝她微笑,“再吃一点好不好。” 她摇摇头,“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 看看粥碗已经空了大半,比起前两天已经好了很多。他也不勉强她,点头说了一句好,让佣人把碗拿下去。扶起她,抽掉她身后的枕头,然后动作很轻地扶着她躺下。她的右手还在打吊瓶,顾颜殊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面,放进去之前还用手心捂了一下。 最后才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眉目温和:“睡吧,我在这里看着。” 他说看着,自然是看着吊瓶里的水。夜里应该是有佣人看着的,但是他却不能放心。到底是佣人,不放在心上。要是夜里出了什么事情,回血了怎么办?陆遗珠的事情,他要事事亲力亲为,才能够放心。 陆遗珠也注意到他眼下深深的青黑,蹙眉说:“你也去睡吧,这里有张妈他们。” 第13节 “我没事,你先睡。”他的声音又低了一个频道,越发温柔下去。“快点好起来,我要给你一个最难忘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qvq收藏满五十双更 ☆、心头的蝴蝶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陆遗珠刚刚失去了父母,心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事情。一病就断断续续病到了开春,又拖到了春末才好透。 这时候顾颜殊公司的事情也已经交接完毕,作为苏城新晋的钻石王老五,自然有不少人上赶着往他身边送美女。这一天就有人拍到了他和宁想衣一起逛街挑钻戒的照片,凭空捏造出一条两人婚事将近的消息出来。 顾颜殊作为一个一心扑在工作上面,一下班就往家里跑的新好男人,实在很少被人抓到新闻。这一次的照片实在难能可贵,公司的公关又是乐见其成,所以这条消息铺天盖地占据了报纸的经济版和娱乐版。连最正经最有发言权的报纸龙头老大《苏城时事》都提了一句,可见不是什么捕风捉影的事情。 最近两天就是顾颜殊现在打理的苏烟服装公司周年纪念日,偏偏顾颜殊还对着全公司的员工说,务必要把这次纪念会做得尽善尽美,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在这上面宣布。又加上开始前两天就有鲜花源源不断被订购了送过来,旗下员工都在猜测,这位顾总肯定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向宁小姐告白。 却万万没想到,他们猜中了整个事件,却猜错了事件里的主人公。 报纸上的事情闹得很大,顾颜殊自然也知道。他怕陆遗珠看见了瞎想,一下班就往家里赶。到了家却被张妈告知,女主角正在书房里老神在在地看她的《大悲咒》。 顾颜殊刚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看见陆遗珠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手边放着一份报纸。报纸上他和宁想衣看钻戒的相片很刺眼。他心内一揪,走上前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想要去触碰她光洁的额头。 “你回来了。”陆遗珠慢慢地睁开眼睛,一派平静,依旧什么感情都没有。“今天回来得很早。” 顾颜殊笑了一下,收回手说:“怕你看见报纸上的事情瞎想,一到时间就回来了。” 她支起身子坐起来,拿起放在一边的报纸。“照得很不错,你要结婚了吗?”她问这话的时候,嘴角甚至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遗珠!”顾颜殊听见她这句话就觉得心头升起一种怒意,在看见她嘴角的笑意的时候,甚至想一把掐死面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女人。“遗珠,你怎么可以跟我说出这种话?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这辈子我只想跟一个人结婚,而那个人是你!” 他爱了她,怎么还有心力匀出一部分去爱别人?只是用尽全部心力注意她,就已经让他心力交瘁! 她低下头,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我饿了,去吃饭吧。”说着就要从摇椅上起来。 顾颜殊一把抱住她,痛苦地闭上双眼。“别再这样说,别再想我会跟别人在一起这种事情。陆遗珠,遇见你之后,我的人生我的未来,里面的女主角就只能是你了。” “顾颜殊,那你也应该知道,你要的,我根本给不了你。”她任凭他抱着自己这样深情地告白,仍然冷淡得像一块冰。宁可化了也捂不热。“我就是这样的人,连爸妈死了都哭不出来。顾颜殊,你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捏着她的肩膀低声喊,皱着眉黑亮好看的眼里全是痛苦全是无奈。他就那样爱着纠结着,欲爱不得,却不肯放弃。“可是我能怎么办?我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反正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我从来就不想只做一个路人,我要当你的丈夫!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在我的身边!你就只能嫁给我!” 陆遗珠皱着眉推开他的手臂,“顾颜殊,我真的饿了。”很明显她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下去,根本没有必要。 就算顾颜殊喊一千遍我爱你,就算他把赤红的心挖了放在她手心里,她听听看看也就过去了,心里绝不会起多少涟漪。 她不是绝情,她只是天生就是这样一个人。 “算了……”顾颜殊头疼地把手插/入发根,感觉自己整个头皮都在疼,胸/口也闷得厉害。“慢慢的你总会知道……”他站起来顺手把陆遗珠拉起来,“走吧,下去吃饭。听张妈说今天有你喜欢的汽锅鸡。”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目之间依稀透着宠溺,有一种家的味道。 张妈做菜手艺很好,一桌普通的家常菜也做得色香味俱全。钱其扬和陆心纤喜欢吃西餐,但是自从接回陆遗珠之后,家里就一直吃的是中餐。她的胃早就被前面的十四年糟蹋坏了,没办法承受太油腻生冷的东西。前段时间又病得很重,所以吃得都是药膳。顾颜殊现在住进别墅,自然把这个良好的传统继承了下去。 他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她一闻到空气中的药材味道就皱眉。“为什么还要吃这个,我的病已经好了。” 顾颜殊好脾气地笑着为她盛了一碗鸡汤,“汽锅鸡里面就是要放点药材才能解油腻,张妈做得很好吃,你尝尝就知道了。”把鸡汤放到她面前。 “我不要。”推开面前的碗,陆遗珠皱眉,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厌恶情绪。“我不喜欢这种味道,很苦。” “遗珠,不要胡闹!”他皱着眉看她,收了笑的脸上不威自怒。“我能纵容你的事情里面,不包括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拿起汤碗细细吹凉一勺鸡汤递到她嘴边,“我喂你。” 他这样温软地哄她,陆遗珠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当然不大好意思再赌气不吃。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鸡汤,入口却没有药材的苦涩,又鲜又不油腻。她眨了眨眼睛,一抬头却看见他眼底一片青黑,眼睛却还是看着自己,很认真很深情。 “不喜欢吗?”看她停下来,顾颜殊愣了愣,收回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勺子鸡汤。“不会啊,挺不错的……”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眼下有轻柔的触感。 他心头一震,是陆遗珠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眼睛。 “遗珠……”她的手指很凉,动作很轻。摸在他眼睛上,若有似无,带着说不出的酥/麻瘙/痒,像是有什么掠过他的心口。 还没感受清晰,她已经把手指收回去。那么快,明明还不到一分钟而已。顾颜殊却觉得,有一只蝴蝶飞到心口,停住不肯飞走了。 她只需要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能让他沦陷得更深一点。明明他知道,她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陆遗珠一直活得比谁都清醒,她能够自主地选择要不要顾颜殊这个人。而他,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泥足深陷,需要纠结痛苦的从来不是爱或者不爱,而是爱一点更爱一点。 一天比一天更沦陷。 她的每个眉眼,她不经意的凉薄笑意,甚至她没有温度的手指。 都是围绕在心口翩翩飞舞的蝴蝶。 “你很累了,我自己吃。”陆遗珠全然不顾自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给顾颜殊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拿过他手里的碗就自己喝。经过这么一个插曲,汤已经凉得差不多,不凉不烫,温温的最好入口。陆遗珠一口气喝了大半,一边还催促顾颜殊:“你也吃。吃完了快点去睡觉。” 听见她这句话,对于顾颜殊来说,不亚于一个原子炸弹爆炸。他心里的喜悦忽然就发芽了,并且还蔓延得很快,膨/胀了心头每个角落。“你这句话,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关心我吗,遗珠。”他伸手,就那么突如其来地覆上了她的手背。 陆遗珠这时候刚喝完一碗鸡汤,手背就被他握住。愕然看向他,很明显被吓了一跳。其实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爸妈又刚走,她实在不想再看见顾颜殊累倒。她本来可以简洁明快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却在看见他期待的眼睛的时候,话都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硬生生就转了一个弯说:“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么就是好了。” 一个误解了,一个不想解释。顾颜殊这顿饭吃得心情大好,倒弄得陆遗珠浑身不自在,简直不能想象自己一句话能给他那么大的冲击。 吃过饭陆遗珠就要去洗澡,她最近生着病,连洗澡次数都被限制。对于一个有点心理洁癖的人来说,实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好不容易现在得了家庭医生的特赦令,陆遗珠恨不得现在就往浴/室跑。闻闻自己全身上下,感觉隐约已经有一股汗馊味散发出来。这时候陆遗珠就默默地看了顾颜殊一眼,顾颜殊表示自己很莫名其妙。其实陆小姐想表示的是,都这么难闻了他都能亲得下去抱得下去,真是难为他了。 陆遗珠洗好澡出来就找自己病倒前绣的半幅图,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结果被佣人告知顾先生让他们收起来了。她找去书房,果不其然看见他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皱眉。 “为什么把我的绣架收起来?” “遗珠?”被她声音惊醒的顾颜殊直接忽略了她的问题,眉头皱得更紧。抄起一旁的软/毛毯就往她那里走,劈头盖脸把她湿淋淋的头发包住。“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你的病才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  qvq收藏满五十双更 来看着我的眼睛,跟我念: 男主角不出轨 男主角不出轨 男主角不出轨。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嫁给我好吗 “不喜欢,风太热了总是吹得人想睡觉。”陆遗珠皱了皱鼻子,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册东西随意看了一下,一份合约书,没有兴趣,随意翻了翻就撂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公司的事情真的这么忙?” 对于自己父母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顾颜殊这件事情,陆遗珠小姐抱着一种歉疚。她隐隐觉得,要不是陆心纤的死这么突然,顾颜殊不会这样劳心劳力。她这段时间瘦得厉害还是因为生病,他却活生生是累得瘦了一圈。 看起来真是应了那一句:形销骨立。 “没有,最近已经好很多了。”桌子上有她上次看书的时候落下来的一柄牛角梳子,他顺手拿起来就给她梳理长发。她的头发又黑又长,捏在手里就不由让他心往神驰。长发对于男人,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诱/惑力。“还说我,你为什么不早点睡,又出来?” “只是想过来问问你,把我的绣架收到哪里去了?” “那个……”顾颜殊眉目不动,梳通她的长发就拿起毛巾毯擦拭。一点一点,轻柔细致,生怕有什么不周到就弄疼了她。他的嗓音在这样子柔和的深夜里,其实很有说服力。“绣东西很伤身体,你病才刚好,先放起来。等身体再好一点……” 他这样轻声细语地解释,脑后的头发又被他这么温和地擦拭,陆遗珠感觉他的声音像是一杯甘醇的竹叶青,她还没有喝,光闻着味道就已经醉了一半。 模模糊糊之间自己就放弃了原意,竟然就这么妥协了:“好,听你的。” 看她这样,他趁热打铁:“遗珠,过两天就是公司周年庆了。跟我一起去好吗……” 看似简单的一个问题,却成功让她非常纠结。 她不想去却又怕不去外面人说顾颜殊□□,她想去却又很怕繁琐。 “我没有晚礼服……我也不想穿晚礼服……”只好用这个搪塞他,对于她来说汉服已经变成身体的一部分,穿上别的衣服就让她浑身不自在。 顾颜殊当然明白,忍不住就笑了一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穿你最庄重的汉服礼袍就好,不用改变什么。”她刚洗过的头发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一丝一缕袭击了他,变成解不开的□□。 那一晚陆遗珠头发还没吹干就睡着了,顾颜殊抱着她,在窗台的晚风中细细把她的头发吹干。然后没忍住,烙了一个浅红色的吻痕在她脖颈上。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往卧室走。结果那一晚,顾先生就没舍得离开陆小姐的房间。抱着她,非常单纯地睡/了一晚上。早起的时候面无表情地举着小帐篷去洗脸刷牙…… 痛并快乐着。 三天之后,钱家分公司的周年庆办得非常之盛大,据说根本不像是个周年庆,更像是个典礼。对于旁人的数次询问,顾先生的妹妹顾晗羽小姐高贵冷艳地表达了自己无可奉告。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家哥哥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一般公司的周年庆都是办在自己家里的,又能显示自己的气派地方又熟悉,实在是最好不过的选择。钱家却很独出心裁,次次都办在金丝利酒店,不可不谓让人赞叹一句钱家真是财大气粗。 顾颜殊到的时候宾客们基本上都已经到了。酒店门口站着两排的迎宾小姐,个个都穿着酒红色的丝绸旗袍。隆冬腊月,却好像不怕冷一样,两个白玉一样的膀子露着,笑得那叫一个两颊生香。在看见顾先生的座驾缓缓驶过来的时候,一个个都笑得更加甜了。谁不知道顾颜殊是苏城如今最受人追捧的钻石王老五,有钱有权有貌,被他看上了就是一辈子不愁吃穿,谁不想? 座驾停下,顾颜殊穿着一身暗蓝色西装从车子里走出来。头发剪得很短,眼睛很亮,里面蕴了一汪说不尽的笑意。清爽逼人的清俊。 迎宾小姐们连带上一边来参加宴会的小姐一个个都眼神发亮,却看见顾颜殊下了车并不往里面走。他自然而言的走到车门的另一边,打开车门,甚至还用手护着车门上方,笑意温柔地说:“到了……” 然后他们就看见,有个女人搭着他的手从车里出来。不同于任何人,她别具一格地穿了一身水蓝色双绕曲裾,美丽繁复的花纹一道道绣在衣服上,层层绕到膝盖上方四五厘米处。 庄重而美丽。 典雅又柔美。 顾颜殊牵着她往会场里走,她脸上没有别人那样寒暄的笑意,面色平静地往前走。好像并不是来参加宴会,只是陪着她身边这个男人来走一个过场。 仅此而已。 她的表情其实很冷淡,却因为这份冷淡,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美丽。明明她穿着那么格格不入的衣服,她却一点都没有不自在,那样从善如流地往前走,把别人的目光都忽视。她头上的珍珠步摇随着她一步一摇,让在场的富家小姐都开始心往神驰。 这种中华古老的美丽,对女人来说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神秘的诱/惑力。 “哥,你终于来了。”两人一走进会场,顾晗羽就端着一杯香槟走过来。在看到陆遗珠的那一刻,她的表情有一刹那的抽/搐……她想她知道今天这个周年庆为什么会这么盛大了,但是原谅她真是接受无能。“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顾颜殊的回答相当简洁:“想带就带了。”说着,顺手拿过她手里的酒杯,“你照顾一下遗珠,”看向陆遗珠,“我去招待一下。” 陆遗珠点点头,顾晗羽欲哭无泪。对于陆遗珠这个女人,她的情感其实很复杂。一方面她相当感谢她,多亏了钱家的金钱援助,顾母才能在人生最后的路上走得平静安详。但是又是因为这个女人,才困住了自家哥哥展翅飞翔的翅膀。在她心里顾颜殊是雄鹰,而为了遗珠,他却心甘情愿折在这里。在面对陆遗珠的时候,她甚至有点害怕,还带着说不出的轻微厌恶。 “有什么想吃的?要不要去那里看一下?”指了指一旁的餐架。 陆遗珠摇摇头,“我有点累,想去坐一下。你要是不想,可以不用陪我。”说完也不理她,自顾自就往沙发那边走。 顾晗羽沉默不说话,默默走开了。有什么事情会比自己讨厌着的人,明确说出她知道自己讨厌她来得更尴尬…… 前半场宴会,顾颜殊在人群中穿梭行走,宴会歌舞升平,看起来非常和谐。陆遗珠沉默着在沙发上坐了一个多小时,面沉如水地盯着自己面前的花瓶想还有多久才能回家。 宴会进行到一半,顾颜殊走到陆遗珠身边坐下。微笑着盯着她很久,盯得她受不了,先问出口:“看什么?” 他的笑像是夏季刚刚下过雨后碧澄的蓝天,温和干净清俊。“看你……一直看不够你……” 陆遗珠别过头看着他,难得眼里也带着一腔温柔,声音却带着一种疲累。“什么时候回去。” 第14节 “再等等,”他的眼睛很亮,从里面,她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等我……给你一个盛大的惊喜……”他站起身,牵着她往会场中央走。“来,跟我来。” 当他们走到中央的时候,音乐声骤然停住。跳舞的人群纷纷散开,灯光暗下。顾颜殊就在一片黑暗中放开她的手,她手心一空:“顾颜殊?” “别怕。”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了一句,他就往台上走去。有一束灯光追着他一路打过去,他的身影在灯光下修长而挺拔。 陆遗珠追着那道身影,被丢在黑暗中的恐惧一点点平复下来。她知道的,他在那里。那么,她就不会害怕。 她不爱他,但是她相信他。 顾颜殊站在全场唯一的灯光里,拿着话筒,全身都沐浴着暖黄的光,眉目清爽。“很高兴今天能够在这里看见大家,也很高兴,我接管公司后遇到的困难,能够在举办这个周年会前两天,全部圆满解决。对我来说,今天是很特殊的一天。”说到这里,他像是陷入什么回忆一样,微笑着继续说:“大家可能不知道,我有个很喜欢的人。她可能在你们眼里,很怪异不够美好。但是在我眼里,她独一无二。遗珠……”他把目光投向陆遗珠所在的角落,眉梢眼角都是温柔。“陆遗珠,顾颜殊在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我想陪着你看遍全世界的山水和美好,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束柔和的灯光投向台下,台下站着他心心念念的陆遗珠。她穿着汉服站在那里,那样柔美清洁,眉目如画。在场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羡慕顾颜殊在所有人面前,这样浪漫的告白。她却面无表情,眼神都没有波澜,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遗珠!”顾颜殊从口袋里掏出深蓝天鹅绒的盒子打开,一枚钻戒乖乖地卧在里面,迎着灯光,精致璀璨。他的声音,他的目光里面全部都是期待。“遗珠,嫁给我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qvq收藏满五十双更 ☆、不爱就拒绝 站在人群里的宁想衣面色苍白,原来……他带着她去看钻戒……是为了这个!枉她,在他表白的时候还一直幻想他口中的人会是自己!可是一切在他说出遗珠这两个字的时候崩塌了。宁想衣觉得自己像是站在沸水里,被人一片片剜去血肉。 疼得快要死了,却偏偏死不掉。 宁想衣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带着自己去挑了那枚求婚戒指,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相信她的眼光。顾颜殊只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仅此而已。他在陆遗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却不肯稍微用哪怕一点点在自己身上。 宁想衣觉得自己实在太悲哀。 “想衣!”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朋友低喊一声,扶住她。 “我没事。”她摆了摆手,看着站在灯光之中毫无反应的陆遗珠,面上带出一抹冷笑。“一报还一报,顾颜殊这么对我,迟早也有人这么对他。” 果然,下一刻,在场的人都听见陆遗珠冰冷的声音。她的表情那么冷凝,好像什么感情都没有。她看着台上的顾颜殊,说:“不,我拒绝。” 所有人愣在当场,一片哗然。 反观台上的顾颜殊,他眼里的期待,脸上的微笑,都像是一个梦境破碎,一片一片纷纷凋落。 “你看,报应……”宁想衣无声笑了一下,扯扯朋友的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遗珠看了顾颜殊一眼,转身就要走。“我先回去了。” “你站住!”他捏紧手心的盒子,咬牙往台下跑去,一把拉住她的臂膀。这时候灯光师已经把会场的灯都开了,所有人都能看见顾颜殊脸上那微妙的痛苦,以及陆遗珠毫无感情的冷淡。 没有波澜,没有起伏,自然也就没有爱恨。 “还有什么事?”蹙眉看了看被他拉住的臂膀,“你弄疼我了。” 他的唇色淡得几乎要没了血色,“为什么拒绝?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 他到底哪里不好,只要她讨厌不喜欢的,他统统都可以改。只要,只要她不再随意说出拒绝这样云淡风轻的话。 凭什么他在深爱的泥潭里泥足深陷,她却若无其事,绝情得能够转身就走?! 她低着头不看他,直到他再次追问了一声“告诉我”,才盯着地面轻声说:“你什么都很好,没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只是我对你没有哪种感情,我不爱你,而我妈妈告诉我,不爱就要拒绝。” 她话里话外字字句句的不爱,让他的唇色越来越白。他甚至感觉气氛压抑得连呼吸都困难,像是连空气都是□□。顾颜殊觉得自己已经疯了,陆遗珠就像一杯剧毒的酒,喝了逼死无疑,他却根本没办法拒绝她对自己的诱/惑。 “陆遗珠……”他压着怒火低头看她,“你抬头看着我……” “你还想……”问什么……剩下的三个字没有说出口,刚抬起头他就单手放到她脑后,把她压向自己,然后用力地吻下去。 带着浓郁的绝望。 他们两个都没有闭上眼睛,她死命扭头挣扎,想要逃开他的桎梏。他睁着眼看她,眼神伤心又固执,执着又不悔。 他对陆遗珠的爱情带着宿命一般的偏执,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到了黄河心也不死。 “你放开!”陆遗珠深吸一口气,双手抵在他心口,用力地把他推开。她眉头紧锁,脸上全是厌恶。她从来都是个感情冷淡的人,可是现在顾颜殊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这样子带着侮辱性的一个吻,却引起她心底所有的反抗厌恶。她观点鲜明地表达,她不喜欢甚至是讨厌被这样对待。连询问都没有一句,就这样强硬地决定接下来的行为。 “顾颜殊,你是不是疯了?!” 她第一次歇斯底里地朝他喊,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顾颜殊还捏着那个小盒子,听见这句话后又用力一捏,边上的棱角几乎陷入肉里。直到心里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他把盒子用力扔出去,随着人群里一声惊呼,盒子摔在地上又高高弹起最后才滚落到角落。 “你问我是不是疯了?!你居然问我这个?”他其实已经非常生气,几乎失去理智地开始偏激起来。脑子里却还有一根弦绷着,声音还控制在一个度里面。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到了这种时候还小心翼翼怕吓到了她! 他的眼神暗沉得可怕,像是个漩涡一样,几乎要吞噬了她。她看得不由自主倒退一步,好像又看见宋恬迩当年怒气冲冲,拿着扫帚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顾颜殊……” “别叫我的名字!”他出口打断她,她一步步退,他沉着脸一步步紧逼。直到她的背碰到墙壁,退无可退。“陆遗珠,你别装不知道!我从来从来,就不想当你的朋友!我也从来没想过想要你钱家的什么财富地位,我想要当的,一直是你陆遗珠的丈夫!我想要的,一直是你陆遗珠!” 而不是半个钱家。财富权利地位,一切的一切,有了陆遗珠才有意义。如果没有她,那么他得到了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纵然锦绣河山,也会黯然失色。 陆遗珠已经被他身上狂躁发怒的气息吓到,连连摇头,“顾颜殊,你真的是疯了。” 顾颜殊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忽然就扬唇笑了。但是气氛没有因为他这个笑容变得柔和,反而更加诡异。 “那你就当我疯了吧。”早在见到她的第一面他就疯了,病入膏肓,她是唯一的药。 “顾颜殊你放开我!放开我!” 顾颜殊说完那句话,一把抱起陆遗珠就往楼上走。留下一堂宾客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点什么。走到楼梯中间的时候,顾颜殊顶着陆遗珠不断的挣扎,对着楼下众人笑得如沐春风。 生生笑得众人发了一个抖,这个笑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温和平易近人,带着一种阴暗气息,冰冷而又偏执。 “大家慢慢玩,遗珠有点不舒服,我先带她去休息。” 他这句话一出来,当然多的是人去圆他的场子。马上就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端着酒杯上前,哈哈一笑,“顾总先去吧,顾夫人的身体当然最重要。”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人符合,纷纷忽视他怀里所谓的内人还在不断挣扎。 顾颜殊含笑说了一声抱歉,抱着陆遗珠就走,步伐不紧不慢,没有一个人上去拦他。 “没想到这么久了,颜殊的品味还是一样。”人群散开,顾晗羽站在小门边倚着门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得让人眼睛发酸心脏发疼。 她僵直脊背不敢回头。 “怎么,你现在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了?我还当你胆子多大。” 听到这句话,她终于转过身。他还是那样玩世不恭的笑容,痞痞的,看起来风流又好看。这么熟悉,又这么陌生。他明明就在眼前,她却觉得他们已经隔了太多太多桥梁。她甚至舍不得眨眼睛,连眼泪都不敢让它涌现,唯恐模糊他的身影。 “好久不见,阳舒。”已经过了这么久这么久了…… 甘阳舒。 他左耳上还带着那枚耳钻,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闪得她眼睛都开始发疼。 “习习,”他大大摊开双臂,笑容放大,“我回来了。” 他叫她,习习。只有他这么叫过自己,只有他能够仅仅一个昵称就引得自己欲语泪先流。可是她忍住了,含/着眼泪却在微笑。 她站在那里,含泪带笑却并不走过去。“欢迎回来。”她这么说。然后走向他,却并不是走近他的怀抱,而是径直绕过他,擦肩而过。 甘阳舒怅然,沉默僵硬,缓缓地把手臂放下。若有似无的疼痛从爬上心头,一阵又一阵,生生搅得他呼吸艰涩。 他亲爱的习习,似乎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顾颜殊怕今天喝醉,一早就在金斯利订好了房间,现在正好用上。把陆遗珠抱进房间,他把她压在床/上就开始吻,一边吻一边扯开她的衣襟。 她被他堵着嘴压在床/上上/下/其/手,挣扎却又挣扎不开,和小时候那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盯着头顶亮得刺眼的水晶灯,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砸在枕头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湿/润的坑。 “为什么要哭?”顾颜殊已经魔怔,近乎痴迷近乎膜拜一般吻上她眼角的泪。他的声音太轻柔,他的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含糊。手下的肌肤光滑微凉,让他着了迷。“我会对你很好的。你为什么哭?为什么总是拒绝我?遗珠……”他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引着她的手摸向自己跳动的胸/口。“遗珠,你摸/摸它。你看,你每句残忍的话都刻在这上面,它很疼你知不知道?” 他的眼睛黑得阴沉,蒙着一层迷离。 陆遗珠扭头闭上眼睛根本不想看他,“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必要知道!” 他攥着她的手猛地一个用力,抓得她很疼,疼得直皱眉。他的眉目之间已经没有一丝温柔,残忍暴虐。是被激怒之后不顾一切的偏执。“没关系,我今天一定会让你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双更。满100收继续双更。么么哒。千金爱你们。 ☆、让我多狼狈 陆遗珠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中午,张妈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就照进来。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她却伸手挡在眼前,翻身背对着阳光,声音低哑地说:“把窗帘拉上。” “夫人……”张妈回身看了看她手臂上星星点点的青紫,欲言又止。 “拉上,出去……”她根本不想说话,蒙在被子里,声音很轻。 张妈叹了口气,把窗帘拉上出去了。记忆好像总是有可怕的重叠,一切都和当年那么相似。也是这样的模样,也是这样的情境。顾颜殊在求婚不成后强行占/有了陆遗珠,第二天把她抱回来的时候,她裸/露出来的后脖颈上,也是这样明显的青紫。 刚出门张妈就看见顾颜殊站在门边,沉默着抽烟。他其实很少碰烟这种东西,只有到了极度难熬的时候才会小小抽一支。可是今天,他的脚下却已经积攒了很多烟头。身上更是萦绕着一股刺鼻的烟味。 看见她出来,他把烟在墙上按灭,墙壁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焦灼痕迹。“她醒了?” 点点头,“醒了,还不愿意起来。” 他苦笑了一下,说:“今天公司有个很重要的会,我先走了。记得一定要让她吃点东西。”说完就转身往隔壁房间走。里面有他的衣服他的起居用品,这么久了,他们一直没有住在一起过。陆遗珠,从来没有一秒钟,真正把自己当过她的丈夫。 在她心里面顾颜殊一直是陪伴她的朋友,即使顾颜殊对她做过那种事情,即使他们两个有结婚证书。她会选择性淡化很多事情,也会深刻地记住很多事情。 这恰恰是顾颜殊最悲哀的地方。 顾颜殊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提着公文包要走的钱昕然,钱昕然似笑非笑地对他说:“这么巧?” 他冷着脸点头,“公司有事,不能送你了。” “真应该拍下来,顾颜殊,你也有怕的一天。” 这句话成功让顾颜殊回头,踏出家门的一只脚也硬生生收回来。他和钱昕然四目相对,各怀心思,两个都看不真切。 他不说话,钱昕然微笑着率先走出去。“真不错啊顾颜殊,我等着来接妍妍和遗珠的那天,感觉不会太久了。” 顾颜殊狠狠捏住手中的公文包,面目冷肃。 钱昕然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回了京城,陆蕾妍坐在楼上的阳台上看他离开。他的背影永远那样不慌不乱,好像所有事情都胸有成竹。 她微笑着沐浴在阳光里,低头在素描纸上,细细画出那个背景。目送的根本不是背影,而是她花费这么多年一直纠缠深爱的男人。 “昕然哥哥……”她含笑说出对于她来说最柔软的字眼,唇齿之间都是蜂蜜的甜腻。“我是宋恬迩的女儿,你知道的。”即使身边没有人,她也自顾自地说下去,好像在对什么人倾诉一样。“我决定了的事情,谁都没办法阻止我。” 就像当年她决心一定要跟钱昕然在一起,那就豁出面子大闹婚礼,即使变成一个笑话也要留在他身边。 第15节 而现在她决心要离开,那么即使有着肚子里这个孩子,也没人能够拦住她。 当天晚上顾颜殊没有回家,陆遗珠一天都没起床。陆蕾妍苍白着脸,端着一碗鸡汤去看她。真是风水轮流转,连哄人都一个换一个。 房间没有开灯,很阴暗。因为一天都没有开窗通风,所以气味稍微有一点难闻。陆遗珠倒也没有睡在床/上,她在一片黑暗里面坐在镜子前面涂口红。打开灯的一刹那陆蕾妍吓了一跳,她唇上的口红鲜红诡异,刺眼得让人害怕。 “遗珠,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陆遗珠默然,拿起一旁的纸巾把唇膏擦掉。“哥哥走了?”起身坐到飘窗上。 陆蕾妍走过去,把鸡汤递给她,她倒没有闹绝食什么的,接过去就默默地喝。 “其实顾颜殊对你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如果他真的放开你,你会高兴吗?” 听见这句话她就笑了,“当然会。” 是啊当然会。不仅仅是为自己高兴,也是为他高兴啊。何必把一辈子都浪费在一个不可能的女人身上,离开她,他可以有更辉煌更绚丽的未来。可是在她身边,他就只能,黯然无光。 “不,你不会的。”她看向陆遗珠的目光中,有一种悲哀。“遗珠我真为你悲哀,你什么都不懂。明明已经有了最好的,却要把他拱手让人。却不知道,那是好多人都求之不得的。” 比如说,她和钱昕然。 他们那么相爱,却永远得不到世人的祝福。 可是全世界都祝福顾颜殊跟陆遗珠在一起,他们却永远没办法真正在一起。 “不要再说那些话,我不想听。”她放下碗,看向陆蕾妍。房间里只开了一盏铜灯,白色的灯光很微弱。陆遗珠这一天下来好像迅速地衰弱下去,脸色苍白得像一个孤魂野鬼。“你今天来这里,一定有什么话想说。” “猜对了,可惜没有奖。”陆蕾妍朝她真真正正地笑了一下,恍如当年,最天真无邪的时候。轻松自在无忧无虑。“遗珠,我要走了。” 其实看见她的笑容,遗珠就已经猜到,她其实是真的要放下了。却还是为了自己的哥哥问了一句:“不等哥哥了吗?” 她摇摇头,“他回来又能怎么样?”她不想让钱昕然永远都背负上一个宠妻灭妾的名声,也不像让自己永远都活在黑暗里面,所以她决定,要真的离开。 陆遗珠沉默好久,都没说话。她转头看向飘窗外面,今晚的月亮尤其好,算算日子,不知不觉又要到月圆的时候了。月亮缺了依然还会有圆的时候,然而他们两个,恐怕再也不会有圆满的时候了。 陆遗珠从来说不出挽留的话,即使在这个时刻,她也只能默默地说一句:“一路顺风。” 从小就被所有人捧在手掌心里,她其实是很喜欢哭的。这次她原本是很想潇洒一次,到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眼泪顺着脸颊就滑落。 “遗珠,”她哽咽着说,“其实现在我就觉得,像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要感情做什么?还不如冷冷淡淡的,没有太高兴也没有太难过的事情,那么离开的时候,也就不会太伤心。情为何物,其实不明白是最好的。有些时候我真是很羡慕你。” 她和陆心纤死的时候说了一样的话,他们都羡慕陆遗珠终此一生不识情滋味,不爱就不伤,多好? “有什么好羡慕的,”陆遗珠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是冷的。“看我被顾颜殊弄得多狼狈。你还有走的机会,你还有拒绝的机会,我的一辈子都被锁在他身边,走不掉了。” 她最大的心愿是离开顾颜殊,去世界各地走走。累了就停下来,休息好了就继续走。没有负担也没有牵挂,没有喜欢也没有厌恶。就那么自由自在地走完人生。 可惜顾颜殊这个变数,让一切都变成了妄想。所以说世人都只是痴惘,看不见爱恨纠葛下一片孽障。 那一晚他们都没有睡,两个人坐在飘窗上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顾颜殊说公司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其实不过是一个女明星的签约。公司刚刚往娱乐圈发展,签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艺人。这次要签的是个叫黎满满的女孩子,刚刚满十八岁,放着大学不读偏要来混娱乐圈。名字好听人也长得漂亮,最为关键的是家里的背景不容小觑。但是即使如此,这种场面还是不必老板亲自出马的。 所以当顾颜殊出现在会议室里面的时候,工作人员全部一头雾水,不知道今天老板又受了什么刺激。 众人都把询问的视线投向boss大人身后的金发美人,erica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坐在一旁的黎满满小姐看见顾boss进来就摘下了脸上的墨镜,她长得很漂亮,但是在娱乐圈里面,并不是长得漂亮就能红。而眼前的男人很明显气质身价长相都很符合自己的口味,这种感觉在他朝着自己微笑了一下后到达了一个巅峰。 从未谈过恋爱的黎满满小姐表示,她可能是对面前这个男人一见钟情了。 “黎小姐,你好,我是顾颜殊。”顾颜殊在位置上坐下来,含笑对着黎满满伸手。黑曜石袖扣很精致,手腕上的银灰色手表低调奢华。他的手很漂亮,干净又修长。黎满满看着那只手,不知道怎么回事脸就红了。呆呆地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低笑,才抬起头看。他的衬衣扣子没有扣到最上面,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精巧的锁骨,他很瘦,却瘦得恰到好处,非常好看。锁骨下面就是衬衣,衬衣下他麦色的肌肤若隐若现。黎满满这下子脸更红了。 “满满!”一边的经纪人实在看不下去,低声提醒她。“满满你又在发呆!顾总跟你握手呢!” 黎满满这才反应过来,握住顾颜殊的手,轻声羞涩地说:“你好,我是黎满满。” ☆、不同的人生 “抱歉,”黎满满收回手也觉得很丢人,红着脸说:“我今天有点失态。” 顾颜殊看着她,含笑说了一句:“没有关系,黎小姐很可爱。” 黎满满被他感染,也笑了。气氛顿时就轻松下来,从严肃的签约会议变成了座谈会。在场的孟初冬看着交谈甚欢的两人,沉默片刻,心里怪异的感觉越来越甚。 一抬头又看见顾先生温柔的笑容,孟初冬浑身一抖,低头就给自家老公发短信:高卓,学长跟那个黎满满,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对头啊? 一句话发出去,高卓的回复冷静又淡定:你想太多了。 顾颜殊对陆遗珠的执着有多深,对她的痴念纠结了多少年?孟初冬竟然会担心顾颜殊琵琶别抱?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顾颜殊这一次却出人意料的,不仅仅愉快地结束了这次会议,还提出要请黎满满小姐吃晚餐。这一下子简直跌破了孟初冬的眼镜,趁着他散会回办公室关门的时候窜了进去。 “初冬?有事?”顾颜殊示意erica把门关上,脸上带着莫测的微笑看着孟初冬。 孟初冬看着他无懈可击的表情,忽然就失去了质问的勇气。其实很早以前她就应该知道了,顾颜殊已经不再是最初那个笑容温和,毫无条件包容的学长。他的笑容一开始或许是真的,到最后就变成了最完美的面具。就那样云淡风轻地微笑着看着你,连一个表达情绪的眼神都不给你,所有都只能猜测。深深浅浅虚虚实实,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得这样难以捉摸,连最亲近的人都看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就比如说现在,他的微笑其实更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孟初冬完全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如其来这样,她很想问他是不是跟陆遗珠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她问不出口。 “怎么了?”看她站在那里不动,顾颜殊起身走过来,“先坐好再说,要喝点什么?”他在她对面坐下。依旧沉稳如水,一眼看过去是成熟稳重的男人。 “学长……”孟初冬再不敢开口,最后还是把那句话问了出来。“学长跟遗珠吵架了吗?” 听到这里,他脸上就不经意的划过了一丝落寞。“她那样子的人,我跟她连架都吵不起来。”陆遗珠其实是一个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她觉得没有必要的,根本不会理你。 最怕的不是吵架,而是她漠然以对,无气可生。 孟初冬在感情方面其实相当心疼这个学长,在她眼里,顾颜殊是非常深情非常专一的一个男人。她完全想不通陆遗珠为什么那么作死那么矫情,就是口口声声的不爱,却还要霸占着顾颜殊不肯放。没有陆遗珠的顾颜殊可以有最美好的人生,可是现在,他却活在痛苦里面,一天比一天颓废。孟初冬脸上出现一种愤懑,学长明明值得更好的,陆遗珠根本配不上他! 早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孟初冬就很讨厌陆遗珠,到了现在,更是到达了一个巅峰。她恨恨地说:“学长干嘛非要吊死在她那棵树上面?宁想衣柳如梦,哪一个不比她好?就今天,我觉得那个黎满满也挺不错。人长得漂亮也很可爱,家世背景也很好!” 顾颜殊忍俊不禁地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我的小学/妹还挺有做媒婆的潜质,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初冬,你要明白,我宁可让自己继续这样下去,也不要让她有一点点伤心难过。” 他怎么舍得,看她流一滴眼泪。即使她让他的心,一直泡在眼泪里。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她别扭地别开头,“我的意思是,别老是宠着陆遗珠。这世界上比她好的女人一个两个都是,刺激刺激她也挺好的……如果不小心,我是说不小心,”她的话语里充满期盼,“说不定学长就真的喜欢上某个人了呢?就不必把一辈子都浪费在她身上了。” 顾颜殊沉默着收回手,起身拿起桌上的马克杯,站在桌前静静喝了半杯水。马克杯是很好看的渐变蓝色,越往下蓝色越深,映得他的手指根根颀长,白净精致。他仰起头喝水的时候,脖子的弧度很优美。顺着水流上下移动的喉结是这副静态画里,唯一动态的性/感诱/惑。 孟初冬从未想过,一个男人喝水也能这样,活色生香。 喝掉半杯水,他握着杯子,回过头对着她说:“这或许是个挺不错的办法,我竟然没有想到。但是你说的不小心,初冬,我想永远不会有可能了。” 他的唇上还有喝水留下的湿/润痕迹,亮亮的,衬得他的目光有些暗沉。孟初冬从这边看过去,忽然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凉。 爱情从来就是一道不公平的哲学题,一个对自己毫不在意的人,带来的诱/惑力反而没有办法抵抗。顾颜殊就像抽鸦片一样,对陆遗珠一见钟情,戒掉她却倾家荡产浪费一辈子也不再有可能。 虽然顾颜殊出口约了她吃晚餐,但是他疼老婆天天回去陪老婆吃饭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所以黎满满虽然很心动,却也没有把这个邀约放在心上。签了合约在经纪人和公司创意总监陪同下把公司逛了一圈,就准备回公寓做晚饭吃。谁知道还没走出公司大门,就看见跟在顾颜殊身边的denny微笑着走了过来,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黎小姐,boss还有两份文件没有处理完。他交代我先带黎小姐去办公室等他。” “什么?”黎满满站在原地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满满,发什么呆啊?还不快去!”经纪人不乐意了,扯扯她的袖子就提醒她回神。 黎满满反应过来,当然知道她现在是指着人家吃饭,不能拒绝。点点头就跟着denny往电梯里走。 “denny,你们顾总对员工挺不错的,签了约还包晚餐……”经纪人怕气氛尴尬,笑着打哈哈。 瞄了他一眼,又看了黎满满一眼,denny双手交握在小/腹前,话里有话地说:“这种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到的。”话刚说完,电梯就到了。他引着两人往前走,经过一间休息室的时候对着经纪人说:“杨先生请在这里等候,黎小姐跟我来……” 如果说先前还对顾颜殊的做法抱有怀疑,那么现在,他的心思就已经昭然若揭。说实话,黎满满的确漂亮,但是顾夫人也不丑,而且顾颜殊对她的喜欢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所以对于黎满满能够只身进入办公室等顾颜殊工作完毕这件事情,金发美人erica跟denny同样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又的的确确发生了。 现在两人目送黎满满进了办公室,也只能在心里默默为顾夫人念一句安好。 黎满满走进去就不知道手和脚往哪里摆,顾颜殊也不理她,低着头看文件。他的头发剪得很短,看起来很精神,有一些尖尖的刺起,让她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她甚至很想去捧起他的脸,看一看他脸上是不是工作的时候也有那个让她心动的笑容。看一看他俊朗的眉眼,还有他淡而薄的嘴唇。 这样的嘴唇一定很适合亲吻,黎满满为自己会有这种念头而感到羞愧。 等了好久顾颜殊都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看她,她渐渐感到失望,最后大小姐脾气涌上来,就变成了一种不耐。说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有一点冲:“顾总,你叫人把我请过来,就是为了这样晾着我吗?!” 顾颜殊一顿,手里的钢笔飞快一动,文件上就出现了他好看的签名。随手把文件扔在桌上,他抬起头看向她,嘴角含/着一抹饶有兴味的笑。“你在生气,告诉我,为什么,嗯?” 他这个嗯字问得很有诱/惑性,声音微微上挑,却不轻佻。是一种温和的引诱。 黎满满咬了咬牙,眼里像是有两团火,灼热明亮。她直直把自己的眼睛对上顾颜殊,倔强地说:“顾总,这是我的事情。如果你想玩什么游戏,请恕我不能奉陪。” 说着她就转身要走,抓/住门把的时候听见他悠然的声音:“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在玩游戏?黎小姐,准确地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是认真的。” “认真?”黎满满猛然回头,冷笑着说:“如果顾总你是认真的,会把我叫我来却不闻不问让我在门口站了这么久吗?如果顾总你是认真的,现在就不会用这种老神在在的语气跟我讲话。如果这就是顾总你的认真,很抱歉,我黎满满承受不起!” 顾颜殊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里的钢笔,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了。“如果你喜欢我用这种语气,那其实我无所谓。但是黎满满,你最好清楚一点。你现在站在谁面前,跟谁在说话!” 他这句话说得已经带上冷凝,黎满满站在门口,想到他是自己刚刚签约的新老板,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表示很后悔。 ☆、名字是伤口 等黎满满逐渐恢复冷静的时候,她和顾颜殊已经面对面坐在雅都旋转餐厅里吃饭。顾颜殊欣赏了一会窗外的夜景,才怡怡然说:“在苏城,坐在雅都里看夜景最美。黎小姐觉得呢?” 黎满满顺着他的目光朝窗外望去,今晚月明星稀,是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好日子。然而……她看向面前的顾颜殊,他眉目寡淡,即使笑也没有到达眼底,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然而她知道,顾颜殊其实是个相当低调的人,否则也不会很少在娱乐报纸上看见他,即使偶尔看见,也是经济版或者社会版。顾颜殊的私生活,干净而又从容。 这让她非常想不通,今天这又是哪一出。 “黎小姐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吗?” “这里的夜景很美,”黎满满深呼一口气,才说:“但是这好像不应该是我们两个一起来看的。顾总,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请你不要再绕圈子,直截了当说清楚。” 顾颜殊低笑,“黎小姐,你很没有耐心。”说着,他就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紫天鹅绒盒子。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起身走到她身后。倾身把盒子放在她手边,打开。 闪闪亮亮的钻石项链,看起来就昂贵奢华。这样精致耀眼,相信一般女人都不会拒绝这份馈赠。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愠怒着就要回头。 “嘘!别动。”顾颜殊按住她的肩膀,脸上笑容和煦,话里的内容却不是那么风平浪静。“斜对角有记者,能够拍到这样的照片,对我们都有好处,不是吗?” 黎满满果然不动了,任由他修长的手指拿起项链,看似温柔地展开,轻轻戴到自己雪白纤长的脖颈上。“对我,对记者都有好处。只是我不知道,你的好处又在哪里。” 一场桃/色绯闻,除了让别人口中多一份谈资,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意义。 第16节 “我需要这场绯闻。”坐回位置,他靠在椅背上,惬意地拍了拍手。“很漂亮。” 这一句很漂亮说得倒是很真心,黎满满长得本来就是那种张扬夺目的美。加上她皮肤雪白,今天又穿了一条橙色坎肩荷叶边连衣裙,这条项链倒是给她优美的脖颈更增添了几分光彩。像是蒙尘的钻石被擦去尘埃,美得熠熠生辉。 “谢谢夸奖。”既然达成联盟共识,黎满满也就没有再胆战心惊地看他的脸色。勾起嘴角笑得很肆意,说起话来也不再躲躲闪闪。拿起桌上的高脚杯摇晃了一下,“良辰美景,不喝一杯吗?” “当然。”他拿起酒杯朝她碰了一下,相视一笑,彼此庆祝合作顺利。 这一副画面被斜对角的记者拍下来,自然又是足以添油加醋到无边无际的一个好场景。 当事人却不管这些,喝了一口酒之后就饶有兴味地对着顾颜殊看。顾颜殊不说话,默默任她看了一会。末了才笑着说:“看什么?” “真奇怪啊,”她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了摇,眼里有一抹好奇。“别人在外面有了小情儿,都千方百计地瞒着家里的老婆。只有你,真奇怪。明明没有小/三儿,还非得凭空捏造一个出来,还说什么需要这段绯闻,真是奇怪。” “是吗?”顾颜殊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桌上的酒杯,嘴角的笑意含义不明。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说奇怪的一天……“可能是跟奇怪的人待的时间久了。” “谁?”黎满满直觉他口中的这个奇怪的人,对自己的威胁很大。 “我老婆。” 果然…… 黎满满眼珠一转,身子往前倾了倾,别人从那边看过来,就好像在讲什么悄悄话一样。“唉,说说吧。你老婆,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 顾颜殊挑挑眉,“为什么要告诉你?” “好歹也是我受雇的原因好不好,总要知道一下啊。说吧说吧!” 其实顾颜殊是很不愿意跟别人讲陆遗珠的,在他心里面,遗珠是他一个人的莴苣姑娘,只要他一个知道就好。可是很多事情憋得久了就很想找人倾诉一下。很奇怪他其实有那么多可以讲的人,但是在今天,看着面前这个和陆遗珠完全不一样的女人,他却忽然很想说一说。 不,或许她还算不上女人,她还只是个女孩呢。 然后,左边衬着半边星光,右边顶着娱记的镜头,顾颜殊竟然在这一个一点都不适合倾诉的地方,细细地把他和陆遗珠的事情讲了一遍。 二十三岁的时候遇见十八岁的陆遗珠并且一见钟情,蛰伏两年,二十五岁的时候强势霸道娶了二十岁的她,然后,就是现在。就在娶了她又三年后,二十八岁的顾颜殊功成名就,二十三岁的陆遗珠却依然漠然以对,毫无进展。他终于不甘心,得到了人还想要那颗心。 人都是这么贪心的动物。 黎满满听着听着,几乎要沉醉在他的故事里面。她想不通顾颜殊有什么不好,陆遗珠为什么会放着这么一个优质的男人,自始至终都冷得像是冰河世纪的冰川。 “是不是觉得我很贪心?是不是觉得我阴暗又丑陋?”都说完之后,顾颜殊这么问她。 “不,”黎满满摇头,目光真诚。“如果我说,听了你的话,我都要喜欢上你了,你信不信?” 气氛一时凝住,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剩下黎满满认真执拗的目光。 顾颜殊看了她一会儿,就笑了。“黎小姐真不愧是演员,演技很好。” 他给了台阶下,黎满满也只能笑笑不说话。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不早了,我先送黎小姐回去吧。”黎满满跟着他起身往外走,他的侧影挺拔好看,宝蓝色的西装在他身上显得很修身。 可惜这个男人,已经属于别个人。 夜晚的风很冷,从开足暖气的餐厅出来尤其冷,黎满满被风一吹就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顾颜殊显然也感觉到了,侧头看了看她裸/着的肩膀,也没有说话,径直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就披到她身上。 “不要光顾着风度,温度对女人来说也很重要。不然冷的是自己。” 黎满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他把车门打开示意她进去,两人还很配合地,把动作放慢,给了一旁蹲守的娱记相当多唯美的镜头。 在车上顾颜殊问黎满满家住哪里,她说了一个地址,倒是让他吃了一惊。顾颜殊从一开始就知道黎满满家世好,这也是他选择她的一个重要原因。却没想到,黎满满的家世能够好成这样。能够住在那个地方的屈指可数,更别说能够在里面住独幢小别墅。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黎满满看他表情莫测,问了一句。 “小丫头片子,家里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好好去读你的大学。娱乐圈不是什么好地方。”一天下来很累,顾颜殊皱着眉靠到椅背上,只觉得太阳穴隐隐发痛。 “干嘛一定要问句为什么?”黎满满侧着头看他,脸上是恣意飞扬的嚣张,朝气勃发。“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被人追捧着,活在镁光灯下面,轰轰烈烈地去尝试演绎不同的人生,活得忙碌却充实。我就是喜欢这样,有什么不可以吗?” 她的眉眼之间都是深深的自负骄傲,但其实她是有这样的资本的。按照她家里的背景,有的是人捧她,她火是肯定的事情。而顾颜殊,一开始不过是她不想借助家里帮助的一块跳板。不同的是,她现在似乎真的有点喜欢上了这块跳板。 她这番话说得很理所当然惬意畅快,顾颜殊听得也很自在。很久没听人说话这么直截了当,现在听黎满满说话,就像是吃辣椒一样,火辣辣的,却很痛快。 她其实一点都不像苏城的女孩子,不婉约不羞怯,带着骄阳一般的明媚热辣。她更像是苗族的少女,大胆活泼,却不惹人厌。 有黎满满这张免死金牌在,门卫朝车子看了看就放行了。顾颜殊把她送到家门口才放她下车,她披着他的外套不肯松手。站在他车门外面,扬着明媚娇艳的笑,说:“外面很冷,外套先借我,过两天洗干净了还你。” 顾颜殊摊摊手,“我有说不的权利吗,黎满满小姐。” 她一扬眉,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当然没有。外套我就先带走了,另外,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对她倒是难得的纵容,点点头说:“问。” “对于你来说,”她的手捏紧了肩上他的外套,“陆遗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有没有可能,有一天你累了,就愿意放开她了。” 他听着听着,眉目就冷淡下来。在凉凉的晚风中,她听见他比风还要冷的声音:“我已经累了,但是我永远不会放掉她。陆遗珠是我所有的执念,她的名字就是我的伤口。” “是吗?”黎满满娇艳的容颜在夜色中也不失色,唇角还是含/着笑,心却有一段酸涩,一种不知觉的情绪在心底慢慢发酵。她诚实地说:“说实话,我很嫉妒她。” 什么都不做,平白就得了一个顾颜殊。一个可以深情到这种地步的男人。她求之不得,陆遗珠却还不想要。 ☆、想你说在意 送黎满满回家之后,顾颜殊也没有回家。让司机打车先回去,他一个人开着车去了月光码头。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凌晨,码头边的人群都散去。只是灯光还是那样旖旎璀璨地照着,照得人的心一片荒芜。 顾颜殊下了车,只穿着白衬衫站在码头边上,背影看起来很萧索。临近水边,这边的风像是冰刀一样,一刀一刀刮在身上。他的脸色很白,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静静拿出裤袋里的香烟,擦亮打火机。 袅袅白色的烟雾不依不饶地纠缠上来,烟头那一点猩红在黑夜里亮得很醒目。 电话铃声在这个寂静的时候就突兀地响起来,顾颜殊本来不想理会,却在不停响过三四遍之后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 屏幕上明晃晃的“宅电”两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陆遗珠是不喜欢用手机的,所以她用家里的电话。但是顾颜殊把这个号码存下,却千年难得才会响一次。其中十之八/九是张妈打来的。所以这一次,顾颜殊想可能又是陆遗珠病了或者闹脾气。按照平时他肯定马上就接了,但是今天他忽然很想尝试有那么一刻逃开陆遗珠的生活。 他看着屏幕没有动作,手机在响了一会过后平静下来,不过半分钟,又响起来。静静弹落烟头的烟灰,把电话接通。 “什么事?” 电话那端的声音冷淡却好听,顾颜殊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是自己的错觉。陆遗珠对着电话说:“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询问自己的去向。 拼命压抑着内心快要涌上来的喜悦,他竭力装出冷静的语气:“你会在意吗?” 陆遗珠这时候正坐在客厅里做步摇,一片花片摇摇晃晃地就要被焊上去。张妈一脸担心地拿着电话贴在她耳朵边上,家里的佣人全都聚集在大厅里,个个都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家里的气氛从未有过的凝重。 她静静地呼吸着不再说话,顾颜殊却像是感受到了家里的紧张氛围一样,关切的话语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眉眼之间都是担忧。“遗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他稍微放下心,“那是什么事?” 花片最终还是没能焊上去,随手把手上的东西扔到一边,她接过电话,深吸一口气,说:“妍妍不见了,你先回来。” 又是一个麻烦! “好,你不要着急,我马上就回来。”先轻声细语安慰了一下自家老婆,合上手机后就上车往家里赶。 灯光掠过车窗,滑出一道莫测的光线,似乎是预测着,一场风雨的到来。 事态紧急,顾颜殊又怕陆遗珠着急,连闯了好几个红灯急匆匆就赶回家里。到家的时候却看见陆遗珠老神在在地坐在院子里那个秋千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一点没看出来异样,连表情都和往常一样平平淡淡。倒是难为了一旁的佣人,这么冷的天气陪着她站在院子里,却还不敢走开。唯恐妍小姐这一走,砸了他们的饭碗。 钱昕然深不可测,他的女人当然也不可能是省油的灯。顾颜殊一开始也被她柔弱娇气的表情迷惑了一把,连人都敢杀的女人,她想走,谁能看得住她?顾颜殊也没有怪佣人的心情,意思意思让管家罚了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就挥手让他们下去。 然后才走到陆遗珠身边,她一直都低着头没有看他。她穿得很单薄,顾颜殊恨自己对她总是不够心狠,明明怨恨着,现在看见她在这里吹冷风,又心疼起来。想要把外套给她,却想起刚才已经给了黎满满。 “外面这么冷,”他蹲到她身前,仰起头看她的眼睛,把她的掉到前面的头发往后面拨。伸手握了握她撑在秋千上的手,冷得像冰。“手也这么冷。又想生病吗?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她还是低着头,轻声说:“我不要回那个房间。” 她不要回到那个房间,那会让她想起一次次被顾颜殊强势拥有残忍侵/占这件事情。就像一个噩梦一样纠缠,逃都逃不开。 顾颜殊感觉她此时此刻就像手里拿着一个电钻一样,放在自己心口,明明已经鲜血淋漓了,她却还是那样残忍,面无表情地继续用力,不钻出一个洞来就不肯罢休。 他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中破碎:“那……换一个房间好不好?” 她还是摇摇头,“睡不着,我想在这里再坐一会。” 她不想睡就没有人能够强迫她,她不想走,他就只能顺着她。叹了口气,招招手让张妈拿点东西过来,他起身坐到她身边。因为他的重量,秋千晃了一下。她一时没坐稳摇晃了一下就差点掉下去,顾颜殊一把把她捞回去按在胸前。 “看你笨手笨脚的,不在你身边,你让我怎么放心。” 陆遗珠靠在他怀里,闻见他身上传来一阵香水的气息,不是上次的味道。他身上的外套不见了。这么明显的事实,这一次他没有故意营造出一种暧昧的现象,却处处透着不正常。在看见他手背上一抹刮痕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自由了。 久久没有听见她说话,顾颜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左手背上一抹红痕鲜明鲜艳,是刚才他给黎满满开车门的时候,黎满满伸手要去拿自己掉落的胸针。正好刮在他手背上,惊人的巧合。 “遗珠……”他张张嘴又欲言又止。其实他可以解释得很清楚,但是他这一次忽然就不想解释。很想知道她会说出什么,很想知道,她是不是也会有那么一丝丝在意? 他要的不多,只要给他一点点,让他看到一点希望,他就能够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只要她能匀出一点目光,那么他这一段感情总算不会再有遗憾。 可是,她明明靠在他心口,明明他们离得那么近,她的言语却那么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她说:“顾颜殊,不用解释,我不想听。” 她连听都不愿意,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在这一刻,顾颜殊觉得自己就像走在尖刀上面,太疼了。 张妈拿了毛毯和一杯热茶过来,察觉到气氛不对,把东西给顾颜殊了之后就飞速逃开。即使刚才还被她狠狠刺了一刀,他还是把热茶塞进她手里,然后抖开毛毯,动作很温柔地把她裹起来。 他抱着她,闭上眼睛。一个大男人,在这一刻,竟心酸地想哭。“遗珠,我贪心吗?让你说一句在意,有这么难吗?” 陆遗珠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他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传进耳朵里面。这个怀抱,不久之后或许就要属于别个人了吧。总算,顾颜殊也能够走出这个死局。她有心祝福,却难以忽略心里不断涌上来的不舍得。 这个她依偎了好几年的怀抱,这个为她遮风挡雨的肩膀,原来最后也会属于别的女人。她说不出他想听的话,却是真的舍不得他。 “对不起。”她能给的也只有这三个字,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那么快那么轻/盈的一滴,落在毛毯上,很快被柔软地吸附,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遗珠……”他艰难地呼吸着,拼命眨着眼睛不肯在她面前流泪。“我是真的爱你。”他一直掏心挖肺地对她说这句话,可惜她愿意相信却从不肯回应。 漠视是最可怕的反应。 “我知道。”果然,她还是这样的回答。他都已经习惯了,这一次她却像是还嫌不够一样,补上了最残忍的一刀。“但是顾颜殊,你爱我我就一定要爱你吗?我一点都不爱你,我对你从来都没有过那种心思,你听清楚了吗?”她推开他坐直身子,冰冷而绝情地看着他。 她已经决定要离开,所以没有想过要留任何后路给彼此。 她看见顾颜殊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死一样的惨白,他黑亮的眼睛好像蒙上一层浓雾,一点光芒都看不见。他默默地看着她,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颤抖着手好像要做什么,但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终于他猛然起身,“很晚了,我累了。”其实是他不想再听了。他拔腿就往家里走,就像落荒而逃一样。 以前陆遗珠的冷淡沉默不回应和现在比起来,就像是混进蚌壳里的小砂砾,虽然痛却能忍受。这一次却像是硬生生撬开自己的蚌壳,把蚌肉扯出来在太阳下暴晒。 那种难以想象的疼痛,让顾颜殊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第17节 飞快跑回房间,猛力把门摔上,开灯。又像是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光线一样,把灯按灭。然后他就像全身脱力一样,靠着墙壁,缓缓滑落。 滚烫汹涌的热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滑下来。 “陆遗珠…陆遗珠…陆遗珠!”他反复地念反复地念,越念声音越大,念到最后几乎声嘶力竭,用力地一拳打在地板上…… ☆、我们都一样 陆遗珠裹紧毛毯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毛毯上面好像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屋里,她抬起头看,这里正好能看见他房间的窗户。窗户的灯很快亮起,又很快熄灭。 她仰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好久灯也没能再亮起来。她呢喃着说:“颜殊……”她第一次叫他颜殊,却是在他们即将永远分开的情况下。“颜殊,你上辈子肯定造了什么孽,才会遇见我……” 一句话没说完,就已经泪流满面。 第二天陆遗珠就病了,她在院子里吹了一晚上冷风,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么一来,高烧又升了上来。顾颜殊在地板上坐了一晚上没睡,眼睛红得可怕。其实他已经开始因爱生恨,却还是狠不下心。她病了,他给denny打了个电话让他把文件送到家里来,然后就坐在她床边看着她。握着她的手掌,他把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如果不是掌心那么滚烫,他真的要以为她血里流的是冰。 “遗珠……”他伸手去触摸她苍白却滚烫的脸,反复摩挲。眼里化开解不开的痛苦,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兽,那样绝望,却还是不肯放弃。即使疼痛也要偏执下去。“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他一直都没有喝水,说话的声音很沙哑,却偏偏要命的性/感。他的眼睛很执着,好像只能放下一个陆遗珠。顾晗羽站在一边看着都要一阵砰然心跳,如果不是自己的哥哥,她都要爱上这样的眼神了。 “遗珠,我永远不会放开你,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宁微这个时候刚把吊瓶挂好,看到这里也不由叹了口气。他住在申城,这次正好到苏城给宋汐上坟。顾颜殊就把他叫了过来。宁微其实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当年的訾茗落和宁思纶最后好像也是这样的场面,那个时候他觉得痛快。可是到了这边,他却为顾颜殊感到一种深深的苍凉。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偏执,才能让一个男人可以深情到这个地步?陆遗珠这样的女人,怪异变/态。说她长得漂亮,却根本比不上宋汐。说她性格好,整天抱着一块冰没病也被整出病来,顾颜殊就是个例子。说她家世好,顾颜殊这些年为那个分公司赚的钱早就可以还清当年钱家的帮助。 宁微觉得真是没有办法想通,顾颜殊这样的男人,怎么就栽在她手里。但是仔细一想也就释然。宋汐有什么好的?除了漂亮她有哪里拿得出手,还是个坐过牢的女人。可是偏偏就是那么多男人喜欢她,加上自己……宁微苦笑着摇摇头。 “顾颜殊,你应该去休息。”把一切安排好,宁微倒了一杯水给他。他的手很漂亮,指甲全都剪平剪齐,是健康的肉粉色。拿手术刀的医生总是有一双好看的手。 接过水喝了一口放到边上床头柜上,他没有回复宁微的话,盯着床/上的人,问:“她怎么样了?” 宁微拿下脸上的金丝边眼镜看了看灰尘,吹了吹又架上去。“没什么事情,感冒导致的体温上升,发烧是正常的。倒是你,很不正常。” 顾颜殊把陆遗珠的手塞回被子里,起身朝他看过去。宁微的五官平淡无奇,一双眼睛却好看得出奇。单凭一双眼睛就魅力无边,倾倒众生。 “我哪里不对麽?” 宁微难得沉默了一下,“说实话刚刚看见你的第一眼,我觉得自己就像在看生化危机一样。” “去你的。”含笑骂了一句,引着他往楼下走。“遗珠情况好像不太好,你今晚留下来吃晚饭,再观察一下。” “我时间也是很忙的。”宁微扶额头疼,“我是医生,我比你清楚病人的身体。相信我,她挂两三天水就生龙活虎了。” “我是她丈夫,”带他到客厅坐下,从酒柜里拿了一支酒出来。“我不允许有一丝丝的偏差出现。记得你很喜欢喝白葡萄酒。” 宁微接过轻轻啜了一口,抬头看了看楼上,若有所思地说:“凭你的能力,不可能连一个女人都哄不好。更何况是你放在心上真心宠的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你听说过无浪漫情节无性恋吗?”说出这个词汇,成功看见宁微皱眉,顾颜殊苦笑。“遗珠她就是。不爱任何人,没有性/欲望。喜欢一个人,甚至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孤身到死,也不会孤单。我爱上的女人,就是这样子的人。” “你真悲哀。”宁微由衷地说,却掩盖不住眼里的寥落。“不过比我好多了,至少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还能看见她,那么一切就都是有希望的。不像我,她活着的时候我就没有希望,她死了,我连绝望都不配。” 他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怀念着那个曾经被自己鄙视过,讨厌过,甚至唾弃过的女人。连回忆都只有那么一星半点,她在他生命中匆匆一个过场,却让他终此一生都在活在过去。 顾颜殊沉默了一下,“宋汐是个好女人。” “是。”可惜他发现得太晚了,她所有的爱恨都给了凌然,剩下的愧疚给了沈知墨,就连最后的友谊都给了周安杰和陆遗珠。从来,没有他什么事情。 他还想说什么,却看见管家引着denny进来送文件。denny身后还引着一个人,长身玉立,脸上带着硕大的墨镜。看上去就引人视线,光彩照人。 “这是……” “boss,这位是情同。他在公司等你很久了。”denny介绍了一声,就看见那个男人轻轻摘下墨镜。 他朝着顾颜殊笑了一下,亦正亦邪,俊逸风流,是当下很容易让小女人尖叫的那一类男人。他年纪已经不轻了,但是看上去却有一种时光沉淀才能留下的感觉。要命的沧桑感,太诱人。 “顾总,我们见过的,在魅影。”她说。 那个在魅影后厨熬中药的男人。顾颜殊想起来了,点点头说:“请坐。”然后随手接过denny手里的文件,交代了几句就让他回公司去了。 随意翻了翻文件,确定没什么大事。交代管家把文件送到楼上书房里去之后,他才伸手给情同倒了一杯酒递过去。“不知道情同先生今天有什么事情。” “抱歉,”接过酒杯却不喝,放在桌上,情同微笑说:“我已经戒酒很久了。今天来这里,是有件事情想要见一见顾夫人。” 顾颜殊挑眉和宁微对视了一眼,找上门来的听过找顾颜殊的,也听过找顾晗羽的,独独就是没有听过找陆遗珠的。这情同倒是有点意思。 “遗珠她病了,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一样。” “那我就直说了。”情同吐了口气,酝酿了一下。“听说顾夫人一向很喜欢以前的东西,中医也学得很不错,一手针灸尤其好。” “是有这么一回事。”顾颜殊含/着笑,虽然承认了陆遗珠会针灸,接下来的话却说得滴水不漏,非常稳妥。“但是遗珠她自学成才,难登大雅之堂,只是让她玩玩而已。倒是这位宁医生,医术很不错。情同先生有什么难处,可以求一求他。”把矛头指向宁微。 两人同时沉默。 情同其实从一进门就看见了宁微,只是那份仇恨已经堆积太多年,没有必要在这里大动干戈。所以他也就没有跟宁微说什么,宁家和沈家之间那些复杂的事情纠缠,宁微也没有多说话。现在却被顾颜殊一句话,引得两个人不得不面对。 “二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秦小姐?”宁微靠在沙发上摇晃着酒杯,动作慵懒又自在。 他叫他,二少。情同一阵恍惚,自从他那年舍弃名姓踏入娱乐圈,取了艺名情同之后,就已经很久很久没人这么叫他了。这么久的时间,这么长的岁月。几乎让他都要忘记,他的原名是沈皓珏,沈家二少,曾经纨绔不羁的男人,最终伤了爱人的心,销声匿迹变成红遍大江南北的情同。 那些往事,想忘记偏偏又有那么多人帮你记得。 “是。”他这么说,脸上没有表情,眼中也看不出情绪。“好久不见,宁蕊在牢里还好吗?” 宁微手一顿,又想起那个像花蕊一样的女孩子。笑容甜甜的,他的妹妹,宁蕊。握着酒杯的手不经意地紧了紧,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让他很难受。“蕊蕊当年进去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被毒/品掏空了,五年前监狱起了一场火,蕊蕊没能逃出去,死在牢里。” 到底是没能逃出去还是不想逃出去,到现在已经变成一桩迷案。那份仇恨也应该随着她的死亡,烟消云散。 “其实我一直很后悔,如果不是我太偏激,宁蕊到最后也许不会那样。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辜负她。”情同终于承认自己错了,错得相当离谱。 “过去的事情说这么多也没有必要,”宁微朝他笑了笑,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很漂亮。“这么多年你终于找回你的彤彤了,怎么没有把她捧在手掌心里面吗,又病了?” “我们想要一个孩子……”那是他和秦彤最深刻的遗憾。 顾颜殊默默地看着他们不说话,沉着目光不知道在想点什么。他原本以为在爱情面前最悲哀最痛苦的是自己,却原来在爱情面前,他们都一样。 ☆、在磨平爱情 陆遗珠顶着昏昏沉沉的头醒过来,头疼得就像要裂开一样。她闭着眼睛皱眉,伸手就想揉自己的头。一动就有人把她的左手按住,轻声说:“夫人先别动,正打点滴呢。” 忍着头疼睁开眼睛一看,左手背上果然扎着针,左手边高高挂着一瓶水。她挣扎着坐起来,佣人慌慌张张想要她睡下去,偏偏她又不肯,只好扶着她坐起来,在她身后小心地垫了一个枕头。 “夫人,你发烧了,先生让你好好休息。” 陆遗珠不理她,她的脸色因为生病异常苍白,这时候挣扎着坐了起来,反倒显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靠在枕头上喘息了一会,她才冷声说:“让顾颜殊来见我。” 那个佣人在家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没见过先生和夫人恩爱的样子,但是平时该有的却一样都没少。佣人还没见过陆遗珠这样不假辞色的模样,顿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遗珠等了一会看她不动,抬起头看了看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不愿意去。没关系,我自己去。”说着就要把左手背上的针头扯掉。 “夫人!夫人别这样!你这样我们很难做的。”佣人伸手去拦她。 陆遗珠本来力气就小,现在还在生病,怎么争得过她。争了一两分钟就没了力气,倒在枕头上直喘气。 佣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夫人,请你别这样任性。就算先生一直依着夫人,夫人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夫人不心疼,咱们先生还心疼呢!”把脸一别,竟然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当然这也是平常。顾颜殊对陆遗珠的好,他们这些佣人谁没有看在眼里。偏偏陆遗珠矫情任性,一次次把顾颜殊的真心当泥巴捏着玩。这些佣人早就在背地里恨得牙痒痒了,她这回一个没忍住,就这么透了一两分出来。 “先生?”陆遗珠用尽所有力气撑着床,难得脸上带了鄙薄的冷笑。她的一双眼睛平时都是冷淡却不伤人的,这是这个时候她看向那个女佣,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凌厉。“你也知道他是你的先生,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这么跟我说话?出去!” 陆遗珠从来不用身份去压别人,这一次这种话都能说出来,可见真的是被气得狠了。那个佣人却还站着不肯动,执拗地说:“是先生让我在这里看着夫人……” 话还没说完,陆遗珠拼着所有力气拉起身后的枕头,劈头盖脸就朝她打过去。“让你出去没听见?!” 佣人没有办法,只能先退出去找张妈过来。陆遗珠看她出去了,靠回去喘了口气。接着一把把被子掀开,看了看手背上的针,随手拔掉扔在地上。一串血珠顺着她的动作被带出来,在手背上划出一道鲜红的痕迹。随手抹掉,右手按在手背上,她下了床就往外走。 她脚步都是软的,走了好半天才挪到楼梯口。张妈正在另一个房间收拾顾颜殊的衣服,被那个佣人叫了匆匆走过来就往这里赶。正好看见还生着病,非常虚弱的夫人拔了点滴一步步往楼梯口走,瞬间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了半截。 走上去想要扶她,“夫人你想要什么?张妈给你拿。”低头看见她赤着的双脚,又是一阵心疼,“地板凉,你还在生病也不穿双鞋子出来,当心先生看见了又要心疼。” 再次听见先生这个称谓,陆遗珠一阵烦躁,一把挥开张妈的手,继续一步步往楼下走。她不喜欢这样!被人当成金丝雀一样圈/养在房子里,明明是他囚/禁了自己,所有人却说得好像是自己对不起他一样。就像自己不能给予顾颜殊同等的爱情,是一种罪过。 张妈没有办法,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在离地面还有两三级台阶的时候,陆遗珠就看见顾颜殊和另外两个男人坐在客厅里喝酒。她听见其中一个男人深表遗憾地说:“我们想要一个孩子……” 顾颜殊一抬头就看见,明明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的遗珠,面目冰冷地站在楼梯口。她身上只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中裙,头发也没有梳,凌/乱地披散在后背。她明明只是站在那里,顾颜殊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思考,眼里心里都只剩下她。 直到看见她中裙下赤/裸的双脚,他才脸色一变,起身走上前就把她抱起来,坐回到沙发里。“怎么下来也不穿双鞋子?”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觉羞愧没有面子,伸手就去捂她的脚。手心感觉一阵刺骨的冰冷,“好凉……遗珠,你不乖……”说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陆遗珠毫无反应地接受了这个吻,眼里却像是下了漫天的大雪,无边无际的沉默和冷淡。“我从来没有乖过,以后也不准备乖。顾颜殊,一晚上了,你想好了没有。” “我不会去想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情,遗珠,不要想别的,你只要乖乖在我身边就好了。”四两拨千斤,根本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感到她的脚稍微热了一点,站起身就要把她抱到楼上去。“我们先去楼上。” “等一下!”情同看到这里,当然就知道了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那女人就是陆遗珠。 两个人同时看向他,顾颜殊皱眉说:“情同先生,遗珠在生病。” “顾先生!”情同急了,脱口而出:“如果顾夫人肯为彤彤治病,我愿意跟素颜公司签十年。”素颜就是顾颜殊最近成立的新子公司。 十年,以情同现在的身价,日进斗金根本不是问题。众所周知情同虽然红,却从不签长期约。现在却肯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所有原则都打破,甚至廉价卖出。 陆遗珠蹙眉偏头细细打量了他一会,才想起他就是情同。却原来大名鼎鼎的情同,也会为了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就地栽倒。 他要贱卖自己,顾颜殊却并不想做这笔买卖。笑了笑,说:“情同先生。素颜是很缺人。但是遗珠从来不在我拿出去交换的价码里面。抱歉,这笔生意,我拒绝。”陆遗珠对他而言从不是可以交换的,她无价。 “等等。”出声的却是陆遗珠,她的声音很轻,却偏偏让在场的人都听清了。她看着情同,说:“你是情同?” “是。”点点头。 “这样啊……”陆遗珠笑了,声音里面是难得的愉悦。“我很喜欢你的歌。这笔生意,他不做,我来做。你想要我给谁治病?” 这个男人的歌,在这个喧嚣浮华的年代,难得地能够返璞归真唱到她心的最深处。她难得喜欢什么东西,自然愿意帮一帮这个东西的主人。这是其一。其二麽,倒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他们所谓的至死不渝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句话一出,情同面色明显放松下来。顾颜殊却黑了脸,“遗珠,你还在生病!听话!” “这是我的事情,”陆遗珠蹙眉看向他,眼神带着不赞同。“顾颜殊,就算你是我丈夫,你也管得太多了!” 顾颜殊冷着脸不说话,沉着脸回望她。她的脸像是冰雪雕成的,看不出任何情感,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冰冷。她的眼睛也是那样冷冷淡淡,甚至连稍微强烈一点的情绪都没有。最终,在她这样冷肃却坚定的倾诉中,他缴械投降,甘拜下风。 “你应该庆幸,”他对着情同说,“庆幸我从来没有赢过陆遗珠。明天让你的经纪人来素颜签约,你赢了。” 在陆遗珠面前,除了放她走这件事情,其他的,他都一败涂地,毫无胜算。 说完,他就抱着陆遗珠往楼上走。其实已经面对过这样的她太多次,这一次,他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以前就算她拒绝,他也从来没感受过她的排斥。而今天,他清清楚楚感受到她的厌恶。 明明抱着她,明明她就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他却发现,他们隔得这么远,是多少个天涯呢? 第18节 沉默着把她抱回房间,帮她掖好被子,甚至亲手帮她把针插好。他在伤心他在难过,他的动作却还是那么温柔,没有一丝一毫弄疼她。 “陆遗珠,你就是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你就是要一点点磨平我对你的爱是不是?”做好一切之后,他坐在她床边,抓着她的手覆在自己眼睛上面。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忍住,真的到了伤心处,他却任由自己的眼泪流在她指间,还妄想能够对她有什么触动。“我告诉你,不可能的。除了更爱你一点,更痛苦一点,这些招数对我来说,根本没有用。陆遗珠,你可以继续你的没心没肺,却不能阻止我情有独钟。” 他在这边流泪倾诉,陆遗珠却默不作声地背对着他,任由右手被掰成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也要背对着他。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她咬着被单,无声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开始不再回复零分或负分差评,看不下去请默默点叉,作者写这个文不是为了找骂的。【微笑】,自个儿看得不痛快,但你不能留差评让其他看得痛快的小天使看得不痛快,也没必要留下差评让作者写的不痛快。附注:本文全文存稿已经写完,不必担心更新。同样,也不会因为任何言论改变故事情节。 ☆、有太多难题 陆遗珠的病来得凶猛,去得也很快。一个星期就好了。顾颜殊这一个星期很忙,既要忙公司又要照顾陆遗珠,一切都好像又回到当年,说不清的细微疼痛。 好不容易陆遗珠好了,顾颜殊本来想陪她好好吃一顿晚饭,结果刚上餐桌就接了个电话。电话那边黎满满的经纪人焦急地叫他过去,听起来很着急的样子,边上黎满满一边闹一边哭。 陆遗珠坐的离他很近,清清楚楚听见有女人哭泣的声音传出来。瞥了他一眼,继续一脸平静地喝面前的白粥。她的身体还是受不住油腻的东西,却已经不再要喝顾颜殊做的蔬菜粥。听见她要白粥的时候,顾颜殊的眼眸微不可见地一黯。她是要自己生命里面唯一一点需要顾颜殊的地方,都一点点磨平。 经纪人在电话那边说得很急,顾颜殊听了半天也没能听明白。黎满满现在相当于素颜的摇钱树,要是出了事情还真不好办。顾颜殊暗自揣摩了一下事情的轻重缓急,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再处理。挂了电话就对着陆遗珠说:“遗珠……” 陆遗珠根据刚才的电话已经猜出他想说什么,也不看他,一边喝粥一边轻声说:“你要出去?” “公司的艺人出了点事情,我很快就回来……” 放下勺子,她第一次在他要出去这件事情上对他认真。“她出事为什么要让你出去,公司没有公关吗?” 顾颜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作自受,前两天他和黎满满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现在经纪人选择打电话给他求救,当然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偏偏,他们的绯闻是他一手捏造出来的。现在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根本撼动不了陆遗珠的心,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现在接到这个电话,他真是有点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遗珠,你听我解释……” 可惜陆遗珠这次连他的解释都不想听,对着他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表达了一种了然。“是黎满满?” “……是。”顾颜殊能说什么?只能承认。 “我知道了,”回头看见顾颜殊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失笑。“你看我/干什么,想去就去。” 顾颜殊惨然一笑,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却显出一种萧索。“想去就去,反正你也不在意是不是?” 她不置可否,“我要上楼了。”面前的粥已经喝完了,推开粥碗,她起身就要往楼上走。走到楼梯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过头问:“妍妍的事情,你跟哥哥说过了吗?” 陆蕾妍失踪已经一个星期,顾颜殊派人下去找,始终都没有找到。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陆蕾妍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从小生活在玻璃笼子里面,怎么一溜烟就能逃得那么干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她又要靠什么生活?更别说她的心脏/病加上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本来以为一个星期妥妥的可以把她找回来,那么告诉钱昕然也就没有必要。谁知道到今天都没有找到,沉默了一下,说:“还没有。” “我知道了。”他的心思,是真的已经开始放在别人身上了。陆遗珠点点头,“我来告诉哥哥,这件事情你不必理了。”说完就往楼上走。发髻上摇晃的银花片闪出刺眼的光芒,一下一下,几乎要把顾颜殊的心都要剜得鲜血淋漓。 陆遗珠脸上还是一片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办法让她有什么波动。走到楼上的时候,终于撑不住,踉跄了一下,扶住一边的墙壁。明明应该高兴的,想到他的未来属于别的男人,她心中却难得的,带了几分酸涩。 也许是有几分舍不得,一直让自己依靠的男人,终于要属于别个女人。 顾颜殊看着她的背影,然后默默低头,喝掉了桌上那碗已经冷掉的白粥,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那碗冷粥一起冷掉了。他的胃又开始疼,却一点都比不上心头的疼痛。手机又开始响,顾颜殊冷着脸按掉,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庭院里面路灯很亮,那还是钱其扬还活着的时候,因为陆遗珠经常半夜睡不着喜欢出去荡秋千,就在庭院里安了很多灯。这些灯还那么亮,即使那一段随心所欲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陆遗珠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默默往楼下看,他的背影朦朦胧胧,还是那样好看得过分。连那这样心如止水的女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当年第一眼看见他,就让她诧异他的清俊了。而这么多年过去,他身上的稚/嫩青涩已经一点都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吸引人的稳重成熟。 时间是一剂良药,他对她的疯狂偏激,也终于在这一年,有了治愈的可能。 小诺这时候吃饱喝足也跑到楼上来,因为她病了,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看见主人的小诺非常欢快地上去蹭她的脚。 “小诺……”她蹲下/身去挠小诺的脖子,小诺喉咙里发出享受的呜咽声,水亮亮的黑眼睛乖乖的,看起来就让人想亲/亲它。“小诺,一直待在这里腻不腻?很快我们就能换一个地方了,你开不开心?” 小诺当然是没办法回答她的,却出人意料的没有上去/舔她的脸,歪了歪头,看起来很疑惑的样子。好像在问她,为什么要走,会跟男主人一起走吗? 陆遗珠也不在意,笑了笑,凑上前亲了亲它的毛茸茸的头顶,起身拿起一边桌上的座机。电话响一次没有接,她又打。足足打了三个才有人接起来。 钱昕然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遗珠?” “如你所料。”一边说一边在椅子上坐下来,小诺凑过去坐在她手边,一副任君蹂/躏的模样。陆遗珠也却之不恭,一手接电话一手相当顺手地开始抚摸小诺柔软的毛皮。“妍妍走了,告诉你了吗?” 远在京城的钱昕然因为顾颜殊横空在娱乐圈插了一脚,又给钱家设了无数路障,忙得简直四脚朝天,恨不得再生出两只手来。听见这个消息,他说了一声知道了,然后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为什么?”陆遗珠无法理解,爱陆蕾妍到了痴狂地步的钱昕然,竟然会狠下心放她走。甚至在提前知道了她的意愿之后,还是装得不动声色。 他是钱其扬的儿子,骨子里就喜欢掠夺和占/有。 他的爱强势霸道,即使丧尽天良也要抱着对方一起。现在他居然肯放她走…… 钱昕然睁开眼睛看窗外浓郁的夜色,没有了陆蕾妍在的京城,黑夜黑得就像漫无边际,因为他唯一的光明不在身边。他的眼睛暗沉得就像窗外的夜色,“准备跟薛静文离婚,最近的动作有点大,不想误伤她。所以她在这时候远远走开,最好。” 陆遗珠沉默了一下,“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当然,”他挑挑眉,眼里是势在必得的狂狷。“我怎么能容许她逃离我的掌控。即使不在眼前,也要握在手心。” 陆遗珠挂了电话,偏头去看窗外那些路灯。照亮了庭院,却照不亮心房。 顾颜殊到黎满满住的小公寓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事情最坏的打算,敲敲门却没人开门。打电话过去,只听见黎满满在里面喊:“顾总吗?钥匙在门口的地毯下面。” 只能弯腰拿起钥匙开门,一开门想象里的愁云惨雾却并没有出现,饭菜的香气席卷了整个房间。桌上都是很平常的家常菜,卖相不好香气却足。一直吃着家里大厨做出来的,卖相可以媲美饭店的精致饭菜,顾颜殊几乎都要忘了家常菜的味道。 黎满满这时候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走出来,看见顾颜殊站在那里不动,笑着把菜放在桌上就说:“顾总你来啦,快坐,还差一个汤就好了,你先吃点菜。” 顾颜殊皱眉走过去,随手把车钥匙扔在桌上,淡声问:“你急匆匆把我叫我来,就是想让我过来吃饭?” “顾总……” “黎满满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顾颜殊火了,朝她喊了一声,抓起钥匙转身就走。 “顾颜殊!”黎满满叫住他,胸/口上下起伏,脸上也不笑了,看上去相当紧张。“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顾颜殊顿住脚步,转过身看向她。“据我所知,黎夫人昨天还在苏烟定了几套衣服。” “是后妈,我妈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死了。” 又是十四岁,真是出人意料的巧合。或许因为这句话,或许是因为她说话的语气很像当初陆遗珠诉说过去的时候,或许是因为顾颜殊也失去了自己的母亲。总而言之他忽然就不忍心就这样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孤独地悲伤。 飞快地擦去脸上的眼泪,她仰起头又是一脸灿烂的笑。“我去把汤拿出来,你坐。” 顾颜殊看她走进厨房,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竟然开始对她不忍心,而很多事,往往是从怜惜这个词开始。 ☆、放我走好吗 和黎满满在一起其实是一件相当轻松的事情,她聪明是真的聪明,有情调也不会让人反感。顾颜殊能清清楚楚意识到她对自己其实是有一点喜欢,却把那个度保持得很好,从来不会超过那个界限。 这世上最难的博弈,就是点到即止。 母亲的忌日或许是她留下顾颜殊的一个手段,他却不认为她会拿这个来骗自己。至少在今晚,他能看出来她是真的不开心。 “哎,顾颜殊……”她喝了一杯酒,其实根本不可能醉,看起来却已经醺醺然。“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的陆遗珠,那么怪异,你为什么会爱上她?” 还爱得那么掏心挖肺,义无反顾。 这段时间他们的绯闻在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偏偏两个当事人一个含笑带过,一个沉默不说。黎满满带过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私心,但她不愿意先承认自己喜欢顾颜殊。顾颜殊沉默的原因却很奇怪,大家都以为他这次是真的栽倒在黎满满的石榴裙下面。 黎满满却很清楚,不是的。 从二十三岁遇见陆遗珠,他身边就没有闹出过绯闻。其实也不是洁身自好,而是情有独钟。这段时间黎满满用上一切手段了解了那位传说中怪异变/态的顾夫人,得出的结论竟然只有一个。顾颜殊这样大费周折甚至不惜以身饲虎,不过是想要她一个关注的眼神,只是要她不甘心的一个皱眉。 她到底哪里好? “我也不知道。”顾颜殊微笑着看着她,他的眼睛亮的出奇,就这样看着她,就让她生出一种地久天长的感觉来。“如果我能够把这个线头理清楚,也就不会这样。” 爱情突如其来却汹涌如海水,在它面前谁都无能无力,只能束手就擒。这么多年,要不是对陆遗珠的那份疯狂炽/热的深爱,他或许早就家庭美满,儿女双全。 但是他愿意。 “你还小,不会懂。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就会明白。”他这么对黎满满说。 黎满满却笑着摇摇食指,说:“错了,我已经遇见了。” 但是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没有道理可以说,她遇见他,偏偏那么晚。晚得她只能站在原地,倾听他的爱情。但是即使如此,仍然感激上苍啊。 感激上苍能够让她遇见他,否则她的人生,多么索然。 黎满满很懂事,留顾颜殊吃了顿晚餐喝了两杯酒就送他离去。站在门口,顾颜殊对她说:“不用送我,回去吧。” “顾颜殊,”她的眼睛此时此刻也亮亮的,好像有一片水光都在里面。“我们是朋友对不对?”不仅限于上下属关系,也不是那种见不得光的情人关系,是可以走得很远很远,可以互相倾听真心话的那种朋友是不是? 他勾起唇笑了笑,回头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有别于陆遗珠和顾晗羽,他愣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不只是朋友,我还把你当妹妹。”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他今晚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陆遗珠身体还没有好透,他要回去看着她入睡才能安心。 黎满满看他走得毫无留恋,第一次真心为一个人心疼,也第一次由衷的嫉妒。如果没有陆遗珠她一定会死命缠上顾颜殊,死也不放手。 可惜没有如果。 顾颜殊回去的时候陆遗珠果然还没有睡,她只穿了一件浅粉的单衣坐在绣架前刺绣。小诺乖乖地坐在她脚边,她时不时腾出手揉揉它的脑袋,然后低下头又去绣。低着头的时候侧脸温柔又娴静,他靠在门边,默默看着她。眉目之间都是柔和,连心里都充满着脉脉情意。 这就是他想要的幸福,她坐在那里,她属于他。 其实陆遗珠早就知道顾颜殊在门外看自己,但是他不说话也不进来,她也并不是很想理他,就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偏偏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他出现就一直有点心绪不宁,绣花针有好几次都差点戳到手指。在心底叹了口气,把绣花针随手扎在绷布上,刚想站起来,偏偏喉咙又是一阵痒,趴在绣架上咳得昏天黑地。 “咳咳咳……” “遗珠!”顾颜殊早在她咳第一声的时候就站不住,面色一变,走进去一把把她抱起来往床/上放。“这么久了咳嗽一直这样,让你早点睡为什么不听?现在咳成这样难受不难受?”虽然嘴上责怪,手却不由自主,拿了一边的水喂她,一边给她拍背顺气。 她原本苍白的脸咳得潮/红,靠在顾颜殊怀里喘了好久才稍微有点停下来。虽然停了,喘息还是有点重。一停下来就推开他,靠在床/上。虽然脸上是不正常的红,呼吸也乱了,她的眼神却依旧冷漠寡淡看不出波澜。 “这是苏城最正宗的双面绣,肯定有人喜欢,卖出去也能值不少钱。” 听见这句话顾颜殊就僵住了,皱眉说:“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谁跟你说的?” “没有人跟我说,只是我自己想试一试。总归不能靠着谁一辈子,我也想试一试自己赚钱。”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明显不敢看顾颜殊,抬着眼看那边的绣架。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陆遗珠从来不跟他说谎。现在他要是还看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那他就真的别在商场上混了!他站起身,冷着脸看她,眼中带着锐色。修长的身影罩在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陆遗珠,别跟我玩这套。你卖这东西能赚几个钱?你知不知道自己平时吃的用的都是什么,又值多少钱?靠这个赚钱,陆遗珠你想好了没有?呵,你早就娇生惯养惯了,自己赚钱?我把那玩意劈柴烧了你信不信?” “你敢!”陆遗珠怒火中烧,第一次愤怒地看向他。“顾颜殊,你敢!” “我怎么不敢!”得到了她的反应顾颜殊倒不怕了,冷笑着俯下/身去捏她的下巴。怕她疼,即使盛怒还下意识放轻了力道。他缓缓把脸贴近她,明明脸上是笑着的,她却觉得他很可怕,让她下意识就想逃,却逃到哪里去?哪里都是他的桎梏。 “陆遗珠,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趁早把那种念头都给我收了,否则我就让你看看我敢不敢。我自认对你没有哪里不好,你就这么直直地朝我心上捅刀子。陆遗珠,你好!你好的很!” 她被他捏疼了,待会放手的时候下巴上肯定会留下红印。却一步都不肯退,还是怒视着他。“顾颜殊,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你爱我,其实你爱的根本不是我!” 第19节 “陆遗珠你的心肝都被狼吃了!”考虑到小诺还在一边,顾颜殊还存了一丝理智,没说是被狗吃了。“要不是爱你,我会让自己变得这么狼狈吗?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他们都说我是妻奴!但是为了你,我认了。这么多年我有哪里对你不好,这么多年除了你我身边出现过谁?你现在说我不爱你?陆遗珠,对你而言,什么才算爱?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你爱我?你对我好?咳咳咳……”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一不留神就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顾颜殊这才想起来她还在生病,不由松开了她。却不料她从床/上坐起来,一把就推开他,他没注意,被她推得踉跄着倒退了一步。 她环视四周,脸上有一种癫狂,悲凉而脆弱。就连生气的时候,她都是这样脆弱的。“你爱我就要把我一年一年关在这个房子里面?你爱我就要强迫我爱你?对我好?难道这就是对我好?顾颜殊,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要,不要欺人太甚!” 她睁大眼睛看向他,一字一句都是反驳都是怨恨,说到最后,脸一晃,眼里就掉出明晃晃亮闪闪的两颗泪珠来。 顾颜殊早在她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开始心疼了,心疼她也为自己那些错付的感情心疼。现在看她掉眼泪,脑子被剑劈开一般的疼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思考,呆呆地伸出手就像接她的泪珠。她偏头躲开了,没接住。他就顺势把她抱进怀里,一点点轻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别哭,你一哭,我就没办法思考。”用力地把她压到怀里,贴在她耳侧,他的话语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浓郁伤悲。“遗珠,我们两个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想你好,从来不想看见你哭。你怎么能说出我不爱你这样的话?这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你。” 最初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陆遗珠现在也没了力气。任由他抱着自己,靠在他肩膀上哭得梨花带雨。 她这样的女人适合哭,哭起来有一种被人摧残到极致的,惊心动魄的残破美。 “顾颜殊……”终于,她还是叫了他一声。为着心底最深处,他曾经带给自己的那份感动。“你说自己身边从没有别的女人,只是你没有遇见自己喜欢的。柳如梦和宁想衣,他们都太贪心了,所以你不喜欢。现在出了一个黎满满,报纸上铺天盖地全是你和她。既然有了她,顾颜殊,放我走好不好?” ☆、有病不想治 她睡着了,在撕心裂肺哭过一场之后,靠在顾颜殊肩头沉沉睡去。脸上还带着湿/润的痕迹。他轻轻把她在床/上放平,沉默着,看不出什么情绪。然后去了浴/室,拿起一条毛巾,细细用热水沾湿/了。回到她身边,一点一点,动作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她最近情绪越来越不好,顾颜殊很担心她再次走进十七岁那个死胡同。 帮她擦完脸,他把毛巾放回浴/室。在浴/室里抽了一根烟,整个人萦绕在烟雾里,显得颓废又苍凉。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痴痴地问:“我该怎么做?遗珠,你要我怎么做?” 没有人回答他,其实他知道陆遗珠想要什么。但是偏偏这件事情,他真的做不到。太难了。 一支烟抽尽,烦躁复杂的情绪才稍微有点平静下来。把烟头按灭,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我是夏轻雨,请问……” 顾颜殊平时其实很有耐性,今天却出奇的心烦意乱,打断夏轻雨的话就说:“遗珠出了点问题,她又不喜欢去医院。所以我想麻烦你,来顾家一趟……” 陆遗珠是夏轻雨花费了大量精力研究的病人,也是他耗费很多时间默默暗恋过的一个女人。于情于理,顾颜殊提出让他去看病,他都不会拒绝。但是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夏轻雨这时候正在维也纳,陪着他未婚妻在广场上喂鸽子。这么远,他当然没能去成。 夏轻雨没能来,来的是夏轻雨的师兄。他师兄在他进学校的时候就能已经毕业去英国,进一步学习临床心理疾病这一类问题。学成之后回国,自己在京城开了一个很有名气的心理诊所,专门给那些吃饱喝足没事干的上流社会看心理疾病。这次正好跟宁微一样,参加一个医学报告。当然夏轻雨推荐的不二人选。 他上次跟他师兄讲过陆遗珠的病例,对方也表示很有兴趣。 他师兄去顾家的时候是第二天。陆遗珠即使生着病也不肯好好呆在房里,她觉得闷得慌。那天顾颜殊正好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就把顾晗羽他们接过来陪她。他到的时候,陆遗珠正抱着小诺坐在院子里面跟林浊清下棋。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从外面走进来,好几个女人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跟一般的贵妇人没什么两样。 陆遗珠这时候正跟林浊清下棋,他们不会下围棋,玩五子棋倒也玩得很高兴。只可惜林浊清加上林柚月,两个人也没能赢陆遗珠。后来又加上一个孟初冬,这才赢了她几盘。 “瞧你们那点出息,”顾晗羽今天心情也不错,端着一盘子切好的芒果从屋里走出来,损他们:“赢了一两盘就高兴成这样。” “晗羽,话可不是这么说啊。”林柚月捏着一枚白色棋子笑,脸上的得意倒是真的。“赢别人我是不高兴的,赢了陆遗珠倒是要好好嘚瑟一把。怎么样,今天赢了棋高兴,请你们出去吃火锅。” “能白吃我当然高兴。”顾晗羽坐到陆遗珠身边,看了看手表,“看时间也差不多,我看看,”抬头往外看了看,正好看见一个男人走进来。“哎,来了。” 陆遗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今天的阳光很好,那个男人穿的很简单,随性的白色衬衫黑裤子,并没有认真搭配,看起来却相当舒服。一路走过来,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是那种歪着头看你,痞痞的笑意。却并不让人讨厌。 “他是谁?长得真不错。”林浊清看见那个男人就开始犯花痴。 “把你的口水收回去!”顾晗羽笑骂了一句,说:“人家可是京城有名的临床心理咨询师,叫吴墨棋。早就听说他在心理这一块很不错,没想到长得也很周正。” 吴墨棋第一次看见陆遗珠,就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正好的庭院里面。她那天穿了一身浅紫色的交领襦裙,风微微地吹,她挽在手上的深紫披帛随风飞扬,看起来就像一只紫色的蝴蝶。 她身边坐着几个女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都很开心。只有她,神色安静地往自己这边看。只是看了一眼,不像他们那样停留,收回目光就继续看自己面前的棋局。 吴墨棋见过很多美女,各种类型各种风格。却在看见她侧脸的那一抹弧度的时候,不由赞叹了一句,这个女人的侧脸长得真是好看。浅浅的一道弧度,又柔又静,说不出的风韵气质。 她并不是长得多漂亮,身上的那种气质却让她像一颗珍珠,即使坐在一堆钻石里面,也美得柔和而没有侵/略性。 她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吴墨棋在心底这么说。 他径直走到陆遗珠身边,迎着阳光勾起唇笑。玩世不恭,却偏偏皮相好,笑起来让顾晗羽他们都目不转睛地咽了口口水。“你好,”他朝陆遗珠伸出手,“我是顾先生请来的心理咨询师,吴墨棋。” 陆遗珠没有看他,听见他的话,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偏转一下。伸手在棋局里面放了一粒黑色的棋子,说:“我不需要,你可以走了。”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听见这句话,吴墨棋还没什么反应,林浊清简直恨不得上去挖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这么一个大帅哥,说让他走就让他走,那语调简直冷死人。她是女的吗是女的吗?林浊清简直想咆哮,就算不需要,留下来养养眼也是好的啊。 其实吴墨棋一开始还真没听清陆遗珠说了什么,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目光被她的手指吸引住了。她捏着黑色棋子的手指纤细又白净,看起来就很柔软。她捏着棋子的时候,好像阳光都在她指尖跳动。这个女人的手比她的脸还要好看。 本来可以掉头就走,现在吴墨棋倒是真的很有兴趣看看这个病号。“重度抑郁症转躁郁症,顾夫人,你的状况很不容乐观。我觉得你很需要我。” 随手把手心余下的棋子扔在棋盘上,陆遗珠转头看向他。他的第一个印象就是,这个女人的眼睛真安静,一点情绪都没有。说她有躁郁症,还真的没人相信。 “顾夫人不相信吗?” 他设想过她有一千种回答,最后她说出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她说:“叫我陆小姐。”说完,把小诺放下去让它自己到一边玩,就转身往屋里走。“跟我来。” 顾晗羽他们坐在原地没有动,林浊清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她,问:“放他们两个人去,没关系吗?”他们可没忘记,陆遗珠和顾颜殊两个人是怎么开始的。 顾晗羽白了她一眼,“动动你的脑子,怪不得玩五子棋都输。”这是顾颜殊的地盘,要是在这种地方都能出什么事情,他干脆自刎以谢天下算了。 陆遗珠带他去的地方是书房,吴墨棋跟在她身后走,小诺在他脚边走来走去,时不时还伸出一只狗爪子绊他一下。无奈地低头看了看小诺,他俯身抓/住它的脑袋用力揉来揉去,力气很大,小诺却像是知道这个人在跟自己玩一样,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在他放手的时候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 “卧/槽!”摸/到自己嘴上一片湿/润,吴墨棋感觉这只狗都快成精了。“陆小姐,你这只狗是母的吧。”肯定是母的母的,他狠狠腹诽。公的才不会色得这么丧心病狂! “扑哧……”陆遗珠看小诺还不死心,蹦跶着腿还要凑上去亲,不由就笑了。“很抱歉吴先生,小诺是公的。” 吴墨棋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小诺是公的还是母的,他眼里面全都是她刚才那个昙花一现的笑。他想他现在明白了,周幽王为何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 一直冷着脸的冰美人,没有别的动作言语,只消她发自内心愉悦的一笑,就如梨开霜降,瞬间倾城。 吴墨棋这时候才明白,那些杂志上关于陆遗珠的报道,为什么都众口一致地说了一句,风华绝代。 “你还要看多久?”陆遗珠蹙眉问他。 “抱歉。”他这才回过神,继续跟着她往上走。小诺还要捣乱,他顺手一把把小诺捞起来抱在怀里。“老实点,抱不住掉下去了可不赖我。喂,说起来,你好重,是不是该减肥了?” 小诺抗议一般呜咽了两声,倒真的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陆遗珠的书房和顾颜殊的是同一个,两面墙,一面全是顾颜殊用的商业书。齐溜一排,看起来就很高大上。另一面上全是她的东西,吴墨棋抱着小诺站到前面细细地看。 《大悲咒》…… 《金刚经》…… 《红楼梦》…… 《京华烟云》…… “陆遗珠,你有病。”他转过身,“你不能再讳病忌医。” “是吗?”陆遗珠不置可否,挥手让张妈倒了两杯茶过来。“就算是吧,但我不想治。” ☆、太肆无忌惮 陆遗珠刷的一下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的阳光立刻倾泻进来,铺满了整个书房。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一边晒太阳一边刺绣,有时候还背对着太阳看看书什么的。所以这书房的采光惊人的好,窗户开得尤其大。偌大的飘窗上还铺着一层被褥,就是预备着陆遗珠困了却不想回房间的时候睡的。 吴墨棋站在她面前,她逆光而战,整个人都沐浴在亮得几乎发白的阳光里面,让他看不清她的脸和神色。 “即使你站在阳光里,我还是能闻到你身上那种阴冷的腐朽味道。陆遗珠你表面越漂亮光鲜,内里越糟糕。”吴墨棋这么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看见那张脸上的淡漠或者不屑。 所以他用了一个最愚蠢的办法,激怒她!即使挂着厌恶,也比面无表情好。 他是这么想的,甚至在这样一个时刻,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 她闻言,却依旧不动声色。可是她的眼睛里面,连一丝波动都没有赠与他。笑话,如果仅仅凭着这种话就能让她难堪难过,那么顾颜殊也不至于在这几年的战斗中,溃不成军。她微微侧过身子,有一半的身子隐在阴影里。 这时候吴墨棋看见了她的眼睛,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 平静淡漠,毫不在意的目光。清晰表达着她的立场,她从未把别人的观点或者好恶添在自己的世界观里面。别人是好是坏,甚至对于她的评价,她根本毫不在意。这一瞬间他明白了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或许在别人大声讨论甚至辱骂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无动于衷的眼神。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像她这样一个没有感情的怪胎,竟然会嫁给顾颜殊,并且忍受了他强势的占/有这么几年。其实一开始根本是无所谓的,嫁人也好爱她也罢,她从来就没有投入过心思,也就称不上所谓的回报爱情或者厌恶顾颜殊。只是现在顾颜殊强制性要打破她厚重的壳,扯出她冰冷的内心妄图想要侵/占全部。陆遗珠怎么肯? 就像现在,面对他毫不留情的指责和直白的诋毁,她也只是神色淡漠地坐到一架绣架前面,甚至还朝他怀里的小诺招招手。柔声说:“小诺,过来。” 听到她叫自己,小诺也不留恋,纵身一跃就从他怀里跳脱出去。坐到她身旁的一个棉垫上面,也不趴着,坐得高高的,以便她顺手摸过来的时候能够正好摸/到自己的头。 对着阳光把一根浅紫色的丝线穿过绣花针,用手捋了好几下,一边往绷布上差,一边说:“坐吧,如果你是来治疗我的,现在可以开始了。” 本来还想借着别的点切入的吴墨棋举手投降,在位置上坐下。“ok,我投降。但是陆小姐,我要明确的告诉你,我并不是来治疗你。心理咨询师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你可以看成是我来开解你,或者看成是,我来陪你聊天。这样子比较好沟通。” “但是事实是……”他的表情很真诚,但事实是,陆小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专心致志地绣布上一朵紫色小花。“说了这么久还没进入正题,吴先生,我是否能怀疑你的专业性和职业素养?” 吴墨棋的脸上出现刹那的尴尬,但是他很快调整好。“陆小姐,首先,我觉得我应该再次郑重地向你介绍一下自己。鄙姓吴,口天吴。两个星期前刚过完二十四岁生日……” 他林林总总说了一大串,到最后,陆遗珠总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视线轻轻的,带着漫不经心。顺手还腾出手去摸了一把小诺的头,他顿时觉得她给自己的关注度还没有给小诺的来得多。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看着他说,问得相当理所当然。 他一梗,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合作这么咄咄逼人的病人!当下吴墨棋就怒了,一下子站起来对着她说:“陆遗珠,你以为自己很高高在上吗?” 她此时此刻竟然笑了,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冷笑,冷艳非常。“对于你这个雇佣者来说,顾客是上帝。” “哈!”吴墨棋偏了偏头,感觉自己都快被气得灵魂出窍了。“你这样我们没有办法继续下去,抱歉陆小姐,请你转告顾先生,这个case我拒单。” “你早该这么做……”其实气走他并不是陆遗珠的本意,她一向都是这样跟顾颜殊甚至张妈他们说话。她没想过吴墨棋这样经受不住气。 她哪里知道,顾颜殊那是因为爱她,因为爱,所以除了她的漠视她的不爱,他什么都能接受包容。而张妈他们,的的确确就是她的佣人,听听也就过去了,还真的犯不着真的跟她生气。林浊清顾晗羽他们就更简单了,他们一个个其实都不喜欢陆遗珠,但是顾颜殊喜欢,顾颜殊面子大。既然这样,他们当然也就一笑了之,不会过多介意。 可是现在,吴墨棋是谁?从京城来的权威心理咨询师,大名鼎鼎。平时那些雇主谁不是捧着他的?京城那地方都知道,随便一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人都非富即贵。吴墨棋恰恰好,也是富二代出身。从小都只有他刺别人,哪有别人气他的份?还是这么一个怪异又变/态,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女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当即吴先生表示,他不干了!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走了,走之前也要狠狠让陆遗珠堵一下。他来之前是研究过陆遗珠的病例的,总算也是个权威咨询师,有自己的敏锐感。知道挑最毒,别人最在意的话说。 他站在那里看着陆遗珠,那种鄙夷的目光根本不像平时的他。好像面前站的不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而是一具让人无比嫌恶的行尸走肉。 “陆遗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觉得自己特别唯我独尊?”冷笑,“这些话一定没人跟你说过吧,那些在你身边的人一定都哄着你宠着你,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跟你说!但是陆遗珠,你以为你现在这些是谁给你的?你爹妈没死之前,是他们把你宠坏了。 但是你说你的命怎么这么好?他们死了还能找到一个顾颜殊继续照顾你,继续让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说到顾颜殊我倒是真想起来了,你说他笨不笨?明明他就是病灶居然还巴巴的叫了心理医生来看你,呵,他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只要他消失,你的病早就不药而愈了! 他倒是真的对你好,却没想到你不领情。你一直觉得特别委屈特别抑郁吧,觉得他拿了钱不满足还想要人,要了人还想要心。陆遗珠我告诉你,没有你爸妈你现在早就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没有顾颜殊这个笨蛋,你现在就是死在街头都没人看你一眼! 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多少钱一件?你那个绣架,红木的吧,你知不知道它多少钱?你脚边那只狗,萨摩耶,养得这么好,它一天要吃多少东西你算过吗?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脸,你像个人吗?早就被养成/人形宠物了! 夏轻雨还说你清高?清高个屁!你就是个虚伪变/态的女人,偏偏自己还不肯承认!得躁郁症你活该,你自己给作践的!就是因为有人疼你你才这么肆无忌惮,没了顾颜殊我看你拿什么骄傲!” 第20节 吴墨棋这段话说的又狠又毒,他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恶毒得对一个女人说过话。心里的一腔怒火都随着这番话发泄/出来,他看着她,甚至有一点气喘。 陆遗珠一直没有说话,默默地听完他的抨击。甚至趁他说话的时间,低头绣好了半朵紫色小花。他停下来后,她还等了一会,确定他说完了,才抬起头对他说:“说完了就请你出去。” 他顿时觉得自己重重的两个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内心升起。他觉得自己呆不下去了,转过身就往外走。虽然竭力想要装得平静一点,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有点凌/乱。 他无法想象顾颜殊跟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的情境,到现在还没疯掉神经真的太过强大。 顾晗羽他们还坐在庭院里面,看吴墨棋从房里出来,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急匆匆就走。不由地都摇摇头,又一个被陆遗珠气走的。 林柚月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学长又有的忙了。不过我倒是蛮佩服我妈的,在这个家屹立不倒照顾了她那么多年,竟然还没被气走。” “张妈从十四岁就照顾她,她总归有一点不一样。”顾晗羽掏出手机给自家哥哥汇报情况,嘴里也不闲着。“最难熬的就是我哥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都不知道。早晚得被她活活气死。” “我看未必,”林浊清皱着鼻子,煞有其事地说:“你看陆遗珠那腔调,动不动就病得在床/上躺好几天。说不准哪天就缓不过来,到时候学长也解放了。” “祸害遗千年,”顾晗羽的眼神很担忧,“她早点晚点会害死我哥。” ☆、我们离婚吧 顾颜殊回来的时候顾晗羽他们已经走了,三个女人一台戏,他回来了总归不好在他面前说他老婆的坏话。所以就美名其曰林柚月赢了棋,请大家出去吃火锅了。 陆遗珠站在书房的窗户前看他们嬉笑着离开,好像有一点好事就能让他们高兴好半天。她没有那种生活,所以羡慕着又抗拒着。 “你在看什么?”顾颜殊一下班回家就听说陆遗珠把吴墨棋气走了,倒也没有说什么,放下公文包就往楼上走。这种时候她总是喜欢窝在书房,果不其然,他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看见她站在窗户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她留给自己的一直都是背影或者沉默。 听见声音,她轻轻地转过身来。这时候夕阳还斜斜的挂在半空中,橘色的夕阳投在她脸上,她的目光沉静美丽,带着说不出的郁色。 他看得太痴迷,情不自禁地走近她,伸手抚上她的脸,低头就要吻下去。那天的夕阳太美了,他吻着她,觉得自己就算在此时此刻,在她的吻里面死去,也心甘情愿。 “遗珠……” 陆遗珠在他吻过来的时候闭上了双眼,是一种沉默的无声的拒绝。顾颜殊却错觉她是接受,心里甜丝丝的像是被谁撒了一层白砂糖。 然后他在离开她的唇的时候听见她问:“我和黎满满的吻,有什么区别?” 他整个人都抑制不住激动,扣着她的肩膀,“遗珠,你是在嫉妒吗?” “我嫉妒她自由。” 然后,所有自欺欺人的喜悦全部碎裂。他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失水风干,连痛都已经麻木。“陆遗珠,你总是能够一言中的,不动声色就让我疼得心力交瘁。” “是你要的太多了,顾颜殊。” 他深深地看她,眼睛里面藏了太多太多感情太多太多话,却不能对她诉说。即使说了,其实她也不会在意的。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书桌前。那是钱其扬留下的檀木书桌,顾颜殊很喜欢在那张书桌前伏案工作。而现在,就在这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她拖着襦裙的裙摆缓缓走过去,布料轻微的摩擦声都在他脑海里放大再放大,头晕目眩。 她弯腰打开最下面一层的抽屉,他用了这张书桌这么久,竟然从未发现,抽屉里面还有一个小暗格。陆遗珠现在就当着他的面把暗格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叠的好好的文件来。 把文件扔在桌上,她淡声说:“看看吧,其实你已经看过,但是现在好像有必要再提醒你一遍。” 他若有所思地打开那份文件,他的确看过这份文件,并且相当熟悉。在当年钱其扬去世的那个夜晚,他对着这份文件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终于确定是真的。 这是钱其扬的遗书,里面清清楚楚写着把苏城分公司苏烟留给陆遗珠,并且把钱家一半的股份留给她。顾颜殊享有这些股份的行使权,但是前提是,娶陆遗珠。 娶了陆遗珠不算完,顾颜殊要是对陆遗珠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完全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申请离婚。一旦离婚,那么顾颜殊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部化成泡影。 顾颜殊拿着那份遗书,连手都在微不可见地颤抖。 “其实我不想这样。”她在椅子上坐下来,眼前有好多画面在乱晃。恍惚之间竟然像又看见当年初见时候的顾颜殊,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说,他叫顾颜殊。“嫁给你其实并不是非常难以忍受的事情,但是爱上你回应你,抱歉我做不到。现在你身边也有了黎满满,我们就这样好聚好散行吗?顾颜殊,我们离婚吧。” 她这番话说得从未有过的认真,甚至眼睛都看着顾颜殊不躲闪。他能够感受到她的认真,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迫切。好像再跟自己多待一分一秒都难以承受。他的头轰隆轰隆地响,血往头上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那份遗书扔在桌上,走到她身边,狠狠扇了她一个巴掌。这些年无论怎样,他从没有动过她一根指头,可是就在此时此刻,她说出离婚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动手打了她。 “收回去!”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咬牙切齿,极力控制下,手掌忍不住颤抖。“把你刚才说的话收回去,我当什么都没听见。” 她被他打得头往一边偏,却执拗地把头别过来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说我要离婚。”从没有看过这样的顾颜殊,她心里其实是有那么点害怕的。但是想要离开想要自由的愿望已经把神经都侵蚀,她完全想不到这种话说出来会造成的后果。 “陆遗珠……”顾颜殊已近疯狂,内心深处疯狂涌上来的酸楚悲愤让他痛苦得不能自已。“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他的声音含糊在喉咙里面,伸手缓缓抚上她的侧脸。“我打了,你疼不疼?” 她敏锐地察觉出他的不一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倒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喉咙就被狠狠扼住。 映入眼眶的是顾颜殊狰狞的目光,此时此刻,疯狂的恨侵袭,占据了他五脏肺腑。“既然你不肯活着待在我身边,那你就去死吧!”话说得仇恨又大声,然后又缓缓地柔和下去。甚至连神色都变得像往常一样,带起微微温柔的笑意。“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把你的骨灰放在床头,每天每夜这么看着你……” 他用的力气越来越大,陆遗珠死命的挣扎,想要掰开他的手,却一点都撼动不了他。呼吸越来越少,喉咙处一片窒息的疼痛,感觉像是被塞进一大团破败的棉絮。使劲咳却咳不出来,反而咳出了眼泪。那种痛铺天盖地弥漫上来,就像又回到了那个十四岁的雨季。 算了…… 她说不出话,手上也没有力气,脸上因为缺氧渐渐泛出一种青紫。她轻轻地松了手,闭上双眼静静迎接死亡。 其实眼睛已经没有办法睁开,偏偏意识还那样清晰。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最后举手认输,还是放开她。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幽幽地说:“我还是舍不得。” 她绝望地闭上双眼的时候其实顾颜殊就清醒了,就连放开手的时候心都在颤抖。他怎么能够这样伤害她,这个一直命运多舛,他发誓要一辈子守护的女人。 他一松手她就软软的从椅子上滑落,躺在地上面容青紫,像是已经死亡一样,带着尸体的凄美。 “遗珠……”他呢喃着单膝跪到她身边,连双手都是颤抖的。缓缓把她上半/身抱起来搂进怀里,他的眼泪滴落在她脸上,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后悔和委屈。“我不是故意的,遗珠,你原谅我,原谅我……” 陆遗珠已经因为缺氧而昏迷,当然不可能回答他。这时候张妈听见嘶吼声赶上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让人魂飞魄散的画面,不由地失声叫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飞快地奔到两人身边,手足无措。“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叫医生……”顾颜殊被她的哭声震醒,声音沙哑地说。 “先生你说什么?”张妈没有听清。 “备车,”怕医生来得太慢,他索性一把抱起陆遗珠就往外走。“马上备车!”背影看起来还是那么挺拔沉稳,踉跄的步伐却泄露了一腔心事。 顾颜殊连闯三个红灯,把陆遗珠送到了医院。在车上已经联系过宁微,一到她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宁微在手术室门口一边戴手套一边看向顾颜殊,冷笑着说:“你丫下手够重的啊,人都到手术室了。” 顾颜殊没有解释,他也没有办法解释。痛苦地闭上双眼,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把手插/进头发里,看起来已近崩溃。 看他这样,宁微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手术室里走。 “宁医生,病人瞳孔放大,心跳缓慢……” “宁医生,病人血压降低,心跳停止……” “准备电击……” …… 顾颜殊不知道自己在手术室外面等了多久,只感觉手表上的秒针滴滴答答地转,这时候就觉得时间是要人性命的剧毒,一点一点把他的心肝脾肺都熬成灰烬。他从未觉得时间这么漫长,好像又回到那个黑暗的下午,母亲离开的时候。 他也是在病房外面等啊等,从白天等到黑夜,医院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终于等到手术室的灯暗了。医生出来了,满头大汗地对他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从此以后医院急救室就变成了一个噩梦。可是就在今天,他亲手掐着自己最心爱/女人的脖子,把她送进了医院。 他觉得自己像个无可救药罪不可恕的侩子手,明明是罪魁祸首,在这一刻却还虚伪地祈求着上苍,求上苍让她留下,不要让自己一个人行走在这个寂寞孤单的人世。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先出来的是宁微,他也是满头大汗地走到自己面前。 他缓缓地站起身,看宁微扯下口罩,说:“严重缺氧导致的呼吸骤停,已经抢救过来,送到加护病房先观察一个晚上。” 他脸上这才稍微有点放松,宁微拍拍他的肩膀,“去看看她吧……” ☆、别折磨自己 黎满满最近两天都没看见顾颜殊,就算打电话也无法接通。让助理去问,也是模棱两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说是顾总家里出了点事,具体是什么事,却都推说不知道。黎满满认为顾颜殊在躲她,心里顿时就气愤起来。 黎满满这个人其实很多时候是很好说话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顾颜殊一直普普通通的继续把她当朋友,那她自然也就点到为止,不会有什么动作。可是现在顾颜殊为了躲她连公司都不去,她就觉得他侮辱了自己的自尊心。她黎满满是什么人?从小多得是人捧着护着,什么东西只要是她看上的,就算一时到不了手里,到最后还不是属于她? 所以她现在看顾颜殊就是这个心态。一本正经要跟他做朋友不要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欺骗自己,说什么好朋友的谎话。黎满满恨恨地想,决不能轻易就让他把自己躲过去。 她在这边生闷气,那边她妈妈穿得性/感迷人,开了门进来,身后还专门陪着一个助理帮她拎着购物袋。黎夫人一看她正窝在沙发上脸色很不好,就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让我来看看我们的黎公主,怎么不开心啊?是谁让你受气了,告诉妈妈,妈妈一定给你出气。” 黎先生这位夫人不是原配,黎满满自然也就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是黎满满五岁的时候进的门,那时候黎先生还担心她欺负黎满满。结果却奇怪的很,黎夫人进了门就对她非常好,一口一个公主地叫,宠得都没边了,要什么都给。以至于黎先生后来想管管黎满满那个骄纵任性、随性自我的性子的时候,还挨了黎夫人一顿好骂。气得黎先生说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这么些年,黎满满被黎夫人宠的漫天铺地,现在黎夫人一口答应要出气,她也脑子一热,就说:“说得你好像什么都能帮一样,”抬起脸,“我喜欢一个男人,但是他不喜欢我,你能帮我?” “怎么不能帮?”黎夫人挥挥手让助理下去下去,笑容保持在一个恰当的弧度,温和又美丽。“虽然大家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那也是吃到之后说的空话了。满满,什么对咱们女人最重要?无非是能够嫁一个好男人。这一辈子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这个几率有多小你知不知道?既然喜欢,那就要去争取。” “可是……”她低着头有些忐忑,“他有老婆了怎么办?” 就连涵养非常好的黎夫人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也一惊,不过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就恢复常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就要看你了,满满,你想不想要那个男人?” 她的声音似乎有一种特别的诱/惑力,听得黎满满心里最隐秘的心事,和最强烈的欲望都被无限制地放大再放大。让她情不自禁地点头,“想,妈妈,我想要那个男人!” 像陆遗珠一样被他捧在手上放在心头认真呵护,得到一份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深爱。多么让人向往的一件事情。还有得到那个男人,能够每天清晨跟他一起迎接第一缕阳光。多美好的事情。 “那就去抢!”她听见黎夫人这么助长自己内心深处滋生的黑暗。 黎满满第二天就以感冒为由去了市一院,四楼一条都是vip病房,走廊里面空旷得很,每隔几步就有护士站在那里守着。 “遗珠,你吃一点好不好?你好久都没吃东西了……” 站在病房外面就能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平时她听见的时候,都是清冷的,淡漠的,甚至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可是现在,他端着一碗粥对着病床/上一个比他还要冷漠的女人,吐出的话语甚至带着轻微的示弱。 只是为了让她喝一口粥。 黎满满觉得自己开始疯狂地嫉妒,久久听不到对方的回应,她忍不住就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口这个角度,能够清楚地看见病房里的情形。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陆遗珠。 她冷着脸坐在病床/上,宽松的病号服在她身上显得相当肥大。黎满满不知道她原本就是这么瘦,还是因为生病才瘦得这么厉害。她原本是坐在床/上的,慢慢地就像坐不住一样,往身后的枕头上靠。呼吸的频率很快,看样子身体相当不好。她的左手背上扎着针,吊瓶里还有一小半水,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往下滴。顾颜殊坐在她身边哄她喝粥,她却看都不看他,把头偏向一边,沉默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遗珠,就吃一口,就一口……” 顾颜殊苦苦地求她吃一口东西,她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子往下一沉,漠然躺进被子里,仍旧一句话都没有说。 黎满满在门外看见了她的眼睛,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不是丹凤眼眼角却微微上挑。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有神采,沉甸甸的全是死气。黎满满看得心下一寒,觉得这个女人根本一点求生欲望都没有。 顾颜殊拿着那碗粥,默默地看着陆遗珠。她缩在被子里,背对着自己。他只能看见她乌黑凌/乱的发,还有脖间依稀透出来的一道红印。那是他给她的伤痕。 手里的粥一点点凉了,他的手却还是紧紧捏着粥碗,好像要靠着这个借一点力气一样。“真的不想吃吗?没关系,等你再昏倒,我们可以插导食管。营养跟不上可以打营养针,你知道的,我总有办法留下你。” 陆遗珠还是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一点点湿/润了枕巾。 第21节 “你以为这是在折磨我……”他缓缓搅动那碗已经凉透了的粥,眼眸暗沉。“没错,你是在折磨我。但是我求你,不要折磨自己。是我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她不肯说话,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把粥碗放到床头柜上,哑声说:“我出去一下,你好好想一想。”他在,她恐怕只会抵触抗拒,根本没办法腾出心思去想。 顾颜殊一出门就遇见了黎满满,诧异:“黎满满?你怎么在这里?” 黎满满歪歪头笑容天真,“替爸爸看望一个老干/部,这么巧看见你了,就想过来打一个招呼。”笑容收了收,朝病房里使了个眼色,“怎么,跟你老婆闹别扭,她不肯吃东西?” 苦笑,“我倒情愿是闹别扭。”他们彼此的关系,只怕连闹别扭都是一种奢望。叹了口气,“有空陪我走走吗?” “当然。” 陆遗珠还需要人照顾,顾颜殊并不方便走太远。两人就到楼下的院子里面,并排慢慢地走。知道他心情不好,黎满满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要知道沉默的陪伴最为难能可贵。 “哎,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看见那边有速溶咖啡卖,黎满满跑过去买了两杯,递给他一杯。“喝吧,买了温的,正好你现在就可以喝了。” “谢谢。”他的声音有一点沙哑,这两天一直忙着陆遗珠的事情,也没怎么喝水,现在倒是真的有点渴了。对于黎满满这份小贴心,他很感谢。 黎满满说了句不用就继续陪着他往前走,一边发扬沉默是金的美德一边啜杯里的咖啡,顺带便还把地下的碎石子踢着玩。其实一看见他,她就发现他今天形象很糟糕。头发乱糟糟的没有仔细打理,衣服也皱巴巴的,甚至连领带都没有带。他的衬衣一角甚至有一点粥的痕迹,应该是陆遗珠发脾气打翻在他身上的。 “满满,”顾颜殊喝完咖啡,把纸杯捏成一团往不远处的垃圾桶一扔,完美进入。“满满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明明想好好对她的,却一直在以爱的名义绑架她。” “那你是想放弃吗?”黎满满也学着他把纸杯往垃圾桶里扔,没扔进弹出来,她吐了吐舌头跑过去捡。 捡完之后跑回来,就看见顾颜殊一脸坚定地朝着自己摇摇头。“不,我没有想过。即使是这样,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她走。她走了,我怎么活?” 他没有办法想象没有陆遗珠的日子,有些东西一旦拥有过,就绝对不能再承受失去的痛苦。 她脸色一黯,抬起头却又是笑颜如花的样子。她不想让顾颜殊知道自己的心思,至少现在不想。“那么现在,她是不肯吃东西?” 像是想起了什么艰难的事情一样,他皱起眉头,无奈地点点头。 “如果强势地喂下去呢?总比她现在一点都不吃要好吧。”她也皱了皱眉头,帮他出主意。“颜殊你不能太心软,该强硬的时候还是要强硬。” 他苦笑着说:“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走到住院部楼下,他抬起头看,一层一层地数上去,数到第四层,又一层层地细细辨认,哪一个窗户里面,住着他的爱情。“都试过了,强行喂过,当时是吃下去了,但是不到一个小时,就会吐得一干二净。导食管是最后一个办法,但是那太痛苦了。” 黎满满恍然。怪不得顾颜殊这么低声下气地哄她,原来根本就不是她不想吃这个问题,而是她现在根本就吃不下去。她非常疑惑,那个像兰花一样柔弱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糟蹋成这样的? ☆、患上厌食症 顾颜殊回到病房的时候陆遗珠已经睡着了,她最近很不喜欢照阳光。因为这个,还特意把医院的窗帘换了,厚厚的两层,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可是这样子把阳光隔绝在外,她又讨厌着黑暗。房里的灯全开着,亮堂堂的很刺眼。她倒是睡得很熟,亮白的灯光照在白/皙的脸上,顾颜殊忽然就想起了惨白这个词。 她本来就有一点挑食,最近更是除了水什么都吃不下去。其实顾颜殊很害怕,什么时候她连水都不想喝了,是不是也就预示着走到了终点? 最近因为要照顾陆遗珠,他也很久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但是此时此刻,默默地看着她,他却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睡意。仿佛就这么安静的看她都已经成为奢望,他不敢把时间再浪费在睡觉这种事情上,唯恐睡着了再睁开眼睛,她已经不在了。 晚餐是林柚月送来的,她母亲最近因为这件事情也消瘦得厉害,她看不下去,就主动提着饭送过来。 陆遗珠这时候已经醒了,软软的歪在枕头上面看书。明明只是两三天没有看见,林柚月却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变得那么消瘦那么陌生。她甚至不忍心看下去,无法想象这个一直养尊处优的女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遗珠,吃点饭好不好?”顾颜殊不在,林柚月把饭从木制的饭盒里拿出来。饭菜很简单,两荤两素,还有一个汤。她盛了一点饭就在病床边上坐下来,温和地说:“你不想一直住在医院吧,来,吃一点好不好?” 她看向林柚月,似乎想说点什么,一张口却停住了。从枕头下边摸出一支笔来,把书翻到最后一页,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她。 ——我不想吃。 这是陆遗珠的回答。 林柚月看了一眼,问她:“你为什么不说话?” 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抬起下颚给她看。 “啊!”看到那道还未完全消退的红痕,林柚月吃惊地捂住了嘴。诧异的看向她,“是学长?” 她不再回应,沉默着低头把书翻回到原先那一页细细地看。她的手指像是青葱一样点在书页上,林柚月觉得自己只要用力一折,肯定就断了。 “不管怎么样,饭总是要吃的。你别跟学长赌气,他就是太在意你了。”果然是顾颜殊的学/妹,无论如何,说话总是向着顾颜殊的。“你看,我妈知道你喜欢喝汤,这汤还是她特地大清早就起来熬的,好久了。就算生气,总要给我妈一个面子。一口,就喝一口好吗?” 她抬起头看向林柚月,看见她誓不罢休的表情,微微笑了一笑。林柚月赶忙倒了一碗汤出来,果然是张妈一大早就开始熬的高汤,倒出来香气就萦绕了整个病房,把原来那种消毒水味都覆盖了。原本是吸引人的香气,陆遗珠闻着却感到非常恶心,是从身体内部传来的一种抗拒,她在抗拒这种饭菜香气。 她的脸似乎更白了一点,林柚月却没看见,笑着把汤喂给她。“肯吃东西就对了,无论什么事总要把身体养好了再说。总归不好让人一直为你担心,你说是不是?” 林柚月一勺勺把汤喂过去,陆遗珠这一天似乎乖巧异常,一口口喝了,却越喝脸色越白。一碗汤还没见底,她却再也忍受不住喉咙口传来的恶心感,推开林柚月把头转向病床另一边就开始剧烈地呕吐。 林柚月没想到会这样,拿着碗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遗珠!”顾颜殊刚从主治医生那里回来,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呕吐声,快步走进房间一看,果然看见陆遗珠趴在床边吐得翻天覆地。 “学长我……”林柚月看他进来,慌慌张张就要解释:“我就喂了她半碗汤……” “跟你没关系。”安抚了自家学/妹一声,就绕道病床那一边,坐在陆遗珠身边给她拍背。她呕吐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面,引起他剧烈的酸涩疼痛。“遗珠,还好吗?是不是很难受?” 陆遗珠的确很难受,她根本没吃多少东西,把那半碗汤吐完,吐出来的就只是胃里的酸水。食道逆流可不是说着玩的,那种呛咳感和恶心感在胸腔内环绕着久久不散。她一吐就停不下来,直到胃里实在没东西,才力竭瘫在顾颜殊臂膀里面。 让林柚月递过来一杯水,他拿给陆遗珠喝了一口漱口。因为剧烈的呕吐,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任由顾颜殊抱着她给她梳理长发。“还是很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 陆遗珠靠在他怀里摇头,等到力气恢复了一点,马上推开他靠到床/上。 顾颜殊脸色一黯,然后站起身,“抱歉柚月,我先送你回去。” “学长……”林柚月跟在他后面走出去,还是心有余悸。“她这样子看上去有点不对头啊,好像不是一般的病。” “我知道。”左手食指上的戒指钻石转到了下面,顾颜殊轻轻把它转过来,眼睛里面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情感。“刚才医生叫我过去,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柚月,你听说过厌食症吗?” 林柚月大惊失色,张大眼睛看向顾颜殊,好像想得到一个不一样的回答。结果他只是对着自己点点头。厌食症,她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很多人可能认为厌食症是身体上的一种疾病,但是实际上,它属于心理疾病。当然对于陆遗珠而言,心理不健康是正常的。但是他们想过一千种可能,能接受她抑郁症或者空间幽闭恐惧症这种,却没料到,她竟然会得上厌食症。 那是一种对食物的强烈厌恶和反抗引起的,一开始是自己意识上想要拒绝,到最后却根本由不得自己,就像陆遗珠这样,一吃就吐,翻天覆地。很多人因为吐得难受最后索性放弃治疗,因为那种痛苦太难忍受了。 “学长打算怎么办?”她的声音都是哑的,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到底是放她去死,还是让她在痛苦里治病。 顾颜殊沉着脸,始终没有勇气回答这个问题。送她到医院门口,她终于忍不住,对他说:“学长!她不吃,你总归要吃点,这样才有精力照顾她。还有……”话说到这里,她自己都有点胆战心惊。“如果走对她是解脱,你为什么不能放一次手?” 送走林柚月之后,顾颜殊没有直接回病房。他去医院的食堂借了一下厨房,蔬菜很齐全,他把需要的材料一一剁碎,就着那口大铁锅细细熬了半锅蔬菜粥。小米也用榨汁机打得五成碎,熬了半天,又香又浓稠。明明气息是这么香甜,顾颜殊却只闻出满心的苦涩。 味如嚼蜡地给自己灌了两碗蔬菜粥下去,盛了一小碗端到四楼。 陆遗珠还是他离去时的那个姿势,靠在床/上假寐。她很少有这样头发散乱的时候,长长的发在被子上散落。 “我知道你没睡,”他端着粥走进去,听见这句话,她果然把眼睛睁开。这两天在医院里面出了睡觉就是看书,还有一部分时间是被逼着吃东西,她早就睡得睡不着了。“正好粥的温度差不多了,吃点这个好不好?”他在床边坐下,“很香的,你以前最喜欢吃我做的蔬菜粥了。这次我没有放你不喜欢的胡萝卜,我们少吃一点好不好?”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每说一句话就要问一问她,好不好。 其实陆遗珠看着他和他手里那碗粥觉得很可笑,张妈做的汤她喝了就吐,难道他觉得自己做的蔬菜粥会有什么不同? 她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要他喂,支撑着网上坐了坐,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勺子就要自己吃。顾颜殊也不勉强她,把粥碗凑近一点,免得她手软的时候再把粥滴到被子上面。一口温香的蔬菜粥入口,还是那么熟悉的味道,却再也引不起胃部的温暖,吃下的时候只有恶心感爬上来,遍布到全身。刚才的汤她好歹喝了半碗,这碗粥她却喝了一勺就趴到床边吐,胃里早就没有东西了,只能吐出大量的清水和胃液。她觉得自己唇齿之间都是酸腐的味道。 吐过一场,她回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现在你满意了吧。顾颜殊把粥碗放到一边,绕到床的另一边,把她抱进怀里。闭着双眼吻她的头顶,带着无从发泄的痛苦。“遗珠,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她面无表情地被他抱在怀里,冰冷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 顾颜殊觉得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在唱独角戏,最悲哀的是什么?最悲哀的莫过于没办法死心。 “陆遗珠你一直都这么坏,赢不过别人就耍赖,敌伤一千也要自伤八百。每次你折磨自己,最痛的都是我。你就是吃准了我在意你舍不得你是不是?” 陆遗珠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办法回答。前两天那一掐太用力,到现在她的喉咙还痛得厉害,根本讲不了话。医生一直建议她吃流食,结果没想到她根本什么都吃不下去。 ☆、第34章 她的爱情观 黎满满在医院看过顾颜殊和陆遗珠之间的交流方式之后信心大增,就连拍新片《烟花明媚》被记者堵在保姆车门口的时候也言笑晏晏,没有一丝不耐烦。 被人问及她和顾颜殊的关系,也只是一笔带过,却语焉不详,给了记者极大的发挥空间。说完就转身上了保姆车,不再理会他们。 上次在医院只是匆匆看了陆遗珠一眼就走了,实在不能让她甘心。虽然别人给陆遗珠的评价大多数都是不堪一击,但是黎满满是个很注重眼见为实的人,只有真正交过手,才能制定出最好的进击方案。 “黎小姐,已经打电话确认过了。”助理挂断电话,从前座回过头对着黎满满说。“陆遗珠现在的确还在医院,至于顾颜殊,因为他夫人搁置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工作,这时候应该已经登上去香港的飞机。” 黎满满挑挑眉,“上次要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已经查出来了,”递给她一份文件,“你看一下。当年陆遗珠的飞车党抢劫事件,还有看守所事件等等,虽然宁想衣是主谋,但是共犯还有一个。” “是吗?”随意翻开文件,第一页就贴着一个女人的彩色照片。“很漂亮的女人,她陷害陆遗珠的目的是什么?” “和宁想衣一样。” “顾颜殊还真是块唐僧肉啊,是个人都想过来咬一口。”没有耐心再看下去,翻了几页就把文件扔回助理怀里,他接了好几下才接住。“找到她,我要跟她谈谈人生。” “这个恐怕有点难度,”助理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宁想衣是因为有卓非臣的面子,嫁进卓家现在才能继续活得自在一点。至于这个柳如梦,顾总暗地里整她下的黑手可不少。现在柳家也不管她,也不知道她躲在哪里。” “这是你的事,我不管。我只要结果。”市一院在说话间就到了,为了躲身后的狗仔车队,司机还特意换了好几条路。确定没有车再跟着,才敢在停车场停下来。掏出包里的小皮镜,拉开拉链对着补补妆,确定妆容完美精致得下一刻就能参加宴会,黎满满满意地拉开车门。“不用跟着,我自己进去。” 陆遗珠的病房还是在四楼,上次去过的地方。黎满满此时此刻相当佩服自己的记忆力。她今天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抹胸连衣裙,脖子上还特地戴了上次顾颜殊为了作秀买的项链,行走之间裙摆摆动,艳光四射。虽然脸上带着墨镜,却还是有人认出了她。她微笑着朝别人点点头,显得很有亲和力。虽然被认出来,却没人上前打扰,黎满满感谢了一下市一院良好的素养,径直往病房走。 然后,她终于在病房里面看见了自己想要找的女人。 陆遗珠还是穿着那身过于肥大的病号服靠在病床/上看书,她的下巴很尖,似乎过于清瘦了。明明外面骄阳似火,这件病房里面却拉着厚重的窗帘,拒绝了外界的光明,开着所有的灯。好像在说:浪费电,有钱就是任性! 陆遗珠正对着灯光一字一句地读《洛丽塔》,感觉到眼前一片阴影,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 “你好,”黎满满笑容满满,“我是黎满满,相信你已经听过我的名字了,但是我觉得很有必要再介绍一下自己。” 她皱了皱眉,冷声说:“谁让你进来的?出去敲门。” “你!”黎满满愣在当场,显然没想到陆遗珠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我说我叫黎满满,你听不懂吗?还是没反应过来?” 陆遗珠的回答是:“主/席来了也要先敲门。”说完也不多废话,低下头继续看书。虽然已经能够说话,她的嗓子却还没有好透,多说几句话就会微弱地疼。 黎满满在原地恨恨咬了会牙,只能出去站到门口敲门。陆遗珠这才合上书,往上坐了坐示意她进来。 “黎小姐找我,什么事?”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已经差不多一个月吃不下东西,最近一直靠着输液维持着,全身上下软的没有一个地方能使上力气。 她没有叫自己坐下,黎满满也不在意,随意在她床边找了个椅子坐下了。甚至还拿起床边的一个橘子,缓缓地剥起来。她的手很白,手指根根修长,指甲都剪得一样齐,连一只手都能看出来这具身体平时是被精心打理的。而现在,这只白/嫩青葱的手,正在缓缓地剥一只橘子。陆遗珠看着她的手,忽然就想起那一句,纤手破新橙。“听说遗珠小姐最近不太爱吃东西?人怎么能受的住呢?” 她把手里剥好的橘子递过去,陆遗珠当然摇摇头不肯吃。她也不介意,笑了笑就往自己嘴里塞。橘子很甜,她却吃了一瓣就放到一边。“听颜殊说你最近病得很厉害,他这两天要去香港,我就自作主张过来看一看你,遗珠小姐不会见怪吧?” 一般人都会来一句不见怪,即使小/三找上门气焰嚣张,正室也要表现出自己的大度。结果黎满满没想到陆遗珠从来不是按常理出牌的女人。咱们陆小姐其实是个相当讨厌讨好别人的人,现在黎满满摆明了是上门耍威风的,她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顾颜殊,却也不是能够忍受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的人。 她当下就面无表情地对着黎满满说:“见怪你就肯不来?我累了,没事就请你出去。”说着就作势要躺到被窝里去,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她。 黎满满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脸色一冷,语气也冲了起来。“你当我喜欢这么说话?陆遗珠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顾颜殊我看上了。” “所以呢?”陆遗珠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第22节 “没什么所以,你可能觉得我是来叫你走的,但是很抱歉不是。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对手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结果……”上下打量了一下陆遗珠,眼里出现鄙夷。“结果不过就是这样?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黎满满是失望的。她完全看不出顾颜殊喜欢陆遗珠的理由是什么。她瘦得已经脱了形,就像一朵花已经渐渐枯萎。她的脸上除了冰冷就是冷漠,甚至自己进门这么久,她连一句请坐请喝茶都没有说过。这样一个不懂得为人处世,待客之道都不会的女人,真的适合站在顾颜殊身边为他当顾家的当家主母吗?人人都说她漂亮,可是黎满满能看出来的却只有苍白和柔弱。顾颜殊喜欢这样的女人?黎满满觉得很可笑。 “就算顾颜殊选择宁想衣我都能接受,怎么偏偏是你,是你这么一个三流角色?” 三流角色。 因着这四个字,陆遗珠终于把目光投向她,细细地看。黎满满穿着红裙子,颜色鲜亮,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漂亮靓丽。 “我认识一个女人,”陆遗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才带出一丝温柔的笑。就像灯光缓缓从珍珠上掠过,一种静美柔和的惊艳。即使她已经瘦得失去当初让人心动的颜色,在这一笑里面,却依稀能够看见最初的风华。“可能你也听说过,她也喜欢穿红裙子。但是她穿得比你好看,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穿上红色就像一团火,轰轰烈烈灼人眼球,而你,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也只是颜色亮一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黎满满听不明白,脸上已经有薄怒。 “想告诉你,别把自己看的太高。我是你眼中的三流角色,在第一美女面前,你也只能作壁上观。”陆遗珠极少说这样的话,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不喜欢黎满满这个女人。 说完这句话,她也不顾黎满满气得发白的脸,径直把床边的书拿起来翻开,声音冷淡:“我累了,你回去吧。” “陆遗珠!”黎满满猛地站起来,愤怒地看着她。“你简直就是变/态!我现在是在你面前说我看上了你的男人,你居然跟我扯什么别的女人?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不觉得自己更可笑吗?”她一个冰冷的目光投过去,气氛冷的像是要凝结成冰。“看上了就自己去追,能追到是你自己的本事,跟我有关系?” “你就是吃准了顾颜殊爱你,就是吃准了他不会离开你是不是?所以…所以你才能伤害得那么肆无忌惮!” “是又怎么样?”陆遗珠现在只想快点打发这个女人,“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没有半点说话的权利。出去,再不出去我要叫人了。” “你以为我很喜欢待在这里?”黎满满扭头就要走,走到一半又回头,对着她冷笑着嘲讽:“陆遗珠,我就看你是不是能骄傲一辈子。如果颜殊哪天真的放开手,你是会痛哭流涕还是苦苦哀求呢?我真是好奇极了。顾颜殊早晚是我的男人,你早晚也会成为过去式。” 陆遗珠没有再理她,静静地翻过一页,正好讲到洛丽塔的继父找到她,强势性想要带她走的画面。 ☆、第35章 梦醒好冷清 助理找到柳如梦的下落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顾颜殊还没有回来,黎满满也就不怕被他发现柳如梦的行踪,直接让助理带她来见自己。 曾经衣着华贵容色如花的豪门小姐,现在站在黎满满面前,却浑身脏污不堪,甚至散发着浓重的异味。曾经娇矜的少女,现在眼里却只剩下恐惧和不安。黎满满看着她,又想起因为她而导致的柳家的悲剧,不寒而栗。 她简直没有办法想象,顾颜殊那个男人,是如何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端着一杯清水,兵不刃血就拿下了柳家这个盛大的家族。甚至没有给他们一丝死灰复燃的机会,死的死散的散,再也没有重来的可能。只是因为,柳如梦伤害了他最爱的女人。她更没有办法想象,顾颜殊是如何怀着这份深仇大恨蛰伏了这么多年,直到宁想衣嫁给卓非臣自顾不暇,才动手收拾柳如梦。 一个怀着恨的男人其实并更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怀着深仇大恨,却能够忍住仇恨步步为营,随后一击击溃对方的男人。 黎满满想了很多,在柳如梦面前却一点都没显露出来,含/着微笑说:“柳小姐,请坐。” 柳如梦看了看她,坐下来之后又不断查看四方,经过这么多事情,她已经不再是娇蛮任性的富家千金,犹如惊弓之鸟。其实不过是短短一年之间发生的事情,却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如梦,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确定四周没有危险,柳如梦点点头捧起桌上的热巧克力就喝。不得不承认,黎满满很会揣测人的内心,像柳如梦这样的人,经历了痛苦的奔走和藏匿,高雅的红酒和咖啡根本就不是他们所需要的,一杯热巧克力带来的甜蜜和热量,恰好满足了她的需要。 看她喝完一杯热巧克力,黎满满又招手让佣人拿来一块蛋糕。“晓丽做的栗子蛋糕很不错,如梦,你应该饿了吧,先吃块蛋糕垫一下。” 柳如梦的确是饿了,连小银勺都不用,直接用手抓起蛋糕就吃。她的手上全是乌黑的污渍,抓在蛋糕上面,雪白的奶油顿时出现了好几个指印。她却根本不在意,动作极快地往嘴里塞,大口大口地吞咽。因为吃得太快,一不小心就噎住了。黎满满忙把自己面前的一杯清水递过去,她一把抓/住就往嘴里灌。灌下去大半杯,这才把噎住的蛋糕送下去。 好久没吃这么饱了,柳如梦长叹了口气,满足地用自己的黑手擦了擦嘴,一道黑痕,还不如不擦呢!黎满满差点忍不住在脑门上暴起一个十字路口。 “你想知道什么,问吧,看在你请我吃这么一顿的份上,我都告诉你。”经过这么多事情,柳如梦早就看透了人情冷暖。你来我往,享受了什么,必然也要付出一点什么。什么都不要,人家黎满满凭什么要请她吃东西?她倒是学乖了。 “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准确的说,你知道的,我都知道。”黎满满实在看不下去,递过去两张纸巾,“擦擦嘴吧,虽然逃亡了这么久,总不见得连最起码的礼仪都忘了。” “礼仪?”柳如梦虽然觉得很可笑,但是还是把纸巾接过来擦了擦嘴。“黎小姐,如果你两天只吃到两块饼干一口清水,你就会明白,所谓的礼仪,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东西。”在生命面前,礼仪又算得了什么。说到这里,柳如梦又想起了那个害她到这个地步的男人,即使如此,想起他还是会怦然心动。“说起来顾颜殊可真狠啊,你知道什么叫做家破人亡吗?我以前也以为是天方夜谭的。” 说到底是她爱错了方式,秉承着得不到就要抢的宗旨,惹了一个不该惹的男人。千方百计跟宁想衣牵上线,联合着挖了几个坑。先是拍陆遗珠穿着汉服在大街上走的照片,以作秀的名义传到网上掀起满城风雨。 再找了街头飞车党,在陆遗珠落单的时候撕扯她的衣服,抢她头上的步摇,把她弄进了医院。 最后在宋汐伤人的时候推了她一把,让她无端被卷入蓄意杀人案件,被关进看守所。经历一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他们以为陆遗珠玻璃心,会在坑里跌的粉身碎骨。结果顾颜殊却垫在坑里,护得她安然无恙。顾颜殊不动声色了好几年,他们都以为他就此罢手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知情。结果就在宁想衣结婚前夕,他一个文件袋几句嗓音清淡的话语,却让他们心如死灰。 他森冷地问宁想衣:“痛吗?当年我的遗珠,也这么痛。” 忽然之间,天旋地转。 他动不了宁想衣,却成功让宁想衣痛苦一辈子。而失去宁想衣保护的柳如梦,前两天还想要跟夏轻雨结盟想要抢顾颜殊,突如其来父母就给了她一大笔现金让她走,走得越远越好。她偏偏不肯信,结果过了两天,就不断爆出柳家的丑闻。 经商的就贪污公款,搞工程的就拖欠工程款闹出多少人民,甚至走政的被爆出与黑结合走私贩毒…… 其实柳家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这些事十之八/九都是真的。只是别人根本不会想要去爆出来,而顾颜殊,像毒蛇一样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出动,一招毙命。 那些证据一样一样,随便一条拎出来都是死罪。 柳如梦在那一刻完全没有自己平时盛气凌人的大小姐气势,跪在地毯上哭得绝望。是真的绝望。平时疼爱她的父母,就算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动手打她。父亲不断地叹气不断地叹气,母亲流着眼泪也跪在地上,苦苦求她逃。 没有人希望女儿在牢里度过青春年华,所以他们做这辈子最后一件亏心事,求她走。 柳如梦走的时候只有身上一件衣服,口袋里三百现金。她连身份证都没有,只能住最廉价的旅馆。一天50,一个星期都住不满。她以前从未觉得钱是这么珍贵的东西,她甚至一点谋生手段都没有。 一开始躺在脏污的床单上她会作呕会彻夜难眠,后来就能睡得很沉。因为白天要不停的去想赚钱的办法,晚上就不会再给她时间胡思乱想。偶尔她回想起父母,想起那些灯红酒绿欢声笑语的夜晚,想得最多的,还是那个清俊如画的男人。 她有多爱他,又有多恨他。 到最后柳如梦根本不会想到这些,她住不起旅馆,天桥下面就是她的家。她吃不起东西,为了生存就学会了乞讨。饥饿和寒冷的滋味你尝试过吗,太难熬了,难熬到让人放弃尊严放弃希望。 有时候柳如梦觉得自己早该死了,却偏偏这么半死不活地活着。偶尔之间她看见了傅一。曾经跟在她身后的小跟班,因为提前退场嫁给了夏轻雨。再相见的时候,她在夜市体验生活一样,被夏轻雨小心翼翼护着来吃一碗酸辣粉。而她衣衫褴褛,浑身脏污,低下头捞别人碗里吃剩下的关东煮。 鲜明得可笑。 走投无路的时候柳如梦也出卖过自己,谁让她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这具年轻的**和还算漂亮的脸蛋能看。不过也没什么好客人,廉价的旅馆,或肥胖臃肿或瘦削无力的男人,就是她对性的诠释。 她这个时候已经很少想起那个深爱的男人了,她催眠自己不断催眠自己,没有爱也没有恨。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她有什么能力跟顾颜殊去斗?所以她只能选择,默默忘记。 后来她得了病,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凑了好久的钱去医院一看,嚯,老天真残忍,艾滋病。柳如梦捏着那份化验单,笑出满脸的眼泪。谁说天无绝人之路,天最爱跟人开玩笑。 医院里的医生都对她如避蛇蝎,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却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抱着他最爱的女人也来了医院。他们相错而过,她站在那里看,看那个男人抓着头发绝望,忽然觉得老天也挺公平。忽略心头那缕细微的疼痛,随手把化验单扔进垃圾桶,她转身跑得飞快。 她还是回了天桥,不再卖自己,乞讨着想要度过这个人生。结果竟然有一个男人找到了这里,说什么黎小姐要见她。柳如梦倒也挺佩服他们,连顾颜殊都找不到的地方,他们竟然能摸过来。不过也许顾颜殊一直就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默默地甚至是含笑的看着自己沦落。 毕竟死亡太轻松,清醒着痛苦才最让人绝望。 柳如梦胆战心惊地上了车,一年都不到,她已经脱胎换骨,坐在车里站在别墅里,恍如隔世。 见到男人口中所谓的黎小姐的时候,柳如梦就知道了。她想起不经意间飘落在自己面前的那张报纸,跟顾颜殊传过绯闻的女人,黎满满。娱乐圈新晋的人气女王,黎满满。 她就那样坐在那里,满身都是用钱堆积出来的奢侈高贵。就像那时候的自己,信心满满,说一定要把顾颜殊拿下。 ☆、第36章 要的得不到 黎满满坐在沙发上听完了柳如梦像梦一样的人生,恍恍惚惚觉得顾颜殊真是个残忍的男人。他对爱情那么执着偏激,甚至不惜用别人的血色来为其增添颜色。 “你想告诉我什么?”她问柳如梦。 柳如梦看向她,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试笑了,脸部肌肉稍微感觉有点僵硬。“我没有想告诉你什么,即使我说了,你现在也不会相信。黎满满,你只有自己尝试过了,才会知道,那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黎满满志得意满,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站起身就对着她说:“那是因为你们都不是黎满满!”伸手招来佣人:“带柳小姐去洗澡,舒舒服服睡一觉,其他的事情,我们过两天再说。”她把柳如梦找出来,当然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但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说完,黎满满转身就要出去。她今晚还有一个通告要赶,为了见柳如梦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而且本质上,她并不想跟这个女人待在同一个地方太多时间。虽然说艾滋病不会在空气中传播,但是闻到她的味道,黎满满就觉得恶心。 “黎小姐,听我一句劝。别跟陆遗珠抢,你抢不过她。”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回答柳如梦的是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柳如梦和黎满满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黎满满就算走到最后一步,也不会选择出卖自己。即使死,也比那样苟延残喘活着要好。每个人对骄傲都有自己的一种定义。 顾颜殊从香港回来的那天天气很好,照例像每次出差回来一样,他往机场扫视了一圈,不出所料,没有人来接自己。他一直做着一个梦,梦见有一天他出差回来,陆遗珠站在人群里朝他笑。可是他却清清楚楚知道,这一天分明永远不会来。 “boss,”denny看他在人群中搜寻,也吃不准老板的心思,试探着问了一声:“是去公司还是直接回家?” “都不。”他拉松领带,心情很好一样地把公文包递给他,拍拍他的肩膀,说:“把文件送到公司去,我去医院看遗珠。” 果然,他一回来的头等大事不是公事也不是休息,而是去看一看他那一位,还住在医院的顾夫人。虽然说夫人可能并不想看见他。 到了医院陆遗珠却不在病房,找了护士一问,才知道今天顾晗羽来了,陪着她到楼下散步去了。掏出手机想要打给顾晗羽,想了想却又放下。兀自坐到一边的沙发上,闭上双眼趁着这个空档休息一会儿。 顾晗羽扶着陆遗珠回来的时候,他却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沙发太小,他侧坐着靠在沙发背上,用手撑在桌上,皱着眉看起来睡得很不舒服。 “他看起来很累。”陆遗珠站在那里,非常轻地说了一句。她已经很久吃不下东西,身体极度虚弱,刚刚在楼下走了半个小时就累得两眼发黑,几乎要昏过去。这时候说话的声音也没办法大,甚至说了一句话,就再也支撑不住,软软的就要倒下去,顾晗羽一把扶住她把她送到床/上靠着。 在床/上靠了好一会,眼前的昏天黑地才算过。顾晗羽看她缓过来,才说:“我去把哥叫醒,他在这里睡着也不是个事情。累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干脆回家呢!”她越说越生气,走过去就要把他叫醒。 却听见陆遗珠气若游丝地说:“你叫了他也不会肯回去,难得睡得这么好,别叫醒他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她还想再说什么,陆遗珠却不再理她,继续翻开床头的《洛丽塔》。这本曾经的禁/书陆遗珠来来回回已经看了好几遍,书页都已经被摩挲旧了。顾晗羽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皮包就要走,陆遗珠决定的事情总是没人能够动摇的,除非你有顾颜殊一样的耐心。 顾晗羽手心还攥着刚才拿出来想要给陆遗珠擦汗的一张纸巾,她走在走廊上,背着皮包,一点一点把纸巾摊开,然后对折再对折,最后团成一团,往垃圾桶里一扔。她觉得自己的哥哥就像这张纸巾一样,从来没有被需要过,到最后甚至还被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 她自嘲一般地勾起唇笑了笑,无奈地抬起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双手环胸靠在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喉间干涩,动动嘴唇又想说一句好久不见,却发现失去语言能力,连一句最简单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警告你,别跟我说好久不见啊。”看她发现了自己,甘阳舒站直了走到她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摆了摆。 “你还是老样子,”顾晗羽跟着他继续往前走,“怎么会在这里?” “想来看看你,就来了。”他还是玩世不恭地说。 顾晗羽无奈地摇摇头,不再理他。走到医院门口,她说:“我要走了,再见。”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目光极少地缠/绵,好像有很多话要讲,却又没什么好讲。“现在很难打车,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她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微笑疏离,“我开车来的,再见。”明明来的时候还是艳阳天,踏进车门却开始吹起阴冷的风,小雨淅淅沥沥地飘下来。苏城的雨总是这样,天说阴就阴,只是下一小会儿的雨,却每次都要搞出好大的阵仗。 打开雨刷,顾晗羽绝尘而去,借着车后镜看了一眼。他还站在那里,对着自己的车子看,看不清表情,却好像要把这个凝视作成天长地久的姿态。何必呢,她摇摇头加快了车速。今时不同往日,甘阳舒,你以为还是几年前吗,顾晗羽因为你几句哄骗的话就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甚至你说要等,即使毫无理由毫无未来,她也等了。 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回了他,离过婚的他。真可惜,她已经不要了。 顾颜殊在香港奔波了好几天,硬生生把原本十几天的行程压到了三天多,超额完成任务就马不停蹄地往这里赶。他是真的累了,睡到繁星点点才醒过来。正好赶上护士给陆遗珠打营养针,对着他笑着说:“顾先生你可算是醒了,这都到了饭点了,您不饿啊?等等我们去食堂吃饭,要不要给您打一份上来。” “不用了,我还不饿,谢谢。”顾颜殊带着温和的笑意回绝了小护士的示好,她红着脸匆匆出去了,连原本要给陆遗珠喝的蜂蜜水都忘了拿给她。 陆遗珠对于这种事情已经见多不怪,伸长了就就要自己去够杯子。可惜杯子放的有点远,她不吃东西又没有力气,根本够不到。顾颜殊起身走过去,拿起杯子递到她面前。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要拿,他却往边上一躲,强势地说:“有吸管,你对着喝就可以,我拿着。” “我自己来……” 顾颜殊狠狠鄙视了一把她虚弱的声音:“你拿得住?别任性,打翻了还要麻烦护士换床单。” 他抓着杯子不肯放,陆遗珠只好就着他的手喝。她的胃口已经变得很差很差,连蜂蜜水都是医生们坚持了好久,坚持了好几次才能喝下去。她一小口一小口喝的很慢,平时护士眉眼之间都要带上不耐烦的神色,顾颜殊却安安静静地半蹲在那里,不时看看被子又看看她。并不是为了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喝完,而是想看一看她能够喝多少,情况是不是比自己走之前好一点。 结果虽然不是很理想,却还过得去。走之前她只能喝下三分之一,现在虽然不能全部喝掉,却已经能喝掉三分之二。顾颜殊示意她再喝一点下去,她却摇摇头,表示自己一丁点都灌不下去了。他也不介意,随手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糖渍,看她靠回去,站起身随手把剩下的蜂蜜水喝光。放下杯子,把椅子拉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这两天过得还好吗?” 陆遗珠侧到床的另一边不理他,拿起书继续翻看。看她不肯理自己,顾颜殊早就已经修炼得心平气和,习惯这种冷暴力。 第23节 笑着把她手里的书抽掉:“在看什么书?《洛丽塔》,我记得这本书你不是看过了吗,怎么又想起它了?” 把书拿回自己,陆遗珠看向他。她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冷淡异常。“《洛丽塔》里,亨伯特从见到十四岁的洛丽塔就开始处心积虑,他的爱情,他的**,让他成为一个可恨的悲剧人物。顾颜殊,你和他很像。” 听出她在讽刺自己,他却不动声色,还是那样温和的微笑,好像能够包容她一切任性。“他喜欢十四岁的洛丽塔,而我爱十八岁、现在直到以后的你。” 他自己骗自己,陆遗珠却残忍地把他从自己的梦里面拉出来。“你跟他一样,你要的注定得不到。顾颜殊,我们没有以后。” 作者有话要说: 《婚许遗珠》歌词 月下倒影,曾双人赏雪尽模糊 梨花回雪,你我华发又生几处 往事难留,还记得含笑寻去路 兰舟催发,点点滴滴泪怎忍数 半生匆忙是我后悔惊扰你脚步 多少次想要让你冠上我姓的顾 最难目送许了半世要秀眉不蹙 最后还是放手成全你沧海遗珠 月宫捣药,冷了半生都在淋雨 多少旧事,最悔是要为你裹素 繁华万千,原来心已经迷了路 劫数是你,佛说要渡却如何渡 半生强求是我后悔说爱太仓促 时光太短再见相守却成昨日书 终于还要放开手当彼此没相遇 如果当初我回头能否接你泪珠 ☆、第37章 遗珠怀孕了 面对陆遗珠近乎挑衅的话语,顾颜殊久久没有言语。陆遗珠的话总是尖酸刻薄得可怕,而顾颜殊,从来不能在这个上面战胜她。 默默地陪她坐了一会,他起身说:“很晚了,你该睡觉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陆遗珠从善如流地躺下去,任由他把被子拉到自己脖子下面。医院里的被子总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异味,她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乖乖的闭上了眼。 “什么时候回你的家乡看看吧,顾颜殊,你偏离自己的本心太久了。” 就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听见她闭着眼睛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他竟然能够把她一字一句都听得那么清楚,甚至听到了她话尾,那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家乡吗?顾颜殊面无表情地走在医院的走廊上面,短短的一小条走廊,走着走着却让他想起了好多事。那些他原本以为早就忘记的事情,此时此刻又不依不饶地纠缠上来,像是荒草弥漫了整个心房。 顾颜殊对家乡的印象是,贫穷、落后、愚昧、无知却热情。现在所在的这个大城市,他站在有些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却忘了回过头看一看来时的路。 他在这边走得非常缓慢,那边一个小护士打了饭上来,一边放在主治医生桌上,一边嘀咕:“王医生,你说现在这有钱人都是什么思维啊。” 王医生是个年过五十的男人,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说:“小叶,你这又是怎么了,哪个人欺负你了?” “嗨,别提了。倒也不是欺负。还不是402病房那个顾夫人,放着自己那么好的老公不要,真是造孽。”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但是很显然这么粗鄙的话不适合在王医生面前说。 “你这孩子,”王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打开饭盒,嚯,菜色不错,红烧带鱼加糖醋里脊。拿出筷子开吃,“人家夫妻间的事情,外人看不明白那是正常的。哎,对了,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刚才看见顾先生了?” 小叶疑惑地看了看他突然正经起来的脸色,点点头,“是啊,看起来挺累的。” “这样……”放下筷子想了想,“小叶,你去看看顾先生还在不在。要是还在,就请他过来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 “哎,好嘞,我这就去。”小叶应了一声就往外面跑,巧了,刚跑过一个转弯就看见顾颜殊慢悠悠地往医院外面走,忙出声叫住:“顾先生,请等一等。” 顾颜殊回头一看,原来是负责陆遗珠病房的小护士,“什么事?” 快步跑过去,累得直喘气,叉着腰歇了好一会才平缓下来。“王医生请您过去,说是有重要事情要说。” 王医生是陆遗珠的主治医生,应该是她的病情有什么变化才急匆匆地来找自己。顾颜殊面色一紧,也顾不上还在喘气的小护士,快走几步就往医生办公室去。 “顾先生,你好。”王医生已经把饭菜收起来,但是空中还是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气。照理说这对病人是一件很不尊重的事情,顾颜殊现在却根本顾不得这许多。跟他互道了一句你好,就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平静的,眼神里却不经意透出一丝紧张。“王医生,遗珠的病情有变化吗?” “并非如此,事实上,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明一下。”王医生双手虚握放到桌上,看起来相当认真。“虽然这并不是个恰当的时候,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恭喜。恭喜你顾先生,顾太太怀/孕了。” “你说什么?”顾颜殊少见的愣在当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前两天您出差的时候我们给顾太太做了尿检血检和b超,能够确定,您太太怀/孕了。”王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检查结果,您可以看一看。” 顾颜殊抬手拒绝,“不用,我也看不懂。”他沉着脸,让人看不出喜怒。平心而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是欣喜的,他甚至想告诉所有人,他终于要当父亲了。可是当喜悦渐渐被冷水浇灭,内心深处却升起一种深层的担忧,和遗憾。 他看向王医生,眼中带着最后的希望:“她现在的身体,可以吗?” 王医生发誓,他从没觉得顾颜殊问话的声音这么难听,这么干涩。“据检查报告来看,目前顾太太腹中的胎儿还比较健康,顾太太也只是中度营养不良。但是长此以往,顾太太身体内的养分肯定无法维持胎儿所需的营养。除非,顾太太愿意配合治疗。” 他这句话其实说的很无力。众所周知,陆遗珠不配合治疗,在医院是出了名的难搞。何况他们结婚好几年了,顾先生都已经二十八岁了还没有孩子。王医生清楚地记得,他上次看见顾颜殊,他正站在新生儿的暖房外面,近乎贪婪地看。这样一个喜欢孩子想要孩子的男人,一直都没有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太太不肯。毕竟陆遗珠对她丈夫是出了名的冷淡。 “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顾颜殊说话说得异常艰难,感觉喉咙口像是被人撒了一把细沙,一说话就研磨一般的疼痛。“如果是那样,准备好把孩子拿掉。” 王医生叹了一口气,最后也只能点点头,说话不由沉重了几分:“好,我们会做好准备。” “我先走了。”顾颜殊站起身拿起挂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却踉跄了一步,还好他快速地伸手扶了一把椅背才没跌倒。 “顾先生!” “我没事……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遗珠。”他要亲自跟她说。 天知道他曾经多么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如果是个男孩子,他会从小教他读书经商,让他成为最优秀的青年才俊。如果是个女孩子,他希望是个女孩子……最好要长得像陆遗珠,眉目如画,气质出尘。他会给她买好多好多小汉服,让她成为最夺目的璀璨明珠。 可惜都是他幻想的如果,现在这个孩子即将来到人世,他却很可能要亲手签字同意手术,扼杀他。他来得太不凑巧。 原本他早就该离开了,家里公司里面早就堆积了大量的事情等他处理。可是他却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弯,又回到了她在的病房。探视时间已经快要到了,病房门他走的时候顺手关上了。此时此刻,他手里挽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透过门上一小长条玻璃看她。像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偷/窥狂,贪恋着,这难言的奢侈。 ——陆遗珠,我要拿你怎么办? 顾颜殊背靠着门,缓缓滑下,最后索性顺势坐到地上。裤袋里的手机不依不饶地震动,顾颜殊坐了好久才接起,声音很疲惫:“喂,你好,我是顾颜殊。” “你好,我是黎满满。”黎满满这时候正站在小公寓的窗前笑得神采飞扬,一边卷着头发一边说:“听说顾先生今天急匆匆地回了苏城,有没有空愿意陪你公司旗下的小艺人吃一碗宵夜?” 揉揉眉心,“抱歉黎小姐,我今天很累。” “喂,顾颜殊我告诉你,黎满满可是轻易不约人的哦。你想到拒绝她会造成的后果了吗?”松开发卷,她试着撒娇:“拜托啦,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连吃东西都找不到人陪我哎。” “好吧,”自己还没吃东西,心情又实在有点糟糕,想着找黎满满说一说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他起身,弹了弹裤子上的灰。“黎小姐想吃的什么?” 黎满满暗自给自己做了个耶的手势,极力控制好自己的兴奋,“这个嘛,你先来我家接我,到时候我带你去你就会知道了。” 顾颜殊终于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心情显然没有刚才那么沉重。他曾经有幸见过黎满满的姑父一面,那个位高权重的中年男人显然很喜欢黎满满,提到她就笑着说了一句,黎满满是他的宝贝。他妻子也在一边嗔怪说黎满满可不就是宝贝,简直就是他的灭火器。说实在的,黎满满很懂得让一个人怎么轻松起来。甜甜的却不腻人,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明媚动人,很容易就让人会心一笑。顾颜殊很喜欢黎满满,却并不是带情、欲的那种喜欢。他觉得黎满满就像一个妹妹一样,聪明、活泼、美丽。 所以他纵容她,甚至比一般人想象的更纵容一点。黎满满知道自己这份纵容,但是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不会像陆遗珠那样肆无忌惮的挥霍。 作者有话要说: 《婚许遗珠》歌词——遗珠恨 听你风骨 多少风华归虚无 今宵酒醉 几度春秋荒芜路 点点滴滴 愁入眉心又紧蹙 月冷寒梨 一梦茫茫恨扑朔 情生心死 遗珠沧海今何处 缘浅终散 劝卿添衣更珍重 泪已阑珊 且梦一场是目送 焦尾琴断 执念成霜寒被拥 最应无言 偏偏聪明却难懂 把盏忆欢 一人三影成残红 依稀漫漫 笑问客从何处来 南溟遗珠 珍藏千万梦中在 囚已经年 开视化血双鬓白 情切再三 一往而深如何改 来去匆乱 第24节 旧时庭院已青苔 ☆、第38章 我可不是三 顾颜殊站在院子里面,觉得已经跟不上黎满满小姐的思维方式。“黎小姐,非法进入他人住宅是犯法的。” “我知道!”黎满满看起来好像挺得意的样子,“我们小心一点不就行了。”说着,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根小铁锹递给他:“快挖,黎老头这里的山芋都是乡下的种子,又大又甜,红心的,特别好。” “有你这么称呼自己爷爷的吗?”居然连工具都准备好了,看来是早有预谋。反正都舍命陪君子了,算了,挖吧。顾颜殊无奈地摇摇头,一铲子下去……很久没做农活了,只铲起了一铲子土,半个山芋都没看见。 黎满满蹲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嗔怪:“你行不行啊,用力啊!” “咳……”干咳一声,话说得太有歧义不大好。 两个人都是典型的会吃不会干,挖了一个小时也只挖了不到十个。不过对于这个结果,黎满满已经很满意了。让顾颜殊脱掉西装外套,把山芋包在里面就说:“够了够了,快走啦。” 顾颜殊拿着铁锹,擦擦额头的汗,站在那里简直哭笑不得。黎老先生是睡死过去了吗?这么大的动静都听不出来。还有黎满满,居然拿他的外套包山芋…… 他简直要佩服这家人了。 黎满满包了山芋就往右边的一片小林子里跑,顾颜殊跟在她后面,看她熟门熟路地跑到一块水泥板前面。水泥板上用砖头搭出一个简易的烘焙地点,显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案了。 她蹲到水泥板前面,朝顾颜殊伸手:“给我。” 一头雾水:“什么?” “打火机啊!”一脸理所当然,“不点火怎么吃。” “没有。”看她一脸不信,苦笑着拍拍口袋,“你的信息库没有告诉你,顾先生是不抽烟的吗?” “看来今天注定是吃不了了。”黎满满稍微有一点意外,叹了一声遗憾就坐到地上,拍拍身边的地,手上拍得染上一层灰。“铲了那么久,你不累?坐会儿呗。” 这一个晚上黎满满给他的“惊喜”太多,他已经见怪不怪,能够面不改色地在她身边坐下了。 黎满满双手环膝坐在地上,抬起头看天,脸上带着一种迷蒙的向往。林子里的风微微地吹,她脑后做成大/波浪的栗色长发在她脸侧撩动。她是漂亮的女人,在这样一个月光澄澈的夜晚,她的脸却比明月还精致。 “听故事吗?”她朝顾颜殊偏偏头,笑颜如花。“就算你不想听,我也要讲给你听。你肯定在好奇,我们那么大动静为什么黎老头还无动于衷……” 黎老头从小就不喜欢黎满满,像他们这样的门楣,当然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可是黎父偏偏看上了黎家保姆的女儿,简直就像童话一样,但是很多时候现实往往很残酷,兵不刃血就让你痛得万箭穿心。黎父因为娶了黎母和家里决裂,自立门户,很多年都没有回家。黎老头虽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却狠心地不闻不问。 十四岁那年仿佛是个分水岭,黎母安静地死了,很难想象她那样艰苦朴素的女人,竟然会得肺癌,世事难料都是这样的。十四年,黎老头都不许黎母上门。甚至死了,也不许她葬进黎家的墓地。黎满满是黎母的女儿,他不喜欢,甚至是讨厌的。在他眼里,女孩子总是要端庄文静一点,才讨人喜欢,才像一个名媛小姐。黎母一死,他就以黎满满没人教导为由,又塞了一个名门世家的黎夫人过去。 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个新任的黎夫人在他面前答应得很好,结果嫁过去了,却把黎满满宠上了天,原先还有点小姐样子,后来张狂成性,巧取豪夺,简直没有一处能看了。黎老头怒了,致电黎父就想把黎满满接回黎家本家去亲自教导。他老了,黎父自黎母死后又一直专心公事,连黎夫人也不大搭理。黎满满很有可能是他唯一的孙辈,他不可能这么把她放任不管。 结果倒好,黎满满哭着喊着不肯去也就算了,连黎夫人也扒着黎父的衣服哭天抢地。说什么她早知道这辈子是不会有孩子了,想把满满当亲生的,没料到连这个都没办法如意。家里总共两个女人,一个要离家出走一个闹绝食,黎父简直头疼得没办法,迫于无奈十分肯定地回绝了黎老头。 黎老头被气得简直能称得上怒发冲冠,当月就因为高血压进了两次医院。幸亏黎老太说的话他还肯听一些,她叨咕了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就算了。结果又过了两年,黎老太先走一步,去了阴司报道。她这么一走,黎老头的伤心劲一过,就开始寂寞起来了。成天变着法地叫黎满满回本家陪他,黎满满去倒是肯去,去了嘴里没好话,不把黎老头气得血压上升就不肯罢休。 十六岁斗到十八岁,黎满满的最后一招是进了娱乐圈当了艺人。这下子黎老头是真的被气得够呛,当下就发誓再也不管黎满满,让她爱怎样怎样。让人去乡下收了好多种子,黎老头一门心思捣鼓起了院子里那块地。结果他不烦自己了,黎满满倒是来了劲。她喜欢吃山芋,黎老头地里的山芋种的好,她吃上了瘾,隔三差五就去偷两个吃。说是偷还抬举她了,上门的动作简直跟日本鬼子进村一样,三光政策! 黎老头见天的看着地里的农作物少,佣人站在一边相当憋屈。正经的孙小姐,别说偷山芋,就是偷一块地,你能怎么她?黎老头显然也知道,挥挥手就表示,随她去吧。 那个晚上的月亮很圆,顾颜殊含笑听她讲完和黎老头斗智斗勇的故事,觉得这对祖孙真是有意思。 黎满满专心致志地讲故事,讲完回过头看向他,他脸上温柔的笑意就让她心跳漏了半拍。“笑什么?” 他连声音都很温柔:“觉得你们两个很有意思。”明明彼此爱护着对方,却要用小孩子那样的争吵来表达。 “说说你吧,”黎满满终于说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为什么?” 顾颜殊又想起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因为厌食症而骨瘦如柴的那个女人。眼底一片萧瑟的温情脉脉。她明明一点意思都没有,枯燥乏味,没有波澜没有爱恨。他却不知所谓,一往无前爱上了她。他其实很想问一问,自己前世是不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偏偏爱上她。 他这样的男人总是太容易引人心生怜惜,在这样一个夜晚低着头想事情,树叶撒了一片阴影在他脸上,有一种让人心碎的疼惜。 “颜殊……”她痴了她醉了她迷了,所以她就这么叫了他一声,脱口而出,来不及思索。说出口之后却有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看他抬起头诧异地看向自己,那种恐慌到达了一个巅峰。他沉默着看她,眼中的情绪看起来复杂难懂,晦暗不明。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慌,她强笑着说:“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想当小/三。不是说了是朋友的嘛,总不能一直叫你顾总吧。” 他不置可否地微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的发质很软。摸上去有一种莫名的柔和。他连自己都没听出话里的纵容:“我一直把满满看成是晗羽一样的妹妹,像晗羽一样叫我哥哥就好了。”话语虽然宠溺纵容,却生生道出自己的一道底线。 一声哥哥,泾渭分明。 他起身,朝她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掌,眉目清淡:“很晚了,回去吧。” 原来说出一句不相干的话语,对着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是这么轻松简单的事情。陆遗珠用很晚来回绝他,他用很晚,绝黎满满的念。 黎满满坐在地上深深地看他,他的嘴唇很薄,好看却凉薄。这样的男人都是薄情负心的男人,不会给任何不需要的女人,开启心门的钥匙。他伸出手,看似温柔体贴,无形中却是一种拒绝的姿态。他用这种态度,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能给的,只到这里为止。他喜欢她,却把她当妹妹。 伸手递到他掌心,他的手掌很凉,只有掌心还有微微的热度。她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却裹足不前,不肯往前走。 感觉她停在那里,他回头:“怎么,还有事?”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种执拗倔强,“既然纵容了我,今天就纵容我到底一次不行吗?顾颜殊,你真的非她不可吗?” “是,非她不可。”同样,他的脸上也没有退缩。甚至是那种铁了心一条死路走下去的决绝。“我是这样想的,但是满满,你不应该这样想。” 这样喜欢一个人,太苦了。 黎满满一开始是不相信的,但是在这一刻,她忽然就相信了柳如梦说的那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她是真的斗不过陆遗珠,如果顾颜殊的爱是水,那么陆遗珠的幸运就是汪洋。汪洋大海,她怎么去争? 但是有一点她和顾颜殊很像,明明知道那是条死胡同却还是要走下去,。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到了黄河心也不死。 ☆、第39章 治病很痛苦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累了一天,黎满满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拉起一边的抱枕按在怀里不说话。黎夫人这时候却也还没回家,窝在她的小公寓喝咖啡。看她回来,倒了一杯咖啡,婀娜娉婷地走过去。 “瞧瞧把我们黎公主累成什么样子,能得到咱们小公主这么青睐,倒是顾颜殊运气好。” 接过她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黎满满早就没有应付顾颜殊时候的精力,说话懒懒散散的:“别扯这些有的没的,照片都拍好了?” “怎么,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她挑眉勾唇,微微一笑之间,风情无限。 即使看了这个年轻的继母好几年,黎满满看着她还是有一瞬间的晃神。她的美无关自然,一举一动都精心修饰用心计算,即使走路的步伐也经过训练,个个脚步间的距离都一样大小,没有偏差。她就是那种要人仔细呵护着,放在暖房里面观赏的兰花,定时定期需要修剪花叶。 陆遗珠和她这位继母其实应该是一样的人,但是又很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一个不一样法,她又说不出来。 黎满满低头喝了一口咖啡,黎夫人喜欢喝黑咖啡还不加糖,这么一口下去,苦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久舌头上的苦涩感才褪去。放下杯子不打算再动,她撑着头用探测的目光看向黎夫人。“说实话其实我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你要我把顾颜殊叫出来,然后让人拍了那么多照片有什么用。” 黎夫人笑笑,面不改色地轻啜自己杯子里的黑咖啡。“当然是要给陆遗珠看。” 她疑惑:“报纸上已经有很多,她要是看了有反应早就有了。” “陆遗珠可不是正常的女人,你也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看她。”黎夫人嘴角滑过一抹冷笑,“你找人做的调查我仔细看过了,陆遗珠那样固步自封的女人,根本不会在意你跟顾颜殊上了什么报纸杂志。她在意的,往往是细节。比方说,媒体拍不到的照片。” 黎夫人话只说到这里,黎满满仍然似懂非懂。其实她的话很好理解,既然陆遗珠注重细节,那么就营造出一种顾颜殊对黎满满非常细心的错觉来。连媒体都拍不到的照片,才是最让人信服的。陆遗珠太聪明,却往往喜欢自作聪明,这也是她容易被人算计的地方。 “满满,你要学的,还很多呢。不过不必担心,你要的,妈妈都会给你的。” 她说着纵容宠溺的话,脸上温柔满满,眼中却极快地滑过一丝阴冷狠毒。 第二天是雨天,豆大的雨滴劈啪劈啪打在地上,激起一大滩浑浊的水花。不知道是什么驱使,陆遗珠这天竟然起床了,还支撑着在窗前站了很久。她穿着病号服站在窗前看雨,面无表情,背影挺得很直,连脊背中都透着一丝疏离。 这样的天气容易让人想起过往,十四岁那个分水岭,一段被可以隐藏的往事。也是这样的滂沱大雨,冰冷的雨水里,她踽踽独行,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甚至光脚踩在马路上,脚底板都能感觉到低低的温暖。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遇见那个男人的,一个同样落魄到极致的男人,被世界都抛弃的两个人默默相遇。他用身上仅剩的钱给她买了一杯热奶茶,然后孑然而去。那杯奶茶的热度一直蔓延到今天,暖到现在。 陆遗珠觉得那样的男人才能称得上举世无双的温柔,不过一个笑意一杯奶茶,就温柔了岁月。没有惊鸿潋滟,只有安稳静好。那是他们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陆遗珠再也没有见过他,甚至在回到钱家之后根本没有想过去找他。他是她生命中最美的一颗流星,在这种雨天,默默看雨的时候她总会想起他。这世上第一个对自己温柔以待的人。 很多时候顾颜殊会从后面抱着她,轻声地问她在想什么。陆遗珠从来没有回答过。在她心里,那个男人是她最深的秘密,时光荏苒,他仍绝代。顾颜殊后来就渐渐不问了,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男人曾经在陆遗珠生命里出现过。 一面之缘,无关爱情,只有缱绻。 陆遗珠总是喜欢温柔的人,就像一只娇矜的波斯猫要人好好呵护。但是猫咪这种生物,很多时候都淡漠无情,你待她好,她不会照价回报你。顾颜殊要得太多了,到最后就走上了一条岔路。 “顾夫人,你醒了?请过来一下好吗,你需要打营养针了。”小护士推着车子进来,拿起针筒微笑。 陆遗珠走过去,坐到病床/上靠着。任由那个小护士撩/开衣袖,给她擦拭酒精消毒。酒精很凉,陆遗珠待惯了空调间,冷不丁被冰凉的酒精一激,不由自主凉得抖了一下。她的手本来就苍白纤细,最近没有充足的养分摄入,一眼望过去瘦骨嶙峋。如果说先前还有点骨/感美,现在已经瘦得可怕。 察觉她颤抖,小护士撇撇嘴嘲讽她:“请你别动好吗,你这样针头很容易扎歪。”这时候针头已经贴在手臂上,还差一点就要戳进静脉。 “那就不打好了,”陆遗珠看着她笑,却没有到眼底,莫名的就透出一种冰冷来。“反正我也无所谓。”说完就把手一拉,小护士愣在当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抓着她,长长的指甲和锋利的枕头在她皮肤上滑出三道血痕。 陆遗珠倒是无所谓地伸手把渗出来的血痕抹掉了,小护士却吓得面色惨白。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位顾夫人竟然这么任性,喜好什么的完全按着自己的性格出牌,一点都不怕得罪人。不过她有顾颜殊护着,就算得罪了人又怎么样? 想到顾颜殊,小护士的脸又红又白,无奈之下只能哄她:“顾夫人您别生气,是我不会说话。别开这样的玩笑,你现在得了厌食症又怀着孩子……” 一个不留神,主治医生交代下来要保密的事情已经脱口而出,陆遗珠察觉不对,一个锋利的眼刀投过去。 “顾……顾…顾夫人……”小护士倒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孩子?”陆遗珠皱着眉问,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她和顾颜殊明明只有一个月之前的那一次强迫…… 一个多月前!她眼神一亮,脸上出现无法相信的诧异。“孩子几个月了?” 小护士心知瞒不住了,只能闭了闭眼,心一横,说:“一个多月了……所以顾夫人请你一定不要再任性了,再这样下去孩子肯定保不住!” 无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谁能忍心因为大人的过错,就让一个鲜活的生命被扼杀在黑暗里,连阳光都没有见过就这么离开? 孩子吗?陆遗珠抚上自己仍旧平坦如初的小/腹,她最近已经瘦得离谱瘦得惊人,就连隔着病号服看下去,都能看出那凸起的骨头。就是这样削瘦病态的身体,竟然还能孕育一个孩子。陆遗珠觉得这个世界真可笑,这个孩子为什么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就在她决定了要彻底离开顾颜殊的时候,他静悄悄来了。她纵然能对自己对顾颜殊都狠得下心,这个孩子又有什么错? 小护士看她不说话,试探着叫了一句:“顾夫人?” 陆遗珠低着头说:“你先出去吧,让我好好想一想。”她是应该好好想想,这个孩子,这场覆水难收的感情,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这一天陆遗珠到底没能打下那支营养针,小护士从楼下食堂买了一碗白粥上来。她吃两口吐一场,却好歹用尽全力塞了一碗粥下去。厌食症很难治,但是只要病人肯配合,就没有什么难的。医院听说顾夫人好歹肯吃东西了,快马加鞭制定了一套营养餐治疗计划。主治医生还相当高兴地打了个电话给顾颜殊,顾先生显然也很兴奋,匆匆结束了一场会议就往医院赶,连接下来一个重要的酒会都顾不上了。 命总是比身外之物重要,何况是陆遗珠的命呢。erica和denny无奈地对视一眼,拿起桌上的文件,想着等等要编个什么理由,才能把那场酒会搪塞过去。所以说现在的助理和当年皇上身边的太监宫女都是一样的,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他们都习惯了。 顾颜殊到的时候是午餐时间,他还没有吃东西,匆匆赶到病房,就看见陆遗珠皱着眉,就着一个小护士的手在吃粥。 她的身体已经拒绝了饭菜太久,所以一日三餐还是以流质食物为主。陆遗珠已经很努力地去吞咽,竭力告诉自己要吃下去。奈何身体比她先做出反应,一碗粥喂倒是喂下去了,可惜吃进去的少,吐出来的占了绝大部分。 “这就是我说过的,治疗比患病还要痛苦,却是不得不走的路。”王医生一直站在病房外面观察情况,看见顾颜殊来了,对着他叹了口气,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陆遗珠很辛苦,而顾颜殊站在病房门口,看的无比心疼,甚至连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第40章 想重新开始 顾颜殊一动不动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陆遗珠已经强行喝完一碗粥,力竭靠在床/上休息。她从未想过,吃东西也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小护士整理好东西,推着车子就要出来,看见顾颜殊站在门口,“顾先生?!” 顾颜殊点点头算是回答,往边上侧了侧身让推车过去。再一抬头,就看见陆遗珠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睛一直很漂亮,尤其是她在这么看着别人的时候,有一种坐看云起时的安然。她平时看他,眼里都会带冷意,程度按照顾颜殊当天做了什么为准。 可是今天很不一样,她看向顾颜殊的时候,眼神是迷蒙的,不解的,甚至还待着微微的向往。顾颜殊能够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似乎不同了。 王医生看这对夫妻默默凝视却不说话,当然也知道他们有点私事要说。当下拍拍顾颜殊的肩膀,“有话好好说。”说完就转身走了,显然还没有忘记当天陆遗珠被送过来的时候,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 第25节 王医生还没走远,陆遗珠已经收回视线,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就低下头不再理会顾颜殊。他走进去瞥了一眼,换了一本,把《洛丽塔》换成了《黄帝内经》。顾颜殊觉得他这个妻子的看书风格他永远没有办法理解。 陆遗珠不说话,他也不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耗着。这种无声的战役往往都是顾颜殊先举手投降,但是这次不知道是他忍耐力太好还是她耐心太差,忍不住就合上书本先开了头:“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这句话一问出口顾颜殊就明白她都知道了,难怪她肯吃东西,难怪她肯那么看自己,难怪她肯先认输。“我怕你伤害自己。” 他这话一出口,陆遗珠看向他的眼神就变得很复杂。“顾颜殊,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眸色一黯,“其实你知道,只是你一直装作不知道。陆遗珠,我对你的感情,真的表达得这么不明显吗?”他顾颜殊扪心自问,这辈子说过谎造过孽,唯有对面前这个女人,自认问心无愧。 伸手拉住她的手,即使在恒温的暖气里,她的手也还是冰冷的。摸上去全是骨头,已经全然没有从前触手如玉的温润。她的手微微一颤像是想躲开,但是终究没躲开。顾颜殊拉着她的手心里又悲又喜,她不躲闪他其实是应该高兴的,但是又怕下一秒她绝情的话语再让自己经历天堂地狱。她的心思看似很好猜,但是其实他从来没有猜对过。 “陆遗珠,从你十八岁我就在你身边了。十四岁之前你活在地狱,除了后来四年的空缺,其余的时候,填满你生活的都是我。你可以说任何话,但是绝对不能否认我对你的感情,也不能一直叫嚷着要离开。你明明知道,没有你,我得到的这一切就根本没有意义。” 他才不要得了江山,却踏上用爱情做的坟。他的王国,他的城堡,全是因为陆遗珠而存在。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陆遗珠,做人不可以这么没有良心。 陆遗珠静静地听他说,却没有看他。她侧着头看窗外,这时候雨还没有停,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天阴沉沉的,透明的玻璃窗上爬满水珠,一颗颗聚集在一起,然后到了承载不了重量的时候,汇成一股水流,蜿蜒蔓延而下。那股水流在中途分叉,有的又聚集其他水滴,有的却渐渐被边上的水流吞噬。到最后落在窗台边沿,哗啦啦地落下。 她这时候竟然扯开了笑容,清浅安静美好。他看着就一阵晃神,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这样的笑了,似乎从很久之前开始,她给他的,全都是冷笑嘲笑耻笑。 耳侧有一缕碎发落下来,陆遗珠身后把它挽回耳朵后面。许久没有照到阳光,她指间的肤色白的透明。她回头看向顾颜殊,笑意温柔:“很久没有盘发髻了,头发松散着很不舒服,给我梳头发吧,颜殊。” 她叫他颜殊,致命的温柔。 顾颜殊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他的手仍旧握着她的手,点点头应下来。不论她想怎么样都好,他认了。只因这一刻的温柔甜蜜,他再无遗憾。 陆遗珠有一头又长又亮的好头发,这么多天没有得到充足的营养,连/发尾都有点枯黄了。天知道她平时多爱护自己这一头长发,顾颜殊爱怜地把发尾放在唇上吻了吻。镜子梳子都是从护士那里借来的,听说顾颜殊要给陆遗珠梳头发,一个两个都羡慕得不得了,甚至还有人趴在门外面偷偷地看。 顾颜殊为了陆遗珠,学过不少发髻盘法。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护士那里除了一包黑色皮筋、黑色发夹和盘丸子头用的u形钗什么都没有。顾颜殊只好给她梳改良过的堕马髻。史料记载,堕马髻发髻偏歪在头部的一侧,似堕非堕,是东汉后期流行的一种发髻。 黑发带着微凉的触感绕过手心,带着说不出的缠/绵。这样的头发握在手心,总是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中/国男人对黑色长发骨子里有一种眷念,结发夫妻,不外如是。 她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头上还带着一枚珍珠步摇,顾颜殊亲手给她拆开了放在抽屉里的。这时候拿出来,重新簪回她头上。珍珠在她乌黑的发间悠悠地晃。顾颜殊看的心头一窒,觉得世上再没有步摇发髻更适合陆遗珠的东西存在了。 趁着他给自己梳头发的时候,陆遗珠摸着自己的脸看向镜子,里面的女人瘦得可怕。她幽幽地说:“颜殊,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不,”她从未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他低头轻轻地吻在她额角。“在我眼中,再没有比你漂亮的女人了。” 她笑,“比起黎满满呢?” 完全没料到她会问到黎满满,他愣了一下才继续说:“你和她是不一样的,我拿她当妹妹。” “是吗,”她的眼神闪了闪,稍微有点恍惚。“颜殊,你喜欢这个孩子吗?你想要留下他吗?”陆遗珠摸上自己的小/腹,“我希望是个女儿,你说呢?” 发髻已经梳好了,顾颜殊正在一下下地给她梳头面的披发。听见她的话,他手里的梳子一下子落在被子上。然后,用力地把她搂进自己怀里。“我也希望是个女儿,漂漂亮亮的,像你一样。” 陆遗珠被他抱在怀里,他的怀抱一如既往温暖,她没有在他怀里闻到别的女人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想哭,说不出原因,就是觉得满心悲凉。 她温热的眼泪透过衬衫印在他胸膛上,灼热的烫痛了他的心。接下来她抽泣着说的话,更让他的心一点一点收缩地疼。像是有人撒了一把盐在上面,他看着自己的心脏失水干瘪,眼睁睁看着自己疼痛枯萎死亡,却无能为力。 只剩下一句苍白无力的:“遗珠,不要哭,我在……” “顾颜殊……”她啜泣着一字一句地说,有些话甚至含糊不清,顾颜殊却字字句句都听得那么清楚。“我从小活在黑暗里…十四岁之前从没有见到过阳光……小时候我常常让她抱抱我,一下就好了,可是她不肯……” 这个所谓的她,自然就是宋恬迩。 她以前对自己所遭受的痛苦从前都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可是在今天这个一点都不适宜的时候,她却把自己的伤疤撕扯开来,硬生生看它鲜血淋漓。 顾颜殊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无能为力,只能抱着她,用力再用力,他安慰的话都那么虚弱:“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以后不会了……” “你说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来?”陆遗珠说到最后,忍不住揪着他的衬衣一角,声嘶力竭地哭喊。“如果他不来,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逼你放掉我。可是现在,顾颜殊,你让我怎么办?我要怎么面对这个孩子,我要怎么对他的人生负责?” 说到底,陆遗珠对于这个孩子,是有点恐慌的。她害怕自己的情绪会带给他,害怕自己的体质会遗传给他,甚至害怕他会跟自己一样,从小活在黑暗里面。因为她不能保证,自己能够给他成长所需要的爱。 她的担心,顾颜殊都知道。现在他只能一下下拍着她的背:“不要怕,有我在。”他会把她欠缺的,加倍给这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能够活下来,他许他一世平安。 陆遗珠哭过一场,已经彻底没了力气,靠在他怀里,她第一次环上他的腰。他虽然看起来瘦,腰却很有力道。忍不住就抱得再紧了点。“颜殊,我认输,我收回要离婚的那句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她第一次认输,为了自己肚子里面这个生命,她甚至愿意跟顾颜殊再继续生活下去。但是她不确定顾颜殊在听过她要离婚的话语后,还会不会毫无所求地应承自己,所以是祈求的姿态。 顾颜殊从没见过她这样软弱的时候,连心尖尖都是疼的。他的手都在颤抖,他的指尖都在剧烈的疼痛。他含/着泪,低沉地说:“好。遗珠,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会幸福。” 有他在,她若肯,他怎么能容许她不幸福? ☆、第41章 没人美过你 自从两人冰释前嫌之后,顾颜殊倒是一天比一天高兴,去上班的时候那春风得意的样子,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最近过得很不错。 能过的不好吗?决定下来要这个孩子之后,陆遗珠终于肯努力吃东西。厌食症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最重要的是一个心结。如今既然解开,病好这件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她既然肯吃东西,身体自然也一点点好起来。脸上多了点肉,肚子倒是还没见显怀,顾颜殊每天去医院第一件事情是亲/亲她的脸,第二件事就是摸/摸她的肚子。要是换了从前,她早就一个冷眼扫过去,现在虽然还是觉得有点不大喜欢,却没有排斥,努力接受了。 对于这种变化,明眼人都看在眼里。据说黎满满派人去打听之后,听到时候在拍戏,当时还好,过了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面,愤怒地摔了一只手机。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逐渐得了顾颜殊的喜欢。现在陆遗珠轻描淡写的一句回头,就让让她功亏一篑,她怎么肯?她心里不好受,人却很敬业。半个小时之后开门叫人进去补妆,导演喊了一声a,马上就进入状态。只是虽然心有余却力不足,虽然勉力支撑,也cut了好几次。 《豪门贵胄》的男主角是齐弈钰,他跟黎满满都是素颜签下的第一批人,算是同门。这场戏是他和黎满满还有女三号的对手戏,黎满满算是他的师妹,接连被cut了两三次,他也没有说什么。无所谓地笑笑,示意黎满满没关系,可以休息一下找找感觉。黎满满却是觉得自己需要调整,朝导演抱歉地弯了弯腰。她一向工作认真卖力,风评很好,又顶着顾颜殊养在外面的女人的标签,导演一向都没有为难她,挥挥手让她随意。 这边大头没人说话,那边却出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说实话,《豪门贵胄》作为来年的开年大戏,里面的噱头肯定不少。一大亮点就是在演员的选角上面。 黎满满是最近很火的女演员,齐弈钰也出了新歌,凭借出色的外貌和优质的嗓音成功进军影视。男女主角虽然是新人,热度却明明白白摆在那里。配角却也不是随随便便找来的龙套,一个个都是俊男美女,演技也都很不错。就比如说,女三号步丽仙就是化蝶公司新签下的,气质外在都很出众,最关键的是化蝶的老板很看得起她。 原剧改编自当红女作家秦思的新作《婚婚欲碎》,由编剧孟初冬改编成剧本《豪门贵胄》。这两个人都是素颜重金挖过来的,做好了准备,预备着要凭借这部剧打响名气。阵容强大,斗争当然也很强大。个个都指着有人出错,爆出什么新闻来增加点知名度。现在黎满满一反常态,自然有很多人等着看笑话。 这时候原作者跟编剧正坐在片场喝咖啡。孟初冬在外面看上去还是相当有气质的,端着杯子跟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连衣裙的女人坐在一起。两个人都似笑非笑地看黎满满走进休息室,那个女三号步丽仙跟着走进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两三分钟就被黎小姐的助理恭恭敬敬地请了出来。 “你说的就是她?”朝休息室抬了抬下巴,穿连衣裙的女人看向孟初冬。 孟初冬点点头,“就是她,感觉怎么样?” “有点意思,”杯子里还剩下最后一口咖啡,晃晃杯子,她笑着摇摇头。“但你说顾颜殊动心,不可能。” “秦思小姐,请不要蔑视我作为一个编剧的敏锐度。她和学长两个人之间绝对有事。” “事是有,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孟初冬小姐,也请你不要蔑视我作为作者的直觉。”咖啡已经喝完了,助理上来问要不要再倒,她摆摆手示意不用。助理退到一边,距离保持得不远不近,既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又能在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上前。 秦家挑出来,能够跟在秦大小姐身边的人,当然不是随随便便的。 “你要相信,”秦思继续说:“像顾颜殊那样的那人,喜欢了一个女人,就不会喜欢别人。他会把自己锁在塔里,固步自封。”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你今天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么个女人?” “是啦。你最近不是卡文嘛,把你叫出来围观一下三角恋,想看看你有没有灵感。”孟初冬用手撑着脸,苦恼地看着秦思。“不过好像没用。” 秦思摇摇头,伸出一个白/嫩的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呀,想叫我出来散心就直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说着,拿起皮包就要起身,想了想,又停下。“说起来真的有件事情要让你帮个忙。陆遗珠什么时候出院的话你就打个电话给我。” 孟初冬目瞪口呆,“你对那个怪胎有兴趣?” “倒也不是。”她皱皱眉,显然对孟初冬称呼一个人为怪胎有点诧异,但是没说出来。“我有个姐姐叫秦彤,她病得挺严重。陆遗珠进医院前曾经答应过给她针灸……” 她话还没说话,孟初冬已经吃惊地打断了她:“你还有姐姐?你不是说只有一个亲弟弟吗?” 又来了……孟初冬爱好……八卦…… “说来话长……”大家都知道,有人说说来话长的时候,就是表示她不想再说下去了。 结果孟初冬倒好,来了一句:“那你就长话短说……” “……”秦思沉默了一阵,默默地说:“领养的。” 孟初冬原本是想远远避开陆遗珠这个怪胎的,但是她承蒙秦思看得起,把小说改编权给了自己,自然要还她这个人情。所以即使再不喜欢,也三天跑一次医院,却看看那尊大佛病好了一些没有,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陆遗珠虽然觉得她最近来的太勤快有点奇怪,到底也没有说什么,甚至连个疑惑的眼神都没给她。一门心思少食多餐努力吃自己的饭养膘看书,修身养性,顺便好好培养自己和顾颜殊的感情。这么一来,她怀/孕的消息孟初冬自然也就知道了。孟初冬一知道,全天下都知道了。 最近市一院的医生很苦恼,不仅要花费力气给病人看病,还要耗费精力拦狗仔队,恨不得自己能有□□术。顾颜殊也怕陆遗珠住在医院被人打扰,毕竟前两年的网络水军事件已经让她吃足了苦头。问了医生,说是已经没有大碍,坚持吃东西应该就没事。顾颜殊就把陆遗珠抱回了家,没错就是抱回了家,他根本没让她下地。 出院的那天孟初冬和林浊清也跟着去了,两个人面对这赤/裸裸的秀恩爱,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作了个鄙视的表情。 “光天化日之下……”孟初冬摇着头感慨。 “朗朗乾坤之中……”林浊清摇着头接话。 “无耻的秀恩爱……” “该遭天打雷劈……” 陆遗珠窝在顾颜殊怀里,看两个人一唱一和分外和谐,脸上的表情五味陈杂。“你们考虑过去演双簧吗?”她问得很认真…… 按照苏城的规矩,从医院那种地方回来都是要好好洗一个澡的。顾颜殊把陆遗珠抱回家里,张妈已经准备好洗澡水。他对着孟初冬他们说:“先坐,我带遗珠去洗澡。”话还没说话,小诺叼着自己的洋娃娃往这边走过来。看见两个主人回来,高兴得连娃娃都不要了,嘴一松就哈着气往他们身边跑。 “小诺。”陆遗珠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看见小诺,想得很,挣着要从顾颜殊怀里伸出手去摸小诺的头。顾颜殊太高了,陆遗珠在他怀里,海拔也变高了。小诺两脚着地,伸长了脖子要够她的手,没够到…… 顾颜殊看了一眼妄想跟自己抢老婆的小诺,幽幽地鄙视:“你长得太矮了。” 小诺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放下两只前腿,呜咽着凑到孟初冬面前寻找安慰。陆遗珠看了看顾颜殊,默默收回了手。 “下来再摸。”亲/亲她的额头以示安慰,顾颜殊心情大好,抱着她就到楼上去洗澡。 陆遗珠这个澡洗得很慢,顾颜殊在房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她才出来。这么多时间,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她的房间。在抽屉里发现了一本相册,倒是让他诧异了一把。他没想到陆遗珠还拍过照,印象里,她从没有拍过照,当然结婚照除外。翻开相册,相片是按照她的年龄排的,从小到大,十四岁开始。一开始还是连衣裙,后来从十五岁开始就变成了汉服。从半臂到对襟,齐胸再到袄裙,优雅美丽,张张如画。 陆遗珠从浴/室出来,看见他在看相册,只是朝他微笑:“汉服是不是很美?” 他点点头,“汉服很美,但是我见过最美的,不是汉服。”走过去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她洗完头总是不喜欢吹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脑后。为了不束缚到肚子,她今天穿的是袄裙。映入眼帘,很容易就让人想起李白那句,清水出芙蓉。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承认。他见过她,从此之后,世上再无风景,能美过她。 ☆、第42章 爱让人勇敢 林浊清和孟初冬再楼下陪着小诺玩了好久,佣人第二杯咖啡都快喝完了还没见两人下来。林浊清疑惑地说:“这么久还没下来,不会是遗珠又有哪里不舒服吧?” “你还真当她是林黛玉啊?”孟初冬听见这句话差点把咖啡呛进喉咙里,放下杯子咳了好几声。“没那么娇弱。” “那还洗这么久?” “这你就不懂了吧,鸳/鸯/浴嘛,当然要洗得久一点啦。” “啧啧,”林浊清连叹了几声,对着她上下扫视了一阵。“看你这幅过来人的样子,高卓花样还挺多?” 孟初冬气结,红着脸飞了个白眼过去。“不跟你说了。” 楼下两个人把丰富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却没想到楼上他们根本什么都没做,顾颜殊连肉末都没看见,这时候正一本正经毫无歪念地给陆遗珠吹头发。 她的头发很漂亮,总是很容易就让顾颜殊爱不释手。可是她有个坏毛病,洗完澡总是不喜欢吹头发。结婚这么久了,只要顾颜殊在家,陆遗珠没有不让他进房门,她的头发总是他吹的。 乌黑的发缠绕在指间,湿/润的,带着说不出的感觉,还有洗发水淡淡的清香。顾颜殊一直都很享受这个过程。 暖暖的风若有似无地吹在脖颈间总是很让人犯困,陆遗珠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臂膀间嘟囔:“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很想睡觉。” “问过医生了,是怀/孕的正常现象,有人孕吐比较严重,有人就会比较贪吃嗜睡。”他把声音控制在一个范围内,轻轻地,很温柔。 “说到贪吃,”她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我倒是真的挺想吃蔬菜粥的,颜殊,你做给我吃。” “好,吹干头发就给你做。”他现在巴不得她多吃点东西,别说是一碗蔬菜粥,就是想吃华南虎他都敢想方设法弄过来。 第26节 头发已经吹干了,她还懒懒的靠在他怀里不肯起来。他含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觉得怀/孕了的她变得比以前可爱了很多,却让他很享受。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心如钢铁却成绕指柔。从前他只是爱她怜她,奢望着她的回应,心中酸楚却舍不得放手,总是忍不住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而现在,当她也对自己这样温柔以待的时候,他心中却没有先前想象的那种欣喜若狂,只有满心平静和温暖。原来幸福是这个样子的。 温温的凉白开,却恰恰好到最解渴的程度。 顾颜殊眷恋的用手指去绕她的一缕头发,“头发干了,下去陪小诺玩,嗯?”其实他心里是想陆遗珠睡一会的,所以这个尾音说得又轻又糯,让人听了就生出一种缱绻依恋来,更别提她这时候本来就困着。 果然,闭着眼睛摇摇头,“不下去了,睡一会。” 求之不得。 拦腰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虽然开着恒温的空调,也帮她把被子盖到下颚。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摸/摸她的肚子。“睡吧,粥做好了就叫你。” 顾颜殊起身出去,临了还叫了个佣人在门外坐着等好,夫人有什么事情就要第一时间报告。 听见他关门的声音,陆遗珠却坐起身。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她摸上自己的肚子,幽幽地说了一句:“希望我这么做是对的。”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掀开被子起身走到座机边上坐下。 京城今天也有雨,钱昕然站在办公室的落地大窗前,一手插袋,一手在玻璃上细细描摹。裤袋里的手机响起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薛静文,拿出来一看,遗珠两个字却让他有点惊讶。 “遗珠,什么事?” 陆遗珠的声音在电话里稍微有点失真,“抱歉哥哥,我可能不能跟你回去了。” 她不能跟自己回京城,自然就是还要留在顾颜殊身边。钱昕然沉默了一下,才说:“他用什么办法改变了你的想法?”说实话他有点好奇,顾颜殊到底做了什么,能够让他这个任性的妹妹回心转意。 “他什么都没有做,哥,我只是怀/孕了。” 嚯,钱昕然简直要忍不住为顾颜殊拍手鼓掌了。连老天都站在顾颜殊身边,结婚几年都没消息,偏偏这时候有了动静,果然连老天都要帮着他留下陆遗珠。 久久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哥,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不,没有。”他笑笑,忽然就想起了陆心纤。“遗珠,你果然是妈妈的女儿。” 当年陆心纤也是这样,明明已经彻底绝望,却愿意为了救自己的女儿重新回到钱其扬身边。而如今,她的女儿,甚至愿意为了孩子留在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甚至囚/禁了她的男人身边。不像陆蕾妍,有太多泛滥的爱恨,心狠起来,却什么都舍了。 他这样的男人,陆遗珠在这个时刻竟然听见了他叹气:“遗珠,我想妍妍了,非常。你说她怎么忍心,舍得离开我。” 她从未想过,钱昕然会这样清楚地表达了自己失去妍妍的狼狈落魄。他的心在荒芜。 “哥,我现在才发现,爱是会让人变得勇敢的。”她脸上有坚定的神色,“我不爱顾颜殊,但是我愿意为了这个孩子,装作/爱他。” “所以说你们女人的思维真的很奇怪,”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门外一阵喧哗。皱起眉头转身,办公室的门就被重重撞开来。 站在最面前的女人穿着白t恤牛仔裤,外面胡乱套了一件桃红色厚外套,头发也没有做过,乱蓬蓬的散着。她身后两个男人把他的秘书压制在后面,几个人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闹事的。 钱昕然面色极冷,匆匆说了一声“晚上再打给你”就掐断了电话。 秘书小姐林静知道老板已经火了,被扭着双臂的她表达了自己的无奈:“抱歉钱总,我没能拦住她。” 钱昕然给了她一个眼神表示自己清楚,那两个男人也就顺势放开了她。“钱总,要叫保安吗?” “你先出去吧。”不需要的意思。 随手把手里的手机往桌上一扔,看向那个带头的女人。钱昕然面色阴沉,眸子里酝酿了一腔怒气,好像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他薄薄的嘴唇里说出的话冰冷刺骨:“薛静文,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钱昕然,我没听错吧?”薛静文觉得很可笑,“明明是你一句话都没有,就派人送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给我。现在你跟我要解释?钱昕然,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律师会向你表达清楚我所有的观点,”他厌恶地别开头,好像一分一秒都不想看见面前这个女人。“薛静文,我没有这个义务。” “钱昕然!”她被激怒,大声喊了出来。她本身就不是好看的女人,这么一喊,怒气上涌,更显出一种扭曲的狰狞来。 他倒是被这一声引得回头看了她一看,不屑冷笑还浇了一瓢热油上去:“对,就是这个表情。当年你害妍妍心脏/病复发,甚至杀了袁菲嫁祸给妍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薛静文,你真让人恶心。” 她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把真/相说出来,她以为他至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 可是现在,他说她,恶心。 就在不久前,他的律师上门,说,他的婚姻,只是用来制约她。 她还不信。 现在真/相就赤/裸裸摆在自己面前,她还有什么理由不信?她忍不住倒退一步,被身后一个保镖伸手扶住。“夫人!” 她没有理会,只是抬头对着钱昕然冷笑,笑着笑着眼泪就爬满了脸。到最后,她笑得都已经癫狂。“钱昕然,再怎么样也没有你们恶心。跟仇人的女儿在一起,你才是这世界上最让人作呕的人!” 她原本以为钱昕然会惊异会慌张会让步,先前她提到这个的时候,他都会无条件忍让。可是他的脸上完全没有自己期待的表情,只有那种嫌恶那种阴冷,让她生生打了个寒颤。一种恐惧忽然爬上心头,他的话语就像一条毒蛇,缓缓爬遍自己身体每个角落。 “呵,薛静文,没有筹码能用一辈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薛静文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眼神惊惧,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净。“你是说?不,不可能!” 即使陆遗珠回到钱家了又怎么样?当初带走她折磨她的仍旧是陆蕾妍的母亲宋恬迩,他们仍旧是仇人。 “没有什么不可能,薛静文,我很早以前就劝你做事不要太绝。”他绕到办公桌前坐下,按下电话机上的分机键,“林静,叫保安。”说完,重重靠到椅背上,狠戾地看向她。她被他看的一瑟缩,连自己下一句话都忘了要说什么。“薛静文,我从不对女人动手。你别的话,留着去牢里解释吧。” 他的话语太绝情,薛静文连连摇头不敢相信,眼中带了绝望。“钱昕然,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 保安已经上来抓着她的臂膀就往下拖,身后的男人想要挡,奈何人太多,根本挡不住。薛静文在保安手里挣扎着,叫声凄厉:“昕然,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爱你!”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被人拖下去,林静微笑,轻轻把门合上,隔绝了薛静文的嘶喊和视线。你看,报应总是会来的。 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照片。陆蕾妍在照片上巧笑嫣然,胜过春花。温柔地抚上相片,他轻声说:“妍妍,该回来了。” ☆、第43章 又和她有关 天气渐渐变冷的时候,陆遗珠的肚子也渐渐显怀。情同听顾颜殊说她身体已经趋于稳定,就天天两三/点的时候把秦彤送过来针灸。 那时候陆遗珠刚刚睡过午觉,针灸完了还会留秦彤在家里吃个晚饭什么的。秦彤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她对孕妇总是很欣羡。一开始的时候顾颜殊怕她劳累,总是陪在一边。后来公司的事情就渐渐多了起来,他经常忙得连晚饭都不能回家吃,甚至连半夜都是被电话吵醒,叫出去解决事情。 陆遗珠从来不问他在忙些什么,因为她从来不关心这些。即使高卓孟初冬他们,甚至连钱昕然都变得非常忙碌。有时候顾晗羽会过来陪她吃午餐,因为怀了孩子,甚至能被允许出这幢房子,出去走走。陆遗珠本来应该很享受这种平静地生活,心里却像破了一个大洞,一点点空洞起来。 “哟,你这是准备去哪里?好大的阵仗。”这天秦彤过来的时候,正赶上陆遗珠要出门。顾颜殊怕她出事,林林总总,保镖就好几个。秦彤也被这种架势吓了一跳,倚在门口看着她风情万种地笑。 陆遗珠循声望过去,秦彤今天穿了一身泥金色绸缎旗袍,半袖恰恰遮住半个白玉一样的膀子。一双美/腿尤其好看,高叉一直分到大/腿/根部,有种若隐若现的诱/惑。足上是珍珠白色细高跟,鱼嘴的,能看见她染成水红色的脚趾甲。旗袍直直淌到脚踝,就算是在苏城,穿这样长旗袍的女人,也需要勇气。她本身就是申城人,旗袍之城里长大的女人,除了旗袍,似乎没有别的衣裳能称得上她。秦彤这个女人是适合穿旗袍的,身段仪态都恰到好处,妖而不媚,多一份则嫌淫/靡,少一分肉/感全无。 从她身上,总是很容易让人想起申城的风花雪月,纸醉金迷。 尤其是她今天身上的旗袍尤其漂亮,那上面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连陆遗珠都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她衣领处的绣花,“这花儿绣的真好,针脚很细。” 秦彤笑,她这一笑更是妩媚得入骨三分。“沈二总说我胡来,今天能得顾夫人一句好,真是让我高兴。这花啊,是我绣的。” “你手艺很不错,”陆遗珠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微微笑。她这两天过得平静安乐,所以这个笑也就没有当初的凄惨美,反而透出一种宁和安然来。她的美一直像珍珠一样,光泽柔和,却婉婉动人。“昨天忘了告诉你,今天虎丘那里有个庙会,听说郑虹影会来表演,我很想去看一看。” 不得不说,秦彤听见这个回答,实实在在吃了一惊。“我以为你不会追星。” “不是追星,郑虹影可不是明星。”她已经等了很久,一边整理肘间的披帛,一边笑着对跟她解释:“她是苏城人,从小学评弹的。这几年签了化蝶,稍微有了点名气。她难得回来,我就想着去听一听。彤姐一起去吗?” “我倒是很想去,但是虽说申城话跟苏城话差不离,我还是有点听不懂。” “有什么打紧?最重要的是去凑这个热闹,”说到这里,眼里又隐隐约约透出一份怅然来。“我已经好久都没能出去凑热闹了。” 张妈走过来,“夫人,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反正魅影白天也没事,来都来了,秦彤就想着索性跟她一起去看一看。坐在车里的时候秦彤趁着空档仔仔细细地观察了陆遗珠一遍。她话很少,秦彤也不是能很快跟人熟络起来的人,往往说一句开始,针灸完就走,最多留下来逗逗小诺或者吃顿饭,再没别的。这样细致地观察她,倒是第一次。 她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褙子,看起来典雅端庄。秦彤不是没有见过人穿汉服,只是现在的女孩子,大多数都把汉服当做一种哗众取宠的手段,嘴里喊着复兴中/华,把一件衣服捧到一种无人可及的高度。她甚至听过一个女孩子说,汉服之后,再无美衣。 但是陆遗珠很不一样,她从来不会高声谈论自己今天穿了什么,也不会强迫别人去改变自己对美的看法。但是她又是很固执的,即使世界因为她这份拒绝而抛弃了她,她依然故我,穿着汉服安安静静地活着,美得就像空谷幽兰,自己知道就好。她似乎总是这样平平淡淡的一个侧脸,即使笑的时候,也不过是微风吹过静水。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很多人都不知道顾颜殊为什么喜欢陆遗珠,甚至这样不能自拔。但是在这么一瞬间,秦彤忽然就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她这样的女人总是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视,偏偏自己还没有知觉。 她看的时间或许太久了,久到陆遗珠都对这种灼热的视线忍不下去,转过头看她:“看什么?” 秦彤由衷地说:“你很漂亮。”这种漂亮无关皮相,而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她想起,陆遗珠其实也算得上是饱读诗书。放在任何一个朝代,肯定都是大名鼎鼎的才女。 “谢谢,你也很漂亮。”她这话说得很平淡却很真切,没有把它当做称赞,而是当成寻常话来听。 能有这样心如止水的境界,秦彤很佩服她。要是她当年能够学会一星半点,也不会被沈二伤得支离破碎。 车子缓缓停下,司机回过头来无奈的说:“抱歉夫人,人太多了,只能开到这里。” 两人往车窗外一看,可不是。今天庙会很热闹,人多的就像被赶出窝的蚂蚁。秦彤一看这么多人就头疼:“你确定你喜欢这么多人的地方?” “我不喜欢,但是我不拒绝。”说着,她想了想,然后让司机先去找停车位,自己和秦彤先下车去逛。 原本他们两个的穿着算是很另类的,走在路上回头率高得吓人。今天却出乎意料的,别人只是看了看就把头别了回去,没当回事。 原来是今天正好有一大群孩子穿着cos服出来玩,别人虽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们,他们却兀自从这边逛到那边,哈哈大笑,看起来神采飞扬,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连秦彤看了都连连摇头:“现在的孩子真是胆大,我都不敢想象穿成这样我怎么上街。” “其实这就是长大的悲哀。很多事情年轻的时候能够义无反顾去做,到了后来反而畏首畏尾,还不如孩子。”陆遗珠来这边主要是听郑虹影的评弹,也不看别的,拉着秦彤就往人群里扎,想要分出一条路去找那个台子。边上的保镖分散开来护在两人身边,确保安全无虞倒也没有动手做什么特殊化动作。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琵琶和三弦弹拨的声音,还有那声声软糯好听的吴侬软语。陆遗珠心情大好,回过头对着秦彤笑,一头乌黑的发扬起微微的弧度。“彤姐,快点。” 戏台子前多是中老年人驻足聆听,偶尔有年轻人停下,也不过拍一张照留念就匆匆离开。庙会很热闹,他们要去找更新鲜好玩的东西。其实秦彤也不喜欢听这种戏,咿咿呀呀的好像唱不完一样。陆遗珠却着迷一般地喜欢,站在台前就不肯挪步。她的位置算不上好,戏台子又很高,她却毫不在意一般地,仰起头去看。 秦彤听不懂,一头雾水地看看台上穿着旗袍笑意妍妍的女人,又看看台下如痴如醉的陆遗珠。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看着台上的人,轻声解释:“今天唱的是《桃花扇》,新出来的,我也是第一次听。” 血染桃花扇,故事里李香君的音容笑貌犹在,那一撞的绝世烈骨,足以让后世永生传唱。 陆遗珠最喜欢《桃花扇》的结局,作者安排饱经磨难的两人相遇,却不让他们在一起。不过匆匆相聚,却又彼此离去。 这是陆遗珠永远没有办法理解的感情,可以生可以死。 郑虹影其实唱的很好听,这种年头,能够凭借评弹一炮而红的女人,肯定要有点真材实料。她唱了二十分钟就起身弯腰退场,秦彤觉得经受了一场酷刑,陆遗珠却在这悄声软语中沉醉不已,忽略了别人探测的目光,还嫌时间太快来得太晚,没能听到前面二十分钟。 郑虹影下台后上来的女人马上引起很多人尖叫,中老年人散去,无数年轻人围上来高喊她的名字。她微笑着跟他们寒暄了几句,姿态优雅美丽。 “黎满满,我们爱你!” “满满满满你慢点飞,我们在后面跟着追!” 陆遗珠和秦彤没能来得及撤离,保镖也被疯狂的人群挤散,两人在人群里散开,分分被挤得昏头昏脑。震耳欲聋的喊声不断在耳边响起,陆遗珠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就要聋了。 在这么慌乱的时刻她竟然还有空想,自己是不是跟黎满满有仇,每次听到她的名字,都会很倒霉。上上次被强/占,上次差点被掐死,这一次……踩踏事件…… 作者有话要说:  即日起每晚双更,大年夜十更。么么哒千金爱你们。 ☆、第44章 她是最重要 素颜今天有个很重要的融资会议,一开始倒是很顺利,开到一半的时候,denny心里一个咯噔,完了,没把公司前景规划书带进来。结果没想到他顶着boss锐利目光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吓等着他。 “denny……”erica这位金发美人看样子急得团团转,看见他出来,一手捏着个手机一手朝他用力地招。 走过去,“怎么了?” 要不是为了形象,erica恨不得就地顿足。“boss的电话打不通,是夫人那边的人打电话过来……” 第27节 denny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了,真的。她还没说他就知道,肯定是夫人那里又出了什么事情。当下他也不准备回去拿文件了,转身就要往办公室走,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她:“记得交代下去,重新做一份融资企划书。” erica感觉自己的头也开始疼。 走进会议室径直走到顾颜殊身边,无视他冷冻激光一样的眼神,弯腰轻声说:“boss,夫人那边的电话,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顾先生当场给他们表演了一出四川变脸,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过后就恢复了微笑。今天这个会议特别重要,为了防止意外,拒绝手机,连他都不能例外。只是没想到,就是这么短短的一个会议的时间,陆遗珠竟然就出了事。 “顾总,有什么问题?”对方公司也看出他神色有异。 顾颜殊没有立刻回答,沉着脸坐在那里思索了半分钟,把文件往前一推,抬起头对着对方说:“抱歉冽总,我有点急事,接下来的解释工作,会由denny接手。” “什么?”对方显然不能理解,什么时候能够急的过这次的会议。隐约薄怒:“顾总,就算你资金雄厚,也不能把我们当傻/子耍!这桩融资案我们三个月之前就在准备,你现在跟我来一句有急事?”站起来挡住顾颜殊的路,“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颜殊心里很急,根本没有办法跟他在这里虚与委蛇,冷着脸伸手格开他:“无可奉告,抱歉,请让一让。” 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眼里就只剩下顾颜殊的背影。就算他真的有什么急事,此种作为,未免有失风度。 denny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上前收拾烂摊子:“对于今天的事情,我代表顾总再次向您表达郑重的歉意。” 对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身旁的男人却勾唇说:“没有关系,这对于我们来说反而是好事不是吗?跟这样没有责任心的公司合作,还不如早日谈崩比较好。” 素颜众人万万没想到他们老板还没开口,一个下属就敢说这样的话。更没有想到,他这句话说完,那个所谓的冽总就转身走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看起来都说冽总的公司风气开放,员工言论自由,工作态度大胆,果然名副其实。 见状,denny知道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无所谓地出去了。身后的几个股东一边整理文件一边抱怨这叫什么事,他却觉得对于顾颜殊来说,什么事都不算,不过是把计划推迟一点而已,麻烦一点而已。 跟陆遗珠比起来,一个小小的融资案,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顾颜殊从erica手里拿了私人手机就往外走,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好,他一边拨电话一边坐上去。接电话的显然是他安排给遗珠的保镖,“顾先生,我很抱歉。” “我现在不想听这个,”他皱眉,“遗珠在哪里?” “夫人不肯走,我们还在虎丘。” “等我。”说完就挂了手机,又嫌弃司机开车太慢:“你回去,我自己开。” 司机毫无异议,下车打开车门请他坐上驾驶座。结果一向稳重喜欢坐慢车享受生活的顾总,刷拉一下就把车子开了出去,司机擦擦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觉得顾先生这是把宾利当成火箭在开啊。 虎丘离公司其实挺远,但是顾颜殊硬生生把原本一个小时的车程开成了半个小时又五分钟,赶明儿司机先生估计是要去交通局交罚单了。他到的时候是四点钟,很多人看完了庙会要赶着回去的时候。顾颜殊同样遭遇了车子开不进去的焦躁,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拔下钥匙把车门锁了,随意把车停在那里就逆着人群往里走。他知道把车子停在这里不好,会影响很多人的行走,甚至会造成交通堵塞。换了平时他绝对不可能这样,可是今天不一样。人活着总有这样那样违规的原因,而他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逆着人潮往里面挤,身上还穿着签约时的西装,跟这里的氛围简直格格不入。很多人都在看他,他却只在找路。终于找到他们说的那个戏台子,还有很多人举着写着黎满满名字的牌子还那里挥动。顾颜殊一愣,只说陆遗珠出了事情,却并没有说黎满满也在这里,难道和满满有什么关系? 戏台子后面就是后台,早有人等在那里,看见顾颜殊忙从影迷里劈开一条路过来迎他:“顾先生,恭候多时了。” 顾颜殊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放在臂弯里,“到底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还真不是黎满满的错。当时因为黎满满出来,还唱了一首《豪门贵胄》里的插曲,影迷们的血都沸腾了,拥挤当然是寻常的事情。 陆遗珠和秦彤也被人群挤散,她又穿着褙子,裙摆长长地到脚背上,脚上还穿着泥金缎绣花鞋。这么挤来挤去,鞋子就被人挤掉了,腰带还勾在一个人的包链上。那个人跟着黎满满的走位不断拍照,陆遗珠腰带被他扯着,人又被人群挡住,脚上还没有鞋子,就那么活生生踩到了地上的一片碎玻璃。等保镖们分开人群找到他们的顾夫人的时候,陆遗珠已经被推搡得跌倒在地上,脚上白色的袜子被血染红,边上明晃晃的,赫然是一片沾血的碎玻璃。 保镖们倒吸一口冷气,一边打电话给顾颜殊一边狠狠在心里骂,谁这么没有素质!知不知道不能随便扔碎玻璃啊!谁知道顾颜殊开会没有带手机,打了好久没人接,最后打到erica那里才算通。台下乱了套,黎满满歌也唱不下去了,碍着面子工夫微笑着走下台一看,嚯!是孽缘还是怎么滴,连出个活动都能遇见陆遗珠。 主办方也不知道会出这种事情,好好的办个活动都能伤着顾夫人,哦,还有还没出生的顾公子。 “顾先生,我们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还请你……” 拐了个弯就看见了陆遗珠,顾颜殊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随着顾颜殊的视线看过去,能看见传说中的顾夫人的侧脸。她穿着一身素色袄裙坐在石凳上,连坐姿都想仕女图里面那样,优雅古典美丽。只是似乎过瘦了,单薄的一个侧影,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她正跟郑虹影讲话,两人相对而坐,笑语晏晏的看起来挺高兴。秦彤旗袍在那场“踩踏事件”中也被挤皱了,此时正站在一脚给人打电话,看那解释的语气神态,估计是情同。 三个女人在那里或坐或立,个个都不同风格的漂亮,顾颜殊却一直看着陆遗珠。看见她没事,一颗心总是是放下来。可是心里却生出一种气来,气她不肯好好照料自己,给她梦寐以求的自由,她不整出一点事情来就不算完。 他本该是生气的,本该是朝她发火的。可是看到她的笑,就只剩下对自己的气恼。说到底,终归还是自己对她保护得不周到的缘故。 陆遗珠像是说到高兴处,侧了侧头,伸手要把脑侧落下的头发挽上去。却在侧头的时候,看见了迎着光站在那里的顾颜殊。 他还是穿着淡蓝色的衬衫,长身玉立,面容英俊。不消动作不消笑容,只要站在那里,就足以勾动女人的目光。 顾颜殊走过去,“很开心?知不知道我很担心?”说着就在她面前蹲下,“给我看看你的脚。” 她把脚往里缩了缩,看了看四周,“这么多人,不大好吧。” 郑虹影说:“不早了,我晚上还有个通告,就先走了。”说完真的就往外走了。 其实陆遗珠很喜欢她唱的评弹,刚才也跟她深入地聊过。但是她没有问郑虹影要手机号码或者任何联系方式,她一度是向往那种萍水相逢的缘分的。匆匆相聚然后离散,消失在人流里,有种无法言说的美好。 秦彤也说:“我也先走了,沈二来接。”拿着手机朝两人摇了摇手。 “现在没人了,”顾颜殊说,“看个评弹都能这样,遗珠,你要我说点什么好呢?”他撩起她裙摆的一角。 绣花鞋已经被保镖找回来了,却只是虚虚地垫在下面,伤口不适宜穿上。主办方找到了双氧水,伤口已经被处理过,却没有找到创口贴,陆遗珠用衣服上一根窄衣带扯下来做了包扎。顾颜殊目测那根衣带的宽度,觉得伤口不会很大,也就真的把半悬的心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即日起每晚双更,大年夜十更。么么哒千金爱你们。 ☆、第45章 我不喜欢她 “真拿你没办法,不肯去医院?” 陆遗珠怀了孩子脾气越发任性,说什么都不肯去医院。摇摇头说:“我不喜欢医院。” “那叫家庭医生。”顾颜殊无奈,伸手把她横抱起来。“都已经有孩子了,不能再这么任性胡来,做什么之前总要为孩子想想。” “我没想到会这么拥挤,来看评弹的,谁知道黎满满会突然出来。”她还觉得挺委屈。 “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没看清楚人家节目的流程,回去我再收拾你。”抱着她转身,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转身却看见黎满满拿着一个创可贴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穿得很少,海蓝色的礼服裙,光/裸的肩头在瑟瑟寒风中被吹得通红。 她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顾颜殊叫了她一声:“满满?”她才抬起头,朝两人很灿烂的笑了一下。 “颜殊哥,抱歉,我没想到嫂子会在这里,没有照料好她。”自从那碗黎满满带着顾颜殊去偷山芋之后,她就开始这么叫顾颜殊,顾颜殊第一次听还觉得奇怪,后来也就接受了。 顾颜殊说:“是她自己不当心,跟你没关系。”目光触及她光/裸的肩头,皱了皱眉,回身把陆遗珠放到位置上:“等我一下。”然后走到黎满满身前,把臂弯里的西装外套抖开,轻轻披到她肩上。 “这么冷的天气,台上没办法,台下总要好好照顾自己。” 其实黎满满一下台就被助理披上了裘皮外套,听说顾颜殊来了,才拿起从助理包里找到的创可贴,脱掉外套往那里走。并不想证明什么,她只是想试一试,顾颜殊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疼惜自己。她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很明显赌赢了。 陆遗珠沉默着看那两个站在一起的人,男俊女美,在冰冷的寒风中,看起来就像春风吹过柳梢。一双璧人,很美好的画面。看起来很般配。 他平时也是这么温柔地对待自己,可是现在却当着自己的面,把这份温柔给了别的女人。 虽然她叫他哥。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黎满满脸上的笑容很刺眼。心口传来的酸涩,都让她变得有点不像自己了。 陆遗珠低下头不再看他们,拳头却不由自主攥紧,剪得圆润的指甲嵌入掌心,带来轻微的疼痛。她感觉有点难受,但是具体的又说不出来为什么难受。 怀/孕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情,让她变得很奇怪。 “很漂亮,也很有气质,”黎满满朝陆遗珠那里看了看,“你很有福气。” 顾颜殊回头看,陆遗珠坐在那里低着头,脑后散落的长发有几缕被寒风吹起,却不显瑟瑟,看起来就像在冷风中怒放的皎洁梨花。 “是的,遇见她是我这辈子最有福气的瞬间。”他发自内心地勾起唇,黎满满在一旁看的毒入肺腑,妒恨非常。 上辈子陆遗珠肯定是做过什么好事,不然老天怎么会派下一个顾颜殊来拯救她。 “遗珠不舒服,我先走了。记得让助理给你弄碗姜汤喝。”他的话很温柔很体贴,本该知足的,黎满满却在一瞬间红了眼眶。他太好了,偏偏这份好是以哥哥对妹妹的名义给的。如果她不喜欢他,说不定还会非常高兴,有这样体贴的哥哥。可是现在,她只觉得满心苦涩。 红了眼眶,脸上却没有露出伤心难过的神色。拉住顾颜殊的手,把创可贴塞到他手里。暖暖的,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她脚伤了,用带子绑住当心发炎。” 顾颜殊接了那个创可贴,也没多说什么。兀自走到陆遗珠面前,蹲下/身捧住她的脸,她皱着眉躲:“冷。” “我也冷,”扳住她的脸不让动,他含笑说:“给我捂一捂。” 她羞红了脸,骂他:“流氓。” 顾颜殊很少看见她这样小女儿的娇/态,心情非常好。手捂得有点热了,就一把把她横抱起来往外走。“我就捂一捂手,怎么就变成你嘴里的流氓了?嗯?” “我不管,你就是。” “好吧,我们遗珠说什么就是什么。” …… 黎满满站在那里看他抱着陆遗珠离开,没有说要送她。他所能给的最大度的关心,也无非是给一件衣服,叫人煮一碗姜汤。他是真的不爱她啊。 助理拿着衣服从里面走出来,却看见黎满满身上已经披了一件西装外套,不用想都知道,是顾颜殊来过了。黎满满何等骄傲啊,出了顾颜殊,谁能近她的身。 “顾总把顾夫人带走了?” 黎满满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是的,他来,带她走。” 叹了口气,“满满,不是我说你。顾总的心在哪里大家都知道,杂志社的记者虽说吵吵闹闹的,但是你看谁拿顾夫人开过玩笑?有些事情不能太痴心,不然……” “不要再说了。”她一口打断他,“其实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你看过那部神作《x珠格格》吗?其实里面有一句话说得是很对的。老天让女主角的母亲等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却依然感激上苍,能让自己有这么一个可等可念可怨可恨的人。我也是这样。从小到大没有人能够让我伤心。可是现在,我仍然感谢命运,能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否则人生,多么苍白平淡。 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黎满满绝对不会放弃。但是她也不会一味地等下去,陆遗珠那样的女人,谁知道她最后会怎么样呢? 顾颜殊抱着陆遗珠往外走,一个穿着衬衫一个穿着汉服,却没有违和感。庙会还没有彻底结束,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街上走。有女孩子看见顾颜殊抱着陆遗珠走出来,都非常好奇,叽叽喳喳的闹,闹着闹着就有一个女孩子被推出来搭话。顾颜殊看了看一旁的保镖,众人会意,立刻就有一个人伸手挡住她。 女孩子非常尴尬,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 他来的时候停在那里的车子还在那里,只是车窗前被人贴了一张罚单。顾颜殊抱着陆遗珠走过去,有保镖打开后车门,他轻轻把她放进去,即使是后车座,也细心地给她扣好安全带。然后轻轻地吻在她额头上。 关上车门,随手把罚单扯下来,顾颜殊一看,果然是违章停车。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他感觉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违规,都在陆遗珠身上犯尽了。 “知道今天的融资案有多重要吗?签下来了够素颜吃一年的。你说说你,闹出这种事情来。” 陆遗珠低着头看自己脚尖,“你可以不来,我没有叫你来。” “你是没叫我来,但是我能不来吗?”顾颜殊怒了,“别说是脚了,就算是伤到一根头发丝我都没办法好好坐在办公室里面。你怀/孕了知不知道?还偏要往人多的地方去。我看你从明天开始就别出去了,好好在家里养胎。” 她一口拒绝:“我不要!今天是意外,要不是黎满满突然出现,根本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情是你自己的问题,别怪到满满身上。”顾颜殊觉得今天的陆遗珠很怪,平时即使她脾气再不好,总也还是讲道理的。今天她却一点道理都不讲,让他有点生气。 陆遗珠冷笑了一声:“怪?顾颜殊,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吗?” 前面是一个拐弯,顾颜殊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转得很猛。除了被绑架的那次,陆遗珠从没有坐过这么快的车。再加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一种呕吐感袭上心头,她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忍着恶心感,她喊:“停车!” 顾颜殊刚想说这里是快车道停不了车,下一秒却在后视镜里看见她惨白的脸色。急忙把车子开到路边停下,陆遗珠打开车门就往外跑,左脚刚踩在地上,一种揪心的痛就冲上来。她却顾不得,路边正好有个垃圾桶,她扒在那里吐了半天,却只是吐出一点酸水,其他的什么都吐不出来。 “遗珠!”顾颜殊一看就很心疼,忙上前搂住她,扯了几张抽纸帮她把嘴擦干净。“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保证以后不朝你吼了,你不要急。” 陆遗珠挣扎着推开他,她胃里还是很难受,脸色苍白得像鬼。她觉得自己心里也很难受,像是被人塞了一大把碎玻璃进去,又疼又难受。“顾颜殊,你既然喜欢黎满满,为什么不跟她在一起。” 顾颜殊用力抱住她:“我没有喜欢黎满满。” 第28节 她非常失望地看着他,“顾颜殊,你还没有发现吗?即使以前我们吵得再凶,你也不会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而吼我。可是现在黎满满不一样。” 是的。黎满满不一样。他认了黎满满作妹妹,他对黎满满是对自己一样的温柔。他体贴关心黎满满。甚至于,他在半夜接到黎满满的电话,都会从温暖的床/上起来,去看她。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敏锐的,她知道,黎满满对于顾颜殊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顾颜殊从没有想过,一个黎满满,竟然就已经给她造成了那么大的恐慌和不确定感。他曾经想过陆遗珠如果能够为了他难过一次,吃醋一次,他会觉得很高兴。可是他到现在才发现,并没有。他非常心疼陆遗珠,同时又深深怨恨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明明知道她怀着孩子喜欢胡思乱想,他却没有发现她其实已经忌惮黎满满好久了。 他用力地抱住她,说:“不是的,遗珠。我不喜欢黎满满,这么多年,能够让我心动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即日起每晚双更,大年夜十更。么么哒千金爱你们。 ☆、第46章 酒和色迷离 那天的事情以顾颜殊又收到一张违章停车的罚单结束。陆遗珠沉默着跟顾颜殊回家,之后绝口不提黎满满。 其实顾颜殊觉得陆遗珠有点过于敏感了,黎满满对于自己就像顾晗羽那样的存在,并且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跟她多相处对自己的公司很有利。 但是陆遗珠根本不知道这些,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对于别人的精心筹备根本不在意。她不能理解自己,他觉得有点苦闷。 偏偏又怪不了她。 最近几天陆遗珠已经能够稍微吃点寻常的东西,张妈怕她营养跟不上,还特地做了鸡汤。结果陆遗珠突发奇想想吃松鼠桂鱼,张妈一面哄着她喝了一碗鸡汤,一面不嫌烦地叫人去捉鱼。“夫人爱吃酸酸甜甜的,酸儿辣女,瞧瞧你这胃口,肯定能给先生添个大胖小子。先生指不定多高兴呢?” 陆遗珠却有点担心,摸着肚子,说:“张妈,你说他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孕妇都有点多愁善感,张妈也没在意。“喜欢,哪能不喜欢呢。先生把夫人当做眼珠子一样护着,只要是夫人生的,先生肯定都喜欢。” 她皱着眉头看向窗外。有一句话埋在心里面,她始终都没有问出口。 如果顾颜殊不爱自己了呢,那么这个孩子,他还会在意吗? 摇摇头把念头晃出去,陆遗珠决定不再想这些。叫人把楼上床边的小手绷拿下来。手绷上是她昨天刚描好的花样,白底蓝花,绿叶紫荆。挑了一根天蓝丝线开始绣,听着丝线穿过布面的噗嗤声,心就能逐渐变得很安静。其实陆遗珠一开始只是把刺绣当个消遣的玩意,告诉她这个能够静心的,是小汐儿。 宋汐把她的半辈子都浪费在爱恨纠葛上面,到最后学会从容,就开始学很多东西。比如说刺绣古筝琵琶,甚至她匣子里面有很多步摇都是宋汐做了送给她的。她这样的女人,到最后结局却那么悲惨,陆遗珠终生难忘她那个电话,她说:“遗珠,我来跟你道别。” 在宋汐身上她一早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却没想过,自己究竟能跟谁道别。 顾颜殊处理好公司的事情,头疼的揉着额角从书房走出来。一下楼就看见陆遗珠坐在沙发里,就着灯光在绣花。她的侧脸被灯光镀上一层朦胧的美丽,他看着看着就觉得心脏在胸膛里跳了一下,有什么地方变得很熨帖。 其实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她在家里,家是他的。 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顾颜殊走过去坐到她身边,端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看她。陆遗珠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又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她现在看见他心就很难过,索性不再看他。 那天的晚餐很不错,张妈的手艺还是很好,陆遗珠吃了大半条鱼,然后任由顾颜殊牵着自己在院子里散了半个小时步。上楼洗澡睡觉。 顾颜殊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确认她睡熟了,才在她头上印下一个吻,起身出去。在他关上房门之后,陆遗珠却默默睁开了眼。 比起往日的荒芜,她眼里还多了点迷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要这样不信任顾颜殊。她凭着直觉来做这件事情,却原来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确的。 院子里的路灯在他们入睡之后就会一盏盏熄灭,那天却没有。她起身赤脚走到窗前。窗前的纱帘随着空调风吹动,隔着这影影绰绰的影子,她看见一辆白色的车子如利剑一般,劈开夜色往外驶去。 她盯着看了一会,即使站在空调风下面,还是觉得一种寒冷袭上心头。她默默走回去,缩回了被窝里面。她觉得自己其实有资格问顾颜殊一些事情,比如说他为什么半夜三更还要开车出去。于是她拿起了一旁的座机,其实一直都是放在远处的,今天竟然鬼使神差地被她拿到床边来。既然就在手边,她就很想打一个电话问一问。 她本该拿起就拨打出去的,却拿起又放下,来来回回好几次。她有一种感觉,他的回答会让自己难过。她一向是不喜欢埋在谎言下的,可是这一刻,几乎就不愿意揭开真/相了。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在想,就这样吧,就算被顾颜殊就这样骗一辈子又怎么样呢?不是很好吗? 兴许是想的太多太久了,又是一阵令人难受的酸楚呕吐感,她抓起柜子上切好的柠檬片,含了一片抵在舌根处。这种酸涩很好地解了她的难受,却让她清醒过来,那种虚伪的好,要了做什么? 拿起座机,终究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以往打顾颜殊的电话总是响过三声就能接通,这一次却出人意料,第一个电话他根本就没有接。第二个响了好久才接起来。 他的语气里面有一种虚伪的温柔:“遗珠,怎么了?” 大半夜会用座机打他电话的人,也只有陆遗珠一个。 在漆黑的夜晚中,她的声音失了真。让他觉得听起来有种楚楚动人的示弱:“你在哪里?” “做噩梦了吗?”他低笑一声,说:“公司有点事情,处理好我就回去了,乖。” “是吗?”她没有再多问什么,挂了电话把那篇柠檬吐出去,拉上被子闭上眼睛。即使睡不着,也闭着双眼强迫自己入睡。她是真的不能够再任性,她不睡肚子里的孩子还要睡。 有一句话其实是很对的,人活在这个世上,不能只想着自己。 陆遗珠还真是很好骗,到底是因为她不在意自己的缘故。顾颜殊对着被挂断的电话苦笑了一下,然后走进了酒店。 果不其然,里面已经乱的不成样子。包厢的门半遮半掩,透过那道门缝能够正好看见黎满满。她没有像顾颜殊想的那样,冷冰冰地坐在一边。她的身边坐着两个男人,他们在不停劝她喝酒,她虽然不是很愿意,半推半就也喝了挺多。 公司里面是有这种不成文的规定,女演员被当成货物一样,按着价钱送出来陪酒早就是圈子里心照不宣的规矩。你想要红就必然要付出点什么,顾颜殊也是个商人,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即使放在黎满满身上,也一样。 这种事情放在平时顾颜殊根本不会理会。以前不是没有过女演员打电话过来求救,顾颜殊接了,却只是冷淡地问她,为什么要去。这种事情经纪人也不会勉强别人,去之前肯定会先跟女演员说清楚。那个女人语塞,然后说了声对不起就挂了电话。你情我愿的事情,到最后关头后悔,谁也救不了你。 顾颜殊今天回来这里,并不是因为黎满满有什么不同。而是因为黎满满是谁的女儿,她身后的家族跺跺脚就够他喝一壶的。她脑子不清楚,他却清楚得很。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点却是因为,今天这场饭局是因为他融资会议上面突如其来走掉,下面人为了重新拉赞助才办的。黎满满更是因为“伤了”顾夫人,才会被拉过来。 接到了她求救的电话,就算再怎么麻烦,他都要帮一次。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黎满满被人不停灌酒,脸色越来越红,眼见着就要醉了。边上的人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又拿起酒杯塞给她,她摇着手要躲,他却不肯,硬要往她嘴里灌。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众人回过头去一看,立刻头皮一紧。 今天刮得是什么风,竟然把顾颜殊和澹台冽这两尊大佛同时吹过来了。澹台冽也就算了,风月场上见惯的。顾颜殊却是一向能避开这种场面就避开的,看见他来,众人都想问一句,今儿个不用回家哄你娇妻吗? 澹台冽进来了,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抱了步丽仙就出去。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步丽仙是被他养着的,怪不得这臭脾气这么狂妄。看来这个是碰不了了。结果一回头一看,又是一个惊吓。 顾颜殊也没看他们,径直走到围着黎满满的两个男人身边,夺下那个男人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喝的有点急,酒又很烈。 顾颜殊皱了皱眉,看着那两个男人说:“她的酒都算在我头上。” 他这话一说出口,就算和黎满满没什么事情,都会被人误会出什么事情来。众人一看,得,这个也是被金主养着的。这么一来还有谁敢灌酒。而且一看顾总的脸色,就知道他的心情已经很不好了。 众人忙赔笑着说:“哪敢啊,我们这不是开玩笑呢嘛,顾总别介意啊。” 顾颜殊冷声说:“开玩笑就最好。”伸手拉起黎满满,“黎满满,我们走。” 他们倒是走了,留下一干人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说他在意黎满满吧,家里那位正主他也是出了名的宠上天。说他不在意黎满满吧,今天这又是闹哪出?他这副态度,天呐让人怎么端正态度对待黎满满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即日起每晚双更,大年夜十更。么么哒千金爱你们。 ☆、第47章 你会愿意给(高虐 慎) 顾颜殊一直把黎满满拉到外面,车子就在外面等着,他却没有让她马上上车。只是点了一支烟,斜倚在车上,对着她说:“好好吹吹风清醒一下,黎满满,认清你自己在做什么。” 夜晚的风太凉太凉,吹得还穿着礼服裙的黎满满一下子就头脑清醒。她发现自己每次见他似乎都是这么狼狈,而他总是衣冠楚楚,从没有改变。她仰着头,倔强说:“顾颜殊,我一直很清楚。我要红,所以他们的要求我不能拒绝。” “你既然知道,那还打电话给我/干什么。”他轻轻弹了一下香烟,烟灰颤抖着落在地上,黎满满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也像那烟灰,随着风破碎飘远。 她的目光在晚风中便凉,眼泪却是热的,含在眼眶,她不肯让它落下。“因为不甘心,也因为不想。所以存了一丝念想。我不去是我的问题,你把我带走,就不是我的问题。” 香烟抽多了就让人厌烦,他随手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黎满满,我一直很纵容你,前段时间你经常打电话叫我出来,都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失望。在没有触碰到我的底线之前,我允许了你。但是这次之后,不再会了。” 眼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原来他一直都是知道的,自己就是仗着他的那么一点纵容而肆无忌惮,却忘了真正能够那样的人,只有陆遗珠一个。 她经常找各种理由叫他出来,或是黎家办的聚会,或是从父亲那里拿到了第一手的房地产消息,又或者是求着他去探班,要求也不多,带个烘山芋去就可以。 顾颜殊一直觉得对这是妹妹的纵容,却没料到会引起陆遗珠的猜测和不满。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你的底线,是陆遗珠吗?”终究还是不甘心,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不。是关于陆遗珠的任何事情。” “这样啊。”她脸上还挂着眼泪,目光却有点冰凉。“所以你今天来,是要跟我不再见面的意思?顾颜殊,那杯酒的效力有这么慢吗,到现在还没有反应?” “是有点热,”他一下子反应过来,锐利地看向黎满满:“你……”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全身发软,面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黎满满上前扶住他,冷笑一声:“还真是慢,不过总算是见效了,不是吗?” 那天晚上陆遗珠没有等顾颜殊,她好像冥冥之中有种直觉,他不会回来了。顾颜殊当天晚上确实没有回去,黎满满不知道把他带到了哪里。 他睁不开眼睛,意识却是清醒的。能够清晰感受到黎满满把他弄到车上,甚至能够听见黎满满发动车子的声音。她好像很急切,把车子开得很快。 那天晚上对于顾颜殊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记忆,黎满满叫人把他弄到房间里面后就开始脱他的衣服。她显然对于这种事情很生疏,手脚并用,甚至把顾颜殊弄得很疼。一开始顾颜殊没有意识,后来药效散发得更厉害,就能够睁开眼睛。不过睁开眼睛也没有用。 黎满满正在给他解裤子,顾颜殊睁开眼睛,一个用力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他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眼神很愤怒。“黎满满,你疯了!” 黎满满却对着他笑得千娇百媚,伸出赤条条的两条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娇/声说:“那就当我疯了吧,就算是,也要拉着你一起。” 说着就凑上去吻他。他一开始还想着躲,后来体内的血液却燃烧的越来越沸腾,脑中的那根弦啪地一声断裂。在他面前躺着的人好像根本不是黎满满,变成了陆遗珠。 这么主动的陆遗珠,这么诱人的陆遗珠。如果顾颜殊还能够坐怀不乱,那他就不是男人。他反客为主,压着她,一边吻她一边解她的衣服,嘴里念着:“遗珠……” 明明是被自己最爱的男人拥抱着,黎满满的心却是空洞而冰凉的。 在顾颜殊进入的时候她疼得咬住了他的肩,那么狠的一口,几乎咬出/血肉来。她是第一次,她这么疼,所以她要顾颜殊也一起疼。 ——顾颜殊,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 顾颜殊觉得那一晚过得非常荒唐,其实在进入黎满满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或者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身下的人到底是谁,却自己骗自己说那个是陆遗珠。 激情过后就是苍白无力加上苦涩的空洞,顾颜殊默不作声地放开黎满满,起身去洗澡。黎满满拥着被子坐起来,身上都是被肆虐过后的青紫,在灯光下却有一种残破的美/感。 她其实一直是美的,带着这样激情的伤痕,简直太轻易就勾起人的**,一发不可收拾。她想勾引顾颜殊,可惜他却不愿意被她勾引。 在顾颜殊即将踏进浴/室的那一瞬间,她忍不住开口:“我不相信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顾颜殊承认吧,承认你有那么一丁点喜欢我,很难吗?” “黎满满,你不应该用这种办法逼我。”他语气中有一份难掩的厌恶,“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胁。” 一场激情,却因他这句话,满心疼痛。 顾颜殊兀自走进浴/室洗澡,他背上还有黎满满激动时候抓出来的痕迹,热水淋在上面,火辣辣的疼痛。这种时候似乎就要庆幸陆遗珠不喜欢跟他亲近这件事情,否则他要怎么遮掩,这赤/裸裸的出轨真/相。 热水淋在头上,他捂着脸,心烦意乱,完全无法想象,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洗过澡之后他捡起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所幸没有撕坏损毁,他穿上就要离开。临走之间背对着黎满满说:“去找denny,他会给你很多。至于你真正想要的,黎满满,我给不了。” 她逞强:“你会愿意给的。” 顾颜殊出去了,黎满满盯着那扇门,用力把枕头砸过去,趴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 他以为她这么做的时候不疼吗?她连心尖都在流血!她逼着自己硬生生放掉了顾颜殊对自己的宽容和放纵,她要的更多。 就像做了一场春梦一样,顾颜殊来去匆匆。剩下黎满满一个人,对着还残留余温的床单肚子缅怀。其实身体明明已经很累,较小着想要休息。可是意识却是清醒的。黎满满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清醒过。 睡不着就起来收拾床铺,床/上还有他残留的味道,枕头上甚至有她长长的头发,间或落着一两根短发。那是顾颜殊存在过的痕迹。 收着收着就有眼泪忍不住落下来,砸在床单上,砸出一个深色的坑。 “哭什么,没出息。”她骂了一句自己不争气,伸手狠狠把眼泪擦去,擦得太用力,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床单上还有一块刺眼的红,代表很多东西比如说贞洁比如说爱情。对于顾颜殊来说,却代表了耻辱。她把床单扯下来往地上扔,明天阿姨来的时候会洗掉。在床/上呆呆坐了一会却又觉得心如刀割,很舍不得。蹲下/身把床单捡起来,对着那块红发呆。 第29节 她幻想或许下一刻门铃就会响起,顾颜殊提着外卖说只是怕她饿出去买点东西吃。可是她等了一个晚上,门铃都没有响。 事实上顾颜殊从黎满满家里出去之后并没有回家,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陆遗珠。即使洗过澡,他还是觉得自己身上全都是欢/爱过的气息。他无法带着这一身气味去亲吻遗珠的额头,那是一种亵渎。 这样寒冷的晚上,顾颜殊走出去的时候竟然飘起了雪。今年苏城的第一场雪,就这么静悄悄地来了。那些零星的雪花飘落在顾颜殊肩上头上,他伸出指间去触碰,不过一瞬间,就雪化成水。触手即化,可望不可即,美丽却短暂,像他和陆遗珠的爱情。 他无法想象陆遗珠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有什么反应,也或许什么都不会有。但是他已经决心不让她知道,对于他而言,要隐瞒一件事情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他的车子就停在楼下不过短短的时间,雪花已经在上面飘了薄薄的一层。摸/摸口袋,钥匙估计还在黎满满家,没有拿。没有久站,他转身就走。 已经是凌晨四五点了,飘雪的苏城还没有醒来,已经有环卫工人戴着手套呵着热气在扫垃圾。还有乞丐,穿着破洞的衣服,拉紧了身上肮脏的外套。即使落魄至此,也依然活着。有的时候顾颜殊真的佩服一个人的韧性。 顾颜殊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打开一看,还有几张红钞。他弯腰把钱放在那个乞丐的碗里,乞丐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我不是乞丐。”说着,朝身侧看了看。 他身侧有一管萨克斯,看上去已经很久了,但是显然一直被精心养护着,从那种光泽就能看出来。 顾颜殊从来不喜欢折损别人的骄傲和破灭别人的梦想,他笑了笑,也不顾自己还西装革履,索性在一边的一块砖头上坐下来。“那就吹一首吧。” 乞丐的眼神很疑惑,“你这种人,有时间坐下来听音乐吗?” “很巧,我今天有很多时间。”做了个请的手势,“开始吧。” 那乞丐也不多话,真的拿起萨克斯就吹起来。他吹的是《回家》。最脍炙人口最烂大街的曲子,却很好听。其实他的技艺并不是那么好,甚至偶尔气息还会因为不够,而有所停顿。可是顾颜殊却听得很认真,说起来他好像真的已经很久都没有静下心好好听音乐了。 一首曲子吹完,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乞丐问顾颜殊还需不需要再听一首,他笑着摇摇头拒绝了。起身的时候他问他:“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乞丐停了一下,说:“《回家》。” “你多久没回家了?”看了看他身边简易的行囊,或许不该叫他乞丐,他只一个孜孜不倦走在路上的流浪汉。 “很久。”他回答得不假思索。 “不想家吗?妻子,儿女,父母。” 流浪汉笑笑,眼中有一种孤傲。“你这种被所谓的爱束缚住的人怎么会动,爱都是腐朽,唯有梦想,永远不灭。” 他是行走在梦想的道路上的人,而爱对于他来说是束缚。顾颜殊羡慕他无拘无束,背起行囊就能远走他乡。其实他也能这样,但是他不敢。是的他不敢,如果他不在,他的遗珠他的孩子怎么办。 顾颜殊挺直脊背,雪花还在慢悠悠地飘,他的表情很平静,转过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即日起每晚双更,大年夜十更。么么哒千金爱你们。 ☆、第48章 为了她骗我 陆遗珠睡得很沉,顾颜殊带着一身寒霜回家的时候她还在沉睡。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然后微笑。是像他们初见时候那样的微笑,好看得简直让人犯罪。 “没关系的,”他轻声说,“你不会知道的,我发誓。” 他发誓陆遗珠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夜他做了什么,即使说一千个谎言,也要好好瞒着她。 “你只要好好活在城堡里就可以,”目光往下移,又是一片温柔。“还有我们的孩子。” 在外面吹冷风的时候不觉得,到了温暖的室内反而觉得头疼欲裂。顾颜殊皱皱眉,回到自己房间准备补觉,看起来今天公司的事情又要带回家里来处理了。 “夫人,你起来了吗?”张妈敲了敲门。 陆遗珠已经醒了,一边往身上绕曲裾一边说:“进来。”张妈推开门,两个佣人顺势进来整理床铺,她走到陆遗珠身边替她系腰间的腰带。 “今天可真是怪啊,先生平日里起得最早,居然到现在还没起来。” 到现在还没起来?陆遗珠的手一顿,只怕是根本没回来吧。嘲讽地笑了笑,继续整理身上的衣服。平时她穿衣服总有大半的时间花费在头发上面,今天心情却很不好,绕了两个发环在头顶,后面用发带束起来。干净清爽,朴素简单。 在梳妆台前坐了一会,平时那些步摇簪子总是能吸引她所有注意,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样都不能入她的眼。她心烦意乱得很,猛得站起来,“我去看看。” 张妈捂着嘴笑,谁说他们关系不好了,这不是挺好的吗。在收拾床的两个佣人却对视一眼,心里觉得奇怪极了。今天下雪了,难道把夫人的脑子也冻坏了吗? 顾颜殊的房间很冷。陆遗珠一脚踏进去,还以为他真的没回来。结果往他床/上一看,他裹成一团睡在被子里,空调居然也没有开,窗户倒是开了。一阵冷风携着雪花吹进来,她冷得抖了一下,走过去把窗户关好。回过头一想觉得有点不大对头,这么大的动静顾颜殊居然还没醒,他一向觉很浅的。 走过去一看,他把被子全蒙在头上,真是不怕短命。换了平时她肯定掉头就走,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竟然弯腰拉了拉他的被子。他竟然卷的不是一般的结实,拉了好几下都没拉动。 “顾颜殊,快醒醒,你快点醒一醒!” 一点反应都没有。被子也拉不动,叫也叫不醒,陆遗珠狠狠心,把被子使劲往下一拉。总算能看见他的脸,看了一眼却被他吓得心慌慌的。 头晕目眩了一下,撑住床头就朝外大喊:“张妈!张妈!叫医生!” 张妈第一次听见陆遗珠这么凄厉的叫声,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跑过来一看,陆遗珠没事,倒是顾颜殊,看样子已经神志不清了,面色潮/红地睡在被窝里,眉头紧皱着就是醒不过来。 “哎,我这就去,夫人别着急。” 陆遗珠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好烫!想要收回来,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伸上来,抓/住了自己。 “别拿开。”他的声音被高烧折磨得很沙哑。 “你放开,”陆遗珠想把手拉回来,谁知道他生着病力气还那么大,愣是没能拽动。“我要去吃早饭。我不吃你儿子也饿着,你舍得啊?”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翻了个身,索性把她的手放到睡衣里面,贴在自己胸膛上。他的体温很烫,想到自己的手被他放在胸/口那么**暧昧的地方,陆遗珠少见的红了脸。“让人端上来,”他含糊着说,“就在这里吃。” 完全没想到他病了会这么幼稚,“顾颜殊你别闹了,我真的饿了。” 他这会儿倒是睁开眼睛了,两眼珠子跟玻璃球似的,“要么饿着,要么在这里吃。”这话说得已经有点赌气的味道了。 陆遗珠决定不和一个脑子成浆糊的病人争执,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惠芳,把我的早饭端上来。”想了想又说:“煮锅小米粥,烂一点碎一点,先生病了。” “哎,这就来。”外面应了一声。 “遗珠你真好。”顾先生一脸得逞的笑意,心满意足地蹭了蹭顾夫人的手,又睡过去了。 顾夫人一脸嫌弃,“顾颜殊你也就这点本事,借着生病装疯卖傻,你厉害!” 顾先生就当没听见。惠芳端了早餐上来,看见夫人的手背先生放在胸/口,忍不住低头笑了两声。陆遗珠当没看见,接过她手里的牛奶就喝,她是真饿了。就在这时候顾颜殊估计是睡得不舒服,挣扎着翻了个身,还拉着她的手翻的。陆遗珠被他扯得往前倾,一个没拿稳,半杯牛奶就泼在他身上。还好牛奶不烫,也没什么大事,也就是让他黏黏/腻腻的含糊着嘟囔了两声。陆遗珠相当心疼,心疼那杯牛奶。 看了看惠芳忍不住偷笑的表情,她无奈地挥了挥手,“去拿块毛巾来。”毛巾倒是拿来了,先生是男的,惠芳总不好当着夫人的面给他擦身。捂着嘴笑,把毛巾给了她。她看着毛巾叹了口气,终于明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倾身上前给他解扣子,他的身材很不错,虽然瘦但是该有肌肉的地方绝不少。随着扣子一颗颗被解开,陆遗珠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等到衬衫解开,擦到他脖子的时候她的脸就开始变得白的不正常,她顺势把衬衫往下一扯,看见他的背的时候,终于面色惨白。 “夫人,怎么了?”惠芳觉得不对劲,问了一句。 “没事,就是有点恶心。” 惠芳接过她递过来的毛巾,“夫人孕吐这么厉害,肯定是个活泼的小公子。我去楼下拿两粒话梅来给夫人压压吧。” 她走了,陆遗珠却还对着顾颜殊看。从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最后终于变成了深深的失望。其实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他抱有希望。 在看见他胸/口的吻痕的时候,她还能骗自己,说不定是蚊虫叮咬的,即使这种寒冬腊月,不可能会有蚊虫。可是在看到他背后的抓痕的时候,她就明白,没有办法自己骗自己。 “颜殊,”她听见自己幽幽地问,“你昨晚那么晚去哪里了,都病了,以后不要那么晚出去了。”她佩服自己,在这一瞬间,能够把质问表达得这么温柔体贴。 顾颜殊的意识昏昏沉沉的,却还记得不能让陆遗珠知道昨晚的荒唐,偏偏她的语气又这么温柔,让他痴迷。忍不住抓着她的手吻了吻,他发着烧,连吻都比平时炽/热。“昨晚公司有事,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去了。” 那一瞬间陆遗珠有想要流泪的冲动,却终究眼睛干涩,什么都没有。其实她很想问一问顾颜殊,问问他,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是她问不出口。既然他选择欺骗,那么她也选择假装。 张妈把情况说得非常严重,把家庭医生吓得连早餐都没有吃,提起医药箱就往顾家跑。还以为是那位顾夫人又霍霍了什么乱子,结果到顾家一看,还真挺新鲜,顾颜殊病了。 医生一边拿出体温计一边说:“还真没想到,这么冷的天,顾先生你说你不好好在家里看初雪,没事生什么病?” 顾颜殊很郁闷,这是他愿意的吗?翻身对着站在一边的陆遗珠招招手,“遗珠,你过来,坐在我身边。” 陆遗珠摇摇头,“有医生在,我先下楼了。” “遗珠!”他叫住她欲走的身影,声音之中有明显的委屈:“我病了。” 她顿了顿脚步,深吸一口气,说:“顾颜殊,我问你最后一次,昨晚,你去了哪里?” 顾颜殊心一慌,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会问着连着两遍?他觉得她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但是他决不能松口。咬咬牙说:“在公司。” 随着体内的氧气一点点被吐出来,陆遗珠觉得自己绝望了。 她终于还是没有留下,扶着墙壁满满走下了楼。她怕自己再待在那里,她就会忍不住动手扇他一个耳光。这样子会让她变得太不像自己,她不要。 下了楼之后她坐到沙发上,从宽大的衣袖里伸出手,手里赫然抓着一支手机。顾颜殊像是从来不怀疑她会偷看他的手机一样,总是胡乱放在一边。然而这一次,她却捡了个空子,偷偷顺走了他的手机。 她没有用过手机,对它的功能知道的实在很少。循着以前看顾颜殊用的记忆,按了一下home键,屏幕亮起来,是她的照片做的背影。她愣了一下,然后滑动。手机需要密码,看起来还是四位数的。陆遗珠不知道他的密码,咬咬唇,按下自己的生日。 果然不对。 “惠芳!”还是把手机藏到衣袖里,她叫惠芳过来。“先生的生日是不是要到了?” “没有啊,”惠芳很奇怪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先生生日是春天,四月七号,还远着呢。” “这样,可能是我记错了。你先去忙吧。”打发了惠芳,重新把手机拿出来,输了一下,还是不对。 陆遗珠一时犯了难,把它掩到袖子里,坐在那里左思右想,却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重要的日子。 这时候医生被张妈引着下楼,看见陆遗珠一个人坐在这里,就客套了一声,笑着说:“顾夫人,顾先生没什么事,就是体温有点高,吃片退热片就好了。对了,再过两天就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了,顾先生办酒的时候,可不要忘了请我喝一杯啊。” 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可能,陆遗珠点点头,说:“应该的,张妈,送医生出去。” 眼见着两人出去,陆遗珠这才把数字往手机上按。果然是结婚纪念日,竟然这么凑巧就解开了。 陆遗珠对手机的功能知之甚少,但是顾颜殊会用的也就那么一两个。翻了翻最近通话记录,陆遗珠心里两个半截。又看了看短信,越看心里越凉。 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黎满满的,时间是在深夜十二点。就在她睡着之前不久。 最后一条短信也是黎满满发的,内容触目惊心地写着“救我”。时间是十二点十五分。 陆遗珠觉得眼前有点模糊,手一松手机就砸在地板上,人也顺着沙发往下滑,蹙眉捂着心口,闭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张妈送了医生回来,一进门就看见陆遗珠倒在地上,慌得简直不知道怎么是好:“夫人,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即日起每晚双更,大年夜十更。么么哒千金爱你们。 ☆、第49章 小三想上位 陆遗珠也就是一时没能缓过气来,张妈过来扶她,靠着张妈的手缓了缓。过了一会,她摆摆手轻声说:“我没事。” 张妈还是不能放心,叫惠芳拿杯水来,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才算完。惠芳也站在一边看着,低头就瞥见了地上的手机。“咦,这不是先生的手机,怎么在这里?”捡起来一看,手机已经自动锁屏。 本来看见她把手机捡起来,陆遗珠的心紧了紧。后来看见屏幕是黑的,才定下心,说:“先生落在这里的,你给先生送上去。” “张妈,”她白着脸靠到沙发上,“黎满满是什么样的女人?” “好像是个明星吧,我老了,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张妈有点奇怪,“夫人怎么突然想到问她?” “没什么。”她说没什么,就是不想再说下去的意思。 张妈也不继续问,笑着说:“夫人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特地给煨了甲鱼汤,现在差不多好了。盛了给夫人喝点?” 惠芳把手机递给顾颜殊的时候他还楞了一下,“怎么在你那里?” “楼下放着呢,先生估计是放忘了。” 第30节 顾颜殊记得自己明明在睡觉之前放在床边的,实在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在楼下,看来他真的是病糊涂了。也没有放在心上,随手放在一边,问:“遗珠在楼下?” “楼下坐着呢,好像有点不舒服,张妈陪着喝了点水。”惠芳如实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清楚。 刚想问怎么会不舒服,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低头一看,他脸色大变。拿起来忍不住咳了几声,挥挥手让惠芳下去。 确认没人了,他才压低了声音接起电话:“黎满满,不要再打电话给我。” “顾先生,你好。”电话那端的女人很显然不是黎满满,声音听起来很端得住。 “你是谁?”他有咳了几声,高烧烧的他嗓子都快冒烟了,抓起床头的水杯,猛喝下半杯也一点用都没有。 那端的女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我是黎满满的母亲,你可以叫我黎夫人。我们满满还小不懂事,所以关于你和她的事情,我很有必要跟你聊一聊。” 顾颜殊闭上双眼靠在床/上,似是不堪负重一般。因为生病,看起来有一种虚弱的苍白俊美。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锋利:“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黎夫人,黎满满做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这下子黎夫人是真的笑了,他在这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笑得如珠落玉盘,清脆好听,落在顾颜殊耳朵里,却异常尖锐,如魔音穿耳。她笑了一会才停住,虽然语气还是温和的,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液的锋刀。 “顾先生贵人事忙,不想跟我这种妇道人家聊也正常。这样,我很理解你。跟男人聊天,果然还是要在商场上才有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猛地张开眼睛,目光锐利。“没有人可以威胁我,黎夫人,你也一样。”没有人可以威胁顾颜殊,想想柳如梦就是前车之鉴。 “顾颜殊,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老黎虽然要退休了,可到底还没退呢。”撂下这句狠话她就把电话挂了,转身对着站在一边提心吊胆的黎满满说:“黎公主,你挑男人的眼光不错,很有挑战力。” 黎满满接过她递回来的手机,随手转着,自嘲地说:“真可笑,我黎满满居然要为了一个男人处心积虑当小/三,妈,你告诉我,”看向黎夫人,“这样做到底值不值。” 黎夫人伸手摸她的脸,状似慈爱地说:“满满,做事不能瞻前顾后。往前走,勇敢一点,你会得到很多东西。” “可是我不想当小/三!一点都不想!”她对着她喊,脸上的表情很痛苦。“我喜欢顾颜殊,我爱他,但是我想光明正大地跟他站在一起!” “那好啊,那你就到此为止!” 黎满满被吓住了,恐慌的看着她。黎夫人勾起唇笑,“是你自己舍不得,那就不要再说这些蠢话。满满,你要相信妈妈。你要的,妈妈会一样一样都给你,但是需要时间。相信妈妈,陆遗珠那个女人,我不会让她留多久。” “妈……”她凄凄地喊了一声,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份肯定,迫切得身体都在发抖。“妈,他不会恨我的,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满满,我的好孩子,你听妈妈说。”她坐到黎满满身边,一边用手指梳理她的长发,一边慢悠悠蛊惑一般地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到那个时候,爱,或者恨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的,都在你身边。” 就像她年轻的时候,黎先生口口声声说着爱,拒绝了她,连看她一眼都不屑。到最后她用尽手段终于能够踏进黎家的大门,那个他深爱的女人早就化成枯骨一具孤零零睡在地下。陪在他身边的,是她。所以,何必在意什么爱恨,拥有了,就不要问为什么。 黎夫人一挂断电话,顾颜殊就怒火中烧,狠狠把手机扔了出去。手机被摔在墙上,摔成两瓣,又反弹向不同的方向,有一半正好弹到门口,落在一双绣花鞋前面。这双绣花鞋是白底紫花,鞋尖上还嵌着一颗黑亮的珍珠。 顾颜殊顺着那双鞋子往上看,“遗珠。” 陆遗珠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曲裾,衣袖宽大,身子削瘦,看上去简直弱不胜衣。她就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想是从仕女图上走下来的,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天气很冷,屋子里的暖气却打得很足。她捏着一柄团扇,半遮着脸,眼中是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从没有见过她这种神色,无论何时,她总是冷淡的,清洁的。可是现在,他看着她,却突然觉得好陌生。 她低着头看了眼脚前的手机碎片,又看向顾颜殊,俯身把碎片捡起来,走到他面前。“这么大的火气?”随手扔到床头,“谁的电话?” “denny的,公司的合作案出了点问题。”僵了僵随口又扯出一个谎话,伸手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把/玩起她捏在手心的团扇。“天还冷,怎么想起把这个找出来了?” 陆遗珠含笑看着他,没有说话。她很少这么认真地看他,用目光细细描摹他英俊好看的眉眼,看得心内一阵细微的疼痛。她觉得自己是病了,不然怎么会这样……异常。 他被她看的心内一阵柔软,懒懒地靠在床/上看她,“看什么?” “看看不行吗?”她说。 “行啊,”他笑着用团扇扇了扇风,状似无赖。“反正也不收钱,夫人想看多久看多久。” 他看起来挺高兴,她却有点心酸。她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明明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好的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身心和温柔,也同样给了另一个女人呢?此时此刻享受着这种温柔以待,她竟然有一点恶心。 就在这时候,张妈上来敲门,“先生,夫人,denny先生来了,说是先生叫他拿文件过来。” 顾颜殊点点说:“你让他……” “先生病了,”他话还没说完,陆遗珠就打断了他。“让denny把文件放到书房,先生病好了会看。” 张妈踌躇了一下,看向顾颜殊,他没说话,一副夫人的话就是圣旨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下楼下去传话了。 “夫人真关心我,我好感动。”他抓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胸/口贴。 一把抽回来,“你病了,别碰我,当心传给孩子。”陆遗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要是以前她只会说一句别碰。 “也是,”他早就习惯被她这样对待,很无所谓。“你现在怀/孕,不能吃药。” “夫人,”张妈又上来了,“denny说有很要紧的事情要跟请示先生。” 陆遗珠皱眉还想再说什么,他却说:“那就让他上来吧,遗珠,我就听一听,不会耗费多少力气。” 他要做的事情自然没有人能拦得住,陆遗珠也懒得再管他,只叫张妈下去带人的时候顺便把熬好的粥带上来。 粥倒是和人一起端上来了,denny张嘴就要交代事情,陆遗珠却让他等一等。先让顾颜殊把粥吃了,才有点力气。 顾颜殊却撒起了娇:“你喂我吃嘛~”尾音还是颤的,听得张妈跟denny一阵鸡皮疙瘩,张妈借口楼下还有事情就溜了,denny却走不了,只能眼睁睁站在这里看老板大秀撒娇神技。 “自己吃。” 要把粥碗塞到他手里,他却不肯接。“我不。” 陆遗珠简直都要头疼:“顾颜殊你下属还看着呢,别这么幼稚好不好。” “没关系,”顾先生笑嘻嘻的毫不在意自己形象全无,“他不敢说出去。”老神在在地靠在床/上等吃,就是不肯自己动手。 被人看着,他倒是没事,她却觉得浑身不自在。拿起勺子塞了一口粥到他嘴里,“你真是的,怎么病了就变成这样了。” 自从顾颜殊接手钱其扬留下的公司之后,denny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他陆陆续续见过陆遗珠很多次,但是说实话,一般都是顾颜殊迁就她,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被顾颜殊逼得无奈,却还是轻声细语的样子。 他想他终于明白,顾颜殊为什么对陆遗珠这么执着。有什么比捂化一个冰美人,让她温柔对待自己更有成就感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即日起每晚双更,大年夜十更。么么哒千金爱你们。 ☆、第50章 那就换掉她 “是这样,boss,”他总算还没忘记自己来的主要目的不是看他们秀恩爱,“今天早上,黎满满小姐的经纪人单方面向我们公司提出了解约。目前我们名下有两部戏和几个广告代言都是跟黎小姐签订的合约,一旦解约,后果可能比较严重。” 黎满满。又听见这个名字了。 陆遗珠觉得她真像是一个噩梦,无论哪里都如影随形。不过……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顾颜殊。他已经纵容宠溺她到这种程度了吗,想闹脾气就闹脾气,甚至不惜拿出公司来讨她欢颜。那么这种宠爱,什么时候会超过自己?届时,他身边还会有自己的存在吗? 一边想,手却还在机械地喂粥。她喂,顾颜殊也不叫停,乐得享受这种难得的温柔。眉头却是皱着的,很显然是在思考这个严峻的问题。黎满满是他第一批签下来的艺人,发展潜力最好,容貌家世也很能够拼一拼。顾颜殊一开始很喜欢她那种性格,也真心把她当做妹妹对待,是花了大力气培养的。自然她火的也很快。眼见是要收取成果的时候了,却闹出这么一桩乌龙事件。的确让人头疼。 “你告诉她经纪人需要赔偿的违约金了吗?”本身的签约违约金,再加上广告和新戏的,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denny的表情很为难,“boss你知道的,黎小姐家里面很不一般。这笔钱虽然数目很大,但是黎家拿得出来。” 喝掉她送过来的最后一勺粥,肚子里有了东西,脑子也转得动了一点。“考虑一下旗下其他女演员,有撑得上台面的吗?” “已经考虑过了,其他的女演员名气容貌都跟黎满满差的远。boss,素颜毕竟还在发展阶段,能够利用的艺人资源很少。黎满满算是用心培养出来的,就这么跳槽了实在很可惜。” 他说这话当然已经经过各方考虑,顾颜殊也明白这一点。沉默了一下,他说:“那别家公司的艺人考虑过挖角吗?步丽仙和灵芷萩最近好像名气挺高。” 两个女明星都是化蝶公司的,再加上一个往评弹方向发展的郑虹影,澹台冽当时一口气签了三个。倒是很有眼光,个个都红了。步丽仙不用说,《豪门贵胄》的女二号,脸和演技都数一数二,不红就怪了。灵芷萩在这种浓妆艳抹的地方,仗着先天优势,次次都素颜出镜,《豪门贵胄》里不过出现了一两个镜头,也网上被炒得沸沸扬扬。更有网友直呼,这才是真女神。至于郑虹影,更不用说。走的是不一样的道路,现在评弹唱的人本身就少,更别说长得漂亮唱的又好听的了。 顾颜殊倒是肯高价签他们来拍戏,但是澹台冽肯定也有好资源给他们,未必就有档期。作为一家娱乐公司,没有自己的当家台柱,的确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 果然,denny也老早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已经打过电话跟他们的经纪人约过时间,步丽仙档期满了,灵芷萩倒是有时间,但是她的合约规定,她接的戏一律都要经过澹台冽同意,这次澹台冽没能同意。” 他这么一说,顾颜殊也就明白了。为什么灵芷萩的条件《豪门贵胄》里明明可以做女二女三,最后却只能打了个酱油。敢情是澹台冽那位祖宗不同意。 倒也真是挺奇怪,那个老板不希望自己旗下的艺人红,他倒好,像是反着来的。 “boss,你看,是不你亲自打个电话给黎小姐,说不定会有转圜的余地?”他试探着问。 顾颜殊皱着眉头想事情,也不说话。倒是陆遗珠拿着碗站在一边听了一会,忍不住想冷笑。还真是看不出来,黎满满竟然是这样重要的一个人。 “还真是……”顾颜殊自己也觉得可笑,自嘲地说:“没听说过要公司求着艺人拍戏的。” “那就换掉她。”说这话的却是陆遗珠,她表情冷淡,语气中甚至夹杂着几丝不耐烦。“不过是个靠着当小/三上/位的,怎么,闹脾气还要别人上赶着去哄她吗?世上没有这样的事情。” denny听得目瞪口呆,惊讶地看向顾颜殊,还以为是他和黎满满的事情被夫人知道了。 顾颜殊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遗珠,怎么说这种话?” “怎么,”她冷笑一声,“她不是吗?” 黎满满就是小/三,还是一个不知道自己身份,千方百计想要挣着上/位的小/三。明明知道别人有家室,还要上赶着往上凑的小/三。陆遗珠从不喜欢用肮脏的话辱骂别人,可是现在,陆遗珠觉得黎满满是真的恶心透了。 顾颜殊不说话,这件事情上他理亏,所以他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跟她争辩。陆遗珠也不想再说下去,随手把碗放到床头柜上。 “我可以打电话给哥哥,女主角用你们公司的新人,至于配角,訾茗落和周佳纹能来接手。” 訾茗落和周佳纹都是重金难求的一线大腕,两个人同时加盟一部戏,即使女主没什么名气,看的人也不会少。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denny简直喜形于色。“能有夫人你哥哥的帮助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京城钱氏本家本就是娱乐圈内的中流砥柱,一线大腕当红小生基本上都出自那里。简直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的资源仓库,也难怪他会这么高兴。 顾颜殊却并不高兴,拒绝了她:“这是我的事情,我会解决。” 顾颜殊一说出那句话,denny就觉得气氛有些变了,气压大得他甚至连抬头都不敢。只好低着头,细细观察boss家的地板有几条纹路。 她细细地看面前这个男人,他没有明确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她却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厌烦。其实她觉得有一点可笑,从什么时候开始,顾颜殊也会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呢?好像是黎满满出现之后。 他话一说出口,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重了:“遗珠,对不起,我心情不大好……” “没关系,”她看上去倒是很无所谓的样子,“那你就去求黎满满好了,这也应该是你原本的意思。” 他觉得有点难堪,当着他下属的面,她竟然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就要他去求别的女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用告诉我,”理理衣袖上的皱着,面无表情。“反正我听了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还是要说给,跟他走一样道路的女人。 她说完这句话走提起裙摆往楼下走,顾颜殊甚至没办法出口喊住她。她似乎总是这样,只要有什么不称心了,总能够潇洒地掉头就走。她一直叫自己看她的背影,看得心肝脾肺都中毒。 陆遗珠走了,denny在心里叫苦,夫人为什么不把他一起带走,他可不想在这里承受boss的怒火。但是再不想,也只能硬着头皮问:“boss,那你的意思是……” “黎满满最近的一项工作是在什么时候?”她不在,顾颜殊在生意上的头脑反倒清晰很多。 denny很高兴看到自家老板恢复理智,翻了翻手上的记事本,说:“最近的是下周,有一支香水广告要拍。” 就在刚才,顾颜殊想到了一个办法。“齐弈钰在《烟花明媚》之后就很少出现,这次的香水广告,交给他去拍。另外,趁着还有空余的时候,让秦思写个剧本。最快程度拍一部微电影。” denny当然知道,boss这是要力捧新人,准备动手铲除黎满满这颗毒瘤了。一边在本子上记下,一边说:“不知道boss有没有属意的女主角。” 素颜本身旗下就没有美貌能够拼得过黎满满的女人,现在要重新捧人,人选实在很难抉择。顾颜殊一时也犯难,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boss,你还记得阮江桐吗?”denny忽然提起了一个名字。顾颜殊骤然一听,虽然觉得不太可行,但是似乎又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阮江桐跟黎满满差不多是同时进素颜的,不同之处在于黎满满更耀眼四射一些,家世也好上很多。而阮江桐的长相虽然也是上等的,性格却温顺安静一点。须知现在观众的口味实在刁钻,一般的美人已经吸引不了他们。要够有话题性,够辣够味道才能吸引眼球。所以一开始,素颜根本就是拿阮江桐当二流明星培养的,一个没有斗志的女人,在娱乐圈这种地方注定走不了多远。何况她又相当洁身自好,说来有点可笑,进了圈子竟然还想着冰清玉洁,经纪人叫她去参加个晚宴都不肯。 前段时间有个老板看上了阮江桐,天天跑车豪宅玫瑰钻石轮着送,偏偏阮江桐一点回应都没有。那老板生了气,居然找人把阮江桐她爸的腿给打断了,再叫人用□□把人在片场迷晕了就带到酒店房间去。那人一开始倒没碰她,主要是觉得一点反应都没有,玩起来不够带劲。阮江桐醒了就知道事情不好,一边抖哭一边喊要找人报警。结果电话打过去,人家一听那老板的名字就把电话挂了。阮江桐又想找顾颜殊求救,可是她手上又没有黎满满那样的筹码,他怎么会半夜三更出来救她? 结果可想而知,阮江桐算是被强行包了。自此之后算是恨上了素颜,无奈身上还签了三年的合约,家境一般付不起违约金,只能含/着泪继续卖命。 这样一个艺人,若不是素颜走投无路,根本不可能想到她。但是除了她,顾颜殊想不到自己旗下还有人能跟黎满满拼一拼。包她的那位老板来头也很大,他乐得用素颜的合约困住阮江桐,当然也乐得用重金博美人一笑。 第31节 ☆、第51章 只是不爱了 很多念头在心底周转了一圈,顾颜殊拍板:“你不提我还真想不起来她,就阮江桐了,明天把剧本发给她。” 话说起来容易,实行起来却让人很担心。“凭着阮江桐对素颜的厌恶,她肯吗?” “她肯不肯不重要。” 进了这一行的,没有不想红的。她可能心里这样想,但是做出来的,却永远都被现实逼/迫。阮江桐倒是真的怨恨素颜,只可惜啊,她恨不恨都要等这三年过完再说。这三年里,素颜想让她红,她就不能冷。 “好的,我这就去办。” “另外通知律师团,明天把律师函发到黎满满经纪人那里,以毁约诈骗的罪名起诉黎满满。”好不容易抢来的肥肉,还没咬上一口,就差点飞了。这种罪魁祸首不知餍足的女人,要顾颜殊放过他,他怎么肯? “黎家不是一般人家,boss,硬碰硬只怕素颜会吃亏。” “这个不用担心。” 撑着病体说了这么久,他已经现出疲态。但是显然心中已经有了对付的方法,靠到床/上假寐,不再说话。 “好的,”老板决定的事情,实在用不着他来操心。“那boss,我先回去了。” 顾颜殊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总算完成了这桩艰巨的任务,denny显然很高兴,踏下楼梯的时候恨不得踩着恰恰的舞步下去。客厅里静悄悄的,夫人也不在,他也没在意,步伐轻快地走出了大门。 结果一出大门就听见了陆遗珠的声音,她说:“我等你很久了。” denny顺着这个声音抬头望去—— 雪还在下,一片一片地飘,如柳絮满苏城的缠/绵姿态。 陆遗珠站在那棵积满雪的梨花树下面,拿着一个青花瓷的大碗伸出去接雪。她原本是侧着身站的,瞟见他出来,就回了头。她穿着一身典雅的曲裾,站在着银装素裹的天地间,忽然就让人觉得,皎若梨花。其实她并不是多好看的女人,至少并不让人惊艳。 可是现在,在这棵梨花树下面,他却觉得,所有诗句都描绘不了面前这个女人身上发出的幽幽暗香。即使她的手腕已经被冻得通红,即使她的手被冻出红血丝,看起来就冰凉。却一点都折损不了她泰然自若的风华。 这是一个把中华古典病态美发挥到极致的女人。 denny从来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太娇太柔。他一向比较喜欢洋派的女孩子,可是这一刻,他却瞬间觉得,还是中/国最原本的女孩子最美。 他就这样看着她不说话,陆遗珠也没有在意。他不说,那就她来说。 “给我黎满满的手机号码。”刚才还没记就还给了顾颜殊,她实在后悔。 “什么?”他诧异地反问,实在不能理解,她要黎满满的手机号码做什么。 她没有再重复,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似乎是在说:我知道你听清了。他也的确是听清了,却听出了一声冷汗。 作为顾颜殊的下属,顾颜殊对他一直都挺够意思。当下他就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家boss劝一劝夫人。他迎着风雪走近她,低声劝说:“夫人不必这样,黎满满不过是个小角色,boss根本不放在眼里。”言下之意是,你就更不用放在眼里了。 陆遗珠的决定,要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打消,那才是真的可笑。“这些都不用你管,只需要给我她的手机号码,其余的事情,都与你无关。” 她说无关就能真的无关?denny简直都要哭出来了。这号码给也不是不给那根本不可能。不出事还算好,要是出了事顾颜殊要是知道是他给的号码,不活宰了他才怪! 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之后,denny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从自己的记事本上撕下一页纸来,写了一个号码,递给她。眼中……视死如归…… 陆遗珠接过纸条的时候看到了他的眼神,忽然就觉得顾颜殊这个助理还挺有意思。忍不住就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来,是那种很具有欺骗性,很容易让人放心的笑容。 “放心,不会出什么事情。我不是那样蠢笨的人,只是有点事情很有必要问一问她。就不送你了,风雪交加,你自己路上小心一些。” 说完她就捧着青花瓷碗往屋里走。明明都是很温和的话,却让denny听出一声白毛汗来。 他瞬间就觉得,果然陆遗珠是很适合活在古代大家族里。知道自己老公外遇有小/三之后还能这么平静,这份心气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denny逃一样地走了出去。 陆遗珠拿到手机号码之后并没有马上拨打出去,她在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现在还不是时候。拿着纸站在客厅里思索的时候,就听见门被推开。快速把纸塞进袖口,抬头一看,原来是张妈。她手里拿着一束腊梅花,浅浅的鹅黄色,拿了走过来,近了就能闻到一股扑鼻的幽香。 “隔壁人家腊梅花开了,我看着觉得挺好,就去讨了几支。” “要这个做什么?”陆遗珠不解地接过来,闻了闻。“倒真是很香。”腊梅花的香绝非一般花香,闻着会让人觉得头脑清楚,是冷香。 张妈笑着说:“先生现在病着,放束花在他房间给去去病气。我给夫人拿花瓶来,夫人插好了就给先生送上去吧。”也不看陆遗珠拒绝的眼神,径直就去找花瓶。 陆遗珠一到春天就很喜欢折一些梨花放在家里,所以家里花瓶很多。张妈拿过来的却是一个景泰蓝珐琅花瓶,小小巧巧的一个,拿在手里都觉得精致。 那是顾颜殊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送她的礼物。那时候他在香港,因为护照出了问题不能回国,急的简直如火焚。打电话回来,结果陆遗珠却在好好地看书,连纪念日都忘得干净。 尽管陆遗珠一直说着不在意,顾颜殊还是赶在二十四点之前回来,并且还送了这个花瓶给她。他去香港,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替她在拍卖会上买下这个瓶子。 那时候她正迷景泰蓝迷得厉害。 时光好不经用,兜兜转转好几年了,他们坎坷走到这一步。居然又让她看见了这个瓶子,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疼痛。曾经有多美好,就会让她明白现在有多丑陋。 陆遗珠知道,他并不是不爱了,只是没有当初那么爱。这也好…… “夫人?”看她不动,张妈催促了一声,“快啊。先生看到夫人亲手插的花,肯定会很高兴的。” 算了,就当打发时间。在沙发上坐下,从张妈手里接过花瓶放在桌上。用剪刀把枯萎或者残败的枝叶大致修剪一下,然后把惠芳端过来的清水放了一些到花瓶里,再略略撒上一些盐,放了一粒维生素进去化开。把腊梅枝一根根/插/进去,错落有致地摆出造型。再逐一把多余的枝桠修剪干净。 张妈和惠芳都没有陪着,陆遗珠自己拿着花瓶上去。顾颜殊已经睡/了,其实她极少看见他睡着的姿态,一般都是她先睡,他看着她睡着,然后静悄悄地离去。她一直都不是能够让他安心的人,所以他没办法在她面前安睡。 陆遗珠把花瓶放在他床头,刚放下他就醒了。估计睡得也浅,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她淡声说:“张妈特意折的腊梅,让我给你送上来。” 没有什么大事,他含糊着应了一声也就睡/了。陆遗珠站在一边看了他很久,比起当年初见的时候,他真的瘦了好多。是她一直让他疲于奔命,最后终于心力交瘁吗? 其实陆遗珠很不能够理解,这么多年,这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是黎满满呢? 她今天细心地留心了一下电视,黎满满最近很红,电视上关于她和顾颜殊的绯闻总是被翻出来,一说再说。 黎满满年轻,骄傲,漂亮。喜欢笑喜欢闹,是个很跳的女生。 跟自己完全不同。 细细一想她就明白了,或许顾颜殊只是腻了她这十年如一日的姿态,男人总是爱新鲜多一点。何况她总是冷着脸对他,他一开始是爱的是怜的,甚至是有些征服欲的。时至今日,她怀了他的孩子,也说了不再走,要同他重新开始。 或许他就觉得得到了,不会失去了。钱家他得了一半,还剩下的一半他也虎视眈眈。陆遗珠也在他身边,春风得意胜券在握啊。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得到了往往不肯用心经营,世上的事情似乎总是如此。 陆遗珠想到这里,幽冷地笑了笑。只是顾颜殊,这世上的事情怎么能样样都如你的意?她偏偏不,偏偏要做那个异数。 顾颜殊躺在床/上被高烧折磨着,浑然不知陆遗珠一番思量,已经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天上人间。 顾颜殊的病来得快去的也快,第三天就完全好了,除了偶尔还会咳嗽两三声。denny在第二天送了个新手机过来,第一个电话是黎满满的,这次是本人,约他见个面。他已经把这件事情想的很清楚,所以见不见黎满满,也就变成很无所谓的一件事情。 顾颜殊答应了和她见面。 ☆、第52章 只想守着你 他病好了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出去见黎满满,穿上西装打上领带,郑重地就像去参加一个签约仪式一样。 陆遗珠那个时候正抱着暖手炉坐在沙发上绣花,这条手帕很快就要好了,她绣得聚精会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颜殊觉得她似乎又瘦了一点,这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实在太不同寻常。 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抱住她吻了吻额头。“遗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任由他抱着,冷着脸简直就像一个假人。也不回答他的话,反倒反问他:“病还没好透,你要出去做什么?” 他现在谎言说多了,简直信口拈来:“公司有个特别重要的股东会议,我必须出席。”或许是心虚,他犹疑地看着她,只怕她露出一丝丝怀疑。 她却没有任何不确定,甚至在嘴角含了一抹笑:“早点回来,病还没好呢。等你吃晚饭。” “我会的。”又吻了吻她的额头,他才起身离去。 陆遗珠目送他离开,眼中隐隐约约透出一种决绝来。如果顾颜殊知道那次离开的重量,他还会不会头也不回地离去? 黎满满把地点约在素颜,这也无形中让顾颜殊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骗陆遗珠,他的确是来公司了。黎满满要求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会议室,顾颜殊就真的为她一个人开了一个会议室。 他一走进来,她就贪婪地看着他。 “顾颜殊,你信不信,我真的什么都不求,只求守在你身边?” 顾颜殊出门之后,陆遗珠就上了楼。他的车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回来,司机开着另一辆车在门口等他。外面还在下雪,纷纷扬扬飘了一空。顾颜殊的背影在风雪里,一开始很清晰,后来就渐渐变得模糊。 她猛地一下子把窗户拉开,风很大很冷,带着雪花呼啸着冲进来。在苏城很难看见这样的雪,陆遗珠上次看见,还是在母亲死的那天。她想起《红楼梦》里面,结局的时候也是覆盖天地的大雪,叹一片白雪茫茫真干净。 张妈怕她冷到,特意把暖手炉给她送上来,刚走进门就感到一阵风刮到自己脸上,简直就像刀子一样。 “这么大的雪,开窗子做什么。先生病刚好,夫人就想病?哎呀,那咱们家可就成了药房了。”张妈一边走过去把窗户拉上,把暖手炉塞到她手里。触手却感觉她的手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这手怎么就这么凉?” 她捧着暖手炉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真暖和啊,先前被冻得瑟缩麻木的手指,一根根全都舒展开来。只是这样暖,为什么暖不进心底。 陆遗珠很想找人说一说话,想了一圈却发现,并没有能够让她交心以待的人。这时候就非常想念宋汐。什么叫做知己?就是只见过一面就知道,她是自己这一生最要好的朋友。 可惜宋汐死了,死在纠缠她多年的男人车轮下面。 想起宋汐她就心里一阵疼痛,不仅为宋汐,也为自己。 “夫人?”看她发呆,张妈叫了她一声。 “张妈,”她回过神来,“备车,我要出去。” 或许是吃准了她不会悄悄离开,也或许是因为她同意保镖跟随放了心,顾颜殊并没有再一直把她关在家里。张妈虽然疑惑她为什么挑这种日子出门,到底也没有多问,应了一声就交代人去备车。 陆遗珠换了一身素白的曲裾丧服,在一片雪花苍茫中坐上车,去了凤凰山。那个埋葬了太多人的地方。 宋汐睡在那里,陆心纤和钱其扬也是。 为他们操办丧事的人,用最昂贵的墓地安葬他们,其实根本没有那个必要。人死如灯灭,枯骨成灰,很多事情其实都需要放弃。可是往往很多人不能想明白,还妄想用尘世的虚荣留住他们。 陆心纤和钱其扬的墓前很干净,就连墓碑上面也没有脏污,只有雪花飘零着落在上面。一看就是一直有人在精心打理着的。钱昕然远在京城,陆遗珠又不管这些,一直留意的自然是顾颜殊。她面无表情,从袖子里拿出一条手帕来,蹲下/身,细细地擦去他们墓碑上被雪花沾湿的痕迹。 天很冷,保镖担心她会生病,喊了她一声,作势要上前去帮她。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无声拒绝了。一点一点,她擦得很细致很认真。 两块墓碑擦完,手帕已经潮/湿/了一半。她仍旧把手帕叠好,手帕雪白,上头绣着一支嫣红欲滴的梅花。即使已经被擦得有点脏污,还是掩盖不住绣得精巧细致的花纹。 她直起腰,面对着那两块碑。相片上选的是陆心纤十五岁时候的相片,钱其扬要求的。他说那个时候,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陆遗珠从没有仔细看过陆心纤的照片,今天倒是很有时间,站在这里细细地看。陆心纤年轻的时候果然是名动苏城的美人,笑颜如花,美/目轻转就感觉风华绝代。陆遗珠长得像她,却不是很像。至少没有她漂亮得那么惊艳四座。 “妈。”她轻声开口,虚无得就像是这天地间默声飘落的雪花。“好几年没动手了,你看一看,我绣的花,还像当初那样漂亮吗?” 当然是没有人回答她的,她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爸爸在地下有没有得到妈妈的原谅。”不过她想,陆心纤只怕永生永世也不会原谅钱其扬的。 有句话她藏在心里面没有说出口,不过她想,爸妈纵容她那么多年,这次也一定会理解她。这次恐怕会是她今生最后一次来看他们了。 其实她就是这样狠心绝情的一个人,连一点退路都不想留给自己,更别说是别人。 第32节 难得来看父母一次,她却只说了这寥寥数语就转身离去。保镖不能理解她的思维,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都觉得这个女人未免太冷血。连对父母都这样冷淡,真不知道顾颜殊怎么受得了她。成天抱着一个冰块,有意思吗?说真的还不如那个黎满满。 陆遗珠并没有下山,她循着记忆去找了宋汐的坟。宋汐下葬的时候她并没有来,凌然却为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大肆操办了一场葬礼,以爱妻的名分。太子妃的葬礼,记者们自然蜂拥而至,把这一场葬礼的细节报道了一个淋漓尽致。 她的记忆力不错,不过找错了两座坟就找到了宋汐的墓碑。凌然至她死都要在她墓碑上刻上爱妻两个字,可见对这份感情有多刻骨铭心。只是来得太迟的爱情,就像春天迟到的雪,一来就化,注定不能长久。 陆遗珠默默地站在宋汐坟前。照片上的她,留披肩的发,剪着一髻儿齐刘海。那是还没遇见凌然时候,最明媚的宋汐。穿着一身红衣,骄傲美丽夺目,就像一团火一样。要灼得人眼球发痛。 宋汐的漂亮绝非美丽两个字所能形容。当年她考进申城f大的时候,盛传一句话。国色天香白晓彤,倾国倾城小宋汐。白晓彤的盛名或许一部分还来源于她的好/性格,宋汐却是名副其实,真的美到让别人黯然失色。 即使现在被相片定格,贴在墓碑上,也丝毫折损不了她的美。 陆遗珠看了一会,觉得有点累了,撩起裙摆就侧坐到她墓碑边上。 保镖忙上前制止:“夫人,地上冷。” 陆遗珠不理他,手帕刚才放在陆心纤坟前没有带走,她索性伸出手,擦拭宋汐的相片。分明做的是这样温情脉脉的事情,一出口话却都冒着冰渣子。 “小汐儿不喜欢吵闹,你们都到山下去等我。” 保镖不肯走,上次出了事情,就够他喝一壶的。这次要是再出什么事情,他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你要留下来也行,”陆遗珠很无所谓,“看看这墓碑上的名字,”头朝墓碑偏了偏,“只要你能确保我接下来讲得话,你听了还能有命留着。” 保镖看了眼墓碑,脸色变得犹疑。宋汐他不认识,却肯定听过。何况这墓碑下面刻着太子的名字,还货真价实就是太子妃。 这位太子妃虽然没有嫁进去就死了,却是传言中太子爷真真正正放在心尖上的女人。保不齐夫人就真的说点大家族里的辛秘来,到时候她倒是没事,他可不想被暗杀。 迟疑了一下,他领着其他人退了几米,确定这个范围听不见她的说话声。他到底还是没能到山下去,不过这个结果陆遗珠已经很满意。 天气其实很冷,尽管苏城的冬天都被人称为暖冬,下着雪却是湿冷,甚至比北方更刺入骨髓。陆遗珠坐在大理石做的台面上,大/腿上一阵阵冰凉传过来,其实她很冷,但是她并不想起来。从宽袖的夹层里拿出一粒金色锡箔纸包裹的巧克力,轻轻放在宋汐墓碑前。 “听你说过,你很喜欢吃这种巧克力。我随手在家里拿的,尝尝味道吧。”把额角靠向墓碑,“小汐儿,你那时候总说我比你幸运一点,当初或许是的。只是现在,请容许我跟你说一声,我也来跟你道别。” ☆、第53章 盛大的道别 “顾颜殊有了黎满满,却还是不肯放掉我。你说人是不是都是这样贪心不足的动物,有了偏偏不肯好好对待,一门心思要追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其实从你身上我就该看透,当初你待凌然那么死心塌地,结果他竟然是埋下的一颗地雷,关键时刻让你粉身碎骨。后来你跟了卓非凡,他偏偏又起了心思,费尽心思把你弄了过去,却又不肯娶你。到最后你死了,他倒是肯娶了。” 随手拔去墓碑边上一棵枯黄的野草,她微微笑着说:“不过我倒是挺佩服你恨一个人时候,报复的手段。眼睁睁让他看着你死还不算完,还要亲手让他杀了自己。宋汐,无论是让白晓彤终身不/孕还是让凌然终身后悔,件件事情你都做的挺狠。” 话说得太急,有风灌了进去。她微微咳嗽起来,脸上却是轻松释怀。她想通了,这几天的痛苦纠结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她本来就并不爱顾颜殊,他找别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想她难过只是因为顾颜殊有了别人,却还哄骗着自己,这让人着实难堪。不过她也为顾颜殊找到了一个这么做的理由,无非是为了这个孩子。其实又何必这样呢,一个孩子而已,钱家还养得起。何至让他委曲求全至此,连出去跟情人见个面都要小心翼翼谎话连篇,唯恐让她看出不对头来。 女人,无论是什么女人,在这种事情上面侦探能力总是超过福尔摩斯。 雪越下越大,她再次看了看宋汐的面容。宋汐还是在照片里笑得暖若春水,她也学着她笑,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悲凉。 “小汐儿,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们很有缘分。现在看来果然是的,竟然连结局都一样。或许,我很快就要去找你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是要在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总要让他出来看一看这个世界,才不枉费他来人世走了一遭。 “我不信,黎满满,从那天晚上开始,你说的话,我就一个字都不信。”顾颜殊这么对黎满满说,走到主位坐下。他冷淡的目光像是一道锐利的冰刀,轻易就割开黎满满的皮肉,刺入心脏,让她鲜血淋漓。 黎满满被这句话伤到,抖着嘴唇,一时间说不出其他话来。 他却又说:“黎满满,我相信过你,也告诫过你。”黎满满的心思他并不是一无所觉,但是在他眼里,那只是小女孩没有见过世面,一时喜欢错了人。所以他认她当妹妹,希望能够让她想明白。 结果她还是走错路,甚至还拽着他一起,走进万丈深渊,跌得粉身碎骨。 黎满满被他说得想起一开始的时候,忍不住就含了一眶眼泪在眼里。她是很不喜欢哭的女人的,觉得非常懦弱,一点用都没有。可是遇见了顾颜殊之后她却常常哭,像是打开了泪腺的开关。 “顾颜殊,我爱你,这并没有错。你当初对陆遗珠是强取豪夺,现在我不过是学着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说,“陆遗珠她根本就不爱你,她能满足你吗?顾颜殊,你知道那天你在我身上射了多少次吗?” 他不屑冷笑,“那天换了一个女人来也是同样,黎满满我该不该赞你一句天真?难道你真的不知道,男人的性和爱能够区分得很清楚,用身体留住一个男人,是最没用的办法!” 可笑!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想对他献身的女人多的很。她黎满满不过长得比一般人好一点,可是比她漂亮的也不是没有。她凭什么认为,他睡/了她一次,就要被他拿捏在手掌心? “没用?”黎满满也学着他,扯出一个极其不屑的冷笑来。“顾颜殊,你低头看看手机,要是你还能说出这两个字,我就花点钱印出来。各大报社肯定都挺喜欢这份头条,你说呢?” 顾颜殊低头一看,脸色一变,用力捏着手机甚至指骨泛白。手机上面显示的是黎满满刚刚发过来的彩信,很多张图片。一张张都是他和黎满满那一晚上荒唐的照片。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黎满满,没有办法想象,她是什么时候拍的这些照片。 黎满满摇了摇手机,说:“照得挺不错的吧,还都是高难度姿势,够精彩。” “这样做你也不会好过。”照片没有打马赛克,两个人的脸都很明显。要交上去,黎满满也会身败名裂。她既然敢这么发给自己,肯定是不在乎照片流传出去。 他不敢相信,她竟然敢用这样玉石俱焚的办法。 “我不在乎!”果然,她仰起头扔出这句话,脸上是义无反顾。“如果这样子可以得到你,我宁可声名狼藉!” 为了顾颜殊,她宁可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拼来的名气,甚至用上自己家族的势力。因为她不确定,错过了他,自己还能不能遇上一个让她这么疯狂爱上的男人。 黎家人就是这样,喜欢的就要不择手段,即使过程充满晦涩也要得到手。 顾颜殊忽然觉得有点疲倦,或者是他老了,在她这样明艳逼人大胆热烈的爱情面前,他竟然没有一点办法去反驳。在这一刻他觉得并不是因为遗珠而拒绝黎满满,而是因为自己配不上她这份浓烈的爱情。 他只能抱着对陆遗珠沉重的爱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看他不说话,黎满满又说:“顾颜殊,我要求的其实并不多,只要能够让我待在你身边,即使当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妇也好。” “我做不到,”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点沙哑,“满满,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应该放过我。” “放过你,为什么?”她笑出声来,“别跟我说爱是放手是让人自由,当初你对陆遗珠的态度就是,爱是占/有,是得到。” 边上就是窗户,顾颜殊把头偏过去看雪。今天的雪下得很大,像是绽放在空中的梨花一样。想到梨花就让他想起陆遗珠,想到她在家里捧着手炉,微笑着说等他回去吃晚饭。顾颜殊觉得有点甜蜜,又有点心痛。 他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才能够稍微看见希望的光芒,才能够有机会修成正果。可是就在一切即将走上康庄大路的时候,为什么要发生这样的事情。顾颜殊这时候真是恨,恨不得黎满满从没有出现过。 一个凭着自己的喜恶随意打扰别人生活的人,是最可耻的。 等了好久他都不肯明确表态,黎满满有点不耐烦。一开始的不忍,也被他话里话外露出的,对另一个女人的深爱消耗殆尽。 皱眉说:“顾颜殊,我既然敢跟你说这样的话,手里面就肯定扣着一张王牌。我知道你跟京城钱家本家闹翻了,就是为了咬演艺界一块肉吃。别忘了黎家是走什么路的,要是你当初对柳家做的事情爆出来,你想想看会有什么后果。当然你可能是不太在意这些的,但是你想过没有,陆遗珠和你们的孩子怎么办?” 顾颜殊看向她,凝着目光,“你手上的王牌是什么?” “柳如梦在我手上。”她一开始找柳如梦,就是为了这个,没想到时至今日,真的要派上用场。 他似乎是不堪负重地闭了闭眼,“你知道我能在你动手之前解决她。” “你不能,我不会让你知道她在那里。” 跟黎家交锋是顾颜殊不愿意做的事情,大家族里出来的人脑子都个顶个的好。黎满满从小在那种家庭氛围内长大,也学着捏了一手好牌。其实他本不会输掉这场谈判,他可以不在意这些,却终究不想让陆遗珠知道这件事情。 本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微乎其微单薄得可笑,他并不想给她一个理由,让她名正言顺地离开自己。 男人一旦有了爱情就会被它桎梏,小心翼翼再也没有最初的一往无前。顾颜殊得了陆遗珠,就开始担心很多事情。 他终究还是答应了黎满满的条件,让她待在自己身边。其实他知道她的最终目的不是这个,但是在他找到机会扳倒黎家之前,暂时还真的拿她没办法。黎先生虽然正直,黎夫人却是出了名的爱/女如命,黎满满想要的,她不择手段也要帮她拿到。黎家老爷子更是觉得自己亏欠了黎满满的,巴不得有这么一个机会讨好她。 她现在可以算是手里扣着所有底牌,吃准了顾颜殊拒绝就会一败涂地。 说出同意那句话的时候,顾颜殊忽然觉得外面漫天的冰雪都飞在自己唇齿之间,寒气侵入肺腑。 黎满满脸上有得逞的笑意,妈妈果然没有骗自己,只要牵扯到陆遗珠,他果然会无条件退让自己的底线。真可惜,退了这一步,他手里就没有牌可以用了。 顾颜殊已经不能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能依稀记得自己拒绝了黎满满共进晚餐的要求,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黎满满把他的车子开了过来,他拿了钥匙就往楼下一扔,那辆车子,他是再也不想开了。还是司机把他送回家,上车的时候他的脸苍白得可怕,甚至不堪负重地咳嗽了两声。司机看了他一眼,到底没有说话。 ☆、第54章 回忆的力量 车子在半路开过s大,顾颜殊想起过去种种,沉痛地闭上双眼。 他想起当年那个时候,没有任何阻碍,顺理成章可以好好在一起的时候,陆遗珠却不愿意。那一晚他向她求婚,她拒绝了。即使后来他强行把她变成自己的人,她也还是不肯嫁给他。 陆遗珠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下火辣辣的疼痛纠缠上来,提醒她记起昨晚是怎么被那个男人翻来覆去,过度使用。 她不喜欢求人,可是昨晚在床/上她哭着喊着说她说不要了,求顾颜殊放过她。他却撞击得越发狠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凶悍霸道强势,和寻常的他没有半分相同。 最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昏昏沉沉睡/了好久,一睁眼却又是顾颜殊那张脸。 他端着一碗粥坐在床头,似乎是在等它凉。他心情看上去倒很不错,看见她醒来就朝她微笑着说:“正好,”尝了一口粥,“粥的温度刚好,醒了就吃一点。” 陆遗珠没有搭话,只是冰冷地看着他,看的他的微笑渐渐土崩瓦解,她才厌恶地吐出一个字:“滚。” 轻飘飘的,并没有多大威慑力。 顾颜殊当然没有像她要求的那样“滚”出去,他只是放下了那碗粥,轻声说:“不饿就等一会吃,遗珠,我知道你恼我,但是没有办法。你这一生都注定是要跟我绑在一起的,所以不要想着还能够逃脱。” 陆遗珠说:“顾颜殊,你这样做对得起我爸妈吗?” 他们放心地把她交给他,甚至当初他母亲病危的时候,也是钱家毫无条件地借钱给他,虽然最后没有救回来。可是,他就这样打碎她的信任。他就用这种方式报答钱家! “他们要我好好照顾你。” “我不要你的照顾!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她把一个枕头扔过去,狠狠砸在他身上。他没有躲,枕头软软的砸过来,坠落在他脚前。 他知道她不开心,思索了一下也就依着她,没有再步步紧逼。 “好,”他退了一步,“我先去公司,等等再来接你回家。” 陆遗珠不理他,也不想吃东西。他走了之后怒气就无从发泄,身体还是很累,她把被子拉上来,想睡个回笼觉,却怎么也睡不着。缩在被子里想到这两年他对自己的好,越想越觉得委屈。明明当朋友是这么好的,为什么还不满足,还想要再进一步。 为什么世界上的人都是这样贪心的? 陆遗珠不能明白。 父母双亡,唯一的哥哥又远在京城。她孤立无援,想来想去都没能想得出一个可以让自己依靠的人。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十四岁之前的那个地下牢笼,也是这样强迫性,也是这样压抑。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宋恬迩指甲的刮痕。 她以为自己早就逃脱,结果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加精致一点的牢笼,还是要被逼着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漫无边际的苍凉和无助。 还有,还有看守所里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林玲从一个狱警身上摸了一个打火机,放了一把大火,就是为了出去找她的隋雨晴。她和宋汐被关在牢房里面,面对着滚烫的热浪撕心裂肺地喊救命,就是没有人来救她们。 那个时候陆遗珠以为那就是绝望,可是她错了。那时候她能期待父母或者顾颜殊来救她,可是现在她连一点希望都没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一开始是睡不着的,后来纷纷杂杂想了很多,竟然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下班后顾颜殊过来,她还在睡。瘦小的身躯躺在那张大床里,很容易就让人想到昨晚令人疯狂的旖旎。他摇摇头把脑海里的影像摇出去,走近了一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她连睡觉都在蹙眉,眼皮已经肿起来,脸上还挂着没有干的泪痕。 他看的很心疼。他知道他昨晚吓到她了,可是能怎么办?对陆遗珠这样性格的女孩子,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让她知道自己的势在必得。否则给她时间,她绝对能够让自己当一辈子乌龟。 顾颜殊不想叫醒她,拿毯子把她裹起来就往外走。张妈也跟着他来了,只怕自家小姐穿衣服什么的要人帮忙。结果却没料到顾颜殊根本没用到他们,直接抱了人就往车里走。酒店里的人看到了也就当没看见,张妈也低着头不敢看。不经意间一抬头就瞥见陆遗珠脖子后面,一片触目惊心的淤红吻痕。 她皮肤生得白,这样的吻痕其实是很常见的,搁在她身上看来却看起来格外严重,像是再用力一点,血液就要被吮/吸出来一样。 第33节 denny开车门的时候一时好奇多看了两眼,就接收到顾颜殊锐利的视线,吓得抖了抖,再也不敢乱看。 做贴身大臣果然不容易啊,denny坐在前座,对着后视镜看了一眼,得出结论。这种时常能够不小心窥探到皇上和娘娘私生活的工作,简直不是人干的,他几乎要泪流满面了。 陆遗珠开始闹脾气,她恼恨顾颜殊,就放出话来说,再也不想看见他。然后就整天缩在窝在房里刺绣,有好几次顾颜殊强硬地推开门进来,她却借口上厕所,躲到卫生间。 然后顾颜殊就以绣活做多了对身体不好的理由,收起了她的绣架和手绷。 陆遗珠心里有一团火其实憋了好久,直到现在爆发出来,却是虚软无力的,甚至带着说不出的软弱。 她含/着眼泪说:“顾颜殊,你有没有想过我自己也是有思想的。你现在做的,不过是把我当做一只鸟豢/养着,我也是个人,我不要的东西,也不想别人强加给我。” 她是有理由委屈的,顾颜殊不喜欢柳如梦,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拒绝了。就连宁想衣,他一句不喜欢就把人家的心血耗成虚无。可是为什么她不喜欢他,就不不能够拒绝?甚至还要被迫跟他做那种事情,家也被侵/占,就连自己最后打发时间的东西都被剥夺。 顾颜殊看她这样很心疼,但是没有办法,这一关她必须要走过去。 他狠狠心说:“我就是要你知道,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你仅剩下的依仗就是我。陆遗珠,你只有讨好我,才能够在我允许的范围内,得到你自己想要的。” 简而言之就是她父母把她交给他,甚至现在连公司都在他手上。那么她的一切自然就由他做主决定,由不得她愿不愿意。他愿意宠着她就宠着,不愿意了,甚至连绣架都不会给她一个。 陆遗珠尖叫:“顾颜殊我恨你!”打碎了摆在床/上的花瓶,瓶里的鲜花散落了一地。 她还是不肯松口,顾颜殊甚至抱走了小诺。他把她关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面,一片雪白。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卫生间。饭菜会有人定时送上去,但是不会有人跟她说话。张妈惠芳他们都被留在楼下,不许上楼。窗户也都被死死钉起来,阳光都透不进一点。陆遗珠觉得自己就像活在一座死城里面一样,这种久别重逢的恐惧感遍布全身。 她被这样子关了一个月,顾颜殊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把她放出来,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 陆遗珠泪如雨下,含糊着说:“愿意……”微弱地就像猫叫声。 很多人都不明白她当年十四年都熬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只是一个月,就屈服。顾颜殊对此的回答很很简单,因为拥有过自由,所以再也没有办法忍受那种黑暗。而她的抑郁症更会下意识地放大这种恐惧,换句话来说,陆遗珠其实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当年她承受过来,也不过是因为她一出生就那么活着。 十四年的黑暗,足够她恐惧一辈子的了。 顾颜殊得到了她的一句愿意,当天就把她抱到民政局去办了结婚证。她靠在他怀里表情都没有一个,目光也好像凝住,呆滞得就像一个木头人。 民政局的人觉得有点不大对头,放下手里原本要敲下去的章,“啊是愿意的?小姑娘不会是被逼婚的吧?” 顾颜殊扯出一个笑,“没事,阿姨,她有点不大舒服,昨晚太累了。是吧,遗珠?”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目光。 陆遗珠一抖,轻声说:“是,我愿意的。”声音很轻很轻。 阿姨当时就笑得很暧昧,重重的两个章敲在结婚证上。把证递给顾颜殊的时候还意有所指地说:“年轻归年轻,可还是要节制一点。” 看了看怀里没有反应的遗珠,他笑着点点头:“会的。” 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被冻结的美丽雕塑。 顾颜殊精心为她办了一个汉服婚礼,当天到场的宾客全部奉送汉服,各式各项,美得就像一场汉服复兴运动的交流会。 苏城的记者见证了那一场传奇的婚礼,见识了顾颜殊的财大气粗和爱妻如命。这样一场婚礼,想想看吧,酒席饭菜全都不算在内,婚庆也撇开,光是服装费就有个上百万的。大家都说,顾总可真是大手笔,简直比得上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 陆遗珠的伴娘是林柚月和顾晗羽,说是伴娘,其实不过是顾颜殊叫着看住她的人。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顾颜殊可不想节外生枝,让这场婚礼打水漂。 “你还别说,”林柚月提着自己的裙摆,“汉服真挺漂亮,穿上了连我都感觉自己淑女了不少。” “那是你感觉,真正的淑女在这里呢。”顾晗羽损了她一句,弯腰对着坐在沙发里的陆遗珠说:“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 陆遗珠没有理她,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捣鼓。她很不喜欢这些,香气扑鼻的粉底涂在脸上,总让她有一种想要打喷嚏的感觉。口红涂在嘴唇上面,那股味道,闻了就让她想咳嗽。 她明明不是属于这样纷乱嘈杂场所的人,顾颜殊却偏偏铁了心要把她拖进来。 顾晗羽当时就有点不大开心,平心而论她一开始就不喜欢陆遗珠,可是哥哥喜欢,好,她也不能说什么。可是今天是结婚的日子,她还这样板着脸,未免有点说不过去。你说你要是不想结婚,又何必答应?顾晗羽觉得自己这个嫂子实在讨厌。 林柚月其实也很不能理解,只好话中有话地说:“你哥哥的品味与众不同。” 还好这是场中式婚礼,不仅有凤冠霞帔,陆遗珠她还是有红盖头的。顾颜殊还特地没有用汽车,而是特意去马场买了一匹马,还叫人觅了一顶软轿。他是真的在这场婚礼上用了大心思的,想要弥补那些不择手段给她带来的伤害。可惜他这样用了心,甚至连苏城在道路两边围观的人都知道他用了心,陆遗珠却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外面放了一串鞭炮,林柚月就把红盖头给她盖上,和顾晗羽两个人扶着她往花轿那边走。顾颜殊站在高头大马边上,隔着人看他的新娘,目光很温柔。 他知道陆遗珠不愿意,他知道她不开心,可是那又怎么样?得到了她,他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能够好好爱她,最后让她也爱上自己。他要的,不是一时的轰轰烈烈,而是一世的地久天长。 他们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结了婚,顾颜殊也怀着满腔柔情想要好好对待陆遗珠。他却发现事情好像变得有点脱离他的控制,陆遗珠变得有点不大对头。 她饭还是吃的,但是给她什么就吃什么,像是一点喜恶都不再有。这倒还是其次的,更重要的是她开始很少说话,头发也开始大把大把地掉。顾颜殊亲吻她触碰她,她都不再拒绝。像个木头人一样,已经丧失所有感觉。 顾颜殊不知道这是她为了示威,还是为了逼自己放弃。他忍耐着观察了几天,一个星期之后看见她头发越掉越多,甚至早上他在为她梳头的时候,还拉下了一大把头发。她按照顾颜殊想要的生存着,精神上却是抗拒的,但是这种抗拒相当无声。 他终究还是心疼还是舍不得,管它是不是又是她的一种反抗,火急火燎地就把她送到了医院。结果人家医生一检查,很明确地说,抱歉,这病我们没法治,您还是去广济看看吧。 顾颜殊一听这话简直恨不得一拳砸死面前的一声,广济医院是什么地方谁不知道。他竟然这样轻飘飘的说出来,居然敢说他的遗珠是精神病? 但是人家医生确实无辜,陆遗珠身体各方面查出来都是好的,何况她这种反应一看就是受了什么刺激。心理问题加上大脑皮层的刺激,这病一般医院还真看不了。 顾颜殊没有办法,抱着陆遗珠又去了广济。死马当作活马医,无论如何总要看一看。 结果倒还真被查出来了,是遭受的刺激过大,导致抑郁症复发加重。 ☆、第55章 年轻犯的错 检查结果一出来,顾颜殊看着那两个医生怪异的目光,觉得陆遗珠这一招真是狠。交代denny下去办住院手续,他走到病房门口。 医院的床单被褥都是白底蓝条,陆遗珠乖乖的睡在上面。她最近吃的东西不少,但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人还是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他隔着病房门轻声说:“陆遗珠,你就是吃准我舍不得,是不是?” 是的,陆遗珠就是吃准他舍不得。 因为他爱她,所以她折磨自己,就能让他痛。顾颜殊觉得在这点上,她可真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他终归还是太年轻,不明白爱的真谛是免她忧免她痛,绝非霸占和掠夺。现在,看见她像个木头人一样躺在这里,他忽然觉得非常后悔。 其实他们之间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他却用了最不可取的方法,残忍地打破了她的世界。多残忍啊,他前两天还在对她说,他会一辈子待她好。 现在连自己都觉得可笑,所谓的好,是这样的吗? denny办好手续走过来,顾颜殊不想让下属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借口要给她回去拿换洗衣服,极快地转身往外走。 事实上衣服是拿了,送过去的却不是顾颜殊。他把衣服给了张妈,然后苦涩地说:“我想她现在可能并不想看见我。” 张妈也没想到小两口竟然会闹得这么严重,叹了口气,竟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种医院总是管得特别严格,张妈去了也没能见到陆遗珠,把衣服交给一个护士就被请了回来。 顾颜殊很久都没有去看陆遗珠,久到自己都快要忘了她在广济。他骗自己说她像一般的女人一样,去巴黎购物了。别人这么问,他也这么回答,说到最后差点连自己都相信。 把他从谎言中拉出来的人却是顾晗羽。 身为妹妹,顾晗羽基本上都不敢对哥哥大声说话。那次却是例外,她怒气冲冲的冲到他办公室,大声问他:“顾颜殊,你还记得陆遗珠吗?那个被关在广济医院里的陆遗珠。” 顾颜殊面色骤变。 他竟然没有想到,医护人员虐/待精神病患已经是屡见不鲜的新闻。一开始或许是顾及她是顾颜殊的太太,还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后来他不去了,自然多的是人下脚踩她。顾颜殊从未想过,被称为白衣天使的护士小姐,竟然也有这样穷凶极恶的一面,并且遭受这些的,是他一直用心呵护的遗珠。 他甚至还怀着一丝希望,希望顾晗羽是骗他的。“你根本不会知道这些,为什么要骗我。” 顾晗羽没有骗他,她有个小闺蜜就是广济的见习护士,把这件事情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讲给她听。她一开始还没在意,直到那个名字被漫不经心地说出口。 她说,那个天天吃不饱饭,甚至一直没有干衣服穿的女人,叫做陆遗珠。说到这里,她看向顾晗羽的眼神都有点不同寻常。 陆遗珠是顾颜殊的夫人,他们是知道的。她看得实在不忍心,才告诉了顾晗羽。如果顾颜殊有一点点心,如果他还算是个人,他就不能把陆遗珠扔在这样一个人间地狱里面。 顾颜殊听了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沉默着坐在那里,却连眉眼都染上一层锐利的光芒。 “哥,”顾晗羽说,“去看一看她。无论如何,你不能这么对待她。” 说实话她从没有喜欢过陆遗珠,她甚至觉得她根本配不上顾颜殊。可是顾颜殊既然娶了她,就要好好对待她。 顾晗羽说完这话就走了,她话已经带到,至于去不去就是顾颜殊的事情。要是他真的不肯去,就只能怪陆遗珠自己遇人不淑。 她走之后顾颜殊有一个人坐了很久,直到denny进来提醒他下班时间到了。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神游天外,甚至到了家门都没有意识到下车。 “boss?”denny意识到他有点不大对头。 却听见他说:“掉头,去广济。” denny倒吸一口冷气。boss已经差不多两个多月没有去看夫人了,他还以为那个女人总算失宠。自己也可以松一口气,不用再工作得胆战心惊。却没料到,顾颜殊竟然又想起了她,还要去医院看她。 他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顾颜殊,华灯初上,他的脸在灯光中影影绰绰,看不清表情,也看不出情绪。就在那么一瞬间,denny忽然觉得自己顿悟了。也许是因为近乡情更怯,顾颜殊不去看陆遗珠,可是她一直在他心上,从来没有消失过。 他其实从来没有掩饰过对她的深爱。 车子在广济门口停下,顾颜殊在下车之前说:“你不要下车,我去就可以。” 如果遗珠真的过得不好,那么她的狼狈,他也不会让别人看见。 护士看见顾颜殊的时候就想看见了鬼,呐呐说:“顾先生?!” 顾颜殊当时就觉得有点异样,冷声说:“我来看我太太,不用通知其他人。”潜台词就是,不许你通风报讯。 看见陆遗珠的时候,顾颜殊简直肝胆俱裂。 从满了十四岁就一直养尊处优的遗珠,嫣然一笑就能入画的遗珠。 还是在那个病房里面,她被两三个护士按在床/上打针剂。明明已经很乖巧地不动了,护士却还不满意,骂骂咧咧地拧她的肉。她身上的衣服脏污不堪,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也或许刚刚才洗过,顾颜殊看见她袖口不断滴下来的脏水,双眼猛地缩紧。 他当时连杀人的冲动都有。 “你们在干什么?”他走进去,发现连声音都在颤抖。 一个护士伸手想扇她耳光,头也不回地说:“关你屁事?!”手刚想狠狠挥落,手腕却被人用力抓/住。她吃痛回头,正对上顾颜殊怒火中烧的目光。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想要把她的手骨捏成齑粉。一字一句地说:“我问你在干什么?!” 护士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吓得不轻,害怕地叫了一声:“顾先生……” “滚!”平时的良好修养当场化成灰烬,把手里还捏着的护士往门口一扔,还围在陆遗珠身边的两个护士顿时也作鸟兽散。 顾颜殊上前,小心翼翼地抱住陆遗珠,声音中全是悔恨:“遗珠,我来了,你不要怕。”他悔恨,恨自己为什么要将她送到这样的地方来,更加恨自己为什么为了心中那一丝胆怯就不敢来看她,恨自己为什么来得这样迟! 陆遗珠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她知道他是谁,可耻的是明明应该怨恨他讨厌他,在这一刻,能够让她放心依偎的竟然也只剩下他。 她瑟缩着伸出满是伤痕的手臂想要环住他的脖颈,却在看见袖子上脏污的水滴的时候退却。顾颜殊的心狠狠抽了一下,拉着她的手,环到自己脖子上,不顾她的衣袖还在滴水,不管她是这样狼狈的模样。 “遗珠,”轻轻拍打她的背,“我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一开始还有点害怕抗拒,到最后却在他轻声的安慰之中泣不成声。她不说话,只是靠在他胸膛上默默流泪。温热的眼泪沾湿他的衬衫,却烫得他的心脏那么疼痛。 “我不要在这里,顾颜殊,求求你,带我走。” 她说,求求你。 顾颜殊听得心疼又增加了一度,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顾先生……”应该是有人通知了院长,他很快就到了,一到门口就看见顾夫人靠在顾先生怀里哭。门口团团围了一圈医生护士,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说话。无奈之下,院长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只能陪着笑走进去。“顾先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第34节 他这话问得可真好笑,顾颜殊并没有理他。目光阴沉冰冷,掏出手机给denny打了个电话。“上来。” denny很快就上来,走进病房,看见这种场面也是一愣:“boss?” “去给夫人办出院手续。” “是。” 院长顿时冷汗津津,硬着头皮说:“顾先生,顾夫人的病还没有大好,你这样贸然出院,恐怕对她的身体不好。” 他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目光像是一把屠刀,投向院长的时候,恨不得在他身上剜下一块皮肉来。“别急着留人,这笔账,我会跟你们一点点算清楚。”目光扫过门口的护士,“一个都跑不了。” “顾先生!”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顾颜殊竟然这么在意这个精神病老婆。院长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倒是想解释,顾颜殊却不肯听。陆遗珠还在哭,他从未看见她有这样多的眼泪。甚至连钱其扬和陆心纤死的时候,她也没哭得这样痛苦绝望。 顾颜殊逼着自己扯出一个笑来,“别哭了,遗珠,你哭的都要泪淹广济了。” “顾先生,是我们医院找的护士不够专业,可是这两个护士都是实习的……”院长非常焦急。 稍微抬了抬手示意他停嘴,然后捂住了陆遗珠的一只耳朵,轻声说:“看你哭的,累了吧。不要理他们,睡一觉。我保证你睡一觉醒过来,就是在家里了。” 她却还有点不肯信,用力攥着他的衣角甚至指关节发疼。她带着满脸的眼泪,瓮声瓮气地说:“你保证,顾颜殊,我要你保证。” 他眼眶发热,害怕下一刻眼泪就要掉落。用力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额头上,他说:“我保证。我抱着你睡,醒过来,你见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我。” ☆、第56章 岁月太匆匆 他这句话说完,陆遗珠就安心地闭上双眼,放自己睡过去。她其实早就很累,在这样的地方不许人舒服,她只要一睡着就会有值晚班的护士来狠狠拧自己的皮肉,疼得人睡意全消。 后来她渐渐习惯,护士却又想出了别的主意。张妈送过来给她玩的刺绣,护士拿了绣花针,只要她一睡,就狠狠扎过来。到最后就精神高度紧张,连睡都不敢睡。事实上顾颜殊来之前,她已经三四天都没有睡过好觉,刚才又哭了这么一场,于是一安心,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人间地狱,陆遗珠觉得比十四岁以前过的还要生不如死。既然如此还不如呆在顾颜殊身边,可是他却不愿意来了。他越不来,他们欺负她就越狠。 她一开始想,见到顾颜殊她就认错,说自己错了,再也不会这样不跟他说话了,只求他不要丢下自己。直到后来,她就想,等有一天顾颜殊来了,她一定要怨怼地问他:“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为什么不来?”可是他一直没有来,她等啊等,等得几乎都绝望。 直到这一天,他真的来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似乎一切苦痛,到最后只剩下眼泪。 在护士面前她连哭都不敢哭,他来了,就好像打开了洪水的阀门。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把这些日子的委屈难堪痛苦全部哭出来,哭给他听。 她的哭声中甚至包含/着这样一种质问:“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为什么放我在地狱里面不闻不问,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顾颜殊听得懂,所以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在她入睡之后,他横抱起她,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对不起,遗珠。” 是的,他对不起他这样深爱的遗珠。他们这种人敢这样对待她,肯定事出有因。医护人员尽管有时候是会对难缠的病患骂一两声,可是无缘无故折磨别人,绝不可能。 坐上车,接过denny递过来的出院手续单,顾颜殊冷厉地说:“查清楚!” denny的办事速度很快,第二天就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查的很清楚。彼时陆遗珠还沉沉地睡着,顾颜殊坐在她身边守了一个晚上,连滴水都喝不进去。他就那样默默地看着她,她受了那么多苦,连睡觉都皱着眉头,用力握着自己的手掌。他能清晰感受到她手心激出的冷汗,认识越清晰,就越心痛。 她明明应该是一朵被人养在温室,时时都盛开的洁白梨花。却被人亲手从枝头摘取下来,扔在地上,染了灰尘不算,还要踩踏上去,硬生生挤压出汁/液。 右手被她握着,手臂还被她睡在身下。他只好斜斜靠在床头,用左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文件,一点一点看。 说到底,还是钱其扬斩草不除根留下的后患。广济这个院长姓孙,前面的隋院长带着隋雨晴去了国外,他才升上去。原本孙家也是个大家族,在商场上也很有自己的一套手段。孙家从背后下黑手,这也就算了,却还不自量力想要动钱家。孙院长的父亲当时看钱其扬年纪小又早年丧父,就想要吞钱家的股份,弄到最后甚至到了绑架陆心纤的地步。 威胁钱其扬不签股份转让书,就把陆心纤封在水泥块里面沉太湖。想得倒是很好,却忘了钱家走的可不仅仅是商。最后的确有人被沉了太湖,却是他的老婆。他一时想不开,还要跳楼,想要给钱氏抹黑。结果钱其扬把他弄了下来,送到牢里,吃了一世的牢饭。 陆遗珠当时是装病,一般的医院当然查不出来原因。一送到广济,孙院长就盯上了。杀母囚父,倒也算得上血海深仇。换了别人顾颜殊说不定还会唏嘘一把,这件事情放在陆遗珠身上,就注定他报仇找错了对象。当年钱其扬一时心软,没有下手除了他。那就让他来。 顾颜殊把目光投向陆遗珠,她静静地睡着,好像那些伤害都不曾存在过一样。他俯身,吻在她额上。“遗珠,我不会让你这些伤白受。相信我,我会帮你一点一点都讨回来。” 他不管孙院长是什么理由,也不管那些护士是不是也受人威胁,他们伤了陆遗珠,就罪不可恕。为了陆遗珠,他情愿臭名昭著,即使罄竹难书。 具体实施的手段和结果顾颜殊并没有告诉她,最近她受了太多惊吓委屈,实在受不得别的。陆遗珠也并没有关心这些,第二天晚上她才醒过来,吃了一碗他亲手做的蔬菜粥,靠在他身上又哭了一场,然后又睡着了。 顾颜殊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所有罪恶的都会隐藏在黑暗的夜幕之下,没有人会发现。广济会再换一个院长,哦,可能也需要再招几名护士。 孙家既然那么迷恋太湖,顾颜殊索性就遂了他的心思,准备了一桶水泥。趁他活着的时候把他的身体封在里面,露出手脚和头,沉到了太湖里面。至于那几个护士,既然以折磨别人为乐,顾颜殊就要他们尝一尝被折磨的滋味。他们被连夜送到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地下卖场。会被廉价地拍卖,被有特殊嗜好的人买过去,最后有可能会活着,也有可能禁不住折磨,就这么死去。 不过这些事情,陆遗珠,永远都不会知道。 回到家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在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远远看上去感觉一片冰天雪地。按着习惯,这里的雪一向是不许人扫的,只让它自己化开。车子也开不进去,顾颜殊就下了车自己走进去。雪厚厚的,一脚踩进去就是一个深坑,顾颜殊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屋里走,脚上的皮鞋早就被雪水渗了进去,就连袜子也湿漉漉地贴在脚面上,脚底心一片湿/润的凉意。 随着这些雪水,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也变得越来越凉,好像破了一个打洞,狂风在里面穿梭呼啸。 “先生回来了?”张妈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外头积了那么厚的雪,不好走路吧。” 不好走路倒真是的,顾颜殊说:“夫人呢?”脱掉皮鞋,果然,袜子都湿透了。 张妈倒是喜形于色,看了看厨房,说:“在厨房做饭呢,先生今天可有口福了。” 顾颜殊将信将疑,走过去一看,可不是陆遗珠背对着厨房门,正在切菜。他出门的时候还见她穿了宽袖的襦裙,估摸着是为了方便,这时候还特地换了一身玉绿色的碎花半臂。一个人认真起来总是特别迷人,特别是像她这样平时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女人。 他无声笑了笑,并没有打扰她,缱绻地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就到楼上去洗澡。 很多人都以为陆遗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其实她虽然娇生惯养,却是会做饭的。当然,做出来的也并不是多好吃,普普通通能入口,及不上张妈的一半,顾颜殊却出奇的爱吃。但是在记忆里面,顾颜殊只吃到过一次,她亲手做的饭菜。 是他们刚结婚第一年的时候,张妈生了场重病。家里虽然有厨子,做出来的饭菜虽然堪比五星级酒店,却终归少了点家的味道。陆遗珠吃着吃着就腻了,在加上那天顾颜殊在拍卖会上拍了一支羊脂玉簪给她,让她心情大好。也就撩起袖子下了一次厨房。 很简单的饭菜,苏城人都喜欢吃清淡一点的。糖醋排骨、梅菜扣肉、素炒青菜、包菜炒肉丝,最后是一个最简单的紫菜蛋汤。这样的饭菜对于顾颜殊来说甚至称得上简陋,他却破天荒甚至吃了两碗饭。 “先生?先生?夫人让你下去吃晚饭。”是惠芳的声音。 顾颜殊答了一声:“知道了。”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洗了很久,连洗澡水都稍微有点变凉了。摇了摇头,暗自道自己真是老了,怎么今天尽是回忆那些过去。 穿了睡衣走下来,就闻见一阵扑鼻的饭菜香气。菜都是很寻常的菜色,倒是最中间摆着一道色泽上佳的东坡肉,看来是用了心思的。 陆遗珠正张罗着张妈把汤端出来,一回头看见顾颜殊连睡衣都换好了,愣了愣,“怎么这么早就洗澡了?” “刚才从外面回来,鞋袜都湿/了,冷得很。”他走过去使劲吸了吸鼻子,“真香,我媳妇真能干。” 她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顾颜殊知道她不喜欢在饭桌上说事情,也就缄口不言,在椅子上坐下来就开始吃。 把筷子伸出去,戳开东坡肉的肉皮,藏在下面的肉就露了出来。他笑着说:“我就喜欢吃这个,唔,还是我媳妇做的最好吃。” 他越是这样装作没事,陆遗珠心里越觉得堵得慌,明明喷香的米饭,嚼在嘴里就像石头一样,又硬又没有味道。她今天做这一顿菜,也很有一点警示的意味在里面。她甚至很想对他说一声:“好吃你就多吃点,往后可就再也吃不到了。”到底忍住了。 现在这种世道,天长地久也快得很。虽然顾颜殊许过承诺,她总不好用这个去责怪他。毕竟她给他的,一直不能让他开心。这样也好,总归谁也不欠谁的。 ☆、第57章 离别前盛宴 陆遗珠觉得自己还是挺大度,这顿饭这种时候吃,简直就像践行饭一样。嚯,说得更缠/绵一点,为他们的爱情践行?说出来就叫人有点恶心。 “黎满满的事情,都解决了吗?”她在心底周周绕绕了好些,最后问出口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句话。 他虽然诧异她会过问自己的生意,却也还是回答她:“没什么大问题,艺人闹脾气常有的,已经劝回来了。” 他顺了黎满满的意思,她自然不会再拿毁约来威胁他。只是那些广告和片约,却不可能再回到她手里,仍旧还是用了阮江桐。黎满满知道他是要给自己一点教训,所幸她现在也根本不在意这些。一开始的时候她是享受这种被人捧得高高在上,耀眼夺目的感觉。现在她才知道,天底下所有的人捧着她,也及不上他温柔深情的一个注视。她现在要的和当初全然不同了,什么名气什么星途,比不上这男人一根头发丝重要。 陆遗珠听见这话却很想冷笑,她虽然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毁约是多大的事情,他却轻飘飘用了闹脾气三个字。还真是喜欢了,当初他喜欢自己的时候,也都是什么都顺着自己。纵然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呢。想到这里便有些怅然。 “怎么?哪里不大舒服麽?”看她在饭桌上发了好几次呆,他也觉得不大对头。 她回过神,说:“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这么为难,你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一想。” 她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放下碗筷,语气有些担忧:“妍妍被哥哥带回京城了。” 他没听说这件事情,倒真有点吃惊:“在哪里找到的?” “扬城。说是哥哥他去扬城谈桩生意,正好在饭店里碰见她,好像是在当服务员。” 给她夹了一筷子东坡肉,他安慰说:“妍妍被昕然找回去是好事,她在外面也是受苦,你这样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她拿起筷子想了想,终究还是吃不下,又放了下去。“妍妍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怀着孩子。听说哥哥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饭店的厨房间打包剩菜吃。结果哥哥一看见就生气了,妍妍心脏不好,哥哥还那么对她……”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担心,一句话说的颠来倒去。 “别担心。”一看事情不小,他也不吃了,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柔声说:“是你哥哥告诉你的?昕然一向报喜不报忧,要是真有事,反而不会跟你说。” 她点点头,“我也知道,电话是月姨瞒着哥哥偷偷打的。说是妍妍很不好。” 顾颜殊也知道这个月姨,她是钱其扬的奶妈,一直在钱家大宅住着。就连钱昕然都要给她三分薄面,她说话很有点分量。 现在她打这个电话,肯定是想叫陆遗珠去劝一劝。毕竟钱家到了这一辈,钱昕然嫡亲的同胞就剩下陆遗珠一个。她要是过去说两句话,肯定能有点作用。要是换了平时,顾颜殊肯定二话不说,带着陆遗珠就往京城去一趟。只是偏偏是这么个节骨眼上面,很多事情团在一起,他一走恐怕就要出事。可是让她一个人去京城,他又实在不能放心。 实在是很两难的一件事情。 他想了想,说:“你打电话给昕然了没有?”反正是说两句话,要是真的有用,隔着电话也是有的。 “打是打了,”说到这个,她更担心了。“只是都是林静接的。他估计是知道我会劝他,连电话都不想接。” 不接就不会听见那些话,他也就能心安理得地当做从未有过那个电话。顾颜殊没想到钱昕然这样的人,竟然都会有这样躲闪的时候。 “颜殊,我很想去看一看。”绕了这么久,总算还是说到了正题。“到底是钱家欠了妍妍的,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变成那样。” 其实他们都知道,陆蕾妍现在不过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就连她现在活着的日子几乎都可以算是偷来的,钱昕然还这样对待她,就算她支撑得住,那颗心脏恐怕也支撑不住。陆遗珠想去看一看,那是合情合理的事情,顾颜殊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很简单的一桩事情,不知道为什么,顾颜殊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看着她蹙起的眉头和担忧的神色,他总感觉她好像挖了个坑,就等着自己跳下去。 他本来该一口就应承她,话到嘴边却硬生生拐了个弯:“等等我先让denny去了解了解情况,你在这里瞎担心也没用。你身体也不好,去京城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总要打听清楚。” 说到底他还是不能放心,即使这些日子以来,她表现的足够好,好得完全能够让他放下戒心。 陆遗珠没有再争什么,拿起碗味如爵蜡地塞了一碗饭进去。 这一餐饭吃的顾颜殊心满意足,送陆遗珠回房,看她进了浴/室洗澡之后,他就拨通了denny的电话。要他去查一查,钱昕然和陆蕾妍究竟是怎么回事。 denny办事速度总是很快,陆遗珠还没从浴/室出来,他已经把情况查清楚,一字一句地汇报给顾颜殊听。 陆遗珠还真没骗他。 钱昕然为了一桩收购案特意去了扬城,还真叫他在扬城的一家饭店遇见了陆蕾妍。结局可想而知啊,要是你老婆不声不响跑了,还这么狼狈的在打包剩菜吃,你是什么想法?钱昕然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当场把陆蕾妍抱了就走。 据说陆蕾妍一点都不愿意回去,钱昕然待在那里三天,她就足足闹了三天,房里的瓷器全被打碎了,弄到最后,酒店的服务人员连烟灰缸都只敢摆铁的。钱昕然当然不在意她闹,甚至还交代了,让她只管砸,多多的砸,反正砸不砸都要跟他回京城。三天后陆蕾妍还是在闹,钱昕然索性把她敲晕了带上了飞机。至于在飞机上怎么没人怀疑他拐卖良家妇女,这也是denny很好奇的一个问题。 回了京城陆蕾妍就听说钱昕然离婚了,本以为就消停了,谁知道她闹得更厉害了。叫嚷着说要去告钱昕然强抢良家妇女,这种帽子是好乱扣的吗?钱昕然一气之下就把她关起来了,人家身体里的心脏一关就要罢工。听说最近病得已经很厉害了,倒是没有再被关着,家庭医生天天住钱家根本不离开。 刚说完,陆遗珠就顶着一头热气从浴/室里出来。顾颜殊说了声知道了,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陆遗珠说:“这么晚了还有公事要处理啊?” 顾颜殊轻声说:“是denny,陆蕾妍的情况的确不怎么好。于情于理我们是要去看一看,只是我最近忙得实在走不开,我叫晗羽陪你走一趟好不好?” 她坐到梳妆镜前,把洗澡前高高盘起的头发散下来。顾颜殊就拿了梳子,站在她背后一点点给她梳理。“你忙难道晗羽就有空?” 第35节 他手一顿,想了想,说:“倒也是,最近晗羽被甘阳舒追得恨不得长出四条腿来。个臭小子,我的妹妹,是这么好哄回去的吗?” “大家都忙,”也只有她最闲,“别费心想着叫别人陪我了,我这么大的人,总不能丢了,自己去就可以。” “这怎么行?”顾颜殊还是不能放心,“你没有出过门,什么都不懂,如果没有人陪你,肯定是要出事情的。” 到时候她穿成这样,再随便找个人问路,然后再在京城那种人口密集的地方走一路……顾颜殊都不用费心留意她的消息,直接打开电脑查京城头版头条就行。 陆遗珠想了想,倒也妥协了一步:“我看这样吧,就说我要去京城散散心,叫哥哥派人来接我,这样你总能够放心?” 顾颜殊还是有点不能放心,但是也说不出担心的理由来,只能先答应。 顾颜殊当天晚上就打了电话给钱昕然,告诉他陆遗珠要去京城玩这件事情。还再三交代,这次他不能陪同,一定不能什么都随着她胡来。倒是半点没问陆蕾妍的事情。 钱昕然装得办点事都没有一样,接完了这个电话,就对着站在一边的月姨说:“我这个妹妹,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月姨笑了,“到底是钱家的女儿。” 耍心机用手段这种事情早就刻在钱家人血液当中,生生不息。陆遗珠不过藏得深一点。 钱昕然第二天就派了私人飞机去接陆遗珠,原本为了她考虑,不该弄得这样声势浩大。然而他有心借着这件事情告诉京城人陆遗珠的存在,也就把迎接这件事情,办得相当隆重。 不过一天之间,京城有些声望的全知道了。原来现在接回来的,就是真真正正的钱家大小姐。人家叫陆遗珠,钱其扬生前就知道了,他亲口给起的名儿。听听,都听听。遗珠!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沧海遗珠呗!听说她来头还挺大,是苏城那个什么公司的老板的夫人。 其实这件事情在一些人家里已经是个昭然若揭的秘密,却因为早年瞒得好,还是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么一爆出来,倒是快速地成为了上流社会第一头条。 钱家啊,还能有哪个钱家?京城首富!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界儿,可没人比他们家再有钱了。所以这陆遗珠何止是凤凰,简直是金凤凰。只可惜啊,一早就被人占了。 陆遗珠走的时候,顾颜殊去送她了。她穿了一身飘逸的襦裙,一步步走上直升机的时候,看上去就像很快就要凌风飞去。这么多年他无数次看她的背影,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即将失去她,也或许是从未拥有过,才这么患得患失。 这时候他就很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惹上黎满满这个冤家。自从认识,陆遗珠从未长时间离开过自己。即使是在广济和疗养院的时候,也随时在他的掌控之下,想见就能见到。可是这一次,因为要处理黎满满的事情,他不得不留在这里。 他感觉心底很不安定,好像陆遗珠这一去,就不会再回头了一样。这么想着,却又觉得自己未免太患得患失。她不过是去京城看一看陆蕾妍,劝解劝解她的哥哥,相当于回娘家的存在,总要回来的,有什么好担心。 但是他却忘记了,像陆遗珠这样的女人,什么时候会把家人这个字眼看的很重要呢?一般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她只会唏嘘两声,最多也就隔着电话劝劝。要是说她为了别人的爱情,专门去一趟京城,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只是,她想离开这里…… 陆遗珠一上直升机,就有人把消息汇报给钱昕然。他那时候正坐在办公室里面,刚刚签完扬城的收购合约。 接到电话,手指在西装裤上若有似无地弹了两下,他沉声说:“知道了。” ☆、第58章 她不会回头 到京城的时候天气出乎意料的好,太阳高照,暖黄的光线投射在身上,不由就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钱家是名门望族,京城出了名的大户,即使到现在还依着老礼。钱昕然派去接陆遗珠的人是月姨的丈夫祥叔,也是一早就在钱家伺候的老人了。他这时候让他去,有点眼力见,都看得出来,昕少对这个妹妹相当看重。 直升机在机场停下,一早就有人在那里等好了。京城太阳虽好,风却很大。陆遗珠一脚踏出来,身上的襦裙就被风吹得飘扬起来,很轻/盈飘逸的美丽。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下,都听说钱家大小姐行为举止有点怪异,却没想到,她居然会穿成这样过来。果然钱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陆遗珠早就对这些目光习惯了,倒也没在意。月姨抖开手里的织锦斗篷迎了上去给她披上,笑着带路说:“昕哥儿最近忙的很,不能亲自来接大小姐,小姐千万别放在心上。” 月姨在钱家说话的分量都快赶得上半个主子了,众人本以为陆遗珠再怎么也要陪个笑脸说几声讨好的话,却没想到她冷着脸,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淡声说:“我在心这个做什么,本来就不是为了来看他。” 他们走的是贵宾通道,倒也没引起什么大的骚乱,却被一个外国摄影师看见了这一幕,极快的把她的侧影抓拍了下来,连带着还拍了几张背影。 马上就有钱家的佣人上去推推搡搡:“干什么呢?把记忆卡交出来。” 那外国人显然听不懂z国话,满头雾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下意识护着自己的相机。 月姨听到动静,回头问了一声:“阿标,磨蹭什么呢?回头再冷到小姐!” 阿标大声回答:“月姨,这小子偷拍了大小姐的照片!” 陆遗珠本来也想等他把记忆卡拿回来,那个外国人却怎么也不肯。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吃过一次亏,对这种事情更是避之不及。走近了几步,轻声说:“算了,他也拿不到哪里去,别为难他了。”就算拿到了哪里去,凭钱家的本事,难道还会有让它流传出来的可能吗? “蟹蟹,”那外国人却来了劲,笑着用蹩脚的中文说:“泥痕飘凉……” 陆遗珠很少听见有人能够把赞美的话说得这么发自内心,不由笑了一下,轻声说:“z国的女孩子都很漂亮。”说完就要走。 “嘿!roy!what are you doing?”一个人从后方奔过来,一下子扑到外国人身上。 “oh!i meet a beautiful girl.look,is she。” 顺着roy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他诧异地说:“陆遗珠?” 听见有人叫自己,她回过头一看,蹙眉,“什么事?” “真的是你啊,你来京城干什么?” 他问的理所当然,陆遗珠却压根不想理他,转头就要走。他一下子窜到她面前,摊开双臂拦住她。“我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啊,真没礼貌。” 她皱眉:“让开。” 他嬉笑着凑近她,“我就是不让,你咬我啊。” 月姨看不下去了,“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们大小姐招你惹你了?快让开,我们还有事呢。” “呦,你还有事呢?”他打定主意就要跟她过不去,嬉皮笑脸地讽刺:“又去看心理医生啊?” “吴墨棋先生,”陆遗珠冷着脸,轻声说:“请你让开。” 无视她周身冷得能冻死人的寒气,他还是不肯动,“我不要,除非你告诉我你来京城干嘛的。” 陆遗珠看了月姨一眼,月姨会意,对阿标说:“阿标,这位先生脚扭到了,你扶他到边上去休息一下。” “好的,月姨。”阿标马上上前,强势“扶住”了吴墨棋就往边上走。“对不住了,先生。” “喂!放开我!陆遗珠,喂!” 他在后面叫得声音挺大,月姨跟着陆遗珠往前走,到出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大小姐,你认得他?” 陆遗珠上了车,淡声说:“在苏城当过我一天的心理医生。月姨,妍妍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月姨就来气,一边吩咐司机开车一边说:“我也正为这个事情发愁呢。你说说,也不知道妍姐儿是怎么想的,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在家里的时候哪个不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护着的。结果她可倒好,去什么扬城当端菜员。这不肚子里还有一个嘛,回来之后立马就不好了,现在在家里躺着呢。医生叫她卧床休息,她倒是愿意听,但是东西老实吃不下去。你说她不吃,孩子总要吃的,这可怎么办。”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她的肚子看了一眼。 “听昕哥儿说,大小姐也有身子了?几个月了?” 陆遗珠摸了摸肚子,“两个月了,还看不出来。我倒是比妍妍好一点,刚怀/孕的时候厌食,后来就挺喜欢吃东西的。”或许是自己想开了,她最近倒是吃得下睡得着,整个人容光焕发,比起以前还略略地胖了一点。 “妍姐儿就是想不开,这可怎么办好呢。” 车子往市区开,一开始越开人越多,到最后反倒越开越少。钱家有一座老房子,依山傍水,是独门独户的洋房。这还是民国的时候传下来的,外面还是当初的风貌,里面却都是全新的东西。车子开到一百米开外就停下了。 月姨扶着陆遗珠下了车,笑着说:“妍姐儿怕吵,昕哥儿宠她,就把大路都改成了小路,车子开不进去,只能走进去。” 陆遗珠其实挺喜欢这种清幽的小路,有点让她想起苏城那座庭院里面,也有这样一条路,很有点曲径通幽的味道。 还没进门,远远地就看见有人人影在站在门口。走近了一看,可不是就是陆蕾妍。月姨是真心疼她,走上前就一叠声的说:“哎呀我的小祖宗,不是叫你别出来,外面风这么大……” “我没事,”她苍白着嘴唇说:“遗珠来了,我总要出来接接她。” 陆遗珠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她。 陆蕾妍只穿着一件浅粉小碎花的睡衣,上面甚至还有儿童图案。肩上披着一件外套,帽子上有一圈毛,毛茸茸的压在她脸边,倒是显得她的脸瘦削又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她原本虽然身上一直带着病灶,却并不是这样瘦弱得一阵风就能刮去的人。可是现在,她身上好像一点活力精气都没有了。 简直瘦弱得可怕。 “妍妍,”陆遗珠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你怎么变得这样了?” “我没什么大事,进去说吧。” 把陆遗珠带进去,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这客厅布置得倒是出乎陆遗珠的预料,到处都是蕾丝花边,一点都不符合钱昕然冷肃的气质。特别是正对着沙发主位有一面落地的大窗,装着乳白色的花边窗帘。一走进来,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一道窗帘。 有佣人端了茶上来:“大小姐喝茶。” “你这次过来,顾颜殊肯放你?”她是见识过顾颜殊对陆遗珠变/态的占/有欲的,他能放她一个人来京城,倒是很让人吃惊,就不怕她跑了吗? 提到他,她胸/口还是略微有点难熬。“这次来,是要让哥哥帮我办离婚的事情。” “哎呀,”陆蕾妍不小心把一杯水都泼翻在自己身上,月姨忙上前帮她擦。“你说什么?” 她并没有再回答她的话,只是低着头含了一口茶水。这茶真是苦啊,直直涩到心底。 “不可能,”陆蕾妍连连摇头,“顾颜殊怎么可能放你走。” “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一成不变,”她放下茶杯,“他一开始放不开我,不过是因为还喜欢我。现在肯让我走,是因为他身边有了更适合自己的女人。” 陆蕾妍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其实就算她远在京城,钱昕然总归会告诉她一点事情。顾颜殊和黎满满之间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其实她一开始以为陆遗珠来京城,不过是给他一个下马威,或者是求钱昕然出面帮一帮她。可是她没有。她一开始以为陆遗珠所有的冷淡不过都是装出来的,却原来她真的是这样绝情的女人。 “你确信他最后会同意吗?”到最后,她竟然只能够这么问陆遗珠。因为她已经明白她下的是怎样的一个决心,既然走了这么一步,她就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哪有顾颜殊同不同意这一说。 远在苏城的黎满满听说陆遗珠走了,当时就很疑惑。正巧黎夫人来片场探班,她就借口说不舒服,然后拉着黎夫人往休息间跑。 “这么急急忙忙的,怎么了?” “妈,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在后背做了什么小动作。不然这么关键的时候,陆遗珠跑到京城去干什么。”黎满满的确很急,这么重要的时刻,决不能出任何乱子。 黎夫人冷笑着理了理鬓角,“我当是什么是呢,慌什么!给我稳住!” 手机铃声响了,黎满满深呼一口气,看了看黎夫人,又看了看手机。却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还是京城。 打开来一看,里面的内容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黎夫人看她面部表情不对头,忙问:“怎么了?” “妈,”她颤声说,“是陆遗珠,陆遗珠的短信。” ☆、第59章 离婚协议书 就算是陆遗珠,发了什么短信能把她吓成这样。黎夫人疑惑地把手机夺过来一看,也是一愣。陆遗珠发的信息很简单,不过一句话,却足够让人触目惊心。 【我知道你手上有东西——陆遗珠】 黎满满看得一阵胆寒。陆遗珠她竟然都是知道的,顾颜殊那么费尽心力,他们所有人有以为她很好骗,全把她蒙在鼓里,却没料到,她竟然把一切都洞悉得那么清楚。 她觉得自己一阵恍惚,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指已经拨通了那个电话。出乎意料,接电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黎满满咽了咽口水,“我找陆遗珠。” 彼时陆遗珠坐在沙发上跟钱昕然说话,月姨知道事关重大,接了电话就给她送过来。她接起电话,嗓音冷淡:“黎小姐。” 她其实料到黎满满收到这条短信会沉不住气,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沉不住气,这么快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陆遗珠,你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什么证据?” 陆遗珠开的是扩音,手机就放在桌上,在场的三个人全都听清楚了。钱昕然喜欢在下班之后喝一杯红酒,此时此刻就拿着酒杯慢悠悠地晃。 “黎小姐,你好,我是钱昕然。”他慢悠悠地说,什么话似乎只要他放慢了语速,就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在里面。“从今天开始,我妹妹和顾颜殊协商离婚的事情,会由我全盘接管。” 第36节 黎满满并不是多笨的人,有再多的疑惑,在钱昕然说出协商离婚四个字的时候,也全部都迎刃而解。“知道了,”她说,“我会把东西发过来。” 目的达到,月姨伸手就要按掉电话,她却忽然叫道:“等一下!陆遗珠,你告诉我,你是认真的吗?” “怎么,”陆遗珠听见这话几乎要笑出来了,“你还要关心这个?” “顾颜殊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一个绝情冷酷的女人。” 陆遗珠坐在那里没有表情,钱昕然抿了一口红酒在嘴里,唇齿之间都是香醇。慢慢让酒液从喉咙里滑下去,他才开口说:“黎满满那句话,我很同意。如果对象不是你,顾颜殊这个人会让我佩服。” “怎么人人都觉得是我对不起他?”明明一开始强迫她的是他,明明一开始她并不想要这份爱情。可是为什么,就在她想要试一试的时候,就在她很努力想要相信他,跟他过一辈子的时候,命运却跟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顾颜殊办公室里的气压很低,erica这个金发美人拿着一份文件在门口转了半个小时,也没能下决心走进去。 denny也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看她不进去就问:“怎么了?” “我都快急死了,今天早上有律师发了一封律师函过来。boss看到了就很不对劲,把自己关在里面,我都不敢进去。” “这有什么,”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苏烟一年要被人告好几次,有哪次是出事的?”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夫人托律师发来的离婚协议书!夫人要跟boss离婚!” denny愣在当场,原本要拉门把手的手也顿住,不敢按下去。 顾颜殊在办公室里面已经坐了三个多小时。明明这里有着中央空调,明明是恒温的,他却感觉这高高的楼层上面,好像墙壁都四面倒塌,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高台上,真是冷。 他面前摆着一份文件和一封律师函,上面明明白白,全是他和黎满满接触的照片。甚至有那个时候,第一次见面,他为了气陆遗珠,请黎满满吃晚餐戴项链的照片。有些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有些是直接印出来的。越到后面就越不堪入目,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往他心窝子上捅。 “陆遗珠,”不过短短三个小时,他的声音竟然已经沙哑得像一个垂暮的老人。“你可真是好样的。原来我只知道你心狠,现在才知道,演戏也很像。” 他疲惫地闭上双眼,感觉眼皮下一片汹涌的湿热。 他已经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苏城几乎没有人敢动他。但是他失去了她,那么他费尽心思,受尽冷暖走到这个位置,还有什么用?没错,他是喜欢这一切享受这一切,但是一切的前提是她! 顾颜殊甚至想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却终究什么都没有做。他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陆遗珠不肯再相信一次自己,再等一下自己。明明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就可以把黎家连根拔起,像柳家一样,连半点活着的希望都没有。 可是她就那么决绝地骗了自己然后离开,那么他做那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boss?”denny在外面敲门,“boss,黎小姐来了。” “让她滚!”回应他的是顾颜殊狠狠砸了一个烟灰缸过去,门板上传出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黎小姐,我说过了,boss今天心情不好。”作为高级助理,denny实在不喜欢这位黎小姐。仗着家族就敢这么威胁别人,却忘了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换了平时或许黎满满还会退步,但是这次来之前黎夫人早就给她做足了功课。说是离婚阶段是男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发动进攻最好。所以她今天必须见到顾颜殊。 看denny敲不开门,她只好亲自上阵,敲了敲门,说:“颜殊,是我满满。颜殊你开门,爷爷他想见见你。颜殊?” 顾颜殊在门里听得可笑,爷爷?叫的可真好听。为了这个,她竟然拉下脸皮连黎老先生都搬出来用,倒是很懂怎么充分利用资源。 “颜殊,你快点开门。整个公司忙活了大半年才做出来的企划案,你连看都不看看吗?” 果然这句话很管用,下一刻门就被打开,顾颜殊面色冰冷眉目阴沉地站在门后。 “钱总,”秘书小姐林静推门进来,“苏城顾总发过来的文件。” 钱昕然原本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听见这句话,挑了挑眉,把钢笔合上。靠到椅背上,说:“他同意了?” “并没有,”林静脸上有种无奈的微笑,“顾总的原话是,他愿意分居,但是离婚,让大小姐一辈子都不要想。钱总,这个案子需要律师继续跟进吗?” 他想了想,说:“不必。” 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为顾颜殊会不顾一切撕破脸皮过来带走陆遗珠。却没想到,他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更没有想到,到最后他竟然真的,恨了陆遗珠。 这些波云诡谲丝毫没有影响到陆遗珠,她这时候正让月姨陪着去逛故宫。其实她很喜欢这种古老的建筑物,总觉得一幢房子就是一个被掩埋的秘密。在苏城的时候,顾颜殊一直不许她往人太多的地方去,即使园林也很少逛。而到了京城就不一样,钱昕然一门心思全扑在陆蕾妍身上,对她的关注反而不是那样多。 今早她说了一声想去故宫看一看,他虽然对着她身上的襦裙皱眉思索了一会,到底还是叫月姨陪着她去了。 故宫那边去游玩的人挺多,甚至还有好几个摄影组租了场地在拍戏。陆遗珠穿的是汉服,却有不少人以为她是哪个剧组里的群众演员,不过多看了两眼,倒也没闹出什么大的骚乱。 故宫很大,她走了没一会就很累。月姨一边递水给她喝,一边笑着说:“大小姐在这京城住的时候还长着呢,想玩随时都能来,何必一天逛完?” 陆遗珠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天色也不早了,就顺着人群往外走。然后,隔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又看见了他。 身上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她站在那里迈不开步伐,觉得连双/腿都不再是自己的。耳畔颀长的耳线摇来晃去,拥挤的人群推来桑去,冰凉的玉石耳坠颤抖着贴到脸颊边上,一阵刺入骨髓的冰凉。 她远远地就看见了他,明明人群这么拥挤,明明遮挡物这么多,在人流中,她却一眼就看见了他。他却没有看见自己。 他身边站着巧笑倩兮的黎满满。她穿着一身杏黄色清宫影楼装,侧着脸跟他说话。他像是说了什么笑话,她笑得合不拢嘴,握着拳头打了他的肩膀一下。他没有躲,虽然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却不动声色地伸手,把她勾到头发上的粉色流苏拿了下来。 曾经只属于她的温柔,他就这样赤/裸裸地给了别人。 陆遗珠看得眼睛酸涩,连心脏都有点隐约的发疼。她甚至默默地想,何必呢,她都已经躲到京城来了。离婚协议书也寄过去了,本就该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却不依不饶,还要出现在她面前,以这样和谐到刺眼的姿态。 “真是脏眼睛,”月姨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啐了一声。“还没离婚呢,就明目张胆地这样,也不怕有报应。” 陆遗珠却淡声说:“我们走吧。”她从来是很豁达的人,不再属于自己的,总能很轻松地放开手。也或者说,顾颜殊从未属于她,也就谈不上所谓的失去。 顾颜殊千不好万不好,总归对她好了那么多年。他喜欢了别人,她就用他这些年的好,给他一份最珍贵的自由。她从来没有爱上顾颜殊,却不肯真正为难他。 舍不得他难过,所以为难自己。 “呦,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咱们顾夫人吗?怎么你家那位顾先生没陪着你,反而在给别的女人当护花使者啊?” ☆、第60章 遇见你好巧 身后有个声音传过来,陆遗珠顿了顿脚步,却连头都不回,就要直接走。那个人却不依不饶,冲到她面前。 “顾夫人,往哪儿走呢,我在背后叫你来着,你没听见?” 要是平时,陆遗珠一向是不喜欢跟这种人纠缠的。但是凑巧今天她心情很不好,冷冷的两道眼刀投过去,她说:“吴墨棋,你成年了吗?” “当然,”吴墨棋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很天真地问:“怎么,想泡我啊?” 伸手把他拨到一边,“你真是幼稚。” “陆遗珠!”他想留住她,慌慌张张就使出了杀手锏。“幼稚总比变/态好,就连顾颜殊都知道你是个变/态,连他都不要你了!你就是个变/态!” 他的声音又尖又利,几乎要撕裂人的耳鼓膜。这时候正是人群赶着回家的时候,他这么大的一声,直直吼得很多人都停下脚步,准备看好戏。z国人总是这样,需要帮忙的时候连个影子都看不见,看热闹的时候比谁都积极。 那些灼热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好像要把她烫出一个个洞。去路都被围观群众挡住,她站在那里背对着吴墨棋,面无表情。 他却还不肯罢休,冷笑着说:“陆遗珠,我早就说过,没有顾颜殊你就什么都不是。看看人家黎满满,被宠得跟女王一样。你呢,陆遗珠,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挺直脊背,听见人群里传来的窃窃私语。他们都在讨论她,她却脸色不变,看起来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甚至她的声音都没有颤抖,还是那样清清淡淡,似乎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那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吴墨棋,你没有资格对着我指手画脚。”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讨厌面前这个女人的。可是在听到她说没有资格的时候,他的胸/口却感觉有点闷。那种淤塞就像大夏天还穿着棉袄,说不出的厌烦胶着。 “你……”他刚想说话,人群却又是一阵骚/动。 那边的声势闹得这么大,很明显剧组那边也有所察觉。造物主似乎对顾颜殊特别优待,时光甚至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风霜。他穿着浅蓝衬衫,黑色西装裤走过来,明明面无表情,却已经好看得不可思议。 他就那样走过来,甚至连人群都不由自主为他分开一条道路。可是他眼里没有任何人,只有那个穿着玉绿色襦裙,背对着他的女人。 他眼里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似乎有千言万语都酝酿在里面。可是到最后,他走到她身后,却只是轻声说看了一句:“好巧。” 陆遗珠没有回头,像是毫不在意波澜不惊。吴墨棋却清晰看到,她的肩头微弱地抖了一下。 “遗珠小姐?”黎满满也跟着顾颜殊走过来,明眸璀璨,顾盼生辉。人群里喜欢她的人不少,蜂拥着上前想要索要合照和签名。她微笑着拒绝了他们的请求,示威一样地走过来。“都说京城这个地方很小,谁说不是呢,竟然拍个戏都能碰见遗珠小姐。” 听见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遗珠终于轻轻回过头。她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眼眸之中也没有太多情绪,目光清清淡淡。 “黎小姐,并不是京城太小,而是我们之间的路太窄。” 这句话听着没什么大的意思,细细一品却很有陆遗珠的风格。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得出来,她话里的那种嘲讽意味。黎满满自然也听得懂,脸色当时就很不好看。 冤家路窄,陆遗珠的潜台词无非是这个。 黎满满僵笑着说:“遗珠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并不是很明白。” 她给了陆遗珠足够的台阶下,她却不肯领情,冷声说:“你也不需要明白。”左右要的不过是一个顾颜殊,既然得到了,又来她面前耀武扬威做什么? 脸上虚伪的笑意再也挂不住,黎满满冷了一张脸,对着顾颜殊说:“颜殊,我饿了。” 顾颜殊却只是深深地看着陆遗珠,此时听到她的话,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饿就自己去吃。”只要她愿意,多的是人请她吃饭。 “你考虑清楚自己要说什么话了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顾颜殊并不理会黎满满,看着她酝酿了好久。他其实想跟她说许多许多话,想告诉她,她决绝离开的这几天,他有多痛苦多绝望。甚至晚上回到家里面,摆设还是如旧,而她前一天换下来的汉服,也被张妈洗干净了收好,摆在床/上等着主人回来。她离开前梳了头,梳子上还残留着她黑亮的一根碎发。 似乎真的就像她只是暂时离开,不久就会回来一样。可是他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他眼中波涛起伏,有光芒亮起来,却又渐渐熄灭。最终只变成一片漆黑的深渊。 他爱她至痴狂,因为她毫不留恋毫不珍惜,最后就变成了怨恨疯狂。他甚至想过要报复她,却根本无从着手。他这一生都注定输在这个女人手上。 太多言语在心头翻滚来去,最后脱口而出的,竟然只是一声无奈的问好。他说:“遗珠,你过得好吗?” 因为这句话,她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他的脸庞还是那样好看得出奇,眼中情感复杂,竟然让她生出一种他还爱着自己的错觉来。怎么可能,她在心底嘲讽自己。 他们隔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望,似乎要将这个对视凝固成天长地久的姿态。 “很自在。”她终究只是这样说了一声。她原本是想告诉他,她过得很好,没了他的束缚一切都很好。 她原本想做这世上对他最恶毒的人,想用尽一切手段伤害他。可是在这相遇的时刻,却没有了那些想法,她竟然会舍不得。 她以为这是最温和的回答,他的心口却还是重重疼痛了一下。“那就好……” “颜殊!”黎满满看得很不甘心,又叫了一声。 陆遗珠淡漠地笑了一下,“既然黎小姐饿了,你陪她去吃饭吧。” 明明是叫自己老公陪别的女人去吃饭这样荒唐的话,她却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得让顾颜殊连心尖都疼得几乎出/血。 “那我们就先走了,”趁顾颜殊还没有说话,黎满满抢先一步上前挽住他的手。对着陆遗珠示威一般微笑着说:“再见,遗珠小姐。” “走吧颜殊,走啊!”黎满满扯着顾颜殊远去。 夕阳西下,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橘色的夕阳斜斜投过来,照在陆遗珠脸上,有一种残酷而荒凉的美/感。她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觉得有点疑惑。 爱一个人真的是这样让人心甘情愿的事情吗?明明顾颜殊死死拖着她不肯离婚,黎满满却还是这样高兴得意,仅仅为了一个能够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所有人都三三两两散开,可是吴墨棋没有。她就站在自己身侧,明明她的表情那么平静,就像一潭死水,他却觉得她其实心里挺伤心。 “别哭……”鬼使神差,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没有……”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滴眼泪从眼眶掉落,不轻不重地砸在自己手背上。 吴墨棋眼睁睁看着那滴眼泪掉下来。他是这样讨厌陆遗珠的男人,看见她落泪的时候,却感觉有一瞬间的窒息。他竟然心疼她这滴眼泪。 “你不要……你不要哭……”他手忙脚乱地想从口袋里拿纸巾给她擦眼泪,却掏来掏去都找不到,手忙脚乱甚至连额头上都出了几滴汗。 第37节 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眼泪,他只好伸出手去,别别扭扭地说:“找不到纸巾,喏,袖子给你用。” 月姨忍不住偷笑了一声,陆遗珠拍开他的手,冷声说:“走开。” “你!算了……”他想发怒,却又气结。走到她面前,用袖子细细擦掉了脸上那滴眼泪滑过的痕迹,嘴里还不情不愿地说:“虽然那时候我说过你没有顾颜殊什么都不是,但是我还真没希望你们两离婚。你和他在一起其实挺好。但是既然到了这一步你也别伤心。你想啊,你可是钱昕然的亲妹妹,只要说一句要择婿,那想娶你的人可以从京城□□直接排队到m国白宫。” 本来心里还有点讨厌,到最后竟然被他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给逗笑。 陆遗珠平常很少笑,就算笑了也是冷笑和嘲笑居多。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被他逗笑了。那一抹颜色就像春风骤起,梨花在枝头缓缓开放,那一霎的惊艳,倾颓他心头的城池。 在那么一瞬间,吴墨棋的心忽然就由这个微笑开始,变得非常柔软。他终于明白顾颜殊当初为什么会放着宁想衣不要,选择了这么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 原来她笑起来,竟然是这样美。 “陆遗珠,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了半天居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很讨厌我。” 他对着夕阳的余辉笑出一口白牙:“现在开始喜欢也来得及啊。”陆遗珠一看就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而他喜欢听故事。 他这么欺骗自己,就是这么简单。 ☆、第61章 终擦肩而过 按着平时,陆遗珠肯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去。可是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或许是他抬起袖子给她擦眼泪的那一瞬间,让她觉得温柔得很熟悉,她居然同意地点了点头。 吴墨棋对着月姨说:“你先回去,等等我会送她回去。” 月姨还想再说点什么,陆遗珠却说:“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夜晚的风有点凉,吴墨棋没有开车,和陆遗珠两个人并肩往外走。“哎,你冷吗?” 她点点头,“有一点。”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一副害怕被人抢走的表情。“我也很冷,你不要抢我的衣服。” 陆遗珠默默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同意跟他去吃饭简直就是个错误。所幸月姨还没有走太远,她这时候追过去应该还能追上。这么想着,她就要转身回去。吴墨棋察觉到她的意图,快速地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夕阳已经的光芒已经变得很微弱,照在他脸上,连眉目都变得柔和了一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一种很像顾颜殊的温柔,让她一阵恍惚。 “逗逗你,还真信。其实来京城我应该带你去吃全聚德,不过怕你吃不惯烤鸭,还是去君悦好,那里南方菜做得不错。” 她没有任何异议,恍恍惚惚跟着他走。 “小心!”还在出神,手就被牵住了重重一扯。她没站稳,被拉扯着跌进一个怀抱,头上的步摇本来就插得不紧,摇晃了几下直接掉到地上。 她被吓了一跳,气息不稳地靠在他怀里。他好像也很紧张,她甚至能听见他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路口停下的车子里探出一个脑袋,叫骂了一句:“找死啊?”说完又把头缩回去,快速开车走了。 “你就不能看着点路吗?”那辆车开得很快,差一点,就差一点点这个女人就要被撞出去,难看地躺在满地血泊里了。 陆遗珠自己也被吓到,委屈地说:“我没有看见。” 吴墨棋一想,也对。 在苏城的时候她都是被顾颜殊好好护着,到了京城也是被佣人簇拥着,甚至出来玩都有个月姨陪着。她不在意这些也是很正常的。他深吐了口气,似乎想要把内心的担心全部都吐出去一样。 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手里,柔软小巧,很容易就让人想到手若柔夷这个词汇。却是冰凉的,握在手心很容易就让人开始心疼。 吴墨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遇见这个女人,就变越来越不像自己,他有点恐慌。 君悦是沈懿修的一手办起来的产业,黑白通吃,是很多来京城拍戏的剧组吃饭聚餐的首选。因为在这里,会有人把一切丑恶都收拾干净。根本不用担心狗仔。 吴墨棋很显然忘了这一点,他牵着陆遗珠走进去,君悦的大堂经理还以为他又泡了哪个小明星,笑着迎上去说:“吴少来了?邹少他们都在这里,你看是单独开一个清净点的包间,还是跟他们去热闹热闹?” “两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侧头看了她一眼,“一起吃好吗?” 她并没有什么意见,反正不过是吃一顿饭,多几个人少几个人也没什么区别。 大堂经理引着他们往楼上走,楼上走廊里灯光幽暗,一个个包间门都紧紧关着,看来君悦隔音效果不错,一丝声音都透不出来。从外表看,君悦不过是个稍微奢华点的酒店,跟别处什么不同。陆遗珠这二十多年可以说是活得与世隔绝,也想不到这些美丽奢华的包间里面,隐藏着多少暗潮涌动情/欲纠缠。 又往里走了几步路,吴墨棋忽然停下不走了。 多年前,陆遗珠刚刚被找回钱家的时候,曾经听到过一首歌。歌名已经忘记,其中一句歌词却记得清楚。有个女人在里面哀哀婉婉地唱: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她原本觉得这句话太过不可能,这个世界这么大,就连/城市也弯弯绕绕。没有用心去营造相遇的机会,又怎么会那么巧?可是今天,陆遗珠终于相信,很多时候,偏偏就是那么巧。 陆遗珠一抬头,就看见了顾颜殊。他靠在墙壁上,单手环胸,左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已经燃了一半,猩红的火光一明一灭。他就站在一盏壁灯边上,即使如此,还是很幽暗。烟雾袅袅,把他的脸隐在一片迷茫中,只留下一个熟悉的轮廓。唯一可以看清的是他的眼睛,黑亮得出奇。 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陆遗珠却想起他曾经跟自己说,很不喜欢这种场合。他极少带自己去那种地方,如今却肯为了黎满满,做到这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要把自己跟黎满满比,一比就让自己心内稍稍酸涩,也不是疼,就是很难受。 看她看着顾颜殊不都动,吴墨棋都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有多酸:“今天之前我都没想过,京城竟然这么小。” 顾颜殊原本在出神,听到这句话才看过来。在看见陆遗珠的时候面色凝了一凝,目光扫到两人还拉着的手的时候,更是像一把利剑,直直投向陆遗珠。 又是这种目光。陆遗珠被他看得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不久前,在苏城他差点掐死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目光。深沉的痛恨怨怼,甚至带着憎恶。 他冷声说:“陆遗珠,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那什么才是我该去的地方?”她反问他,眼中的嘲弄几乎要淹没他。“一直待在苏城那幢房子里吗?” “别不识好歹,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听不听是你的事。”他的心也冷硬下来,扫了一眼吴墨棋,讽刺地说:“不过陆遗珠,我还真没想到,你勾人的本事这么好。”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用语言侮辱自己的男人,就是不久前口口声声天长地久的人。“你什么意思?” 他并没有顺着这句话回答,又说:“看在你还怀着我孩子的份上,陆遗珠,我再劝你一句,不要太相信男人。小心到时候被骗得么都不剩。” 说完就把烟头往地下一扔,用鞋尖碾了几下。再抬头时脸上的笑意残酷而冰冷,就像他脚下踩的不是烟头,而是陆遗珠的心一样。他其实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就算是恶意的话语也好,他只希望能够让她疼一下。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站在那里,冷着脸说:“要是不勾人,怎么会遇见你。要不是太相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颜殊眼中的伤痛一闪而过。 没错,她曾经很相信他。即使不爱他,她也一直相信,他是这世界上待她最好的人。可是半路杀出一个黎满满,把这一切都变成了骗局。钱其扬和陆心纤把半份家业给了他,最后也不过换来这么一个结局。 在她还怀着孩子想要跟他重新开始的时候,他跟另一女人在一起,编织另一个家庭。 陆遗珠对吴墨棋说:“走吧。” 然后他们牵着手路过她,她的长发甚至有一缕掠过自己的鼻尖,还是从前那样的香气,却熟悉得让人不由自主要心痛。 吴墨棋回头看看顾颜殊,又看看冷着脸往前走的陆遗珠,即使知道不该问,却还是没能忍住:“你们两个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初去顾家做心理医生的时候,他明明记得顾颜殊对陆遗珠那种天人共愤的宠爱呵护。 究竟是因为什么,让陆遗珠被迫搬出那座奢华紧闭的宫殿,甚至连从前的半分温柔都不再有。 “不知道,不要问我。”该问的明明应该是顾颜殊,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 “遗珠……” 陆遗珠只当他还想问,皱眉说:“说了不要问我!” “不是!”他骤然停下,陆遗珠也只能跟着停下。 大堂经理干笑着指了指右侧的包间门,“3503,到了。” 吴墨棋忍着笑轻咳了一声,“那个,你先下去吧,我们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大堂经理也没说什么,鞠了个躬就下去了。吴墨棋让陆遗珠让边上站了站,猛地一下子把门推开,大声喊:“警/察!都不许动,男左女右,邹季成站中间!” 原本吵闹的包间瞬间安静了三秒钟,推杯换盏的男女都朝着大门方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嘿,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有个男人拿着酒杯站起来,跟他来了一个十足十的大大拥抱。放开后还锤了他一拳,“你小子,今天怎么有空来君悦?该不会是听说季成哥今天在这里请客吧?哎哎哎,都停一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吴墨棋,京城著名的临床心理咨询师。吴家的公子,吴少!” “哎呀,这么大的一尊佛爷,怎么林少也不早点给我们介绍。”立马就有个女的端着酒杯走过来,娇笑着说:“吴少,初次见面,这杯酒,你可一定要喝。” 放在平时吴墨棋肯定来一句最难消受美人恩就直接喝了,跟女人**可是他的一大乐趣。可是今天他却推开了那杯酒,说:“抱歉,我最近胃有点不舒服。”陆遗珠还在外面站着呢,他可不想给她留下好色的印象。扭头对着门外喊:“还站着干什么,进来啊。” “我说你小子,还带了人过来啊?我看看,是什么绝色美女,能把咱们吴少都勾成这样。”林少伸长了脖子就去看,屋里的人一个个的也都很好奇,抬着头看得目不转睛。 虽然知道吴墨棋一向喜欢出人意料,却没人想到,他竟然喜欢的是这个类型。陆遗珠轻轻从门外走进来,一身玉绿色交领襦裙,广袖长裙,还挽着一条纯白的披帛。甚至连头发都一半挽起,一半披在身后,长到腰间。她发间插着一支珍珠扇形贝母步摇,走一步垂下的珍珠就摇摇晃晃,在灯光下显得很柔美。 “吴少?”林少整个人被雷劈了一样,看向吴墨棋,“这是谁?” ☆、第62章 你不相信我 “我朋友,陆遗珠,沧海遗珠的遗珠。”吴墨棋非常自然地牵起陆遗珠的手,“饿了吗?这是林代恒,我们都叫他林三儿,认识一下呗。” 陆遗珠点点头,然后对着他说:“我饿了,能吃饭了吗?” 林三非常尴尬地收回自己已经伸出的手,在裤子上磨蹭了两下。走到两个女的边上踢了踢他们的椅子,“都给我起开,没看见吴少跟陆小姐没位置吗?” 他做的是“欺男霸女”的事情,在场的人却没一个有反对的。就连吴墨棋和陆遗珠都只是站在那边看,两个女的腾出位置,他们也就心安理得地坐了过去。吴墨棋是已经习惯了,陆遗珠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来来来,遗珠,林三你可以不认识,邹少绝不能不认识。”吴墨棋给她夹了一筷子笋,指了指自己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一个男人。“邹季成,太子爷都要叫一声表叔。” 这个邹季成其实跟太子爷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亲缘关系,是早先太子爷的父亲去福利院办活动抱回凌家的,老太爷很喜欢他,就认了当儿子。所以他虽然比太子爷还小上两岁,太子爷却还要叫他一声叔叔。 “以后有什么麻烦摆不平的就找邹少。”虽然钱昕然是她哥哥,到底有时候还会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却没想到陆遗珠抬着头朝邹季成微笑了一下,轻声说:“原来你叫邹季成。” 吴墨棋十分惊愕,看看她又看看邹季成,却没料到他也很错愕:“你认识我?” “八年前那杯奶茶,我一直记得。” 邹季成恍然大悟,笑着说:“原来是你,那时候你那么狼狈,现在却长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了。” 邹季成原本是十分严肃正经的人,虽然为人很不错,也很温和,但是因为一直没有表情,所以看起来总是肃然古板。众人,乃至吴墨棋都极少看见他的笑意。他笑起来却是相当好看,仍旧很有贵气,也不算白白浪费了那具好皮囊。 吴墨棋十分愕然,须知邹季成虽然严肃,却还有笑的时候。陆遗珠却满身都是刺,根本没人能走近她。即使她对着他笑过,也是冷冷淡淡的,没有到达眼底。可是现在,她对着邹季成,却那么温和地卸下了所有防备。 “要是没有你那杯奶茶,我活不到现在。”她这句话是实话。当时她万念俱灰,什么都没有。在大雨里走了很久很久,全身上下都冷的像是要死去一样。 邹季成没有再说话,有些话并不需要多说,只要彼此心里明白就可以。他那时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根本没想过她有一天会以这样的姿态走到自己面前。那时候他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心情很差,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觉得整个世界没有比自己更惨的人。 然后他就看见了陆遗珠。她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在大雨里。显然那件衣服很不合身,穿在身上很大,大雨滂沱淋下来,衣服全都湿透了,贴在身上看起来无比狼狈。 瞬间他就觉得,自己其实挺幸福。 他虽然人不错,却不是那种会主动帮助陌生人的人。他做事情喜欢考虑后果和收益,在这个前提内,他很愿意帮助一些人,但是需要回报。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竟然鬼使神差买了一杯奶茶送给她。她抬起脸对着自己说谢谢,眼中蕴满伤悲。 这件事情就像过眼烟云,过了就忘了。可是当今天,那个女孩子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邹季成才发现,他竟然把那场相遇的点点滴滴都记在心上。只是尘封在某个角落,被人吹开灰尘,就能够一丝一缕都想起来。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出落得这么美,美得绝无雷同,美得特立独行。 其实他也听说过,钱家真正的千金小姐回来了,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传说中是怪胎的女人,竟然是多年前那个满身狼狈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有的时候缘分其实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不说话,陆遗珠也不出声,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菜。吴墨棋看得烦闷,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拿出一支烟塞到嘴里。 第38节 陆遗珠一直没跟他说话,这时候却出声说:“别抽烟。” “怎么,你不喜欢啊,”他嘴里咬着烟还不忘了嬉皮笑脸。“难道你不知道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你作对吗?你不要,我偏要。” “我怀/孕了。”她抬起头冷冷地看向他,目光像是冻结的冰川。 吴墨棋嘴里的烟一下子掉到桌上,“顾颜殊的?” “不然呢?”她起身往外走,“我去一下卫生间。” “你认识路吗?”他虽然很震惊,却还没忘了这件事情。“我陪你去。” 可能今天真的是冤家路窄,上完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陆遗珠又碰见了黎满满。 黎满满是来补妆的,一边掏出唇蜜在嘴上抹,一边说:“过来的时候看见吴墨棋在外面等,就想到你肯定在里面。不过你也挺聪明的,没了顾颜殊,选一个富家子弟也挺不错。不过……”把唇蜜塞回包里,恶意地扫视陆遗珠的小/腹。“你肚子里怀着这么一个孽种,吴家也肯让你进门?” 陆遗珠一门心思洗手,洗完了放到烘干机下面,压根就不看她。 她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娇笑着说:“你看看我,竟然忘了,你哥哥是钱昕然,他要是说一声,别说肚子里怀着,就是带着两三个,也能嫁的进去,你说是吗,遗珠小姐。” 扯出一张纸巾扔到她怀里,陆遗珠淡声说:“擦擦嘴,很脏。” “我刚刚看过,根本没……”黎满满一下子明白过来,怒不可赦地瞪着她:“陆遗珠你说谁嘴脏呢?” 陆遗珠根本不把她愤怒的目光放在心上,扫了她一眼就要往外面走。 黎满满一把拉住她,“你给我说清楚,不然别想走!” “放开我。”她皱眉,黎满满的力气很大,抓得她手臂发疼。 “你说清楚,刚才是在骂谁呢?”黎满满不依不饶。 “说了让你放开我!”陆遗珠用力把手一甩,没能甩得开。黎满满反而抓得更紧了点,脸上的表情相当狰狞。她是真的不想再跟她多烦,另一只手去推她,被抓着的手也用力往她那边用力一推。本以为黎满满也会回力,她这一下用了十分的力气。却没料到,黎满满竟然根本没还手,被推搡着装在洗手台的尖角上,面色难看。 那洗手台是大理石做的,黎满满痛得厉害,不像是装出来的。她颤声说:“遗珠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陆遗珠还没反应过来,冷声说:“黎满满,我从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的人。” 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黎满满!” 她僵硬地回过头,顾颜殊却快速掠过了她,径直走过去把黎满满抱了起来。迎接她的是他愤怒的质问:“陆遗珠,即使你讨厌黎满满,也不能推她!黎满满,我送你去医院。” 黎满满面色苍白地点点头,顾颜殊抱着她要往外走,陆遗珠却挡住了他们。 他说:“让开!” 她看着顾颜殊,辩解:“顾颜殊,不是因为这个!” “我亲眼看到你推了她!”他冷声说,面目冰冷,眼中一片失望。“陆遗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回事?”吴墨棋不过去抽了支烟,走过来就听见洗手间里的动静。走到门口一看,陆遗珠一脸不可置信。 “顾颜殊,你不相信我?” “相信你?”顾颜殊觉得她此时此刻还能问出这种话很可笑,“陆遗珠,你拿什么要我相信你?我亲眼看见你推了黎满满!” 他绕过陆遗珠就往外走,刚走了两步,手却被扯住。 很不耐烦地说:“你还有什么事?” 很多时候被误会,陆遗珠都不屑解释。可是在今天,在这个一直都很宠爱呵护自己的男人面前,他的不信任却重重伤了自己的心。 她说:“我不是故意要推她,是她先缠着我!” 她以为说出实情顾颜殊就会向着自己,却没想到这句缠着她,更是让他怒火中烧。他回过头愤怒地看着她:“即使如此,你也不该动手伤人。放开我,要是黎满满的伤被耽误,你负不起这个责任!” 他觉得自己真是贱,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不舍得她因为伤害黎满满而被人携怨报复。 “我不放!”她委屈地说:“我没有伤她,是她先缠着我,是她先动手拉着我!” “陆遗珠,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他把手用力一甩,力气很明显比她大得多,她一下子就被甩开。地上还有一滩水,她今天穿的鞋底很滑,脚踩上去,身体不由自主就往外跌。 “遗珠!”吴墨棋一看事情大条了,跑过去就要扶她,已经来不及了。 陆遗珠的肚子重重撞在大理石台面的尖角上,立刻疼得面色惨白,表情抽/搐,倒吸了几口冷气。 “你推我……”她疼得眼泪都在眼眶,却努力睁大了眼看他,不肯让眼泪掉下来。“顾颜殊,你推我……” 顾颜殊被她震惊绝望的目光刺得心疼了一下,虽然想到她肚子里有孩子,却到底没相信他一个甩手能有这么大的力度。全然忘记,陆遗珠已经很瘦很瘦,快变成纸片。 “别装了,你演技很差。”说完就抱着黎满满往外走。 陆遗珠睁大双眼看他的背影逐渐远去,小/腹上窜上来的尖锐疼痛快把她整个人都吞没了。她紧紧/咬着牙,脑门上甚至出了不少细密的汗。 ☆、第63章 爱已回不来 “陆遗珠?陆遗珠你怎么了?你哪里疼?”吴墨棋察觉到不对头,半扶着她简直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你告诉我,你到底哪里疼?” 她渐渐地连站都站不住,倒吸着冷气身体缓缓软下去。到最后吴墨棋只能半抱着她坐在地上,急出了满头的汗,“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她气若游丝地把手放到自己肚子上,“肚子疼,我肚子疼……” “肚子疼?”吴墨棋忽然想起她刚才说自己怀/孕了的话,寒毛倒立。放在她腿边的手忽然感觉一阵湿热,他隐约像是想到了什么,却还不敢相信。颤抖着放到眼前一看…… “我说吴少你上个厕所掉里面了?”碰巧林三看他们上个厕所久久不回来,还以为正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运动,就想过来吓他们一跳。谁知道走过来一看,陆遗珠半躺在他怀里,已经疼得面色惨白快要昏过去了,而吴墨棋右手全是血,举在自己面前,看起来已经呆滞…… “我勒个去!”林三直接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原本有点醉意,这下吓得连酒都醒了。“卧/槽吴少你这是闹出人命了?”走过去一看,确定血是从陆遗珠身上流出来的。“快点送医院啊,不然这妹子今天肯定要交代在这里。” “医院?”吴墨棋被他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急急忙忙抱起陆遗珠往外走,“对,送医院,林三你那桌有没有没喝酒的,找个人开车送我们去医院。” “我们这一桌哪有不喝酒的,”林三急中生智,“对了,找季成哥。他没喝酒!” 吴墨棋抱着陆遗珠直接往门口走,她身上的血已经开始往下滴。林三奔回去找邹季成说了句出事了,邹季成也没想到走出来一看,陆遗珠已经奄奄一息。 邹季成也有点急,打了个电话给太子爷,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才把陆遗珠送到最近的医院。 早就有一支急救队在门口等,看见吴墨棋抱着人出来就急忙迎了上来,把人放在急救床/上推进了急救室。 看到手术中的灯亮起,吴墨棋才松了口气,踉跄着扶住了墙壁。 邹季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去洗手间洗洗手,全是血。” 他点点头去了洗手间。冰冷的水冲在手上,也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点。陆遗珠体内蔓延出来的血还在他脑海里徘徊不休,那种鲜艳粘/稠的液体,让他怀疑是不是连带着把陆遗珠的生命也一起带走了。 陆遗珠自己或许也不好,但是无论如何,顾颜殊不能够这样对待一个还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在怀里还抱着另一个女人的时候,对自己怀/孕的妻子下这么歹毒的手。或是不小心,或许是错手。可是他那一句演戏却让人瞬间心冷成灰,绝望至极。他可以相信顾颜殊是伤心过头才变成这样冷酷无情的样子,可是依旧让人绝望。对你好的时候就把天下捧在你脚下,不爱了就把你从云端推下去。 果然女人最不应该奢求的就是男人对她好,因为当这唯一的依凭失去之后,等待她的就是阿鼻地狱。吴墨棋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陆遗珠不离开,那么到最后会变成黎满满登堂入室的场面。所以说她虽然冷酷而没有感情,却到底有个好处,不用让自己变得狼狈不堪。 她用尽自己生命里唯一的聪明选择离开顾颜殊,却没想到事情还是会走到这一步。她太低估了顾颜殊失去所有物后的愤怒,也太低估一个热恋中的女人的嫉妒心。 吴墨棋这个手洗了很久,直到身边有个医生提醒了他一声:“先生,你已经洗了很久了。”他说了声抱歉,随手扯了张纸巾把手擦干,然后慢悠悠的往外走。 其实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陆遗珠他做事的所有原则就失了效。方寸大乱,无所适从。 走回去邹季成已经坐在一边等候的椅子上,看见他过来就递了杯咖啡过去。“看你那样,真丢人。” 坐到他身边接过咖啡,他苦笑着说:“我没碰到过这种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 “林三他们一年得把女孩子送进手术室好几回,你没跟着来过?” 摇摇头,“季成哥,真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他看向手术室,“陆遗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诧异地抬起头,“哥,你怎么知道她怀/孕了?” “废话,”邹季成没好气地说,“总有点常识。呔,我说我问你话呢。” “还能有谁,”吴墨棋叹了口气,“顾颜殊的呗,就苏城那个,素颜和苏烟的老板。” 得,这下不用问了,邹季成算是明白了。原来陆遗珠就是顾颜殊传说中那个怪胎老婆,这么一来倒是跟她在京城的怪胎名媛的称谓对上了号。顾颜殊大家都见过,最近跟黎满满传绯闻传得倒是挺勤快。 “陆遗珠的对手可是黎满满,”邹季成摇了摇头表示不看好,“在我看来,他根本没有赢的机会。这肚子,是黎满满推的吧?”黎满满从小就嚣张跋扈,仗着凌先生宠她,干出些无法无天的事情来。要是是她做的,邹季成根本一点都不奇怪。 “不是,”说到这个,吴墨棋倒真的是心疼了陆遗珠一把。“推她的是顾颜殊……” 邹季成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吃惊,手术室的门就被推开,有个护士急匆匆的冲出来:“病人大出/血,b型血血库告急,你们有没有谁是b型?” 吴墨棋一下子站起来,“你们不是医院吗?对每个人都说血库告急,让病人怎么活?” “抱歉,今天刚送来一批施工受伤人员,还没来得及补充。” 邹季成也站起来,安抚说:“我们都是b型血,都跟你去。” 躺在抽血床/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吴墨棋想的是每次遇见陆遗珠都会出点事情,在苏城的时候他因为她失去了工作,现在又要因为她失去点血。真是命中注定欠她的。 邹季成却在想,每次见到她都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可惜他每次都只能干看着。上次至少还能买一杯奶茶给她,这次却只能给她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抽过血之后吴墨棋和邹季成都按着针孔往外走。抽血室经过外科,吴墨棋竟然在走廊上又遇见了顾颜殊。他正凝着眉眼站在走廊外,很显然是在等黎满满。 看见吴墨棋,他皱了一下眉,“怎么又是你。”很明显没有想到陆遗珠身上去,他一直认为自己离开前,她的疼痛难受是装的。 吴墨棋这回可没什么好气儿,冷笑着就说:“跟你没关系。” 顾颜殊也没跟他说话,倒是看见他身后的邹季成,点了点头。他是认识邹季成的,虽然并没有深交,却说话几句话,有几分薄情分。 邹季成回了他一个凉薄的笑意,轻声说:“顾总是送满满来医院的?满满也算是我的侄女,倒是劳你多费心了。连自家老婆在急救室里抢救都不闻不问,真是十分受不起您这个情分。”他还是做了一件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果然每次遇见陆遗珠,都能打破自己的原则,简直鬼使神差。 顾颜殊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震惊地看着他们:“你说什么,遗珠怎么了?” “问你啊,”吴墨棋再也忍不住,怒骂:“要不是你推她,她怎么会撞到台角。顾颜殊,你别忘了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顾颜殊听得脸色铁青,根本没听他说完,转身就往急救室跑过去。 急救室的灯还亮着,顾颜殊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陆遗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求了多年,上天才终于垂怜的赏赐。可是现在,因为他愤怒至极没有理智时候的一个推搡,她命悬一线。 顾颜殊不是没有看见吴墨棋身上残留的血迹,只是他一开始并不作他想,根本没有想过,那血可能是陆遗珠身体里面流出来的。听他口口声声的质问,他感觉吴墨棋身上的血渍变成一把把尖刀,刺向自己的眼睛,疼得他几乎想撕心裂肺地嚎叫。 遗珠,他深爱的遗珠,他曾经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的遗珠。却也因为他,危在旦夕。 吴墨棋和邹季成也跟了过来,吴墨棋看见他那副样子,还想说一句惺惺作态,邹季成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也就乖乖地闭了嘴。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顾颜殊却没有坐,站在手术室门口几乎要化成石雕。从他身上发出浓郁的悲伤,一圈一圈蔓延开来。他后悔,他痛苦。他也想质问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狠心,下了那么重的手对待她。到底是自己爱着的女人,就算她千错万错,再怎么不好,他也该包容不是吗? 可是他刚才是怎么狠下心的? ☆、第64章 你想怎么样 顾颜殊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漫长得好像是一个世纪,手术灯才灭掉,手术室的门才被打开。先是医生鱼贯而出,然后才是陆遗珠的病床被推出来。 第39节 看见陆遗珠,顾颜殊不顾自己站得酸疼的腿,马上走过去俯下/身看她。她紧皱着眉头,眼眸半眯着,意识却是清醒的。她额前的头发已经完全汗湿/了,身上还穿着被血染透的衣服,萦绕周身的血腥味让顾颜殊闻得心痛。 “遗珠……”他眼眸暗了暗,携满伤痛地拨开她额前的碎发,颤抖着想要印下一个吻。她却头一偏,躲开了。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微弱地几乎听不见。顾颜殊把耳朵凑过去,却只听见她仇恨的声音。 她只说了一个字:“滚。” 顾颜殊的眼中全是震痛,绝望疼痛地看向陆遗珠:“遗珠,对不起,对不起,你原谅……” 她再也不想看他,闭上双眼,任凭眼泪从眼角滑落。护士也看出来她身心俱疲,上前格开他,说:“抱歉,病人的身体还很虚弱,我们需要送她到重症监护室去,抱歉,请让一让。” 顾颜殊只好支起身子目送她的病床离开。 吴墨棋冷笑一声:“活该!” 站在一边的医生拿下口罩,看了看在场的三人,说:“需要有人办理一下住院手续,你们谁是家属?” 顾颜殊的声音带着沉痛的沙哑,“我是,我是她丈夫。医生,请问我夫人怎么样了?” 医生异样地看了他一眼,“丈夫?现在知道后悔了?你爱人的胎一直不太稳定,你做丈夫的也不知道多看着点。这次大出/血孩子是保住了,但是还需要留院观察,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也无能为力。” 顾颜殊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吴墨棋大骂,“你这种男人根本不配做遗珠的丈夫!她有着孩子你还跟黎满满胡来,你无耻!还有脸说什么家属,我呸,你们不是要离婚了吗?家属个屁!” “吵什么呢!”不等顾颜殊说话,医生先制止了他。“这里是医院!要吵架出去吵!”说着,又用异样的目光看向顾颜殊:“倒真是看不出来啊,刚才那么心疼的样子。算了,跟我来吧。” 顾颜殊面目冷肃跟着医生去了,吴墨棋气极,对着邹季成说:“季成哥,你看他!” 邹季成说:“行了!你有这功夫还不快点通知昕少?陆遗珠再不回去他肯定会着急。” “对哦,”他这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哎呦卧/槽,是我把陆遗珠带出来的,昕少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非整死我不可。”话虽如此,却还是拿出手机往外走去打电话了。 邹季成看他们都走了,叹了口气又往外科走。家丑不可外扬,今天黎满满做出这种事情,可真是给凌家增光。 走进外科病房的时候黎满满正在吊盐水,趴在床/上假寐。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忙扶着自己的腰喊疼。 “别装了,”邹季成踢了病床一脚,成功把黎满满震起来,找了个位置坐下。“顾颜殊没来,陆遗珠出事了,他去给她办住院手续。” “什么?”黎满满一咕噜坐起来,“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别总说别人,”邹季成皱眉,“整天闹出幺蛾子的是你。黎满满,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要不是还叫我一声小叔,我都懒得理你。” “我不管我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黎满满死不悔改,“我只知道我现在快要赢了,进急救室陆遗珠肚子里那块肉也差不多了,我看她拿什么跟我斗!” “那可真是要让你失望了,”邹季成冷笑着嘲讽她说,“人家肚子里的孩子好好地待着呢,你别整天想着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要不然凌家早晚得被你们败光了。” 这个你们里面,不仅仅指的是黎满满,自然也有太子爷。 “邹季成,你凭什么管我?”黎满满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白了你不过是凌家的养子,就连姓姑父都没给你改。说实在的你现在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凌家施舍给你的,邹季成,你凭什么?我想要的姑父从来没有缺过我,现在我要顾颜殊,我就不信他不会帮我。” 邹季成伸出一个手指在大/腿上点了点,说:“黎满满,你可真幼稚。这种想法算起来当年太子爷也是这么想的,你看看现在他的下场。” 黎满满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起身,弹了弹裤子上不存在的灰,淡声说:“我当我稀得管你,扶不上墙的烂泥。” 从小凌先生就喜欢黎满满,也或许是因为太喜欢了,才会把她宠的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只要自己喜欢,什么都能送到她手里。黎夫人那个后母也是,把她高高捧到天上,捧杀的技能用的炉火纯青。偏偏黎满满还当她是真的宠爱自己,真是可笑。 他径直往外走,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黎满满。传闻中最大方得体,黎家的璀璨明珠,其实就是这副趾高气昂的德行。黎满满气极了,抓起一个枕头狠狠砸过去,没砸中,砸在门框上了。 陆遗珠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梦里的场景错综复杂。一会是十四岁之前被关在地下室的场面,一会是在孤儿院被钱其扬抱起来的场景,甚至还有她跟顾颜殊初见的场景。 钱昕然到医院的时候陆遗珠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沉沉地睡着,吴墨棋走到他面前,一副任君责骂的样子。 “我不怪你,”钱昕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顾颜殊,意有所指的说:“谁能想到,她丈夫竟然下手会这么狠毒呢。” 顾颜殊站起来,“昕然……” 他看起来很狼狈,一整宿没有睡觉,又担心陆遗珠,不过短短一晚上,像是已经老了十岁一样。只是很多时候,这种样子都会被指认成惺惺作态。现在这副样子,那你早干嘛去了? 钱昕然却知道,其实很多时候,都是陆遗珠对不起顾颜殊。他叹了口气,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没有人知道那晚钱昕然究竟跟顾颜殊说了什么,只知道他到底还是留了下来照顾顾颜殊。离开的时候邹季成默默看了他一眼,其中包含的含义很多。 而吴墨棋则吐出三个字,说:“你不配。” “是,”他点点头,“我不配。但是她只能够待在我身边。” 这是他们前世带来的缘分,谁都抢不走。不然为什么芸芸众生里面,夏轻雨喜欢陆遗珠,现在吴墨棋也隐约像是对她有好感,可是最先遇见她的,却是他。 邹季成轻扯了一下嘴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最早碰见她的?我遇见她,比你早得多,你信不信?”说完,不顾顾颜殊诧异的神色,带着吴墨棋径直离开。 一晚上都待在阴郁的医院里,走出大门阳光一照到身上,邹季成就舒坦地眯了眯眼。 吴墨棋却说:“季成哥,你是喜欢陆遗珠?” “并不。”他摇摇头,笑了,“臭小子,你要明白,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别的感情。”他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邹季成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往车子那边走过去。按照黎满满的性格,大批记者应该正在向医院涌过来,他可不想入镜当背景。 “对了,”车子开动,看见吴墨棋还站在那里苦思冥想,邹季成把头探出窗外说:“最近你家老太爷可放出风声说要给你选福晋,你小子今天回家指不定就能看见一帮太太团,祝你好运~” 吴墨棋沉默了一下,季成哥,这么幸灾乐祸真的好吗? 邹季成不说选妻子而是选福晋其实是有个典故的。吴墨棋他们家虽然现在是走商的,可是早年也是清朝手底下的满军旗吴佳氏。要是搁在那时候,吴墨棋就是实打实的小世子,可不是就是选福晋麽。 想到这一层,吴墨棋觉得好痛苦。连陆遗珠那头都顾不上担心,赶紧算了算自己还能动用的私房钱准备跑路。 陆遗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阳光很刺眼地照在自己眼睛上,她皱着眉想要伸手挡阳光,谁知道手一动小/腹就有一阵撕心的疼痛传上来。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立刻就有个人走到她床边,轻声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含糊地说:“窗帘……” 他马上把窗帘拉上,再回身的时候,却看见她的眼睛已经睁开,意识清明地看着自己。他看着她清浅如初的目光,感觉有点尴尬:“遗珠……” “出去……”她挣扎着坐起来,疼得眉心紧皱。他看的心疼,上前想要给她垫个枕头在身后,手却被打开。“别碰我,我不想看见你。” 声音很轻,力气也很轻。他却被她打得一下子愣在当场,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击打在自己心口,疼痛得无以复加。 “遗珠,别这样对我,杀人犯你也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听得几乎想哭,小/腹的疼痛还在不依不饶地纠缠,她眼前昏昏沉沉,脸色很白却还在坚持看他,目光没有任何温度。“顾颜殊……”她的声音在颤抖,“我没有说我不听……你现在可以说……” 其实他要说的,她都知道。无非是误会,无非是一句句无力的解释。只是到了现在,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个黎满满,就算再多解释,她也不要再相信。 顾颜殊打开桌上的保温盒,“月姨给你炖了鸡汤,你先喝一点再说,不然你的身体撑不住。”这是月姨不久前刚送过来的,还温热着,他到了一小碗,坐到床边。“你没有力气,我喂你……” 她一直默默地看着他,直到此刻才说:“顾颜殊,你这样子惺惺作态,不累吗?” “你明明知道,我是因为爱你才这样。”他低头用勺子舀起一勺汤,“温度刚刚好,喝了吧,别耍小孩子脾气。” 勺子刚伸过去,她就哭了。 眼泪溅落在汤勺里面,溅出两三滴汤汁。 “你一开始喜欢我,不过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的女人。你把好奇当做喜欢,算计着能够从我身上得到多少东西。既能够满足自己的物质**又能满足自己的心理,是很划算的一笔买卖。现在黎满满出现了,或许她没那么独特没那么吸引你,可是她身后的身价利益叫你不敢得罪她。你一开始对她好或许是有目的,到后来是真的有点喜欢她。只是你没有料到,一切会变成这样。顾颜殊,我说的对不对?” 她是看过《红玫瑰与白玫瑰》的,结了婚,再好的白月光也变成了身上的一粒饭粒。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顾颜殊的爱,只是她本来就不喜欢他,要是他给的感情再分成两三份,又让她怎么继续下去? 顾颜殊脸色淡淡,收回勺子叮得一下放回碗里。“你就是这么想我的?陆遗珠,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陆遗珠这个女人,你根本不能跟她讲道理。对于很多事情她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就算她明白你的解释,也会用自己的思维去度量别人。 “难道不是吗?”眼泪滑过脸颊,带着轻微的麻痒。“顾颜殊,你以前从来不对我动手,可是现在为了黎满满,你推我。”已经变成了这样,让她还怎么敢再相信。 他眼里有压抑的沉痛,白瓷勺柄被狠狠捏在手里,用力之大,到放开的时候,手指上已经出现红痕。“那是我的一次失误,遗珠,我承认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可是,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是他错了,他不该被一时意气中混了头脑。怎么忘了,他的遗珠从来不屑做那种事情,痛就是痛,推就是推了,她从来不喜欢说谎。 她轻微地喘息着说不出话来。昨晚出了那么多血,身体本来就很虚弱。到了现在又说了这么多话,一口水都没沾,她现在感到没有力气和昏厥感是很正常的事情。 顾颜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站起来就强行要把汤给她喂下去,语气少有的严肃:“我现在不跟你说别的,把汤喝下去,等等再把粥喝了。” “我不!”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躲闪,勺子里有不少汤都泼到被子上。推开他的手,她哭着喊:“你为什么总是要逼我!” 顾颜殊的手被她推开,汤汁都洒了,袖子上油迹斑斑,就连手上也油腻一片。他努力想要压制自己的怒气,却到底没能压制得住。 “陆遗珠你到底想怎么样!”愤怒地把手上的碗勺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四溅,有一片甚至飞溅到陆遗珠那边,顾颜殊脸色一变,忙上前用手挡住,碎片滑过他的手背,从她耳边擦过,掉落在床的另一边。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秒,接着就有大滴鲜艳浓稠的血滴落在被子上。 ☆、第65章 早回不去了 陆遗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抖,惊恐的抬头看向他。顾颜殊紧紧抿着唇,显然陷在暴怒之中,眼眸都是嗜血的锐色。 他收回手,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伤一样,对着陆遗珠沉声说:“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也是人,我也会心痛。就算你不爱我,也不能一次次地作践我的真心。”他的眼睛都愤怒得发红,门外有护士听见动静探头进来查看究竟,对上他的目光,立刻吓得把头缩了回去。 “其实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他又转头看向陆遗珠,她默默流泪,眼睛却睁得很大,像是不认识一样地回视他。“但凡心里有一点不高兴,你说要离婚就离婚,从来没想过我会不会因此伤心难过。在你眼里面,我的心就是石头做的是不是?陆遗珠,我告诉你,世界上没那么简单的事情。你要离婚,我偏偏不!” 就算到死他也不放她自由,就算到死他也要留着那张结婚证书。即使她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又怎么样?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他的妻子,永远不能属于别人。 他的爱已近乎病态,偏执疯狂。 闪光灯忽然一闪,陆遗珠被灯光刺痛,反性地闭上眼睛。顾颜殊脸色一凝,马上把怒火全都收起来,转过头一看,大批记者已经蜂拥着冲进病房,争先恐后地把话筒往他面前捅。 “顾颜殊先生,病房里这位小姐据说就是您的夫人,请问这是真的吗?” “听说你和当红影星黎满满也有很多牵扯,既然你已经结婚了,那你和黎小姐就是婚外情了?” “昨天有知情人称在故宫门口看见你们夫妻,当时你和黎满满在一起,而顾夫人则和另一个不知名男子在一起,请问这是真的吗?” “顾先生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 顾颜殊完全没料到医院里面会冲进来这么多记者,冷着脸说了声:“无可奉告。”然后快步走到陆遗珠身边把她抱进怀里,背对着记者完全挡住镜头。 “你放开我……”陆遗珠显然被吓到了,这一声放开说得小声又颤抖,让顾颜殊听得心痛。他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说:“不要怕,有我在。遗珠,不要怕。” 有记者听见了这句话,更是像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一样往他身边涌。 “顾先生称呼你妻子为遗珠,有知情人称你妻子是某位陆姓名媛,请问就是京城钱家真正的千金小姐陆遗珠吗?” “既然有身份地位这么高的陆小姐当夫人,顾颜殊先生还要出轨,请问是因为黎满满小姐的身份地位更高的原因吗?” “同时周转于两个富家名媛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顾先生请你向我们正面解释一下好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顾颜殊愤怒地说:“请你们出去,这里是医院!” “既然顾先生不肯说,请问顾夫人你能透露一两句吗?”有个女记者把话筒捅过去,直接打在陆遗珠头上。陆遗珠轻声呼痛,顾颜殊瞬间暴怒地看向那个女记者。 “你是不是想死?给我滚!”对外大声喊:“护士!护士你们医院里面没有保安吗?把这群人给我扔出去!” 当年遭受过被舆论推上风头浪尖的痛苦,陆遗珠现在怕极了。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顾颜殊怀里,甚至瑟瑟发抖。头上的伤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此时此刻她却条件反射地放大了那种疼痛。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以为还在苏城,竟然很委屈地说:“顾颜殊,我疼……” 顾颜殊本来就很心疼,听到这一句,更是眼睛都要滴出/血来。伸手揉她的头,轻声安慰说:“揉揉就不疼了,不要哭,遗珠乖。”说到底她今年才二十三岁,吃了年夜饭也不过二十四。在他心里她还是个孩子,却要承受这么多东西。 那女记者显然也知道自己捅了篓子,磕磕绊绊地说:“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边上的记者也看出顾颜殊现在简直就处于煞神状态,根本不敢造次,拿着话筒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场面倒是安静下来。 顾颜殊等了好一会保安都没来,冷声说:“这医院的人都是死的吗?”他想掏裤袋里的手机给denny打电话,却不料陆遗珠现在就是惊弓之鸟,他一动她就害怕得瑟瑟发抖。 第40节 “顾颜殊我害怕……”语气中还带着呜咽,她的眼泪透过他胸/口的衣料渗透进来,明明温热,却让心变凉。 记者看没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顾颜殊背对着他们,声音里面没有一丝温度:“你们可以选择继续助纣为虐,但是医院病房里是有摄像头的,今天在场的所有人,我保留对你们控诉的权利。” 还有记者不怕死:“我们有权让民众知道真/相。” 他冷笑一声,少见地吐出一句脏话:“老子的家事关你们屁事?”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你这人怎么骂人呐!” 碰巧月姨来给陆遗珠送饭,看见医院里这么多记者就知道肯定有人暗地里使绊子。她是钱家的老人了,骨子里面也学到了一点东西。当即就穿过记者,把手里的饭菜放到桌上。 眼睛看着记者,话却是对着顾颜殊说的:“姑爷先让小姐吃点饭,这种小杂碎,不必为他们费心。”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记者里面有人气不过,叫嚷起来:“还有没有点公民素质?” 月姨冷笑:“你们要是有素质,怎么会闯过来质问一个病人?敢在钱家面前班门弄斧,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棺材钱准备好了吗?” 她说话根本不需要顾及什么,反正她不过是个佣人,说话不好听也代表不了钱家的脸面。 “你这个老东西,找打是不是?” 月姨面色一凝,大喊:“阿标!” 从门外进来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面无表情,说话都像机器一样冰冷:“月姨。” 月姨说:“让他们看看,钱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阿标撩/开衣服,左右两侧鼓鼓囊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两把勃朗宁。 那帮记者本来就害怕顾颜殊,又被这么一吓,哪里还敢造次。僵笑着说误会误会,就退了出去。 记者都退了出去,陆遗珠却还把头埋在顾颜殊怀里不肯出来。 月姨说:“遗珠小姐不用怕,但凡钱家的人,哪个没被记者围追堵截过。”最需要的是习惯。 当初陆蕾妍也曾经被记者围着问她是不是插足了钱昕然的婚姻,被扣上小/三帽子的时候她整天躲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只是胆量都是练出来的,即使陆蕾妍再娇柔,现在也学会了对着记者微笑,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这世上的事情,从来没有一件是特别不能做到的,只看你自己怎么去面对它。 陆遗珠从他怀里出来,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她问:“还会再来吗?” “遗珠小姐,这个谁都不能保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多吃点东西,把身体养养好,然后回家里去。家里的安保措施比这里强多了,肯定不会有记者。”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顾颜殊。“这里是医院,按道理说记者是进不来的。现在既然能进来,肯定有个人给他们开路。” 顾颜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却没露出分毫内心的情绪,只是点点头:“这件事我会处理。”站起身扶着陆遗珠重新在床/上靠好,“不过月姨说得对,遗珠你是要吃点东西,不可以再闹脾气。” 月姨拿了碗筷要喂饭,顾颜殊接了过来,“我来就行,月姨你坐着休息吧。” 她不置可否,和阿标两个人退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看见地上有碎瓷片和斑斑油渍,月姨目光闪了闪。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顾颜殊,果然看见他手背上一片鲜红,已经半干涸。 因为怕陆遗珠吃不下,月姨特地让厨房做了粥带过来。煮得稀烂,却是香气扑鼻的鸡丝粥。京城人是不大喜欢吃粥的,顾颜殊一闻就知道这是南方厨子的手艺。看起来钱昕然对这个妹妹并不上心,其实是真的用了心思。 他舀了勺粥送到她嘴边,温声说:“好歹吃一点。” 这次陆遗珠倒乖乖地吃了,眼泪已经干在脸上,绷紧着有点难受。“其实你大可不用这样,就算孩子生下来了,我也不会给你。” 他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像没事一向继续喂她,淡淡说:“你知道我从来不是为了孩子。” 外面想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多得很,一抓一大把。他担心这个孩子,不过是因为这是陆遗珠给他生的。只可惜陆遗珠从来不肯正视这个问题。 月姨怕她吃不下,特意盛得少。不多时一碗粥就喂完了。把粥碗放到一边,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头发都有点腻在一起,只是你现在不能洗头发,明天要是太阳好,倒是可以给你洗一洗。” 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翻转了,上面那颗钻石被转到了手心。陆遗珠帮他转回来,目光很平静。“顾颜殊,我一直不喜欢说什么煽情的话。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第66章 是因为她吗 陆遗珠很少或者说从未不说这样的话。 回不去了,这句话她是在张爱玲的《半生缘》上面看见的。一开始看的版本,还叫做《十八春》。那里面,十八年后再相见的顾曼桢对着沈世均说:世均,我们回不去了。 她并不是很明白他们之间的情感,此时此刻对着顾颜殊,却想用这句话来叫他死心。 顾颜殊唇角勾起一抹嘲笑:“就因为一个黎满满?” “是,”她点头,“就因为一个黎满满。” “陆遗珠,你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黎满满的事情并不是我出轨,给我点时间,我会把这件事情解决好。”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能够有时间积蓄力量,就像扳倒柳如梦他们家一样扳倒黎家。 她别开头不再看他。窗外雨已经停了,太阳透过云层照射/出来,照在医院淡蓝色的窗帘上面,都有种光芒万丈的感觉。 “就当我矫情吧,顾颜殊,我不愿意等你。” 顾颜殊怒极反笑,“由不得你。”陆遗珠说得很对,她是矫情。对待矫情的女人,就不该太绅士。这个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也狠下过心对待她,却到底全都半途而废。 只是却换来了这样的结局,顾颜殊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花费在她身上的心思,变得非常可笑。 陆遗珠觉得很压抑,深呼一口气叫了一声:“月姨!” “哎,”月姨走到她身边,差点踩到一块碎瓷片,还好阿标一把扶住她。“小姐,我在呢。” “我累了,帮我请顾先生出去。” “这……”这可真是有点为难,因为来之前钱昕然已经嘱咐过,不要插手小姐跟顾颜殊的事情。 顾颜殊刚想说话,却听见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颜殊。” 回头一看,黎满满正站在门口,那笑容明晃晃的很刺眼。 “你怎么来了?”顾颜殊皱眉。 黎满满还是笑着走进去,那笑容恰到好处的一个弧度,变都不带变的。把手里的果篮放在桌上,她说:“姑父听说遗珠小姐病了,特意叫我拿个果篮来看一看。” 看了看拿个果篮,上面倒真的写着凌先生的名字,是真是假却不知道。不过凌先生喜欢这个侄女倒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拿这个做挡箭牌,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陆遗珠回头看了一眼黎满满。黎满满喜欢穿红衣服,虽然也漂亮,却没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看起来只有无尽的嚣张和刻意。她淡声说:“我不要。” “知道你有骨气,”黎满满笑了一声,“只是这东西可不能不要。你知道我姑父是谁吗?” 陆遗珠从来不管这些,管她姑父是谁。对着月姨就说:“月姨,给我丢出去。” “哎,我这就去。”月姨显然也很不喜欢黎满满,应了一声就走过去把水果篮拿起来。 顾颜殊拉着黎满满的胳膊,“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黎满满当然知道他是为了刚才记者的事情,他可不是傻/子,谁都的手脚想想就知道。只是她一点都不怕他知道,顾颜殊现在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等一下。”陆遗珠却出声叫住了两人,“你们都出去,我想跟黎满满说说话。” 顾颜殊顿住,看向陆遗珠。她的眼神清清淡淡,像是没什么感情,又像想要表达的都在那一个眼神里面。“遗珠……” 她闭上眼,“出去。”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顾颜殊并不想反对她想做的事情。给了黎满满一个警告的眼神,就带着阿标和月姨出去。 月姨手里还拎着那个果篮,问道:“这个果篮真的要扔?” 顾颜殊皱了皱眉,拉下上面的字条,说:“遗珠叫你扔,就扔了吧。” “这可真是糟蹋东西。”月姨显然很舍不得。 阿标上前说:“这样太浪费了,我看这样吧,医院里面儿科也有很多住院的小孩,我去分给他们算了。” 月姨一想也是,既不浪费东西,又能让陆遗珠不看见这些东西戳心窝,当即就把东西交给阿标。再回头一看,顾颜殊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叹了口气,想到他也整整两天没有合眼了。月姨就算再不喜欢这个男人,这时候也激起了一点怜悯的心。刚才在病房里面她并不是看不出来,分明就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碰上遗珠小姐这么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女人,也是他可怜。 病房里面,陆遗珠没有叫黎满满坐下,她也不在意,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真是稀奇,遗珠小姐你居然会主动要求跟我讲话。我还以为你一直不屑跟我沟通。” 陆遗珠淡声说:“不是你以为。”她是真的不屑,只是事到如今,不得不跟她说说话。“黎满满,你要的不过是顾颜殊,现在得到了,为什么还要来烦我?” “为什么?”黎满满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伸手用指甲刮过陆遗珠的脸,她厌恶地躲开。黎满满收回手,把手放在自己面前,细细观摩自己的指甲。她的指甲是今天新做的,修得尖尖的,涂成纯/色,胶刷了好多次,看起来美丽精致。 “陆遗珠,你觉得我真的得到顾颜殊了吗?” “我记得你一开始不过要待在他身边,还有什么不满意?”陆遗珠看见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就有点恶心。“你所谓的爱情,也不过是变相的占/有欲。” 黎满满微笑着说:“所以说我跟顾颜殊才最相配啊,他对你,也不过是占/有欲。哦,还有,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不要以为回到钱家就能高枕无忧,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她身后的后台强硬,陆遗珠并不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所以她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做,而是问了一声:“为什么这样做?”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为什么?陆遗珠,你知道顾颜殊爱你什么吗?” 陆遗珠靠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静静听她说话。 她忽然就大笑起来,看起来病态又癫狂。笑了好一会,才喘了口气,说:“对,就是这个表情。他就是喜欢你这样,清清淡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像是什么都在里面。可是陆遗珠,你能够永远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过都是有人愿意宠着你,有人愿意这样纵容你。一开始是你父母,后来是顾颜殊,现在是钱昕然。我倒是很好奇,当你一无所有,还能这么目下无尘吗?” “黎满满,你让我觉得可悲。”陆遗珠听到最后,就绽开一个轻柔的笑意。平心而论,她并不是多绝色倾城的女人。可是这一个笑容却像是被冰冻的水流开始缓缓流动,梨花被春风吹着悄然绽放。 美得安静又自在。 “很多时候,这并不取决于环境,而是自己的性格。黎满满,你天生就是那么嚣张跋扈的人,就注定顾颜殊一辈子都不会爱你。” 顾颜殊,其实更喜欢安静温和的女人。 陆遗珠也有锋芒,但那是她自己性格中的一部分。而黎满满更擅长利用自己身后的背景,她才是真正的,失去了背后的人,就一无所有。她跟柳如梦其实是同一类人,只是上苍对她更宽容一点,她的出身比柳如梦更好点,所以顾颜殊一时奈何不了她。 黎满满一点都不想相信她,冷哼一声,说:“有本事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也这么跟我说话,陆遗珠,我已经迫不及待看见你跪在地上向我求饶的样子了。” 状似疲惫地闭上双眼,“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黎满满,我累了,你走吧。” 被下了逐客令,黎满满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起身说:“也是,我也到时候去片场了。看看别人的生活多恣意,你却只能永远睡在病床/上,到底可悲的是谁?” 出了病房门,就看见顾颜殊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背靠着墙睡着了。像是睡得很不舒服,他的眉头还紧紧地皱着。黎满满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她想要伸手去触碰他紧皱的眉心,将将要摸/到的时候,却又不知为何,又把手收了回来。 轻轻地,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空气听。“顾颜殊,其实我也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会签了素颜,为什么要在踏进娱乐圈的第一天就遇见你。要是不遇见你,我就还是骄傲的黎满满。”不会变成这么蛇蝎心肠的模样,说给以前的自己听,都觉得可怕。“遇见你之前其实我是挺天真的一个女人,但是好像挺不公平,上帝一定要我明白明白挫败的感觉。真是世事难料。不过既然选择了这么难走的一条路,我也会走下去。在我黎满满的字典里面,绝对没有到此为止这四个字。” 既然爱,就要得到。 十四岁那年黎夫人嫁进来之后其实怀过一次孕,只是黎满满说了一句:“爸爸,你还想要我这个女儿,就不要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黎夫人很明白黎满满的强势霸道,即使她拼死不肯,黎先生也会让她做掉。所以在他开口之前,她就先去做掉了那个孩子。甚至在黎先生问起的时候,她还虚弱地说:“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不偏不倚对满满好。所以没有孩子对我们来说反而好。就当我已经生了满满这个女儿,相信满满将来也会孝顺我。” 就因为这句话,黎满满开始叫她母亲。也让族里的小辈们都知道了,她是怎样嚣张跋扈的一个女孩子。 黎满满起身,戴上墨镜,就又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她最后看了顾颜殊一眼,离开的背影看起来很骄傲。 月姨看她走了,就到病房里面把饭菜盒子收了收。一边收一边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月姨,”她闭着眼靠在床/上叫了一声,“手指甲有点长了,给我拿把剪刀来。” 第41节 怕她用剪刀伤到自己,轻声说:“剪刀剪指甲容易伤手,要不我给小姐拿个指甲钳来吧?” “不用,我喜欢用剪刀。” “哎,医院里估计是没有。等等我回家的时候给小姐带来。” 她看了看门外,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身影。“顾颜殊走了?” “怎么肯啊,在外面的椅子上睡着了。小姐病的这两天都是他在看护着,也真是为难他了。” 陆遗珠低眉想了想,“去叫醒他,让他回去睡。” “小姐,这样可不好。叫醒了顾先生他也是万万不肯走的,他睡着不容易,小姐就当施舍他一点怜悯。” 她无力地缩到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边上有毯子,你去给他盖一盖。”想了想却又添了一句:“是你要给他盖的,跟我没关系。” 她总是喜欢口是心非,月姨也习惯了,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碰巧这时候阿标回来,就把毯子给他,朝着顾颜殊的方向努了努嘴,“顾先生睡着了,你去给他盖上。” “月姨你刚在家里还说讨厌他,现在这是怎么了?”阿标虽然不能理解,却也只能照她的话去做。 顾颜殊这一觉睡得很沉。月姨给他盖了被子就和阿标回去了,叫醒他的却是一个轻柔的女声。睁开眼睛一看,却是想都想不到的一个人。 宁想衣半蹲在自己面前,脸上很担忧的样子。她穿着米色的套装,身上暗香袭人,看起来柔雅又美丽。 “颜殊,你怎么睡在这里?” 他没理她,坐直了身子。刚才的睡姿不大好,脖子有点疼痛,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后脑勺。 宁想衣对他的冷淡习以为常,在他身边坐下,轻声说:“这里是妇产科,你在这里,是因为陆遗珠怀/孕了?” 他看了她一眼,又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你在这里干什么?看了新闻过来的?” “新闻?”宁想衣有点疑惑,想了想又像是明白了什么,柔柔笑了一下。“我没看见什么新闻,就算估计也被钱昕然压下去了。钱家的事情,基本上都不能上新闻。”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礼物,本日双更,么么哒。 ☆、第67章 请你别爱了 宁想衣会来妇产科是因为她怀/孕了,顾颜殊乍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有点吃惊,后来一想,也就释然。卓非臣可以说是京城的一方霸主,身价利益摆在前头,他如果不重视,也不会舍弃史风,娶了宁想衣。所以生一个孩子,是必然。 其实顾颜殊挺佩服卓非臣当断则断的果决,不然卓家也不会在他带领下日益坚不可摧。 “也好,”顾颜殊眉目淡淡,“有个孩子,你在卓家也算有个念想。卓非臣也说不定会多回家几次。” 他当然有听说,卓非臣整天不着家,就在史风当年的小房子里面住着。 宁想衣听到之后苦笑了一下,“他回不回家,我并不在意。这个孩子也不过是他对家族的交代。颜殊,其实我们都知道,他这辈子最放在心上的人,只会是史风一个。” 恨只恨史风身为男儿身,即使家世相当,也注定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在一起。宁想衣甚至相信,如果史风是女的,就算他家境贫寒如路边的野草,卓非臣也会拼自己一切力量娶她。 可惜,不是。 或许卓非臣想过跟他远走高飞,困住他一辈子。可惜在这世上,很多时候爱情不是所有。需要考虑的人和事,还有很多。无奈总是大多数。 世事如此,即使他家财万贯翻手云覆手雨,却终究只能败给世俗的眼光和蜚短流长。 “不说这些了,”宁想衣看向顾颜殊,微笑似水,看起来很温柔。“陆遗珠怀/孕了,看起来你们过得不错?” 顾颜殊从前很讨厌宁想衣,今天却难得的很有兴致,饶有兴味地笑着说:“过得不错?你最近没有看新闻吗?” “当然看的,最近你可是苏城娱乐报纸上的头条。不过我是不大相信那些的。”她曾经雇过水军炮轰陆遗珠,当然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有多大。换了别人还能信,但是说顾颜殊对黎满满有什么想法,她绝对不能够相信。 宁想衣不是没有跟陆遗珠打过交道,即使讨厌那个女人,也不得不承认,你要么不喜欢她,要是喜欢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陆遗珠那样的女人,放在现在来说,特立独行,说是怪异其实是特别。遗世独立,有自己的一份特殊在。黎满满跟她比起来就像是人间富贵花,虽然很美,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顾颜殊既然肯为了陆遗珠以身试险,就肯定不会选择一个跟她截然不同的黎满满。 他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回答。宁想衣也回他以温和从容的微笑。 他起身说:“我先进去了,遗珠应该快醒了。” “我也应该回去了,再见。”说了再见,她却站在原地看顾颜殊离去的背影。他的背影似乎在告诉她三个字,不可追。 宁想衣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是真的放下了。她本身就是温婉如花的女人,遇见顾颜殊之后才变得偏激刻薄自私,因为想要拥有。后来嫁给卓非臣之后,她终于在他们的悲剧上学到,爱是宽容,而非占/有。 她仍然还是爱着顾颜殊,只是学会了从容放手,只要知道他安好就可以,在背后默默看着他就可以。 左右除了这个,她也做不了什么。 以前她总觉得陆遗珠配不上顾颜殊,现在却知道,除了她,世界上可能再也没有能够困住顾颜殊的女人。 宁家人都受了诅咒,一个个在爱情的剧本里面,只能当配角。 顾颜殊走进病房门的时候陆遗珠并没有在睡觉,灯光开得很亮,她歪在枕头上拿着一本书在看。怕她伤神,大家都没有给她带书来看。 顾颜殊有点疑惑,走过去看了看封皮。暗红色的封面,上面是四个黑色的大字,规规矩矩地写着:《滚滚红尘》。 “哪里来的书?” 她头也不抬,继续翻过一页,“问护士小姐要的。” “你身体还很差,不要看太久。” 顾颜殊发现每次进医院,陆遗珠似乎都喜欢用书来打发时间。她宁可看书都不愿意面对自己。她其实是喜欢书胜过喜欢自己的。 想到这些,她心里不由的就有些悲凉。不是没有想过就这么放手算了,一开始总能规划得很好,只是最后却终究没有办法放开手。那感觉,就像在心头上割肉一样。 “很晚了,你应该睡觉了。”他上前抽掉她手里的书,“明天再看。” “你总是这样。”不顾别人的意愿,强行把别人的意志加上去。不过她并没有想着跟他争辩,冷淡地抛下这句话就躺了下去。 即使睡觉也选择了背对着他的方向。顾颜殊拿着书默默站在那里,看着她拒绝的姿态,看得嘴里发苦。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之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陆遗珠背对着他,其实是在哭的。从多年前遇见顾颜殊开始,她就一直很依赖他。或许是因为太过相信,才会在得知黎满满事件的时候,走了那么决绝的一步棋。 她根本就不想给自己能够回头的机会。 只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她要舍,顾颜殊却未必肯。甚至带着黎满满千里迢迢来了京城,只为在她面前出现一下,示威一般。现在出了事情,又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还说着那些关于爱恨的话。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识好歹,怎么就没有人也为她想一想。她从没有要求过顾颜殊爱自己,是他强加给自己的。最后却反将一军,责怪她不肯给他时间。 这世界上最不能改变的,其实就是不爱。 陆遗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眼睛肿痛酸涩,灯光刺眼,枕头上一片冰凉的湿/润。而顾颜殊在她看不见的背面,窝在沙发里,看了一个晚上的《滚滚红尘》。他是理科生,一直都不明白,她为什么总对文字有着这样深沉的执念。 三毛的这本书很悲凉,看完之后只有满心说不出的淤塞。在此之前,他对三毛唯一的印象,就是在丈夫死去之后,用一条丝/袜了断了自己的人生。 看见陆遗珠在看这本书的时候,他其实有点害怕。害怕陆遗珠会像三毛一样,生无可恋,生下孩子走之后就去结束自己的生命。没有见过阳光的人可以忍受黑暗,而爱过陆遗珠之后,就如拥有过阳光,没办法忍受失去。 第二天阳光很好,顾颜殊看了一晚上的书,才眯了十几分钟,就被月姨叫醒。“顾先生先起来吃点早饭。” 最近都没有好好吃东西,顾颜殊也的确是饿了。打开一看,喷香的小米粥和一笼小笼包,完全按着南方人的早餐习惯来的。顾颜殊夹起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对着月姨说:“叫遗珠也起来吃一点,不吃早饭总归不好。” 月姨走过去叫醒了她,倒是没什么异样,孕吐也好了很多,就着月姨的手吃了一小碗米粥。 今天的天气出乎意料的好,很快就要过年了,天气却变得暖和起来,看起来今年又是个干净年。阳光隔着窗帘照进来都觉得有点刺眼。 陆遗珠说:“把窗帘拉开,我也好久都没看见太阳了。” 月姨正在收碗筷,顾颜殊却吃完了,走过去一下子把窗帘拉开。逆光朝后看,陆遗珠沐浴着阳光坐在床/上,一缕长发搭在胸前,被阳光照得发亮,发尾却隐约有些变黄。 顾颜殊看得心疼,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怀/孕了之后身体里的营养都被小东西抢走了,你看看,连头发都变黄了。得让月姨好好给你补一补。” “都一样,”月姨笑着说:“家里头的妍姐儿也这样呢,身体不大好的,怀/孕了总是比较受累一点。” 陆遗珠被这久违的和暖阳光照得有点恍惚,抬头看向顾颜殊,他依旧是清俊的容颜,像是用画笔再描上几笔,就能够安静入画。他的唇色很淡,微微勾起时总是一种薄情的弧度。 她轻声说:“顾颜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怎么不记得。”顾颜殊说起初遇,眼中有闪现一种夺人的光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襦裙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我见过很多女孩子穿蓝色,却没有一个能穿得比你美。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是你了。” 没有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他们对视的那一眼。让他心心念念埋藏在心底,永世难忘。 “是吗。”她微微笑着,抬起手朝着阳光看了看。她的指甲一直没有染色,也没有留长。短短的就紧贴着肉,修成圆润的半月形。指甲是健康的肉粉色,看上去就清清爽爽。只是最近她都没有心思剪指甲,稍微有点长了,睡觉的时候偶尔会不小心挠到自己。 “月姨,”她叫了一声,“让你带的剪刀带了吗?” 陆遗珠一向喜欢用剪刀剪指甲,这个顾颜殊是知道的。月姨应了一声,说带了,然后拿出一把小剪刀来。那剪刀小/巧/玲/珑得很,只有陆遗珠半个巴掌大。上面还用红线细细缠绕着,看起来秀气可爱。 ☆、第68章 命运这个词 剪刀还没传到她手里,就被顾颜殊中途抢过去。 她毫不诧异,抬头微微笑着:“怎么,你当我要自杀还是自残?” “都不是,”他摇摇头,在她面前蹲下来。“我知道你要剪指甲,我来帮你剪。” 他本以为她一开始会拒绝,甚至想好了好多理由来说服。可是她没有。她脸上还是那样清浅的微笑,看着却叫人心底发慌。 “好。”她轻轻把手伸过去,十个手指摊开了,放在他面前。她的手指白净纤长,看起来就很秀气。顾颜殊一手捏着她的手掌,触碰到微凉温度的时候,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算一算到底多久了,他没有牵她的手。 她的手指上没有戴东西,手腕上却戴着一对明晃晃的银镯子。上面雕刻着龙凤相缠的花纹,看起来很有些年头。说是陆心纤的娘家洛家传下来的。当年洛家也不是什么大户,只有这对镯子,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传儿不传女。只是到了陆心纤母亲那一辈,洛家却只得了她那么一个女儿,最后就家破人亡,只能把镯子传给了陆心纤。 她以为这对镯子是从前传下来的,能够护陆心纤一世平安。而在陆遗珠十四岁被找回来之后,就给了她。这么多年,无论什么时候,这对镯子都没有拿下来过。 “怎么?”看他一直不动,她出声问。 “没什么,只是看见这个镯子,就想起母亲。”他这话里的母亲,自然就是陆心纤。 她但笑不语,默默看着他缓缓修剪自己的指甲。先前在苏城的时候,她的指甲都是他剪的。弯弯的半月形,修得十分好看。而如今,其实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他却还半蹲在自己面前,细细为自己修剪十指的指甲。 她看向他的手。顾颜殊也有一双很漂亮的手,她见过他在s大里拿粉笔解数学题时的模样。十指干净,却不女气。那是她对男人的好看最初的印象。 两只手的指甲剪完是很快的事情,顾颜殊吹了吹她手指上的碎屑,轻声说:“好了。” 她微笑着伸手从他手里拿过剪刀,剪刀上还残留着他手心的温度。 顾颜殊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看见她把自己的头发慢慢都拢到一侧。 她说:“顾颜殊,你爱我,放不开我,不过是我们一开始见面的时候,给你的那份特殊感。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这份特殊感不在了呢?” “怎么可能,”他笑着伸出手去把/玩她的发尾,“你是我生命里面永远的独一无二。就算特殊感不在了,我也会继续爱你。” “是吗?”她的声音很轻,动作却很快。 顾颜殊只看到她手快速地往那边一动,就感觉有什么轻柔的东西,坠落在自己手上。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 第42节 她不笑了,盯着他目光之中是彻骨的冰冷。轻轻松手,剪刀掉落在地上,发出金属和地面碰撞的清脆声音。明明是很轻的声音,落在顾颜殊耳中,却如惊天巨雷。 “如果我变成这样,你还爱我吗?”她这么问他。 本来长到腰间的长发被快速剪断,变成参差不齐的短发,零碎贴在耳边。那些被剪断了生命的头发就落在顾颜殊手上,轻柔得像是尘埃。却像是刀子从手开始割,一直割到心底。 前一秒她的手还在他手里,发尾还扫过他的手背。下一秒她就决绝地剪断了长发,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的姿态。 “从你遇见我,我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你喜欢的,也不过是这样的一个陆遗珠。现在我亲手把她毁掉,也请你,放过我,不要再来纠缠我。” 他紧紧握着那些头发站起来,“陆遗珠,你休想!”用力地把头发扔到她脸上。发丝虽然轻/盈,但是被用力扔到脸上的时候,还是有种轻微的刺痛感。 月姨正好洗了碗进来,看见这副场面惊讶的合不拢嘴。“这是怎么回事?” 陆遗珠有多喜欢汉服多喜欢梳发髻她是知道的,根本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是生命的一个部分。可是她竟然动手剪掉了自己的头发,甚至那个表情,就像身体里生了一个肿/瘤,毫无留恋地割舍掉一样。 “其实没有别的理由。”面对他的愤怒和月姨的疑惑,她一直处于一个平静的状态。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做了一个决定就自己会去做,不会向任何一个人解释。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像外科医生的手术刀一样,简单明了快捷,甚至可以说是绝情。“顾颜殊,你爱的,我统统都不要!只求你消失在我面前。不管是多重要的东西,我都可以舍弃,只求你还我一个轻松自在的人生。” 陆遗珠要的其实很简单,安静自在恬淡惬意。可是自从跟顾颜殊在一起之后,她就一直被要求做很多事情。变得烦躁抑郁,变得根本不像自己。 “统统都不要?”顾颜殊露出嗜血的笑意,猛地抓起她的手,大声说:“我喜欢你会绣花的手,你也要切掉吗?”又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我爱你这张寡淡的脸,那你要去整容吗?陆遗珠,我爱的根本就不是你身上某些部分,我爱的就是你这么一个女人,一个整体!头发算什么?剪了还能再长出来,我愿意等,也等得起。” 更何况她这一来,根本就不是在折磨他,而是在折磨自己。因为那些东西,他是因为她才喜欢,而她,是真的喜欢。 陆遗珠用力推开他,站起身来指着门说:“请你离开!” “陆遗珠,你还想自己骗自己到什么时候。”顾颜殊的脸上全是痛苦,“为什么不敢承认你也是爱我的?你今天剪断头发,其实就是想骗自己挥剑斩情丝是不是?你害怕了,你怕自己真的会爱上我。所以你把自己的后路全部都堵截,是不是?!” 陆遗珠听得脸色煞白,摇着头说:“不,不是。” “不是?”顾颜殊明明知道她已经到达一个临界点,却还不肯放过她,步步紧逼。“不是的话你慌什么?”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她别开头不看他。“我不过是讨厌极了你!” “既然你确定自己不会爱上我,就不要赶我走。”他的愤怒渐渐平息下来,看着她倔强的侧脸薄唇勾起一抹弧度。“因为就算你赶了,我也不会走。” 说完,他心情大好地往病房门口走。“我回去换一下衣服,拿点公司的文件过来处理,你不要想着回家去,就算回去了我一样能把你抓出来。” 月姨怜悯地看着他走出去还表情愉悦,觉得这个男人已经被自家小姐逼疯了。 “遗珠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床/上的头发拢到一起。已经很长了,拿在手里面好长的一束。刚刚脱离生命,还乌黑油亮,只有发尾有一点枯黄。“你看看,这么好的头发,多可惜。” 陆遗珠拿起来看了看,毫不留恋地往垃圾桶里一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月姨,难道你以为,经过了这场巨变,我还想跟顾颜殊离婚吗?” 月姨愣在当场,“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前几天还铁了心要分开,刚才又那么逼顾颜殊。难道是她不正常了,看不出两人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她撑着床要站起来,月姨想要去扶她,却被她挡住。虽然脚有点软,到底还是一步一挪地走到了窗前。窗外阳光正好,就算隔着玻璃,都能摸/到那种温暖。 她的眼中却又一片阴霾,浓郁得化不开。“月姨,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情,我很愿意离开顾颜殊,成全黎满满。只是她既然要这样害我,那么我就要占据着他身边的位置。宁可我痛苦,也不要她快乐。” 既然黎满满不让她好过,那么她就算痛苦也要拖着她一起。就算黎满满不离开顾颜殊,她也要她永远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就算她的家世再好再星光四射,她也不过是个活在暗地里的小/三。 陆遗珠其实从来不是多善良的人,她有自己的一套生存理念。要是谁去触碰那道线,她不愿意饶恕。 总算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月姨说:“顾先生把你放在心里宠都觉得不够,你在他身边怎么会痛苦。小姐虽然想的有点不大对,这个做法我倒是很赞同。那个黎满满,不给她点苦头吃,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只是既然心里这么想,小姐还剪头发干什么?” 把手贴在窗玻璃上,看起来温暖,终究还是冷的。默默地收回手,陆遗珠淡声说:“不这么做,怎么激怒顾颜殊。不激怒顾颜殊,他怎么下定决心重新开始?” 她说要结束并不是真正的结束,而是要重新出发重新开始。 月姨默然。她该说点什么?说顾颜殊可怜吗?可是换一层想,又觉得其实无可厚非。她唯一的感觉竟然只是,陆遗珠真不愧是钱昕然的妹妹。 钱家算计的能力,果然是刻在血液里面的。 “不觉得很可笑么?”陆遗珠颇有点自嘲地微笑,“黎满满那么好,顾颜殊偏偏就不喜欢。” 就算黎满满算计了她,她也不得不承认,黎满满是个相当出色的女人。无论是容色身材性格还是手段,或者是身份,她都比自己更适合顾颜殊。只是缘分天注定,最合适的,往往不能够在一起。 就像是《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和薛宝钗一样,大观园里人人都喜欢薛宝钗,最后贾宝玉心心念念上天入地寻找的,却是姑苏林黛玉。 ☆、第69章 你模仿不来 顾颜殊洗过澡之后穿上浴袍出来,denny已经拿着一摞文件在外面等着。 “公司的事情怎么样了?”走到沙发上坐下。 “一切都还好,股东们还不知道boss准备在京城开分公司的打算。”把文件放到他面前。毕竟当年钱其扬曾经下过死命令,苏烟绝对不能把手伸到京城,因为钱家本家在京城。 随意翻开一本文件看了看,公司的运营数据还在正常轨道内,并没有因为他这个老板不在场坐镇而有改变。苏烟和素颜,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运营体系。是时候完全从京城的桎梏中剥离出来了。看了几页之后又合上,随意扔回去。 “那群老东西,暂时不要告诉他们。等一切稳定了之后再放出风声。”钱其扬留下的股东虽然也想着为公司赚钱,但是第一看重的却是京城本家的利益。毕竟他们的老本可都在京城。 虽然现在运营得很不错,保不齐他们日后就为京城的利益反咬顾颜殊一口,他可冒不起这个险。只是现在放眼过去,整个公司能够为他所用的人可以说很少。所以大换血是必然的事情。他本来是打算一步步来的,只是陆遗珠忽然闹出离婚回京城这种幺蛾子,他只能把后面的计划提前放到前面来完成。 顾颜殊方才一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denny侧了侧脸一看,“boss,是黎满满小姐的电话。” “别理她。”电话响了一会就停了,顾颜殊继续说:“你让erica准备一下,那些孩子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boss说的是一直以夫人的名义捐助读书的学生?” 顾颜殊点头。 这么多年顾颜殊一直以陆遗珠的名义捐助贫困的大学生上学,denny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毕业之后就会马上来到苏烟工作。但是他们毕业之后却出乎意料全都去了籍籍无名的小企业打工,顾颜殊对此也并没有什么表示,一度让他很疑惑。现在顾颜殊说起那些孩子,他才惊觉,其实那些人就是为了今天准备的。他一向很佩服顾颜殊在商场上能未雨绸缪,现在觉得,那个字眼实在太稀疏普通。处心积虑这个词,即使是贬义,用在顾颜殊身上,他也觉得全然不为过。 跟着这样一个老板,身为下属他觉得安稳骄傲。可是要是身为他的朋友或者亲人,却又让人心寒。钱其扬把相当于半个钱家都给了他,只要他照顾好自己失而复得的小女儿。他却不但伤了陆遗珠的心,还觊觎着另外半个钱家。明里暗里不知道给钱昕然使了多少绊子,甚至陆蕾妍怀/孕的时候都是他泄露出去的。这样的男人,和他相处是很可怕的事情。 就在denny出神的当口,顾颜殊的手机铃声又响了两遍。 顾颜殊听得直皱眉,最后还是说:“把手机拿过来。” denny把手机递过去,他接起来,声音之中都透着一股冷气:“什么事?” 黎满满这时候正在一家会所做指甲,特意做成清浅的水蓝色,上面缀着细小的钻。她也听出了顾颜殊的冷淡,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一边观赏自己的指甲,一边,说:“再过两天就是电影节了,颜殊,你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忘吧?” 她这次来京城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在某导演的清宫穿越大戏中客串一把,演女主角穿越之前的戏份。戏份一天就能拍完,就在和陆遗珠遇见的那天。只是拍完之后她却没有马上回苏城拍新戏,为的却是天坛奖最佳新人奖提名。 京城国际电影节中被提名到,可不是一个小荣誉。黎满满特意去求了顾颜殊陪她出席,其交换条件就是以后无条件服从公司调配。素颜正是发展的时候,能够凭借这个抓/住一个当红明星,实在是轻松简单的事情。再加上他也想找个理由来京城看看陆遗珠并且扩张版图,也就答应了。 顾颜殊眼中的神色千变万化,最终化为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 “我还担心你总在医院看望你那位顾夫人忘了呢,怎么样,她现在身体恢复得很不错吧?” “这不是你该问,黎满满,你拍好你的戏就可以。” 指甲已经做好了,黎满满拿着一手拿着手机站到镜子前面。她身上穿着一身及地的蓝色汉服对襟襦裙,脚上踩着的也是蓝色缎带绣花鞋。另一只手扯了扯肘间的披帛,黎满满挑眉说:“顾颜殊,三天后你看见我,肯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她会让他知道,能够拥有那份独一无二的,并不仅仅是陆遗珠一个。 “随你高兴吧。”顾颜殊不想再跟她说下去,随手挂了电话。 又一次被顾颜殊挂了电话,黎满满有点生气,举高了手机要甩,手再半空的时候却听见传来一个妩媚悦耳的声音:“我当是谁这么挥金如土呢,原来是黎满满小姐。” 黎满满收回手,回过头一看。来人穿着一身米白色底子,配上枣红色大朵苏绣牡丹花绸缎旗袍。手里捏着一把原色檀香山,半遮着脸却还能看出不俗的姿容。身段妖/娆,姿态妩媚。这个女人出场似乎总是这样,不够惊人美艳就不肯罢休。总是穿着一身旗袍,像是行走之间就能说尽十里洋场的风流。 “我认识你,”等她走近了,黎满满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跟陆遗珠在一起。就在虎丘。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的笑容妩媚入骨,合起檀香山捏在手里。那扇子尾端还系这一枚大红色的璎珞,上头的流苏一摇一晃,看得人心/痒痒。“真荣幸黎小姐能够记住我,魅影苏城分部店长秦彤,荣幸之至。” 原来是这家会所在苏城分部的店长,怪不得能进入这里。黎满满听她说自己叫秦彤,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皱眉问她:“你是申城秦家的人。” “真不愧是娱乐圈的,”秦彤叹了一声,“对这些豪门秘辛挺熟悉。” 黎满满一听就知道她把自己说的很低,当下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秦彤上下扫视着她的衣服,眼中滑过一丝轻蔑。“黎小姐敢做三儿还怕人说麽?瞧瞧今天这身衣服,啧啧啧,这衣服的料子可真不错,上面的花儿,可都是正宗的苏绣吧。可惜了……” “可惜什么?”黎满满的目光像两把刀子飞向她,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下两片肉来。“你是说我穿这衣服可惜?怎么,这衣服只有陆遗珠才能穿吗?” 秦彤伸手把耳畔的一缕碎发勾到而后,明明是很寻常的动作,由她做来,却无端端让人想起曼妙这个词。这个女人是老天的一个杰作,简直勾人到无可救药。即使年岁渐长,也依旧风韵犹存。 “有些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能够坚持自己的风格就坚持,不要妄想能够变成别人。看看你那一头栗色的卷发,你自己觉得配吗?陆遗珠从十四岁到现在穿了差不多九年的汉服,那种感觉,你模仿不来。” “不用你管。”黎满满骨子里面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孤勇,“陆遗珠可以,我当然也能做到。” “不,你做不到。”冷笑着穿过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从手包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轻轻点燃。那烟雾清清淡淡的,别人闻起来有一种清凉感,秦彤自己抽,也只是清浅的涩。“黎满满,别再说爱情。你现在要的,不过是在电影节上有个噱头,足够吸引眼球。甚至更是一种打压的心态,陆遗珠能够穿的这么博满堂彩,没道理你黎满满不行。” “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凭什么要用你的思维来揣度我?” “因为颜色。” 她这句话出来,黎满满的脸色终究变了几变。 秦彤无所谓地笑着,一边把/玩打火机一边观赏她精彩缤纷的脸色。 陆遗珠虽然也穿别的颜色,但是喜欢穿蓝色的汉服那是出了名的。谁都知道陆遗珠穿别的颜色不出彩,穿蓝色却清丽十足,简直就像一只蓝色的蝴蝶。蓝色汉服俨然就是陆遗珠的一个标志。而黎满满,恰恰选择了一套蓝色的汉服想要在电影节上大出风头。 不得不让人存怀疑的心。 黎满满的脸色变了几变,终究变成了平静。“是,你说的都没错。” 没错,秦彤说得都很对。陆遗珠能够穿汉服,她也能。陆遗珠喜欢穿蓝色,她当然也可以。当今社会叫嚷着要复兴汉服的人其实很多,并不算是一个小团体。如果她能把握这个群体,并且能够在电影节上大放光彩,大部分舆论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这样子,既打压了陆遗珠的气焰,又给自己明年大火加了助力,何乐不为? 不得不说,黎满满也是一个利用资源的天才。 终究这样的女人在某些方面是值得人佩服的,秦彤叹了口气说:“黎满满,其实我并不讨厌你。人生在世,能够勇敢争取自己想要的,这样的女人,很值得人钦佩。但是有一点,这并不代表伤害别人。如果顾颜殊也爱你,那么你勇敢,无可厚非,可是现在,你平白把自己弄成这种不伦不类的样子,又是何必?” “我愿意,不用你们管。”黎满满还是坚持着自己的骄傲,高高扬起头不肯低下。 ☆、第70章 丑闻缠满身 秦彤还想说什么,就看见后面又进来两个贵妇人,手里拿着两张报纸,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点什么,说得简直眉飞色舞。 看见黎满满的时候两个人脸色有点难看,僵笑着说:“黎小姐也在这里啊。” 黎满满很敏感,眼尖地看到两人手里的报纸上面有自己的照片,伸出手说:“把你们手里的报纸给我看一下。” 贵妇人面面相觑,把报纸往后藏了藏。黎满满可是个祖宗,她要是看见这上面的东西发起火来,把这里拆了都有可能,他们可不敢点这个火。 “还不给我!”她加大了音量,吓得两人抖了抖。在这种地方大声说话是很没有礼貌的一件事情,但是谁都没有那个胆子去说黎满满。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她,交换了一个你我都知道的无奈眼神,低下头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贵妇人没有办法,只能双手捧着报纸放到她面前。她以接过两人就知道大事不好,连忙一溜烟溜了,就连好不容易预约到的美容美甲都不做了。 黎满满低头一看,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三天后就是京城电影节了,这是竟然就在这当口,爆出了她的丑闻。 京城晚报的头条是什么,嚯,你要是不知道那可就out了。赤/裸裸就是当红女明星黎满满勾引自家公司里的老板,处心积虑当小/三的绯闻。那标题打得响亮啊,什么【当红明星黎满满处心积虑当小/三,究竟为何】。下面还配了黎满满半抱着顾颜殊的臂膀的图片,笑容张狂,看着就有事。 标题就弄得引人心/痒了,里面的内容更是五花八门,把她刚进素颜时候跟顾颜殊相遇的场景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不说。这报纸把顾颜殊写得那叫一个情比金坚啊,什么面对美色毫不动心,唯爱顾夫人一人了。居然把陆遗珠要跟顾颜殊离婚的事情也算在了自己头上。 第43节 一篇文章看完,黎满满气得直发抖,恨不得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在顾颜殊脸上。 秦彤坐在那里斯条慢理抽完一根烟,眼见着黎满满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念头一转,想到应该是顾颜殊暗地里又使了什么招数,不然什么人敢跟这个大小姐过不去。不过也有可能是钱昕然动的手脚,毕竟京城娱乐圈六七成的大头都捏在钱家手里。 把烟在玻璃烟灰缸里按灭了,秦彤轻笑着说:“哎呦,瞧瞧黎小姐这张漂亮的脸蛋,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这样生气?” 黎满满愤恨地走过去,把手里的报纸用力扔在她身上,愤懑地说:“你不过是想看我的笑话,恭喜你啊,不用等到三天后,现在就能看个够。” “黎小姐这话是怎么说的?”秦彤漫不经心地摊开报纸一看,嚯,还真是一则精彩的绯闻,恐怕黎满满火了这么一把,是要被人一直谈论到春晚了。一看这样报纸的叙事手段,就知道肯定是钱家人的手笔。想来也是寻常,黎满满这样对待他唯一的亲妹妹,钱昕然如何还能坐得住? 不过这样的想法秦彤是不会跟黎满满说的,由她去误会顾颜殊好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轻轻把报纸合上,放在面前的桌上,秦彤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无所谓。 “这种舆论黎小姐要是放在心上,就不必在这个圈子混下去了。”反正也走不长远。“更何况人家说的可有板有眼都是真的,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说。” 黎满满气得咬牙,“陆遗珠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一个两个都这么向着她!” “好处?你自己也说了,我是申城秦家的人。什么东西陆遗珠有的,我会没有?她想收买我,也要有点像样的东西才对。可惜啊,我对她那些昂贵的汉服并不感兴趣。黎满满,我只是单纯讨厌像你这样的小/三而已。” 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简直叫人牙根发/痒。要是换了别人,黎满满肯定动手大耳刮子抽上去。但是很显然面前这个女人不行,她身后不仅有秦家,还有一个沈家。所以黎满满只能暗自把恨意往肚子里咽,用力握着拳头转身就要离开。 秦彤却在背后叫住了她:“黎小姐,我轻易是不劝人的。只是今天很想劝你一句,那身衣裳,你还是不要穿的好。” 免得到时候成了笑柄,偷鸡不成蚀把米。 黎满满冷哼一声,高高扬起头:“这是我的事,不用你多管闲事。” 秦彤无所谓地笑了笑,又想起了宁蕊。似乎打定主意当小/三的女人都是这样,总喜欢用所谓的爱情来掩饰伪装自己,其实说到最后,也不过是不甘心三个字。 不过也难怪别人要不甘心,黎满满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陆遗珠却不想要甚至还弃之敝履,说起来倒真是有些叫人心酸。 沈二走进来就看见秦彤坐在那里,神情有点不大对头。坐到她身边单手揽住她的肩膀,“让我看看,我媳妇做了个美容好像变得更漂亮了。”要是身后长了尾巴,这时候他的尾巴肯定摇得能扫地。 “得了吧,”秦彤白了他一眼,“起开点,别挨着我坐。”见沈二委屈地往边上挪了一点,又想起了什么一样,说:“对了,三天后你是不是也要去那个什么国际电影节?” “是有这么回事,这次来京城主要是为了这件事。”沈二有点疑惑她会问到这件事,笑嘻嘻地说:“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要我给你签名吗?” “……三天后我做你的女伴,我们一起去。”到时候可是会有一场好戏可以看,虽然秦彤不是爱看戏的人,但是事关陆遗珠,怎么说也算自己的恩人,也要去看一看。她也很好奇,陆遗珠那个女人面对别人的正面挑衅,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黎满满此去,当然是找了顾颜殊。顾颜殊在京城是住在君悦的,虽然不知道住几号房间,但是黎满满这张脸大家都认识。 她走到大堂前台小姐面前,拿下自己的墨镜,说:“认识我吗?” 前台小姐笑颜如花,“当然认识,黎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黎满满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顾颜殊的房间号码和房卡给我。” 前台小姐的脸一僵,“什么?”还当自己没听清楚,哪有做小/三做得那么嚣张的? “怎么?不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知道。”前台小姐一边赔笑一边把房卡双手递给她,“顾先生在7201。”低着头知道面前的人影彻底飘远,才长嘘一口气,抬起头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另一个前台小姐不屑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小/三嘛。” 黎满满重新把墨镜戴上,按了电梯一路往七楼去。现在将近年关,宾馆都人迹罕至,更别说君悦的上四层。从六楼就开始逐渐没人了,七楼也就住着一两个。 7201很好找,一下子就找到了。黎满满收了收自己外溢的火气,面带微笑地用房卡开了门。 推门进去的时候顾颜殊正端着一杯水,站在窗户边上看风景,京城君悦楼下的风景很好,特别是晚上,能够看见京城璀璨旖旎的夜色。让人凭空就生出一种京城就在你脚下的感觉。 说起来沈懿修的眼光果然很不错,能够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挥金如土地建造一个金色宫殿。 “颜殊,我来了。”黎满满先开了口。 她是来兴师问罪的,顾颜殊却像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甚至根本没问她是怎么拿到自己房卡的。只是仰起头喝了一口水,脸上的表情清淡,根本没有办法让人看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回过头看了黎满满一眼,走到吧台边,把水杯放在上面。杯子是渐变浅蓝色的水晶杯,杯口是圆润的圆形,底座却别出心裁做成了往杯里凹陷的五角星。 黎满满认得那个水杯。据说有一段时间陆遗珠迷上了收集这种各样的老式杯子,顾颜殊就到各地去给她搜罗。有人听说了顾夫人喜欢收集杯子,却没打听清楚喜欢什么杯子。结果花了大价钱在拍卖会上买了这么一个杯子,据说还是当年外国的皇室用过的。陆遗珠不喜欢这样的杯子,却喜欢这个杯子的颜色。本来是要退回去的,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是顾颜殊留下了,并且还一直用这个杯子喝水,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俨然就成了专用水杯。 她看向那个杯子的目光里简直能射/出两把锋利的刀子。 “说吧,什么事。”顾颜殊看见了她那个眼神,却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坐。” 黎满满坐了下来,目光却一直瞟向那个杯子。“颜殊,你那个杯子看起来挺精致的,可以送给我吗?” 挑了挑眉,“为什么?” 她笑着说:“因为我很喜欢。” “那又怎么样?”就算她喜欢,他凭什么要因为她喜欢,就送给她? 她的笑僵在脸上,阴测测地说:“不过是一个杯子,都不愿意送给我吗?顾颜殊,你不要忘了,你能来京城扩张素颜,是借着什么!” “是借着黎先生的东风。”他口中却没有丝毫退缩,“可是黎满满,别想凭着这个要求太多。你要那个杯子的目的我知道,但是我不愿意给你。只要关于遗珠,就算是一张纸你都别想带走。” “顾颜殊!”黎满满猛地站起来,怨毒地俯视他。“你别太过分了!”说着,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狠狠扔到他身边。“我想你需要跟我解释一下这条新闻。顾颜殊,我可以忍受你不爱我。但是我不能够忍受黎家一边为你卖命,你却在背地里捅刀子!” 她父亲一生刚直,从来不屑和别人搅和在一起。这次是因为顾颜殊在她面前提了一句,想把素颜扩张到京城。她在父亲的书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才换来他一个点头。他到了京城钱昕然还没发现那些小动作,跟黎家为他开路护航有着不小的关系。可是他是怎么做的?黎满满根本不要求他回报,可是他不能在背后把自己和黎家推上死路! 她觉得很委屈,自己为他做了这许多,在他心里面,竟然还比不上一只杯子! 可是面对她质问的目光和言语,顾颜殊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拿起那张报纸略略看了一眼,然后压平了皱着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不是我。”他的解释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话。 黎满满说:“不是你是谁?” 顾颜殊冷淡地回答:“这不是我的工作,黎满满小姐,你该询问自己的经纪人。” ☆、第71章 她偿还不起 他一副问心无愧懒得解释的样子,让黎满满感觉自己就像把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这样大的一个绯闻,明明除了顾颜殊没有更多人知道细节。陆遗珠倒是知道,但是她那种蠢笨得要死的性格,黎满满不相信她能想到这种手段。如果不是顾颜殊,那么还会有谁? 黎满满满带疑惑地看着顾颜殊。她仍旧疑惑仍旧不相信,可是却不敢再跟他呛声。顾颜殊是不肯委屈自己的,既然他说不是自己,那就不是吧。 她高高扬起头,不让朦胧的泪意滚落下来。可是哽咽的声音却掩饰不住:“你知道我是很相信你的,既然你说是别人,那就不是你。” 她无条件相信了顾颜殊,只因自己如此卑微地爱着面前这个男人。卑微到根本不敢跟他心底那个女人相比,只能跟一只与她相关的杯子吃醋。 她想到从前说一不二非常爽利的自己,觉得更加委屈。怎么遇见了他,她竟然会变成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 黎满满哭了,顾颜殊听得出来她很委屈。但是她的眼泪,激不起他心底的涟漪。在这样一个听者伤心的时候,他竟然只是想到了还躺在病房中的陆遗珠。 黎满满眼中流出的眼泪,没有办法偿还她体内溢出的鲜艳。 她原本就很瘦,怀了孩子被张妈养出一些肉,就这么些日子,也消耗殆尽。躺在病床/上,又是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疼。 顾颜殊想到她,就不由想起远在苏城的小诺。陆遗珠最喜欢小诺,平时无论怎么样,出远门总会带上小诺。可是这一次,为了不让他怀疑,为了离开得万无一失,她竟然连小诺都舍弃了。她就是吃准了自己会好好照顾小诺,什么事情只要一牵扯到自由,她就能谋算得十分圆满。 她倒是想得好,却没想到小诺从她走的那天就开始绝食抗议。狗粮是不吃了,一天到晚就只肯喝点牛奶。弄得张妈就像伺候祖宗一样,叫苦连天。见到自己就问夫人什么时候回来,她实在是伺候不了这只萨摩了。 想到这里,顾颜殊嘴角滑过一抹温柔的笑意。果然是主人和宠物都不让人省心。掏出手机,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摩挲。最终还是解锁发了一条短信给erica。 远在苏城的金发美人正在享受没有boss的假期,却被一条短信打断了所有计划。苦着一张脸收好文件,往boss家去接狗了。 钱昕然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里,随手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就问月姨:“妍妍今天没下楼?”不是天天叫嚷着房间里呆不住,每天必定下楼兜一圈吗? 月姨接过他脱下来的风衣外套,说:“哪能啊。我就说了一声,遗珠小姐今天气色好多了。这不,妍姐儿在楼上收拾东西,准备带过去给遗珠小姐玩呢。” 无奈摇摇头,“真是小孩子脾气,怀/孕了也不知道成熟点。” 月姨笑了,“这不是有昕哥儿你宠着嘛,一辈子不长大也没什么关系。” “也是。”抬脚就要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像是又想起什么来,对着月姨说:“叫家里别做晚饭了,等等我带妍妍出去吃,月姨你也跟着我们去。” 陆蕾妍身体不好,出去的时候钱昕然总要带着月姨,月姨早就习惯了。 走上楼就看见陆蕾妍正弯腰收拾衣服,她喜欢穿连衣裙,即使在这样的隆冬腊月,也是系带连衣裙配丝/袜。她的腰/肢很细,即使怀着身孕,也比一般这个月份的孕妇要细上一点。 钱昕然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就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的腰。 他总是喜欢这样,陆蕾妍也没有被吓到,回过头说:“又吓我。” “我抱我媳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就吓你了?”他耍无赖耍得相当熟练。放开她,换了个姿势,搂着她在床/上坐下,摸了摸她的小/腹。“他今天闹腾你了没有?” 陆蕾妍一边继续收拾衣服一边淡声说:“今天倒是挺乖,知道我要去看遗珠,没有怎么踢我。” “去看遗珠的时候顺便去检查一下心脏,”钱昕然眉目之间染上一层忧色。“妍妍,你知道的,我不是不许你生孩子,只是……”只是太危险了。 他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才能光明正大拥有她,他不想让这个孩子剥夺她的生命。他可以忍受任何事情,就是没有办法接受她离开她。 在娘胎的时候,陪伴他的是陆遗珠。在那之后,就一直是陆蕾妍陪着他。他没有办法想象没有她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因为对于他而言,她是他全世界的色彩。 两个人到医院的时候太阳刚刚收进去,今年冬天似乎特别暖和,虽然撒了很大的雪,后来的太阳却一直很好,持续得也很长久。 下车之前钱昕然给陆蕾妍整了整外套上的毛领,她爱穿浅粉色的衣服,配上毛茸茸的一圈领子,衬着她不显老的脸,看上去还是十八/九岁的少女,像是永远长不大一样。 “月姨,你就不用上去了。” 两人走得很慢,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陆蕾妍出电梯的时候还是被一个人狠狠撞了一下。 钱昕然还没说话,陆蕾妍已经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自己没事。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确认没事,又抬头看了那个人一眼。电梯门匆匆合上,那个人的脸一闪而过。 陆蕾妍侧了侧头,“怎么了,认识吗?” “好像是吴墨棋,算了,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揽着陆蕾妍往病房里走。 陆遗珠讨厌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她这间病房是月姨亲自收拾的,味道很淡,却还是没有办法避免。两人走进病房的时候,陆遗珠正靠着床看《滚滚红尘》。看的很入迷,连他们进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陆蕾妍笑着走过去,让钱昕然把东西放到柜子里。“给你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医院里的衣服又难看又不干净,穿家里的好了。” 陆遗珠放下书,朝着她笑了笑,“正好你们来了,我这病房里的热水恰好坏了,帮我出去接杯水吧。” “哎,我这就去。”陆蕾妍说着就往外走,也没注意怎么钱昕然这次倒没抢着说自己去。 看见陆蕾妍出去,钱昕然走到床边。“你不要总是看书,对你的病没什么好处。” 陆遗珠看着他,淡声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钱昕然缓缓拨动自己左手腕上一串翠玉色佛珠,其实像他这样满身血腥气的男人,戴这么一串珠子,未免有些不伦不类。但是这串珠子是陆蕾妍送的,再不伦不类,他也一直戴在手上。 拨动了一会,他不紧不慢地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把消息放出去?”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在办离婚的时候,这些证据她不拿出来。 “哥哥,不要问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低垂着脸。窗外已经一点光亮都没有,钱昕然把灯按亮。医院的灯都是刺眼的白,照在她脸上,有种近乎透明的白。 她的睫毛在眼睛下方形成一道阴影,看起来很脆弱。“我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她从未预算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随心所欲。运筹帷幄,的确不适合她这样的女人。 钱昕然没有再问下去,反倒换了一个话题:“三天后就是京城国际电影节,黎满满这次来,也是为了参加这个。” “知道了。”陆遗珠当然知道,此时此刻钱昕然突然提起这个的原因。 第44节 只见他淡淡地露出一个微笑,让人平白就感觉十分狂傲。“既然下定决心要抢,那就随你去怎么闹。只是不要输,丢我的脸。” 陆蕾妍倒水过来,正好看见顾颜殊走到病房外就要推门进去。她心里明白两人支开她是有一些紧要的秘密话要说。当下就叫了一声:“顾先生!” 顾颜殊看过去,疑惑地说:“妍妍?” 她挤出一个笑,“我肚子忽然有点疼,你能扶着我坐一会吗?” 她肚子里面怀着钱昕然的孩子,此时此刻肚子疼却是一件大事。顾颜殊忙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扶着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要去看看医生吗?” 摇摇头,“这小东西总是这样,坐一会就好了。” 正说这话的当口,钱昕然已经推开门出来。“怎么倒水倒了这么久?” “肚子忽然有点疼。” “什么?”钱昕然马上走过去蹲在她面前,问了好些话。最后一锤定音:“先回去,明天再陪你过来看遗珠。” 陆蕾妍在心里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一记耳光,面上却只能乖巧地点点头。 顾颜殊目送两人离开,起身往病房里走去。钱昕然刚走,她正靠在病床/上休息。齐耳的短发很显然已经被修理过,把齐刘海弄得很薄。 走到病床边上,忍不住就伸手要触碰她的头发,她头一偏,躲开了。他索性坐在床/上,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不要碰我!”陆遗珠想要挣开,他的力气却很大,一点都没办法撼动。 “多好的头发,为什么要跟我闹这样的脾气。”反正她什么样子他都喜欢,她却很喜欢自己以前的样子。 陆遗珠挣扎了一会没用,也就不再白费力气,任由他把自己抱在怀里,抚摸自己齐耳的碎发。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更重要的是让他心疼。 “哥哥说我三天后就可以出院,叫我让你去钱家吃饭。”她暗自踌躇了一会,还是把这话说出了口。 顾颜殊有点迟疑:“三天后是京城国际电影节,主办方已经给我发了邀请函。” 京城的主办方一个比一个脾气大,得罪了谁以后来京城发展都不会太顺利。这次如果拒绝,肯定不大好。 “和黎满满一起去?”陆遗珠问。 “不,没有。”顾颜殊发现自己对她说谎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陆遗珠在他怀里淡漠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着汉家之衣 三天后飘起了零星的雪花,京城的雪是干雪,不久就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地面连湿都不带湿的。陆遗珠是白天出的院。顾颜殊这一整天都很忙,却还是抽空去接了她出院。只是刚把她送到家里就匆匆走了。 六点钟就要开始,现在已经是五点半,他还要去接黎满满。 陆遗珠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他回了好几次头,终究还是走了。她转身就往屋里走,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样。 陆蕾妍正抱着抱枕看直播,明明还没开始,两个主持人已经在那边说着开场白,也已经有很多嘉宾陆续到场。这时候过去的基本上都是在露了几面但还没什么名气的三流明星。这样子隆冬腊月的天,男明星还好,只是难为那些女明星,穿的那么少,争奇斗艳想要吸引人的目光。 有个小明星是靠模特出道的,最近才开始转型拍戏,竟然也被邀请了。穿着一身刚刚包/臀的抹胸礼服,上面一朵金光灿灿的向日葵,根/部在裙角,一直蔓延上去,直到花瓣在胸/口大朵开放。十分吸人眼球。 “真可惜,”她笑着对陆遗珠说:“她原本可以炒一把话题的,只是今天有你和黎满满在,你们一定是最大的话题。” 陆遗珠看了看电视里匆匆在红毯上走了个过场的女明星,淡声说:“三流明星才靠露肉搏出位。”那些老资历的女明星已经不屑这种方式。他们有说话的底气和分量,远不是这种低资历的可以比较。 陆蕾妍目送陆遗珠上楼,她明明是齐耳的短发,身上却还穿着一身绿玉色的齐胸襦裙,看起来飘逸又轻/盈。其实她对于汉服,早就不是简单的热爱或者信仰。她用寻常的目光看待它,不把它看成获得任何东西的手段或者踏板,不过是一件衣服。 所以她穿起来,就给人感觉寻常自在,简单清丽。 黎满满已经在会所门口站了很久了,雪花飘落在她身边,看起来很美。路人只要走过,都会回过头看她一眼。其实她大可以去屋里等,但是她享受这种感觉。她就是要大街上的人都把赞美艳羡的目光投向自己,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忘了陆遗珠那一袭汉服。 车子缓缓在她面前停下,司机下车来给她开车门。顾颜殊却摇下车窗,比了个手势让等一等。司机退到一边,他眼神幽深地看着黎满满,像是要在这一眼里,看穿面前这个女人。 “我美吗,颜殊?”黎满满笑靥如花,艳/丽动人。“有没有惊艳到?” 顾颜殊缓缓地动了动嘴唇:“不,没有。” 没有惊艳,他只是非常惊愕。 “要么别去,要么你进去把衣服换掉。”顾颜殊的眼神异常冰冷。 黎满满在这风雪里站了许久,可是就是他这样的一个眼神,让人锥心刺骨冷到心底。他从前也冰冷地看过自己,可是现在这个眼神里面,分明就是带着杀气的。 她睁大双眼看着他,幽幽地说:“颜殊,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顾颜殊冷声重复了一遍:“把衣服换掉。” 这一次她十分确信自己听清楚了,却不肯动。站在那里,以非常执拗的姿态。“不,我不要。这件衣服是我早就定好的,现在换,找什么换?” 电影节是件盛事,但凡京城里面比较出彩的衣服,现在差不多都被人定下。这时候让她把衣服换掉,怎么可能?何况就算有衣服让她换,她也绝对是不肯的。 “顾颜殊,”黎满满又添了一句,“凭什么你要叫我换衣服?难道汉服除了陆遗珠,别人都穿不了吗?” 顾颜殊把目光投向前方,不再看黎满满,语气非常冷淡:“我不想解释。” 没有得到他任何回答,甚至他根本不屑与她争辩。黎满满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算了吧,别再继续下去了。可是下一秒,看着他的侧脸,却又想继续赌一把。 她站在车门口,决绝地看着他,决绝地说:“如果你今天让我换掉这身衣服,明天被换掉的是什么你很清楚。” 打蛇打七寸,像黎满满这种喜欢威胁别人的女人,最喜欢用自己的权势来让人就范。顾颜殊的脸冷得几乎像冻住一样。他当然知道明天会被换掉的是什么。 黎满满看他沉默不说话,只是一味的直视前方,嘲弄地笑了笑,自己打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然后摇下车窗,对还在外面不知所措的司机说:“还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车!” 车子缓缓开动,带动周围的雪花。顾颜殊还是沉默着不肯说话,冰冷释放自己周身的情绪。司机根本不敢看他,目不斜视地专心开车。 黎满满在开动了一段时间之后嘲讽说:“顾颜殊,其实我们都一样。你一直说什么爱情至上,陆遗珠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可是你觉得自己配说这句话吗?” 只要有什么关系到他的身价利益,那么他也会做出不得不的让步。所以永远不要奢望这个男人会为了陆遗珠孤注一掷,根本不可能。 顾颜殊低下头转动自己手上的钻戒,上面的钻石在路灯发出来的幽暗灯光下,熠熠生辉,几乎要刺痛别人的眼眸,而他的眼睛幽深得可怕。 他发誓一定会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即使现在她站得高高在上,他也会狠狠把她按在泥地里面。因为她逼着他,亏欠了自己心爱的遗珠。 两人车子到达电影节会场的时候已经有很多明星陆续到达,周围的粉丝们看见又是一辆车子开过来,又是一阵推搡,唯恐错过了自己喜欢的。 可是黎满满坐在车上,却一点都没有下去的意思。甚至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掏出一个小镜子对着补了补口红。 顾颜殊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的动作,淡声说:“到了,还不下去?” “急什么?”黎满满娇/声说,“我们把时间往后压一点,越靠前的,就越没有后力。” 粉丝们见车上没人下来,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都在猜测车里的人究竟是谁。 忽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步丽仙来了!米线们快看,步丽仙来了。”人群暂时放过了这这辆车一窝蜂朝着另一边挤过去。这个所谓的米线,自然就是步丽仙粉丝们对自己的称谓。 步丽仙是也没有坐保姆车过来,是和他们公司老总澹台冽一起来的。她一向是以玉女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次还是不例外。穿了一身及地的乳白色长裙,斜斜的抹肩一字领,左肩上还吊着两个极细的吊带。长发乌黑,如瀑般正好披在肩头。 看起来纯美动人。 这时候顾颜殊倒真有点佩服澹台冽,眼光独到。知道这世道,人人都爱在屏幕上看玉女,屏幕下看欲/女。不管步丽仙在私底下多脏污不堪,屏幕上依旧清纯无暇,甚至连吻戏都很少拍。他是花了大心思培养这个女人的,甚至动手把她坐牢的那段历史都压得非常严密。 “预测一下吧,顾老板。”黎满满已经补完了妆,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她也在看外面挽着澹台冽往会场里走的步丽仙,眼里一片审视的意味。“看看外面那个女人,她能走多远。” “至少比你远。” 他这样说,她却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是啊,肯定比我远。我的心思在你身上,而她的心思在事业上面。” 顾颜殊轻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把心里那句话说出口。其实步丽仙的心思只在报复和仇恨上面,只是不同的是,她会利用自身优势来换取男人的天平倾向。可是黎满满,只会用权势威压,让别人更讨厌她。 步丽仙比黎满满难对付,所以她能够比她走得更远。 步丽仙之后到的是灵芷萩,他们其实是同一个公司旗下的演员。只是灵芷萩的知名度终究比步丽仙低了一阶,澹台冽看着也不像是大力捧她的样子。她走的是邻家妹妹风格,在这样的场合,也是齐刘海,梳着两个双马尾,米白色上衣,下/身一条深蓝色的及膝百褶裙。很有点模仿水手服的风格。跟她一起来的是蓝佑冷,没有西装领带,很简单的白衬衫外面套一件灰色毛衣马甲,水灰色长裤。两个人看起来就像刚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一样。 喜欢步丽仙的很多,喜欢这两个人的也不少。很多粉丝看见两人这么神仙眷侣地走过来,都兴奋地大大尖叫了一把。 或许没有黎满满在,这次电影节他们会成为别出心裁的噱头。 黎满满看他们走进去,信心十足地勾唇:“是时候了,我们下去吧。” 比她红的两个小花旦都进去了,现在粉丝正是心思低落的时候。后面的大牌演员诸如訾茗落之类她比不过,所以在这个相当于中场休息的时候进去,是最好的选择。 司机下了车给两人开门,顾颜殊走到她面前,让她挽自己的左手。“既然是做戏,我不介意做的足一点。” “啊!!!你们快看!那是谁!” “好漂亮!她居然穿着戏服就来了电影节现场!” “那是汉服啊汉服!蓝色对襟襦裙!!她身上那件汉服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啊!!!” “我仿佛看见了汉服复兴者的希望!” …… 现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镁光灯也对着两人刷刷刷地拍。在经历开场之后,电影节终于引来了一个小高峰。 “黎小姐,请问是什么促使你今天穿了这么一身衣服来走红毯?”不断有记者把话筒凑到黎满满面前。 黎满满的微笑非常完美,在镁光灯的陪衬下,简直耀眼四射。“汉服很美,而且是汉族传统的服饰,我很喜欢。” “那黎满满小姐,就在三天前你和顾先生爆出了不雅的小/三绯闻,三天之后你们携手走红毯。请问这是否也是一种变相的宣告,黎小姐,请你说明一下!” 黎满满还是满带微笑,“抱歉,我要进去了。” 顾颜殊则低着头冷眼看着,既不害她,也不帮忙圆场。 记者哪肯放过这个机会,见顾颜殊不打算出手,往前拥挤得更加厉害,问题也一个比一个露骨。“黎小姐不说话也不澄清,那么就说明这个小/三谣言确有其事是吗?” “现在黎小姐和顾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携手出现,想必顾先生已经存了离婚的想法,顾先生,请问是这样的吗?” “顾先生,请你正面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好吗?” 黎满满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就要挂不住,“请你们让一让,我们真的要进去了。” 可是顾颜殊却在这个时候出声,现场一瞬间变得极其安静,所有人都在听他说:“当然……” “当然不是。”顾颜殊还没有把这四个字说完,已经有人替他说了。这个声音虽然冷冷淡淡,嗓音却十分轻柔,即使清冷,也压不下那里面的轻甜柔糯。 “当然不是。”那声音像是怕人没有听清一样,又重复了一遍。那声音已经很近了,顾颜殊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就变得十分僵硬,因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这么多年,他天天都能听见这个声音。 人群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地,顿时现场又是一阵嘈杂,简直就像炸开了锅一样。顾颜殊也把目光转过去。 就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周围的声音全部都变得寂静,其他东西全都变成黑白失去色彩。而那个环着钱昕然手臂走过来的陆遗珠,一身浅蓝素色,成为他眼中唯一的鲜明。 陆遗珠在外面是很少笑的,一直都是一副冷冰冰高不可攀的模样。可是就在现在,她挽着钱昕然的手款款而来,面带微笑,明明容色并非绝色,可是这么一瞬间的浅笑细语,已经倾颓顾颜殊心底的城池。 第45节 ☆、第73章 耀眼而狼狈 陆遗珠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交领襦裙,那蓝色深深浅浅,在她步步而行中,像是会流动的水流。她的头发最让顾颜殊吃惊。他明明记得她剪得齐耳,这时候却仍旧是齐腰的长发,随意在头顶挽出堕马髻。她没有在头上插什么装饰物,只是一枚珍珠步摇,顶端是圆润的大珍珠,下面或长或短,坠着零散的小珍珠,在灯光的照射下,美得十分柔和。 她缓缓走到顾颜殊面前,记者都纷纷让开,像是阻碍了她的道路,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看着顾颜殊的脸,她脸上微笑淡淡。“我们从没有打算离婚,至于黎满满小姐……”把目光投向一旁,黎满满面色非常难看,她却似笑非笑。“这件事我们自己处理,就不牢你们费心了。” 顾颜殊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遗珠……” 他这样迷茫地叫她,她不回答,只是微笑地看着他。“我叫哥哥带我来的,你不高兴吗?” 顾颜殊怎么会说自己不高兴,事实上他高兴得不得了。她肯出现在这里,她甚至为了自己肯攻击别的女人。这是他从前多么祈求渴望的事情! 他甚至颤抖着伸出双手拥抱了她,“不,我高兴极了,从没有这样高兴过。” 两个人在媒体面前一片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的样子,引得记者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蠢/蠢/欲/动。甚至很多女记者看向黎满满的目光中都带上了不屑和怜悯。 看陆遗珠挽着顾颜殊的手准备入场,记者忙把话筒凑过去一连串发问,甚至刚一旁刚到场的一线女星訾茗落都遭了冷落。 “这么说前两天那些不和传言都是空穴来风吗?” “顾先生和黎满满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是否是黎小姐单方面倒贴?” “既然顾先生对顾夫人这么情深意重,为什么还会在外面和黎小姐逢场作戏?” “顾先生!顾先生请你们解释一下,哎,不要走啊!” …… 如果身边的人是黎满满,顾颜殊倒很愿意停在这里让媒体发难。可是现在站在身边的是陆遗珠,他不想让她被媒体刁难,也不想今天之后,她在太多记者笔下辗转失真。所以快速搂着陆遗珠走了进去。 女主持人也是个很有资历的主持人,看到顾颜殊搂着个从没有见过的女人进来,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就撑起笑脸,毫无勉强痕迹地说:“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素颜的顾总,《豪门贵胄》的出品人。” “是的,”男主持马上接话,“顾总身边的佳丽今天也是别具一格,一身浅蓝色的汉服,让人不由想起z国源远流长的古老文化。只是这位佳丽究竟是谁,暂时还是个未知数。” “哎呀,真是太让人好奇了。能够跟顾总一起走红毯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呢?现在就让我们临时采访一下顾总……”女主持笑颜如花地迎了上去,“顾总你好……” 顾颜殊点点头,“你好。” 陆遗珠却在偷瞄她脚上的高跟鞋,穿上之后腿是显得修长漂亮,只是这么高的跟,要是摔了得多难看。 那个女主持叫刘露,是顾颜殊以前的校友。不知道为什么进了娱乐圈,这时候遇见,她倒是探听私/密探听得十分自然愉悦。“大家还不知道吧,顾总跟我以前在s大的时候是校友。顾总你还要叫我一声学/姐呢。今天这么多观众,我也不勉强你叫我一声学/姐。只是作为校友,好歹说一声,你身边这个美女是谁啊?” 顾颜殊其实在公共场合也是很少笑的,看起来温和,却是出了名的难接近,更别想从他嘴里抠出什么来。简而言之他说出来的都是他想让别人知道的,其他的,想都别想。 可是在这样一个时候,刘露刻意打听他私事的时候,他居然轻轻露了一个简短的笑意。一闪而过,快得很。后来许多电视机前的观众看到这个笑容,都狠狠心脏跳动了一把。直呼可惜。这么一个清俊好看的男人,怎么就没进娱乐圈/养眼。 顾颜殊拿过话筒,牵着陆遗珠面朝观众和摄像头。“众所周知,我已经结婚了。只是我夫人喜欢安静,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这一位,”举起拉着陆遗珠的手,“我的妻子,陆遗珠。” 众人哗然。在娱乐圈这种小/三永远比正室多的地方,顾颜殊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自己心爱/女人的身份。照相机对着两人又是一阵狂拍。 男主持看到引起这么大的狂潮,知道这是明天报道上的一个亮点。挤着眉眼,笑问:“顾夫人真是个美人。今天别出心裁穿了这么漂亮的一身衣服,是特意去做的吗?” 这样的问题适合陆遗珠自己回答,顾颜殊把话筒递给她。她看了他一眼,拿过话筒。声音还是轻柔的,出乎意料的甜美好听。甚至在面对这么多镁光灯和众人的视线的时候,她的目光也非常清淡,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第一次面对这些的不安慌乱。对于她来说,这好像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提问而已。 “没有别出心载,也没什么特意,我一向都这么穿,没什么特别。” 根本就没什么特别,对于她而言,这不过就是一件寻常的衣服。不像黎满满,把它当成一种手段,要用喧嚣去污染它。 记者又是一阵哄然。顾颜殊当众告白,并且告白的女人还这么怪异独特。不消说,明天的报道绝对可以大写特写一通。 男主持好像还要问点什么,陆遗珠已经把话筒扔回顾颜殊怀里,冷淡地说:“我累了。” 她一向都是这样,顾颜殊早就习惯了。无视两个主持的尴尬,把话筒还给他们,搂着陆遗珠就往里走,轻声在她耳边说:“累了就去坐一会,你刚刚出院呢。想不想喝水?” 陆遗珠点点头,说:“要热的。” “好,”别人拿来的东西他不是很放心,看了看在场的人,看见沈二和秦彤倒是在这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领着陆遗珠走过去,让她在秦彤身边坐下,临走之前还吻了吻她的前额。“乖乖在这里坐着,我马上就回来。” 他们两个人走得倒是干脆,留下黎满满一个人面对记者的追问。只是这些记者的目光也没有多停留在她身上,眼尖的人都看见訾茗洛和周安落了,谁还有功夫理会她这个刚红起来的小明星。就算身家后台再大,在这个圈子也要按照这里的规矩来。 黎满满就那样一个人被丢下了,甚至还有路过的小明星回过头用异样的目光看她,一旁的工作人员也表情各异。说来可笑得很,她本来想用身上这件衣服和身边的男人让自己在来年狠狠火一把,谁知道竟然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穿了蓝色汉服,本以为别出心裁独树一帜。却没想到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陆遗珠竟然会出现,而且还撞衫撞得如此赤/裸/裸,让她从头到脚变成了一个冒牌货仿冒品。 她低着头看脚底下的红地毯,那么刺眼的颜色,几乎让她的眼眸也变得一片猩红。 终究是有工作人员看不下去,走上前给了她一个台阶下:“黎小姐是不是有点不舒服,我扶你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吧。” “别碰我!”黎满满猛地一下子把手抽回来,恶狠狠地看过去,工作人员被她这个凶狠的眼神吓得倒退了一步。她仰起头冷笑,“怎么,我要你可怜?你还是把这份心留着同情你自己吧!” 她一副高傲得不得了的样子,工作人员也暗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手贱去扶她。 她又回头狠狠看了一看在和周安落夫妇聊天的钱昕然,咬了咬唇一个人往里面走去。她知道有很多人都在嘲笑自己,可是那又怎么样?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她也要走得非常骄傲。 两个主持人本来就在疑惑,没什么影响力的小明星都走/光了怎么黎满满还没来。现在看她一个人,顾颜殊又在刚才牵着自己老婆进去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小/三虽然为人所不齿,但是在娱乐圈这个地方,总归很常见。不过是被不被人爆出来的区别。黎满满不过倒霉了一点,正面对上的那个正室身家背景也没有差到哪里去。虽然脸长得没有黎满满妍丽,却清丽出尘,自带着一股仙灵气,就连走玉女路线的步丽仙见到她恐怕也要甘拜下风。 刚才就已经为陆遗珠那一身清美绝伦的汉服大大惊叹了一把,现在黎满满又穿着这么一身就像双生子的衣服过来,现场又是一阵哄然。就连刘露的脸上都不免有点僵硬。 黎满满在娱乐圈的地位还很低,根本不用刘露迎上去。知道她走到自己面前了,刘露才象征性地笑着说:“这一位美女大家想必不会陌生,她就是主演了电视剧版《豪门贵胄》,同时还担任了电影版本女三号的黎满满!” ☆、第74章 是失之交臂 意料之中,没有掌声,也没有欢呼,刘露都觉得有点尴尬,更别说黎满满。 世人总是对女人刻薄一点,更别说抢别人老公还模仿别人穿衣服的女人。看到穿的几乎一样的两个人,人群总是不由自主把后一个跟先前的做比较。陆遗珠别说了,她从十四岁穿汉服到现在,仪态发型什么的全部都很相宜。 黎满满却不一样。即使她穿着汉服配了绣花鞋,头发却依然是栗色的大/波浪,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如果只有她穿这身衣服,众人肯定也会觉得新鲜,而不会关注她的头发。可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陆遗珠。黎满满这么一下,只让人感觉非常不伦不类。 何况刚才陆遗珠走进来的时候,即使一只手挽着顾颜殊,另一只手也端端正正地摆在自己腰间。只要顾颜殊放开,就非常端庄地两个袖子合在一起。可是黎满满走进来的时候,两只手却都松松垮垮地放在两侧,甚至等到在台上站定的时候,也是随意的八字袖。 有点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谁是仿冒货。 黎满满就那样子站在高台上,接受众人鄙夷不屑的目光。她心里又心酸又凄凉,觉得自己真的是走错了一步就满盘皆输。 明明想好今天晚上要光彩照人的,怎么就变成了遭人唾弃的狼狈。她觉得非常丢脸的同时,也非常不甘心,到最后这份不甘心就变成了深深的怨毒。 这时候周安落夫妇已经向会场里面走进来,刘露和另一个男主持见了,也顾不上黎满满,面带微笑就迎了过去。 黎满满也顺势往台下走,却正好看见顾颜殊从后台拿着一杯水,坐到陆遗珠身边,细细尝了温度,再一点一点喂给她喝。黎满满分明看见,陆遗珠在喝水的间隙,朝自己投过来的那冰冷目光。 周安落和訾茗洛结婚也好几年了,两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这次两人还带来了大儿子周初见和小女儿周画扇。周初见已经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穿着一身米色的小西装,被訾茗落牵着,另一只手不断朝观众飞吻。周画扇一身洋娃娃般的蛋糕裙,正被后面的钱昕然抱在怀里走过来。 刘露也是很喜欢孩子的,蹲了下来狠狠在周初见脸上亲了一口。站起来就笑语晏晏:“周大作词人今年总算是肯带着自己家里的小王子小公主出来跟大家见面了,真是可爱的孩子。” 周安落含笑温声说:“主要是前几年初见他们年纪太小,今年画扇也大了,就把他们带出来给大家看看。” “初见画扇?果然是作词人取的名字啊,特别又好听。” 周安落夫妇对视而笑。其实这两个名字是根据容若的词取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岂止是特别好听,还得加上很有诗意。 男主持看钱昕然一直抱着周画扇,为了调节气氛,加了一句:“看钱总这么喜欢孩子,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也会是个好爸爸。”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冷了冷。刘露简直是劈死他的心都有了。谁不知道钱昕然最不能提的就是孩子和妻子,现在他就这么提了出来,刘露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的画面。 可是她预想了男主持很多种死法,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钱昕然竟然没有生气,甚至眼神还非常柔和。 “不出意料,两三年之后我也能抱着自己的儿子跟大家问好了。” …… 现场一片死寂。很多记者表示刚才发生了什么,风声太大他们没有听清楚。 得,又是一个独家猛料。钱氏星光娱乐公司老总表示他要生孩子了……刘露表示今年这个电影节很好很强大,果然钱家两兄妹都不是省油的灯。又不是娱乐圈的人干嘛要比圈里人新闻还热门啊天呐! 陆遗珠落座之后就有很多人交头接耳地谈论或者偷看,不出意料的话,明年又要大肆流行复古风了。 这次电影的开场曲还是訾茗洛唱的《洛与落》。这是她和周安落定情的歌曲,也是这次新电影《单行道》的片尾曲。 听歌的间隙,秦彤一边笑着看台上,一边悄声对身旁的陆遗珠说:“你今天真是让我看了一场好戏。”可比浪费票子去电影院看的电影好看多了。 陆遗珠但笑不语。 “啧啧啧,”秦彤叹了一声,示意她看自己左手边。“看看人家黎满满的目光,简直是,给你撒把孜然她都能把你生吞活剥了。” 陆遗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黎满满看着自己的目光中盛满阴毒。漠不关心地把视线转回台上,正好訾茗洛一首歌唱完,弯腰谢幕。现场一阵潮水般的鼓掌声。陆遗珠跟着鼓掌,语气冷淡,像是根本不放在心上。“那也要她有这个牙口。” 她根本没想过隔墙有耳这一说,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压低。所以她这一句话,成功让前座一个女明星听得笑出来。 “真有意思,”她笑着回过头,赫然就是“水手服”灵芷萩。“你这人说话挺有意思的,彤姐说话最刻薄,难得你能接的上。” “你这个死丫头!”秦彤横过来一只手,狠狠捏了她一把耳朵。“又在编排我什么坏话呢?” “哎呀彤姐,疼死啦!”灵芷萩一边叫疼一边躲,秦彤却偏偏不肯松手。 陆遗珠被两人的大动作挤得不断往后退,地方却只有那么点大,差点被秦彤一手肘打在脸上。她条件反射性地往右侧的怀抱里一躲,顾颜殊本来就是想去接秦彤那个拳头的,被她这么主动的“投怀送抱”弄得愣了一下,而后倒是很自然地把她拥入怀中。整个电影节再也没让她从怀里出去过。 “遗珠……”其实顾颜殊并不想说什么,只是很想这样子叫她,哪怕只要她一个回应,知道她在自己身边就可以。 “嗯。”她一边轻声应,一边往台上看。 颁奖典礼总是从轻的奖项开始颁发,这不,不一会已经到了黎满满被提名的最佳新人奖了。 刘露看了看手上的红色信封,对着一旁的男主持说:“哎,杨彦,又到了颁发最佳新人奖的时候了。来吧,你猜猜,今天的奖会花落谁家?” 杨彦摇了摇头,故作神秘。“这个可不好说,今年的新人一个个的都很厉害啊。不过前两天我在网上看了阮江桐小姐的微电影《烟波江上》,我倒挺喜欢许烟波那个角色的。” 杨彦说今年的新人厉害,倒也不是空口说大话。往年好苗子也有,但是风头正健的最多也就一两个,所以一般来说新人奖也没什么悬念。今年也不知道娱乐圈刮了什么风,这四个被提名的新人演技什么的都很不错。 黎满满虽然最近爆出了不雅绯闻,陷入小/三门事件。但是她的演技可不是假的,《豪门贵胄》里的女三号性格很难拿捏,既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但是同时又要承受家族败落带来的寒酸。众人以为那种深层次的东西,她这个不知道疾苦的小姐演不出来,可是她却像是演活了那个女人一样,非常深入。 而阮江桐虽然一开始不温不火,最近却频繁出现在网络上。以一部微电影《烟波江上》,成了新一任的宅男女神。影片虽然是小成本,但是制作也算得上优良。特别是阮江桐演的许烟波被宋少深强行占/有的时候,那份无奈隐忍和不堪表达得淋漓尽致。 步丽仙是化蝶重磅推出的新人,走玉女路线的女人火起来总是容易一点。她一贯形象良好,这次出演的是影片《风尘》里的女一号,讲述一个外表冰清玉洁的女孩子,背地里被生活逼/迫堕入风尘的故事。白天和夜晚之间的分割表达得非常好,甚至同时演出了玉女和荡/妇两种气质。 前面三部片子都比较虐心悲情,而灵芷萩能够被提名新人奖,靠的却是一部小清新的校园电影《单车时代》。从初中一直演到中年,其跨度达到三十年。最难得的是她能把握那种暗恋的酸涩和甜蜜,人至中年,眼神中透露出对那段爱情遗落的心酸和无奈。惘然和叹息是众人对那部影片的印象。 大屏幕上面滚动播放这四部影片的画面,四个新人的脸也被投影到屏幕上。阮江桐一脸平淡,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这次是陪太子读书,注定与新人奖无缘。步丽仙虽然表面上也是一派平静,眼里却藏着勃发的野心,似乎已经对这次的新人奖志在必得。灵芷萩低着头似乎是在看手机,没把颁奖前的紧张气氛放在心上。 黎满满却是紧紧盯着屏幕,嘴角有僵硬的笑意。这个最佳新人奖是今晚她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她一定要拿到手。《豪门贵胄》的电视剧版本就已经很吸粉,电影里她虽然只是个女三号,但是角色也很吸引人。这部电影票房很高,她不信自己会拼不过另外三个只有一张脸的女人。 “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接下来由我宣布——最佳新人奖获得者是……”刘露念到这里的时候,黎满满回过头暗暗看了陆遗珠一眼,目光之中满含挑衅。 陆遗珠回了她一个冷淡的笑意,唇角一抹凉薄的笑意。 “灵芷萩小姐,恭喜!有请顾颜殊先生上台为灵芷萩小姐颁奖!” 第46节 ☆、第75章 什么都没了 黎满满一下子愣在当场,极其僵硬地把头扭过去看大屏幕。屏幕上另外三个人的脸都已经变成小的缩影,灵芷萩吃惊的笑容印在上面,显得格外刺眼。步丽仙眼中虽然也有不甘吃惊,表面功夫却做得非常伤,笑容满满地拍手鼓掌,甚至在灵芷萩起身的时候还跟她拥抱了一下。 现场的掌声很热烈,黎满满盯着灵芷萩上台夺走原本属于自己的荣誉,感觉自己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一切都变成滑稽搞笑的一场默剧。甚至为灵芷萩颁奖的还是顾颜殊,今晚他似乎很高兴,唇角一直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他整个人都褪去平时的阴暗幽冷,那清俊比起往常更加动人了。 黎满满却在想,再这样的一个时候,他怎么还能够这么若无其事地给别的女人颁奖?她没有拿到最佳新人奖,难道他一点都不在意吗?甚至一点遗憾都没有吗? 灵芷萩那个女人是靠着什么得到了《单车时代》的出演机会她心知肚明,就这样一个靠蓝佑冷上/位的女人,竟然能够赢了自己?!黎满满几乎要笑出声了,难道不可笑吗?堂堂京城电影节,竟然也喜欢搞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 这种地方到处都是摄像头,不能让观众看见自己愤怒的模样。黎满满勉强自己想要露出微笑,可是心里的怨毒一浪高过一浪,如何能够压制得住?于是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十分怪异,让人看了就觉得难受。 偏偏台上那个碍眼的女主持还不肯放过她,还要让灵芷萩发表获奖感言。灵芷萩的话很简短,并没有长篇大论地说要感谢谁,黎满满却仍旧听得如芒在背,眼中的怨毒光芒怎么也遮掩不住。 灵芷萩讲完话之后甚至还跟顾颜殊拥抱了一下,黎满满在心里恨不得拿把刀子捅死她。灵芷萩往台下走之后顾颜殊觉得自己任务圆满完整,也想跟着她一起下台。 刘露却把他叫住:“哎哎哎,怎么回事啊,好歹来了台上,顾总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顾颜殊被她出声留住,却也不恼,似笑非笑地斜睨她,“我又不是最佳新人奖获得者,怎么颁奖人还要说点什么吗?” “不是我说,顾总你怎么这么没情趣?换了前几年也就算了,今天你可是带着夫人来的,不借着这个舞台跟夫人说几句,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说得好像挺对。”顾颜殊低低笑了一声,接过话筒面向观众。隔着这个偌大的舞台,隔着前头那些重叠的人影,在一片灯光闪烁繁华迷离中,他仍旧一眼就看见了她。他心爱的遗珠安安静静坐在一片喧嚣之中,一双冷淡出尘的眼眸,让他爱不释手多年。 其实他并没有想过要在这样的场合说什么甜言蜜语,他的性格从来就不是能够在众人面前表达得多么缠/绵悱恻的人。可是隔着山水望见她的双眼,他甚至没有在心底组织一下,那些话语就如此简单地从嘴里说了出来。 “遗珠……”整个会场变得很安静,只剩下照相机卡擦咔嚓的声音。他的声音低低地在会场里香气,听起来有点清淡,却说不出的缠/绵好听。“遗珠,其实这几年,我是要跟你说声抱歉的。把你绑在身边,是我偏激。只是我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一直都不想改。我想,也不会有改的机会。无论如何仍然感激你,感激你出现在我生命里面,感激你到现在还在我身边。你是我这辈子最璀璨的沧海遗珠,或许别人不懂你的美,但是我会珍藏。” 这颗曾经被钱家遗落十四年的沧海遗珠,他深深放在自己心头,珍藏成生命里的最美。 这其实并不是多么激动人心多么甜蜜的情话,却一字一句都说在陆遗珠心上,让她的心口一阵柔软的疼痛。像是蚌壳硬生生被掰开,柔软的血肉触碰到砂砾,那种粗糙的疼痛。原来顾颜殊他什么都明白,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放手。 陆遗珠低下头不看他,但是心头的疼痛并没有少一分。反而越来越疼,过去那几年的争执挣扎,好像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鲜明得可怕。 台下众人和刘露都听得满含微笑,在娱乐圈这样一个遍地谎言随处脏污的地方,难得有一个男人,肯在台上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说这么情真意切的语句。 刘露又问:“新年马上就要到了,在这个新春佳节,顾总有什么想对顾夫人说的吗?” “没有什么想说的。”顾颜殊看陆遗珠低下的头又抬起来,她看着自己,眼眸幽深,情绪复杂,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感交加。“我的夫人陆遗珠,她喜欢穿汉服,喜欢用毛笔写字。她似乎是很多人眼中的怪胎,在我眼里,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特殊美丽。只希望大家对她多一点包容,不要用尖锐的言语去谈论她。要不是我,她其实可以平静生活一辈子的。” 她原本就不是属于这个纷繁娱乐圈的人物,却因为自己的原因,一次一次地被娱记扒出来反复书写。她其实是个天真的女人,却在很多人言语之后失去原本的模样,变得复杂而不堪。 其实她只是不喜欢现在明显西方化的衣服和生活方式,她用自己的方式热爱自己国家古老的文化。 顾颜殊当着所有电视机前观众的面,请求这个世界,用温柔的方式对待他的遗珠。 现场没有掌声,也没有唏嘘声。只有照相机的镁光灯依然在闪烁,众人看着顾颜殊归还了话筒,像是脚下踏着紫色的祥云一样,轻轻地走到陆遗珠身边坐下。 再也没有别的言语,他把她搂到怀里,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他是那样一个冷心冷情的男人,却把所有的温柔,对面前这个女人绽放。 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看得黎满满的目光几乎要淬出毒液。 黎满满发誓在这之前她没有怨恨过陆遗珠,在这之前她只是非常嫉妒她,或许到达嫉恨的程度。可是在这一刻,她真的恨不得陆遗珠去死! 既生瑜何生亮,既然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黎满满,为什么还要有一个陆遗珠?本来她算得很好,可是陆遗珠为什么要来这里?带着胜利的旗帜对自己嚣张地示威! 在这一刻,她真的恨毒了陆遗珠。 一个疯狂的念头忽然在心底升起,如果没有陆遗珠就好了。如果没有陆遗珠,顾颜殊的坚持就不会那么强,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顾颜殊,她就是独一无二的顾夫人,不用当小/三这个让人唾弃的身份! 可是怎么样才能没有陆遗珠?怎么样才能? 黎满满已经近乎疯狂,偏偏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想要除掉陆遗珠的这个想法在心底一闪而过,醒过来的时候她也非常惊愕,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一个想法。连她自己都唾弃自己,可是她却知道,那个想法就像中毒一样,这次忍过去了,下次还会再来的。 陆遗珠来的原因本来就不过是为了杀杀黎满满的锐气,现在戏也看完了,自然就觉得台上其他的颁奖索然无味。耐着性子看沈二拿了最佳配乐奖,在这样一个喧嚣得令人激动的地方,她竟然觉得有点困了。 没错,她竟然困了!困了! 其实往常到这个时候,也该是她睡觉的时间了。顾颜殊是习惯哄她睡觉的,这时候想到时间差不多了,就想问问她困不困,结果一低头,就看见她在自己怀里揉眼睛。 怕她把细菌揉到眼睛里去,伸手抓/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说:“别揉,当心红眼睛。是不是困了?” 反正也没有人在看自己,陆遗珠索性靠在他怀里闭上双眼假寐。声音带着倦意:“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你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是有的,原本陆遗珠今天不来,顾颜殊约了澹台冽商讨一下交流合作的事情。可是现在陆遗珠困了,所有事情也只能往后挪。或许可以让钱昕然带她回去,只是终归不放心。这个女人他放在心上妥帖保护了多年,乃至今天,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他习惯为了她放弃很多东西。 “没有事情,乖,困了就睡。我抱你回去。”他的声音轻柔得就像安眠曲,甚至还带着轻微的哄骗。 陆遗珠在他这样的温柔脉脉中,束手就擒,毫无反抗之力。竟然就真的靠在他胸/口安心睡去了,甚至根本没想到他话里的漏洞,说是回去,他却没说回哪里去。 到了睡觉点总是很容易入睡,再加上接下来周安落又上去唱了一首非常轻柔的歌曲,陆遗珠竟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顾颜殊一直在留心她到底睡着了没有,根本没注意台上到底进展到了哪里。察觉到陆遗珠已经入睡,趁着大家都在看大屏幕关注最佳女主角的时候,轻柔地横抱起她就往外走。 ☆、第76章 你并没有赢 轻手轻脚原本是能很安静地走出去的,偏偏黎满满再也看不下去,站起来就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声:“颜殊,你要去哪里?我们跟冽总约好的,你忘了?” 顾颜殊被她叫住,还要顾及怀里的遗珠,声音压得很低:“改天吧,遗珠睡着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黎满满哪肯放过他。当下也顾不得这是什么场合了,大声喊了一句:“顾颜殊你是不是疯了?就为了怀里这个女人,你就什么都不要了吗?” 如果顾颜殊活在古代,她毫不怀疑他是昏君,会为了陆遗珠这个女人败尽江山。 她的声音有点尖锐,顾颜殊皱眉回头低喝:“闭嘴!”已经来不及了。怀里的陆遗珠显然已经被这声音吵醒,很不舒服地皱着眉睁开眼睛。 头顶刺目的灯光照得她有点头晕目眩,“怎么了?”她含糊地问。 顾颜殊低头说:“没事,你继续睡。” 黎满满被他那声低压的闭嘴吓得暂时没敢出声,陆遗珠没有再听见尖锐的声音,又真的是很困,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又扭了几下头,抱着顾颜殊脖子的手又紧了紧,倒是很快地又睡着了。 等了一会,顾颜殊狠狠盯了黎满满一眼,沉声说:“别给我丢人,出来!”在场的不少人已经朝他们这里看了,要是换了平时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可是今天不一样,他怀里还抱着陆遗珠,不能冒这个险。 他说完这句话就留给黎满满一个冷淡的背影,她气得恨不得在他背上盯出两个窟窿,狠狠咬着牙就像在嚼陆遗珠的血肉一样。但是无奈,只能跟着顾颜殊走了出去。 所幸她的位置在边边上,就算走了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 秦彤和沈二却是自始至终都注意着这边,看黎满满跟着出去,不由地摇摇头说:“啧,这世界上不长脑子的女人还挺多。”她原本也是其中一个,只是沈二活生生就把她打醒了。 雪还在下,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红地毯上有工作人员清理,还是鲜艳非常,一点都没有染上别的颜色。 顾颜殊怕陆遗珠冷,出了门就把她安放到了车子里面,还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嘱咐了司机一声,空调不要开得太高。她只要待在闷热的地方就会头晕不舒服,想必刚才在会场里面,也是因为空气闷添上头顶那些大灯的照射,导致她供氧不足,这么快入睡。 黎满满看他细心关好了车门,唯恐有一点不周到。感觉自己的眼睛忽然之又酸又涩。 “顾颜殊,你想让她死告诉我一声!我绝对让她死得很难看!” 会场里面很热闹,外面却像是不同的世界,寂静得可怕。 黎满满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三步外的男人,雪花不停飘落下来。明明是很美的场景,在电影里面,这应该是属于主角们的场景。可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却只觉得满心凄凉。 好像那些白雪都变成零散落下的盐粒,稍稍品尝就又咸又涩,就像眼泪的味道。 “黎满满,”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雪落一样安静,却阴沉得可怕。“你动她一下试试?”顾颜殊从来没有后悔过什么事情,现在他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为什么要招惹面前这个女人。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想理会黎满满,转身上了车,叫司机开车。司机看了眼还站在车子后面的黎满满,像是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眼老板的脸色,当场就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所以说当个司机多艰难啊,还要学会看脸色。特别是遇上这么阴晴不定的老板,真是说说都是一把辛酸泪。 司机也没问老板要送陆遗珠去哪里,直接把两个人都送到了君悦。 顾颜殊对这个司机的识相表示很愉快,到了君悦也没叫醒陆遗珠,横抱起她就往里面走。好久没有抱她,她似乎还是这么点分量,即使肚子里有将近三个月的生命,也还是轻得让人恐慌。 结果把陆遗珠抱到门口,却看见一黑一白两个影子团在那里。听见顾颜殊的脚步声,白影子马上抬起头来,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毛,乐颠颠地往顾颜殊那里跑过去。 黑影子却是穿着黑裙子的erica,原本她是抱着小诺坐在地上睡觉的,结果小诺跑了,也把她弄醒了。一觉醒过来就看见自家老板抱着夫人站在自己面前,小诺绕着他撒欢地蹭大/腿。 ercia自己都觉得丢人,僵笑着爬起来,“boss……” 顾颜殊竭力保持自己的面部肌肉正常话,“你可以开个房间去睡觉了。” 自家boss这很明显就是对自己不忍直视的反应,erica表示自己很委屈,三步一回首地看他,最后眼神哀怨地下去开房了。君悦七楼可不是一般人住的起的,她想去问问楼下服务员,能不能跟她挤一个晚上员工休息室。亏她连夜赶飞机给他送狗,boss竟然连食宿都不包,资本家好黑心! 顾颜殊好不容易拿出房卡想开门,小诺还上蹿下跳地不让人安生。最后还是无奈地低头警告了他一句:“再跳就把你送回苏城!” 小诺委屈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抱在怀里睡得非常香甜的女主人,最终放弃了跟他战斗这个想法。 那一个晚上陆遗珠睡得十分安稳,自从来到京城这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好。睡眠好,自然心情也就很好。 容光焕发地张开双眼,就看见一张熟悉的狗脸在床边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小诺?”陆遗珠惊呼一声,小诺看女主人醒了,把头凑到她脸边上蹭。 顾颜殊拿着一杯水走过来,说:“醒了就起来吃东西,别大清早的就去摸小诺,他昨天都没洗澡。”挥开小诺坐到床边上,揽住她,“睡/了这么久,先喝点水。” 她倒是真的渴了,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小诺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他叫人抱过来的,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她。把杯子放到一边,淡声说:“张妈那里有点事情,小诺放在苏城我不大放心。总归这么多年都是看着他一点点大起来的,有人舍得,我可舍不得。” 不管小诺再怎么乖,终究只是条狗,有佣人对他不好他又说不出来。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他们哭都没地方哭。 他这话说到最后,却隐约有点责怪的意思了。平时多喜欢小诺啊,结果到了想走的时候,说走就走,直接就把他抛下了。 陆遗珠摸着小诺柔软的皮毛不说话,心里有点羞愧。顾颜殊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兀自站在窗户边上喝光了她剩下的半杯水。 然后轻声说:“想吃什么?” 她最近虽然孕吐减少了,却仍旧是蔫蔫的不想吃东西。因此摇摇头说:“不是很想吃。” 又是这句话,顾颜殊最怕听见她这句话。不喜欢吃东西这个毛病他头疼了很久,好不容易身体调理得好一点,结果一溜烟跑回了钱家,钱昕然这么一纵容,得,又回到解放前。 他皱眉,说:“不要任性,给你做点蔬菜粥吃好不好?” 她低头想了想,挺长时间没吃蔬菜粥,她倒真的有点想了。只是……“不放胡萝卜就吃。” 别说是胡萝卜,现在只要她愿意吃东西就行。顾颜殊已经被陆遗珠弄得彻底没了脾气,叹了口气,凑过去使劲揉了小诺一把,就起身往楼下去借厨房了。 服务员听说他要借厨房,无比吃惊:“顾先生想吃什么让厨师做就行,我们这里有会做苏帮菜的师傅,您不用……” 话还没说话,就看见顾先生挽起袖子摆了摆手,“不用,别人做的她吃不大惯。”终究是被他宠坏了,弄得这样难伺候,不过他好像挺甘之如饴。 服务员听得张口结舌,眼睁睁眼看着清俊好看得像幅画一样的顾先生进了厨房。蔬菜已经清洗好,他看起来非常熟练拿起来就切,看样子是经常做东西给他口中所谓的“她”吃。顾颜殊昨天晚上抱了一个女人回君悦倒是没什么人看到,只是前台小姐看到了那就相当于整个君悦都知道了。昨晚的电影节很多服务员都看了,再听前台一描述,得,铁板钉钉就死顾夫人,陆遗珠小姐。 几个服务员围在一起对着顾颜殊看,表示自己非常羡慕那位传说中的顾夫人。该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还是怎样啊,这辈子才会有这么一个又好看又多金的男人把她宠的跟什么似得。 “哎,我听说顾先生比顾夫人大好多呢。”服务员甲神秘兮兮地说。 第47节 果然女人凑在一起就喜欢八卦,居然连年龄都打听到了。 “不是吧,”服务员乙很吃惊,使劲看了看厨房里专心致志熬粥的顾颜殊。“顾先生看起来也不老啊,最多也就三十来岁吧。” 服务员甲一脸鄙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听说顾先生遇见他夫人的时候就二十四了,那时候他夫人才十八岁呢。” 相差了六岁。 “天呐,”服务员丙听得直捂嘴,“那顾夫人现在才多大?” 服务员甲说:顾夫人好像也就二十三吧。” “天呐天呐!”服务员乙听得很激动,“大叔和萝莉,这种莫名其妙的萌点是怎么回事啊。” 甲和丙一脸无语地看着她,都叫你少看点少女漫画了…… ☆、第77章 没有回头路 开门声响起的时候陆遗珠正在洗手间里刷牙洗脸,还以为是顾颜殊端着粥上来了,也没多想。开门进来的却根本不是顾颜殊,而是戴着墨镜的黎满满。 小诺原本在床/上咬橡胶棒玩,听见声音抬起头一看,看见是个不认识的女人,立刻警觉地窜起来盯着她看。 黎满满先前做足了功课,自然知道这条萨摩肯定就是陆遗珠养的小诺,当下就没什么好感。人缠着顾颜殊也就算了,竟然连狗都要登堂入室,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小诺走到她边上,用鼻子不停去嗅她。到脚边的时候,黎满满一脚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靠近我?!” “唔!”小诺从小就是被陆遗珠当成宝贝养大的,从来没有被人打过。黎满满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痛得小诺当场就趴下捂着自己的鼻子哀哀地叫。 “小诺,怎么了?”听见小诺叫,陆遗珠随意擦了擦手就走出来看。 小诺看见陆遗珠出来,委屈地蹭过去把头埋在她怀里。“唔……” “小诺乖,让我看看。”低头一看,小诺的鼻子已经在流血了。 黎满满今天穿的是一双尖头高跟鞋,那一脚踢在小诺鼻子上,力道又重,不出/血就怪了。 “谁让你进来的?”陆遗珠一下子被她触碰到逆鳞,盯着她冷声说:“出去!” “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顾颜殊不在,黎满满显得分外嚣张。兀自迈开长/腿走到沙发边上坐下,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意。“陆遗珠,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 “至少我不会对一条狗动手。”小诺身体太大,陆遗珠有点抱不动他。拍拍他的头让他睡到床/上去,抽了两张面纸轻轻擦他的鼻子。 黎满满看她对自己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嘲讽她说:“陆遗珠,你不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会有颜殊房间的房卡吗?” “他会自己跟我解释。”这句话刚说完,就听见开门声。顾颜殊端着蔬菜粥上来,看见黎满满,也有点吃惊。 “你怎么在这里?”话里带着说不出的厌烦。 黎满满笑了一下,直接无视他的反应,“来看看你啊。” “现在看过了,你可以走了。”说着,把托盘放到吧台上,对着陆遗珠柔声说:“快点来吃东西,没放胡萝卜。” “让她走。”陆遗珠冰冷地盯着顾颜殊,“她伤了小诺。” “什么?”听见小诺受伤了,马上凑过去看了看,还好只是出/血,并不是多大的损伤。顾颜殊轻声对她说:“没什么大问题,你先去吃东西,等等带小诺去看一看。” 陆遗珠应了一声就走过去喝粥,连个眼神都没给黎满满。顾颜殊走过去扯起黎满满,寒声说:“从我房间滚出去。” “我不!”黎满满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一下子甩到坐在吧台上喝粥的陆遗珠手上。 “遗珠!”顾颜殊瞳孔一缩,忙上前查看她的手。 陆遗珠刚出院,原本身上就没有力气,拿着粥碗的手也很软。粥又是放在砂锅里带上来的,这么久了还是滚烫的。黎满满这一个甩手,直接打翻了她手里的粥碗。一碗热粥全泼到了吧台上,甚至手上都被烫到了。 “遗珠,疼不疼?”顾颜殊拿起陆遗珠的手就放在水龙头下面冲,表情非常焦急。要知道烫伤这种事情可大可小,顾颜殊的母亲就是垂危的时候被护士用开水烫到了,结果到死那个伤口都在溃烂,连一丝丝好的迹象都没有。 烫伤这种事情只在一瞬之间,可是之后带来的疼痛却一丝一缕让人手足无措,陆遗珠连眼睛都是红的。 顾颜殊看的心疼,凑过去亲了亲她泛红的眼眶。“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保证。” 是他错了,是他不好,竟然一次次让黎满满这种女人出现在她面前,一次次给她带来不可挽回的伤害。早知如此,他就该第一次见到黎满满的时候就让人把她扔出去。 陆遗珠闭着双眼,声音几乎有点颤抖:“让她滚。” 陆遗珠这么多年见到的人很少,十四岁之前虽然宋恬迩动辄就会对她打骂,但是那毕竟是太过久远的记忆。可是现在一次一次对上黎满满,让她深入地了解到了人性的丑陋之处。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任性也好,反正她不想让黎满满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好,等我一下。”这种时候,顾颜殊自然什么都肯依着她。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心情再差,指不定肚子里的孩子会怎么折磨她。 冷着脸看向黎满满,用力抓着她往门外走。黎满满挣扎不休,却根本没办法挣开。到了门外才放开她。 “顾颜殊!”黎满满近乎嘶吼,那种愤怒可想而知。“我不是故意推她!”这倒是实话,黎满满胆子再大,也不可能会在顾颜殊面前对陆遗珠做什么事情。要知道那可是相当于抠顾颜殊眼珠子的事情,该多诛心? 本质上她不过是要顾颜殊的那份特别那份深爱,根本不会做这样子自毁长城的事情,所以泼翻陆遗珠的粥碗,确确实实是个失误。她恨的是顾颜殊问都不问一声,仅仅凭着陆遗珠那句让她滚,就定了自己的罪。 怕门里的陆遗珠听见,顾颜殊小心地把门合上,然后靠在门框上,对黎满满一副随你便的模样。“走廊里有监控,想在小/三门之后还被人爆出个酒店泼妇门,那你尽管闹。” 黎满满好歹还是有点脑子的,她不能失去明星这个光环至少现在不能,作为顾颜殊旗下的艺人,她能够更好掌控他的动态。要是真的继续这样爆丑闻,被雪藏了她哭都没用。 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是低了,只是那脸上的狰狞表情怎么藏也藏不住。其实有点可笑,她既然爱顾颜殊,就应该让他见到自己美好的一面。只可惜她如今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非常丑陋。 顾颜殊觉得非常不能理解,初见的时候她还是个会害羞脸红的小女孩,十八岁正是像花朵一样的年纪。陆遗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只会扯着自己的衣袖,闹着要出去玩。 而现在,甚至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满。她已经变成这样子心狠手辣的模样。曾经她虽然骄纵,却让人觉得是小妹妹一样不懂事的顽劣。可是现在只让人厌恶。他现在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想。 盯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顾颜殊觉得甚至有点恍惚。那个曾经顽皮可爱,会拉着他去自己爷爷家里偷山芋的小女孩,是真的存在过吗? “黎满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问这个还好,问出来了黎满满就觉得满心酸楚。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说:“问你啊,顾颜殊,你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个样子。” 她哭了,满脸眼泪却依然努力睁大双眼,紧紧盯着面前这个绝情的男人。“顾颜殊,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生命里,为什么让我爱上你,为什么先爱上别的女人?”明明,她这么爱他啊!恨只恨自己为什么出现得这样晚,晚得让陆遗珠捷足先登。 更可恨的是,陆遗珠得到了,却还不肯珍惜。 一个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成这样,更何况是自己曾经真心当成妹妹的女孩子,顾颜殊到底有点不忍心。叹了一声,说:“你累了,回去吧。” “回去?”她的声音又开始变得尖利起来,“回哪里去?顾颜殊你不知道吗,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我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京城!我要你的陆遗珠活她就活,我要她死,她就得死!” 她揉身上前想要拥抱顾颜殊,却被他厌恶地用力推开。她重重撞在墙上,感觉不仅是自己的脊背,心脏都在疯狂地疼痛,叫嚣着要罢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样一个狼狈疯狂的模样,只想留下面前这个男人。 他却还是那样冷静得可怕的眼神。似乎除了面对陆遗珠的时候,他一直都是这样冷静的对待人和事。就算现在,明明事情并不是由他掌控,他却还是一点都不慌乱。甚至声音都清淡闲适:“黎满满,很多时候话不能说太满。” 这是京城,凌先生是喜欢黎满满没错,但是他不相信堂堂凌家的掌门人,会为了小小一个黎满满罔顾法律,徇私到这种地步! ☆、第78章 满满都是爱 黎满满不知道自己还说了点什么,只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他就转身进了门,连一个目送都不肯施舍。楼下的前台小姐都用一样的目光看着她,她戴起墨镜假装比谁都潇洒,跟来的时候一样,走得很骄傲。 她在京城有一套房子,凌先生很喜欢她,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了这份礼物给她。黎满满没有想过,这份本来让自己风光无限的礼物,会成为自己躲避流言蜚语的巢穴。 现在外面铺天盖地都是昨晚的丑闻,她根本不敢上街。小/三门、撞衫门,再加上在电影节落选门,嚯,还真的一锅精彩的大杂烩。黎满满向来胆子大,可是这次竟然不敢面对自己的丑闻,送报纸的把报纸塞在门缝里,都被她积压起来,连看都不敢看。 谁能想到原本蒸蒸日上形象良好的黎满满,竟然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其实到底是自己作的。匆匆停好车往楼上走,期间还碰见了一个保安。甚至连保安都用那种目光看着自己,好像在说,凌先生一世清明,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堪的侄女。 像逃一样按了楼层,还好电梯里面只有她一个。房里的窗帘遮得很厚,一片黑暗。进了房间,黎满满也不开灯,像是所有力气都被抽干一样,背靠在门板上缓缓坐在地上。随手拿下脸上的墨镜一扔,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 灯光忽然亮起,刺眼非常,黎满满皱眉伸手挡光,眯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大摞报纸不轻不重地扔到自己面前,迎接她的是一个男人近乎挑衅的声音:“黎满满,你真是出息了。” 她低头看报纸上被印刷得失真陌生的自己,抬起头看向那个男人。“不用你管。”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穿着一身暗灰色的西装,眉目沉着,组合在一起很英气,眼中却是阴郁的。他的目光像是暗夜里能够熠熠生辉的黑曜石,只消一个眼神看过去,黎满满就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更别说像刚才那样硬气了。 黎满满是吃过他的苦头的,竭力遏制住自己想要发抖的感觉,站起来都到他面前。明明沙发近在咫尺,她却连坐都不敢坐。这个男人有多心狠手辣,她知道。黎满满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面前这个男人。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里的颤抖:“表哥……” 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凌先生唯一的儿子凌然,她当然知道,凌然一向是看不惯自己的。这一次他会来这里,肯定是因为姑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逼着他来的。 “黎满满,你可真是好样的。”凌然的声音越是平静,就证明他越是生气。 她非常害怕,“表哥,我不是……” 凌然一个眼神就让她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来,食指敲了敲桌面,他说:“坐吧。” “表哥我站着就好了。” “叫你坐就坐。” 他这句话都说了,黎满满只好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这次的事情闹得有点过了,老爷子很生气。”他这话说得不急不缓,左手搭在沙发上,右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一双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紧盯着黎满满,很有审视的意味。“要不是母亲央我,我是不预备来的。谁对你好,你自己心里要有一杆秤。” 黎满满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收回手,桌子是不敲了,只是这样子的平静,反而带来更重的威压。“说说吧,这次怎么会闹成这样。”他这个小表妹虽然从小就很骄纵刁钻,但是做事一样很有分寸,这样的事情,很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 其实凌然跟自己从小就是不大对盘的,她本以为他这次来就是兴师问罪,只是他这一声怎么会,却忽然让她觉得十分委屈,委屈得几乎哭出来。 “因为顾颜殊。” “好极了,”凌然唇角有一抹讽刺的笑意,“黎满满竟然因为一个男人堕落到这个地步,真是给咱们长脸。” 黎满满猛然抬起头,泪光盈盈地看着他,目光倔强而不服输。“表哥你应该明白的,有种东西叫做得不到。可是我既然得不到,偏偏就越想得到!是,没错。我是把自己弄成了一个狼狈的样子,但是那又怎么样?为了能够在他身边,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哪怕她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也总好过凌然算计了一辈子,最后什么都没有抓/住。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个叫宋汐的女人,甚至不愿意来看一看他。悲哀是什么?悲哀不是为一个人变得狼狈可笑,而是空洞得连一点奢望都没有,甚至连一个浅笑都抓不住。 黎满满很明显戳到了凌然的痛脚,他面部表情稍稍有点僵硬。“黎满满,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怎么样就可以。” 就像他,他多爱宋汐啊,可是那么多冤孽作祟。现在那个女人就躺在凤凰山阴冷的坟墓里面,他却连一句我爱你都再也没办法说给她听。 当初他也跟黎满满一样的想法,喜欢就要得到,最后活活逼死了自己的最爱。 “表哥今天是来兴师问罪吗?”黎满满的眼泪顺着脸流下来,“没用的,就算你现在骂我,责备我,我也不会回头。” 对顾颜殊的爱情早就变成一种不得到就会死的偏执。 凌然没有再说什么,终归对于一个堕入爱河的女人而言,别人说得再多,也没有用。何况这样的黎满满让他想起当年的宋汐。当年宋汐爱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往无前,好像什么都阻挡不了她的脚步。只是他们的爱情来得浓烈去得惨淡,最后落一个那样的结局,他甚至连陪她一起去死都做不到。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过得这么快,竟然差不多已经是吃饭的时间了。“我先回去了。”他要回去看着凌抱汐吃午饭,他不在她又要闹。 走到门口的时候黎满满忽然叫住他,“表哥!” 他停住,“什么事?” 第48节 第一次,她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祈求。“表哥,就算不肯帮我,也不要阻止我,求求你!”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凄凉,让凌然听得都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千不好万不好,她终究是自己的小表妹。 “还有,”她眼带悲哀的说:“总有一天我会变成谁都不认识的样子,表哥你们一定要记得最初的黎满满,只记得那时候的我就好。” 她只有这么一个请求。 凌然没有说话,只是微弱地点了点头。得到了他这一声应承,黎满满看着他开门出去。门开了又关,又只剩她一个人。她如释重负地跌坐在沙发上。 不要记得以后龌龊不堪的她,要记得最初活得漂亮热烈的黎满满。 黎满满捂着脸哭,声泪俱下,却不知道有谁的怀抱可以靠一靠。 她的名字是黎老头取的,黎老头虽然不喜欢她亲娘,却是货真价实地喜欢她。他是粗人,从来只知道玩刀枪棍棒,太文艺的东西想不来。顺口就说了一声,我要给我的小孙女满满的宠爱。 满满都是爱,黎家的小公主因此被取名黎满满。 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从小她父亲就宠她。黎老头向来喜欢长得像妻子的女儿,谁料黎满满的姑妈竟然嫁给了凌家的当家人,那么远,看都看不到。黎老头顺理成章把这份喜欢转移给了黎满满,黎满满也很争气,不仅长得像姑妈,也很像死去的黎老太。 从小她就生活在一个打不得骂不得的环境里面,就连那个别人见了都害怕的姑父都非常喜欢她。简直就是泡在蜜罐里面长大的。 十四岁的时候她亲妈去了。别人都在嘲笑她以后会跌落云端。但是她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父亲新娶了一个后妈,却对她好得不得了,就像亲生的一样。 她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喜欢上的男人就是顾颜殊,可是最大的挫败却也是他。其实刚才拿那些话去赌凌然,她说着的时候,自己心里都在嘲笑自己。 宋汐是死了没错,但是她至少曾经爱过凌然,并且把她放在心口要记一辈子的人那么多。 可是她呢?没错她也孤注一掷只为一个男人,但是顾颜殊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动过心。曾经她可以欺骗自己,顾颜殊是不是对自己也有点不一样。可是多可笑啊,除了陆遗珠,这世上所有的女人,竟然对他来说都一个样。 多么残忍的认知。 顾颜殊想叫她知难而退,却不知道她身后是万丈深渊,能退到哪里去? 撕心裂肺痛哭了一场,黎满满再抬起头,幽冷的目光在灯光下就像蛇的竖瞳。 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响了两声之后被接通。 电话那端是黎夫人依旧慵懒的声音,像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却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一样。“满满?看见是你的电话我真高兴。” “妈,明天来京城吧,带上柳如梦。” 黎夫人这时候正坐在沙发上涂指甲油,一个年轻的男人蹲在一边给她按摩小/腿,不时伸手往上摸一把揩油。黎夫人拍掉那只禄山之爪,换了个姿势说:“怎么,搞不定了?” 黎满满不说话,黎夫人又继续说:“最近你的新闻还真挺多,行了,明天我就把那个女人给你带过来。咱们黎公主的要求,怎么能不听?” 嘴上答应得爽快,挂了电话却有点头疼。柳如梦的身份可是逃犯,飞机高铁那种实名制的东西都不能乘坐。更何况她还是艾/滋/病携带者,黎夫人可不想活到这年纪了还赶时髦染一把艾/滋。 左思右想只能乘大巴去,买不连号的车票。 ☆、第79章 有钱很任性 黎满满走了之后顾颜殊就进了房门,陆遗珠手疼,重新倒了一碗粥,却没有喝,只是皱着眉看自己泛红的手。 “这里没有烫伤药膏,等等去医院看一看。”陆遗珠的事情,他总是放在心尖上的。 陆遗珠却摇摇头拒绝了:“没有烫的多严重,只是有点疼。” “我看看。”陆遗珠皮肤苍白,这红色在她手上才显得格外刺眼一点,比起刚才已经好多了。不过泼到了一点,看起来并不是很严重。顾颜殊稍微放下心,拿过粥一勺一勺喂她:“准备什么时候跟我回苏城?” 顿了顿嘴刚要说话,顾颜殊就把话给她堵了回去:“再提离婚的事情就买把耗子药放在粥里,咱两一起吃一起死。” 陆遗珠没有再说什么,乖乖地低着头喝完了一碗粥。顾颜殊刚想叫人把粥碗拿下去,手机就响了。钱昕然的电话,说实在的顾颜殊很不想接,这位大舅子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拆散他们夫妻。 不出所料,钱昕然是来让他送陆遗珠回去的。让自家妹妹在外面住了一个晚上,已经是他最大的包容程度。 顾颜殊想了想自己下午的行程,确认自己没有时间陪陆遗珠,于是应了好。挂了电话就对她说:“等等送你回去,我下午要处理很多公司的事情。晚上来接你吃饭,想吃点什么?” “听说京城有三道名菜,前两样味道太重,我不想吃。宫廷菜倒是可以试一试。” 顾颜殊笑说:“那就带你去吃厉家菜。”其实顾颜殊是知道的,陆遗珠压根就不是想吃什么宫廷菜,应该是听说厉家菜是在一个小庭院里面的,很想去看一看。她一向都喜欢那种地方。 只是她想要的,他总是希望能够力所能及地满足。 喂她吃完粥又等了一会,顾颜殊就准备送她送去。打电话让司机在下面等着,顺带便一个电话把erica也叫了起来。走出君悦的时候两个前台小姐盯着他们两个看,那目光简直要把人烤熟。 erica一上车就发现夫人也在,僵硬地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升起隔板坐在前座一副目不转睛的样子。小诺跟着他们坐在后座,趴在陆遗珠脚下尾巴扫来扫去,时不时还委屈地看着她,把鼻子凑上去求安慰求抚摸。 顾颜殊这才想起来,不仅是遗珠,小诺也还伤着,转口说:“先去最近的宠物医院。” 他们这次来京城并没有带司机来,这个是临时雇的,倒是老京城了,对道路熟悉得很,不一会就把他们送到了目的地。 最近的宠物医院门口汇聚了一大帮小姑娘,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顾颜殊先下了车,然后给陆遗珠开车门扶着她出来,小诺马上窜出来。那群小姑娘本来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画面吓到,看到一辆车子缓缓开过来,下来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然后那个男人扶出了一个穿着汉服的女人。一条雪白的萨摩跟在两人身后窜出来。 那群小姑娘在心里直呼好萌,但是又觉得这个画面怎么这么熟悉,这两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正在疑惑的时候就看见那个男人抱着女人走过来,说了一声:“能让一下吗?我们的宠物受伤了。”’ 会聚在这里的,当然是喜欢小动物的。听了顾颜殊的话,忙连声说着对不起,一边把路给让了出来。直到目送两人进了店门,才有一个女生惊呼:“是他们!顾颜殊和他的夫人!” “什么啊?”另外几个人还一头雾水。 那个女生手舞足蹈地解释,满脸激动得通红:“昨晚的电影节,素颜的老总!就是那个和黎满满传绯闻的男人!他昨晚带着他夫人去了电影节,你们都不看报纸杂志的吗?!” 她这么一说大家总算想起来了,尖叫声此起彼伏。 “你怎么不早说?你不知道我是汉服控吗?” “超级羡慕她能把汉服当常服啊啊啊啊啊啊!” “简直是有钱任性的典范!” …… 外面一片闹哄哄,陆遗珠也没放在心上。顾颜殊倒是听得很清楚,听见内容之后放下心来笑了笑。情况似乎比想象中好很多,汉服在众人眼中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物。 “怎么是你?”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兽医顶着一张陆遗珠十分熟悉的脸,吴墨棋的脸! 吴墨棋的表情非常无辜:“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顾颜殊看见是他,也有点哑然:“我记得你是临床心理咨询师。”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个,是副业,现在这个,是主业!”一句话刚说完,就被人从后脑勺重重打了一巴掌。 隆冬腊月还穿着超短裙的女人骂了一句:“臭小子,把衣服脱下来还给我。” “知道了!”吴墨棋委屈地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表姐你不要老是打我的头,会变笨的。” 女人没好气地说:“反正不打也这么笨。”还不如贡献出来让她打打呢。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回过头满带微笑地看向两人。“你们好,我才是这里的医生,不要理这个混小子。你们的宠物出了什么问题吗?” 陆遗珠只要默默地选择无视这个画面,蹲下/身把小诺的鼻子指给她看:“鼻子,刚才被人踢到了。” 女人也蹲下/身看了看,“看样子是很尖利的鞋子啊。”然后不经意扫了扫陆遗珠和顾颜殊的鞋子,一个是绣花鞋,一个是皮鞋…… 吴墨棋笑得花枝乱颤,“小诺这条狗简直就是陆遗珠的儿子,表姐你在怀疑什么东西啊?” 女人一个眼神直瞪得他笑不出来:“闭嘴,去给咪/咪把猫砂铲了!” 那场宠物医院是吴墨棋的表姐苏湘开的。苏湘从小就喜欢小动物,不然也不会放着家里给她准备的好工作,跑到这里开了一个宠物医院。在这种地方她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宠物主人,很多人自己会在不高兴的时候大骂宠物,但是过后却又会心疼,带来看医生。每次面对这样的主人,苏湘总是喜欢把钱收的很高。 刚才陆遗珠说小诺鼻子伤到的时候,苏湘就有点怀疑是不是他们动的手,不然也不会观察他们的鞋。结果一看,果然不是。 其实陆遗珠走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大可能,这样一个喜欢汉服到当常服的女人。要么不让她发现自己心爱的东西,只要喜欢了,就会变成一种别人说也说不听的偏执。 把小诺抱到病床/上看了看,苏湘说:“踢得挺用力,不然也不会出/血。” 陆遗珠马上问:“有什么大问题吗?”边上的顾颜殊虽然没说什么,脸上也看不出来什么,眼睛里面藏着的深切忧色却不是骗人的。 对自己宠物好的人总是难能可贵的,苏湘随手摸了一把小诺的头,态度好了一点:“软组织挫伤,因为伤在鼻子上面,上药不太方面。狗狗的自我愈合能力很强,注意不要喂他吃太咸的东西就可以。” 萨摩本来就不能吃太咸的东西,一般小诺都是吃狗粮。这倒没什么大问题。 陆遗珠点了点头。 苏湘微笑着朝小诺伸出手,小诺乖乖地侧了侧头,把爪子放到她手里。“真乖,你这只萨摩看上去养了很久了吧,几岁了?” “我十七岁那年养的,五岁了。” 有小诺这个媒介,两个人倒是很聊得来。反正回去也没有事情,陆遗珠倒是很愿意跟苏湘多说几句。但是很显然顾颜殊那里的事情有点紧急,说了还没两句话,手机就响起来。 “boss!你什么时候来?化蝶的冽总已经来了!边上还跟着步丽仙,看上去脸色很不好!”电话那端denny显然十分着急失态,连声音都大得出奇,大得连一旁的陆遗珠都听见了。 陆遗珠看了他一眼,他回了一个没事的笑容给她,轻声说:“没事,不用着急。”然后回过身就对denny说:“急什么,我这边有点事情,你先在那里稳一下。”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那端的denny对着忙音的电话冷汗淋漓,boss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有事情,说白了不就是为了陪夫人嘛! 他挂了电话再回来,看来是预备着陪她到结束。他总是为自己放弃掉很多事情,陆遗珠想想心里也觉得很过意不去。“你有事情就先走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不行,”他皱眉,“我不放心。” “可……” “别忘了当年你自己一个人在大街上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还没等她说出口,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快速地用当年的网络水军事件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当年宁想衣那件事情其实做的相当拙劣,但是在网络上造成了很大的反响。导致有人认为陆遗珠是精神病,有人认为她是想要炒作爆红。甚至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有人看见陆遗珠会对着她吐口水,表示自己的不屑。 其实这个世界是很温柔的,但是残酷起来也让人难以承受。 前车之鉴,顾颜殊怎么可能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大街上? 陆遗珠知道顾颜殊在担心什么,很久之前她憎恶他对自己这样牢不可摧的掌控。可是现在,她竟然开始明白顾颜殊这份难以启齿的深爱。爱到深处,习惯为她照料好一切。 ☆、第80章 是你想要的 她朝他绽了一个笑容,平静而温和。她甚少有这样温柔的笑意,大多时候都冰冷而尖锐,生生刺得人血流不止。可是现在,她朝着他微笑,轻声说:“不会有事情,我可以叫月姨来接。很多事情你现在都不必担心,既然我答应回到你身边,就绝不会再走到哪里去。” 她说的是真话。黎满满伤害了她,却也侧面让她明白了许多东西。很多时候在一起其实并不需要爱情,她大抵也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会爱上什么人。左右是要找一个人过的,那么对自己那么好的一个顾颜殊,凭什么要拱手送人? 没错,顾颜殊是把她放在一个金子做的囚笼里面,可是那又怎么样?钱其扬和陆心纤活着的时候难道就不是了吗?她愿意对这世上所有的人宽容,却为什么唯独不肯原谅顾颜殊? 说到底她待他还是有些不一样,因她竟然对他有期盼。 她很少说这样子的话,可怕的是即使她上次那样骗了自己,顾颜殊还选择相信她。这些日子其实他有反省,觉得是自己把她关得太紧,才导致了今天这个结果。 其实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多美丽,莴苣姑娘总是被锁在高塔,才会轻易相信了人生是个童话。就算他放陆遗珠出去又能怎么样呢?即使有人爱上她,他也坚信,没人能比得过自己。 他对她的爱,无人可及。 他温柔地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千辛万苦走到这里,其间掺杂了太多爱恨,许多言语都变得孱弱。他只是揽过她,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第49节 临出去前他再次回过头看了看她,笑意温和安静。 他的遗珠二十三岁了,吃过年夜饭就二十四,也是他自己初遇她的年纪。她是应该学会自己处理许多事情,有时候毕竟他没有办法面面俱到。 上了车erica才发现夫人没有跟着出来,小心翼翼地问:“小诺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这两个祖宗又吵架了? “没什么,”他让司机开车,“遗珠喜欢动物,让她在这玩一会也好。”省得整天待在家里胡思乱想。 erica还是觉得有点不大对头,依着boss的性子,留夫人一个人在那里不大可能。“要不要我留下来陪着夫人?” 却没想到顾颜殊回绝得十分干脆:“不用,她总归是个独立的人。”不能总是叫人看着她。 金发美人沉默了,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想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陆遗珠的确喜欢小动物,顾颜殊走了之后就在店里闲逛。苏湘这里大多是猫猫狗狗,还有点小仓鼠什么的。有些动物她却不大认得,指着把自己卷成一团的黄色大尾巴动物问:“这是什么?” 苏湘正忙着给一只小猫磨爪子,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刚铲完猫砂的吴墨棋从扔下簸箕,说:“那个是小松鼠,你没见过啊?” 说实在的,陆遗珠还真没见过。“不过你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他?”苏湘带着嘲讽的口吻说:“听说家里要给他安排相信,这不,想着去别的城市避避难……” “表姐,别说了!”吴墨棋的脸有点红。 苏湘看见他那个样子,撇了撇嘴:“怎么,怕在你心上人面前出糗啊?” 她说了这样一句话,让两人同时有点愣神。陆遗珠是诧异吴墨棋的心上人居然在这里,难道是外面那群小女生里的某一个? 吴墨棋看见她这样的眼神,简直要恼羞成怒了:“表姐,你在说什么呢!” 顾忌着这个表弟的面子,苏湘到底没再说下去。只是扔给了他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 吴墨棋虽然嘴贱,但是很少跟女人磨叽。可是在看见陆遗珠的时候,他的反应就有点不一样。这傻小子恐怕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思。其实就算明白了又能怎样,看看刚才的那个男人,真正的成熟稳重,宠一个女人到骨子里的感觉。吴墨棋这个毛头小子,拿什么跟他比? 想到这里,苏湘有意没意地提了一句:“顾先生看上去对你挺好的,真让我有点羡慕。” 要是换了以前陆遗珠肯定不会接话,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别人说顾颜殊待她好,她倒真的生出了一分若有似无的喜悦来。 “这种事情没什么可羡慕,各人是各人的缘分。” 钱其扬和陆心纤死去之后,就一直是顾颜殊在负责她以后的人生。即使有钱昕然这个哥哥,但是他总归有着陆蕾妍,在关心照料自己这方面,到底有点欠缺。 苏湘问她这句话原本就是想探探底,结果她这么一个回答就知道,得,别想了,吴墨棋一点机会都没有。 “行了,别再问了。”吴墨棋打断苏湘还想接下去问的**,对陆遗珠说:“差不多该吃中饭了,上次说请你吃饭的……”结果还没吃多少,上了个厕所就出事了。 陆遗珠显然也想到了上次不好的记忆,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回去吃好了。” “那我送你回去。”说着就拉起陆遗珠的手往外走。 他们走出去的时候外面那群女生突然安静下来,自动给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吴墨棋是离家出走的,自然没有开车。只能听了陆遗珠描述的地址,带她慢慢地走回去。 苏湘看那群女生总算安静下来,走出去说:“看见了吗?我表弟喜欢的是她,你们不用在这里守着了。”守在这里也没意思。 有女生心里还是没办法平衡,“可是她都结婚了!她老公是顾颜殊,我们都知道的。” 苏湘的笑容看起来有点神秘:“小丫头,有的时候喜欢并不是一定要在一起的。” 很多时候能不勉强的千万不要勉强别人,因为那收获的不是爱情,是伤害。 那群小姑娘终究还是太年轻,太脆弱了。苏湘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他们脑补出了一段旷世绝伦的三角恋,不约而同都觉得吴墨棋这个男人可怜又可悲。心爱的女人都被人抢了,还要被别人带到面前来耀武扬威。不得不说脑洞大是一种病,得治。 其实压根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吴墨棋看似很潇洒地带着陆遗珠出来,说什么要送她回家,结果吴大少爷要拦出租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总共就四块钱……还是刚才铲猫砂的时候在边上发现的,顺手放裤兜里了。 他僵笑着回头看着陆遗珠,很明显面前这个五谷不分的顾夫人,身上是不会带钱的,根本就没有必要…… 陆遗珠看他表情不对,问:“怎么了?”跟在身后的小诺也侧了侧头看他。 吴墨棋看的一阵黑线,雪地三傻果然名副其实。 “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痛苦地承认了这个事实,“我没带钱……”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 吴墨棋没有办法,左思右想,最后带着陆遗珠去坐了公交车。没错,你没有看错!他带着穿一身蓝色汉服,头上梳着堕马髻的陆遗珠小姐,顾颜殊的夫人去坐了公交车! 其实说白了,吴墨棋对陆遗珠还存着一点捉弄的心思。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喜欢在她脸上看见那种寂如死水,平静无波。更不喜欢看见她对着顾颜殊露出的那种笑容。明明那天顾颜殊都那样对她了,怎么她说原谅就原谅。吴墨棋觉得她很没有原则。 所以他明明可以回去问苏湘拿钱,却还是带她去坐了公交车。不出所料,陆遗珠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还好,走上站台的时候很多人就看得肆无忌惮,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来拍照。连吴墨棋都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有点看不下去,她却还是一脸淡定,丝毫没有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 “你心里不觉得怪异吗?”吴墨棋这么问她。 她侧头看他,眼神清清淡淡,并没有什么情感在里面,说出的话却锋利得像刀子一样。“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的眼神一直都是那样,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吴墨棋忽然看得浑身冰凉。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能装得什么都不在意一样。或者说,她根本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在她面前,自己就只是一个跳梁小丑吗? 他的表情变化得很诡异,陆遗珠看着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点幽冷。“现在是不是挺高兴的,捉弄了我……” 其实她是应该恭喜吴墨棋的,他总是想让自己难堪,这次总算做到了,虽然自己并不是很在意。 她转身就要走,吴墨棋却快速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要去哪里?你认识路吗?” 她已经转了身,这样子被他抓着,却一点都没有回头的意思。他的恶作剧很小,可以算的上无关痛痒,却终究让她有点难受。她有那么一瞬间真心拿他当过朋友,他却这样对待自己,陆遗珠觉得自己做人有点失败。 “放开我。”她淡声说,“很多人都在看。” 他很生气,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你当我想抓着你吗?我可不想担上拐卖人口的罪名。” 陆遗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很少,更别说还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面。让他怎么放心放她一个人离开? 她用力地甩开他,吴墨棋没料到她会突然做出这么猛烈的动作,手臂一下字被她甩开。保持着那个动作僵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第81章 要留条后路 陆遗珠却看都不看他,提起自己的裙摆就走下站台,往更远的地方走去。吴墨棋一个愣神,就看见她已经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他这才清醒,跑着就追上去。车子已经开动了,他一边追一边喊停车,司机在后视镜里面看见了,笑眯眯地说:“小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 她冷着脸:“他不是我男朋友。” 司机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脸上还是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后面追车的人,踩下油门就往目的地开。他还真不敢冒险做什么好人,万一那男人要是什么人贩子,再把人家小姑娘害喽。 远远地小别墅门口的保安就看见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拦下来一看,坐在里面的人怎么这么眼熟…… “遗珠小姐?您怎么打出租回来了?”怎么顾颜殊没送她回来吗? 陆遗珠当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伸手就要去开车门,保安看见了,忙伸手替她拉开。 “帮我付一下车钱,等等让哥哥给你。”她身上一点钱都没有,只能用这个办法。 “多大点事啊,”保安笑着挠挠头,“钱先生一个月给的工资挺多,给小姐付一回车费怎么了?”说着就掏出钱付车钱。 另一个保安忙把铁门推开。现在已经到了饭点,陆遗珠早上只喝了一碗粥,到现在又饿又累。快步往房里走去,果然是开饭时间。 陆蕾妍正坐在饭桌前吃饭,看见她回来招手想让她过来一起吃饭。结果刚抬起手就觉得小/腹内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感上升,匆匆奔到洗手间吐了个天翻地覆。 陆遗珠看她到现在反应都怎么剧烈,有点吃惊。“怎么你的肚子都快六七个月了,反应还这样大?” “谁知道呢,”陆蕾妍苦笑着摸自己的肚子,“终归是我这个当妈的对不起这个孩子。” 明明不该生孩子,却一意孤行怀了他。明明知道是在自寻死路,却还是不肯打掉他。 陆蕾妍这顿午饭刚吃了没多久,早餐也只喝了一杯牛奶,这么一吐,肚子算是全空了。她又就觉得有点饿,漱过口之后就重新坐到了饭桌上。她胃口倒是不错,只是面色仍旧带着孕吐过后的惨白。 陆遗珠也坐下来吃饭,小诺对这个地方很陌生,左右看了看也不敢乱来,走过去趴到陆遗珠脚边。 陆蕾妍这才看见小诺,惊喜地说:“这只狗是哪来的?” “我养的。” 陆蕾妍伸出手就想去摸一摸,却被从楼上走下来的钱昕然叫住:“妍妍!不可以!” 回过头委屈的看着他:“昕然哥哥,我就摸一下,就一下。” “不行!”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乖乖吃饭,吃完了上去睡午觉,你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 陆遗珠看得疑惑:“怎么,妍妍不能碰狗吗?” “嗯,”钱昕然给陆蕾妍盛了一碗汤,“妍妍对动物毛发过敏。”本身她就是敏感体质,怀/孕了身体更是敏感,狗这类小动物碰都不能碰。 但是陆蕾妍又非常喜欢狗,虽然知道自己过敏,看见了总忍不住上去摸一摸。所以钱昕然的应对措施就是坚决不让这类动物出现在她面前。上次去苏城的时候他就跟顾颜殊说过,当时小诺就被佣人看管得很好,绝对不允许出现在她面前。结果竟然没想到他会把小诺带到京城来,并且还让陆遗珠带回了家。顾颜殊那样细心的人,他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就会把这件事忘掉。 想到这里,钱昕然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顾颜殊是故意的! 他知道陆蕾妍对狗毛过敏,所以故意让遗珠把小诺带回来。依陆遗珠的性格,结局只有两个。一是把小诺养在顾颜殊那里,她自然会天天去看,他理所当然也能天天跟她在一起。二是陆遗珠舍不得小诺又嫌麻烦,跟小诺一起住到他那里去。 思前想后这都是个不赔本的买卖…… 钱昕然都要为他叫好一声,这个男人的精明真是有点可怕。 昨天晚上孩子非常闹腾,陆蕾妍一宿都没能睡着,吃完午饭还真感觉有点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累了?” 她点点头。 放下手里的筷子,伸手把她抱了起来。“送你上去睡觉。” 陆遗珠还在这里,自己就被这样抱起来,多多少少有点羞怯。她扭了扭,说:“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你在这陪遗珠吃饭。” “听话,”钱昕然的口气很明显不容拒绝,“你的脚水肿成那样,爬楼梯要是又抽筋了怎么办?” 想想楼梯上腿抽筋可能会发生的惨况,陆蕾妍乖乖地接受了钱昕然的怀抱。为了这个孩子她费尽千辛万苦,绝对不能让他有一丝出事的可能。 陆蕾妍睡觉的时候喜欢有钱昕然在身边,他就一直侧躺在床/上,等她睡熟了才抽手下楼。下楼的时候陆遗珠已经吃完了,看见他下来,月姨说:“先生,菜都凉了。” “没事。”拿起筷子就要吃,却被陆遗珠拦了下来。 “现在是冬天,哥哥吃冷菜,就不怕胃受不了吗?”顾颜殊就有胃病,她不相信同样在商场上打拼的哥哥会没有。夺下他手里的筷子,转头叫月姨去下面。“桌上有糖醋排骨,就用这个下碗面过来。” “哎,我这就去。”自从陆蕾妍怀/孕之后,为了配合她的时间,钱昕然总是吃冷菜。他公司事情多,叫人热一热时间就会损失,又嫌麻烦。这不,这个月胃就疼了好几次。这些事情钱昕然是不会让妍姐儿知道的,现在有遗珠小姐管着,月姨觉得自己稍稍能够放下一点心。 月姨走了,钱昕然默默地看了陆遗珠一会,轻声说:“昨天的反响很好,”拿起桌边的报纸放到她面前,“黎满满有一阵苦头吃了。” 他是娱乐圈的龙头,当然知道怎么样才能把对艺人的伤害放到最大。 报纸不止一份,陆遗珠低头看了看,大多都是辛辣嘲讽黎满满的字眼。 #当红女星黎满满红毯与上司夫人公然撞衫,有心还是无意?# #小/三门事件又起风/波,黎满满公然叫嚣为哪般?# 第50节 #红毯惊艳亮相却惊撞衫,黎满满花容失色颜色全无# 这样的标题还算是好的,更有甚者把黎满满的家庭背景也拿出来炒作。具体的却不敢透露是什么背影,只说了是富二代,家里的钱多得都能堆成金山。这样的女星进娱乐圈,身家一般都是一把无往不利的青锋剑。但是经过钱昕然暗示下,媒体口诛笔伐,竟然硬生生将这变成了一把双刃剑。 #小/三缘何如此嚣张?黎满满原系豪门富二代!# #网曝当红女星黎满满仗身家介入他人家庭,正室迎头痛击# …… 诸如此类的言语数不胜数。张妈端了做好的面上来,看两人都不说话。好奇心起,低头也看了看那些报纸。 “不得不说,遗珠小姐这一仗打得很漂亮。”什么话都没有说,自然有其他人替她一并说了。 这结局的确是陆遗珠一早预料到,甚至是跟钱昕然一手策划出来的。但是真的看到了结果,却有点心惊。前两日媒体还夸黎满满是新升起的璀璨之星,可是经过小/三门事件之后,舆论就开始往一边。网络上不是没人替黎满满说话,也有很多黎满满的粉丝说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即使这样做了也是有理由的云云。但是终究不过是批判黎满满这条大河中的小水花,激不起什么大浪来。果然媒体能够把你捧上天,也能最快地把你摔下地。这世上最能够杀人的从来不是刀,是语言。 一开始的时候有人说黎满满当小/三是有原因,说不定是因为真爱。更多人是觉得顾颜殊家里的妻子可能根本配不上他,所以他们才铤而走险,越过了道德相爱。 可是昨晚的电影节很明显把这些言论都推翻了,看顾颜殊对陆遗珠的态度,说黎满满跟他是真爱的人简直是在扇自己嘴巴子。还有那些说陆遗珠配不上顾颜殊的,看了昨晚记者采访的视屏,觉得真是可笑。 他们穿了一样的衣服,黎满满站在陆遗珠身边,却相形见拙,像一个可怜的衬托。她竟然真的那么不长脑子地,抛弃了自己原本熟悉擅长的一亩三分地,要去模仿陆遗珠的风格。却不知那样的风格更是一种风骨,在骨子里与生俱来,是一般人模仿得来的吗? 陆遗珠愣神想事情的时候,钱昕然就已经把面吃完。叫了她一声,问她道:“别的都是次要的,留着以后说。小诺是不能留在家里了,你预备怎么办?” 小诺也是陆遗珠很关心的一个问题,当然最好的是放在顾颜殊那里养着,但是说到底她又有点不大乐意。一时犯了难:“送到宠物店让人养一段时间行吗?”她已经做了决定,反正过段时间等顾颜殊在京城的事情了了,他们总是要回苏城去的。 钱昕然却觉得不可行,陆遗珠问他为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趴在陆遗珠脚边,一副有主人万事足的小诺。 “小诺的胆子……” 这下子连陆遗珠都沉默了。的确小诺非常胆小,刚才去看病也是因为他们都在,才那么乖巧。要是真的把他放到宠物店,别人会不会对他好这还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小诺非常怕猫。听见猫叫声就能吓得发抖。宠物店总会有猫,把小诺送过去他还不得吓死? ☆、第82章 会过得很好 钱昕然说:“按我的意思,还是送过去给顾颜殊养的好。反正你已经决定跟他重归于好,也不必计较那么多。”不管是以什么目的为前提,终究是和好了。结局如此,过程自然并非十分重要。 陆遗珠沉默了一下,说:“这是哥哥你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说的很快。“你还是跟顾颜殊在一起最好,这世界上,也没有人会比他对你更好了。” 陆遗珠朝他苦笑了一下,“哥,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要担心我,我总能够活下去,并且能够活得很好。” 他深深看着她,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只说:“一晚上没回来,你也去睡一会吧。” 其实陆遗珠是睡不着的,但是很明显钱昕然不想再跟她说下去,不过找个借口把自己支开。于是就点了点头,带着小诺往楼上走。月姨叫住她,给了她一碟子牛奶。 “小姐的狗还没吃东西,这羊奶我刚刚热过了。” 她接过羊奶,径直往楼上去了。小诺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给自家主人带来了麻烦,乐颠颠地跟在她身后等着喝牛羊奶。 “昕哥儿又何必急着安顿遗珠小姐,指不定不会出事。”月姨看钱昕然一直沉默,忍不住叹了口气。 钱昕然的声音有点低哑,其实他极少有这样力不从心的时候。“月姨,我不能冒风险。遗珠是我唯一的妹妹……” 自从陆遗珠被接回钱家之后,钱家的生意就屡屡受挫。更别说陆蕾妍的身体每况愈下,那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她还能不能活都不一定。如果她去了,钱昕然也不可能一个人活下去。那么顾颜殊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他原本想可以把钱家交给陆遗珠,但是看顾颜殊吞并钱氏的势头来看,很显然根本不可能。 上了楼之后就把羊奶放在地上,温温的正好,小诺倒舔得很欢快。陆遗珠实在没有睡意,盯着小诺看了一会,觉得头皮隐隐作痛,就坐到梳妆台前把头发拆了。她的头发剪得齐耳,短时间内肯定长不出来。钱昕然为了效果好,只好带她去接了头发。 仿真的总没有自己的好,凉凉的头发落在脖子里,总让人感觉一阵诡异的冰凉。她头上并没有戴很多东西,拆起来也挺轻松方便。 随手拿了本书歪在床/上轻轻翻看,过了不久,倒是有点睡意升上来,迷迷糊糊地闭上双眼。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有人在叫她。 声音熟悉的很,她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上下眼皮就像黏住了一样,不肯睁开。 “她这样子睡/了有多久了?”是个男人的声音。 她听见月姨回答:“吃过午饭就上来了,现在都已经六点钟了。”虽然说多睡觉对孕妇而言是好事,但是过犹不及,要是睡多了很容易造成晚上睡不着的情况。 但是陆蕾妍却是个例外,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她就特别喜欢睡觉,整天就像睡不醒一样,简直让钱昕然苦恼。 男人叹了口气,回身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喊:“遗珠,醒醒。起来吃饭了,不吃饭晚上胃疼了怎么办?” 他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陆遗珠才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顾颜殊正含笑低着头看自己。“醒啦?想吃什么?” 她醒过来的时候有点起床气,当下就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说了带我去吃宫廷菜的。” 她说的话顾颜殊当然都记在心上,只是怕她临时改变想法反倒不想吃了。这么一说他算是明白了,陆遗珠小姐对宫廷菜心心念念,不吃到是不打算罢休的。还好他一早让erica在厉家菜那边订好了位置。 “那还不快起来?”伸手慢慢给她穿衣服,“定了六点半的位置,现在都快六点了。” 陆遗珠这才懒洋洋地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声音还是有点不大高兴。“顾颜殊,给我梳头发。” 顾颜殊走到她身后用梳子缓缓梳理她身后的长发,“以后不要那么任性,”他轻声说。“就算是生我的气,也不能拿自己撒气。你看看,本来一头多好的头发,现在接上假的,你不难受?” 她低着头不说话,他一边给他梳头发,一边从镜子里看她的容颜。那是他最爱的女人的容颜,好像就这样,看一辈子都不够。 浅蓝色襦裙还是昨天穿的,她索性又换了一身水粉色对襟襦裙。下头的裙摆上面原本是深深浅深的粉色荷花,后来她闲来无事的时候,用绷架一点点在上头绣满了花儿。那是极其耗费功夫时间的事情,她绣了足足大半年才完工。这算是她最喜欢的汉服之一,这次来京城,原以为再也不会回去。简略带来的衣物之中,就有这件。 到底是一针一线亲手绣上去的,她一穿上就让人感觉原本的典雅美中又增添了几分色彩。她极少有这样明艳的时候,顾颜殊这时候就庆幸自己懂得她的美好。而非像俗人庸人一般,当初见了她就叫她怪胎。 而在此同时,顾颜殊又多感谢那些人不明白她的美丽,将她拒之门外。唯独让他拾捡到,这颗沧海遗珠。 她看着他,忍不住笑出来,“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吗?”怎么还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呆愣地看着她。 他却上前一步,紧紧拥抱了她。“你明明知道,我就是喜欢这样看你。” 贪恋她的容颜,期盼在岁月中两人能够一起慢慢变老,任时光遍布脸庞,再回首依旧是初见的模样。 他总是喜欢在不经意间说这些话,陆遗珠也已经习惯。两人出去吃饭的时候陆遗珠顺带便带上了小诺。餐厅是不让带进去的,只好放在车上,等等顾颜殊回去的时候,好让他一起带回去。 京城最出名的菜宫廷菜当属第一,而宫廷菜里面,称得上/翘楚的,非厉家菜莫属。顾颜殊带她去吃的正是厉家菜。这家的菜最为正宗,吃菜的气氛也最为浓郁。只是菜好,自然定的人也多。一般都是提前半个月开始定。也不知道顾颜殊用了什么办法,陆遗珠昨天说要吃,今天就订到了位置。只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世上所有为难的事情,大多都与金钱挂钩。 放在顾颜殊钱昕然这类人身上,除了感情和生死,想必没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们。 厉家菜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里,门口高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陆遗珠下了车细细一看,分明看见里面有两支蜡烛正在燃烧,不像寻常的菜馆,里头放的都是灯泡。门口站着两排四个礼仪小姐,人人都穿着月牙白镶蓝绣牡丹旗装,头上也并不是顶着大拉翅,而是货真价实用头发做出来的旗头。各人手里提着一个玻璃罩子灯笼,在这不用点灯的暗夜里,烛光就显出一种别样的柔情来。陆遗珠觉得这玻璃灯笼有些熟悉,细细一想,却想起来了。《红楼梦》里头贾宝玉去林黛玉那里玩的时候遇上了下雪天,林黛玉可不就是给了他一个这样的灯笼在手里的。 看见两人过来,立刻有两个迎宾小姐迎了上来,看见陆遗珠穿着汉服,不过眼神中略微有些惊讶。下一刻仍旧是笑盈盈地问:“客从何处来?” 这是证明一早订餐的暗语,顾颜殊不着痕迹地看了陆遗珠一眼,轻声说:“遗我泉客珠。” 这是他最爱的两句诗,所以拿来做了暗语。 他们这才把门打开,两个迎宾小姐走在前面,提着灯笼为两人照路。这是细碎的鹅软石铺成的小道,陆遗珠又穿着到鞋面的裙子,顾颜殊很怕她在这黑暗里一不留神摔了。伸手把她搂紧怀里,让自己面前的那个迎宾小姐把灯笼再往陆遗珠这里提一点。 ☆、第83章 一道闭门羹 穿过这样一条鹅软石铺成的羊肠小道,再往前走,就看见有两盆吊兰挂在屋檐下面。厉家菜很特别,并不是在一个大厅里一起吃的。而是一个老式的大四合院,一天规定好多少桌菜。客人来了,就各自领到独门独户的屋里头去吃。 两个迎宾小姐把他们带到小屋门口,就双双站在门外。等他们进去了,就放下帘子,用来隔绝外面的寒气。陆遗珠进了门,隔着窗户往外看了看,另外几个屋子门口都站着两个迎宾小姐,只要有人过来上菜,就有一个撩/开帘子,让人进去。 她笑了一下,转身寻了位置坐下。“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吃宫廷菜的地方有很多,唯独厉家菜生意最好也最贵。可知在这里吃的并不仅仅是菜,更是工夫。 这顿饭显然陆遗珠吃的很开心。她一向不喜欢吃鸭子,觉得有异味。厉家菜却做得很好,闻不出什么味道,她甚至吃了三块。顾颜殊看她吃东西吃的香,觉得心里有点高兴。或许他该去厉家菜偷师? 陆遗珠从来不肯在饭桌上多话,顾颜殊却有几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到这时候,觉得氛围还不错,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那时候为什么要来京城?”就算那个时候发生了黎满满那样的事情,以她毫不在意的性格,也不会反应这么大。 当初她走,他只顾着痛苦,却没往深处去想这一层。她既然走了,是不是存了让他来找的心思。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其实对他也是有那么一点感觉的? 陆遗珠已经差不多吃饱了,放下筷子看向顾颜殊。这屋子里面也是不用点灯的,有好几个烛台,桌上也有两三个蜡烛,把这一桌菜照亮。在这影影绰绰的灯光之中,顾颜殊的脸有种朦胧的俊美。他的眼神却非常黑亮,看起来比烛光都耀眼。 “因为不想耽误你。”她这么说,然后看见顾颜殊的脸色瞬间就有点不好。 她竟然连骗都不肯骗一骗自己,每次都是这样伤人的真话。 陆遗珠说的的确是真话,她那时候的确误以为黎满满和顾颜殊相爱,总比自己跟他没有感情在一起的好。她没有办法爱上他,却总归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好。只是到了京城,发生险些流/产的事件之后她才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黎满满一厢情愿。 顾颜殊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缠绕下去,偏转了话锋,说:“来了京城好几天,也没去看一看妍妍,她身体怎么样了?” 每次说到陆蕾妍就总是让人忧心,她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弱得很。你知道的,她的身体根本不适合怀孩子,但是那时候哥哥跟薛静文结婚了,她又只想要这么一个孩子来安慰安慰自己。” 陆蕾妍有先天性心脏/病,很小的时候就动过一次手术,换了心脏。在那之后身体虽然好了一点,不会动不动就喘不上来气,但是还是需要好好调理。但是她又陷在对钱昕然痛苦的情感里,无形中加重了身体的负荷。昕然和薛静文结婚的时候更是大闹了一场,几乎要死过去。好不容易救了过来,现在怀上这个孩子,就算她身体跟得上,心脏也没有办法负荷。 本身医生就说了,心脏/病人最好不要结婚动感情。 现在倒好,她一桩桩事情全都犯了。 对于这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情仇,顾颜殊一早就知道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现在问起,也不过想要一些陆蕾妍的近况。听陆遗珠说,她的情况很不好,他不由眯了眯眼睛。最近他一直忙着进军京城娱乐圈的事情,澹台冽也对钱家一直独大产生异心,两人已经达成联盟。现在知道了这件事情,想必钱昕然最近肯定会把重心放在陆蕾妍身上。那么这个时候准备进攻,应该是最容易的时候。 “你问了我两个问题,”陆遗珠看着他,轻声说:“现在轮到我问你一个。” 她很少有想要知道的事情,这样子突如其来说要问一个问题,倒是让顾颜殊有点吃惊。虽然吃惊,却到底还是点点头,“你问。” 她抿了抿唇,显然也觉得问那个问题有点不好意思,硬了硬头皮,还是问了:“你真的没有一丁点喜欢黎满满吗?” 他根本没有料到她竟然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无奈地摇了摇头,拉起她的手起身:“吃完了就走吧。趁着天色还不是很晚,带小诺出去散散步。” 她被他拉着往外走,心里却有点不高兴起来。冷着脸站在那里,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已经走到门口,却又被她拉住了。只好回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陆遗珠,你听好了。这么多年我就喜欢了你一个。就算喜欢我也要挑一个跟你差不多的喜欢吧?黎满满?她跟你有什么共同点?” 要不是怕她疼,顾颜殊简直忍不住要给她两个毛栗子。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竟然还是没有相信自己。即使她不喜欢自己,但是也该相信,他这一生,就认定了是她。 陆遗珠听了这句话,仔细一想,觉得也是。然后就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外走。车子已经在外边等着,小诺晚饭还没吃到,也不闹,乖乖地坐在椅子上面,从车窗往外看。像是在等自己两个主人什么时候出来。看见两人牵着手走过来,顿时吐着舌头很高兴的样子。 顾颜殊快走几步,上前打开车门,把小诺放了出来。上次带小诺去宠物医院看了医生,说是小诺脂肪有点多,建议多散散步。顾颜殊一想,还真是。一般陆遗珠不出门小诺也是不能出门的,所以他一直被养在家里面,甚至来说很少走路。一般都是陆遗珠绣花的时候,他安静地坐在一边等着被摸头。 简直乖巧得不像一只萨摩。 小诺从车座上跳下来,司机看他不上车,有点疑惑:“顾先生?” “我们散散步,你跟在后面。” 司机就觉得有钱人的思维常人真是难以想象,为什么有车不坐要去走路呢?不过雇主的想法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揣测的,他也只能无语地摇摇头,开车跟在两人身后。 原本陆遗珠穿着那一套汉服就很吸引人眼球,更别说昨晚还在电影节上露了一把脸。虽然有訾茗落那一双儿女挡去了一些目光,却仍旧是不能忽视的一个亮点。街上有些零零散散的小摊贩,看见他们在街上都忍不住把目光投过去,却大多只是好奇或者善意。也有认为陆遗珠是作秀的,看了一眼就把头不屑地别开了。 不过无论他们是什么心态,陆遗珠都不会在意。因为她一直觉得穿什么样子的衣服,梳什么样子的头发,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其实某些时候挺为汉族悲哀。五十六个民族,其余民族在度过自己盛大节日的时候都会有传统鲜明的服侍。唯有汉族,一件简单的t恤,让人看了就心酸。 其实有很多人都喜欢汉服,只是他们终究太过在意他人的目光,不敢穿出来。陆遗珠却不然,她喜欢的事情,就算天下人都反对,也会去做。因为她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过。 寒冬晚上的风很冷。陆遗珠这一身汉服虽然中看却不能抵抗寒冷。顾颜殊脱下西装披在她身上,“我记得你有一件披风,晚上这么冷,为什么不穿出来?” 第51节 “放在苏城了,没有带过来。”她一直在苏城生活,早就忘了京城的天气有多寒冷。更没有想到晚上了自己居然还会跟顾颜殊在大街上闲逛。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孽缘,远远的她竟然看见了苏湘和吴墨棋。白天还跟他吵过一架,陆遗珠实在不想跟这个幼稚的男人多说些什么,转身就说:“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顾颜殊也看到了对面走过来的姐弟两,有点好奇白天还好好地,怎么到了这会儿陆遗珠就连看都不想看见他们。不过在这时候他也没有多问,随手让后面一直跟着的司机把车开过来,打开车门就让陆遗珠和小诺进去。他刚想进去,吴墨棋就冲了过来。 “等一下!” 吴墨棋合上车门,不让他打扰陆遗珠。“抱歉,遗珠累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改天再说。” “我是来道歉的,”吴墨棋一路跑过来,还在喘粗气。“今天白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错了,希望遗珠能够原谅我。” 顾颜殊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过他也并不是很想知道。冷淡地看着他,说:“吴墨棋先生,你还看不出来吗?不管你道歉与否,遗珠她都不想理你。请你让开,我们要回去了。”说着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吴墨棋愣在那里,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苏湘这才小跑过来,看见他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他肯定是吃了闭门羹。 ☆、第84章 原来他爱她 苏湘拍了拍吴墨棋的肩膀,表示自己很明白他现在的心情。 “弟弟啊,那种女人不适合你。听姐姐一句话,算了吧。” 吴墨棋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表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得,感情这孩子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人家这个事实。男人的感情,总还是要男人之间诉说才行。苏湘也没有多说什么,随手拦了一辆车,带着吴墨棋去了饶凰,在路上的时候顺带便还打了个电话给邹季成。 邹季成接到苏湘的电话倒有点吃惊,要知道她自从脱离这群富家子弟一个人去开了宠物医院之后,就很少给他们打电话。“湘湘?” “季成,这边出了点问题,你能来饶凰一趟吗?” 邹季成嘴上说着看一下时间,挂了电话却让秘书把后面的事情全部都挪到明天再做。苏湘就是邹季成的死穴,她都用这个语气了,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邹季成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从他办公室到饶凰差不多半小时车程。饶凰这家ktv隔音效果很好,更何况听说也是个土豪开的,保密措施做得很不错,他们这一大圈子人都很喜欢来这里。邹季成也是常客了,他一走进来就有服务生笑着上前招呼,“呦,邹哥来了。怎么林哥他们今儿没来?” 邹季成塞了几张钱在他口袋里,“我今天有事,别跟别人说我在这里。” 林三那帮人都是嘴上没门的,要是传出去让老爷子知道他放着正事不办,跑到饶凰来哄女人,指不定他就能把自己给做了。 推开包间门,里面的景象倒是让邹季成狠狠吃惊了一把。“这是怎么回事?” 苏湘和吴墨棋虽然来了ktv,却一首歌都没点,甚至连电视屏幕都没有开。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桌上已经摆了好多空酒瓶。 “季成哥,你可来了!快救救我。”邹季成这时候出现,对吴墨棋来说简直就像救星一样。 邹季成走过去一把擒住不停挥舞手臂,还要把酒往嘴里倒的苏湘。“这是怎么回事?” 吴墨棋一脸苦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表姐非得说我失恋了,拉着我就来饶凰喝酒。”结果吴墨棋没喝多少,苏湘自己倒是灌了很多,醉得一塌糊涂。 “我该说你们真挥金如土吗?”饶凰的酒可是很贵的,邹季成可没有忘记现在吴墨棋还在离家出走阶段。看了看桌上的酒瓶,挑了挑眉,“你们都挺能耐啊,还喝混的。” 饶凰只要好一点的酒基本上都被他们点遍了,他忽然觉得十分佩服自己怀里这个女中豪杰。 苏湘醉得厉害,挥舞着手臂就开始唱北京有个金太阳,指甲甚至划了一下邹季成的脸,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来。 邹季成嘶了一声偏头要躲,偏偏她还不让他躲,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当话筒使。吴墨棋看着这一幕不禁毛骨悚然,太可怕了,要是季成哥没来,被蹂/躏的肯定是自己。想到这里,他连声说:“季成哥我求求你了,表姐醉成这样肯定不能一个人回家,你送她回去吧。” 被求的某人被拉得头皮发痛,皱眉问:“不是有你吗?” 吴墨棋先生的笑容十分纯洁,“我失恋了,我要去寻找安慰。” ……邹季成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 沉默了半天,最终他默默问了一声:“你不怕我非礼她吗?” “我觉得不大可能……”应该是苏湘非礼邹季成的可能比较大。 苏湘从小就喜欢缠着邹季成,她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苏湘从小就不听话,可以说她就只服邹季成一个人。她从小到大都喜欢小动物,到了大学更是不听任何人的话,执意选了没有前途的兽医专业。后来出了校门,家里安排她跟林三结婚,结果她一气之下逃了婚。 其实邹季成也知道她的心思,他未必对她没有那种心思,只是他不说她也不说,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邹季成叹了口气,认命地抱起苏湘往外走。 把包厢门关上之后,吴墨棋脸上强装出来的轻松自在就瞬间消失,一下子瘫软在沙发上,感觉心内有点发苦,就连眼眶都有点疼痛。苏湘其实说的很对,他就是失恋了。 在陆遗珠不理他的时候,在她坐上车绝尘离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原来他是恋爱了。 真是可笑啊,竟然会喜欢上当初那么讨厌的一个女人。吴墨棋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遇见陆遗珠的时候,那一天阳光很好。她坐在庭院里面跟几个女人下五子棋。像是战况很激烈的样子,老远就能听见他们欢笑惊呼的声音。走近了一看,却发现一个穿着汉服的女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片嘈杂里面。他们几个人对付她一个,她却从容淡定,像是什么都不能改变她的神色一样。 吴墨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那一刻就觉得非常讨厌她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样。 后来他们吵了一架,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对着陆遗珠一通谩骂。她无所谓,他却丢了工作回到京城,继续他的纨绔子弟生涯,不再触碰有关心理医生的东西。 他没有想过会在机场遇见她,就像从来没有想过,在机场那种地方,她一身汉服还能美得淡然自若。她还是没什么表情,他却偏偏要揭开她的伤疤,看她痛苦的模样。 他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变/态一样。在故宫门口遇见她的时候,他叫住了她。他那个时候还太迟钝,不明白这种感情就叫做喜欢。只想着欺负她,欺负到她哭出来。 只是太可惜了,陆遗珠从来不是一般的女人。就算哭,她也不会让自己看见。 原来他们不过见过这么几面,原来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少得可怜,却在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情根深种,泥足深陷。 陆遗珠那样的女人其实如果没有绝对的勇气,是不能爱的。 陆遗珠上了车之后就没说要去哪里,顾颜殊也没问,司机就理所当然地把两人开去了君悦。到门口的时候陆遗珠皱了皱眉,说:“怎么又送我来君悦?” 她原本的意思是想问,怎么不送她回钱家。顾颜殊却从她这句话里面想到,陆遗珠说得很对,他也是时候在京城置办一套房子了。她终究是钱家的小姐,要是将来真的有什么事情需要长久留在京城,总不能让陆遗珠一直住在酒店里面,再让媒体看见了,不知道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反正都到门口了,”顾颜殊朝她笑了笑,打开车门,“时间还在,上去坐一会再走。” 酒店这样的地方,即使星级如君悦,还是会给人一点不洁净的感觉。顾颜殊也并不是很想让陆遗珠留宿在这里,何况她并没有衣服在这里。他的的确确只是想让她上去坐一会,因为她待在自己身边,即使只是拿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也让人感觉空气里面有一种静谧的芬芳洁净。 到了房间门口,小诺很显然对黎满满那一脚心有余悸,站在房门口死活不肯进去。顾颜殊蹲下来,耐心地摸着他的毛皮哄他。奈何小诺的胆子只有针尖那么大,抖着身体就是不肯进去。陆遗珠站在门口幽幽地看着他,轻声说:“小诺,快进来。” 小诺委屈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她。 她正色,说:“你如果继续呆在那里,黎满满过来了马上就会踢你。” 这句话刚说完,小诺一溜烟就窜了进了房间。 顾颜殊沉默着站起身,猛然间发现黎满满竟然有这样的作用,真是让他无言以对。 说实话,君悦对于房间的布置其实是很舒适贴心的,很符合现代人的审美,只是很显然并不符合陆遗珠的审美。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好好地看,这次来倒是时间充足,带着小诺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 “这房间光线挺不错的,只是里面的摆设真是不好看。” 里面的摆设基本上都是现代化的,陆遗珠当然不喜欢。她喜欢的东西一般都很难找到,像是那种景泰蓝的花瓶、双面绣的摆件、景德镇青花瓷的圆盘……这样的物件总是让人想起埋藏在历史洪流之中,那些灿烂而神秘的秘密。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让人看出无以伦比的中华古典美。但是现在很多人很显然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他们更中意一切简洁快捷的东西。就连一直软糯的吴侬,也在所谓的进步之中,变得有些生硬。 很显然,中华传统的婉约风情,已经不再适合当代社会。 每当这个时候,陆遗珠就就觉得迷茫又悲哀。她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叫嚣着说要进步改变的时候,把原本属于自己的美好贱价变卖,看似是得到,其实不过是另一种变相的失去。 ☆、85 “对了遗珠,有件东西要送给你。”顾颜殊端着一杯水安静地看了她一会,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就从抽屉了拿出了一个木盒子来。 那盒子看上去就很精致,陆遗珠看得有点好奇,走过去,“是什么?” 顾颜殊把盒子放在桌上,陆遗珠坐到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盒子。这是一个不过两手掌长,一手掌宽的小盒子,小小巧巧的一个,上面还雕着精细的云纹。放在那里久了,似乎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这木头颜色看上去极淡,却是陆遗珠最喜欢的檀香木。她忍不住伸手摩挲那木头盒子,问顾颜殊:“里面到底是什么?” 顾颜殊神秘地笑笑,“就知道你会喜欢,猜猜看。” 陆遗珠略有点急,“别卖关子,快点告诉我。” 他却还是没有说,只是看了看那个盒子,说:“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这当然是最快捷的方法,陆遗珠却像是一早知道里面的东西会让自己很喜欢一样,真的摆在自己面前,反而有点不敢打开。只是顾颜殊不说,她也只能自己打开。 木盒子右边有个扣起来的地方,往上一扳就能打开。陆遗珠原本以为按照顾颜殊的性格,或许会送她一支步摇,或许会送她一条苏绣的手绢子。却没料到,他竟然送了自己一本书。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上头的字都已经有点隐约。 陆遗珠极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看向顾颜殊,颤声说:“《红楼梦》?” 《红楼梦》在当代来说,并不是多稀罕的东西,甚至随便去新华书店找,就能够买到。可是清朝的时候不一样。那个时候《红楼梦》还被称为《石头记》,因为里面反对科举制,故而被称作□□,很多版本就被销毁。顾颜殊这次找到的,是有那后四十回的版本,而这个结局,是曹雪芹写的。陆遗珠通读红楼,最遗憾的就是曹雪芹没有写完这本书的结局。可是顾颜殊竟然能够找到有结局的版本送给她,让她怎么不激动? 要知道钱其扬在世的时候一直很宠她这个女儿,他也去找过这本书,却到底也没能找到。 这对于陆遗珠而言,感觉实在是一件非常艰巨的事情。可是顾颜殊却去做了,不仅做了,还做的非常圆满成功,让她怎么不惊讶。 面对她这样惊异的目光,顾颜殊脸上却只是淡定从容的微笑,带着浅浅的宠溺。揉了揉她的头发,他轻声说:“遗珠,只要你喜欢,我都会为你找来。” 只要他有这个能,只要他能够做到。他说这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分量也很轻一样。 却只有顾颜殊自己知道,这句话的分量,重得就像宣誓一样。 只是陆遗珠这个时候显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意义,直到她走到生命的尽头,才终于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颜殊的爱浓烈潋滟,要么就被他弃之敝履,要么就被他捧在心上。他的爱,只要说出口了,从来都是一辈子的事情。 陆遗珠对着顾颜殊绽开了一个真心喜悦的笑容,“谢谢颜殊,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似乎在高兴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叫自己,颜殊。 “下雪了!” 外面忽然响起女人喜悦的叫声,顾颜殊走到窗边一看,发现有晶莹在雪白,在灯光下飞舞着落下。下雪了,北方的雪要么不下,一下起来总是不肯停,纷纷扬扬,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染成素白的颜色。 “遗珠,”他叫了她一声,“下雪了!” 陆遗珠走过去一看,哪里是什么雪,是掺杂着白雪的冰雹,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沙沙声。这么大的冰雹,今天肯定是回不了钱家了。陆遗珠想到这里,就又有点苦恼。 “昨天就没有回家,看样子今天又不能回家了。” 顾颜殊揽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那就不回去了,正好就着这场冰雪看红楼,不是很好麽?” 好是好,只是说出去终归有些丢人。前两天还闹着要离婚,这两天就天天住在一起。要是让别人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嘲笑自己。 但是现在这种天气,也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却又叹了口气,说:“京城的菜我终究有点吃不惯,过两天就回苏城去好了。” 其实钱昕然大可以给她请一个会做苏帮菜的厨子,吃不惯也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罢了。钱昕然终究是哥哥,在妹妹面前,他希望自己永远是强大的,坚不可摧的。现在陆蕾妍成了这个样子,他想必并不是很愿意让她看见他束手无策的样子。更何况她隐约觉得,钱昕然好像有点想要让她把顾颜殊引回苏城去的意思。 他们生意场上面的事情陆遗珠并不懂,但是感觉得出来,钱昕然有点忌惮顾颜殊。 顾颜殊揽着她的手顿了顿,陆遗珠是发现什么了吗,所以才这么急着要把自己引回苏城去?他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么让昕然给你叫个苏城的厨子?妍妍现在身体不好,你总归算是她的小姑子,总要在这里陪一陪。” 陆遗珠没察觉到他的试探,摇头拒绝了,“哥哥最近已经够烦的了,我不想再让他为难。” 顾颜殊脸上的笑容有点僵,感觉放在她肩上的手也有点冷。收回手插在裤袋里,脸色淡下来,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面前这个女人,像是从没有认识过她一样。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点森冷。“既然你开口了,那我们两天后就回去。” 第52节 他其实还有很多步都没有走,进军京城,这层层的关节也没有打通。他甚至没有把人安插到钱氏星光的核心里面去。可是现在在他面前,对他开这个口的人是陆遗珠。就算有再多利益,他也只能暂时按下。 顾颜殊并不想让陆遗珠看见自己丑陋的**,他想要在她面前永远是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他让了这一步。只是他不可能永远都步步退让。钱昕然这样子利用陆遗珠,他也不可能一直委曲求全。 这一步,算是他退的最后一步,给陆遗珠的最后一个机会,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珍惜。 黎满满的一番话成功让凌然想起了宋汐,那个曾经执拗刁钻的孩子,现在孤零零躺在苏城的山上。而女儿凌抱汐从小就很乖巧,乖巧得不像是宋汐的女儿一样。 或许是宋汐一早知道那样的性格讨不了好,所以半点都没遗传给女儿。 凌母从楼上下来,看见凌然目光凝在凌汐脸上,就知道他又在想那个女人。凌母叹了口气,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又在想她了?” 母亲的话尖锐刺穿他脑中的某根弦,他苦笑了一下,脸上诸多悲凉。“不,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她。 “儿子,有些话妈其实并不想跟你说。”但是她既然身为他的母亲,就必然希望他能够过得好。所以就算这话会让凌然不高兴,她还是得说。“阿然,宋汐已经走了差不多快要一年了,现在汐宝都这么大了。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再娶一个?” 凌然皱眉,他就知道母亲又要跟他说这个,没好气地说:“汐宝还小,何况就算汐宝大了,我也不会娶别人。” 他又是这样的回答,凌母苦口婆心地劝他:“阿然,妈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的确是我们凌家欠了他们宋家的。但是你为什么就不能为妈想想?就算不为这个家,你也要为自己想想啊!宋汐她再好也已经死了,可是儿子你还活着,活人总不能让死人绊住了脚步。” 死去的人已经成为过去,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妈!”他低喊了一声,眼里全是痛苦。“你要我娶妻子?现在汐宝才十八个月!现在娶,是要再让人捧杀出一个黎满满来吗?” 黎夫人那种伎俩能够骗过黎满满,却不能够骗过他。明面上是对她好,什么都依着她,其实不过是要把黎满满宠成什么都不会的样子。何为捧杀,简直齿冷! 凌母是黎先生的亲姐姐,黎满满也要喊她一声姑妈。黎满满是如何从一个不过任性了一点的小女孩,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其实她也一清二楚。现在凌然提起这件事,很明显就是要堵她的口。但是黎夫人那种例外,遇见了第一次,难道真的会遇见第二次吗? 凌母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人总不能因为害怕吃饭噎死而不吃东西。” 凌母是从小就被养的文雅的女子,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已经算得上粗鄙。可是今天为了儿子,她算是不管不顾了。“不是妈说你,宋汐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她死了你知道后悔了?阿然,这世界上有很多条路可以往回走,可是生和死,无论你怎么愧疚怎么折磨自己,都是没办法挽回的啊!” ☆、第86章 他的小汐儿 的确,是他们凌家欠了宋汐的。 不仅冤枉了她父亲,还害死了她哥哥,后来凌然更是为了白晓彤让她坐了三年牢。可是她也用自己的办法折磨了凌然,让他一直陷在噩梦里面,每天都重复着对她的爱恨愧疚。 凌然已经在她身上耗费了太多精力时光,难道真的要把自己的一生都赔给她才算完吗?凌母到底是凌然的母亲,她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每天这样受苦。 凌抱汐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吃完了一碗鸡蛋羹,对着凌然软软糯糯地说:“粑粑,抱~” 凌然把她抱到自己怀里,亲了她的脸一口。凌抱汐对着凌母笑,喊了一声:“奈奈……” 虽然凌抱汐不过是个女孩儿,整个凌家倒是真心喜欢这个孙女。 “哎,看看我们汐宝。”凌母笑着应了一声,又忍不住低头揩了揩眼角的泪痕。“多好的孩子,宋汐她倒是也舍得,就这么去了。可怜我的汐宝,刚八个月就没了娘。” 即使凌家再怎么疼爱凌抱汐都是没有用的,她总归缺少一份母爱。这也是凌母想让凌然再娶一个的原因所在,凌抱汐已经够苦的了,给她一个健全正常的家庭,会让小孩子的身心都得到比较好的发育。 “妈,你们谁都不欠宋汐的,”凌然说,“欠她的一直是我。” 是的,欠她的一直是他。是他为了调查那个挪用公款的案子一步步接近她,是他骗了她,是他诱/惑了她甚至让她亲手送了父兄进牢房。是他亲手扼杀了曾经最爱凌然的宋汐,也是他亲手杀了宋汐。 这个名字变成一种深深的执念,午夜梦回的时候都在心头纠缠,痛不可遏。 要不是因为还有凌抱汐,他早就跟她一起去了。 话已至此,凌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个儿子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见,说一是一。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情,旁人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有办法劝得动他。 她想起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虽然很不想提,但是还是拎出来说了:“那么白晓彤呢?你为她想过没有。” 她一直在等他。 无论是布局的时候,还是宋汐坐牢的时候,或是宋汐出狱之后,更甚者是现在,宋汐死之后。她一直在等他过来实践许久以前的那个承诺,可是他一直没有来。 白晓彤其实也知道,那个承诺不会有实现的机会了,却还是忍不住奢望。 凌抱汐吃抱了就喜欢睡午觉,凌然哄着她吃了几口水果,就摇着她在怀里睡/了。不多时已经睡熟,就让奶妈把她抱到楼上去睡觉。 “白晓彤那边,那一刀是宋汐欠她的,我会替小汐儿偿还。甚至养她一辈子也可以,但是结婚,就当我说话不算话吧。” 世界上的爱情是这样不可预测的东西,当年欺骗宋汐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爱的是白晓彤。但是却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 终究他还是要对白晓彤说一声抱歉。抱歉,让她平白等了这么多年。抱歉,让她跟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也抱歉,他们这一生,错过了。 话已至此,凌母也不愿意再逼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只要你高兴,妈只要你过得好。”至于结婚的事情,既然他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左右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也各有各的活法。他愿意这样活,没有人能够劝得住。 凌母感觉有点累了,起身想到楼上去休息一会。谁料到刚踏上楼梯,就听见上面传来凌抱汐的哭声。 凌然起身就往楼上跑,到了房间一看,奶妈正抱着她不住地哄,凌抱汐却兀自哭得大声。 “怎么回事?”从奶妈手里接过女儿抱着,用手拍打着她的后背轻轻哄。要知道凌抱汐平时是很乖的,不可能刚睡/了一会儿就哭得这么厉害。她现在这样,肯定是有哪里不舒服。 奶妈也很着急,却束手无策,“我也不知道,刚放到床/上每一分钟,汐宝她就哭了。” 凌然以为是她刚才没睡熟,猛地一下子放在床/上才哭的。哄了一会却丝毫没见好,相当疑惑。凌抱汐哭的声音非常大,连在书房的凌父都忍不住走过来看。正好碰上上楼的凌母,问了一声:“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刚才上来还好好的呢。”要知道凌抱汐是不爱哭的,也难怪他们这么担心。 两人走到房里一看,看凌然抱着凌抱汐也哄不住。凌母有点担心,“是不是刚才吃多了?” 凌然却觉得不大可能,凌抱汐平时饭量就不错,今天只吃了一碗鸡蛋羹,他还觉得少了呢。转念一想,“是不是病了?”摸了摸她的头,果然很烫。“把温度计拿来。” 奶妈应了一声,把温度拿来一量,嚯,还真是,温度都上升到39了。 凌父急得让马上把凌抱汐送到医院去,本来还想问问黎满满那边的情况的,现在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凌然是在医院接到的顾颜殊的电话。这次流感病毒相当厉害,医院里面有很多小孩的哭声。凌抱汐也在哭,还非要趴在凌然身上,到后来哭累了,凌然才把她放到床/上。透明而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到她身体里面,凌然看着就觉得心疼。凌抱汐还这样小,她不过是生个病发个烧他就急成这样。可是当初宋汐一次一次被他害得进医院的时候,他为什么就不能早一点明白自己的爱情,给她多一点耐性。为什么一定要失去之后才明白珍贵。 要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当初错过的是什么。 他就这样看了凌抱汐一个晚上。都说女儿像爸爸,可是他却希望凌抱汐不要像自己,一定要像她的妈妈。好给自己一点残存的念想。他就这样看着凌抱汐,静静听了一晚上冰雹落下的声音。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看了看时间,正好是七点。凌抱汐睡得很香,他不想吵醒她,拿起不断震动的手机去了医院的天台。 天台上一点遮挡物都没有,风很大。即使在夏季也寒凉,更别说是在这样子寒冷的冬季清晨。凌然呵出一口白气,接通了电话:“什么事?” 顾颜殊这时候正坐在窗户边上吃早餐,下了一个晚上的冰雹,落地窗上面有很多白色的雾气。朦朦胧胧看不到外面。他又转身看了一下在床/上睡着的陆遗珠,她安安静静地睡着,非常安稳的样子。昨晚她看书看得很晚,顾颜殊知道她相当累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端起一杯温热的清水喝了一口,他轻笑一声,竟然如雪初降,清凉:“当然是想来跟太/子爷做一笔交易。” 凌然是谁的儿子大家心知肚明,凌先生手眼通天,却只有凌然这么一个儿子,不是太/子又是什么。当然那时候也有人叫黎满满郡主,后来凌先生一直没有生女儿,这一声郡主也就渐渐演变成了黎公主。 凌然低低地笑了一声,说:“我不认为你有那个跟我谈交易的资本,顾先生,很多时候人都要认清楚自己的现状。” 他这样说,很明显是已经知道顾颜殊打来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年虽然为了照顾凌抱汐,凌然当初放掉的大权都没有再拿回来,但是到底有先前积累下来的人脉。表面看上去是放了,实则一直牢牢抓在手里面。所以顾颜殊跟澹台冽接触,想要吞并钱氏进军京城娱乐圈的事情,或多或少会有一点风声传到他耳朵里面。 这件事情他虽然知道,却并不愿意管太多。所以一直处于冷眼旁观阶段。毕竟钱家是京城首富,钱家倒了,那么很好,京城可以进行一系列的大洗牌。要是钱家仍然屹立不倒,那也很好,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经历什么大变动。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顾颜殊竟然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 只是他敢提出这个交易,凌然却未必敢接。 他都这样说了,顾颜殊当然也明白。他勾唇冷笑了一下,眼中像是一片荒芜的冬雪,漫天冰冷,没有尽头。“宋汐当年有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白晓彤,为了你背叛了她。另一个是我妻子,陆遗珠。” 陆遗珠和宋汐因为当年监狱事件认识,从此成为莫逆之交。只是他们虽然是好朋友,却非常少来往。根据他们两个人的意思是,很多时候朋友并不需要走得太近,最重要的是能够明白彼此的心意。他们的心意究竟如何凌然并没有兴趣知道,但是他的确知道有陆遗珠这么一个人存在。如果是她的话,宋汐的确有可能会把某些东西放在她那里。 可是宋汐直到死都住在他为她置办的公寓里面,他仔细地看过,并没有什么东西缺少。“就算你手里真的有小汐儿的东西,你怎么就那么肯定,那个东西足够有分量跟我做这个交易?” “分量这种东西可不好说,至少对于我来说,它一文不值。”顾颜殊慢悠悠地说了一声,在这几句对话之间,已经把一杯温水喝完。“那东西的开头,写的是篮子……” ☆、第87章 这一封遗书 他的话说得很轻。天台上的风忽然拼命放肆地吹过来,吹得人连心都一寸一寸冻结成冰。然后被人高高举起抛下,碎裂开来,变成一滴狼藉。简直让人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封信是宋汐写给自己的。那时候他们刚开始相爱的时候,他曾经回京城住过一段时间。宋汐那个时候就喜欢写信给他,开头总是喜欢写篮子。她是南方人,糯糯说话的时候有些分不清l和n。然子然子叫着叫着,就变成了篮子。 而现在挚爱已经变成旧爱,一生相守的诺言还在耳边回旋,却永远都没有办法兑现。 凌然艰难地呼吸着,感觉眼前忽黑忽白。许久,他才说:“她说了什么!”凌然一向心思深沉,无论对什么都讳莫如深。可是顾颜殊不过读了一句宋汐信里面的话,就让他瞬间失控,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凭着内心最真实的情绪恢复。 顾颜殊凉凉地说:“凌先生,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要知道后面的内容,总要用相应的东西来跟我做个交换。” 这时候凌然的心情稍微有点平复,头脑也平静下来。目光像是出鞘的锐剑,甚至能够劈开暗沉的夜色。“你想要什么?” 顾颜殊终于等到他说出这句话,了然地笑笑。就是喜欢跟这样聪明的人说事情,不必你说的太多,只要略微透露出一星半点,他就能很快地明白过来。“很简单,我要你为我铺一条路。” 其实他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凌然就已经隐约猜到。钱氏之所以能够在京城畅通无阻,很大的关键之处就在于他们手底有一张不翻开就能震慑人心的牌。而现在顾颜殊要自己为他铺一条路,自然也是为了素颜在京城娱乐圈日后能够所向披靡。 他不屑地笑了一声,“顾颜殊,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选择我。”他其实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被顾颜殊看重。 却听见顾颜殊冰凉的声音,好像连水都要冻结成冰。“并不是选择你,而是你在我的选择名单上面是第一顺位。没有你,还会有很多人,你应该知道。” 是的,他应该知道。顾颜殊选择凌然,不过是因为能够走最少的弯路。如果他拒绝,想要这封信件的大有人在。换了谁都有可能把它当成传家/宝一样珍藏起来。 比如说卓非凡。他虽然没有凌然那样大的权力,却也自成一派,他能够给的同样很多。更别说他还有一个隐隐约约是京城地下霸主的哥哥卓非臣。 又比如说是沈知墨。沈家虽然近些年发展的情况不大好,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谁都明白。 再比如说周安杰。周家虽然一向低调,但是他本人却是红遍亚洲的歌手,更加上他哥哥嫂嫂一个是金牌作词人周安落,一个是影后訾茗落。这三个人只要动动手指头,娱乐圈就会刮风。虽然走的路比较弯弯绕绕,但是同样能够达到目的。 就算再不济也还有一个宁微,虽然宁家因为宁思纶的离开已经大不如前,但是该有的可一样都没丢。宁微现在身为宁家当家掌门人,近年来打理得很不错,已经隐约有点死灰复燃的迹象。 凌然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偏偏顾颜殊还觉得不够,火上浇油地加了一句:“你当苏城第一美女这个名头是假的吗?” 当然并不是假的。 当年的苏城第一美女宋汐,就像一朵鲜艳夺目的海棠花儿,嫣然一笑就能勾去多少人的目光。即使时光荏苒,佳人已逝,却仍然能够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容色/逼人的模样。 那个女人风华绝代,那个女人倾国倾城。 她是苏城一场不会老去的传奇。 却在车轮之下支离破碎,最后孤零零地躺在凤凰山上。 凌然也像是想起了那些早就成风的往事,深呼一口气,然后说:“这笔交易虽然很不值当,但是我做。”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生前已经辜负了她那么多次,难道死后还要让她的东西流落在外吗? 顾颜殊从来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既然打了这个电话,就肯定已经确定凌然会同意这笔交易。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满意地挂上了电话。看了看手表上面的时间,正好七点二十分。按照陆遗珠的习惯,差不多会在七点半的时候醒过来。 借着这十分钟,顾颜殊慢慢吃了一份三明治。东西刚刚吃完,果然听见身后有声音传过来,他头也不回,只温声说:“起来了?先去刷牙洗脸,等等吃点早饭。” 她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为什么她忽然觉得他隔得那么遥远,好像满地都是玻璃渣子,她根本走不过去。 没有听到回答也没有听到动静,他疑惑地回过头:“怎么了?” 她带着梳理,试探地看着自己。那样迷茫的眼神。 第53节 他忙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揽着她的肩膀,柔声说:“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这些话,为什么故意说给我听?”她这样问他。她睡觉一向很浅,只要稍微有点声音就能够让她醒过来。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知道了还在这里跟凌然打这种电话,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是故意让自己知道的。为什么要这样子? 顾颜殊的笑容不见僵硬,眼里还是一片能够腻死人的温柔。“昨晚那么晚才睡,不累吗?吃点早饭继续睡一觉好不好?” 她猛然推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 其实她在意的,并不是宋汐的遗书被他拿出去交换。因为宋汐那时候就对自己说过,如果凌然有一天能够知道这封信的存在,千万不要留着,一定要给他。她把他们之间的结局交给命运,因为想爱又想恨,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做出决定。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够知道,那就是命运要让他们的结局看起来比较圆满。 她终究是爱他的。 只是那份爱里面隐藏着太多波云诡谲,活着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说出口。或许真的只有死亡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而陆遗珠在意的,是顾颜殊利用自己这件事情。明明当初还信誓旦旦对情同说,自己永远不会利用她。但是那句话分明还在眼前,就被这赤/裸裸的事实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饿了,我去给你叫餐。”顾颜殊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他其实很想跟她说,既然你哥哥能够利用你来对付我,我为什么不能拿你对付你哥哥?但是这句话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没能说出口。 要是她听见了,肯定是要伤心的。顾颜殊舍不得她伤心。这下子连顾颜殊都觉得自己太可笑,分明是想要她疼的,只是她真的疼了,他又要心疼又要不忍。 想想啊,人都是这样矛盾的生物。 服务员推着餐车上来的时候,陆遗珠已经刷好牙洗好脸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顾颜殊从她手里把梳子拿过来,轻声说了一句:“我来吧。”又对着服务员说:“你先下去吧,吃完了按铃叫你上来。” 服务员应了一声,笑着说:“顾夫人可真让人羡慕,顾先生可喜欢顾夫人了。这张梳妆台原本是没有的,是顾先生说了他夫人喜欢,特地叫人去买的。”在这些小姑娘眼里,顾颜殊的深情真是没话说。又偷偷看了顾颜殊一眼,她才退出去。 陆遗珠漠然看着她离开,听见关门声想起,才淡声说:“这样子装给别人看,有意思吗?” 顾颜殊面色一冷,梳子用力往下一扯,扯断了她好几根头发。她痛得面容扭曲,嘴里却没发出一个字。顾颜殊冷声说:“你觉得我是在装?” 原来在她眼里,再怎么温情再怎么好,也躲不开一个装字。那么谁是不装的?她哥哥吗? 他觉得自己的心正在一寸一寸变冷。 她却还要继续说:“顾颜殊,你总是这样,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无所不用其极。当年我就问过你,你到底想要什么。现在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为什么还不肯满足?成功权欲金钱,真的这么重要吗?” 顾颜殊眼中明灭不定,手下动作却不停,很快就给她梳好了一个发髻。他的声音很凉,像是彻骨的风吹过来,吹得人几乎形销骨立。“遗珠,你会这样说,只是因为你没有尝试过贫穷的滋味。” 在顾颜殊眼中,虽然陆遗珠流落在外十四年,但是毕竟只是受身体上的虐/待。宋恬迩根本没有灌输给她金钱观念。而十四岁之后更是被钱家接回去当了千金小姐,养尊处优,更不会因为贫穷而造成什么困扰。 所以他觉得,她并没有金钱观念,理所当然。 可是陆遗珠却觉得可笑,说她没有尝试过贫穷的滋味? 当年她捏着缴费单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所以他也就不会明白,她其实比他想象的,更能了解这个世界的黑暗冰冷。 ☆、第88章 世界的黑暗 宋恬迩死了之后她就被警/察送进了医院,一开始医生承诺得很好,只是当得知她一无所有的时候,脸色就开始变得有点微妙。后来医生又说她有严重的营养不良,开了一张拿药的单子给她。陆遗珠是识字的,宋恬迩心情大好的时候会教她一点。她看着上面一连串的数字,只感觉浑身冰冷。 随手把单子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面,她没有再留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院。那时候天上下着暴雨,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打在自己身上,有种刺入骨髓的疼痛。即使是夏季,这样一场雨也让人凉意彻骨。 陆遗珠跟着人流走到一个公交站台,她那时候并不知道公交站台是做什么用的。在大雨里面走了好久,她已经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还是宋恬迩穿剩下的,空空旷旷,不合身地贴在贴在身上。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坐下就有人站了起来,离她远远的。 有人小声地说着什么,她听不大清楚,却也没必要听清楚。想必也没什么好话。她在公交站台坐了了久,久到身上的水全部低落在地上,原本干燥的地面迅速变成湿漉漉的一滩。她听见周围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知道这里不能待了,起身就要走。 却又一杯奶茶杯递到自己面前,一只干净的手掌拿着它,手掌属于面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她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接过去,男人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名字!”陆遗珠很少说话,现在即使只说这两个字,也让人感觉僵硬。她只问他名字,却没有说谢谢,看起来是想把这份谢意留到以后。 男人就是多年以后的邹季成,当时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想过两人有一天会再相遇。听见她这样问,连头都没有回,只是随意把手举过头顶挥了挥,看起来很潇洒的样子。 多年以后邹季成才知道,那杯温热的奶茶,不仅拯救了自己,还拯救了一颗沧海遗珠。那杯奶茶的温度,暖了她很多很多年。 邹季成给了她那杯奶茶就走了,陆遗珠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够去哪里。似乎只能这样永无止境地走下去。她需要住的地方需要吃的东西需要穿的衣服,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拥有钱。而她没有钱,甚至一无所长。三天之后她就倒下了,在地上和尘埃拥抱。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递了一块披萨给她,干净清香,还是温热的。只是拿着披萨的那只手,却是脏污不堪的。陆遗珠很疑惑,这样的食物,似乎属于那些衣衫洁净的人。但是她没有疑惑多久,食物的香气让她无法自控。把那块披萨夺过来就往嘴里塞。很狼狈,一点形象都没有。陆遗珠觉得那是她一生之中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乞丐叹了口气,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小姑娘,别嫌弃。那些干净的人,是不会给你东西吃的。” 他们最多给几个硬币,然后就匆匆离开。却不明白真正的乞丐,他们的初衷,不过是想要一餐能够温饱的饭。 陆遗珠就吃了两块披萨半瓶矿泉水才感觉自己算是活了过来。跟着那个乞丐陆遗珠学会了乞讨,在性命都成问题的情况下面,尊严什么的也就变得无足轻重,更何况宋恬迩并没有教过她,什么叫做尊严。 她学会了跪在男人身边,听他声泪俱下。说自己是他的女儿,得了白血病,家里能卖的全卖了。现在已经知道治不好,没有再治病的期望。只求大家能够给点车票钱,让他们回家乡。毕竟落叶归根,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故土上面。他好像觉得自己说的并不是谎言,说得情真意切,连陆遗珠都感动了。 晚上没有地方住,所幸是夏天,哪里都能凑合一晚上。今天是这里,或许明天就是那里。就像打游击战一样,这边那边。他们就这样肮脏地活着,没有未来没有明白,只有活着而已。 两个人合作总比一个人好,他们的收入也渐渐多起来。也没有多多少,正好两个人够吃。并不是多么大的收获,两个人却已经足够满足。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生活最终还是撕开了这一层和谐的假象,让她看见了里面狰狞的爪牙。乞丐是被活活打死的,为了一个什么劳什子文明城市的称号。 那些城管见人就打,见小摊贩就砸。大家全部都慌慌张张跑成一团。乞丐是为了救陆遗珠死的,他死死抱住那个城管的脚,对着她喊:“诺诺,快跑!” 哦,对了,那个时候她还叫许诺。 陆遗珠并不是多磨磨蹭蹭的人,她只怕再拖延下去,乞丐的牺牲都会变成无用功。她转身就跑,还能听见背后有警棍落在身上的那种沉闷声。 很微弱,在她耳中却不断放大再放大,甚至变成一道沉闷的巨大雷声。 乞丐当时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他们在一直住着的小公园相聚,陆遗珠把伤重的他放在公园的长凳上。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她其实并不知道一个人死之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她冥冥之中似乎就是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要死了。 男人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她,他并没有什么要说的。他轻轻闭上了双眼,并没有怨恨或者不甘心。 他死了,总要有个安葬的地方。陆遗珠没有能力安葬他,最终还是找了救助站。乞丐死之前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救助站,可是他死了,唯一能够为他收尸的,似乎也只有那里。 那个救助站站长,看起来英俊潇洒的救助站站长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乞丐。他不敢相信那是他,颤抖着双手,用矿泉水湿/润了毛巾给他擦脸。一点一点,那些脏污都被擦拭干净,露出他原本的面容。似乎依稀还有当年那个清雅少年的影子。 站长再也擦不下去,抱着乞丐就哭,是那种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多年不见,他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近乎绝望,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陆遗珠跟着站长回了救助站,她其实根本没有地方去。 在等乞丐尸体火化的时候,站长轻声对她说:“愿不愿意听个故事?” 陆遗珠并没有说什么,他却自顾自地讲下去。那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故事,故事都有精巧的布局以及美好的结局,而他说的,其实并没有。 很简单的事情,他们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很多年。长大之后却站长却发现自己对乞丐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年少轻狂的时候,竟然为了得到,而把自己的爱人逼得走投无路。 乞丐当年曾经说过一句话:“我就算当乞丐也不会来求你。” 因为发生这样的事情,站长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赶出来反而好,他来当了一个小小的救助站站长。这么多年,无论家里传来什么消息,是好事管,他都没有回去过。只是一门心思等着乞丐过来找自己。 他终究还是来了,以横着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说什么年少轻狂,其实就算时光能够重新再来一次,恐怕站长也会这么做。有种人,他的爱情名字叫做偏执。 站长最终还是得到了他的乞丐,即使他躺在盒子里面,可是盒子在他怀里。 其实他后悔了,但是这件事情他不会跟任何人说。 陆遗珠默默听他说完,到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这个城市的传奇太多了,看得太多就让人变成了麻木。那些不知结局的爱恨,以及沉重负担的秘密,最终只能跟着人体的逝世一起被埋进黄土,与死亡同眠。 陆遗珠留在了救助站,乞丐死了,京城又在铺天盖地弄文明城市,她现在出去,不是死就是被人弄死。钱其扬是在救助站找到自己的女儿的,在那一刻,他感激上苍,也庆幸自己年轻的时候,交了那么多天南地北的狐朋狗友。 他这次来其实是受站长奶奶的托付,请他回去当家。但是当他知道一样为好友的乞丐变成那样并且死于非命的时候,他就知道,站长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他叹了口气,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还夹杂着**推搡的声音。站长站起身:“肯定又在欺负诺诺。” 陆遗珠被宋恬迩关在地下室十四年,那是怎么样的一段时光别人无从得知。而陆遗珠表现出来的真实反映就是她不喜欢说话,总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很阴郁。北方的女孩子总是喜欢爽气外向的女孩子多一些,她这样的,受到排挤也是寻常。 毕竟是乞丐留下来的,站长不得不仔细看着。他喝退了那些女孩子,然后牵着陆遗珠往办公室里面走。只一眼,钱其扬就倾倒了自己手中的水杯。滚烫的热水泼在裤子上,他却像是毫无察觉,只是盯着她看。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你/妈妈叫什么?” ☆、第89章 遗珠在沧海 她的那双眼睛跟当年幼年的陆心纤实在太像,像的他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其实陆遗珠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样多的问题,看向站长。站长也感到很疑惑。钱其扬一向冷静,这样失控的时候,不能说没有,但是很少很少。 但是他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朝着陆遗珠点了点头,示意她回答。 陆遗珠很少说话,只是这简单的几个问题也磕磕绊绊,说了好久才说出来。她说她叫许诺,十四岁,母亲叫宋恬迩。 “宋恬迩?”站长是听过这个名字的,非常惊讶地看向钱其扬。“不会就是跟许潮有过一段的那个宋恬迩吧?” 钱其扬的脸色很难看,“我不知道。” 如果真是那个宋恬迩,不排除她会为了许潮跟陆心纤的那段过去,而动手偷走了孩子。如果真的是那样,钱其扬发誓,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女人。 陆心纤当年生的是双胞胎,女孩子刚刚生下来就被偷走了。为了找到自己的孩子,陆心纤回去找了钱其扬。然后是十四年漫无边际的等待和寻找。那么多时候啊,找了那么多女孩子,却全都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钱其扬觉得自己稍微比陆心纤好一点,却也即将绝望,到达极限。 钱其扬并没有把陆遗珠的存在告诉陆心纤,他怕把她捧上天堂之后,再一次让她失望。他要做好最完全的准备,确认万无一失,才准备告诉她。 陆遗珠被他们带着去医院抽了一大管血,她并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这十四年压抑的生活,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反抗,因为在她面前的一直都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宋恬迩告诉她教会她的,一直是无条件的顺从。 结果出来得很快,钱其扬拿着那张纸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陆心纤在见到陆遗珠的第一眼就抱着她无声呜咽哭泣,当撩起她身上的衣物,看到那曾经被肆意虐/待过的痕迹,更是恨不得代替她去受这份苦楚。陆心纤其实知道,宋恬迩为什么要换走陆遗珠。 宋恬迩不过是为了报复,却没有想过,为什么上一代的恩怨要延续到下一代。明明是她犯下的罪恶,又为什么要她的女儿来偿还。 为了不再让陆遗珠留在这个伤心的城市,钱其扬带他们去了苏城。瞒着所有人,只对外说是带陆心纤去养病。对于这个亏欠多年的女儿,就算把全世界捧在她面前,他们都觉得不够。即使这隐瞒间接造成了陆蕾妍和钱昕然的悲剧,他们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地说一句抱歉。 他们给她改了名字,跟了陆心纤姓陆,取了沧海遗珠的意思,他们叫她,陆遗珠。 只是很多时候付出的不一定能够跟得到的成正比,就算对陆遗珠再好,可是过去造成的伤害终究是伤害,很难挽回。陆遗珠穿着陆心纤给她买的连衣裙总是感觉很冷,即使在大夏天,也喜欢披着一件外套。 陆心纤对此非常苦恼,最后想出来一个办法,就是给陆遗珠穿波西米亚长裙。他们给她的溺爱弥补似乎没有尽头,陆遗珠穿了波西米亚长裙总算是好了一点。后来和他们熟悉起来了,再加上看了许多藏书,渐渐得就变得肯说话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见的,突然有一天就对陆心纤说她想穿汉服。 这是她第一次,跟陆心纤他们吐出要求。他们是高兴的,这是否代表了这个女儿,已经渐渐开始能够接受他们?十四岁的陆遗珠瘦得几乎可怕,调养了这样长的一段时日,补了一点肉回来,却依然很瘦。钱其扬特意请了会做汉服的师傅来家里给她量尺寸做衣裳,一做就是许多套。 原本以为只是爱好,最后却变成了陆遗珠的习惯。 她在家里面一待就是四年。并不是没有送她去外面读过书,只是她的性格,已经不再适合跟那么多人相处。在人群里面,她总是面无表情冷冷淡淡,一双眼睛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让人看了就遍体生寒。她不喜欢说话,别人也没有话跟她说。所以会被孤立,是很自然的事情。 只是花样年华的陆遗珠即使不适合这个世界,却依然想要试着跟别人交流,试着融入这个世界。结局理所当然,她还是踽踽独行,被抛弃在路上。 世人都说她怪异变/态是个怪胎,却不明白她这样的人才是真正享受生活的人。喜欢就去做,不喜欢就拒绝。世上的人大多被现在的生活所迷惑,却一早遗忘了,生命一开始的意义,不过是让人好好来这个世上,看一遭风景。陆遗珠就这样孤独地走在路上,无人相伴,却兀自坚持。 她已经跟这个世界脱离太久,想要融入或许可能,但是肯定要付出很多努力。这个过程是痛苦的。而钱其扬和陆心纤见不了她那样受苦。小时候十四年的折磨还不够,还想要怎么样呢? 他们就像养一盆绝世的兰花,小心翼翼娇惯纵容着她,最后看出顾颜殊的不同,把这盆花交给了他。 第54节 陆遗珠和顾颜殊相遇的时候,十八岁。那个时候其实她并不知道,竟然会有这么一个人,来继续她的任性偏执。 ☆、第90章 岁月多少事1 十八岁的那一年,顾颜殊借着顾晗羽的手,翻开了陆遗珠这本书。他以为这颗珍珠在自己的岁月里,只会是那惊艳的一瞥。却没想到过,她竟然会开口邀请自己留下来吃晚饭 那一刻顾颜殊看着她,而陆遗珠静静跟他对视。 映入眼中的男人黑发短碎,脸庞英俊,有一双出奇冷静的眼睛。他只穿着一件洗得近乎发白的淡蓝衬衫,布料略微地发毛,却有种岁月静好的温和。 陆遗珠微笑了:“我很久没跟这幢房子外面的人聊过天了。” “外面的世界变化很大……”他的声音很好听,“城市变得越来越漂亮,但是很像模型,一个一个都很雷同。村庄越来越少,高楼越造越多。穷人更穷,富人更有钱。家长打压,学生就拼命违纪,打架抽烟早恋。无聊的时候会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呆在家里会被家长骂,出去也会被家长骂。数不清的试卷,做不完的题目,就是外面像你这么大的学生的生活。” 陆遗珠听得很认真,低着头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听起来好像很混乱很苦恼,但是总归是自由的。” 她发髻上的珍珠步摇摇晃着就要落下,顾颜殊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帮她插好,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顿住,然后僵硬收回手。他掩饰一般轻咳一声,“你觉得不自由吗,陆小姐,还是你……觉得有什么束缚住了自己?” 她歪了歪头,看起来近乎天真了:“是我自己,束缚住了自己。” 顾颜殊脸上的笑意很轻,忽然觉得这一切真是动人。她是住在高塔上的莴苣姑娘,多幸运他发现了她的美丽,独一无二。 “谈一场恋爱,或许你就会开心很多。”会有一个人带着她去见识这个世界的盛大美丽,苦痛快乐。 “就我认为爱情是种很不可理喻的东西。它能让一个人遍体鳞伤,它很强大。但是我相信,我不会这样的。” “因为你不相信爱情。”是肯定句。 “不,因为我没有爱情。”她看了看门外,“该下楼吃晚餐了。” 顾晗羽刚想说不留下来吃饭,顾颜殊就扯了扯她的手,然后对着陆遗珠轻声说,“是我们的荣幸。” 陆遗珠其实是不可置疑的古典美人,她有情调也有天分。更重要是的她有资本。身为钱其扬最宠爱的小女儿,她理所当然挥霍一切。 但是顾颜殊却觉得,或许她并不想要那些东西。她挥霍的其实不是钱财,而是生命。她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是活着,并且是活在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这样的生活,别说三四年,就是一天,顾颜殊都觉得很痛苦。 他们下楼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在桌上,陆遗珠走过去坐下。张妈把小诺抱给她,雪白柔软的小萨摩竟然就那么乖乖巧巧地卧在陆遗珠腿上。陆遗珠伸手去摸它的脑袋,小诺伸出粉色的小/舌头亲昵地舔/了舔她的手。 张妈见怪不怪地递上湿毛巾给她擦手,“小姐别老在饭前这么摸小诺,不卫生。” 陆遗珠没有回答,拿起桌上的酒壶轻轻倒了一杯桂花酒,氤氲出一空清浅诱人的芬芳。把手上的酒杯递给顾颜殊,“春天的露水,秋天的桂花,加上冬天的雪,放在坛子里用夏天的荷叶包好封存。刚刚满一年,我亲手做的,味道很不错,尝尝?” 顾颜殊接过来,他的手指纤长白净,出奇的精致好看。“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没有,但是会有很多人说我怪异,这就是我经常换心理医生的一个原因。我父亲常说我生错了时代,以至于跟这个世界脱轨。” 桂花酒的香气散在唇齿之间,他看着她的眼神中,藏着微弱的情绪。“还有什么原因导致你经常换心理医生?” “新鲜感,我需要从外界的人身上汲取我想要的新鲜感。” “这会让你的社交圈子很窄。” “或许是,”把一旁女佣挑去刺的鱼肉塞进嘴里,她轻声说:“但是我不认为自己错了。” 顾颜殊竟然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好久才冒出来一句:“但是全世界都会觉得你错了。” “事实上能让我喜欢的东西很少,”她放下筷子淡淡回视他,目光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既然好不容易有一样,我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目光而放弃。” 果然,顾颜殊沉默。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想法。多随心所欲,又多让人可悲。 “你有厌世情绪,既然这样,你父亲怎么不建议你去出家。” “世间从未清洁,现在的寺庙不过是挂名的职场。”陆遗珠伸手无意识地安抚腿上开始撒欢的小诺,“我并不认为那里能让我快乐。” 顾颜殊默然,“陆遗珠,你该去当哲学家。” “或许,”她不置可否,然后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你是开车来的?” “脚踏车。” 她瞥了他一眼,说:“天黑了,我让司机送你,和顾小姐回去。”然后也不等他说话,就转头面向张妈。“下去派车送顾先生和顾小姐回去。”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是很远……”说着这话的顾颜殊在心底默默为自己囧了一把,明明很远,好么…… 她朝着顾颜殊微笑:“明天过来拿脚踏车吧,顺便陪我说说话。” 顾颜殊竟然有些期待。天知道除了考卷,他从没有这么期待和什么人或者事有更多接触。“心理医生其实就是陪你说话。” “……”陆遗珠默默看他一眼,片刻后才开口:“但是我不愿意和他们讲话。” 顾颜殊不说话。原来陆大小姐也知道自己有多怪异,但是她根本不想去改变。她不享受,但是她也不抗拒。 她到底全身上下有没有正常的地方? 顾颜殊深吸一口气,“陆遗珠,我觉得你应该庆幸。” “什么?”陆遗珠不解。 “庆幸你生在钱家,如果活在一般人家,你会很痛苦。” 她是活在温室里的兰花,高贵美丽却带着致命的娇弱。一旦经受雨打风吹,必定零落成泥。 陆遗珠不置可否,“上苍给了我奢华的生活,那么我肯定对等地会失去什么。有得有失,人生就是这样。” “你很特别,”顾颜殊在此得出这个结论,“你给人一种活在梦里的错觉,事实上你比谁都现实。反抗不了的,你就学会享受。是不是应该叫你矛盾的综合体?” “总要有点信仰,人才能活下去。” 顾颜殊不再说话,伸手为她倒了一杯桂花酒。陆遗珠看了他片刻,接过去喝掉。 “我从不喝酒,但是很久没人这样子陪我说过话了,我今天很愿意陪你喝这杯酒。” “你没有朋友吗?” “没有。” “你其实不该这样,没有人能够把自己活成一座孤岛。” “不是不该,”喝了一杯酒陆遗珠的脸就开始发烫,可是她盯着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赛过天上的星光。“是我不想。感情这东西太吹/弹可破,投入太多难免要难过。那么我就不要开始。人一批批换得太快,我不想白费心思。” “你太极端了……小心!”顾颜殊眼疾手快,扶住她软掉的身体,陆遗珠一头栽进他怀里。他僵着手虚虚环住她,却又不敢真的接触。她呼出的热气呵在自己胸/口,将那一块熨贴出烫人的温度。顾颜殊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一顿,然后开始剧烈跳动。他渐渐地收紧双臂,把她拥进怀里。他闻到她发上桂花油的香气,看见她发间步摇上,摇晃的珍珠。 他已饮醉,却不自知。 顾颜殊慢慢加大手劲,紧紧箍/住她。他听见自己宣誓一般的话语,那么轻,那么轻。“遗珠……” ☆、第91章 岁月多少事2 “怎么了?”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小诺从陆遗珠腿上跳下来,朝门口欢脱地奔去。然后嘣的一声撞到鞋柜上……终于恢复了自己身为萨摩的二货本性! 顾颜殊扭头看过去,一男一女,加一条狗。小诺趴在地上死死捂着头,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女人蹲下/身安慰般揉揉它的脑袋,马上生龙活虎窜到女人怀里。男人站在女人身边,灯光浅浅投射在他脸上,有一种时光沉淀下来的稳重英俊。 女人抱着小诺站起身,一双美眸朝这里看过来。简直是……美得让人没有言语描述。 “夫人,小姐喝醉了。”一旁一直站着充当背景的女佣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下,免得钱先生一怒之下把顾颜殊和顾晗羽两个人一劈两半。 听见这句话,顾颜殊恍然大悟。原来面前这个女人就是陆遗珠的母亲——陆心纤。原来陆遗珠的美丽,都来源于她。精致高贵秀美,却是不灼人的光辉。更重要的是一种气质,那是来自造物主得天独厚的馈赠。 “陆夫人,”顾颜殊朝她很有礼貌地点头,不着痕迹放开在陆遗珠腰上的手。“你好,我是顾晗羽的哥哥,顾颜殊。” 陆心纤微笑着朝他点点头,吻了一下小诺的脑袋,和身旁的男人一起走过来。“其扬,你先送遗珠回房间。”看向女佣,“去做醒酒汤来。” 钱其扬沉默着从顾颜殊怀里抱起陆遗珠就往楼上走,临走前含义莫测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幽幽。 顾颜殊站起身抚平衬衫上的褶皱,不慌不乱的朝陆心纤伸手,“钱夫人见笑了。” 后者单手抱着小诺,伸出右手与他相握。“请了那么多心理医生,第一次看到遗珠留人在家里用晚餐,看来遗珠很喜欢顾先生的妹妹。” 张妈端茶上来,陆心纤低头凑近茶杯喝茶。借着这个动作,顾颜殊发现她的侧脸几乎和陆遗珠一模一样,同样洁白莹润,像一颗珍珠,美得很柔和。 却在那一低头的温柔中,风华绝代。 美得干净而温和。 “遗珠这孩子很难沟通吧……”陆心纤朝顾颜殊和顾晗羽苦笑,却仍旧是温婉的,像花朵倾情绽放。“这孩子和一般人不一样,顾小姐费心了。但是还是请顾小姐多一点耐心,遗珠太特殊,但是我不想勉强她改变这份特殊。” “我……”人家态度放得这么低,顾晗羽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夫人过虑了,”顾颜殊镇静替自家妹妹回答,并且回视她探究的目光,“陆小姐很聪明,和聪明人讲话是种享受。” “是的,她很聪明。但就是因为她太聪明,我才更担心。”顾颜殊发现陆心纤母女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想事情的时候总喜欢抚摸那只小萨摩的脑袋。看起来好像很舒服,弄得他也想伸手摸一把,看看手/感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陆心纤显然没注意到他的注视,还在继续说:“顾先生,遗珠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标本,没有朋友,没有娱乐。你甚至无法想象她的休闲活动就是呆在书房里,用毛笔写一天的《大悲咒》。那样子是不对的,甚至是可悲的。如果可以,我很希望你们能以朋友的身份来陪她讲讲话。” 用毛笔字…写《大悲咒》……顾颜殊右手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晗羽也有点郁闷,轻声问:“夫人你们没有给她介绍过别的女孩子…当朋友吗?” “怎么没有,”她叹了口气,“但是他们的志趣怎么会一样。他们关心的,都是珠宝展览,米兰时装秀……遗珠说在那个圈子里自己像个幽灵一样。” 顾晗羽看向顾颜殊,他正低头摩挲茶杯,有一缕碎发贴在他脑门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阴影。 很久很久,他才抬起头,发现顾晗羽和陆心纤竟然一直盯着他。“钱夫人,我觉得陆小姐很有必要去外面走一走。毕竟她不可能在这幢房子里活一辈子。出去交交朋友,跟同龄人聊聊天,或许这种情况会好转。”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句话说出来,她眼中却莫名的出现一种悲凉。“我有想过,但是遗珠有抑郁症。虽然很轻,但是我不能放心。” 陆遗珠,沧海遗珠。 她把她遗落在外十四年,十四岁那年才找回她。她绝对无法承受再次失去这个女儿的痛苦,即使是一丝丝可能,也不能允许存在。 顾颜殊侧着头,有一半脸在阴影里,在这样灯光柔和的夜晚,晦暗不明却带着别样的俊朗别致。像是一杯在月光下缓缓晃动的杜松子酒,甘醇芬芳。 他不可否认陆遗珠是逻辑上的天才,她甚至有着自己一套独立的世界理论体系。但是这样的天才,往往不能被世界所接受。 不过没有关系,他微微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这个世界不接受她,可以。他会为她建造只属于他和她的神秘花园,让她成为那个地方的女王。 但是,在这之前,他会先带她去领略这个世界的美好与残酷,光明与黑暗。身娇肉贵的金丝鸟,不去外面经受雨打风吹,又怎么会明白,他为她建造的城堡,多么温暖舒适。 想到这里,顾颜殊朝陆心纤微笑,人畜无害的模样。“如果夫人希望的是……陆小姐能够过得开心一点,并且夫人相信我……我们,我们很愿意带陆小姐出去看一看。” 一辆白色宾利在夜幕中打着刺目的前照灯,从钱家开出来。后座右边,车窗被静静摇下来。三月的晚风还是凉的,吹进车窗却有一种莫名的舒适。顾颜殊的侧脸在夜幕下勾勒出鲜明的弧度,即使在这样黑暗的夜晚,他仍旧是能让人一眼就看见的好看男人,像是珠玉被扔在泥土里,天生就不一样。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萦绕着抱住陆遗珠时,那种温软的触觉。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怪胎,默默这样想着,却有压不下的喜悦从嘴角升起。 他又抬起头,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别墅。 如果你喜欢一只金丝雀,却养不起它。你是改变它的生活习惯,还是改变自己的生活? 答案很明显。 第55节 他要那个被人称为怪胎的女孩子,并且想要给她最精致的生活。 手机铃声响起来,陌生号码。顾颜殊盯着那个号码想了很久,确定没有任何记忆。第一个电话没接,第二个电话锲而不舍地打过来。终于顾晗羽叫了他一声:“哥,你电话。” 他才按键接通了那个电话,声音一如既往很清淡,“你好,我是顾颜殊。” 电话那端是个女生,声音柔婉还带着一点媚,“顾学长,你好~我是柳如梦~” 顾颜殊耐心告竭,皱着眉非常冷漠地说:“不认识。” 柳如梦在电话里笑出了顾颜殊一身鸡皮疙瘩,“这么健忘?我们见过的,前天的辩论赛,我是反方一号。” 前天…辩论赛…那个穿着香奈儿时装参加辩论会,差点把辩论赛变成时装秀的女人……想起来了,却只是想起了那个场面,脸和名字…不好意思,还是没能拼凑起来。 他不说话,柳如梦也不催他,只是不停地在电话那端笑。这么一个愣神,车子已经开到学校门口,司机下车为顾颜殊开门。“顾先生,到了。” “没什么事我挂了。”说完就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和顾晗羽两个人下了车。 此时此刻——北京时间十点十一分。 正是大学生夜生活结束,匆匆赶着十点半门禁回宿舍的时间。自然有很多人看见了那一幕。白色宾利不稀奇,配备司机不稀奇。毕竟s大有钱人多着,谁都不会太把这个当回事。 关键是什么?关键是从车上下来的是顾颜殊和他妹妹啊!大名鼎鼎清高傲气却不招人讨厌的顾颜殊!传闻中家境贫寒的顾颜殊! 所以说他现在是被人包/养了么,包/养还带着自己妹妹?看到这一幕的众学生用眼神幽幽表达着这个疑问,只能用眼神表达了,谁敢去问他啊? 电话那端柳如梦很明显也听到了电话挂断前那个声音……顾先生…… 擦指甲油的动作就那么尴尬地停在那里,目光像是刀片一样投向一旁的女生。“傅一,你不是说顾颜殊家境贫寒……还有个老不死的娘重病在床吗?!” 傅一靠在她耳边,刚才那句话当然也听得很清楚。欲哭无泪的承受着柳大小姐这份怒火:“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第92章 岁月多少事3 “顾颜殊,你手机响了!”宿舍里某人声嘶力竭喊了一句。 浴/室里传过来的是顾颜殊清朗好听的声音:“知道了。”话虽如此,顾同学仍旧很淡定的把身上的泡沫慢慢冲洗干净,然后才拿着毛巾一边揉头发一边往外走。 孟初冬。 顾颜殊瞳孔微微一缩,再拿起手机是已经是寻常云淡风轻的模样。回拨过去的时候,甚至还带着柔和的笑意。 “初冬,什么事?” 孟初冬在电话那端语气相当感慨,“学长,听晗羽说你今天去接她了,看见了那个妹子,怎么样,感觉自己还活着吗?” “咳……”用了揉了揉脑袋,顾颜殊一边把毛巾扔到架子上,一边说:“是比较特别。” “是吧是吧!”因为有人附和而显得无比兴奋的孟初冬小姐,“我就说了那个陆遗珠是个怪胎。” “初冬,不要在背后这么说一个女孩子……” 孟初冬当然没有明白他话中隐晦的情绪,又在电话里长吁短叹一番,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顾颜殊挂了电话心情大好,宿舍里有人朝他挤眉弄眼:“怎么,是我们宁校花?瞧你那春风得意的样子!” “再次声明,我跟宁想衣没有任何关系!” “哎呦呦,谁信你啊。” 宿舍里一阵哄堂大笑,顾颜殊却没有笑,甚至还有一些隐约的怒火散发出来。“信不信是你们的事,到底是不是,是我的事!要是有什么传出来,我第一个找你们!” 另外三人顿时安静下来,顾颜殊是好说话没错,生气起来那种场面,谁都没那个胆量去撩/拨。 拿起电吹风把头发吹干,顾颜殊躺倒床/上闭目养神,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陆遗珠世故却也近乎天真,复杂但更倾向于简单。只要掌握了她的思维规律,接近她其实很简单。而他,要做的就是杜绝一切外界干扰,要在她面前,呈现最完美的自己。 那一晚,顾颜殊做的梦光怪陆离,贯穿始终的是陆遗珠在旋转楼梯上走下来时,那第一眼的宁静淡漠。 大四虽然课程少大多都实习了,可也还是一两节课的。第二天有高数,顾颜殊依旧拿着书本喊宿舍里的人起床,然后吃早饭,一起去上课。他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内心掩盖的严严实实,表现出来的,就是和善温顺的自己。 那些内心的黑暗腐坏,连他自己都能闻见**的味道。所以,他不会让任何人走进自己的秘密城堡。 陆遗珠除外。 他非常害怕她知道自己真正的模样,但是又在隐约期待着,她能够在认识最本质的顾颜殊之后,还能义无反顾爱上他。 不出意料,高数课上女生满座,到底是来学习还是来看顾颜殊,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顾颜殊却很反常的面无表情,甚至连笔记都没有记。转动着手上的笔,一直一直在想陆遗珠。 果然初中高中不许学生谈恋爱是很正确的,顾颜殊在心里暗自想,要是那时候他遇见了陆遗珠……说不定注定与s大无缘。 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能让他这么心心念念,以及身份高贵端庄美丽如宁想衣,娇艳妩媚夺目如柳如梦。 到钱家的时候天色将晚,将近四点,太阳已经开始稀薄。在浅金色的太阳中,顾颜殊眯着眼,看见陆遗珠正坐在梨花树下的秋千架上荡秋千。梨花雪白,陆遗珠穿着一身橙色汉服拈花而笑,小诺乖乖的卧在她膝上。画面美得让人有点不敢呼吸。 她只是轻轻晃动着秋千架。 顾颜殊昨天做过功课,已经能够认出来,她身上穿的是唐朝流行的齐胸襦裙。 宁静、轻/盈、美丽。 有佣人来开门,顾颜殊抱着书走进去。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梨花花瓣,鞋子踩上去的触觉很微妙。分明轻的几乎没有声音,陆遗珠却在他离自己还有一米之遥的时候,就回过头朝他看,然后绽开一个干净的微笑。 “你来得很晚。” “今天下午有英语六级考试。”把书放到一旁石桌上,顾颜殊顿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小诺的脑袋,小诺亲昵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是叫小诺吗,真可爱。” 陆遗珠低头,顾颜殊正仰起头看她。她幽幽的说:“你以为你车子不要了……” 顾颜殊一顿,“我就这么一辆车,无论多晚,我都会来的。” 她抬起头看西下的夕阳,顾颜殊从这端看过去,就觉得她的侧脸带着淡淡的悲伤。她继续说:“其实我知道的,他们都叫我怪胎。你妹妹今天就不肯来了,她导师还特意打了电话过来道歉。” “遗珠,我可以这样叫你吗?”看见她点头,顾颜殊才继续说:“遗珠,其实你很好,只是和这个世界太格格不入。我知道,其实你很想融入这个社会,被人们所接收。” 陆遗珠目光放空,无意识地抚摸小诺的白色皮毛。“很多人心理医生都说,我需要的不是他们,而是生活压力。因为他们说,我这是重度公主病。” “不要听他们的,”在夕阳下,他的表情温柔俊朗,声音柔和带着蛊惑。“你怎么会有公主病?你本来就是公主啊。” 如果原本就是公主,那就不叫病,叫本质。 更何况,在外人眼里她如何如何,那有怎样?她的美好,只要他一个人知道就可以。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稀世珍宝,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其实陆遗珠是真正懂得享受生活,并且支配生活的人。只是这样的人,却不能为这个世俗的世界所接受。如果他对她没有那么一丝丝心动,他也不会花时间和心思,去解读她。 “是这样,”顾颜殊的手带着轻微的温热,手掌却是干燥的。他牵起她的手,意外的让人感觉非常舒服。“遗珠,你不可能永远呆在这个小天地里面。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小小的认识一下这个世界。” 陆遗珠漆黑的眼中好像在瞬间放出明媚的光芒,“认识这个世界?” 顾颜殊点头,“是的,只要你愿意。可以每次出去一会时间,我可以带你去游乐园,带你去爬山,甚至带你去大学,看看你的同龄人都在做什么……” 一字一句,都是说不尽的诱/惑。他竭尽所能,让她有想要出去的**。 她抱起小诺,沉默许久。久到顾颜殊都忍不住开始催她,她才说:“好……” 那么轻的一个字眼,却让顾颜殊看见希望的曙光。你看,诱/惑一个在蜜罐里长大的女孩子,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单调的生活,用纷繁复杂的外界,就能让她蠢/蠢/欲/动。 客厅里,陆心纤透过欧式落地窗,环起双臂静静看着这一幕。钱其扬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在看什么,嗯?” “其扬,你看。”陆心纤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疑惑,“遗珠居然能跟那个男人讲那么久,就算跟我们,也不会有那么多交流。” 钱其扬侧头看向窗外,“这个女儿最像你却最不像我,所以我最喜欢她。可是她辜负我的心意长偏了,并且越来越偏。甚至于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或许顾颜殊会是一个契机……” 前半生来回爱恨那么多年,陆心纤怎么会看不出来,顾颜殊对陆遗珠的那一份特别,和陆遗珠对他的那份温和。 陆遗珠是尖锐的刺猬,却似乎愿意用肚子对着顾颜殊,展示给他看自己最柔软的一部分。 恍恍惚惚之间,都在叙述着缘分这个字眼。 “这种东西你认为没有用,”钱其扬放开陆心纤,拿起桌上的高脚杯轻轻摇晃。红酒泛着香气,流转出美丽的色泽,含入一口,绵长甘醇。“这个女儿,我不对她抱任何期望。简而言之,我只要她过得顺心、如意。心纤,你懂吗?” “可是我觉得,这个女儿……不会过得顺心如意了。”陆心纤看着窗外,陆遗珠抱着小诺朝顾颜殊微笑,像是冬季随着阳光在冰川下/流动的水流。“其扬,如果有一天,我和你不在了。遗珠……她该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他们离她而去,没有他们庇佑的陆遗珠,该怎么办?钱昕然心里只有陆蕾妍一个人,骨子里其实和钱其扬一样淡漠绝情。他们都随了钱其扬的性子,眼里从来容不下别人。 那么到了那个时候,陆遗珠该怎么办? 钱其扬的目光肃然凝住,捏着高脚杯的手微微一紧,视线直直朝陆心纤飞射过来。“突然说到这个,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他当然知道,像陆心纤这样得过且过的人,会想到以后,一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差错! 果不其然。回应他的是陆心纤悲哀的目光。他曾经发誓永远不让她难过,现在却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流眼泪。 似乎在她面前,他总是食言。 “其扬,来不及了……其实你知道的,我的身体,早就不行了……” 年少时犯下的错,腹中化成血水的两个孩子,曾经腐蚀身心的毒/品,还有那些受过的屈辱……一点一点,把她整个人都掏空了。 即使后来再怎么养尊处优,伤害就是伤害。若人间处处都有回头路可走,遗憾怎会经久不绝。 作者有话要说:  _(:3」∠)_《婚许遗珠》预计三月底完结,过后会跟《[快穿]嬴政萌萌哒》同时日更一篇新坑。目前有好多篇存稿待发,不知道发哪个,于是征集一下小天使意见,你们想先看哪个? 千金古言正剧,愿你一无所有,唯我依凭→《权后进化史》宋笙妤x盛瑢 千金现言逗比娱乐圈,她就是被男神撩的那个妹→《男神撩妹技能满点》宋依然x付祁 千金现言丧病虐文,她只愿,他不幸福→《情何以晚》宋汐x凌然 _(:3」∠)_ 小天使们想要看哪个呢告诉我吧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第93章 岁月多少事4 顾颜殊陪着陆遗珠在庭院里很久,直到张妈过来喊吃晚饭,两人才如梦初醒。陆遗珠抱起小诺起身,小诺滴溜溜看了顾颜殊一眼。 踏进大厅的时候陆心纤正坐在沙发上插花,钱其扬静静看着她,仿佛想将这一眼凝聚成永远。只是太奢侈,太不可能。 把瓶子递给佣人,陆心纤起身喊了一声:“张妈,开饭。” 饭桌上,陆遗珠少见的欲言又止。陆心纤放下筷子,轻声问她:“遗珠,有什么话想说吗?” 陆遗珠低着头,灯光给她的侧脸打上很漂亮的阴影。她一直是好看的女孩子。“明天我想出去……” 所有人都停下筷子看着她,陆心纤看了一眼顾颜殊,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是这样……”看不下去这般寂静,顾颜殊咳了一声后开口解释:“一个人不能一直呆在同一个空间,出去走走,心情也会变得好一点。钱夫人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陆小姐。” 第56节 原本不肯的,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体,陆心纤神色一暗。“这样也好……” 还不待陆遗珠喜悦,就听见钱其扬淡淡的声音:“明天天气不好,可能会下雨。” “有雨伞……”陆遗珠的声音很淡。 钱其扬叹了口气,“遗珠,爸爸不是不许你出去。只是……这样吧……张妈好像有个女儿,明天让她跟着你一起去,也好照顾照顾你。” 陆遗珠静静回视他,“有顾先生在。” “遗珠听话,顾先生我们当然放心,只是毕竟是个男的。有些事情没有女孩子细心,何况张妈的女儿跟你年龄相差不大。就这样,让她跟着你去。” 钱其扬前半生叱咤风云,末了输在陆心纤手上,最后能让他轻言细语的,也唯有陆心纤和陆遗珠。只是即使如此,也依旧是强硬的。他会把他认为最好的,强势灌输给你。 什么?自由?那是什么?有安全重要吗? 知道无法更改,陆遗珠只能遵从。 “钱先生……”顾颜殊却看不下去,刚开了个头就被钱其扬堵回去。 “顾先生,遗珠是我的女儿。我会考虑什么对她才是最好的,你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 所以他不明白,陆遗珠究竟是怎样一个逆天的存在。造物主太优待她,到最后却变成了不伦不类的样子。 “好了,这件事情不要再多说。张妈……”陆心纤喊了一声,“你女儿,是叫林柚月是吧,明天把她叫过来,陪一陪遗珠。” 一言定局。 顾颜殊默默侧过脸看陆遗珠,她半边脸隐在发间,他忽然就觉得她看起来好悲伤。 钱其扬给她造了这样的世界,要多难才能成长成为一个正常人? 吃过饭两人坐到书房里休息,陆遗珠面无表情地翻开书本,声音突兀响起。“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悲哀?” 对于顾颜殊来说,当然是悲哀。对于她来说,就是保护。十八岁岁正是最叛逆不羁的时候。即使乖巧如陆遗珠,心内也有不可抑制的种子开始茁壮成长。只需浇一点水,就能长成不可逆的参天大树。而顾颜殊,是从外界渗进来的阳光,也是能够让她存活的水源。 顾颜殊愿意给她这一份活力,却不会给她太多,多到她将来有力气逃离他的城堡。 沉默片刻,他说:“他们很爱你。” 陆遗珠微笑着说:“我知道。”她的笑容中有说不出的悲凉,她才十八岁,却已经能把这个世界看得透彻。 她知道他们爱他,她非常努力地想要回复这份感情,到最后却是徒劳。 怎么爱,她不会。 顾颜殊往她手里塞了一支笔,笑容温和宁静,带着男孩子特有的英气逼人。“不要多想,你这样的年纪,是应该多交点朋友。船到桥头自然直,听过吗?那个林柚月来了,就带着一起玩。两个人是玩,三个人就不是了吗?明天会下雨,我就带你去淋雨。” “淋雨?” “是啊,淋雨。”顾颜殊摸/摸她的头发,动作如此熟练自然,以至于陆遗珠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实际上顾颜殊收回手的时候,心跳剧烈,右手几乎要控制不住颤抖。脸上却依旧是一派平静的微笑,“你肯定没有尝试过在大雨里和朋友手牵着手奔跑,也没有尝试过撑着伞在小雨霏霏里散步,更没有试过,在烈日炎炎下面,和朋友分享一支冰淇淋的喜悦。” “朋友?”陆遗珠的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我没有朋友。” “傻丫头,我不就是你的朋友吗?”他的笑声温和好听,带着磁性,诱人心动。 陆遗珠侧着头想了半天,发现无解。只能默默地翻开了手上的书,顾颜殊瞥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竟然在看《庄子》!他还是大学生呢,就从来没看懂过那玩意! 陆遗珠的思维和特长果然都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他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深深恶意。 “顾颜殊,你怎么了?”陆遗珠盯着一句文言文看了很久都没听见顾颜殊开口,一侧头就看见顾颜殊幽怨的看着自己。即使她早就练就了万事淡定的本领,也觉得这种眼神非常人能承受之重。 顾颜殊幽幽地说:“你竟然能看懂《庄子》,遗珠,你能告诉我你有什么看不懂的吗?” 陆遗珠默然,片刻之后牙缝间就挤出几个字眼。“物理化学生物……还有万恶的英语……” 某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淡漠如陆遗珠小姐,连万恶这个词都说了出来,可见她有多痛恨英语这门科目。她果然是个热爱中/国文化的中/国妹子…… 作为一个全家都理科好的汉子吗,顾颜殊忽然觉得自己家里那个无法无天的妹妹有对手了。 “你有什么不擅长的东西?” 顾颜殊沉默了一下,眼中带着深深的怨恨。“历史政治……还有那该死的语文……” 天生一对么……还是互补型的…… 陆遗珠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顾颜殊阴测测地笑了一声:“遗珠,你语文这么好,下次看见我妹妹,一定要狠狠地鄙视她……” 陆遗珠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对于一个学霸来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家里有个弟弟或者妹妹比你还学霸!很不幸,顾颜殊就有这么一个妹妹顾晗羽。顾颜殊其实一直很想问问自家娘/亲当初是怎么想的,给一个理科全能文科全红取了一个名字叫古汉语! 一个语文从未及格,高考数学考了满分被s大破格录取的妹子…… 顾颜殊从来斗不过她,因为他自己也是文科全红。现在出了个陆遗珠……顾颜殊表示迫不及待想看顾晗羽吃瘪的样子。 听完顾颜殊的叙述,连陆遗珠都忍不住笑出声。“听起来好像很有趣……” 顾颜殊没有回答她,他还沉浸在陆遗珠刚才那个皎若梨花的笑容里面,不可自拔。多么好看的一个笑容,他从未见过的,陆遗珠的真心笑容。 后来,顾颜殊无数次想起这个笑。 如果说初见时她穿着一身汉服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那一个注视让他喜欢了她。那么爱上她,应该是从这个笑容开始的。 美得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采摘玷污。 谁说爱情毫无缘由踪迹可循,你看,顾颜殊就把这一件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 柳家。 柳如梦坐在床/上,傅一站在一边胆战心惊地说:“梦梦,查到了。顾颜殊下课之后往一桩花园别墅去了,据说他妹妹在那里兼职,昨天他去接她,把脚踏车忘记在那里了,他今天去拿了。” “忘记拿脚踏车?”柳如梦摸着自己的手指甲,即使皱着眉,也依旧娇/媚夺目。“这理由也太蹩脚了。顾晗羽在那边做什么兼职?” 傅一咽了咽口水,预感有一场风暴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听…听别人说…是给一个女学生做心理辅导……”眼见柳如梦脸色渐渐难看,傅一忙加了一句:“但是也听说那个女的是个怪胎,没有正常人能坚持把心理辅导做满一个月的。顾颜殊肯定不会喜欢她!梦梦你不用担心!” “哼,我担心了吗?”柳如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嘲讽,“怕什么,我就不信,我看上的人,还有不手到擒来的。你继续跟着顾颜殊去查,这一次,我一定要赶在宁想衣之前把顾颜殊弄到手!” “可是梦梦……人家宁想衣都喜欢顾颜殊四年了,到现在顾颜殊都还不认识她是哪位。” 柳如梦一个肃杀的眼神扫过去,“她那样的人,怎么会肯放低身段?但是她不肯,我肯!昨天那个电话,不就让顾颜殊知道我了吗!”拿出手机,“你看着,我再打一个看看……” 电话那端…是一个甜美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噗!”傅一忍不住喷了出来又在她杀人的目光中忍住,所以这个是被加入黑名单了么…… ☆、第94章 岁月多少事5 那一天天气出乎意料的好,春雨霏霏,在这处处风景的苏城形成一道美丽的轻/盈雨帘。 早晨八点三十,一辆白色宝马缓缓向s大驶来,然后停下。在s大这个地方,宝马实在是常见得不能再常见。让众人吃惊的,是车里的人。先下车的是司机,绕到车前座,轻轻把门拉开。出乎所有人意料——从车上下来的男人穿着淡蓝衬衫灰色长裤,碎发乌黑。那个男人大家都再熟悉不过了。s大的才子,还在实习期就被导师推荐去了市立医院。 男神顾颜殊。 司机走到顾颜殊后座开车门,先下来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少女,娇俏灵动美丽,正是最好的年纪。 顾颜殊站在那里,制止了司机下一步动作。然后他走到另一侧车门前,缓缓将车门打开。众人只看见顾颜殊弯腰伸手,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有一双手放到他手上,旋即跌人眼镜地,从车子里迈出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 陆遗珠穿着水蓝对襟襦裙,发髻松松挽起,斜斜插了一支白玉钗。 她没有表情,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就让所有人沦为陪衬。 明明她穿得那么不正常,校门口那些进进出出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却一个都比不过她。 独一无二,她在那里,她就是惟一的风景。 “遗珠,”顾颜殊握着她的手,笑容温和,手掌干燥。“这里就是我的大学,s大,苏城最好的大学。” 陆遗珠静静扫视四周,周围的人几乎把眼睛黏在她身上,还有一部分人甚至开始整理仪容仪表,怀疑哪里藏了摄像机……拍穿越剧麽…… 那些人的目光让她略有尴尬,但是很快被来到外界的新奇冲淡。她近乎贪婪地看着大学里的一草一木,痴迷地说:“原来大学是这样的,真漂亮。” 顾颜殊笑着把她掉到胸前的头发理到背后,“里面更漂亮,进去看看,嗯?” s大很大,绿化尤其多。一条林荫大道又宽又长,甚至能看见不少男生载着女朋友在其中悠然穿过。真的像书里描写的一样,安静美好。 正当顾颜殊牵着陆遗珠往里面走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的少女高声喊了一句:“遗珠小心!” 但是已经晚了,昨晚下了雨,留下了不少水坑。一个女生从小路骑车过来,车轮辗过一个水坑,坑里的泥水直直朝陆遗珠溅过来。顾颜殊反应还算快,站到她身前就用背挡住了那些泥水。裙子没有溅到,鞋子却遭了秧。 陆遗珠今天穿的是一双颜色极淡的藕荷色绣花鞋,边缘还镶着金丝。丝绸绣花鞋最怕泥水,这些泥点子上去,她这双鞋就算是毁了。 那女生也知道犯了错,慌慌张张从车上下来就奔到陆遗珠身前道歉,陆遗珠很久没这样近距离接触过陌生人,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边道歉一边掏出自己的学生证塞给顾颜殊,“我可以赔的,顾学长,我是中文系的林浊清,我真的会赔的,不骗人!” “不用了。”陆遗珠看了看鞋子,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林浊清,轻声说:“没有关系。一双鞋子而已。” 顾颜殊把学生证塞回给林浊清,“你走吧,以后别在小路上骑车。” 看陆遗珠那双鞋子的面料就是高档货,林浊清再没眼力也不敢就这么走了。含/着泪就对顾颜殊说:“学长,我真的能赔的。我不能就这么走。” 陆遗珠不想再理她,拉着顾颜殊就往另一边走。“顾颜殊,带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看见陆遗珠和顾颜殊往宿舍楼方向走,一直在两人身后站着的女生才上前递了一张纸巾给林浊清。“别哭了,遗珠小姐说不要你赔就是真的不需要。她也不缺你这一双鞋子钱。都多大的人了,哭成这样多难为情。” 林浊清一边擦眼泪一边问:“你是谁啊,遗珠小姐?又是谁啊?我刚才是看见那女的的打扮才愣神的,哪有人穿成这样来大学的啊!” “我?我叫林柚月。至于遗珠小姐麽,我也是第一天认识她。”林柚月朝林浊清挤了挤眼睛,“咱们还是本家呢。别说你了,我都觉得陆遗珠那厮是个怪胎,简直让人无力吐槽。” 两个人还在继续本家谈话的时候,顾颜殊已经带着陆遗珠走到男生宿舍楼下。不出所料,奇装异服的陆遗珠小姐一路扛着无数注目礼,才艰辛地到达了男生宿舍。 顾颜殊二话不说就要带着陆遗珠进去,后者相当疑惑,“我就这样进去,不要紧吗?” “有什么要紧的?” s大有个非常奇异的规定,男生进女生宿舍那是死罪,女生进男生宿舍那是两道载歌。虽然陆遗珠的穿着不是很像正常的女生,但是进一个小小的男生宿舍,还是没有难度的。 男生宿舍里的男生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穿得古色古香的妹子走进来,纷纷吃惊地张大嘴。顾颜殊走过去一把托起一个人的下巴,“口水,收回去!” 顾颜殊住三楼,这宿舍的楼出乎意料的高。等顾颜殊牵着陆遗珠爬上去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有点稍稍出汗。 “累了吗?” “累了,”陆遗珠这么回答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脸上带着笑容。“但是累得很开心。” 陆遗珠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竟然会用开心这个词。天知道,她多久没有开心过了。 “我很高兴……”他拿出纸巾给她擦汗,动作很温柔。“你能够开心。” 陆遗珠呆呆站在那里任由他给自己擦汗,心跳骤然,猛烈地跳了一下。他的眼睛真是漂亮,像是自己那支凤簪上凤凰的眼睛,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这是她到最后都不明白的感情,很久很久之后,她再想起这个瞬间,心内涌上的是说不尽的悲凉。只要他再耐心一点,明明可以的。 第57节 这是这世间阴错阳差,总是这样。 走到宿舍门口,宿舍里的活宝三人组又在怪叫:“咱们顾大帅哥回来了,正好正好,宁校花的电话,快来接!” “宁校花?” “宁校花你都忘了?就是宁…想…衣…”某人捏着电话骤然回头,然后慢一拍地发现说话的根本不是顾颜殊。把头全部扭过去才发现是个穿着古装的妹子。 谁能过来一拳头打醒他……他感觉自己要么没睡醒要么穿越了…… “宁想衣?”陆遗珠仰起头看顾颜殊的脸,“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是,”顾颜殊牵着她走进去,“是不认识的人。” 宿舍里另外三人顿时觉得宁想衣听见这个话非得哭三天三夜……换了谁追了一男孩子四年,最后男孩子牵着另一个妹子说不认识,都得疯! 关键是这个妹子……还这么特别…… 那一身古装是戏服么?看不出来顾颜殊居然喜欢这风格的啊! “美女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啊?”宿舍老二是个胖子,腆着肚子凑过来,迫切想知道这个老大媳妇是什么神人能拿下这座高山。 陆遗珠看了他一眼,冷淡的目光冷淡的话语。“你好,我是陆遗珠。” “陆遗珠啊……”老二摇晃着脑袋重复,然后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你叫陆遗珠?!” 那不就是顾晗羽小学/妹口中的怪胎?!上下打量了一下,嗯,的确非常怪。也亏得她长得漂亮,要是长得再难看点,穿成这样走出来,那就不是怪胎,是怪物。 而长成陆遗珠这样,美貌与气质兼得,最多引起轰动,引发什么汉服美女走上街头的新闻。不对,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新闻了好么。 顾颜殊挂断电话就看见三个人全都围着陆遗珠,一脚踹在老二屁/股上,阴测测地说:“马上就要考高数了,不想及格了?” 宿舍三个学渣马上作鸟兽散。开玩笑,学渣没了学霸的帮助,别说高数过不了,连大学都毕业不了好么好么好么?! 陆遗珠看了看另外三人凌/乱不堪的桌子,那是什么……袜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桌上…还有吃完的泡面桶积攒了好多…除了放笔记本的地方其他地方全是灰…再看看顾颜殊的—— 书很争气笔记很干净字很漂亮…… 这真的是住在同一个空间里面的人嘛? “顾颜殊,他们的情绪变化好像很快。” 顾颜殊递给她一根棒棒糖,貌似是上次顾晗羽来的时候遗落的。“他们感情太丰富了,棒棒糖,吃过吗?” 陆遗珠捏着棒棒糖柄不知所措地摇摇头,顾颜殊替她把玻璃纸撕掉,递给她。“吃的。” 她放进嘴里,感到一阵甜腻在舌尖化开来。皱眉,“好腻。” “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吃……”顾颜殊摸了摸她的头,“遗珠,他们的喜怒哀乐,你都没有,你也不懂。但是我会带你去认识的。相信我。” ——遗珠,相信我。 多么动人的情话,连宿舍另外三只都狠狠动容了一把。 老大这女朋友到底是多怪胎啊,连正常人的喜怒哀乐都没有? ☆、第95章 岁月多少事6 顾颜殊不想再呆在这里,牵起陆遗珠的手就说:“走吧遗珠,带你去看看正在上课的学生。” 陆遗珠叼着棒棒糖跟他走出去,她想过一千一万种可能,却没有想过,课堂竟然是这样子的。教授站在讲台上讲高等函数讲得唾沫四溅,台下的学生除了前三排,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 “看见顾晗羽了吗?”顾颜殊指了指教室里的某个女生,陆遗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个女生正坐在最后一排,却没干闲事,听课相当认真,手下还在不停记笔记。是个猥琐男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长得非常赏心悦目的女孩子。 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陆遗珠看了看顾颜殊,“看见了。” 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妹妹可是纯学霸。” “学霸?”陆遗珠显然不懂这个词汇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顾颜殊本来牵着她猫着身子往教室里面走,听到这句话脚步不由踉跄了一下。“咳咳,学霸就是……就是学习很厉害的人!” “这样啊,那顾颜殊,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子啊?”不由自主跟着顾颜殊一起猫腰的陆美人相当疑惑。顾颜殊一个激灵,回身捂住了她的嘴。 “小声点……” 被捂着嘴的陆遗珠睁着无辜的眼睛点了点头,顾颜殊却不想放手了。她鼻尖温热的气息不急不缓袭击手背,嘴唇还微微开阖,柔软的唇/瓣触碰在他掌心,说不清楚的酥/麻蔓延开来,从手心,一直到心脏。 两个人就弯着腰半蹲在那里,意味不明的相互注视。根本没发现教室已经安静下来,连老师的声音都渐渐低下去,最后直接没有了。 直到老师拿起扩音器高喊一句:“那边的同学!你们在干什么!”顾颜殊在如梦初醒收回手,牵着陆遗珠溜到顾晗羽身边坐好。 顾晗羽身体一僵,嘴角抽/搐地看着不请自来的两人。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被那些炽/热的目光射穿了…… 亲/哥啊,你一个人来也就算了,莫名其妙把陆遗珠带过来干什么啊? “同学们,我们继续上课!”老师发令,却还是有不少人回过头来看这个怪异的组合。 陆遗珠看向顾颜殊,“顾颜殊,大学就是这样的?” “没事,别担心。”顾颜殊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摸她的头。“过一会他们就不会再看你了,习惯成自然。” 显然顾颜殊先前那些举动给她留下的印象非常好,竟然朝他笑了一笑,就回过头去,探究一般看老师讲课。 嗯,当然是看。听也要她听得懂是不是? 顾晗羽惊魂不定地上下扫视陆遗珠一眼,拿笔捅了捅某人,压低声音:“哥,你把她带出来干什么?” 顾颜殊老神在在:“玩。” 听到自己的名字,陆遗珠回过头来,看了两人一眼。他倾身理了理她耳朵边上的碎发,用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声音说:“没事,你继续听。” 看她点了点头仍旧把头扭回去,顾晗羽狠狠拧了一圈他腰上的肉,柳眉横竖。“顾颜殊,这是怎么回事!干嘛把人家妹子拐带出来?!” 顾颜殊后来去钱家拿脚踏车的事情她知道,却根本不知道她哥哥看上了人家大小姐。借着这件事情,已经登堂入室,顺利把陆遗珠带了出来。 “别闹!有你这么对哥哥的吗?!”拍掉她的手,“她父母已经同意了。” 顾晗羽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带…带她出来玩?” “对你来说是出来玩,”顾颜殊看了陆遗珠一眼,声音很温和。“对她,就是体验生活。” 顾晗羽还想再说什么,就被老师阴森的声音打断:“顾晗羽同学,你笑得这么开心一定知道答案,你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啊?”顾晗羽绝望地看向黑板,天知道她刚才什么都没听。 “我聪明绝顶的妹妹,去吧。凭你高考数学满分,我相信你做得出来。”顾颜殊凑到她耳边说。 顾晗羽欲哭无泪,哭丧着脸上去了。 “噗嗤!”陆遗珠回过头,正好看见她这幅搞怪的样子,捂着嘴笑得十分灿烂。至于顾颜殊同学?看见她笑,也笑得像捡到了一百万。 老师本来就是想提醒他们不要太闹,现在看他们还这么开心,气得捏断了一根粉笔。“旁边两位同学笑得更开心,你们也一起上来吧。” 顾颜殊还好,陆遗珠如遭雷劈,对着他求救:“顾颜殊,我不会。” “这么巧?”对着她笑出一口白牙,“我也不会。” 闭上双眼无视他……陆遗珠觉得自己心里面那个和蔼可亲清俊高冷的顾颜殊一去不复返。 “愣什么呢!还不快上来!要我去请啊!”这个老师绝对傲娇了绝对傲娇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上去吧。”顾颜殊视死如归,朝着陆遗珠摊开手掌。他的手指很长,手掌宽大。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轻地在耳边响起,像是用尽全身柔情。“没关系,害怕就闭上眼睛,我会牵着你。” ——如果害怕你就闭上双眼,反正无论这条路还是今后的路,我都陪着你一起走。只要我在,请你继续不谙世事天真娇惯。 陆遗珠从善如流地闭上双眼,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相信面前这个男人。明明,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四岁的男生而已。 可是却让她,开始依赖,甚至过了头。 全班人都看着他们,他们不敢相信,对女生不假辞色连碰一下都不肯的顾颜殊,在今天,这样一个场合,会主动牵一个女孩子的手。不过是短短一条走向黑板解题的路,却被他这么小心呵护,走成了红地毯一般的存在。 陆遗珠闭着眼睛,看不到他们的目光。她发间的流苏轻轻晃,让人生出一种感觉,这些东西穿在她身上,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部分。甚至顾晗羽穿成这样,他们都会觉得是作秀。然而是她,他们就觉得,那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宁想衣坐在人群里,撑着桌子面无表情,几乎能够听见自己身体里面血液一寸一寸凝结成冰的声音。 她爱了顾颜殊整整四年,这个男人从十九岁到二十三岁,从来没有女人能够走近他身边。她宁愿长此以往,将等待化成百折不挠的姿态,也不要有这样一个女人出现,霸占他全部身心。将她连在一边默默观赏默默渴望都变成一种奢望。 “想衣?想衣?你还好吗?想衣,你不要吓我!”好友李月在一边看宁想衣悲凉苍白的脸色看的心惊肉跳,接连喊了她好多声都没有反应。 被她喊得回过神,宁想衣移开视线看向她,“我没事,小月,怎么了?” 李月依旧不放心,说没事,谁信。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接连看了她好几眼,才把手机递给她,“宁微哥打了三个电话给你都没接,看看。” 滑开屏幕,果然是三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短短几个字,却让人悲从中来,能看出宁微的绝望伤心。 【白晓彤还是选择了凌然。】 那一瞬间,宁想衣体内结成冰的血液粉粉碎裂。冷到极致。她盯着那条短信,瞬间就泪意朦胧,模糊了视线。 她觉得宁家人都受了诅咒,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从宁思伦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想衣!”李月低呼一声,掏出纸巾就往她脸上放。“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这里哭!” 宁想衣冷笑一声,接过纸巾。“你以为,现在还有人会注意你和我?我是什么样子,是好看还是丑陋,是优雅还是低俗,他根本不在意!”说到最后,竟然带着说不出的怨恨。幸亏现在大家都看着顾颜殊两人窃窃私语,真的没人注意这边。“无论我是什么,他都不喜欢我!但是,无论他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他!” 悲哀所在。 顾颜殊根本不知道那个角落,还有个女孩子为他伤心难过。他只是缓缓牵着陆遗珠走到黑板前,用最温柔的姿态。 “老师,还没到吗?”她闭着眼问。 “嗯,到了。” 陆遗珠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顾颜殊的笑容。 但是再好看的笑容也解不了题目!顾颜殊和顾晗羽都是理科学霸,思索了一小会就刷刷刷把答案写出来。还一道题目两种解法。陆遗珠捏着粉笔站在黑板前相当不知所措,忍不住扯了一旁顾颜殊的衣角。“顾颜殊,我真的不会。” “你看,是这样的。”顾颜殊从背后环住她,握着她的手,牵引她写下第三种解法。他的呼吸就在她头顶,那么近,萦绕出说不清的暧昧。众人眼里,他们俨然已经是一对。在陆遗珠眼里,却依旧一知半解,根本不知道这种举动代表什么。 三种方法,一个答案。 怪不得顾颜殊花了那么多时间想,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想两种解答方法,还不能跟顾晗羽重样。 果然,顾家人都是理科疯子。 ☆、第96章 岁月多少事7 第58节 写完答案,顾颜殊把粉笔往讲台上一扔,伸出干净的左手,眉目清俊,语气温和:“遗珠,好了,我们走吧。” 陆遗珠朝他点点头,任他牵着自己往座位上走。这一次没有闭上眼睛,她大胆地扫过那些灼灼的目光,发现在顾颜殊身边竟然这样安心。安心到即使被当做异类,仍旧是淡定的。 然后视线一瞥,她就看见了宁想衣。她坐在那里对着手机哭,身边的女孩子给她递纸巾。回到座位后,陆遗珠问顾颜殊:“顾颜殊,我刚刚看到有个女孩子在哭,为什么?” 顾颜殊放眼扫视过去,讲台上老师正在讲解那三道解法,每个人都背对着他听得很认真,没有什么异样。收回目光,“当然是因为伤心才哭。” “伤心?”陆遗珠不解。在她眼里,这些大学生的生活最自由最无忧,为什么还会有伤心这种东西存在。 顾颜殊知道她脑回路又转不过弯来,索性趴在桌面上装睡,还扯了扯陆遗珠让她跟着一起装。自以为掩饰的很成功了之后才低声对着她说:“其实呢,遗珠,这个世界跟你想象里面有很大不同。你眼中的自由,未必不是别人的痛苦。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陆遗珠的眼睛很无辜,“不是很明白。” 叹了口气,继续解释。“就拿顾晗羽来举例子……” 一旁听见的顾晗羽身体僵直嘴角抽/搐,拿自己亲妹妹开刀,你是亲/哥吗?还自以为声音很低,她听得一清二楚好么好么好么…… 下课铃响,老师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分钟,说了声下课就拿起书本往外走。实际上他还没说的时候,已经有学生稀稀疏疏往外走。 顾颜殊装了半节课,终于宣告解放,直起身子大大伸了个懒腰。“遗珠,还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陆遗珠略略羞涩,顾颜殊只当自己眼花,压根没想过陆遗珠居然还会羞涩。“顾颜殊,我想去厕所。” “咳咳……”顾晗羽正在喝水,华丽的被呛到了。“你说你大老远跑到s大来就是为了看厕所?!” 顾颜殊一个巴掌拍在她脑门上,“你简直颈部以上瘫痪!她是想上厕所!”然后对着陆遗珠就换了一种语调,“来,我带你去。” 陆遗珠去女厕所,顾颜殊总不好跟着进去。和顾晗羽两个人靠在外面墙上,有一茬没一茬闲聊。 还没讲几句话,就看见宁想衣从那边走过来。顾晗羽一脸同情地看着顾颜殊:“桃花太旺也不是好事,喜欢个妹子都被人追杀,哥哥,我同情你。” 顾颜殊早在看见宁想衣的那一瞬间收齐所以表情,展现出来的就是一张冷到死的面瘫脸。 果不其然,宁想衣走到他面前。“颜殊……”她含/着泪叫他,颜殊。她是楚楚可怜到让人心软的女孩子,即使顾晗羽在一边看着,都要心疼。 顾颜殊没有丝毫表情,甚至连动摇都没有,传入耳中的是他冷淡的声音:“宁同学,有什么事情吗?” 宁想衣是谁?那是喜欢了顾颜殊四年,就连宁微都出动,说只要顾颜殊娶了宁想衣入赘宁家,从此许他平步青云。就是这么一个丝毫不逊于陆遗珠的女孩子,站在他面前鼓足勇气表白,他却问她,有什么事。 宁想衣看着他,眼泪瞬间就扑棱棱掉下来。“你当初拒绝,是因为我哥哥他侮辱了你。你说你有自己的尊严,不可能成为故事里攀龙附凤的穷小子。可是现在,跟她在一起就不是吗?”陆遗珠是什么人,一般人不知道,名媛怎么可能不知道! 怪异到变/态的世家名媛,只有陆遗珠一个!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哭,眉目不动,似乎她是悲是喜,在他心中激不起一丝怜惜。“回去吧,想衣。我们不可能。” 他终于叫她想衣,却是在这么一个穷途末路的情况下。 “跟我在一起是上门女婿,跟她在一起就不是吗?!顾颜殊,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我喜欢你四年,没有一个女人比我更爱你!” “理由就是,我非常爱她。”他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却在讲到非常爱的时候,目光放软。“如果是她,我可以接受一切不能接受的事情。我要的不是爱我,而且我爱她!所以即使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你,我也不会爱你。” 宁想衣心中大痛,踉跄着倒退一步,顾晗羽看不下去,伸手扶了她一把。“想衣,这种事情没办法的。认定是谁,就是谁了。” 她却不顾,甩开顾晗羽的手就冲上前一把抓/住顾颜殊的衣袖。满脸眼泪,分明狼狈,却引人心疼。“她有什么好,你让我知道,她有什么好。颜殊,求求你让我跟她说说话,不然我没办法死心。” 他拂开她的手,依旧很冷静,没有一丝感情。“我不会让你接近她,我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扰她!至于你死不死心,关我什么事?” 宁想衣狠狠捏紧拳头,眼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她没有想过,自己喜欢的竟然是这么绝情的人。“顾颜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的声音几乎沙哑,“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的,高中春游野炊,他明明是温和有礼的。甚至还为她烤了一个鸡翅膀,让她四年来都念念不忘那种香气。她不敢相信,记忆里面的少年,竟然是面前这个对她绝情冷淡的男人! 陆遗珠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场面。宁想衣站在顾颜殊面前哭,哭得声嘶力竭,好像世界都崩塌。让她想起十四岁之前,地下室那些冰冷的夜晚。她也是这样,抱着自己,哭到喉咙沙哑挤不出一滴眼泪。 她倒退一步,脸上充满恐惧。宁想衣让她想起那段黑暗悲惨的历史! 顾颜殊最先注意她的异样,面色一变,就朝她走过去,“遗珠,怎么了?” 陆遗珠连连摇头,狠狠攥着他的手,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顾颜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了…” 她的样子很不对劲,顾颜殊不敢再拖下去,打横抱起她就往外走。“晗羽,下午的课帮我请假。” ☆、第97章 岁月多少事8 宁想衣被这么一闹居然哭不出来,怒极反笑。站在两人身后看顾颜殊略微仓促的背影,苍白的脸上一片嘲讽。“顾晗羽,你哥哥完了。喜欢上陆遗珠是多可悲的事情,钱家是什么人家,惹上一个就足够让他无法立足,只能离开这个城市!” 离开这个城市?顾晗羽想起小时候哥哥抱着自己,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打下属于自己的天地。她孤傲仰头,对宁想衣说:“你太不了解我哥哥了,这个城市,属于他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说完,她转身就走,再也没有给宁想衣一个目光。一个只会哭的女人,就算娶回来能有什么用?亏她还是宁家一手调/教出来的,竟然为一段感情就这么仪态尽失。 林柚月正坐在椅子上和林浊清聊天,忽然看见顾颜殊抱着陆遗珠从那边走过来,脚步非常匆忙。大惊失色,迎上去就问:“出了什么事?她怎么了?” 顾颜殊一边往车子那边走一边说:“不是很清楚,只是忽然脸就变了,说要回家。” “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帮着他把陆遗珠扶到车里。 顾颜殊想了想,觉得是应该去看一看。还没赞同,手就被陆遗珠拉住。她的声音已经很微弱,若依然是坚定的。 她说:“顾颜殊,我不喜欢医院。” 顾颜殊一愣。从认识陆遗珠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嘴里听见不喜欢这个差别。她第一次情感分明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顾颜殊没有勉强她,跟着坐到后座,让她把头枕在自己腿上,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 陆遗珠说话,一直都喜欢说一半。比如说她想念顾颜殊,不会说顾颜殊我想你了,只会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喜欢是还可以,不喜欢是一般。可是对于医院,她却破天荒的用了不喜欢这三个字。 “遗珠……你不是不喜欢医院,你是讨厌医院,是吗?”他试探着问。 陆遗珠闭着眼睛没有说话,面色却开始变得惨白,皱着眉双手紧紧捂在胸口,像是做了噩梦,非常害怕的样子。 “遗珠!”顾颜殊心头一紧,伸手就去握她的手,握在手里却发现一手冷汗。“遗珠,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什么都帮不了你!” 他说得很急,连声音都忍不住放大了一些。司机和坐在前座的林柚月不约而同回头看了一下,然后又收回视线。他们也急,要是陆遗珠出了事情,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现在顾颜殊要是能在车上把事情解决了,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陆遗珠闭着眼睛还是不肯说话,门牙咬在唇上,透过苍白的唇色,可以看出她已经咬得很用力。扶起她靠在自己身上,用指腹救出她的下唇,顾颜殊觉得很心疼。她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封闭的世界,不让任何人进去。他只能看到她很痛苦,却不明白,她为什么痛苦。那种无能为力,最让人心疼。“遗珠,不要这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就在你面前,我会帮你,会护着你,只要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他不断重复这句话,甚至用手摩挲着她的脸颊,想要给她勇气。终于,她轻轻张开眼睛,看见顾颜殊焦急的表情,眼中像是融了一片海洋,平静却哀伤。 “顾颜殊……我没有事。只是想要了过去的事情。我没有事,真的。”第一次,她不想看见一个人为自己这么担心。他跟自己无亲无故,对于他来说,她甚至就像一个包袱。可是他的眼神却告诉自己,他非常心疼她。 “没事就好。”顾颜殊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来,却没有放开她,反而把她搂得更紧。他的微笑如春风细雨,让她渐渐平静下来。“遗珠,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她挣脱他的怀抱,靠到椅背上,转头看向车窗外。“不,我不想说。”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某个角落,甚至车子开过去,还回过头望。 “小刘,倒车!”他非常想知道,能够吸引她注意的,是什么。 “是,顾先生。”车子倒回去,陆遗珠好像不知道这一切一样,依然把视线停在某个角落。 顾颜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透过苏城细密的雨帘,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在雨里走,双脚赤、裸,步履蹒跚,因为是侧脸,看不清表情。春雨贵如油,对于苏城人而言,不过是一场烟雨,连伞都不用打。可是对于那个男人,好像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车子里面四个人都看着那个男人,他无知无觉地往前走,直到走到一个公交站台,才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好像并没有想去的地方,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只是充当一个难堪的背景。他缓缓把脚圈起来,弯到身前。四周等车的人不约而同离他远了一点,就连坐在一边的小孩子,都嫌弃地远远走开了。他却不管不顾,只是伸手,反复揉搓/着自己的脚板。看起来很冷很冷的样子…… “顾颜殊,其实我淋过雨的……”她并没有动,只是维持着往外望的动作,轻轻说出这句话。“就在十四岁那年,我第一次真正摸/到外面的阳光……” 她说,摸/到。 对于正常人再寻常不过的阳光,到了她这里,像是弥足珍贵的珍馐。 “遗珠……”顾颜殊觉得自己喉头发紧,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 “林柚月……” “哎,哎!在呢在呢。”林柚月赶忙答应,这是今天陆遗珠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卧/槽,这种蒙主隆恩的赶脚是怎么回事啊。 然后陆大美人下一句话让她差点喷血,“你身上有钱吗,买点面包和水回来。小刘,你陪她一起去。” 小刘就算再不明白也知道,这是陆遗珠要支开他们。造孽啊,他真的很想听听这个怪胎大小姐的过去啊。“小姐,夫人交代我不能……” 陆遗珠打断他:“有顾颜殊在,你安心去吧。” 你安心去吧…… 小刘一脸憋屈地下车跟林柚月买东西去了,作为钱家的司机,他当然听过陆小姐在古文学上的级别能够用造诣来形容。她这句话,绝对绝对不是说错啊!是真的有那个意思啊!被嫌烦的赶脚好忧伤…… 等两人走远,陆遗珠才回过头,朝着他扯出一个笑容。很美,却很勉强,没有感情。“你很想听我的过去?” 他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不是的。”然后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拥抱了她。轻轻地,安慰性质的一个拥抱。让她周身都是他身上的清爽气息,干净温暖。“真可惜,我这么晚才遇见你。如果可以,我真想亲眼看见你的过去,然后告诉你,一切都有我在。”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即使父母,也只对她说,“遗珠,你是爸妈的沧海遗珠。不要怕,以后有我们。” 以后?什么是以后?她感觉有了那些过去,她根本没有以后。 可是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他不歧视她的过去,他心疼她,甚至希望能够参与她的过去。多让人心动的话语。 她靠在他肩头,太温暖舍不得放开。身子却微微侧过,还能看见外面那个男人在反复摩挲自己的脚背。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改变,就像平时说话那样。 “十四岁之前,我的母亲姓宋,宋恬迩,而我,叫许诺。她带我去很多很多个城市,像是旅行一样,辗转在不同的地方。除了坐车离开这里赶往另一个城市,她都把我锁在地下室里面。心情好的时候,会抱着我说我是她的小公主。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两天都没有一顿饭。当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居多。” 她说的云淡风轻,顾颜殊却听得怒火上升,最后压抑着怒气,寒声问:“她现在在哪里?” 从没听过他这么说话,她看了他一眼,然后轻声说:“她死了。” 她死了,顾颜殊所有的怒气都被扼杀在心中,宋恬迩已经死了,他再生气,也没有发泄的对象。只能任心里充满对陆遗珠的心疼。“遗珠……” 陆遗珠看着站台上的男人,继续说:“十四岁那年,她把我带到京城。然后突然有一天就没有饭了,我被关了三天三夜,才有人救我出去。她死在煤气灶边,那时候是夏天,邻居闻到了臭味才过来看。他们送我到医院,之后因为付不起医药费,年纪又大了,就被赶出去了。”说到这里,她的眼中有泪痕一闪而过。“我不知道去哪里,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也是这样的雨天,我在路上走了好久好久。然后像那个男人一样,坐在公交站台,揉搓自己冰冷的脚。” 这是她生命里最不堪的过去,现在,她告诉顾颜殊。表达着,她愿意相信面前这个男人。 顾颜殊从背后搂着她,声音略微哽咽,“遗珠,你让我心疼。” 她侧着脸朝他微笑,“顾颜殊,你却让我心暖。” ☆、第98章 岁月多少事9 “林小姐,我们能回去了吧?”小刘站在车子不远处,拿着几瓶矿泉水接受别人怪异的目光。 林柚月手里拎着一大袋面包,站在冷风里瑟瑟发抖。是的,冷风。虽然是春天了,但是苏城的雨水淋多了还是相当冷的。更别说今天她还是个穿着裙子的妹子。 白了小刘一眼,“你去看看,两个人互诉衷肠完了没。” 小刘暗自嘟囔:“我去,就这时间,打一炮都够了。” “你阳痿当全世界的男人都立不起来啊?”林柚月踢了他一脚,“我为什么要跟你讨论这个,走了,应该差不多了。” 结果两个人坐到车里的时候,就看见陆遗珠靠在顾颜殊身上,没有说话,很和谐的样子。顾颜殊静静拥着她,林柚月从没想过,传说中生人勿近的清高冷面的顾颜殊,也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刻。 第59节 两个人目不斜视,像石雕一样坐在前座。小刘现在深深后悔,干嘛来作死回到车里看人家秀恩爱。 结果人家陆遗珠靠在人家怀里,就问:“东西买回来了?” “啊?哦,是的,都买回来了,面包,还有水。”林柚月一愣,以为是她支开自己的借口,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件事情。 她坐直身子,伸手,“给我。” 然后轻轻打开车门。在烟雨迷离的苏城,那一天,过往的人都看见,一个穿着水蓝色对襟襦裙的少女,静静地走向那个公交站台。 流浪汉还坐在那里揉搓自己的脚背,周围的人来来去去,不约而同都离他一米之遥。 而陆遗珠却直直向他走去,路上雨水混着尘土,她的裙摆有点长了,沾了泥水,却丝毫不能减损她的美丽。顾颜殊也下了车,拿着伞朝她走过去,始终保持这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淋着雨,他手里明明捏着伞,却陪着她一起。 陆遗珠走到流浪汉面前,把塑料袋拿给他,“给你。” 流浪汉吃惊地抬起头,然后迅速地低头,闷声说了一声谢谢。陆遗珠听出他话语中的哽咽,就像当年,饿了几天几夜之后,在大雨里,她接过那个男孩子递过来的温热奶茶。 就那么一眼,陆遗珠就看清流浪的面容,即使面容脏污,却依旧能够看出清俊的轮廓。特别是眼睛,那么亮,却没有泪水。 他竟然,不是悲伤的。 陆遗珠再次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顾颜殊默默无言,上前把伞打开,轻轻遮在她头上。 “我们回去吧。” 她抬起头,在一帘雨雾中朝着他微笑。竟然像是谁用手帕轻轻把尘埃擦拭干净,惊艳时光岁月。“谢谢你颜殊,我今天很开心。” 她说,我很开心。 她是个没有感情,甚至无法理解爱恨的女孩子。在遇见顾颜殊之前,她从没有想过,会有人这么耐心又这么无欲无求只是希望自己好,并且带自己去认识这个世界。 她眼中的世界分明是怪异到变/态的,他却能够牵着她,用眼神告诉她——没有关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她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作祟,唯一能够清醒认知的,是他对她非常好这个事实。 投我以琼瑶,报之以木桃。有人这样不计回报对待,是一种福气。她再木讷,也明白这一点。 顾颜殊也朝着她笑,伸手摸/摸她的头顶,轻声说:“开心就好,遗珠,我要你明白,无论如何,我都是陪着你的。” 坐在车上,顾颜殊拿纸巾给她擦头发上的水珠。“以后不要在下雨的时候不撑伞就出去,会生病。更不要随意去帮助别人,可能是骗子。” “当初我在大雨里走了那么久……也是因为个男孩子,给了我一杯热奶茶才活了下来。顾颜殊,有时候,你们把一个人想得太脆弱。” “陆遗珠,你不明白这个世界有多险恶。” 她认真地看着他,第一次用非常郑重的口吻。“其实我知道这个世界多脏。但是我希望它是美好的,即使它不能接受我。” 顾颜殊含义复杂地看着她,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陆遗珠是一张白纸,他能够随意在她身上画出各种痕迹。有时候有些东西,她明明知道,却还要自己骗自己。 真是怪异到变/态的女孩子。 她有自己一套独特的世界生存理论,可是如果不是活在钱家,谁会允许她跟这个世界脱轨还把世界里的人带歪?她不需要考虑生存,顾颜殊眼眸微微一暗,可是,他却非常非常——需要钱。 默默捏紧手机,里面,有医院刚刚发来的催款短信。 一百五十万,天价。对于那个从小抚养他长大,还没等儿女有出息就重病在床的老娘,这一份血浓于水的恩情,他要怎么还 又深深看了陆遗珠一眼,终于,他编辑短信,发了过去。 ——钱不是问题。 如果没有陆遗珠,或许这一次,他真的会选择宁想衣。但是同样是折损尊严但是能让自己爬上最顶端的事情,他会选择自己更喜欢的。 现在,他很确定,自己喜欢陆遗珠。 非常喜欢。 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饭点,张妈却以为陆遗珠不回来,根本没有做饭。 “这真是……要不我现在给小姐做去?”张妈放下饭碗就要去做饭,林柚月忙阻止。 “不用了,妈,我来吧。” 顾颜殊却看了陆遗珠一眼,走到厨房门口,问她:“蔬菜粥,喜欢吗?” 陆遗珠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你会做饭?需要我帮忙吗?” 张妈刚要说话,就被林柚月一把拉住,“妈,你看,你今天这菜挺不错的啊。” 立马明白过来自家女儿什么意思,恍然大悟,拉着女儿就坐下吃饭,“要吃什么,妈给你夹。” 什么?厨房里的两个人?连先生夫人都把小姐全权交给他,关她一佣人什么事……再说了,遗珠小姐算算也十八了吧,谈个恋爱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能让她像个正常人一点。 “胡萝卜喜欢吗?”顾颜殊拿着一根硕大的胡萝卜朝她摇了摇。 她默默看了一会儿,拿起一根白萝卜,“换成这个行吗?” 顾某人忍俊不禁,“你有什么不吃的?” “胡萝卜…香菜…葱姜蒜…” “挺好的,”点点头,“我也不喜欢吃这些,不过胡萝卜还是要吃点。”说完就义无反顾地洗了一个胡萝卜,回头还问:“削胡萝卜丝的工具给我拿过来。” 陆姑娘那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知道在哪里,我们还是不要胡萝卜了吧。” “要么给你蒸熟了你整根吃。” “……”陆遗珠默默伸出藏在身后的工具。 顾颜殊笑着接过去,还敲了她脑门一下。“傻姑娘,你以为胡萝卜只有一种吃法吗?” 撇撇嘴,难得软软糯糯地撒娇:“可是我是真的不喜欢吃胡萝卜。” 朝她笑出一口白牙,“没事,我喜欢吃就可以了。” “……”别过头去不看他,陆遗珠觉得自己已经不想再理他了。 顾颜殊知道她被打击了,也不多说什么。过了几分钟,她回头看见他侧着脸在切菜,她知道他是好看的男人,却没有想过,他做饭的时候,会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的认真。 不由自主地,她就开口:“顾颜殊,你长得真好看。” 顾颜殊差点切到自己的手,陆姑娘不知道自己话里面的歧义,他听得出来啊。当着面夸男孩子好看,这不就是变相的表达好感么…… 他看着陆遗珠,幽幽地说:“遗珠,你才是长得特别好看。” “你是在夸我吗?” 微微一呛,“算是吧……” 陆姑娘赶紧凑过去,无比认真的样子:“那能别把胡萝卜放进去吗?” “……不能!” 气得陆遗珠扭头就往外走,“顾颜殊你一点都不好看!” 顾颜殊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继续手下的动作。 一锅粥做好已经十一点四十五分,顾颜殊端出去的时候一阵香气传出。陆遗珠坐在桌前,看着一小碗黄绿红各种颜色,感觉食指大动。刚拿起勺子想吃,就听见顾颜殊说:“别妄想把胡萝卜剩下,要是那样,明天就带你去图书馆看英语书。” 陆遗珠不说话了,动作还是很轻柔,但是谁都能看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幽怨。姑娘,你是有多讨厌英语? “妈,就这么看着他欺负你那遗珠小姐?” 白了林柚月一眼,张妈说:“你这孩子,那能叫欺负?我看着也挺好,不然遗珠小姐老像是吃香火的仙女似的,瘆的慌……” “好吃吗?”顾颜殊捏着勺子,却没有吃。只是看着陆遗珠慢悠悠吃掉两勺子粥,才问她。 “除了胡萝卜,都很好。” 看起来是很满意,他收回视线埋头喝粥。“听说你不怎么喜欢吃东西……为什么?” 手一顿,然后一边喝一边开口,声音很淡:“小时候经常吃不到东西,然后胃就坏掉了。” 顾颜殊想起她在车上说的话,心中满开一种说不出的酸涩。“遗珠,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陪着你走下去。” ☆、第99章 岁月多少事10 陆遗珠身体不好,吃过午饭就昏昏沉沉的想睡午觉。苏城的雨总是这样,纠纠缠缠不肯下到底。她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她喜欢浓烈的太阳照在身上,灼烫的温度让人感觉自己活着。 顾颜殊端着热姜糖水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陆遗珠抱着小诺坐在飘窗上。拉着一层薄薄的薄纱窗帘,她的侧脸在若隐若现中美得很安静。 她一直维持着那个动作往窗外看,真难得小诺身为活泼的小萨能这么老实地趴在她膝盖上。顾颜殊走过去,撩/开窗帘,把姜糖水递给她,“在看什么,我进来这么久都没发现?” 她甚至没有回过头看他,顺手接过姜糖水一边喝一边说:“我在围观其他人口中旷绝古今的伟大爱情。” 她说,旷绝古今。 顾颜殊坐到另一边,也学着她往外面看。雨季,缠/绵的春雨淅淅沥沥,却把梨花打得纷纷坠落。他看见钱其扬撑着伞,和陆心纤并肩在小道上走。画面感多美好,却有种说不出的萧瑟。 “他们很恩爱。”顾颜殊说。 陆遗珠终于看向他,漂亮的眼中有一汪清浅的迷惑。“顾颜殊,你们说的爱,到底是什么样子?” “爱……”顾颜殊的声音很轻,几乎连自己都不肯定。“爱,就是一种想拥有的**。就比如,如果我爱你,我就会想要拥有你,就会想要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不,顾颜殊。”陆遗珠摇头,“那不是爱,是自私。” 自私吗?或许是吧。顾颜殊在心里自嘲,人类,本来就是自私的存在。 不想再跟她继续这个她不懂的话题,顾颜殊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一点半,遗珠,你该睡午觉了。” 陆遗珠静静看着他,没有表情。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她摇头,然后微笑。“午安,顾颜殊。” “午安,遗珠。”顾颜殊看着陆遗珠轻轻卧在飘窗上,听话地闭上双眼。 他抱起小诺往外走,走到门口却听见她问:“顾颜殊,你想要什么?” 顾颜殊如遭雷劈,猛然回头看向她,她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连眼睛都没有睁。 “你说什么?” “没有人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你这样对我,想要得到什么?” 在这一刻,顾颜殊觉得自己很可笑。有目的不假,但是对她好,他是真心的。可笑的是只有自己这么认为,而她,冷眼旁观,竟然能冷静地问出这种问题。他胸口有一点闷,是喘不过来气的那种闷痛。 他终于知道,她被称作怪胎的真正原因。她根本就不是不懂,她是真的没有感情。说好听了是冷淡,其实根本就是……冷酷…… 他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大,小诺被他抱痛了,嗷呜了一声,顾颜殊放开手,小诺就往下跳。蹦到一边舔自己身上的毛,很可爱,顾颜殊却看得几乎要心痛了。 第60节 很久,他才说:“我缺钱,非常缺。但是今天在这里的不是你,我不会这样。如果没有你,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就根本没有意义。” 是的,他缺钱,非常非常缺钱。他需要钱给他病重在床的老娘治病,他需要钱支付自己和顾晗羽的学费。他不想在手术室里累死累活做了一天一夜手术,最后得益的却是什么都不会的酒囊饭袋。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要钱,他要钱实现自己的梦想,创造自己的未来。 但是这世上选择那么多,未必就一定要是她陆遗珠!可是他现在却很确定,这世上选择那么多,他喜欢上了的,却唯有一个陆遗珠。 宁想衣什么都比她好,甚至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就是,宁想衣非常爱自己。但是要怎么说公平,爱情这回事,往往最不能讲公平。 为了她他愿意化身成魔,然而她不能怀疑自己对她的感情! “顾颜殊,你在生气,为什么?”就连她这样迟钝的人,都能清晰感受他的怒意。 顾颜殊眼中滑过一抹冰冷,“陆遗珠小姐,不早了,你该睡午觉了。”说完就把门阖上快速往楼下走,打定主意不想跟她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结果刚走下楼,就看见陆心纤坐在沙发上,朝着他微笑,看起来很温婉。 顾颜殊忽然觉得心好累,搪塞完了陆遗珠小姐,这里还有一位更难缠的陆遗珠小姐的妈! 陆心纤还是一样喜欢喝茶,她抬手在旁边的空杯子里倒了一杯茶,微笑着说:“顾先生,坐下来喝杯茶。” ……能不能不喝……钱夫人你的表情一看就很诡异…… 但是这话显然不能说出来,顾颜殊从善如流地坐过去。茶是上好的黄芽,汤色清亮。当然,顾颜殊对这种东西实在没有研究,苦笑着觉得还不如一杯白开水来得实在。一口下去,苦到舌根。 陆心纤喝了一口茶,才轻声说:“遗珠是我的女儿,我希望她能开心。” “身为钱家的女儿,她当然会很开心。” 摇摇头叹气,“顾先生,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遗珠回到钱家的时候,已经十四岁。我们是在京城的救助站里找回她的。顾先生,你能相信吗,我真的差点就永远失去了我的女儿。所以我不求什么,我只要她能够好好过完这辈子。” 顾颜殊摩挲着茶杯,表情很复杂。“钱夫人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顾颜殊,只是钱家一个家庭教师。” “我给你钱、地位、权利,条件是——照顾陆遗珠,一辈子。”说这话的当然不是陆心纤,钱其扬捏着一杯红酒从楼上走下来,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张扬。 顾颜殊在这样的气场下艰难地思考,许久才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看见了你眼里的野心。”钱其扬捏着酒杯朝他一敬,勾唇微笑,“我已经能遇见你的未来,年少有成,天之骄子。” 就像顾晗羽说的那样,这个城市,属于顾颜殊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双更至完结 ☆、第100章 他并不爱她 陆遗珠和顾颜殊认识的时候十八岁,她这些经历却在十四岁。那是多么久远的记忆,边边角角都已经有一些模糊。可是那种难以用言语言说的痛苦,和对这个世界最真实的认知,却永远没有办法遗忘。现在听见顾颜殊说她不认识这个世界,没有尝试过贫穷的滋味。陆遗珠觉得真是很可笑。 然后她就真的笑了,第一次笑得那样疯癫狼狈毫无形象。只是到最后,却笑出了一脸冰凉的眼泪。 她坐在那里,抬头看向他。他还是一样的眉眼音容,却让她感觉那么陌生。“你说我没有尝试过贫穷的滋味,顾颜殊,其实我比你想象的,更能明白这个世界的丑陋和不堪。”但是她愿意相信其实还是有美好存在。然而顾颜殊却用这样一击让她清醒过来。 他残忍地利用了自己,还言之凿凿,说自己不明白。 其实不明白的到底是谁? 顾颜殊在看见她的眼泪那一瞬间,就感觉心脏剧烈抽/搐,说不出来的疼痛。他伸出手出触碰她满带眼泪的脸,她的眼泪冰凉,却凉不过他的指尖。 “不要哭,遗珠。你明明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你哭。”怎么又惹她哭了?不是说好要让她不见泪痕,永远安然自在的吗?可是曾经做下的决定,却在钱昕然的那一个举动下面,土崩瓦解。 他要让陆遗珠带着自己离开京城,回到苏城。他要自己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原本差不多已经能够打下的半壁江山。算得真是好,只是这世上真的有那么称心如意的事情吗? 没错,他的确心疼陆遗珠的眼泪。但是绝对不会为了这眼泪,放弃京城这座城市。她利用自己为钱昕然求一个安然无虞,他为什么不可以利用她? 痛这种东西永远都是要自己身体力行去感触的,如果她没有那样深切地疼痛过,她自然也不会明白,自己被她欺骗的时候有多痛。 他收回手,逼着自己冷声说:“吃东西,等等我们就回苏城。” 顾颜殊总是言出必行,做了回苏城的决定,就让erica定了回苏城的票。他甚至没有让陆遗珠回钱家收拾东西,只是说了一句,回去以后再买就可以。 陆遗珠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着急,但是她也并没有说什么。或许她也明白,现在的顾颜殊,已经不会什么事情都随着自己。他就像是逐渐露出自己爪牙的狼,严守着自己的底线不让任何人跨越一步,即使是她也一样。 走的时候还是好天气,回来的时候,雪已经落满了整座城市。苏城这个被称为江南的地方,十年如一日的暖冬,终于在今年,变成了无尽的深寒。 她怀了孕之后总是很容易累,但是这天的精力却出乎意料的好。她今天穿了一身水粉色齐胸襦裙,看着就有些冷。顾颜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件厚毛斗篷给她披上了。不出所料,还是在机场里引起了一阵骚/动,不过并没有维持多久,不过凑热闹看了看,就纷纷散开。 机场里面还好,一出门就冷的让人发抖。顾颜殊捏了捏她的手指,是冰凉的。“外面太冷,先送你回家。” 她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接了一片飞舞下来细小的雪花。这雪是湿的,落在指间不过几秒,就迅速地化成水。 “不要碰这个,”顾颜殊忙制止她,“回头又要生病。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着孩子想一想。” 她现在怀着孩子,要是生病了肯定不能用药。但是不用药,她的身体根本挨不过那些病痛。 “boss,”erica从宠物仓里领了小诺走过来,看了看手上的手表:“今天飞机晚点一个钟头,还有半个小公司就有个会议要开。” “推迟。”顾颜殊不假思索,正好那边denny和司机开着车子过来。把陆遗珠塞到车子里面,就准备送她回家。 erica却拦住了他,“恐怕不行。”脸上的表情少有的严肃。 顾颜殊显然也发现,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低头对着陆遗珠轻声说:“公司出了点事情,让denny送你和小诺回去好不好?” 陆遗珠在这种时候其实并不想跟他多相处,听到这句话,简直求之不得,点了点头。顾颜殊朝后面招了招手,erica会意,把狗链子交到他手里。他蹲下/身俯身摸了摸小诺的头。小诺也很乖,等他摸完头之后,就往车里一钻。 等到车子开走,顾颜殊脸上温柔的笑意再也挂不住。整了整衣襟,面容冷肃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好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伸手拦下,两人坐了上去。说过去的地点之后,erica才回答他:“计划有变动,消息似乎已经开始走漏。今天的股东大会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所谓鸿门宴,就是不得不去的意思。顾颜殊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严峻的挑战。因为是钱其扬死前托孤,所以公司里的股东虽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公司负责人多有质疑,但是到底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近两年他也一直把公司带领得很好,所以一直没出什么大问题。 但是现在股东知道了他想把手伸到京城本部的事情,那就是另一层说法了。 顾颜殊脸色冰冷,唇角的笑意肃杀。“倒是来得挺快,不过我也没准备瞒多久。” 先前瞒着,不过是因为他在京城没有铺好后路。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今天早上的一通电话,已经奠定了他百分之七十赢的基础。 没错,钱昕然是很厉害,也很有手段。他后面站的是谁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是凌先生就算再厉害,他也老了。往后的z国,是新人的天下。 老板都这样说了,她再着急也没什么意思。从飞机上下来很累,erica索性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假寐,准备养精蓄锐,面对接下来的一场恶战。 时间很紧迫,顾颜殊一到公司就进了会议室。果然,大大小小的股东都已经在里面等着,一个两个看着顾颜殊,脸色都很不好看。 “顾总……”一个股东刚开口,顾颜殊就把一份文件扔在桌上,发出一记声响,倒是把他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顾颜殊把手双手撑在桌上,也不坐下。只是似笑非笑地扫视了一圈坐着的众人,最后停在刚才说话的股东身上。他的表情让人很难捉摸透,按理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早就应该急了,他却仍旧气定神闲的模样,倒是让众人看了,心里有点发慌。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一向很尊重各位股东。”这话是对着全部的人说的,目光却看着刚才发言的人。“林董,我觉得你也应该是知道的。” “尊重?”林董脸上的皮肉抖了抖。“顾总要是真的尊重我们,就不会说都不说一声,就把手伸到京城去。顾总想必也不是忘本的人,怎么这次竟然忘了,钱总留下的遗训?” 从前跟着钱其扬打江山的股东一向都称呼他为钱总,钱昕然则被称为小钱总。他现在提起,一是为了让顾颜殊想起钱其扬把公司交托时候说的话,二是想借着这一声钱总,表现自己的元老地位不可撼动。 顾颜殊施施然说了一声:“当然没有忘记。”在位置上坐下来,随手转动自己手指上的结婚钻戒。话锋一转:“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话能跟着时局变,咱们人总不能被一句话给框死。我岳父死的时候,想必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有人敢在会议室里面倚老卖老,你说是吧,林董?” 当年钱其扬的手段雷厉风行,在场的人可没一个敢忤逆他。对于他来说,错就是错,对就是对。绝不会因为当初立下过什么汗马功劳,而对谁网开一面。钱氏里面从来没有姑息养奸的事情发生。这个林董今天敢在顾颜殊面前倚老卖老,也不过是仗着他一向好说话。 只是正如顾颜殊那句话所说,此一时彼一时了,他掌握了生杀大权,难道还会继续容忍他们这样下去? 林董自然听得出他话外之音,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就有人不高兴了:“顾总这是怎么说话呢?不说资历,在场的人就是算算年纪,也都是你要喊一声叔叔伯伯的。顾总现在说倚老卖老这句话,我沈某却不爱听,千万别寒了我们大伙的心!” 这话已经隐约有点威胁的意思在。顾颜殊听见了却悠悠荡开了一个笑,只是眼中的嘲讽根本藏不住。寒了大伙的心?那么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他顾颜殊的心,早就被他们一次两次的股东大会变成了冰渣子。“叫你们一声叔叔伯伯?”他嗤笑,“只怕你们消受不起!不过沈董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在场的股东年纪都大了,也是该含饴弄孙的时候了。我说的话你不爱听,这倒是简单,以后都别听了吧。” “你!”陆董气急,最后竟然拖了陆遗珠出来作筏子,看上去痛心疾首地叹息:“大小姐怎么嫁了这样一个男人!顾颜殊你算什么东西,遗珠小姐才是名正言顺的钱家继承人,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我们的去留?把遗珠小姐叫过来,我们要跟她谈。” 立刻就有很多人附和:“对!我们要见遗珠小姐!” “把遗珠小姐叫过来,你没有资格代替她做决定!” “你还跟黎满满闹绯闻,你根本没有资格跟遗珠小姐在一起。离婚!把实权还给遗珠小姐!” …… ☆、第101章 已大权在握 顾颜殊的表情越来越冷,林董和沈董两人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先前他们以为陆遗珠是钱其扬的养女,所以一直没有说什么。但是最近得知她是真正的钱家大小姐,这可乐坏了他们。听说那位遗珠小姐还是个非常怪异的女人,怎么说也比眼前的顾颜殊好拿捏不是? 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顾颜殊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眼神暗沉,他们竟然想把陆遗珠拖下水,然后再架空她,自己吞并素颜和苏烟吗?想得倒是好! “想见遗珠?也要看看你们自己够不够这个分量!”他是真的被他们激怒了。龙有逆鳞不可碰,陆遗珠就是顾颜殊绝对的逆鳞。对于他们的贪心,他还可以稍微忍受一样,毕竟人都是如此。但是他不能忍受他们把遗珠拖进这个泥潭。那便不是一般人的贪婪,而是一种可耻!连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都不放过,这群人还能算是人吗? 他敛了敛外溢的怒气,抬了抬手,示意erica把手上的一叠文件派发给每一个人。“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趁早把那主意给我收了。你们动她一下试试?就是我放过你们,看看钱昕然会不会放过你们!”毕竟血浓于水,就算并非一直在自己身边,就算他起了利用陆遗珠的心思,却到底是自己的妹妹。他能够欺负能够利用,别人不行! 众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翻开文件。刚看了几行,却都被吓得马上合上文件,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 顾颜殊细细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在心底骂了一句酒囊饭袋,不屑地说:“每个人都会有最致命的一个把柄,放你们逍遥了这么久,不是让你们来威胁我的。” 林董把文件扔到桌上,愤怒地说:“顾总现在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颜殊回答得十分冷淡,像是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也就是给你们看看,毕竟你们想做什么,我阻止不了。” 这么多年下来,这些董事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不可告人的秘密。钱其扬在的时候或许还好一点,懂得收敛。钱其扬死了之后,在顾颜殊非常好说话的基础上,这些人做下的肮脏事已经可以写成一本书。当然,这么多大风大浪见识下来,这些人都是懂得分寸的。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游走在灰色地带,并且隐蔽工作做得非常好。可是须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抢,只要肯花大价钱,总还是能够查出来。这两年为了查他们,达到一击即中的目的,顾颜殊在他们身上花的代价也不小。 erica奉命去查他们的时候,觉得把钱浪费在他们身上实在有点可惜。只是现如今看他们一副难堪的模样,erica又觉得这钱花的十分值得。 这里头坐着的可都不是笨人,最会见风使舵。沈董看董事这方已经毫无胜算,赔笑着和稀泥:“顾总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既然都为这个公司效力,自然应该为大家的利益做打算。现在窝里斗,算什么?” 他既然说得出这种话,当然是已经存了不再继续为这件事情争执这个打算。想的却是,跟顾颜殊接下去慢慢耗,反正总有一天他的小辫子也会被他们抓/住。 只可惜他如意算盘打得很响,顾颜殊却不肯给他们这个机会。 随手把放在自己面前的文件挥落到地上,他起身就要往外走,临走之前还若有似无地说了一声:“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们?老了……” 众人看着他走出去,一时竟然也没人敢叫住他。 沈董看向林董,“老林,这顾颜殊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你看现在这,该怎么办?” 他们原本是看顾颜殊好拿捏才这样张狂,现在顾颜殊就像伸出爪牙的老虎,何况他手上还有他们那么多证据,他们害怕也是正常。这些人之中,以林董年纪最大,股份最多,说话也最有威信,沈董这时候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也是自然。 林董也是大风大浪见识过来的,这时候脸上布了一层煞气,显得异常凶狠。只听他恶狠狠地说:“这小子给他一点面子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素颜出了事情,我看怎么他扭转这个局面!” 沈董已经隐约能够猜到他想要做什么,心里却仍旧有点忐忑:“用这样自伤八百的杀招,不太好吧?” 他的意思当然是要把素颜和苏烟的股份低价卖出去,以达到公司股票迅速下跌,造成破产。但是很显然,这种办法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绝大部分股东都会受到损失。 林董眯了眯眼睛,肥肉堆起显得眼睛很小,但是仍然掩盖不住那种凶狠恶毒的神色。“到时候我们再买回来,自己做老板,难道不是更好吗?” 另外一些股东这么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又仔细揣摩了一下,一个计划已经串起来成型,只等人去实施。他们对视一笑,脸上不约而同都露出了算计的神色。 苏城,就要变天了。 顾颜殊不急不缓地走出会议室,erica虽然在里面表现地很淡定,但是出来之后却仍旧有点担心。“boss,这样能行吗?只怕他们会狗急跳墙。” 走到办公室门口,顾颜殊回过头朝她笑了笑:“端杯咖啡过来,另外,erica你最近成语用的不错,值得夸奖。” 第61节 erica沉默了一下,明明得到大老板夸奖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她怎么左想右想就是感觉有点不舒服? 去了京城好几天,桌上需要处理的文件已经积了很多。顾颜殊轻舒一口气,脱下外套,慢慢把衬衫袖口的两个扣子解开,挽到关节处,露出一截小麦色的小臂。 只看了两份文件就接到了denny的电话,“boss,已经把夫人安全送到家里。” 顾颜殊的眉头舒展了一下,“情况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只是估计飞机上累到了,一回家就睡了。boss,我需要现在返回公司吗?” “不。”飞快地签完一份文件,他淡声说:“你留在外面,有点事情需要交代你去做。erica,毕竟是女人。” 顾颜殊的两个助理,其实denny一向是打理他的贴身事物,而erica却是帮着他做一些暗地里面的事情。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对于女人来说终究比较危险,所以把他们两个调换了一下。 denny应了一声,顾颜殊就挂断了电话。抬头看一眼窗外,那些外部看来高耸的楼层,在他这个位置看来,也显得有些渺小。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你的地位越高,自然也就看得越远。只有眼界开阔了,看从前的敌人,才会有视如蝼蚁的感觉。 这就是一种大权在握的笃定和气度。 黎夫人带着柳如梦坐了将近一天的大巴才到达京城,到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即使腹中饥饿,也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 她也是出身名门,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不由的心里就怨毒起来,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陆遗珠身上。她认定就是因为陆遗珠才造成她现在这么奔波劳累,打定主意总有一天要在她身上一丝一缕报复回来。 柳如梦倒是还好。她这几年过得日子很低贱,但是反倒把她的潜能给磨砺了出来。 黎夫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听说你先前也是名门的小姐,虽然比起我们黎家差了许多,但好歹也能排得上号。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能吃苦。” 这么几年,倒是把她尖锐的性格磨平了。她无所谓地笑笑,虽然没有当初娇艳的色彩,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是那种只有受过苦的女人,才会散发出来的神秘气味。 “人只有真正见识过什么是苦,才会知道自己吃苦的极限在哪里。” 答案是,无尽头。 当年柳如梦也是像黎夫人一样,一举一动都精心设计,只要稍微有一点摩擦,就感觉是在经受磨难。其实并不是这样。 真可惜,当她终于明白生活的时候,却已经是生命要走到结局的时候。 她其实并没有想过要报复顾颜殊,但是她很想知道顾颜殊失去一切之后失控的模样。所以她来了这里。反正她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好怕的? 偏偏到达黎满满住的地方的时候,她还没什么好声气。坐在沙发里面看了两人一眼,就把头低下继续背剧本。 黎夫人坐过去,笑着哄她说:“咱们黎公主这又是怎么了,妈妈帮你把柳如梦都带来了,怎么还是不高兴吗?” “现在来有什么用?”黎满满冷哼一声,看都不看她。“顾颜殊都已经带着陆遗珠回苏城了!” 她原本是想让黎夫人把柳如梦带过来,然后揭发他对柳如梦当初的所作所为。她就不信,当陆遗珠知道了那些之后,还能毫无保留地待在顾颜殊身边。甚至她还能拿这个威胁一下顾颜殊,要知道这件事情如果翻盘的话,顾颜殊要坐多少年牢看可都还没人能够估算出来。 谁知道棋差一招,他们竟然谁都没想到柳如梦没有身份证,坐不了飞机。只能一路大巴颠簸着过来,等到到的时候,正好跟顾颜殊他们两个时间相错。原本想好的计划就这么打了水漂,让黎满满怎么不生气。 ☆、第102章 不过是利用 黎夫人却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为了什么呢,就为这事?” “这事还不够让人生气的吗?既然她没有身份证,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借姑父的直升机把她接过来。” 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黎夫人听见这句话几句都要冷笑了。她姑父?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凌先生不开刀问罪就已经足够给她面子。更何况,柳如梦身上带着什么病菌她难道不清楚?要是不小心沾染到上面,她真是很想看看她怎么死。 心里虽然这样想,脸上却一点都不露出来,还是和风细雨的模样。“满满,不是妈妈说你。做事情不仅要用脑子,还要考虑好周围的形式。就是因为你上次自作主张,才会出了电影节上那样贻笑大方的事情。” 如果当时她在场,一定会阻止黎满满那样子的举动。毕竟她要的从来不是全国人民认同她,而是顾颜殊认同她!她这么做,根本就是断绝了他们之间所有的退路。只会让顾颜殊越来越讨厌她。不过也幸亏她是这样子不会转弯的性格,才能让自己牢牢地把她捏在手掌心里面。 黎满满有点迷茫,表情也变得很恍惚。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的手臂,连声问:“那我该怎么办,妈妈,妈妈你教教我!” 拍着她的手背,“别慌,你想要的,妈妈都是会给你的。但是满满,接下来的事情,一定要听妈妈给你安排,绝对不能擅自做主了。” 她说的话总是很有的,黎满满也一直很相信她。她其实就相当于黎满满的军师,前两天她要是在的话,黎满满也不至于输得那么彻底。现在她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黎满满自然什么都肯听。事实上只要现在有关于顾颜殊,有关于让他回心转意,她什么办法都愿意去试一试。 她连连点头:“我都听妈妈的,我都听你的!妈妈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我。”黎夫人现在是唯一能够让顾颜殊回到她身边的人! “那么你听好了,明天再安排柳如梦去医院里做一场检查。你听好了,我要的是最详细的检查。” 早在把黎满满带回来的那天她就已经给她做过详细的检查,所以再次听到黎夫人有这个要求,她显然有点吃惊疑惑:“为什么?” “照我说的话去办,具体的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黎夫人这句话说得很有保留。但是她既然肯说到这里,就说明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逐渐可以成型的计划,只是还不想告诉黎满满。 黎满满只好点头,“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注意办好。” 黎夫人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最后又嘱咐了一句:“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 不然只怕不等他们利用柳如梦,检查结果一出来就得被人带走。 另一边吴墨棋那里也不好过。直到今天晚上他才知道,陆遗珠走了。她又回了那个四季如春,却像一个囚笼一样锁着她的苏城。甚至连说都没有说一声,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来了,又静悄悄地离开。吴墨棋几乎要以为所谓的遇见,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美丽梦境。 吴墨棋连沙发都坐不住,缓慢地滑到地上,握着酒瓶,笑得非常狼狈。果然是无心无情的陆遗珠啊,恐怕她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有吴墨棋这个人存在吧。 他所有的爱情,不过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戏里面的女主人公,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男人,曾经这样爱过她。 只是这份爱来得太迟钝,到最后她还以为,自己那样深沉地厌恶着她。 这样可笑。 吴墨棋仰起头又灌了一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滑落,直直滑到脖颈里面,滑过上下滚动的喉结,在灯光下,显得暧昧又性/感。 门突然被一脚踹开,邹季成和林三站在门口看着他。 两人把房间里面现在的样子看了一遍,吴墨棋坐在地上倚在沙发腿上,酒液已经把他大半的衣服沾湿,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邹季成叹了口气,走过去把他扶到沙发上。 “啧啧啧,真是想不到,游戏人间的吴墨棋也会变成这样。”走过去一看,又吓了一跳,摆/弄这桌上的空酒瓶连连赞叹:“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找借口不喝,原来他是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喝啊。” 邹季成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别在那说风凉话了!快过来帮我把他酒瓶子抢了。”他正在抢吴墨棋手里的酒瓶子,谁知道这孩子没喝醉的时候力气很小,很醉了力气倒是很大,连邹季成走抢不过他。 林三看了一看,坐到一边,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才说:“他要喝酒让他喝呗,季成哥,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你一样,把东西埋在心里让它腐烂到自我愈合的。” 很多时候人更需要一种发泄的途径,就比如说林三伤心的时候更喜欢去疯狂地打一局斯诺克,而吴墨棋他更喜欢内敛一点的发泄方式,所以他选择了喝酒。 不过看起来家族会有那种遗传的基因,苏湘难过的时候选择喝酒,吴墨棋也选择了喝酒。 “不过我说,他这是为了什么喝成这样啊?”喝了大半杯久才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林三后知后觉地问。“最近也没看他谈恋爱啊,就算是谈了恐怕也没女人敢让他失恋。难道是为了家里逼婚的事情?” 邹季成无奈地看了他一看,见自己真的抢不过吴墨棋,只好松手让他去闹。反正在这种地方也出不了什么事。 “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也就是喜欢一个女人,结果人家不喜欢他。这不,正伤心着呢。你可别招他。” “我当是什么事呢!”林三一开始很诧异,到最后就觉得非常无所谓。“不就是个女人嘛,喜欢就抢呗!” 邹季成淡声说:“你当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林三放下酒杯看向吴墨棋,“不是,你这看上的是什么人?连你都抢不过?” 吴墨棋这时候其实神智是清楚的,他能够清晰地听见他们的一言一语。只是在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他都觉得自己这么凄凉。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女人。却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情,只知道用欺负来让她注意自己。结果可想而知,别人还能收获厌恶,可是他呢?他连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有她毫无感情的冷淡,还有那种不屑一顾。 吴墨棋拿着酒瓶子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再也没有办法控制,滚落下来。“林三,你知不知道,有种女人,别说得到,就连走近她的心房,都是一种奢望……” 他已经不再奢望能够跟她在一起,却根本连当她的朋友,都可望而不可即。其实他真的后悔了,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一次,他会在第一次见面的就告诉她,其实这世上爱你的不仅是顾颜殊,还有他。 但是时光是这样一个不可回转的东西,错过了就不再有。 林三却听不下去,踹了他一脚,嫌弃地说:“你看你那点出息,不就一个女人吗?看看我们祖先多厉害,那天上的七仙女啊,织女啊什么的,只要喜欢了,就都能弄到手。你再看看你,你现在这样子,我要是女的我也不喜欢你。” 邹季成沉默地看着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话可以说。虽说林三安慰人的手段有点拙劣,但是看起来还是有用的。 吴墨棋抹了一把脸,恍惚地说:“那你要我怎么办,她和顾颜殊之间,我连插都插不进去。” “插不进去就使劲插!”林三说得粗俗,却话糙理不糙。 邹季成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拍着吴墨棋的肩膀轻声说:“我也觉得。墨棋,很多时候你要明白,身为一个男人,只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难受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是你能够在她身边。更何况,顾颜殊对她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 顾颜殊要进军京城娱乐圈的事情,早就在他们这个圈子暗暗流传开来。如果顾颜殊真的对陆遗珠像传说中那么好的话,他怎么会动吞并钱家的心思? 一个男人倘若真的喜欢一个女人,并不是让她开口求情,而是自动自发地为她做好一切事情,以沉默的姿态。因为他怎么会舍得她伤一点心? 更何况黎满满事件还没有得到解决,他不相信那个女人会就此罢手。只要是自己看中了的,她一定会千方百计得到手。 “哎,说到这里我倒回过神过来了。不是,吴墨棋你喜欢的那个女人是陆遗珠?”林三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他根本没有想到,万花丛中过的吴墨棋,竟然会栽倒在那样一个诡异的女人身上。 “你现在才知道?”邹季成反问,难道苏湘叫他们两个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林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还真冤枉苏湘了。她把林三叫过来的时候的的确确说清楚了,吴墨棋是因为一个女人变成了这样的。林三却自作聪敏地想,吴墨棋那是什么人物啊,喜欢的女人肯定特别出众,指不定还是什么杰出华人什么的。结果没曾想竟然就是那么一个女人。 ☆、第103章 什么是爱情 林三承认陆遗珠那个女人长得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比她漂亮的娱乐圈一抓一大把,更别说当年非常有名的苏城第一美女宋汐珠玉在前。他们这帮世家子弟从小在女人堆里面长大,山珍海味见得都多了。他想破头都没想到,吴墨棋竟然会喜欢那么一道清粥小菜。更何况听说那个陆遗珠心理有问题,一直都被顾颜殊关在家里不让出来。 他觉得自己要收回刚才那句喜欢就要抢的话,吴墨棋对上顾颜殊,结局肯定是一个残败啊。其实并没有说吴墨棋自身条件哪里有什么不好,但是拼耐性和对陆遗珠的偏执性,吴墨棋绝对拼不过顾颜殊。 其实爱情这种东西,哪里有原因可以说清楚道明白的?多年以后,当时间的手抹去过往的重重尘埃,站在那个决绝的女人面前,林三终于明白了吴墨棋这时候的想法。 很多时候爱情就像一种突然爆发出来的疾病,染上的时候可能还不觉得,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第二天吴墨棋就买了去苏城的机票,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那里,也不知道自己去能做什么。但是潜意识的他就是很想去,或许是因为去了苏城,能够离她更近一点。 但是直到很久之后,吴墨棋才知道,原来他过去,不过是为了见证一场绚烂的爱情,逐渐走向死亡的一个过程。也是为了见证那个微笑似水清淡的女人,渐渐透支生命的一场战争。 当然,去苏城的不仅仅是吴墨棋,还有苏湘。 离开的时候邹季成来送他们,看向苏湘的目光依旧温和而平静,好像能够包容她一切任性。 “湘湘,”他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顶,就像小时候一样,他还是温柔的大哥哥。“不习惯那里就回来。” 虽说都说江南苏城是风水宝地,但是苏湘从小在京城长大,难免会不习惯。 苏湘沉默着,缓慢而坚定地把他的手拿开。她眼睛通红,看起来像是哭过了,但是眼中却没有眼泪。“季成哥,我都知道,你不用再这样子交代我。” 她这一声哥出口,就已经让人知道了她的决定。 邹季成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弯了弯唇像是要哭,却终究还是变成了苦笑。“湘湘,我会担心你。” “不用了!”她这话说得很快,更像是借着这句话下一个决心。“邹季成,这些话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今天我说给你听,你好好听,我也只说这么一次。 邹季成,从小我就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当然那时候大院里的丫头片子百分之九十都喜欢你,我的喜欢大概也并没有被你放在心上过。 而这么多年,坚持下来的只有我跟简情媃。你一向都不理简情媃,却对我有求必应,当然除了爱情之外。所以我理所当然以为你更喜欢我一些,这个你不能怪我。 只是,昨天我知道了,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竟然已经跟简情媃在一起了。如果我早知道,一定不会放任自己犯贱这么多年。” 就在昨天,吴墨棋一夜未归。她还是习惯性打了电话给邹季成,结果是简情媃接的。简情媃一向很聪明,她忍了很久,这次终于忍不住,对她说:“这是你第几次把季成从我床/上喊走了?苏湘,犯贱也要有个限度。” 第62节 苏湘长得漂亮,很多男人都喜欢她。简情媃一直很嫉妒她,也很厌恶她。这一次她终于能够把这句话正大光明地说出口,感觉像是出了一口恶气一样。 就在那一瞬间,苏湘才明白,原来自己的爱情,真的就只是自己的。 所以就在今天,她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要跟着吴墨棋一起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去不同的地方,释放一下自己的心情。这么多年,她一直沉沦在对邹季成的爱里面,这一次终于决定把自己打醒。 苏湘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走,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邹季成一眼。其实她今天说这番话,本身也没有奢望过,他能有什么回应。 邹季成一直喜欢把秘密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你看上去他好像微微笑着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湘湘……”直到苏湘走得很远,远得几乎看不见了,他才把这句呢喃轻声说出口。“湘湘,其实我爱你。” 其实邹季成爱苏湘,从以前一直到现在。只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他不会告诉她。并不是每段爱情都如钱昕然和陆蕾妍,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学会了放弃。 这世界上其实并非只有爱情这一种感情,还有很多事情都会被排在这之前。而邹季成选择了爱情之前的东西,选择了永远默默看苏湘离开。 很多次他都以这样的姿态目送她,但是这次很不一样。 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 邹季成转身往外走,低头拨通了林三的电话。“林小三,今晚出来陪我喝一杯怎么样?” “我说邹哥,昨晚是吴墨棋,怎么,今晚你也失恋了?”林三自己说是这么说,但是想想也觉得不可能。邹季成或许会失恋,但是绝对不会失态。更何况,他都没人恋,哪来的失? 但是这回他可是猜错了,邹季成没打算瞒他,淡笑着说了一声:“你猜的很对,我失恋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想让我陪你喝酒直说啊,还用这么拙劣的借口。”他这么直白说出来不绕一点弯子,林□□而一个字都不信。 “你小子,”邹季成笑骂了一声,“现在在哪?” “医院……”提起这件事情林三就郁闷,“你说说我这是欠了谁的,昨儿吴少出了那样的事情,今儿又摊上甄臻闹出人命。怎么个个都拿我当冤大头?” 邹季成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开了车门。带上蓝牙耳机之后发动车子,极其缓慢地往外开。“怎么,甄臻怀/孕了?你的?” 林三一脸苦相,“邹少这是在埋汰我呢,我哪有那胆子弄甄臻?” 邹季成但笑不语,过了一会,轻声说:“我在开车,晚上饶凰见。” 说起来甄臻也算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一个小传奇。甄臻是甄衾恺的侄女,从小父母双亡,在甄家长大,更是一早随了甄姓。但是甄衾恺也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侄女,甚至连话都不肯跟她说两句。甄臻就做出许多夸张的事情来,其实也没别的,就是想吸引甄衾恺的注意。 往常都是小打小闹也就过去了,没曾想这次真的闹了人命出来。 只怕这个比自己没小上两岁的侄女,又要让他头疼好久了。邹季成暗自摇了摇头,替甄衾恺叹息了一声。 当天晚上林三/去饶凰赴约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小跟屁虫。 “甄臻,最近没看见你,怎么,听说你最近挺出息?”邹季成一向都挺喜欢甄臻的性格,看她亦步亦趋跟在林三身后,忍不住就打趣了她一声。 甄臻从小被他们打趣惯了,也没放在心上,一屁/股坐到邹季成身边,笑嘻嘻地说:“那是,怎么也不能给邹哥你跌份儿啊你说是不是?” 林三一听就乐了,“嘿,我说甄臻你还真当邹少是在夸你呢?” 甄臻白了他一眼,“不要你管,离我远点。” 在场的众人纷纷笑了起来。说是邹季成叫林三过来陪他喝酒,其实也是个变相的小聚会,在场的人不少,而且还都是认识的。林三顿时就觉得自己有点丢人,气吼吼地说:“你个小白眼狼儿,看我下次还陪不陪你去医院!” 可不就是白眼狼嘛!可怜林三昨晚陪着吴墨棋闹腾了一宿,今早刚睡下去不到两个小时,又被这位小姑奶奶一个电话叫去了医院。那种心酸,那种头疼欲裂,林三简直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他这话一说出来,邹季成就在心底暗暗说了一声不好。果然!原本坐在角落里跟女伴玩骰子的甄衾恺一下子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目光锐利地看向甄臻,声音冰冷:“你去医院干什么?” 在场的人噤若寒蝉。所有人都知道甄衾恺脾气不大好,但是很少对女人发火。唯有对他这个侄女,是例外。两个人要么不对上,一对上那肯定闹得天翻地覆。 甄衾恺的眼神很可怕,甄臻却像是一点都不害怕一样,不仅仰头回视他,还一字一句地说:“打胎。” 甄衾恺眼中瞬间就卷起愤怒的风暴,抬手就要打下去,手却被站起身的邹季成牢牢抓/住。邹季成脸上的微笑很淡,眼中的坚定却不容置喙。“衾恺,甄臻也是大姑娘了,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打她,还预备给她留点面子吗?” “面子?”甄衾恺冷笑着说,“她自己连里子都不要,还要我给她什么面子?”话虽如此,邹季成都说话劝了,甄衾恺到底也没再有什么举动。只是也没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只在甄臻身边赶了一个人,随意坐下了。 见甄臻看着自己,不由动了动嘴唇,小声说:“回去再收拾你,现在你最好组织一下语言,想想回去该怎么解释。” ☆、第104章 真正的阴谋 气氛一时有点凝结,林三看不过去,忙扯了个由头打圆场。“嘿,邹哥,刚我去医院,你猜我看见谁了?” 林三是男人却一直很八卦,邹季成也知道他肯定又得知了什么秘密要讲。虽然他不感兴趣,却还是很给面子地问了一声:“是谁?” “我说你绝对猜不到好吧!”林三一拍大/腿,说得唾沫横飞:“黎公主你知道吧,就是那谁最喜欢的侄女。小时候咱们都叫她小郡主的。” 说到黎满满,邹季成还真来了点兴趣。把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靠在沙发背上,饶有兴味地问:“知道。怎么,她跟你们看的同一个科室?” “比看的同一个科室还让人吃惊!压根就不是黎公主她自己去看病!她带了个女人去去检查了血液科,说起来那女人还真挺漂亮的,只是眼神不大友好……” 林三的爱好是看漂亮女人,说着说着总是喜欢偏题,邹季成已经不想再就着这个问题跟他多说什么。估计他再说下去,能把那女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查出来。 林三也就这么一说,邹季成也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不久之后,黎满满竟然会利用那个女人,用了一招绝杀。 这厢黎满满利用特权快速拿到了实验报告,立刻就回去把结果给了黎夫人。黎夫人这时候正找了美甲师在家里做脚趾甲,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看见黎满满回来了,掀了掀眼皮,轻声说:“回来了?结果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你不是都猜到了。”今天为了躲记者,一天都东躲西藏,黎满满早就累了。随手把报告扔在桌上,坐到沙发上把鞋子脱了踢到一边。“早就知道的结果,你还非得让我再去一遍,白费功夫。” “你可真是天真啊,”黎夫人随手挥了挥手让美甲师下去,坐下来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看着她。“你是知道了,但是顾颜殊不知道,不是吗?” 这张东西,根本就不是为了给黎满满看的,而是为了给顾颜殊和陆遗珠看的。或许必要的时候,能够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黎满满却有点不敢相信,“这是柳如梦的报告单,关顾颜殊什么事?” 顾颜殊从来没有喜欢过柳如梦这种女人,甚至还因为当年陆遗珠绑架事件,非常憎恶她。可以说柳如梦会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跟当年他的心狠手辣也有很大一部分关系。所以黎满满并不认为,这份报告对他会产生什么影响,或许他看了会很高兴也不一定。 还真是榆木脑子,果然是从小被宠坏了的,连使坏都不会。黎夫人哼笑一声,倾身过去勾起了她的下巴。黎夫人脸上的笑容很娇/媚,看起来却有种让人胆怯的感觉。 “母……母亲……”黎满满还没见到过她露出这样的神色,心底也有点发憷,“你怎么了……” “说你天真你还真不含糊,”黎夫人呵气如兰,明明是柔美的场面,说出的话却恶毒冰冷。“你不会,把它变成陆遗珠的吗?” 她还真就不信了,要是陆遗珠被查出来得了艾滋病,顾颜殊会无动于衷。还会一点都不在意地跟她在一起。 黎满满一下子惊恐地看着她,往后面坐了一点,连连摇头。“不,陆遗珠现在还怀着孩子,我不能这么做!” “就是她现在怀着孩子你才要那么做!如果不这样,将来有一天如果你有机会嫁给顾颜殊生了他的孩子,你以为你的孩子会好过吗?” 如果有一天真的因为黎满满,顾颜殊不得不放开他的陆遗珠。那么陆遗珠留下的那个孩子很显然就变成了他唯一的寄托。现在不除掉,将来黎满满有了自己的孩子,顾颜殊根本不可能善待他!一个男人偏心起来有多可怕,永远都没有办法想象。 黎满满被这番话说得激起了一点狠辣的心思,但是口中却还是说:“我不可以做这样子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何况根本找不到人去做这样的事情。” 真的那样子对待陆遗珠了,顾颜殊就算活剐了派去的人,只怕也要把幕后主使者是谁问出来。到那个时候,就算黎满满除了陆遗珠,想必顾颜殊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娶她。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会去做? 黎夫人还在一字一句地把她往歪道上引,“找个跟陆遗珠有仇的,谁会怀疑到你身上?” “那更不可能,”找个跟陆遗珠有仇的,那是多天方夜谭的事情?那个女人看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其实也有她的好处。至少就不会在不经意间得罪很多人。她跟这个世界隔离开来,甚至已经脱节。能够真实触碰到她的人已经很少,更何况还是个有仇的。 黎夫人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显然已经想好了人选。朝着靠近门口的沙发那边看了看,“那不就是?” 坐在那里的是柳如梦。她一大早就跟着黎满满出去检查身体,回来之后他们也没交代她去哪里。两人可能是觉得他们是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所以连谈这种话都没有避开她。柳如梦听了一会,觉得根本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现在猛然被点名,还有点诧异。 诧异过后就是摇头,“不可能,我不会为你们做这样的事情。” 父母进去之前曾经再三交代,让她不要想着报仇。最为重要的,就是她自己能够好好活着。所以这么久了,她一直贯彻他们的话,好好活着。即使尊严扫地,即使被人践踏,即使出卖自己。更甚者,现在得了艾滋病这种恶心的病症,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终止自己的生命。她要为了父母好好活着所以这种有去无回的事情,她不会去做。 她不愿意,黎满满听了虽然有点不高兴,却终究是松了口气的。她其实并不是那样恶毒的人,处心积虑也只是为了让陆遗珠离开好自己到达顾颜殊身边。至于让陆遗珠死,这种事情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黎夫人却哼笑了一声,听起来极其不屑的样子。她站起身往柳如梦那边走去,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柳如梦小姐,我并不是在询问你的意愿。你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柳如梦的傲气,不过是被压制,依旧存在体内。此时此刻,在她这句话下面,却又瞬间勃发而出。她仰起头看向她,冷声说:“柳如梦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勉强。” 就算是去坐牢也好,也是另一种活着的方式。她这条命是父母搭进去整个柳家才保住的,她不会让任何人白白利用了父母的牺牲。 “母亲,”黎满满也在一旁附和,“我们可以再找别的办法,既然柳如梦不愿意,那么就不要勉强她。”说到底她还是觉得自己从前做的事情不过是为了爱情,看起来虽然丑陋,却没有触及到任何人的生命危险。可是现在这件事情要是做了,她就染上了血色,再也回不去从前的黎满满。 “黎满满,你既然要我帮你,就都要听我的。这样子前怕狼后怕虎,一辈子都成不了大气候。”这是实话。黎夫人从小就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也一直严格按照自己的剧本在走。只要能够到达自己的目的地,那么路途中牺牲的人对于她来说根本不是牺牲,而是另一种别样的奉献。 一将功成万骨枯,她坚信这个道理,也一直在这么实行。黎满满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她绝对不能让她脱离自己的掌控。 黎满满被她说得难堪,脸红红的。“可是母亲,我很怕……” 是的,她很怕。 她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其实不过是世人给予了她太多不怕的资本。她害怕这件事情做了,顾颜殊总有一天知道了,会连待在他身边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她害怕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情,会不再认自己这个女儿。她更害怕姑父和姑妈知道之后,会把从前给自己的宠溺纵容悉数收回。那么她黎满满还剩下什么? 更何况她还是个公众人物。现在的狗仔队简直无所不能,倘若真有一天他们把这件事情扒出来,那么她又该怎么在这个世界立足? 这时候她真的有点迷茫,为了一个顾颜殊,真的值得吗? 黎夫人看她那个表情就暗叫不好,只怕她这么一想就真的想明白了。于是停下来不再逼她。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带过去一阵柔和的香风。看了黎满满一会,轻叹一声:“或许满满你是对的,这世界上的男人很多,不止顾颜殊一个。为了他做到那个地步,好像是真的有点不太值得。满满既然不愿意,妈妈当然不会逼你。”她轻轻抚摸着黎满满的头顶。“回了苏城妈妈就给你介绍新的世家公子,怎么害怕没有比得过顾颜殊的麽?妈妈答应你,就此收手。” 真的让她收手,黎满满却舍不得。这样的情绪不停在心底纠缠,让她非常痛苦,带着哭腔哽咽着说:“妈妈,不会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顾颜殊更好的男人。” 即使有,也不会是她所爱的。 其实说到底,顾颜殊并没有她所说的那么好,她或许也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爱他。不过是人的贪心作怪,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更何况顾颜殊是她从小到大第一个得不到的人。 “满满,我可怜的孩子,那你该怎么办呢?”黎夫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心疼。 黎满满抱着她,在她怀里哭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仰起头看向黎夫人。她脸上还带着泪痕,脸色却看起来很坚决,有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妈妈,我决定了。”黎满满擦干自己脸上的眼泪,“妈妈,我要顾颜殊这个男人。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有人能够让我再心动。” 黎满满其实知道这是怎么样一个错误的决定,但是那又怎么样。如果陆遗珠是真的爱顾颜殊,那么她还可以自己欺骗自己,说他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不可以打扰,但是现在算什么?她没有办法忍受自己当成宝贝的人,被她像垃圾一样嫌弃。 黎夫人像是一早就知道她会做出这种选择,满意地点了点头:“满满,这才是我们骄傲的黎公主。” 柳如梦却完全没有想到黎满满想了那么久,居然说出的是这样的话,诧异地看着她。 “柳如梦,”黎满满在想的那段时间里面,很显然也想了怎么拿捏她。她回头正对上她的目光,无边无尽的荒凉。“我用柳家跟你做交换。” 她任她差遣,她把柳家还给柳如梦。 柳家,永远是柳如梦心底最疼痛的一个角落。如果不是当年她那么偏执,又怎么会变成那样? 现在终于有机会挽回,黎满满便是吃准了她根本不可能拒绝。 果然,柳如梦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好。” ☆、第105章 他说我恨你 公司这么几天积累下来的事情很多,顾颜殊回到家里面的时候,大厅里的时钟已经开始撇向九点。家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现在顾颜殊知道陆遗珠在这个家里面,就感觉非常温馨,因为对家有所期待。可是陆遗珠离开的那几天,这灯光更像是一道暗黄色的锋芒,轻易就让他的心脏血流不止。那种疼痛就像是心被人牢牢掐着,里面的血液几乎都被挤压出来。深深的胀痛,却又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过现在好了,陆遗珠回来了。顾颜殊想到这,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 张妈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笑着说:“夫人回来了,瞧把先生给高兴的。” 第63节 顾颜殊心情的确很好,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这么明显吗?” “这可不。”放好公文包,张妈忙让顾颜殊坐到餐桌上。桌上只有一个青花瓷的大汤碗,上头用一只盘子牢牢盖着。上前把瓷盘拿开,立刻有一阵白色的热气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还夹杂着鸡汤的香气。“知道先生和夫人今天要回来,一早就去菜场买了新鲜的活鸡。从早晨熬到晚上,一点点撇去了上面的油。保准好吃,先生最近在外头肯定没有吃好,多吃几碗。”说着,自发给顾颜殊盛了一碗汤。一边还叫惠芳把别的菜端上来。“谁知道先生回来得这么晚,只好把菜先收了,等回来了热一热。先生下次可不能这么拼,事情总是做不完的,家比事情重要。” 老人懂的道理总是很多。她是真心把顾颜殊当儿子看,所以才不拿自己当外人,絮絮叨叨说了这样多。顾颜殊失去母亲的时候还年轻,这几年张妈为他和陆遗珠操尽了心,他也是拿她当半个妈看的。因此并没有不耐烦的神色,反而微微笑着,像是很认真听的模样。 顾颜殊喝完了一碗鸡汤就要吃饭,乘着惠芳去盛饭的空档就问张妈:“我今天回来的晚了,没有陪遗珠吃饭,她看起来有没有不高兴?吃得下东西吗?” 就知道他一回来就要问关于夫人的事情,张妈笑着说:“嗐!就知道先生回来了保准第一件事情就要问夫人。咱们夫人的性子,先生你还不知道?有什么高兴不高兴,还不都是照样吃饭。不过她今天胃口看着倒好,饭吃了大半碗,还喝了两碗鸡汤。说到底还是先生你有本事,夫人跑到京城去,你去哄了两天就回来了。我就说,夫妻哪有隔夜仇,说什么离婚,还不是捱两天就过去了。” 陆遗珠前段时间想跟顾颜殊离婚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当时佣人堆里还有人说,夫**害了先生这好几年,总算是自己想通了。不然等黎小姐登堂入室的时候,夫人再走,看起来可就那么不好看了。当时张妈听见了就很不舒服,笃定了他们这婚啊,离不成。 结果你看,果然是。夫人被先生劝回来了,还不是照旧宠着护着问着,不带一点虚的。 张妈不觉自己说到了顾颜殊的痛处,还挺高兴。顾颜殊面上是笑着,心中却很苦涩。原来连张妈他们都知道,他在或者不在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他还担心他不回来她要担心,但是事实是她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还比平时多吃了点东西。 顾颜殊不再说话,静静吃了一碗饭。其实菜色是很好的,只是他一个人吃着总有点冷清的感觉,又有点说不出来的苦涩,因此这一顿晚饭吃得很食不知味。 吃完饭他才轻声说:“夫人睡了?” “还没呢,今天下午睡了一下午,晚上估计是睡不着了。”张妈正在收盘子,腾不开手。于是就用下巴指了指客厅。“这不,抱着小诺看电视呢。说起来也是奇怪,从来不爱看电视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颜殊也觉得奇怪,走过去一看,她竟然在看《豪门贵胄》。坐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膀,顾颜殊轻声说:“不是一向不喜欢看电视?怎么,今天倒起了兴致?嗯?还看的是《豪门贵胄》。” “电视剧很好看。”陆遗珠只淡声回答了他后面一个问题。她其实也是偶然间看到的。小诺今天不乖,吃过饭就在那里玩电视机遥控机。等到张妈想要阻止的时候它已经把电视机打开了,正好放的是《豪门贵胄》里面黎满满的戏份。她虽然先前不喜欢黎满满,但是既然做了不再纠结于这件事的决定,自然也就不会再对她有什么偏见。反而用很寻常的眼光去看待这部戏。 平心而论,黎满满的演技虽然比步丽仙要差上很多,但是既然能提名最佳新人奖,演技也不全是吹出来的。她一开始是真心喜欢演戏,也的确很有天分。不然素颜不会签下她。至于跟顾颜殊那档子事情,的的确确是失策。毕竟谁都没想到她会喜欢上顾颜殊,还喜欢得堕入魔障,几乎疯魔。 如果只算演员这一点的话,黎满满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最好。 顾颜殊把电视按灭,回过头看着她:“陆遗珠,你想干什么?” 他觉得陆遗珠是要用这部戏里面的黎满满来提醒自己曾经出轨这个事实,他觉得伤心又愤怒。陆遗珠这样的人,竟然会为了钱昕然做到这个地步。用这种方式来宣告,他没有资格去触碰她的禁地。 果然是血浓于水,而他,自始至终都是被她排除在外的外人,是不是? 顾颜殊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受伤的兽眸,陆遗珠不明白他这份莫名其妙的怒气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她也并不打算知道。 “我只是想看部电视剧。” “看电视为什么单单挑这一部!”他打定主意觉得她还在敷衍自己,站起身,一下子把遥控器狠狠掼在地上。那东西是塑料做的,瞬间就碎成了好几瓣,里面的电池也摔了出来,咕噜噜滚到陆遗珠脚边。就连那边的瓷砖也都碎了好几道纹路,在灯光下,隐隐让人有种美好破碎的心凄。 小诺被他吓到,一溜烟跑到自己的狗窝那里去窝着。只留出两个眼睛,瑟瑟发抖地看着两人。 陆遗珠也站起来,“你吓到小诺了。”那句语气,就好像他的愤怒,他的痛苦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唯一在意的,不过是他吓到了小诺。 顾颜殊感觉自己就像面对着一个石头人一样。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总在他稍微觉得有点希望的时候,又把他狠狠打进痛苦的深渊。 现在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在告诉自己。这么久,他的努力根本就没有用。只要有什么牵涉到她的亲人,他顾颜殊永远都是被舍弃的一个。他什么都把她放在最前面,可是她呢?她给了自己什么? 这时候的顾颜殊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并不应该跟陆遗珠要求这样多。 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要过这份霸道、让人窒息的爱情。 他一开始其实也不过是想要她的一个微笑,只是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他现在要的,根本就不只是那个微笑。他还想要她的拥抱,她的缠/绵,还有她的爱情。 只是这些,她却统统吝啬。甚至大敌当前,她连一点信任都不肯给自己。顾颜殊隐约觉得这段婚姻已经名存实亡,是该走到尽头的时候。可是真的要让他放弃陆遗珠,他又真的做不到。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不能让自己人为做主,比如说陆遗珠,永远在他的计划外面。 两人对视许久,他的悲伤对上她的冷淡。到最后他还是先败下阵来,溃不成军。 “你困了,去睡吧。”他的声音很轻,里面却带着一种绝望和认命。他爱了这个女人这么久,终于在这一刻,认命。认命并不是放弃,而是他终于承认,在她这里,他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 陆遗珠毫不留恋,转头就往楼上走。她现在根本就不想跟顾颜殊多说半句话,他说让自己早点走,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走上楼梯的时候似乎隐约听见顾颜殊在背后说了一句:“我恨你。” 她的脚步顿了一顿,可是想要再仔细听的时候,却分明什么都没有。 陆遗珠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但是事实上,那句话顾颜殊的确是说了。 他说得很轻微,但是他知道,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恨过陆遗珠。他曾经有很多次,在那么一瞬间有种因爱生恨的感觉。但是在这么一刻,他是真的恨了她。 那种恨意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到最后变成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一种情感。但是就算是这样,顾颜殊也绝对不会放开她。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怀抱里。 佣人一早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却奈何没有一个人敢过来看一看的。张妈听见声响,匆匆忙忙放下东西从厨房里出来。结果走到客厅里就看见一地狼藉,陆遗珠已经不在了,唯有顾颜殊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 ☆、第106章 这次他认命 “先生,这是怎么了?”现在这种情况张妈也摸不准,问得也很小心翼翼。 “张妈……”顾颜殊觉得自己有点恍惚,张妈忙上前扶他到沙发上坐下。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一会功夫这是怎么了?” 顾颜殊摇着头苦笑,看向张妈的眼里竟然是无穷无尽的迷茫。“张妈,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只要她不爱,不管我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是的,没有用。 钱昕然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带着自己回苏城。她一点异议都没有,竟然就真的那么做了。他痛苦到选择稍稍利用了一下她,他想让她知道自己有多痛。但是今天就是他有多可笑的时候。 张妈叹了口气,“先生,过日子可能不大需要爱情这种东西。你可别说我现实,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不管你年轻的时候多爱得死去活来,老了老了她该待在谁身边就在谁身边。时间这种东西,光靠爱来度过,是没有用的。” 还要有耐心,信心,和忍耐。 其实陆遗珠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呢?她不爱顾颜殊,当然也不会爱其他人。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待在顾颜殊身边,以后也绝对不会去到别人那里。等顾颜殊熬过这段时候就会发现,管她爱不爱,至少到最后,她也只能待在自己身边。 最重要的是现在陆遗珠怀/孕了,按照她小时候的经历,绝对不会让孩子生活在没有母亲的坏境下面。就算为了孩子委曲求全她也会待在顾颜殊身边。更何况照张妈来看,陆遗珠未必对顾颜殊没有爱情,只是来得太隐晦也太缓慢,连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是吗……”顾颜殊淡淡说了一声。 张妈说得话其实很有道理,要是换了平时的顾颜殊,肯定能够明白很多。这样的老人把一辈子过完,肯定有很多对人生的心得,很多时候他们埋在心底,不为外人道。今日少见地肯同他说这样多,他却根本听不进去了。 他站起身往外走,张妈忙叫住他:“先生,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知道,”他苦涩地说,“但是张妈,这次我想逃一次。每一次都是我低头我认错,其实现在我想想,我根本没有错啊。” 只是因为他太爱她了,所以愿意包容。 年轻的时候以为爱是一切,所以愿意无条件委屈自己。可是现在才逐渐明白,生活光光有爱,根本没有办法继续。 顾颜殊一夜都没有回来,第二天早晨回来了一趟,不过拿了几套衣服走,就匆匆离开了。 陆遗珠早晨起来吃东西没有看见顾颜殊,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他昨天晚上还跟自己吵了一架,现在不愿意看到自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妈给她端了一碗白粥上来,陆遗珠吃了一口就皱眉,放到一边不吃了。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陆遗珠又吃了一口地瓜丸,跟往常的香甜不一样,这次的甜得发腻。她感觉有点恶心,立时就吐了出来,没往下咽。“怎么,今天的东西都和以前的味道有点不大对。家里换厨子了吗?” 张妈小心翼翼地说:“以前夫人的早餐都是先生早起半个小时给做的,先生今天早上匆匆回来了一趟又走了,没赶得上给夫人做早餐。夫人将就一下,明天就好了。” 她却摇摇头,拿过被推到一旁的白粥,慢悠悠地胖嘴里塞。这味道其实很不合她的口味,但是强迫自己吃了几口,倒也觉得还可以。她逼着自己吃了一碗白粥,轻声对张妈说:“这厨子很好,以后就让他做东西吃。” “嗐,也就是这次先生忘了。夫人的早餐都是先生亲手做的,关那厨子什么事。” 一都说日之计在于晨,苏城人更是说早餐要吃好。顾颜殊把这个习惯坚持了这么久,就算先前两人晚上还吵架,第二天依旧早早起来给她做。所以张妈看来,不过是一天,过了这一天,顾颜殊依旧还是要恢复正常的。 陆遗珠却看着张妈,露出了嘲讽的笑意。“怎么张妈你还指望他回来?他不会回来了。” 是的,不会回来了。当然她指的不回来并不是他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回这个家,而是从前的顾颜殊再也不会回来。 顾颜殊是很会控制自己的人,当他做了一个决定,那么那个决定就是事实。他今天既然决定不做这份早餐,那么以后也都不会再做。这是很容易推断出来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她就施施然起身往外走,今天天气少见的好,太阳光很好。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晒过太阳,倒真的很想念那种温暖的感觉。 张妈怕陆遗珠伤心,还想再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从那天起张妈就隐约觉得,像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陆遗珠说得很对,她虽然不爱顾颜殊,却把他的心思猜的很准。顾颜殊真的没有再做过早餐,一顿都没有。他不做,陆遗珠就照样吃,反正吃什么不是吃,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当然不一样的地方不止这一点。渐渐地,顾颜殊就开始不回家了。按道理说这样是很奇怪的。他这样爱陆遗珠,恨不得她时时刻刻都在自己面前。更何况她现在肚子里面还怀着他的孩子,就更应该陪着了。他偶尔也会回来,却也只是回来拿点东西,拿了就走。有的时候会碰到陆遗珠,也只是用那种冰冷的目光看着她,连一句话都不说。 家里面有关于顾颜殊的东西,都在一件一件减少。佣人都在暗地里说,陆遗珠这回可算是得宠了,只是不知道最新上/位的女人是谁。张妈一句句都听在耳朵里面,也急在心里面。偏偏陆遗珠还一副没事的模样,冷冷淡淡地,得了空就练练苏绣,不想绣就拿着书看看,或者躺在躺椅上面晒晒太阳。 也不出门。 顾颜殊那时候天天在她跟前的时候她总是闹着要出门,现在却一天到晚待在家里,看上去比谁都惬意。 顾颜殊天天夜不归宿的事情瞒不过外面的狗仔队。他们跟着他跟了好两个月,才终于摸/到他现在的住址是在一个小公寓。 很难想象顾颜殊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蜗居在这样一个小公寓里面。这让记者们有点好奇。但是当他们发现那个公寓里面住着的人是谁之后,就像闻到了血的鲨鱼,隐约已经感受到疯狂的气息。 谁都没想到被顾颜殊金屋藏娇的女人竟然是黎满满。 那个在电影节上丢尽了脸,甚至还爆出小三门风/波的黎满满。让人不解的是,顾颜殊在电影节上明明表现出对妻子陆遗珠的感情,看上去也不像是骗人的。但是时隔两个月,竟然就爆出这种丑闻。曾经的山盟海誓,顿时就变成响亮的耳光。 两个人的住址一经发现,立刻就被娱记堵了个水泄不通。 黎满满站在窗边,悄悄掀开窗帘的一角往下看了看,闪光灯一阵闪烁。她立刻放下窗帘,回身看向顾颜殊,“你是故意的。” 若非他故意让记者摸/到蛛丝马迹,他想瞒着的事情,又有谁可以查出来。 顾颜殊也起身走到窗边,掀起一角往下看了看,满意地说:“效果比预期的好太多,黎满满,做好准备,过两天开记者招待会。” 现在这种时候开记者招待会简直是自寻死路,黎满满看着他,难得冷笑了一声,“怎么,上赶着给人家去骂吗?” 顾颜殊冷声说:“你当你躲起来就没人骂你了?” 现在的黎满满,俨然已经变成了全民公敌,根本没有洗白的可能。她现在躲起来,最多也就造成别人暂时淡忘的局面。到时候想要再出来,难保别人不会再提起这件事情。更何况现在正是风头正胜的时候,把她雪藏也未免太可惜。 只要他愿意,黎满满就是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无坚不摧。 一开始的时候其实他并不想要利用黎满满,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黎满满沉默了一下,“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公司该操心的事情,你需要做的,是按照给你的剧本走。” 顾颜殊一早在这件事情发生之间就专门为黎满满量身定制了一个计划,素颜整个团队制造出来的case是,自黑。 没错,就是自黑。 现在这个时代,很明显白莲花圣母型已经不再适合当代社会。在一系列脑残电视剧之后,坏女人反倒成了当代的主流。正所谓让人恨得牙痒痒,到最后反而让人恨不起来。 反其道而行有时候的确能够收到自己意向不到的效果。 顾颜殊交代完事情就要走,黎满满忙叫住他:“颜殊,你今晚不留下来吗?” “黎满满,平复好你的心情。”他需要的,是一个足以撑起素颜台面的天后。而不是现在面前这个只拘泥于小情小爱的黎满满。“可以替代你的人很多,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你。” 第64节 ☆、第107章 所谓的深爱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在发生了那样多事情之后,他还会选中她来完成这个任务。终究是身家背景太厉害,何况先前的噱头已经打得够足,再加上现在他又和凌然有那么一个计划。 “可是现在外面还有很多记者,这样子出去肯定会被他们拍到。”她慌不择路只能用这样一个可笑的借口留住他。 手段拙劣得可笑,顾颜殊也的确是笑了,那样子嘲弄的弧度。他面对她的时候似乎总是这种表情,从来没有一瞬间是真心温暖过。“满满,他们敢发的,都是我让他们发的,你知道吗?” 黎满满面色苍白,顾颜殊转头就走,毫无留恋。 顾颜殊比谁都明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当年要不是他没有留意过报纸和网络那些渠道,陆遗珠怎么会被人口诛笔伐成那样?吃一堑长一智,那件事情之后他就明白,必须要确保群众知道的消息,都经过过滤。 走下楼梯的时候倒是很多人拍照,甚至还有人上前问:“顾先生,请问你现在是在和黎满满小姐同居吗?那么顾夫人该怎么办?请问你们是否已经在协议离婚?” “顾先生,据可靠消息称,顾夫人在此之前已经向顾先生发出了一封律师函协议离婚,请问是否确有其事?” 这句话一出,简直像是一石惊起千层浪一样。记者更是争先恐后地把话筒往他面前凑,甚至无视了他冰冷的面色。 “顾先生,如果是这样的话,请问京城电影节上你们是否是在作秀?” “你和顾夫人离婚之后是否就会迎娶黎满满小姐?” “小三门事件是不是还有后续?” …… 面对这些狂轰滥炸,顾颜殊一个字都不想多说。denny走过来护着他往前走,一边替他挡着镜头一边说:“抱歉,顾先生不接受任何采访。请让一让,如果真的像知道的话,三天后素颜即将召开黎满满小姐的记者招待会,届时会一一回答大家的问题。现在请不要再拍了。” 上了车之后denny才问:“去公司吗?” “不,回家。”他这话说得很冷淡,denny却分明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即使下定决心要伤害,却仍旧还是舍不得,还是会在意。 车子开过一段,denny接了一个电话。也不知道对方在那边说了什么,他听了之后兴奋得很。挂了电话就激动地说:“boss,那群股东已经开始行动。公司股票开始下跌,当然,我们的人已经暗中低价开始收购股份。” 这件事情在他的预期之中,所以也并没有很高兴,只是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动作不要太大,一点一点来。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放心吧。那群老家伙也聪明得很,都是拆分成很小的部分一分一分卖的。想必也是想将来买回去的时候好买一点。”集合起来卖总归引人注目,拆分了卖又让他们起不了什么大风浪,将来自己买回来的时候,对方也不至狮子大开口。在这里混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顾颜殊但笑不语,从车里的小冰柜里面拿出两只杯子,到了两杯红酒,把一杯递给denny。“提前庆祝,denny,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也算是委屈你了。” 一边说一边轻轻摇晃着红色的酒液,那红色特别暗沉,看起来却像丝绸一样,晃动的时候看起来很美。 denny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说:“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现在不是都好了吗?” denny也是出身名校,不过当年投资失败,才让顾颜殊聘请回去当了助理。这几年一直止步不前,倒真是有点委屈他。不过还好,很快就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想到这里,denny就觉得这么久的等待是值得的。 聪明人都不喜欢太过激进,而是慢慢蛰伏,到最后确认无虞的时候才好一/杆/进/洞。顾颜殊是这样的人,他身边的,自然也是这样的人。 “对了boss,”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酒杯,试探着看向顾颜殊。“三天后的记者招待会,真的要那样做吗?” 顾颜殊的眸色闪烁了一下,最后终究还是变成一片阴沉。轻轻含了一口酒,顺着喉咙滑下,芬芳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苦涩过后,却有淡淡的甘甜。 “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畏首畏尾。很多时候我们为了成功都要付出一点东西,只是不同之处在于,这次我付出的是陆遗珠。” 更重要的是,就算他那样做了又怎么样?反正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一点都不会在意。他原本想过要用一辈子去爱她,现在看来,用一辈子去补偿她,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只是世事向来喜欢捉弄人,顾颜殊算好了一切,却没想过,当一切尘埃落定,陆遗珠还有没有那个一辈子跟他耗。 顾颜殊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张妈看见他回来很高兴,但是眼神之中不免有点忧色。“先生劝劝夫人吧,最近总说肚子饿,吃了全长在肚子上。身体又一向很弱,到时候生孩子,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他闻言皱了皱眉,去没说什么,脱了外套想上楼。一抬头,却看见了陆遗珠。 她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浅紫色的裙摆一下下曳地。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像是在看他,又像什么都没有看。还是和初见一样,走到离地面还有两三级楼梯的时候,在那里站定。 时光好像轻轻重叠在一起,穿过重重暮霭,他已经变成这样不堪的模样。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以不择手段,再也不是当年纯澈的少年。唯有她站在时光的尽头,还是那样干净如初,冷淡却清澈的目光。 听张妈说她最近吃的有点多,却也不见她胖出来。肚子将将满四个月,却比别人刚刚显怀的肚子要大上许多。顾颜殊有种错觉,好像她身上的养分,都被肚子里面那个孩子吸走了。 陆遗珠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了一会,就把目光移开。走下楼梯,叫了小诺一声,就要往屋外走。 “遗珠!”顾颜殊猛然回头叫住她,目光之中情绪繁多,却唯独自己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心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但是他似乎感觉,她就像一只紫色的蝴蝶。要是再不叫住,会飞走。 陆遗珠果然停住,站在那里却不转身,只淡声问:“什么事?” 他喉间干涩,甚至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外面……他们都是乱说的……”你不要信…… “我不会相信。”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她打断。原来谎言说多了就有这样的作用,自己还没细细思索清楚,她已经帮他想好下面的回答。 “是吗……”他异常悲凉地笑笑,“那你回过头看一看我。” 她不动,他又说:“怎么,现在连看都不想再看我一眼吗?” 这句话说出来,她终究还是转过身,看向她。相对而视的时候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体内穿过,快速得让人来不及感知。像是谁跋山涉水从岁月尽头而来,只为了穿过层层纠缠,只为了这对视的一眼。 她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遗珠……”他其实想跟她说很多话,这样久没见了,他其实非常想念她。但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变成了一句:“孩子还好吗?” 陆遗珠低头摸了摸肚子,露出一个安静的微笑。“他很好。”像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问一句安好,他们之间竟然浅薄得只剩下这一个恍如死水的微笑。 身体内部突然窜上来一阵凶猛的疼痛,顾颜殊几乎站立不稳。“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 她不再说话,目光却像是在控诉一样。那道目光清清楚楚地告诉顾颜殊:现在这样的情况,难道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陆遗珠扯了扯嘴角,不再理他,转身往外走。今天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金灿灿的落下来。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今天的冬天真是让人感觉格外漫长。陆遗珠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心脏开始蔓延到手指尖,一寸寸都冻结成了冰,再也没有化开的时候。 顾颜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有怨恨蔓延开来。他面部表情僵硬,唇角的那一抹弧度看上去很阴冷,目光却也显得阴冷可怕。他在愤怒,在痛苦。这铺天盖地而来的负面情绪太过汹涌,甚至迷住了他的双眼。 “最近股市动荡,家里也不好过。既然你说还好,那我看,实在没有必要放这么多佣人在家里面。” 陆遗珠这时候已经走到外面,要是一般时候,顾颜殊说这种话,她已经听不见。但是今时不同往时,他今天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话是这样说出口了,顾颜殊死死盯着门口。 只要她说一声不要,只要她稍微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只要她有一点点在意的样子,他就不会再这样对她!可是她没有,什么都没有。坐在阳光下面,她只是轻轻摸了一下小诺的头。 顾颜殊等了好久,却什么都没有等到。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让张妈帮他把楼上的电脑拿下来。楼上全都是他和陆遗珠生活过的痕迹,他不想看见,只怕一看见,自己就要流泪。 张妈看了看他,只好上楼去拿电脑。顾颜殊拿了电脑就要走,张妈终究看不下去,劝了一声:“先生,你别这样对夫人。到最后终究苦的是自己。” 他每次折磨陆遗珠,痛苦的何尝不是自己? ☆、第108章 情不知所起 情不知所起 顾颜殊闭了闭双眼,往外走去。这么几年,甚至连佣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对她的心,。她却根本视而不见甚至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 顾颜殊往外走的时候经过陆遗珠,她往里翻了个身,避开他的目光,睡意安稳。却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悄悄濡/湿/了睫毛。 是的,她不相信顾颜殊。自从黎满满出现之后,自从顾颜殊夜不归宿之后,他所说的话,她就全都一个字都不再相信。 小诺呜咽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好像在安慰一样。 顾颜殊这一去就真的没有再回来,家里的佣人也一个接一个少了很多。直到有一天,洗衣服的佣人也悄悄消失了,陆遗珠对着自己换下来的齐胸襦裙,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明白,顾颜殊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也或许他不过是想逼自己低头,逼自己依附于他。如果是十四岁的那年,或许她真的会。那个时候她只要活着,尊严这种东西对于她而言根本没什么大用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仅见识过了这个世界的丑陋肮脏,更学会了怎么面对。 陆遗珠自己拿着衣服下楼去洗。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自己用过水龙头,放了好久才有水出来,还是冰冷的。到最后还是热水还是没能出来,她不想再耗下去,索性用直接用冷水洗。隆冬腊月寒意彻骨,几乎要滴水成冰。陆遗珠呵着白气在刺骨的冰水下面洗衣服,一开始是冷得麻木,到最后因为竟然也洗出了一身冷汗。 张妈找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衣服洗完,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双手,心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夫人自己洗什么衣服,这大冷的天,还用冷水洗!衣服脏了叫张妈一声,张妈给你洗。”张妈上前握着她的手想要给她一点暖意。“肚子里面还有孩子,就算和先生吵架,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啊!先生也是,怎么能真的这样对夫人。” 张妈以为她会哭,会难过,至少会有点苦涩。但是出乎意料什么都没有,她脸上的表情仍然那样子寡淡。很容易就让人想到那句诗:淡月失梅花。 她的手还被张妈握着,却看着一边自己已经洗好拧干的衣服:“张妈,教教我怎么用洗衣机好不好?” 张妈这种时候哪里还会说出不好的话来,心疼都已经来不及。她的小姐啊,从十四岁一直看她长到现在。一直被钱其扬跟陆心纤捧在手里视如珍宝的遗珠小姐,现在却在这么冷的冬季,就着冷水洗衣服。 “夫人……”张妈的眼角有点湿/润。 陆遗珠歪着头看她,“张妈,你别哭。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哭什么?” 的确,那不是陆遗珠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当年被宋恬迩关在地下室的时候,不仅三天两头吃不到饭,还要负责起宋恬迩的衣服。也不知道她是去哪里了,每天丢给陆遗珠的衣服都脏污不堪,有的时候甚至还混着泥水和秽/物。十四岁之后和之前简直就像个分水岭,但是那并不代表遗忘。洗衣服又怎么样?用冷水洗衣服又如何,那十四年她不也这样过来了吗? 当初她为了能够活下去,又有什么事情没有做过。其实顾颜殊根本就不明白那是怎么样的十四年,他只知道她很痛苦,却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种痛苦。 所以他永远不会明白。 在阳光下,陆遗珠看着张妈心疼的面色,幽幽地笑了。 吴墨棋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就着一身阳光,面带疑惑的微笑慢慢走进来。 “你怎么进来的?门口的保安都死了吗?”张妈很显然已经忘了吴墨棋来过这里,又从来没有外人会进来,所以一看见陌生的脸,就像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把陆遗珠牢牢护在身后。 吴墨棋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门口一个人都没有。”他说的是实话,门口真的一个保安都没有,乍然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以为顾颜殊和陆遗珠已经搬家了。可是却还隐约看见小诺奔跑的白色影子,将信将疑地走进来一看,却看见陆遗珠跟张妈面对面在说着什么,面前还摆着一盆拧干了的衣服。 “什么?”张妈听见这句脸色相当不好看。门口那些保安是钱其扬亲自挑的,他去世之后管理权就落在了顾颜殊身上。他们都是挑选来保护陆遗珠的,薪水一年一结,根本不可能出现玩忽职守这种情况。现在吴墨棋能够大摇大摆直接走进来,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顾颜殊解雇了他们。 吴墨棋又不是傻/子,看见张妈那个表情,顿时就能猜出一两分来。看向站在张妈身后的陆遗珠,试探着问:“遗珠,顾颜殊对你不好吗?” 陆遗珠没有说话,张妈这次也是气急,没有帮着顾颜殊,冷哼一声:“这不是好不好能够形容的。你看看这地上的衣服,大冬天的让夫人在这里用冷水洗衣服。” “他怎么能够这样对你?”在吴墨棋心中,喜欢一个人就要拼命对她好,不喜欢至少也不能虐/待。顾颜殊一直给人的感觉是他非常爱陆遗珠,可是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 “并没有什么为什么,”陆遗珠淡声说,“他本来就没有理由必须对我好。” 是的,他在她身上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必须要做的。先前不过是还爱着,现在或许也爱着,只是收敛起那份怜惜,就伤害得肆无忌惮。 张妈看他们是认识的,也就不再说什么。更何况看陆遗珠天天在家里面,早晚得闷出病来。有个人能够陪着说话也是好事。因此俯身把衣服连盆抱起来,“夫人,我先去把衣服晾好。” 佣人少了,规矩也就少了很多。陆遗珠索性陪着吴墨棋在院子里面逛起来。这院子一向都是请了园丁仔细打理的,就是冬季也有常青的绿草花木,一批死了就有另一批换上。只是现在园丁走了好几天,虽然花草还活着,却已经隐约透出枯败的气息。拂去衣袖上黏住的一根草茎,陆遗珠轻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吴墨棋看着她,好像要将这寡淡的眉目音容刻进心底。“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了我,又能做什么呢?”兴许是心境就像从前一样平静下来,和吴墨棋之间那点若有似无的小打小闹,也不再被她放在心上。现在她口中,也只剩下这样一个清清淡淡的问句,凉得就像是昨夜的晚风。 “来看你过得好不好,”他眉眼温和,少去了最初的浮夸纨绔。所以男子最难得是入情,知道自己所爱之后,会变得温和稳重而没有棱角。像是一方温润的砚台,能为心爱的人,写出各式各样的好词佳句。“如果你过得很好,看看我就走了。” 她回过头看向他,触及到他的目光,竟然一阵恍惚。这让她感觉时光重叠,似乎又回到当初,顾颜殊非常爱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目光,温和中带着侵略性。她几乎感觉自己不像是在问吴墨棋,而是在问当年的顾颜殊:“现在看见了,你又想怎么样?” 其实吴墨棋没有想过顾颜殊会对她不好,这跟他来的时候心里做的打算完全背道而驰。可是在这样一个瞬间,他甚至是感激顾颜殊的。感激他对陆遗珠不好,才能让他毫无愧疚地说出下面的话:“如果你过得不好,那么我就留下来对你好,或者带你走,我娶你。” 没有一丝一毫添加浪漫,每一句都很朴实,却是这样动听的情话。 陆遗珠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 “吴墨棋,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或许你自己都不明白,那是不是爱情。又或许,只不过是对自己没有掌控的人,那一种新鲜感。” 这种话顾颜殊当年都曾说过,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可笑的样子。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快走几步与她并肩往前走,走在她右手边,他的左手若有似无地去触碰她的手。每次触及都能感受到那种冰凉,他甚至怀疑,面前这个女人,是否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也温热过? 第65节 “你肯定读过《牡丹亭》,我是不喜欢那种东西的。但是我奶奶喜欢,她总是喜欢带着我去听戏,那时候不懂什么是国粹,听一会就想着开溜。可是还是断断续续记住了一点。我这人很俗气,不像遗珠你,喜欢那些文绉绉的,感觉通篇都是好句子。一场戏看完,我唯一记住的就是那句脍炙人口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脍炙人口的句子之所以能够烂大街,无非是因为它太容易就直达心底,简单轻易戳破心房,变成一种无法言说的幽痛。那个时候吴墨棋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这句句子记得这样牢,直到意识到自己爱上陆遗珠,这句话突然就在嘴边,脱口而出。清晰得就像昨天刚刚听见。 ☆、第109章 最难吃的菜 吴墨棋猜的没有错,陆遗珠是看过《牡丹亭》的。只是她没有办法理解那样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模样,才能够令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曾经苏城大剧院排过这样一段戏,顾颜殊认为她会喜欢,于是带着她出去了。那是一场近乎旖旎浪漫的经历。现在被吴墨棋提起来,却只剩下往事难留的心凄。 她侧头看向一旁的梨花树,冬天都已经要达到尽头,它却没有丝毫要换绿的迹象。“吴墨棋,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东西之所以美好,是因为你得不到。如果今天我应承了你,总有一天你会像顾颜殊那样,因为得到,却并非自己真正想要,而跟我反目成仇。所以,我们就到此为止,不是很好吗?” 不要像顾颜殊一样,变成偏激自私,和当初完全不同的人。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互相诉说,喜悦快乐的时候可以互相分享。 她要的,就是这样一种状态。远远地,但是需要的时候又可以很快出现。当初顾颜殊也是这样的人,只是后来,他们全都变成了彼此不认识的模样。 吴墨棋其实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他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强行带她走,更何况现在顾颜殊已经把她身边的护卫全部撤去。陆遗珠现在就像是一个婴儿,谁都能狠狠欺负上一把。按照他平时的性格,肯定是先抢回去,管他以后是什么样子,最重要的是当下。可是现在,他却不敢这样做。或许并不是不敢,而是不舍得。如果他那样做了,跟顾颜殊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所监狱。 他从没想过自己对心爱的女人可以心软成这样,连她皱一下眉,他看见了都觉得罪不可恕。 “陆遗珠,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 她点点头,朝他微笑了一下,“有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吴墨棋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地吐出。好像想要把心底那些复杂纠缠的情绪,也一并倾泻而出一样。他伸手好像想要触碰她的面容,却在将将要碰到的时候,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旋即默默地收了回来。 其实陆遗珠并没有躲开,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触及那种目光的时候,他心底被触动了一下,好像就连触摸,都对她是种亵渎。因为她不爱他,或者换种说法来说,她其实并不爱任何人,她连对自己都那么绝情狠心。 “遗珠,他们都说你是怪胎是变/态。其实不是这样的,你才是最懂得享受这个世界的人。” 当他们都在为这个世界上某种东西忙忙碌碌的时候,只有她安然自在,不被任何外物所侵扰。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她懂得满足。安于当下,能够享受就享受,不能享受就自己来。很多时候人都是欠缺了这一点满足,只想着好过一点再好过一点。 寒风皱起,吹得她一头长发浅浅飞起一个弧度。她这一头长发还是接的,飞起来很轻/盈。没有生命,反而比自己本身的更漂亮一点。 “快过年了,”她还是那样四平八稳的笑容,像是什么都打扰不了她。“为什么不留在京城?” 过年是举家团聚的日子,这样一个时候,他竟然就这样来了苏城。 “只是带表姐来避避风头,”他呵出一口白气,笑意中却有莫名的释然。“季成哥要结婚了,她再待在那里,只怕要伤心死。”说到这,他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凑近陆遗珠,“还是你好啊,管他顾颜殊在外面再怎么搞七捻三,你还是正经在家当你的顾夫人。管他怎么对你不好,你还是安然自在地活着。不错,真不错。要不你教教我吧,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他不过是说个笑话,其实这种事情怎么教得来。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过得挺舒服,不过凡事过犹不及,也许是我父母死前对我太好,所以我现在才会变成这样。”上帝总是很公平,没有人能够顺风顺水一辈子。陆心纤和钱其扬总觉得是他们亏欠了自己的,所以用尽全力弥补偿还。其实他们本没有欠她什么,父母对儿女最大的恩赐就是生命 “一个人做那些事情的确会很辛苦,不过没有关系,我会帮你的。”他终究还没没能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其实严格算起来陆遗珠应该算是京城人,却不知道为什么,长得非常瘦小,就像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一样。 或许真的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陆遗珠觉得有点好笑,“你肯定也什么都没有干过,我不会,难道你就会?” “我可以为了你学……”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前进的脚步。“只要我下定决心了,总是能够做很多事情。遗珠,你不愿意相信我吗?” 她看向他,用那样绵长的目光。“我曾经相信过顾颜殊,只是现在得到的结果,让我再也不敢相信了。” 感情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到最后维系生存的不过是谎言。而陆遗珠宁可生活在一个人的孤单里面自由自在,也不要两个人的复杂纠结变得束缚痛苦。 吴墨棋是做过临床心理咨询师的,他很能够明白陆遗珠现在的心情。所以他笑着绕开了这个话题,轻声说:“现在都已经是饭点了,你饿了吗?” 陆遗珠倒是真的有点饿了,自从从京城回到苏城之后她的食量就一直往上涨,今天早晨没有吃早饭,饿过了头到现在,是真的又饿了。她摸了摸肚子,自嘲地笑笑。“本来还可以请你留下来吃饭,只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连一个做饭的厨子都没给你留?” 面对他惊讶的问句,她不置可否。顾颜殊能够留下张妈给她,已经算是莫大的恩赐。她实在不应该再要求什么,不是吗?只是从来入奢容易从简难,陆遗珠享受惯了,现在乍然如此,真的觉得非常不习惯。 只是再不习惯,就这样生存了一段时间,总归会有习惯的时候的。 吴墨棋突然就觉得非常心疼面前这个女人。她从前是什么样子,他并不知道。可是当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就生活得自矜而尊贵。就像是一盆被精心养着的绝世名花,无人侵扰地开放着,美得没有侵略性却又很自在。 只是现在,她却像是在被慢慢摧毁。其实她明明这样活着,才是有烟火气息的,才是和这个世界熨帖的。可是吴墨棋看着她,却觉得心酸。她其实是这样娇弱的女人啊,是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面好好呵护的。 顾颜殊他,怎么舍得?就算她千不对万不对,看在他爱她这点上面,难道就不能够再让步一点吗?吴墨棋觉得自己有点恍惚,他甚至不敢相信,当初他第一次见到陆遗珠的时候,顾颜殊对她那样千依百顺,泼天的宠溺是真的吗? 吴墨棋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变成了深深的酸楚。 陆遗珠一抬头就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其实他总是愉快的,嬉皮笑脸的,甚至是尖锐的刻薄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其实并不知道是为什么,她突然就有点心疼面前这个男人。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顾颜殊那个时候也会有这样酸楚的表情吗?又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呢?其实或许是看见了,但是她终究没有在意。 吴墨棋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这感觉太熟悉,熟悉得她都没有躲开。“家里既然没有做饭的佣人,那就跟我一起出去吃吧。你现在怀着孩子,更加不能够委屈自己。” 陆遗珠摇了摇头,“其实我会做饭,只是怕麻烦,很少做。你要留下来尝尝吗?” 她的邀请,吴墨棋怎么可能会拒绝?更何况是她做的饭,这是多大的诱/惑力。 其实陆遗珠并不会做什么精致的菜肴,她做的不过是最最寻常的家常小菜。味道也就那样,勉强能够吃一吃,细细品味却并不是很好。 再加上家里面也没人出去买菜,菜还是昨天剩下的。肉类还好,蔬菜都已经有点蔫了。 很多菜的做法都生疏了,肚子又大着,不大好动作。陆遗珠不过随意地做了一个黄焖鸡块,一碗番茄蛋汤,在添上一道炒青菜。 那是吴墨棋吃过最简单的菜色,却成了他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美好味道。 后来有一天,很多事情都被忘却了,连记忆都开始模糊。他新娶的妻子做了一桌混乱的菜色,尴尬地笑着问他:“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菜?” 他摇摇头,说:“没有,我吃过更难吃的。在记忆中的苏城。” ☆、第110章 等花好月圆 自从上次见过之后,陆遗珠已经差不多三天没有见到顾颜殊。但是她没有想过,会用这种方式见到顾颜殊。这样啼笑皆非的场面。 吃过饭之后吴墨棋抢着洗了碗,陆遗珠走到客厅里面,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发愣。以前还有佣人在的时候不觉得,怎么人走了,就突然觉得这房间这么大这么空,好像根本抵挡不住外面的寒气,丝丝缕缕从缝隙角落里面窜进来,慢慢遍布四肢百骸。 张妈可能也觉得家里有点过于阴冷了,打开了电视机。陆遗珠是不喜欢看电视的,只是随意哪个频道都好,有点声音,也不至于让家里变得像个没有人气的冰窖。 只是没想到,不过是这随手的一按,就按到了黎满满的记者招待会直播。 “看我,”张妈忙笑着换了个台,“我真是老糊涂了,忘了夫人一向不喜欢看娱乐新闻。”事实上她什么都不喜欢看。其实陆遗珠觉得张妈大可不必这么紧张,虽然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她也已经完全看清了坐在黎满满身边的是谁。 顾颜殊。 要是放在平时,她肯定不会放在心上。看见就看见了,那又怎么样。但是今天不一样,她竟然很想看一看,他现在是什么模样。 于是她淡声说:“我想看那个,你倒回去。” “夫人,那上面都是假的,咱不看那个。” 张妈想要把这一茬盖过去,虽然觉得近来顾颜殊做的过分了一点,但是她心里还是希望这两个人能够好好在一起。可是很显然她再想瞒着,这一次也瞒不过去。 “她想看就让她看,真/相虽然让人痛,却总比虚伪的谎言要好。”是吴墨棋的声音,他站在两个人身后说了这句话,波澜不惊的模样,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看见陆遗珠看向自己,他摊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人总是要活在真/相里面的,就算你再不想。” 张妈还是站着没有动,吴墨棋索性走过去,拿起张妈手里的遥控器,把频道按了回去。 刚才还是昙花一现,这一瞬间,陆遗珠看清楚了。顾颜殊和黎满满两个人坐在一起接受记者的访问。黎满满穿着枣红色的礼服裙,妆容精致又妩媚。好像她走出这些镁光灯,就能够参加奢华的宴会一样。 陆遗珠扶着沙发慢慢地坐下去,她对自己说是因为肚子大了有点累,其实她累的是心。一种疲乏感油然而生,让她站立不稳,几乎就要就此倒下。 “准备好水和纸巾,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对着张妈说了一声,吴墨棋陪着陆遗珠一起坐下。没有伸手,只是坐在那里,拱了拱自己的肩膀,“喏,厚实的肩膀,免费借给你。” 她其实是不想这样的,但是此时此刻,是真的累了。在这样的时候,无论是谁对着她伸出橄榄枝,她都有种近乎感激的谢意。吴墨棋长得很高,肩膀也宽大厚实。她往左侧了侧头,就轻轻靠到他肩上。轻得几乎没有分量,吴墨棋却觉得这肩膀艰涩沉重,连挪动一下位置都困难。 他以为陆遗珠会哭的,但是她没有。泪水没有模糊眼睛,因此看电视也就格外清晰。电视机里面的男人还是很英俊,比起当年初见的时候,更多了几份成熟稳重。 他其实一直都是英俊好看的男子。 “难受吗?”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他却觉得,她是难受的。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不爱,但是他一个字都不信。要是不爱,依着陆遗珠的性格,怎么会让一个顾颜殊在身边待了这么几年,甚至是以自己不喜欢的态度存在着。 她死死盯着电视屏幕,声音有点低哑,明明答非所问,听起来却让人心酸。“我最喜欢蓝色,认识我之后,他就总是穿浅蓝色的衬衫,看起来很清爽的样子。黎满满总是觉得他喜欢蓝色,所以在电影节那天特意挑了一声浅蓝色的襦裙想要更衬一点。 其实根本没用,她穿着汉服,顾颜殊穿着西装,颜色再怎么搭,也不配。而我也是,无一例外。 她觉得自己非常爱顾颜殊,其实她看见的他,早就不是最开始的模样。换句话说,她爱的,不过是爱陆遗珠的顾颜殊。 她羡慕那种被捧着的感觉,因为得不到,所以很羡慕。” 吴墨棋下意识看了电视机一眼,里面的顾颜殊依然西装,却是白色的衬衫枣红色的领带。跟黎满满身上的礼服裙看上去就是搭配好的一套,虽然不喜欢,他看见了还是要说一句,真是很登对的一双璧人。 只是当初爱到疯狂,现在已经要把这份感情过渡给别人了吗,那么陆遗珠,又算是什么? “遗珠……”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是干的。但是他知道,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她一定在哭。“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就跟我走吧。京城也很好。我会娶你,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我也会当他是亲生的。遗珠,只要你说好。” 只要她说好,他就已经做好了为她背叛全世界的准备。 “吴墨棋,其实你们都错了。爱是放弃而非占有。卓非臣够爱史风的了,但是他们的爱情赔付进去多少人你有没有算过?爱情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太困难了,宁可你去试着喜欢别人,也别等着我喜欢你。” 如果她身上真的有爱情这种东西,那么肯定也是一早给了顾颜殊,在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吴墨棋即使再好,出现得也晚了。 “如果爱情真的能够那么理智,那还叫爱情吗?” 爱情就是疯狂、占有、嫉恨,的确是丑陋的。但是这丑陋即使再多再杂,也比不上得到的时候,那种幸福的万分之一。 陆遗珠刚想说话,却听见电视机里面顾颜殊冷淡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冰冷,像是没有一丝一毫感情。 他说:“满满不是第三者,我们在很久之前就认识。” 陆遗珠极其缓慢地把目光转过去看向屏幕,黎满满还在一旁帮腔:“要说小三,陆遗珠才是!” 说到这里,语气又变得哀婉起来。黎满满是演员,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她的眼睛里面盈满水雾,看起来就楚楚可怜。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和颜殊,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其实我从来不恨任何人,恨只恨,我没有在他最好的年华,能够配得起他。”她的眼圈通红,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落,让人看了就从心底生出一份怜惜来。 她哀哀凄凄地继续说:“我跟顾颜殊相遇的时候,陆遗珠还没有出现。你们能够了解相差十岁的那种感觉吗?” “满满……”顾颜殊偏头看向黎满满,留给记者一个完美的侧脸。不用想也知道,眼睛里面蕴藏的感情,该是多么浓郁深沉。“满满,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只是在这个过程里面,是我不够强大。” “都怪陆遗珠……”黎满满靠在顾颜殊怀里,似真似假地嘤嘤哭泣,脸侧还挂着一串泪珠,即使崩溃的哭泣,也还是美得让人心惊肉跳。“要不是钱家想着托付陆遗珠,他们怎么会逼/迫你在苏城,接受了那么一个半死不活的公司,和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 黎满满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这样的女人一旦哭起来,总是比那些爱哭的,更能够打动人一点。镁光灯不停闪烁,她还在哭,哭得几乎肝肠寸断。 “对,在你们眼里我是小三。但是为了我的爱情,我宁愿当这样一个不耻的人。舆论不承认我没有关系,只要颜殊,”说着,伸手颤抖着摸向他的脸,目光中全是泪光,还有那种不顾一切的孤勇。“只要我的颜殊在我身边,我根本不怕任何事情。” 顾颜殊回抱着她,牢牢地抱着她。声音之中带了一丝清冷的隐忍:“原本可以忍耐的,在京城红毯上面,钱家对满满刻意的打压,我都可以忍受。毕竟是钱家一手捧我到现在。只是那份恩情,不应该用我心爱/女人的名声去交换。满满现在声名狼藉,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也不要让她生活在流言蜚语里面。” “黎满满也不需要那些虚名!”她看向台下的记者,一字一句坚定地说:“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我宣布,我黎满满,将择日正式退出娱乐圈。”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任谁都没有想到,如日中天黎满满竟然会为了顾颜殊宣布退出娱乐圈。即使现在她绯闻缠身恶名昭彰,但是那种名气虽然不好,耐心忍耐一两年,总有过去的时候。现在他们这样高调地公布恋情,顾颜殊更是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一点不惜一切都要放弃公司,跟陆遗珠离婚的样子。钱家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在场的记者不停地交换着眼神,一个个都是一片茫然加上一片感叹。 “没想到黎满满平时看起来高高在上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真的遇见了对的人,竟然也会甘心做小三。” 第66节 “娱乐圈里面的事情纷繁复杂的多了,黎满满和顾颜殊倒是挺有勇气。不过他们这么一来,昕少肯定不会善了。” “只是没想到那个在红毯上面清冷的简直不食人间烟火的陆遗珠,竟然是用那样的手段嫁给顾颜殊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今天的新闻够劲爆,看来明天不仅仅是苏城,就连京城都要炸开锅。” …… ☆、第111章 终究要落空 陆遗珠一向是不喜欢笑的,只是看着这样一幅生死相许的场面,却不由自主笑得几乎前仰后合。就像在暗夜里面盛开的白色梨花,在暴风雨夜被风吹雨打得瑟瑟发抖,却用生命换来最盛大的美丽。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笑?”她笑颜如花地看向吴墨棋,眼中却有泪光。 吴墨棋猛然把她抱进怀里,“你不要这样笑,遗珠,你这样子,我心里就很疼。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其实认识陆遗珠的人都知道,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这个世界上面的人总是戳蹩脚,万事只靠着一张嘴。在上下嘴皮的翻飞之中,因为说的与自己无关,所以伤害得肆无忌惮。 谁都没有想到顾颜殊竟然安排了这样一个狗血的故事情节,但是往往商业狗血的东西,就最能够引起人的共鸣。他甚至能够把黑得说成白的,明明是当年自己爱上了陆遗珠,不惜一切成本也要留下她。因为心里面太过贪婪的**,所以接受了半个钱家。 现在把脸一翻,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是啊,这个世界上的爱情本身是让人感动的,爱情本身没有任何错。但是没有人能够借着爱的名义,一次次把人推进地狱。 “遗珠,”说话的时候,吴墨棋感觉她的痛自己感同身受。因为在意,所以舍不得,所以他难过。“遗珠,跟我走吧,难道这里还有让你留恋的东西吗?你喜欢汉服,没关系,回了京城之后,你还是可以天天穿你的汉服。或者你其实并不喜欢一个人的孤独感受,没关系,我可以陪着你一起穿。甚至京城也有很多汉服爱好者,我可以把他们介绍给你认识。遗珠,你要明白,你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份子,是这个世界创造了你,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跟这个世界脱轨,懂吗?” 他说得这些其实陆遗珠都懂,但是她不会答应吴墨棋。因为没有人会在受过一次上之后这样快就相信另一个男人,仅凭着两三句花言巧语。 她挣开吴墨棋的怀抱,眼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篇迷离茫然。“没有用的吴墨棋,我不会跟你走,我哪里都不会去。” 这座房子,是她的家。她的父母在这里迁就了她六年,并且都在这里结束了他们的生命。这不仅仅是一个地方,更是她所有安身立命的所在。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回京城去,哥哥现在已经足够焦头烂额,妍妍的事情还不够他忙的,她又要用什么脸面,再去麻烦他? “为什么!”吴墨棋痛惜地捏着她的肩膀,口不择言:“那样的男人你爱他什么?爱到要为了他委屈自己成这样吗?!” “这无关于爱不爱。你以为顾颜殊放弃了吗?”她的声音空洞,眼神恍惚。“不,不是的。他只是不想再继续一开始对我千依百顺的模样,他要换个活法。但是那不意味着他会放开我。就算他现在光明正大地宣布了黎满满,也不会放我回京城。其实他本质上是跟卓非臣一样的人,不,换句话来说,是你们男人都是同一个样子的人。用过的东西,即使再不好,自己再不珍惜,到底是曾经喜欢过的。就算留在那里积攒灰尘,也不会随随便便给了别人。” 今天顾颜殊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他和黎满满的爱恨,但是那绝不意味着他会就此放过陆遗珠。相反的,那是另一段纠葛的开始。如果她走了,那么他这场戏做给谁看,让谁痛苦,又让谁后悔? 其实你看,顾颜殊的心思是很好猜的。只是世上的人,偏偏又有许多都吃他这一套。 吴墨棋看着她茫然的脸庞,她的眼睛里面甚至没有半分神采,好像在看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只是把手放在肚子上面,好像那个孩子能够给她无穷的希望,支撑她仅存的勇气。 在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流泪的冲动,为面前这个被践踏成泥的女人。 记者会引起的反响很大,只是在场的记者就已经褒贬不一,黎满满不敢相信播出之后,那些观众都会怎么说她。她其实已经做好彻底被雪藏的准备,却没想到从京城回来之后,denny会打电话给自己,不过一句,老板要见你。她就好像是吃了兴奋剂,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他一句话,她就把自己捧上风头浪尖。 她也根本没有想到,顾颜殊会可以营造出一种他们在私下交往的错觉给记者。今天更是拿出了这么一个计划,置之死地而后生。面对镁光灯的时候眼睛里面还是默默的深情,侧头看向自己的时候,眼中就像下着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大雪。在那么一瞬间黎满满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觉得应该当演员的,分明是顾颜殊而非自己。 谁都不会知道,在镁光灯下他看似温柔地贴到自己耳边柔声安慰自己不要哭,说的却是一句冰冷的:“敬业一点。” 是啊,敬业一点,若论演技,谁比得过你顾颜殊。 这下子,连黎满满都忍不住要嘲讽了。 一场记者招待会开完,黎满满出了一身冷汗。脸上看着还好,背后早就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卸了妆之后脸色白得吓人,眼睛里面还藏着一丝恐惧。 就算她平时再怎么无所畏惧,再这样一个随时可能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的时刻,还是忍不住会害怕。 人终究是群居动物,害怕会被抛弃。 顾颜殊处理好收尾工作也到了后台,做了这样大胆的事情,他却看上去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一点都不担心,甚至可以说是胸有成竹。 黎满满颤抖着喊了一声:“颜殊……” 顾颜殊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随手把领带扯下来随意一扔。黎满满看着那条领带,感觉被扔掉的其实并不是一条领带,而是自己那些错付的感情。 “什么事?” “我很害怕……”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恐惧,连眼神都很空洞。“颜殊,我明明不想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自己选的,”他说得很冷淡,冰冷地看着她,眼神中藏着一丝冷笑。“黎满满,你自己选的。走了这一条路,怎么,还想着有回头的机会吗?” “我没有想过要回头。”她用手捂着脸,口中发出沙哑的嘶吼声。“可是就算这样,顾颜殊,我也还是会害怕啊!就算我真的做错过那么多事情,我也不过是一个喜欢你的女人啊!”眼泪顺着指缝落下。 在场急急忙忙收拾的人看见这一幕,都吃惊地看着黎满满。然后在顾颜殊冰冷的目光之中收回视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 顾颜殊一步一步地走近她,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分明应该是温情脉脉的动作,那是当初她多么羡慕的,他曾经只对陆遗珠做的动作。现在她得到了,却没有欢喜,只有满心悲凉。 她抬起脸,脸上的眼泪痕迹参差斑驳,画好的眼线却一点都没有花。还是那样精致的妆容,即使哭得这样惨,还是美得很动人心弦。 “顾颜殊,其实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现在也不过是借着我,去伤害陆遗珠。呵,”说到这里,她嘲讽地笑了一声,眼中带上了恨意。“你倒真是很能算计,一场记者招待会,两个女人你都拿捏住了。只是我倒是很好奇,你不是很喜欢陆遗珠吗,怎么现在倒舍得这样对她?” 顾颜殊对她的回答是一个微笑,看起来温柔,柔里面却藏着数不清的针,只消一句话,就万针齐发,轻易就让她痛得体无完肤。“那是我的事情,黎满满,你所有跟我相关的,不过是演好这出戏,把我在你身上投的钱都赚回来。除此之外,你没有资格插足任何我的生活。” 不管他现在是怎么对待陆遗珠的,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摊开了说他现在对她的伤害不过是想换来她的一个低头。关上了门,他爱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但是陆遗珠依然是他最不能触碰的一道逆鳞,黎满满这类人,只要敢触碰,就是跟他过不去。 其实换句话说陆遗珠不过是顾颜殊生命里面的一道坎,但是他铁了心不想跨过去,那就不是坎,是爱情。即使偏执激狂,也要珍藏在心里面。 “你真自私。”她指责得不留余地。 “是,我承认。”他就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大方。 那天的反响出乎意料地好,这场记者招待会是直播,网络同步更新。一经播放,反响巨大。短短一个小时之内,点击就已经破十万。与此同时,各种各样当初被顾颜殊强硬压下去,关于陆遗珠的新闻消息也一点点被人挖了出来。 一个是清冷如高岭之花的白玫瑰陆遗珠,一个是热情如艳/丽花朵的红玫瑰黎满满。 ☆、第112章 享齐人之福 在大多数网友为黎满满这段夭折的爱情惋惜的时候,也有很多人连声赞叹顾颜殊人长得好果然是好事,齐人之福啊,坐拥两大美人。 不过网友们明显都是更倾向于黎满满,在这样一场被人强势操作的真爱宣言之后。陆遗珠原本的清洁冷淡,全都变成了故作姿态。 更有甚者甚至在网上发帖声称,顾颜殊出轨是有理由的。陆遗珠一看就是有问题的,那样有精神疾病的女人,不要说是功成名就还一表人才的顾颜殊,是个男人都受不了。简而言之谁愿意整个晚上抱着冰块睡觉?那个人自称是陆遗珠的一个不知名朋友,说得煞有其事,甚至还在网上公布了陆遗珠曾经在念香疗养院病历。 病历上面还有陆遗珠的照片,她看上去很不愿意拍这样照片。皱着眉头,即使在照片里面看起来,也能够看出她眼中深深藏着的阴郁。不过是一张小小的一顿照片,却也能从这里面看出,陆遗珠穿的是交领襦裙。照片拍得虽然模糊,却也能够清晰地看出上面写着的:抑郁症、空间幽闭恐惧症、无浪漫情节无性恋…… 林林总总一大串。 本来还有很多人不相信,说什么陆遗珠或许只是内向了一点,那也不至于说人家有病。这张病历一出来,不相信的人顿时全都不说话了。 黎满满原本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三,现在风头一转,却摇身一变,成了绝大多数人要同情的人。京城钱氏的星光公关部此时此刻也忙得焦头烂额,陆蕾妍的心脏负荷太重,身体已经被透支了绝大部分。钱昕然一方面要照顾她,一方面又出了陆遗珠这件事情,想要处理却发现从所未有的阻力。 打电话给各个报社,大家倒是都愿意卖这个面子。只是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京城厉害的报社,到了苏城说话不一定有用。那些人都委婉地告诉钱昕然:“昕少,京城这里的能压我们就压。至于苏城和其他地方的,我看也只有中央那边压下来了……” 钱昕然并没有想过顾颜殊这一次会这样心狠手辣,看起来前几次交锋,他都估计着陆遗珠,而没有痛下杀手。只是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这样雷厉风行,来势汹汹。 怀着这样的疑惑,拨通了凌先生的电话。电话倒是打出去了,也通了,接电话的却是凌然。 “钱先生,你好。”声音带着公式化的僵直。 “凌先生……”早在凌然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钱昕然就明白,这趟浑水已经牵扯了太多人进来,现在凌先生的意思,分明是放任不管,随着凌然去闹腾。“我想我不应该打这个电话。” 凌然的低笑声轻轻传过来:“钱先生一直都是明白人,那你也应该明白,我从来不想与你为敌。” 他说,我。 就已经表明态度,这是他凌然个人的事情,跟凌家没有关系。他父亲不过是纵容了他。因为凌先生他总是要老的,现在任由凌然去闹腾,能闹腾出一番事业来也算是他的本事。毕竟自从宋汐死之后,他不理会商场权利已经很久,现在既然有重新拾掇起来的那种苗头,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能打压他。 “顾颜殊用什么价码跟你做了这笔交易,我出双倍。”钱昕然说得很豪气。他是用商人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的。很显然他有足够的信心,只要凌然支持,他花费在他身上的钱,能够以千倍百倍赚回来。 “很遗憾,这个价码,只怕你出不起。”凌然声音清冷淡然,格外好听。那个时候宋汐就曾经说过自己是声控,最开始吸引她的其实并不是凌然的脸,而是声音。无论在什么时候,他的声音似乎总是清越好听,没有一丝杂质。“钱先生,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不能明码标价,我觉得你应该明白这点。” 钱昕然不说话。 凌然叹了口气,到底钱家和凌家曾经有过那么紧密的合作关系,现在弄到这个程度,也算是他们凌家单方面毁约。要是换在当初,他肯定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宋汐死之后,他其实心软了很多。 “钱先生,这次你们钱家在劫难逃。其实我并不知道钱家和顾颜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问题肯定出在陆遗珠身上,去问一问她,或许会有转机。” “多谢。”钱昕然道了一声谢就挂了电话,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 钱家在劫难逃,钱昕然其实并不知道顾颜殊手中到底捏了多少牌,凌然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凌家人说话总是喜欢点到为止,他既然肯说到这个份上,顾颜殊手里面肯定有必胜的法宝。 其实也并不需要什么法宝。陆遗珠在他手里面,只要他狠下心决定不再爱她,那么他大可以用陆遗珠威胁钱家。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顾颜殊想要借记者招待会要救的其实并不是黎满满,而是想借着媒体的口,敲山震虎。也告诉钱昕然,陆遗珠已经再也没有效力,他真来势汹汹,这次不吞并钱家,就不会罢休。 他一贯是平静淡定的,这时候却很难得露出了别样的表情。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再做什么努力去挽回。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顾颜殊心狠手辣目光独到,只要他肯狠下心来利用一切,注定将会是未来几十年中,名震四方的枭雄霸主。 “哥哥……你脸色很难看,公司的问题很大?” 一声轻微的声音传来,钱昕然抬起头一看,陆蕾妍正站在书房门口。她扶着自己的腰,五六个月大的肚子,已经大得不像话。面色苍白,看起来精神很不好。脸上却还是带着微笑的,并不是逼出来的那种。是那种已经知道了自己结局的通透豁达。因为知道,所以不再纠结。月姨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脸上也不免有担忧。 钱昕然朝她摊开手,笑了笑,“妍妍,过来给我抱一抱。” 陆蕾妍乖乖地走过去,月姨扶她到钱昕然面前,看他顺势抱过她,才放心地功成身退。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说,退出去之前还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随意翻了翻书桌上的文件,其中还有很多娱乐报纸,以及杂志上面剪下来的碎纸片。上面无一例外,都围绕着陆遗珠那段被世人津津乐道的三角恋情所展开。 曾经钱其扬手中捧着怕飞,苦苦寻觅多年,千辛万苦找回来的沧海遗珠,一朝终于被这样公之于众,却是以这样狼狈不堪的姿态。她的模样在世人口中流转不休,最后就变成了夺人所爱的小三模样。 陆蕾妍觉得顾颜殊的爱情真是来得沉重,去得也这样莫名其妙。“他不是很喜欢遗珠的吗?” 从她手里抽/出那些文件,点了点头,“当然,不然一开始父亲怎么会钦点他做这个乘龙快婿?” “那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很不解。她曾经也做过让钱昕然不高兴的事情,但是他最生气的时候,也不过狠狠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而顾颜殊,却是用这样的手段,欺骗着全世界对她千夫所指。 现在的顾颜殊,跟当年肆意伤害的宁想衣又有什么区别。 “很多事情都要看两面性。”钱昕然松松揽着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当年父亲看重他,也不全是因为遗珠。最开始应该是调查过他的家庭,你要知道,父亲的眼光总是很准的,哪个人有能力一眼就能看出来。最早应该就是看中了他的能力,不然你以为,他当初身为一个医生,能够那么容易就登堂入室?” 陆蕾妍越听越糊涂,迷茫地问:“那父亲到底是为了什么,让顾颜殊娶了遗珠。”明明应该有很多选择的,就算陆遗珠是真的有些问题,但是钱家的千金,只要一说出去,肯定多的是人趋之若鹜。 “因为……压制……”钱昕然抱着陆蕾妍,目光却投向窗外。暗沉浓稠得就像屋外的夜色,让人看不真切。“父亲一早看出顾颜殊的枭雄本质,甚至一早在遗书里面断言,如果没有陆遗珠的压制,将来他大肆挞伐四处掠夺的时候,钱家不一定能够夺过这场浩劫。顾颜殊爱上遗珠,是一件很两全其美的事情。遗珠能够有一个很好的归宿,将来钱家也可以凭着这个,从那场大变革之中,保留下来。” 钱其扬当年离开时候,陆蕾妍也才十四岁。从小她就黏钱昕然,对钱其扬,其实并没有多少印象。钱其扬和陆心纤走之后,她对那些记忆甚至都开始慢慢淡忘。很显然,钱其扬曾经的狠辣手段和慧眼独到,她其实并有见识过。 而钱昕然,从小就被他亲自教育,自然很能够明白。 现在陆蕾妍终于对钱其扬的那些手段窥得冰山一角,与当年的慈父形象相去甚大,让人不由心惊胆颤。不由自主咽了咽口说,“你的意思是,父亲一直在利用遗珠?” “其实也并不算利用。”他摇摇头,“遗珠的眼睛像母亲,其他地方其实都像父亲。就连父亲当年的冷酷也学了个十成十,其实父亲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最疼爱的应该就是遗珠。没错,父亲或多或少都有点利用她。但是这是建立在顾颜殊爱她的基础上面。如果顾颜殊没有爱上遗珠,那么我相信,父亲一定会从一条迂回的道路,来捍卫钱家和遗珠。” 钱其扬,一直是钱家的守护者。即使死亡了,也仍旧如此。 只是这个世界上面最坚定的是人心,最容易变化的却也是人心。谁都没有料到顾颜殊变心起来竟然如此毫不留情,甚至不惜用陆遗珠来作借口。钱其扬苦苦算计就是为了这个家和遗珠这个女儿,到最后却仍然躲不过命运的捉弄。 陆蕾妍沉默片刻,“昕然哥哥,你说顾颜殊到底爱不爱遗珠?” “到了现在,爱还是恨这个问题其实已经不再重要了。其实他要是不这样做,遗珠未必会冷他一辈子。至少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维系关系,有朝一日或许真的能够获得爱情也未可知。只是现在,顾颜殊他想都不要想。” 从来当局者莫旁观者清,当顾颜殊起了伤害陆遗珠的念头,就注定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其实钱其扬从上一次就已经看出来,陆遗珠心狠起来,谁都比不上。 “不要再说这些,反正……”他伸手轻轻抚上陆蕾妍凸起的肚子,脸上的神色很温柔。“反正那些事情我也不想再管。这个钱家,这个荣耀,这些钱财,顾颜殊想要就拿去。只要他确定,自己到最后要的真的是这个。” 第67节 说好了再也不流泪的,此时此刻,为面前这个为她放弃一切的男人,陆蕾妍眼中终究还是闪烁起琥珀般的泪光。那光芒不伤人,柔柔的,就像光线掠过贝壳。 “昕然哥哥,那你呢?你不要这一切,那你以后该怎么办?” “我以为你应该会明白的。”他的笑容和她刚才一样,平静之中带着释然。“你费尽心思怀上这个孩子,不过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一定要让自己在这个世界留下一点延续。但是妍妍,你怎么不想一想,我要的从来不是延续,只是你。” 从出生开始,他们就同地相处,同时相爱。他们依赖着彼此而生,也牵扯着彼此而死。陆蕾妍想要抛下他一个人走,他不许。 她的离开,不过是加速他的消亡。 ☆、第113章 爱不是摧残 那天晚上,顾颜殊还是回去了。 他曾经在心里面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冷着她,一定要在她认输投降之后,才回来。只是他到底没有遵守自己心底的话,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他一直保持着冷静淡定,成熟稳重,破天荒的想要酩酊大醉一次,却没想到喝酒喝醉这种事情也是要看人的。 越喝越清醒,对于他而言,竟然连醉一次都变成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黎满满一把夺过他手里面的酒杯,话里有点生气,又有点心疼。 “颜殊,不要喝了。你胃不好,再喝下去,疼的是你自己。”就算他在这里喝死,陆遗珠也不会出现,哪怕一句软语安慰都不会有啊! 他拿回酒杯,目光冷淡,在这灯光阴暗的房间里面,竟然闪着琥珀色的光辉。“你自己都说了,痛的是我自己,所以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她的目光在灯光之下,头一次亮得可怕。顾颜殊竟然隐约在她眼中看见当年的自己,固执偏激,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顾颜殊,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黎满满要不是喜欢你,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多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事情?没错,你痛是你的事情。但是我看见了,会比你更痛!” 她说的几乎连自己都要感动,他却还是波澜不惊地坐在那里,目光之中连一丝一毫该有的波动都没有。好像她的爱恨,她的痛苦,激不起他一丁点兴趣。他只是坐在那里,不过听一听,甚至连脑子都没有进。 “顾颜殊,你就不能装装样子骗一骗我?就像现在这样,在事关陆遗珠的时候,也像这样毫无感情毫无怜惜!那样我至少还好过一点,不会因为你心情有所改变而一起一落。顾颜殊!人情留一线,你不愿意对我仁慈,至少也要懂得选择放过自己啊!” 黎满满其实是不喜欢用眼泪博取同情的,可是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似乎总是忍不住要哭。连说出的话语都带着哽咽。 顾颜殊不知道为什么,突如其来就心软了一下。或许是因为这样的黎满满太可怜太卑微,也太像当初的自己。他伸出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痕。 “满满,不要哭……你明明应该知道,你在我这里,不会有任何结局。” 他想要把手收回去,黎满满含/着泪握住,紧紧贴在自己脸上。他的手是冰凉的,她的脸却温热。就像是,她用脸庞的温度去温暖他一样。“颜殊,你摸一摸/我,你感受一下。是不是很暖,我是有温度的。你和陆遗珠,你们两个血里面流淌的都是冰。两个冰人在一起互相取暖,怎么可能暖得起来?” 她没有贬低陆遗珠,因为那没有用。她只是想要让顾颜殊知道,在她黎满满和陆遗珠之间,最适合他的是她! 顾颜殊看了她一会,目光从一开始的轻柔,到最后还是变成冰冷。他还是抽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握住了冰凉的酒杯。没错,黎满满是暖和的。但是这种温暖并不适合他,他也没有那个心情去享受。 “黎满满,你说的这些,在我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并且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已经想清楚,既然选择了陆遗珠,那么其他女人,就不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没错你的确很好,黎满满,就当是我配不上你,你其实应该找一个更好的人。” 如果他是在最初开始的时候说这段话,黎满满或许会听进去一两句。但是不是现在,她已经做好了决定的时候。 “这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人能够配得起我。” 顾颜殊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即使再说什么,她也不会听进去。一个男人偏激起来很可怕,但是当走到走不下去的时候,男人总是会很果决地选择放弃。然而当一个女人偏激起来,便是头破血流也要走下去,走不下去就挖个坑把自己就地掩埋。从来没有回头这一说。 他站起身,乱糟糟的现场顿时有一瞬间安静下来。他的脚步稍微有点踉跄,却凭着自己,依旧站得很稳当。 微笑了一下,瞬间如行云流水,不动声色间就惊艳一方。“大家好好玩,我家里有点事情,先回去了。” 众人屏住呼吸好久,直到他走了好一会,才缓缓地吐出气来。 其实这个boss,一般来说在众人面前总是冷静自持的,甚至说起来有点古板。即使他长得清俊十足,也没有人敢把视线在他脸上多停留几秒。但是在今天,他的脸色分明苍白,在灯光下面,看起来却隐约有一种白瓷的细腻。特别是他的锁骨,精致得可怕,看着看着就让人不由自主咽口水,恨不得化身吸血鬼,在他锁骨上狠狠咬一口。 他很瘦。却瘦得精致清俊。 这样的男人适合在阴暗的场所,迷离的灯光下微笑。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迷人的清越和诱/惑。 看见他这样快出来,司机很明显有点惊讶。他还以为顾颜殊会玩到很晚。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boss,是回黎满满小姐那里吗?” 最近为了营造绯闻,顾颜殊总是住在黎满满那里,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在司机看来,他们之间的那笔烂账,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所以他认为今天顾颜殊还会回黎满满那里,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玩了这么久,其实顾颜殊已经很累了。闭着眼睛靠在车座靠背上,随手解开了几个扣子,不耐烦地说:“回自己家。” “什么?”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家,司机乍然听见,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顾颜殊皱眉说:“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你上班耳朵不带过来?” 这是在哪里受了刺激?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司机无奈地摇摇头,发动汽车往家里开过去。不得不说这有钱人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刚刚还在记者面前跟黎满满你侬我侬呢,现在就想起家里的娇妻了。说起来陆遗珠还真挺可怜,一开始被宠成那样,现在却又弃之敝履,想起的时候才回去看一看,真是叫人心寒。 不过他也不过是一个司机,能够说什么。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默哀一下,到最后还是得该干嘛干嘛去。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将近十点钟。顾颜殊胡乱看了看手表,自嘲地笑笑。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只是突然很想看一看她。即使知道这个时候她早就已经入睡,还是贪婪地想要看一看她的睡颜。 “你回去吧……我今晚睡家里……” 司机点了点头,毫无异议。这房子本身就在荒凉的地方,钱其扬当年为了陆遗珠的安全,特地选了偏远地区。平时还有保安佣人走动,显得不那么冷清。现在那些人都被顾颜殊撤走了,一阵风吹过来,无端端就让人觉得非常阴森。 顾颜殊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径直往屋里走。门被牢牢反锁着,这偌大的房间现在只有张妈和陆遗珠两个人住着,往常都是不关门的,现在张妈却多了个心思。本身就在荒凉的地段,现在更是连保安都撤走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到底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的,不然肯定连张妈都撤走。 顾颜殊是没有带钥匙的习惯的,再加上喝了点酒,脑子就有点不大清楚,血气上涌,心里平白生出几分怒气。狠狠踹了门一脚,大喊:“开门!” 张妈和陆遗珠早就已经睡下了,这时候听见隐隐约约的踹门声,一开始还当自己听错了,后来越听那个声音越大,也就将信将疑地爬起来开门。临走到门口又觉得不大对头,特地跑到厨房去拿了一把菜刀,胆子才稍微大一点。 其实她心里是非常害怕的,却还记着楼上睡着陆遗珠,还有未来的小公子。因此拿着菜刀,颤抖着声音说:“是谁?” 顾颜殊被关在门外,本身就在气头上,现在猛然听见这句问话,更是生气。用尽最大力气踹了门一脚,喊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怎么,现在我连这个门都不能进了吗?” 张妈一听,心下想道,完了,是先生。本身两个人就在争执里面,现在他被关在门外,肯定是想岔了,误会了什么。 扔了菜刀给开了门,就看见一身酒气的顾颜殊红着眼睛站在门口,脸上的神色阴沉得可怕,还隐隐约约掺杂着暴虐。他一脚跨进门,冷声说:“没事锁什么门?” 张妈白了他一眼,“先生,我也知道自己是个佣人,不该多说什么。只是夫人她到底是个女人,肚子里面还怀着你的孩子。你现在把佣人和保安全撤走了,总要为她的安全着想一样。门不锁,这荒凉的地方,有什么人上门找事怎么办?” “他们敢!”自然是不会有人上门找事的。 在张妈看来保安和佣人都撤走了,其实都在不足一百米的地方待着呢。毕竟他的本意不过是要陆遗珠低头,而不是让她真的出事。不过这些事情,他也没有必要跟张妈说。有一句话她说的很对,她不过是个佣人,就算再亲近,也有很多话不能说。 在先前,即使他做了任何事情,张妈都觉得事出有因。可是在这一瞬间,是真的寒了心。他不过只是在意自己得到与否,根本不把陆遗珠的安危放在心上。 爱是呵护,而非摧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生日,今天三更。 ☆、第114章 她爱过他吗 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扔,“遗珠呢?” 过去收拾了一下,张妈没好声气地说:“这都什么点了,遗珠小姐早就睡了。” 原本已经在楼梯上走了一半,听到这句话,眉眼之中却闪过一丝煞气,停下脚步,“遗珠让你这么叫她的?” “倒也不是,是我自己想这么叫她。”张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讽刺。“早晚都是要改口的,现在和以后,有什么区别。” 顾颜殊忍不住笑出声,这个笑却没有半分温度,显得阴森诡异。 “张妈……你觉得,要是满满进门,你还有在这个家的可能吗?” “恐怕没有那个可能……”是陆遗珠的声音。“在我有生之年,黎满满恐怕进不了这个门。” 两人同时抬起头往上看,陆遗珠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站在旋转楼梯最上面。黑色长发披在身上,此时此刻并没有风,乖乖地贴在身上。白衣黑发,看上去就有点触目惊心,她的脸色却比衣服还要白上两三分。肚子却很大,不过四五个月,却大得有点出奇。 目光触及她的脚,不由皱眉,“不是睡了?怎么起来了?还不穿鞋子。” “声音这样大,是个人都让你吵醒了。”陆遗珠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下来,“张妈,倒杯热水给我。” “哎,”知道她是有话要说,张妈应了声就往厨房走去。 眼见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即将擦肩的时候,顾颜殊快速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陆遗珠……” 她神色淡淡,甚至连脸都没有侧一下,依旧淡然地直视前方。“放开。” “我不放!”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声音之中含/着愤怒和痛苦。“你总是让我放手,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放手?遗珠,你告诉我!” 他力气很大,已经捏痛了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陆遗珠就知道,他今天喝多了。不然凭现在的顾颜殊,不会跟说这样的话。 “顾颜殊你喝醉了,我不和醉了的人讲话。” 虽然喝了酒,但是事实上他的确没有醉。听见这句话,他甚至哈哈大笑起来。对于他而言,是很失态的事情。只是谁在乎?那干脆就不要,礼仪风度了,反正那些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笑了一阵,才停下来,恶狠狠地盯着她。“陆遗珠,我一直很清醒,自从遇见你之后,你从来没有让我醉过。” 她给他的从来只有清醒和现实,表现得无关紧要,其实是最深层的残忍。 爱是放手,爱是呵护,爱是看她幸福。这样的大话是个人都会说,可是真的算起来,谁做得到?至少顾颜殊没办法做到。既然付出了,他就想要回应。谁都不可能唱一辈子独角戏,可是真要让他落幕退场,又是真的不甘心。 “是你自己选择的,既然非要这样,就不要来责怪我。”她原本就自己活在一个世界里面,是顾颜殊非要拉着她见识了这个世界的五光十色,还要把她拉进这万丈红尘。若非如此,她实在是再清心寡欲不过的人。可是现在得到也得到了,何必贪心不足还想要心。“你弄痛我了,放开!” 她把手用力一甩,却没想到用力过度,顾颜殊没甩开,脚下却是一滑…… 陆遗珠的第一个念头是用另一只手牢牢护住肚子。 而顾颜殊被她惊出了一身冷汗,第一个念头是电光火石之间伸出双手牢牢抱住她。陆遗珠很瘦,即使加上肚子的重量,也并没有多重。顾颜殊很容易就抱住了她,却在抱住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回过神来,抱着她甚至忍不住喘粗气。 他在害怕。 陆遗珠被他抱了一会,才默默地问:“你怕什么?” 明明是她要出事,他又怕什么?只要她不在了,他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口中所谓的真爱黎满满,也不必再当小三,可以光明正大地娶回来。 所以,他害怕什么? 顾颜殊从背后紧紧抱着她,没有说话。 “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还爱我。”即使在说爱这个字眼的时候,她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剧烈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他沙哑着嗓音,甚至有点委屈。“遗珠,差一点我就要失去你了。” 她现在的身体……如果摔下去,顾颜殊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场面。更不敢想象没有陆遗珠,他的世界该怎么晴天。 “不,不是的。”她想要扳/开他的手,原本以为很困难的,只知道很轻松就扳/开了。她缓慢地走下楼梯,他没有动。在楼上,眉眼似凝非凝地看着她,情绪复杂,她却看不懂。从地面抬起头往上望,她轻声说:“你早就失去我了。” 顾颜殊苦涩地问:“遗珠,我得到过你吗?你告诉我?即使现在你怀着我的孩子,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心靠近过。” 他皱着眉头,看起来很难受。在灯光下,陆遗珠看得有点恍惚。他的眉毛很好看,是英气的剑眉。所以即使他长得清俊,也从未有人觉得他女气。她甚至曾经在半夜醒来的时候,偷偷描摹过他的眉。指腹那种摩挲过的粗糙感觉,她都已经模糊了,自然也不必告诉顾颜殊,曾经有那样的一瞬间。 “你为什么这样生气?”明明,该生气的,是她才对啊。 “不要避重就轻,”他往楼梯下走了一步,目光深沉地凝视她:“你告诉我,遗珠,我得到过你吗?” 就当他是醉了吧,在今晚,他迫切得想要知道一个答案,究竟她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也是爱过自己的? 陆遗珠借着低头,掩去了眼角一瞬间的异样。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模样。 “得到过。” 第68节 她这么回答顾颜殊,他一瞬间震惊失色。 她却还像是觉得不够一样,勾起一抹冷笑,冷声说:“曾经我是你的,没有别人,我的世界很小很单调,但是毕竟让你住进去了,不是吗?可是顾颜殊,是你自己不要的。” 没错,是他自己不要的,那就不要怪她心狠。 在这样的一瞬间,顾颜殊觉得自己悲哀,却又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说起。 “陆遗珠,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在他根本不知情的时候给了他微弱的希望,甚至根本没有让他意识到,就已经在懵懂之间遗失。 “残忍的是你。”陆遗珠接过张妈端过来的水杯,那水是温热的,握在手里面,让人感觉手指重新复苏,十分温暖,却不伤人。“顾颜殊,你知道我不喜欢说谎话。当初在医院知道有这个孩子存在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自然也都是真的。只是后来是你自己太过纵容,才出了那样一个黎满满。你只当我不在意,却不知道一开始我无动于衷不过是相信你不会这样做。后来你真的那样做了,我也不想去为难阻拦你们。顾颜殊,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是喜欢吃醋的女人。” 陆遗珠极少说这样长篇大论却情真意切的话语,如今一字一句说来,却让人感觉有种疼痛。她是这样清浅如水的女人啊,即使真的对一个男人有了心动,也悄悄地藏在心里面,又在不知不觉之间让它消失掉。因为她自始至终都相信,感情这种东西不需要言语来表述,是一个人的事情,更是一件安静的事情。 只可惜顾颜殊也是这喧嚣世界的一份子,他爱上陆遗珠,却不能理解她对感情的解释。 他们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是相爱的,但是他们是真的不合适。 顾颜殊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她迎着他的目光,并不躲闪。“你明明应该知道,我心里面从来没有黎满满,一直只有你。”终于,他走到她面前,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拥抱她。 她却倒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拥抱。“我看了你们的电视直播。” 只消这一句话,就让他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僵直了那么一瞬之后,他才急急忙忙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不过是做给世人看。里面的话,即使说得再像真的,也都是谎言。遗珠,你相信我。” 她柔柔地朝他笑,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终于把身上的棱角也一点点磨平。她终于变成了沉静安稳的女人。“我相信你。” 是的,即使到了这一刻,她还是相信顾颜殊对自己的爱,从未改变。只是这份爱情,已经不能够证明什么。 “我知道你是骗人的,只是那又那么样?就算是骗人的,也是建立在伤害我的基础上面说到底,你的心还是狠了下来。” “你说我心狠!难道你就不心狠吗?”他牢牢捏住她的肩膀,用力之大恨不得把她的肩膀捏碎。 陆遗珠痛得皱眉,站在一旁的张妈忙上前阻止。“先生,你不能这样对夫人,她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你滚开!”顾颜殊早就丧失理智,一把甩开张妈的手,恶狠狠的盯着陆遗珠。“我不能?我为什么不能?陆遗珠,你能够为了你哥哥欺骗我,能够为了他哄骗我回苏城,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你告诉我啊!你是不是也愿意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生日,今天三更。 ☆、第115章 这次成全你 陆遗珠哭了。她的肩膀还被他捏在手里,别开脸,眼泪在脸上缓缓滑落下来,不过是一滴,顾颜殊却觉得那滴眼泪就像是硫酸低落在自己心头。腐蚀了心脏,还冒出丝丝白气,痛得不能言说,几乎站立不稳。“遗珠,你不要哭……你总是哭,有没有那么一天,你在面对着我的时候,是真心笑的?” 她不说话,还是在哪里抽噎哭泣。闭着眼睛,泪水濡/湿/了睫毛。脸上一片湿/润,像是要把自己心底所有的痛苦委屈,都变成眼泪倾泻而出。 “陆遗珠,你对着我的时候,似乎永远都只会哭。”顾颜殊苦笑着放了手,到最后他还是要放手。“张妈说爱是呵护,denny说爱是成全。陆遗珠,我成全你。每一次都是你放手,我看着你走。这一次,就换我先放手好了。” 他转身就走,背影很萧索。 似乎每次见面都会变成这样,原本说过要好好地,到最后却还是要轻轻地松开手,当彼此都没有相遇。 ——陆遗珠,如果这次我放手,你是不是会过得比较好? 顾颜殊走向门口的时候,一直在期待陆遗珠叫住他。只要她愿意开这个口叫住他,那么过去的一切他都愿意当做没有发生过,他愿意装成失忆让一切故事都重新开始。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流眼泪,连一句再见都说不出口。夜晚的风那么凉那么大,顾颜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被夜风吹得鼓起来,却看起来更削瘦。 当年初见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很瘦,却恰到好处。现在的他,却让人感觉形销骨立,好像这几年的生活根本没带给他任何享受,一点一滴的折磨,似乎把他这一生的精力都消耗干净。 到最后顾颜殊还是没有等到陆遗珠的挽留,夜晚的风太凉了,也吹凉了他的心。顾颜殊低下头,嘴角像是勾起一抹笑,眼角却隐隐约约有湿/润的痕迹掠过。 他原本想过他们之间可以有好多结局,结果却变成这样仓皇潦倒。 顾颜殊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陆遗珠在他离开之后,才捂着嘴,发出绝望的哭泣声。 “颜殊……”他走之后,她才这样子轻柔地呼唤他。曾经那些感情都不过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大家都要往前走,好好生活不能留恋。 爱是放手,更是自我控制。 “夫人……”张妈上前抱住她,“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子折磨自己……” 他恍恍惚惚地回答:“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痛得更厉害。” 她知道他爱自己,所以折磨自己来让他痛。除此之外,她别无办法。 那个夜晚太冷,即使陆遗珠身处有暖气的房间里面,也还是冷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 她在那里站立许久,久得脚底冰冷,甚至连手中那杯水都缓缓失去温度。 张妈叹了口气,拿过那杯水,轻声说:“小姐,很晚了,先去睡吧。”事情再大总归大不过自己的身体,人生在世有三件事情一刻也不能有偏差。 一是吃饭,二是睡觉,三是去厕所。 不管今天是受了怎么样大的委屈,还是咽下了多少苦楚。世人亏待你,唯有你,要好好珍惜自己。 陆遗珠看了看她,坐到沙发上,还是神情恍惚。“不,张妈,我今天睡不着。” “自己睡不着孩子总是要睡的,小姐身体本身就不好,现在在这样子熬夜,难保孩子不会受到什么损害。”张妈知道她睡不着,只是现在肚子里面有着孩子,很多事情都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任性。 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我的确是要为孩子想一想。”她站起身来,脚底心刚才离开了地面,稍微有点回温,这时候又再次触碰到冰冷的地面,不由地蜷缩了一下脚趾。“有点冷,张妈给拿双鞋子来吧。” “哎。”楼下是有备用的鞋子的,还是软软的布底鞋。上面绣着细密繁复的花朵。这还是当初顾颜殊为她买来的,说是花了大价钱,上面的绣花全都是苏城的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半年才出这么一双,花费的工夫不少,自然也就价值不菲。 看见这双鞋子,就让人想起他曾经对自己那么好的往昔,想得不由让人心酸。 钻进被窝里面,她下楼的时间不短,被窝早就凉透了。她又瑟缩了一下,轻轻闭上了眼睛。即使再睡不着,也要强迫自己入眠。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做噩梦的,但是出乎意料却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满是荒凉。原来已经变成这样了麽?连梦都不愿意再出现。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洒了进来,陆遗珠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又闭上,习惯性地喊了一声:“惠芳,把衣服拿过来。” “很抱歉顾夫人,恐怕你想叫的惠芳并不在这里。”这个声音听起来很陌生,但是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而陆遗珠在意的是,家里面怎么会出现别人。睁开眼睛支起身子看过去,黎满满微笑着坐在那里,边上还坐着一个很眼熟的女人。 “黎满满?”她疑惑地问出声。 听到这句话黎满满笑了,她的唇形很饱满,这时候还涂着妍丽的唇彩,这么一笑,就让人感觉横生一种曼妙妍丽的姿态来。“真高兴你还记得我。”她站起身走过来,以绝对妖/娆好看的姿态。她今天穿了一身鲜红色的连衣裙,下面紧紧抱着臀,上身却是宽松的,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雪白的半个山坡。 她是很漂亮的女人,即使是陆遗珠也不得不承认。 她缓缓走到陆遗珠窗前,唇红齿白,笑颜如花。“给你个机会,猜猜看我今天来是干什么的?” “我不猜。”陆遗珠冷着脸,一点脸面都不想给她。“这是我家,黎满满小姐,请你出去。” “你家?”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黎满满猖狂地笑起来。笑了好久才停住,连连喘着气。“陆遗珠,你还真当自己还是当年那个钱家大小姐?这房子现在姓顾,知道吗?不仅仅是房子,就连你,你也是姓顾的。我这么说,你明白了没有?” “那又怎么样?”她冷笑着说,“那请问你姓什么?黎满满小姐,你以什么身份立场来跟我说这些话?” 黎满满被她说得一愣,旋即又恢复常态,冷冷地反嘲回去:“都说陆遗珠怪异变/态,但是非常伶牙俐齿,现在一看,还真是这样。不过陆遗珠,你从前能够这样无视所有人,不过是因为你父母牢牢护着,被人才不敢拿你怎么办。后来,也不过是因为顾颜殊在你身边保驾护航。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凭什么这么嚣张?” “那是我的事情。”陆遗珠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请你让开,我并不是很想看见你。” “慢着。”黎满满一把把她按住,笑容冰冷。“你当我很想看见你吗?不过很抱歉啊,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完的,你说是不是啊,”她朝沙发那边坐着的女人叫了一声,“如梦……” 陆遗珠想要挣开她的手,无奈她的力气根本比不过黎满满。 那个女人慢慢走过来,走近了一看,陆遗珠才猛然发现,这个女人自己竟然是认识的。失声叫出口:“柳如梦,你从牢里出来了?” “牢里?”柳如梦面无表情地反问一声,在此时此刻听到这句话,竟然觉得非常可笑。“顾颜殊是这么告诉你的?告诉你我去坐牢了?” 她蹙眉,“怎么,难道你没有去吗?” 顾颜殊当初应该是不会骗自己的,柳如梦当年那样折磨自己,甚至还绑架了自己。当初的顾颜殊没有理由会放过她。 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游移不定,柳如梦一看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缓慢地伸出手,摸了一下陆遗珠的脸,又把手收回去,摸了一下自己的。声音微凉,似感叹,又似嘲讽:“陆遗珠,你总觉得自己命不好,其实你不得不承认,遇见顾颜殊,实在是你再好命不过的事情。他待你那样好啊……” 陆遗珠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两个女人身上,短暂的停顿之后又开始挣扎。“跟你们都没关系,快点放开我,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放在一旁的手悄悄放到肚子上面,她完全有理由猜测,他们来是为了做掉这个孩子。 柳如梦眼尖,一早看见了她的动作。竟然弯了弯眼角,原本冷凝的脸,此时此刻又显现出一种俗气的妩媚来。即使俗气,也很漂亮。 “陆遗珠,你当我们今天来是干什么的?”她的声音幽幽,听起来叫人有几分害怕。“你那个肚子,说实话,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今天来,不过是想告诉你一些,从前顾颜殊一直瞒着你的事情。他是不是告诉你,当年我绑架你被发现之后,他一时奈何不了我。后来宁想衣嫁给卓非臣,他就把我送进了监狱?”她笑起来,颇有几分媚/态横生,只是眼里的泪光,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生日,今天三更。 ☆、第116章 她走到尽头 “是啊,按照他的剧本,我是应该在牢里。只是我逃了,没想到吧,我竟然有这么好命,还真被我逃了。” 她说出这番话,陆遗珠已经隐约有点不好的预感。此时此刻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淡声说:“那是从前的事情,我不知道。即使知道,到现在也应该忘记了。柳如梦你既然逃了,又为什么要回来?” 柳如梦看了一旁的黎满满一眼,收到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又重新看向她。“是啊,我为什么要回来呢?当然是因为恨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吗?天天只要吃好喝好,想着怎么作践一下顾颜殊,一天就能过去?你知道顾颜殊为了偿还那一场绑架案,究竟做了什么吗?他肯定没有告诉过你。” 柳如梦把脸贴近陆遗珠,他们之间近得只剩下薄薄一张纸的距离。连说出的话,都带着森森鬼气。“他把我全家都送到了牢里吃牢饭,柳家这样一个偌大的家族,不管有没有罪,全部都输得一干二净。一夕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家人、金钱、地位、全部。只有我一个人在外面,各种流浪,各种颠簸。你知道到最后为了生存我做了什么吗?我当了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妓/女,接的都是最肮脏的客人。拜顾颜殊所赐,我的血里面全是艾滋病毒。是的我还活着,跟死了有什么两样?陆遗珠,难道我不该恨吗?不该报复吗?” 她别开头,不想看她陷入疯狂的目光。强逼着自己淡然,“那也是顾颜殊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他现在很明显更在意黎满满,怎么,你来找我有什么用?” “骗谁呢!”她支起身子,尖锐地喊,神经质地挥舞了一下手臂。“谁都知道顾颜殊心里面最在意的是你,黎满满?不过是个借口!来找你有什么用?这个问题你真是问得很不错。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心里的感受,一个人在淤泥里面待得久了,总是想找一个干净一点的来陪着我。既然是你们推我下了这个地狱,那么你们就应该来一起陪我。” 听见这句话,陆遗珠目光惊慌,“你想干什么?”她想甩开黎满满的手,她却牢牢攥着自己,那力道像是要把自己的手腕折断。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有两个女人,恨自己到了这种程度。 陆遗珠颤声说:“放开我!”她已经隐约能够明白柳如梦想要干什么,即使平时再心如止水,在这样一个时刻,她也是疯狂害怕的。 更何况她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孩子,艾滋病……是会传染的…… 黎满满侧了侧头,笑容看起来有些天真。“放开你?为什么?陆遗珠,既然我和柳如梦今天到这里来,就没有打算放过你。大家都说你很聪明,总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 陆遗珠拼命想要往后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只怕今天由不得你。”柳如梦凉凉的地说,低头从包里拿出一支注射器。“虽然你不常出去,当然也可以说是无知,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劫逃不过去,她反倒平静下来,静静地看着面前两个女人。“我怀/孕了。” “知道,”柳如梦无所谓地点点头,“要我说恭喜吗?” “你们这样子做,有什么好处?”她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嗓子干得就像被人塞了一把稻草。“这不过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顾颜殊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柳如梦冷冷扯了扯嘴角,“是吗,那就不放过好了,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了。”甚至她还在想,是不是可以借着这个,让他多看自己一眼呢?就在答应黎满满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再也活不下去的准备。 人总是要死的,她这其实也算是死得其所。 柳家是因为她才变得这样支离破碎,她现在为了偿还付出一条命,实在是很合算的一笔交易。 柳如梦轻轻摊开了自己的手臂。经过多时的雨雪风霜,曾经娇生惯养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早就被生活磨砺得面容粗糙,即使模样没有变,看着已经憔悴。可是此时此刻,她的手臂伸出来,却依旧是雪白的一截藕臂。她今天穿了橙色的外套,撩起袖子,更显得那露出的一截极其白,几乎泛着莹莹白玉的柔光。 看到自己这一节手臂,她显然也很有点恍惚。“我从小就长得白,也是家里面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子。长辈一直都很喜欢我,在家里我就是无法无天的霸王。他们从小就把我当成骄傲的公主来养,只是他们肯定没有想到,就是这一身皮肉,最后却变成黑暗里面罪恶丑陋的,那些交易的筹码。”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陆遗珠冷眼看着她,人一旦害怕到一个顶端,反而就激出一种不顾一切的孤勇来。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反正都是要发生的,还忍着做什么?“这世上有很多种无奈,但是也有很多种应对的办法。是你自己选了最低贱的一种,还要让人怎么看得起你?” 第69节 没错,这一切都是柳如梦自己的选择。陆遗珠曾经也走投无路出卖过尊严,可是到那个时候,她也没有想过出卖自己的**。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一道底线,跟尊严还有道德感无关,那是心灵深处最后的一扇门。 “自己的选择?”说到这个,柳如梦便大笑起来,笑得整个身体都颤抖,摇晃了好几下才站稳。“是啊,是我自己的选择,只是那个选择也是被顾颜殊逼出来的。我是个女人,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除了一具还算漂亮的身体,我还拥有什么?陆遗珠,我要活着!如果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对于陆遗珠来说,如果真的活到柳如梦那个地步,那么还不如死了。倒也算是一种比较好的解脱办法。 “不说这么多了,咱们的时间可不多。”柳如梦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把针头对着自己淡蓝色的血管戳了进去。然后就有浓稠的血液一点一点被针管吸出来,陆遗珠看着都觉得疼痛可怕,她却像是无知无觉,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微笑。 抽了半管血,柳如梦才把针头抽/出来。她拿着针管俯身靠近陆遗珠,声音听起来甚至称得上是温柔,只是里面的内容,却让人胆寒。“你不要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你不要叫,我就不弄疼你,好不好。” 自然是不好的,只是陆遗珠现在什么反抗都做不出来。 黎满满也害怕会被染上,侧了侧身体让柳如梦的动作能够更流畅一点。控制着陆遗珠的手却一点都没有放松,冷声骂了柳如梦一句:“还不快点,别废话,办事!” 柳如梦也没有恼,还是那样子让人看了就胆寒的微笑。 陆遗珠能清晰感受到那冰凉的针头缓缓靠近自己的肌理,她甚至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却没有再反抗,反正无论怎么样,今天这份苦楚是必须要捱的,何必还要白费那个力气去挣扎。 冰冷的针尖刺入肌肤,陆遗珠不由自主颤栗了一下,那血液却还是温热的。被注射/进体内的时候,甚至没有多少不适的感觉。 她的睫毛略微有点濡/湿,颤抖着问:“张妈在哪里?” “这时候还有工夫想别人?你还是把那个心用来担心自己吧。”黎满满就是看不惯她这样一种作态,好像别人怎么样对她,她都不会多在意一样。并不是多善良,而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似乎在她面前,这世上很多手段都变成了雕虫小技。 她明明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却偏偏胜在看得开。 一管血已经打完了,柳如梦收回针管,仍旧妥帖地收到自己包里面。 黎满满看了她一眼,轻声说:“还挺懂事,知道不能留下凶器。”那针管是她给柳如梦的,上面自然还有她的指纹。要是随意扔在这里被人捡到,还真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 柳如梦随意笑了笑,并没有告诉她,自己拿好这针管,不过是为了避免会有不相干的人触碰,而造成不必要的感染。她这人其实挺恩怨分明,跟她没有关系的,她也不会想着要去伤害别人。 陆遗珠感觉自己很冷,即使坐在恒温的空调房间里面,也依旧冷得瑟瑟发抖。黎满满总算放了手,她的手臂上面已经出现两个深深的指痕。她缩回被子里面,缓缓蜷缩起身体,目光空洞。 柳如梦一向不是心软的人,这个时候看她这个样子,却感到有点不忍心。叹了口气,轻声说:“她没事,好好地在房里睡着呢。” 他们并不想闹出人命,不过在张妈的水杯里面放了点安眠药,让她沉沉睡着,不来打扰他们而已。 ☆、第117章 我很脏别碰 这两天吴墨棋养成了一个习惯,有事没事就喜欢去陆遗珠家里逛一逛。美其名曰是刚来苏城没地方去,跟陆遗珠总归是认识的,还有点话可以说。至于苏湘?一到苏城就开始疯狂地玩,一点都没有当初在京城时候,那副气质型淑女医生的形象。 最近苏湘的心情极其不好,走倒是很潇洒地走了,只是来了苏城,只要吴墨棋提到邹季成,就恨不得分分钟咬死他。吴墨棋表示自己受到了伤害。他是花丛里玩惯了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喜欢上陆遗珠这样淡漠到像天边流云的女人。只是繁华的生活过得久了终究有些厌倦,吴墨棋觉得自己是想要跟陆遗珠定下来的,只是他愿意,她却没有把心交给他。 她也没什么特殊爱好,现在家里面佣人又都走/光了。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是把衣服洗了,然后做顿早饭,吃过之后,如果是晴天就在庭院里面晒太阳。如果是雨天,就窝在家里吹着暖气刺绣。 她其实是再安然不过的女人,只要一方小小的天地,即使没有繁华都市的声音,也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没有外人的侵扰,她能够活得更加自在。 这一天去到那里,却觉得有点不大对头。那里寂静地过了头,甚至连张妈都没有看见。只有小诺孤零零地坐在门口,湿漉漉的目光看着远方。看到吴墨棋走过来,就马上窜过去咬他的裤脚管。 很奇怪。按照平时陆遗珠的生活习惯,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吃早饭。他是奔着来蹭早饭的心情才会来这么早的,只是今天,房间里面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诺咬着他的裤子把他往楼上带,他就感觉更奇怪了。小诺是很条很黏人的萨摩,但是前提是那个人是顾颜殊或者陆遗珠,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它其实是条很高冷的狗。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就算他反应再迟钝,也感觉出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三步两步跑到楼上,也是一片寂静,甚至泛着一层死气。 陆遗珠房间的门虚虚地掩着,吴墨棋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把门推开。他原本以为里面会有些什么,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里面什么怪异的景象都没有。只有陆遗珠一个人,坐在床/上,双手环膝,脸也埋在臂弯里面。看起来她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了,那姿态几乎要让他觉得,她是一尊雕塑。 他心里有点疼,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遗珠……” “不要碰我!” 手刚刚碰到她的手臂,她就迅速往后一躲。抬起的脸上,一双眼睛里面全是惊慌。“你不要碰我。” “遗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只有说出来,我才能帮你啊。”陆遗珠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吴墨棋牢牢禁锢住她的臂膀,皱着眉头认真地跟她说。 “帮我?”只说了这两个字,眼睛里面原本用力忍住的眼泪就滚落下来。她哭得狼狈,一点都没有平时清美的仪态。含糊不清地哭喊:“你怎么帮得了我?吴墨棋,你也不过是个人,不是神……” “那你告诉我!说不定我就能帮你呢!你告诉我啊。” “谁都帮不了我,我得了艾滋病!” 吴墨棋的手一下子顿住。 这世界上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她那一声尖锐的嘶喊之中,消失不见。他的耳边只剩下她隐忍的哭泣声,丝丝缕缕,像是致命的弦,一圈一圈缠绕在他心上,满满收紧,勒出/血痕。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疼得窒息。 “遗珠……”他声音微弱,伸出双臂想要拥抱他。明明就连他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明明他也无比震惊无比惊慌,可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想着,要给陆遗珠一点勇气。 即使他自己拥有的,就不够多。 陆遗珠哭着往后躲,“你不要碰我,我很脏。” “那就一起脏好了。”他一点都不在意,也没有说什么你不脏这类骗人也骗自己的话。他只是用力地,把她抱进自己怀里。 不顾她哭喊着挣扎:“吴墨棋你放开我,你会被传染的。” “是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所谓。“我不在乎。反正这样子无聊地活着也是一天,陪着你一起脏也是一天,那我就陪着你一起孤单好了。” 艾滋病患者,终究是个孤独的群体。尽管世人大多说着要宽容要爱护,只是给予他们的歧视,却仍旧一丝不少。吴墨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自己得了这样的病,但是她是不会说谎的,她既然这样说,那么他就信。 没错,她说得很对。他的确不是神,也帮不了她。但是至少,在这样一个时刻,他能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他的怀抱温暖又让人安心,很难想象,当初那样的一个花花公子,现在却愿意为了陆遗珠,变成这样温和的男人。陆遗珠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下来,眼泪也慢慢止住。变成轻微的抽泣声。 她其实是不爱哭的,今天这样大的一击上来,终于让她失去了一贯的平静理智。 吴墨棋没有再问她什么,能停住哭就是好事,说明她已经想明白,愿意让伤口慢慢愈合。而他,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撕开她狰狞的伤疤。 他放开了她,然后用指腹轻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你不要哭,因为我们都知道哭是最没用的做法。也许未来不可预知,但是你只要明白,现在我在这里,我就在你面前,不管前面是什么,荆棘还是丛林,我都陪你一起去。” 是的,他也是个普通人。他不能保证自己的心永远不改,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誓言永远如初。但是现在,此时此刻,他比任何人都要确信,自己深爱着陆遗珠。 所以他愿意为她做很多事情。 “本来是想来蹭你的早饭吃的,现在泡汤了。”吴墨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时间还不是太晚,我除了煮粥什么都不会,你要是不嫌弃,我就给你做。当然,你也不许嫌弃。” 他说得有点蛮不讲理,陆遗珠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尽管眼里还藏着深深的悲哀,“你会做蔬菜粥吗?” “会啊,”吴墨棋点点头,“想吃就给你做。” 原来很多事情并不是只有顾颜殊才会做的专利,比如说毫无条件地对陆遗珠好,比如说做一碗香气四溢的蔬菜粥。 “快点起床,我给你做早餐去。” 他起身要离开,陆遗珠却抓/住了他的手。目光之中带着祈求:“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挑了挑眉,“包括张妈?” 她点头,“包括张妈。” “好啊,”他一口就应承下来,“我已经大概知道你要做什么。” 陆遗珠原本是想一个人静静地活着,不理会那些事情的。只是现在,她选择报复。或许这个世界上面对不住她的人有很多,只是到最后,她想报复的人,也只剩下一个顾颜殊。 什么才是真正的报复? 答案是死亡。 吴墨棋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下楼给陆遗珠做了一锅蔬菜粥。味道和顾颜殊的其实一点都不一样,陆遗珠却觉得也挺好吃,一口气吃了两碗。 张妈起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正坐在庭院里面晒太阳,陆遗珠躺在躺椅上,小诺乖乖地坐在她身边,而吴墨棋,坐在一边,正轻声给她读张爱玲的《半生缘》。 那幅画面太美好了,在那么一瞬间,张妈甚至生出了一种感觉。吴墨棋跟陆遗珠才是合适的。只是下一秒就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走了过去,打破了这幅宁静。 “遗珠小姐早饭吃过了吗?我昨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竟然起得这么迟……” “没有关系,”陆遗珠嘴角噙着一抹清浅的微笑,却并不睁开眼睛。她怕自己一睁开眼,看见张妈那张慈祥又担忧的脸,自己就要忍不住落泪。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连张妈都听不出异样:“昨晚你很累了,张妈年纪大上去,醒得晚一点,是很正常的事情。算算年纪,林柚月也不小了,张妈你也到了该回去含饴弄孙的年纪了。” 张妈一时僵在那里,“遗珠小姐这是想让我走?” “我总不能一辈子赖着你……” 陆遗珠终究不大会说话,吴墨棋看了她一眼,合上书看向张妈。“遗珠她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张妈年纪大上去,遗珠她也有点担心。” 张妈却摇头:“我还能再伺候遗珠小姐一段时间,一直都是我陪在她身边的,现在让我走,她肯定不能习惯。” 吴墨棋微笑着说:“人总是这样,一开始不习惯,到最后就会顺其自然。谁离开谁不能活呢?张妈,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其实说得已经相当重,张妈就算再不想走,听了这话,也只能说是。 “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算起来我也真是老了,遗珠小姐还年轻,总是要跟年轻一点的人作伴才好。”这个一直为陆遗珠默默付出的老妇人,终究还是因为这一声不再需要,而寒了心。 ☆、第118章 若足够温柔 张妈一向手脚很快,这次收拾起东西来动作也很快。她提前给林柚月打了电话,东西刚收好,林柚月就到了。张妈在电话里面其实并没有说清楚为什么突然要走,但是隐隐约约的已经透露出一点,是陆遗珠的意思。 林柚月的性格像张妈,虽然偶尔有点促狭,但是大多数时间很好说话。可是这一次,当她走到门口,看见陆遗珠老神在在地躺在躺椅上和一个男人一起聊天,而自己的母亲拉着一个拉杆箱出来的时候,瞬间感觉自己从前强行压制下来,那些对陆遗珠的怒气,瞬间爆发。 “陆遗珠!”她大步跨到陆遗珠面前,失望透顶地说:“你这样的女人,是不是真的没有心肝的。” 她闭着眼睛,睫毛却微弱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没有人看见,只有吴墨棋,看见了她那一瞬间的疼痛。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在风中瑟瑟发抖的蝴蝶。 她极其缓慢地张开眼睛,看见林柚月满脸怒气。她却还是一副平静淡漠的表情,侧了侧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张妈。“这就走了?” 张妈点了点头,笑容略微有点僵硬。“遗珠小姐自己要照料好自己,刚才吴先生那句话说的挺对,总归没人能能够陪谁一辈子的。”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还是难受疼痛的。 陆遗珠十四岁那年被钱其扬带回来,然后就一直是她在看着,照料着。那时候林柚月也不过才十五岁,她是真心把陆遗珠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照顾。她也表现得一直很依赖自己,却没想到,今天,会由她亲口说出,希望自己走这种话。 她支起身子,轻轻转头,扫视了一下整座庭院。最终还是停留在张妈脸上,轻声说:“张妈,你不要难过。这座房子太大了,也太冷清了。这样的地方,你能够离开,是件很好的事情。” 张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本身像她这样大年纪的人,就已经看惯了离别。也不过是一时难以接受,终究不会有太过失态的举动。 林柚月却用鼻子哼了一声,冷笑着说:“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真是不要脸,我妈照顾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任劳任怨照顾你这个心理变/态这么多年,怎么,你现在不需要了,就一脚踢开,这么毫不留情吗?” “柚月!”张妈听不下去她这样无礼的话,轻声喝止了她。 “这位小姐说话也该注意点分寸,张妈不过是个佣人。就是有苦劳,也不过是个有资历一点的佣人。什么时候佣人也能这样跟雇者说话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吴墨棋从小就根正苗红地长在豪门,那些佣人从来没一个敢这样跟他说话的,更别说是佣人的女儿了。 现在猛然听到这番话,何况还是对着陆遗珠说的,顿时就觉得很不能接受。 “分寸?这话说得还真是可笑。”林柚月嘲讽地扯了扯唇角,然后走过去一把拿过张妈手里的拉杆箱。“妈,我们走。又不是缺钱,你又是为着什么还要待在这里?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一直苦苦照料的好小姐,这就是你所谓的,不过冷心肠了一点,其实是个好人的遗珠小姐。妈,你现在看人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回去了!” 她一连串的嘲讽话语,虽然听起来是在指责张妈,其实是在讽刺陆遗珠。指责她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第70节 连吴墨棋都替她觉得委屈,可是陆遗珠却神色不改,甚至一点波动都没有。林柚月说这话的时候也忘了,她其实是个再淡然不过的女人。旁人怎么看她,她根本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跟这样的女人置气,到最后受气的都是自己。 林柚月一手拉着拉杆箱,一手拉着张妈往门口走。她从头至尾没有回一下头,带着满心怒气离开,甚至也暗暗让张妈也不要回头。 于是他们就真的走得潇洒,头也不回。 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这次的分离代表着什么,如果一早知道,绝对不会走得这么干脆。 陆遗珠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开,那背影一点点远去,好像带走她生命里面最后一点温暖。 吴墨棋轻声说:“艾滋病其实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只要你注意一点,其实并不会感染到张妈。你这样子赶走她,会让她很难受。” “她现在难受,也不过是一时的事情。如果真的一不小心让她也得上了……”那么可能就会变成这一生,她永远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事情。 何况现在让她走,张妈心里肯定是有点怨恨的。那么到时候陆遗珠离开的时候,她的难过,也就不会那么多。 “你很依赖她……” 陆遗珠侧头朝他笑了笑,平静到几乎像是一潭死水。“其实我依赖很多人,只是到最后,也全都没有了。” 张妈,对她来说是像父母一样的存在。 那个时候她刚刚从京城那个噩梦里面出来,常常在梦里惊醒。陆心纤一开始听到她的尖叫声,每次都会过来抱着她,轻声安慰直到天明。只是陆心纤身体一向不好,不过半个月,就累倒生病。钱其扬摆在最前面的总是陆心纤,也就没有多少心思放在陆遗珠身上。 这个时候就是张妈,她一夜夜不睡觉,坐在陆遗珠房间门口守着。只要一听见她的尖叫声,就冲进去抱住她。后来,就直接坐在她床边守着。 “她和妈妈是最先让我明白这个世界温暖的人,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她幽幽地说。 可是现在,她却要亲口让她离开,甚至说出那样绝情的话语,甚至目送她走。 “遗珠……”吴墨棋倾身过去,抱住她。他的心很疼很闷,像是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让他喘不过气来。“遗珠,你一点错都没有,你很好。一直是,这个世界亏待了你。” 如果这个世界足够温柔,就不会让她在刚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被人抱走,就不会浑浑噩噩过了十四年。 陆遗珠靠在他肩上,笑意凉薄。“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有多亏待我,至少它也让我得到了很多,一般人得不到的。只是我自己,根本不够爱这个世界。” 因为她本身就是感情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人,连对她那么好的人都爱不起来,更别说不过是这样一个虚妄的世界。 吴墨棋放开了她,深深看着她。“张妈已经走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怎么会得了艾滋病?” 这种病多数来自于血液传染或者**,可是陆遗珠天天呆在家里足不出户,他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得上这个病。“你告诉我,”他说得很认真。“虽然我不能帮你,但是我至少能够帮你稍微出一口气。” 陆遗珠重新躺了下来,那躺椅是会摇动的,躺在上面就会一摇一摆,很舒服,让人不由自主就想就着这满地阳光,暖暖地睡个午觉。 她闭上双眼,看上去像是安然入眠了。但是吴墨棋知道她并没有睡,她睡不着。 “遗珠,人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放在心里面一个人扛。你告诉我,至少我能帮你分担你一点。” 这话真是莫名的熟悉,她轻声说:“当年顾颜殊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只要有他在,我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可以永远高枕无忧,平安喜乐。只是到最后,他却让我变成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吴墨棋,感情这种东西太容易变质了,我其实并不想跟你分担。” 因为现在分担,说不定到最后就会变成负担。如果不坦诚,如果不分担,那么她就可以还是那么冷漠自持的自己,不用在卸下一身防备之后,却遍体鳞伤。 “遗珠,你不要这样……你明明知道,未来的事情根本不可知,可是现在,却是清晰握在我们手中的。”吴墨棋说得情真意切,在他温柔的目光之中,她像是可以就此化身鲛人。 陆遗珠睁开眼看着他,觉得有点恍惚,几乎要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但是到最后,却又硬生生忍住。“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陆遗珠,你永远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吴墨棋把手上的《半生缘》扔在地上,一下子站起身来,满带伤痛地看着她。“你明明知道,我现在眼里只有你。” “所以呢?”她冷淡地说,“当年顾颜殊也是这样,但是不走到最后,谁都没有办法确认自己的承诺。” 她现在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即使吴墨棋现在说的多么恳切。当初顾颜殊,要比他恳切用心得多。 她明明是这样子冷淡绝情的表情,按照吴墨棋从前的性格,肯定是要拂袖而去的。可是在这样一个时候,他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却只感觉心里剩下无穷无尽的疼痛和怜惜。他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边,然后蹲下,细细地凝视她。“遗珠,你说出这种话,我明明应该讨厌你的,但是现在,却只让我感觉,非常心疼你。” 她睁着眼睛回视他,目光清澈,像是上等的宝石,在阳光下面,流转出一袭婉转的伤悲遗憾。 ☆、第119章 不要谈感情 在她这样子的目光之中,吴墨棋竟然觉得,自己从前那些事情,是多么荒诞。 他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我不问了,遗珠,我什么都不再问。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问再多,也没有用。以后你不想要做的,我都不会勉强你。其实得了这个病,也并不是一无所有了。算一算还有好长的时间可以活着。这个世界这么大,那些美丽的风景你都看过了吗?我带你去看一看这个世界,好不好?” ——好不好,遗珠。我们不谈爱情,只看风光明媚。 他口中所谓的这个世界的旖旎风光,陆遗珠并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不想出去看一看。好似她的人生不过是在苏城或者京城,那一方天地之中,承受着顾颜殊所谓的爱情,然后寂然老去。 终于有一个男人愿意带她去看一看这个世界的锦绣河山,却是在这样一个时候,来得这么晚。 陆遗珠闭上双眼,无声落泪,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却被他的指尖触碰而碎。 吴墨棋的指间一片温热的湿/润。 他从小就不喜欢看见女人哭。母亲是正宗的京城美女,继承了北方人的泼辣爽气,每次跟父亲大吵大闹的时候,都恨不得摔烂家里的锅碗瓢盆。眼泪还在脸上,更让人揪心的却是她用尽力气的嘶喊。 每每让吴墨棋耳膜疼痛。 原本他是要有一个妹妹的,父母在一次吵架之中,流掉了他唯一可能拥有的妹妹。那之后吴墨棋总是对女人的哭声厌恶又恐惧。当初他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只要看上的女人,哪个没有玩过。也有反抗的,只是到最后都能手到擒来。 每个女人却都知道,不能再吴墨棋面前哭。只要落泪了,那么他们之间,也就等于走到了尽头。 可是陆遗珠不同。 她在他面前哭,他却只是充满心疼,充满难过,甚至连一丝厌恶都挤不出来。甚至在这样一瞬间,手指都被湿/润的一瞬间,他有一种想要跟她一起流泪的冲动。 他还是希望她能够好,即使他用尽一生也走不到她身边。 现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这样子的相碰,却是在她满身伤痕的基础上。 “知道吗,遗珠。”他的声音有点低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坐在那群女人之间。他们很嘈杂,笑容也漂亮,其实更符合当代社会的审美。或许是冥冥之中有根叫做缘分的红线,我一眼就看见你了。一身浅紫色的汉服,风吹过来,你的头发就跟着衣服上的披帛一起飘飞。根本没看见正脸,却已经让人觉得移不开眼睛。” “我记得,第一次你好像很讨厌我,还说了那么多话来打击我。”现在提起这件事情,陆遗珠也唯有一个浅淡的微笑。好似是要告诉他,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你却一点都没有在意不是吗?”他也觉得很戏剧,忍不住笑了一下。收回手,仍旧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自己也没有明白过来,为什么要用那些恶毒的字眼去刺激你。现在想起来,其实是跟小学生往自己喜欢的女生铅笔盒里放蟑螂是一样的心态,不过是想看你惊慌失措。喜欢你,就是想看你失态。说实话,你那样四平八稳像一碗水端平的态度,的确很让人着恼。” 听到这,陆遗珠翻了个身,忍不住笑他:“吴墨棋你真幼稚……” “是啊,我是挺幼稚的。”他点点头,倒是一点都没有犹疑地承认了。“只是你要知道,我只对你一个人幼稚……” 陆遗珠没有接他的话。 在她心里面一直是把吴墨棋当成朋友的,因为那可以走得比恋人更远。 她轻轻合上眼睛,想了一会,“吴墨棋,可能真的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你说……” 她像是陷入了甜美的梦乡,脸上带着一抹甜美的微笑。吴墨棋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微笑,看的他几乎晃神。其实她也是风华正茂的女人,灿烂笑容中,也可以美得像是春花一样。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春风中有一点梨花悄然开放。 “我死去之后,不希望顾颜殊再触碰我的身后事。你知道的,我是喜欢平静的。我不希望自己被他葬在豪华却冰冷的墓穴里面,被那样多不认识的人祭拜,流淌虚伪的眼泪……” “遗珠!”吴墨棋听不下去,在她没有说完的时候,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艾滋病虽然不能治愈,但是患者如果配合医生,是可以活很长时间的。并且母婴感染,也并不是百分之百。遗珠,就算为了孩子,你也要对未来充满希望。” 未来总是光明的,只要你坚持走下去。 “命运从来没有眷顾过我,所以我要自己想好退路。吴墨棋,有一点你说得很对,就算是为了孩子。” 是的,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孩子。她只不过为了那百分之一的希望,希望孩子生下来是健康的。若非如此,早在柳如梦打下那一管血的时候,她就已经生无可恋。 活着太痛苦了,有的时候死亡才是解脱。 吴墨棋生生吸了一口气,“遗珠,我们说点别的。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是谁吗?” 她微笑,“其实并没有说的必要,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 陆遗珠是很聪明的,她才不相信柳如梦和黎满满费尽周折就是为了让她染病。她死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她生不如死才最让他们快意。恐怕他们今天最主要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顾颜殊厌弃她。 一个得了艾滋病的女人,说出去都脸上无光。 只是尽管顾颜殊厌弃,却也会追查,肯定不会放过那个动手的人。 那么到那个时候,柳如梦就变成了最坚实的一块盾牌。 陆遗珠一向很不屑黎满满,这一次却是真的佩服她的头脑。这样恶毒的计策,没有一点手段的女人,想不出来。她果然比自己更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 顾颜殊半夜走出了家门就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在这世界上走了这样久,猛然回首却发现,除了陆遗珠身边,从来就没有值得他停留的地方。 夜晚的风很凉,却终究没有他的心凉。车子被司机开走,他只能徒步往外走。车库里面倒是有很多备用的车子,只是钥匙却不在身上。 走到魅影的时候天色都有点灰蒙蒙的擦亮,这城市里面喜欢夜生活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家休息。顾颜殊是不喜欢这种风月场所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特别想进去看一看。 还是和当初和陆遗珠来的时候一样,民国时期的装潢,古老的风情。一走进去就有风月旧影的味道传来,让人感觉回忆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想起往事的地方。 秦彤这时候正倚在吧台前,摇着手里的檀香扇。仍旧是十年如一日的旗袍锦绣,满身风情,妖/娆动人。她伸手像是要问酒保要杯酒来喝,却被沈二一个眼神制止。 “沈皓珏你怎么这么烦?顾颜殊的素颜要倒闭了吗,你天天来我这里晃荡。别来管我行不行?”看起来今天状态很不好,不然她不会朝着沈二说这样严重的话。 沈二却像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脸上仍旧带着笑容,死皮赖脸地凑到她身边坐着。“彤彤你都怀/孕了,咱们不喝酒行不行?” 秦彤眼波生媚,一不留神就能勾走人的三魂六魄。“说的倒是轻巧,我现在渴了,可是魅影除了酒什么都没有,你让我喝什么?” 沈二很久没有看见这样子对着自己温言软语百般娇/媚的秦彤,一瞬间就浑浑噩噩。“不是有白开水吗?” “一点味道都没有,谁要!”话的尾音微微上提,带着说不清的风月迷人。 沈二想了想,“昨天不是说想吃草莓吗?今天给你带来了,让人给你榨草莓汁喝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只是别人榨的,秦彤可不稀罕。“你去。” 沈二不敢有二话,连连点头,“好,我去就我去。”他起身,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对着她说:“不许偷偷喝酒。” 把沈二支开,秦彤才侧过头,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顾颜殊。勾起唇微笑,“今天的风真不错,竟然能把顾总吹过来。怎么,今天是一本正经过来喝酒的?” 顾颜殊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打了个响指,让酒保给他一杯龙舌兰。 “一来就点这么烈的?你今天还真是来喝酒的?” 酒保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已经把久放在顾颜殊面前,“先生慢用。” 顾颜殊拿起来含了一口,龙舌兰是著名的烈酒,只消这样子稍稍含一口,就让人感觉血液沸腾。酒是好酒。让那口烈酒顺着喉咙缓慢流淌而下,他才轻声说:“只是没有地方去,而魅影恰好在这个时候被我看见。” 秦彤侧了侧头,“当我看见你和黎满满那个直播的记者招待会的时候就知道,你肯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怎么样,顾颜殊,后悔吗?” “我为什么要后悔?”他冷眼看着她,“该后悔的,难道不应该是陆遗珠。” 第71节 ☆、第120章 依然不快乐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秦彤觉得很可笑,随手摇晃了一下手里的扇子,借此排解自己心里的郁闷。“是你先伤害的,凭什么还想着让她说抱歉?” “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他仰起头,把剩下的酒全部倒到嘴里。有外溢的酒液顺着唇角滑落,缓缓流淌到锁骨。他甚至连西装外套都没有穿,不过是一件薄薄的白衬衫,扣子也被解开了好几个。从秦彤这个角度,能够很清晰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有精致凸起明显的锁骨。 造物主未免太过优待面前这个男人,秦彤是见惯风月的,此时此刻也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每个为情所伤的男人似乎都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更别说是顾颜殊这样一个清俊的男人。 “总是我强迫她的,她什么错都没有。却不知道,我给她的伤口在明面上,看似狰狞,其实她一滴血都不会流。可是她给我的伤口却深藏在肺腑里面,轻易就能让我痛不欲生。秦彤,你们都说残忍的是我,可是到底,残忍的是谁?” 酒杯空了,他又打了个响指,让酒保再给他续上。 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的目光总是黑亮的。可是今天,在这样灯光迷离的夜晚,他的眼睛却黯淡无光。里面藏着深切浓郁的悲伤,把他原来的意气风发,都一一掩盖。 他喜欢权利,是因为小时候就遭受过别人的白眼和推来桑去。 他喜欢金钱,是因为当年母亲生病的时候他束手无策。 他喜欢地位,是因为当初他和妹妹熬了那么多个晚上,辛苦做出来的实验最终被人写上别人的名字。 而现在他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得到了。放眼过去整个苏城,谁见了他不恭敬喊一声,顾先生。可是他不快乐,他依旧不快乐。 因为他最爱的遗珠,一直用她自己的方式,拒绝着自己。 秦彤看着他拿起酒杯又要往自己嘴里倒,也不阻止他,只是皱眉说:“顾颜殊,你醉了。” 他喝完一杯酒,侧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她已经不年轻了,容色也不像是少女时期那样,像是刚刚开放的花朵一样,美得生嫩。她脸上的风情万种,更多的来自于一种对生活的感悟。即使媚骨天生,也不让人感觉风尘气。她是长相妍丽的女人,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面,更加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秦彤和沈二之间,那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他们这个圈子里面的人,其实都知道。 甚至有的时候他会想,为什么沈二那样对她,甚至摧毁了她整个人生。在他等待了那几年之后,她还是回来了,回来还不算,到现在,甚至还是心软了。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自我安慰,他和陆遗珠之前,也是有可能继续下去的? 心里面这样想,嘴上也不由自主这样问了出来。 秦彤听见他这个问题却乐不可支,撑着吧台笑得心酸不已。“顾颜殊,别拿陆遗珠跟我相比,这个比喻实在不是很恰当。我和沈二在一起的时候,是彼此相爱的,我们是自由恋爱。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份爱一丝一毫都没有变质过。所以到现在,我们才能够继续在一起。可是你扪心自问,在和陆遗珠的这场纠缠里面,你们是相爱的吗?” “的确啊……”千言万语却也只剩下这一句凉凉的叹息。他抬起头看头顶上的灯,那灯光分明是柔和的,此时此刻让他看见了,眼睛也总是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她其实,一点都不爱我。” “她天生就不能明白爱情,这种事情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只是顾颜殊,你敢发誓吗?发誓你从来没有一丝一毫庆幸过,陆遗珠不爱你。以至于你现在利用她的时候,也可以这样肆无忌惮,无所畏惧。” 年纪大上去了,秦彤的话还是像当年一样,锋利得像是一把刀。 沈二端着榨好的草莓汁走过来,粉粉的一杯子,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看见顾颜殊在这里,明显有些吃惊。“顾总?” 顾颜殊没理他,回身又招来酒保添了一杯酒。 沈二也没放在心上,坐到秦彤身边,把草莓汁递给她:“刚刚榨好的,喝吧,我尝过了,味道还不错的。” 秦彤尝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错。正巧她最近因为怀/孕,喜欢喝这样酸酸甜甜的东西。一口气喝了半杯,沈二伸手给她擦去嘴角的泡沫。一抬头看见顾颜殊已经灌了好几杯酒下去。 “他这是怎么了?”朝顾颜殊那边努了努嘴,“我记得他是不喜欢喝酒的。” “谁知道。”秦彤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来的时候已经有酒气了,估计今天来这里已经是第二波了。” 她不说,沈二也能猜出一二三来。男人喝闷酒是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事业,还有感情。只是现在素颜和苏烟蒸蒸日上,顾颜殊肯定是不会为了这个借酒浇愁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是为了陆遗珠。 其实也没什么想不明白的,那场记者招待会,只要是对娱乐圈有点了解的,基本上都看了。现在陆遗珠臭名昭著,黎满满反倒翻身,成了整个事件里面最可怜的人。这幕后操控的人是顾颜殊,到了现在,苦果也只有他自己吃。按照他对陆遗珠的上心程度,还有陆遗珠的性格,一般来说应该是不会看到那个招待会的。但是偏偏陆遗珠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说到底他现在在这里喝闷酒有什么用?一切不过都是自作自受,是他贪欲太重。 不过作为商人,他应该是很成功的。一个人如果什么都可以抛弃,那么他怎么可能会有不成功的可能? 秦彤和沈二在那边坐了一会就觉得有点撑不下去,特别是秦彤,现在怀上的这个孩子对于沈二来说就跟国宝是一样的,到了点就被催着回家。 魅影在白天是不开门的,看顾颜殊这个架势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秦彤特地吩咐酒保,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慢慢喝,把外面的门关了就行。 酒保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家老板,开店最怕的不是碰到流氓,而是碰到的流氓正好是自家老公的上司。看看,连门都关不了,还得剩一个人在这里伺候着。 这年头…… 交代完了沈二就扶着秦彤出去准备回家,顾颜殊却在两人身后叫住了她:“秦彤!” 秦彤轻轻回过头,在灯光迷离之中,那个回头美得倾城惊艳。“什么事?” 她站在那里,看起来美丽浓烈得就像是一副色彩艳/丽的油画。这世上爱美色的男人看见了,都很难不动心。顾颜殊也喜欢漂亮的东西和女人,可是她站在那里,却一丝一毫都憾动不了他的心脏。简而言之就是,除了陆遗珠之外,这世上任何一个漂亮的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一道风景,是死的沉默的,走不进心房。 他缓慢地启唇,“在你眼里,陆遗珠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秦彤很显然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么一个问题,短暂地呆愣了一下之后,绽开一个艳/丽的笑容。媚/态横生,霎时绝色。“冷淡、漂亮、有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套理论,懂得怎么样在不适合自己的环境里面,找到最舒服的生存模式。她是享受至上的女人,别人的爱恨,都跟她没什么大的关系。但是顾颜殊,她其实是一个值得去爱的女人。” 是的,值得。 即使她不够爱你,甚至不会爱你,但是她是一个值得你去爱的女人。 因为不过是她一个轻柔的微笑,那一霎那的风情和温柔,足以抵过所有委屈和不甘。 秦彤说完之后就没有再理会顾颜殊的反应,感情这种东西不能全靠听别人的。她最终也只能言尽于此。 “是啊,她是很值得的。”顾颜殊忍不住笑了出来,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走进了怎样一个误区。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也只能咬紧牙关走下去。至于愧疚,至于过错,那都是以后的事情。或者其实不解释也没有关系,只要陆遗珠在他身边。 她就永远被冠上顾夫人的称号。他一辈子都不会放她走。 说是要放手的,但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刻,却疼得心脏抽/搐,没有办法言语。 他当时就知道,要放掉陆遗珠,说起来是何等艰难的事情。 顾颜殊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喝醉的,但是到最后,他还是醉了。趴着醉倒在吧台上面,口中还在呢喃陆遗珠的名字。无论现实多么残酷,在梦里面一直反复的,总是他们曾经美好的过去。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美丽的桃花源,而对于顾颜殊而言,就是和陆遗珠最初认识的那段日子。 “我就知道会有这个后果。”酒保重重吐出一口气,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通讯录。 他原本以为,像顾颜殊这种男人的私人号码,是很杂乱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在他手机里面看见各种各样和黎满满**的短消息。 可是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甚至他存的号码,也不超过二十个。酒保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能理解这种有钱人的生活,翻遍了通讯录也没找到黎满满的号码。他没办法,只能拨通了备注是“妹妹”的那个号码。 ☆、第121章 穷好过心伤 时间已经非常晚了,顾晗羽早就睡了很久。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原本是不想接的,想着明天早上再回去过就是了。可是没想到铃声不依不饶,响了一遍又一遍。恼怒地爬起来抓起手机一看,怒气瞬间就默默散去了一半。虽然是哥哥,接起来的时候却还是有点不高兴:“又跟嫂子吵架啦?” 一开头就是这么一句,酒保有点冷汗。这位顾先生跟他夫人感情究竟是有多不好啊。 “请问是顾小姐吗?” 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的时候,顾晗羽那剩下的一半怒气也全都消散。甚至原本还有几分睡意,在这么一瞬间也全部都消散无形。“是的,我是,请问我哥哥怎么了?” “是这样,顾先生他喝醉了,在魅影……” 顾晗羽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为了自家老哥,她还特地从车库里把那辆废弃很久的□□开了出来。一路开过去,不知道被多少电子眼拍了照,估计明天要去交钱交到手软。 她到魅影的时候顾颜殊已经睡着了,趴在吧台上,看起来落魄又悲伤。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哥哥在保护自己,她不需要考虑很多,只需要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可是现在,看着这样从未见过的,落魄潦倒的哥哥,她觉得心疼又难过。 她走过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很短的头发。“哥哥……” 哥哥这个字眼,对顾晗羽来说太重要了。父亲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母亲又为了他们的学费天天劳作。是哥哥,一直照顾着保护着自己。一方面忙着自己的学习,一方面还要护着自己。小时候家里很穷,可是顾颜殊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懂得,怎么一边背着妹妹一边在村子里面挨家挨户卖东西。 夏天是冰棍,冬天就是自己去捡的柴火。 即使那么艰难的岁月,顾颜殊也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他的衣服总是很破的,可是每年,都会有属于顾晗羽的新衣服。他做不了很多,可是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护着这个唯一的妹妹。 然后他们就一天天长大了,为了上学来了这个叫做苏城的地方。 顾晗羽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对于她而言这么好的哥哥,却不被陆遗珠珍惜,甚至伤害得放肆。 酒保帮着她把顾颜殊扶到车上,顾晗羽上了车,给他扣好了安全带。这路上的灯光太暗淡,照进车里,照在顾颜殊脸上,显出一种别样的苍白脆弱。 “哥哥……”她凝视着顾颜殊的侧脸,轻声呢喃。“苏城真是一座让人伤心的城市,还是从前好……” 即使贫穷,总好过心伤。 当天晚上顾颜殊睡得昏昏沉沉,他做了一个梦。陆遗珠十八岁,她从旋转楼梯上翩然走下。穿着一身浅蓝色交领襦裙,容色清浅。她把目光轻轻扫视过来,不过那一个眼神,成为这一生无法遗忘的美丽瞬间。 其实顾颜殊有的时候是后悔的。 陆遗珠就像一株绝世的兰花一样静静开放在那个角落,不管有没有人走过,都惊扰不了她。如果没有遇见就好了,他就不必侵扰她一个人安静自在的脚步。 顾颜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饭菜的香气已经顺着溜进来。顾晗羽是不喜欢住大房子的,靠着每个月自己的死工资在这里租了个小小公寓。她在厨房里面烧菜做饭,顾颜殊在卧室都能听见锅铲翻动的声音。 实在是很居家的感觉。 睡了这一个晚上,头疼得就像要裂开一样,太阳穴一阵阵抽疼。一边揉头一边坐起来,喊了一声:“晗羽,我怎么在这里?” “你还说呢!”顾晗羽拿着锅铲走到房门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昨晚有个酒保打电话给我,让我把你扛回来的。哥,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那样子。你还记得当初跟我说过什么吗?” 他无奈地笑笑,安抚这个炸毛了的妹妹。“我当然记得,当初我曾经信誓旦旦地向你承诺,总有一天,我要带着你一步步走上这个城市的顶端,让从前嘲笑我们的人,抬头仰视。” “原来哥哥还是记得的,我还当你忘记了。” “不会。”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她面前。顾晗羽很高,但是顾颜殊站在她面前,仍然让人感觉她娇小。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她瘪瘪嘴说:“把我的发型都弄乱了。” “你有什么发型啊!”顾颜殊忍俊不禁,一笑过后,却仍旧是正经的脸色。“晗羽,跟你讲过的话,我全都不会忘记。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已经站在这个城市的巅峰吗?” 再也不需要为了学费担忧,再也不会有人嘲笑他们是没有父亲的夜孩子。 他们一步步往上爬,终于取代自己年少时最最厌恶那些人,坐在他们曾经的位置上,俯瞰众人。 顾颜殊答应过顾晗羽的,所以就一定会做到。 “可是现在,哥哥让我觉得陌生。”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颜殊让她觉得陌生。 曾经他们只是想要努力往上爬,努力让别人全都不能再欺负他们。可是不知不觉之中顾颜殊走上了一条她完全不曾预料的道路,遇见陆遗珠他们之间的命运就开始转折。沿着这条路越走越远,直到现在,顾晗羽竟然惊恐地发现,离他们一早料想的结局竟然偏离得那么远。 原本他们觉得身处高位可以让自己开心快乐,可是在这时候她却终于知道,其实顾颜殊过得一点都不好。 “人总是要变的。”顾颜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微笑还像当初的少年一样,似水悠悠,看了就让人心里平静。 造物主很厚待顾颜殊,顾晗羽一直这么觉得。她从来就不喜欢看文学类的书籍,对于文言文更是。可是有一个描写古代某位美男的字眼,却让她一直记到现在。所谓,容色慑人。她一直觉得,自家哥哥就是这样的男人。可是自己却没有这么好运气,不过是平凡的长相。 “别再说这些了,”顾晗羽终究还是没有再就着这个问题再说下去。“哥哥既然想要这样做,我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午饭已经做好了,刷个牙出来吃吧。” 顾颜殊露齿一笑,再度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妹妹真是贤良淑德,你说当初甘阳舒那个小子,怎么就舍得放开你呢?” “说了不要揉我的头发了!”转过头往外走,刚转身,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 第72节 无论时间怎样改变,甘阳舒始终都是她心里面最不能出触碰的一道伤口。她其实知道顾颜殊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情,是为了什么。他是想要告诉自己,顾家人,对爱情不能这样畏首畏尾,既然喜欢,就要得到。她听懂了,却装作不懂。 她和顾颜殊不一样,他信奉掠夺的爱情,而她选择放弃。 放弃也并不是代表着不再想念,而是另一种祭奠。她愿意把这个名字放在心里面慢慢腐朽,知道溃烂成殇。也不愿意让它好好结痂,最后选择一个温暖的男人愈合伤口。 顾晗羽不喜欢做复杂的东西,所谓的午饭也不过是简单的蛋炒饭。顾颜殊刷完牙走出去看见桌上的两碗蛋炒饭,头疼地扶额。“晗羽,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跟甘阳舒重新和好吗?据我所知那小子厨艺很不错啊……看看你现在过得这是什么日子?” “我怎么了?”顾晗羽往嘴里塞了一口饭,无所谓地说:“我过得怎么了?我过的这个才叫做日子,叫做生活,你的,我不做评价。” 顾颜殊坐下来尝了一口,还真别说,顾晗羽这手艺……估计是天天炒蛋炒饭练出来了,味道还挺不错的。他昨天晚上就一口饭都没吃,灌了一肚子酒,现在肚子空空,是真的饿了。三下五除二就吃了大半碗,剩下的小半碗是真的太过油腻,吃不下去。 其实宿醉的人是不适合吃这样油腻的食物的,只是顾晗羽铁了心想让他知道知道酒鬼的难受,所以特地做来恶心他的。 顾颜殊饿了,吃得很快。吃掉大半碗顾晗羽还在慢悠悠地吃碗里的饭,一边吃还一边问:“说说呗,你现在和陆遗珠,真就准备那样了?” “怎么说话呢!”顾颜殊装着要打她,“那是你嫂子知不知道,别这么没大没小。” 她撇撇嘴,小声说:“那也要她配……” “你说什么?太小声了我没听清……” “啊,没什么。”顾晗羽马上正襟危坐,“对了哥哥,你这样子对嫂子,是不预备跟她继续过下去了?其实说实话吧,我还真挺喜欢黎满满的。你看啊,长得漂亮不说,人家家里背景也厚实。最关键的,是黎满满那么喜欢你。那样的女人现在可不多见了。” 她这样说,顾颜殊也没恼。反而推开自己面前的碗,饶有兴味地撑着桌子看她,“当初宁想衣不是也很符合这个条件,怎么你就是不喜欢她?” ☆、第122章 那就随她去 顾晗羽跟宁想衣就像是前世的冤家,看见了彼此都要刺两句。这也是顾颜殊当年没有选择宁想衣的一个原因。她要是知道自己有百分之三十是败在自己小姑子那边,估计是哭都没地方哭。 “就像你喜欢陆遗珠一样,我讨厌一个人也是不需要理由的好吧。”接收到顾颜殊不相信的目光,她说:“好吧我承认,我是讨厌她。谁让她整天装得跟什么一样,我就不喜欢她拿腔拿调的。说实话,这点我倒是觉得陆遗珠挺好。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从不喜欢装高贵什么的。不过她就是有一点不好……” 她说到这里就停住没有再说下去,但是顾颜殊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没错,其实陆遗珠没有哪里不好。她那样的性格,反而不会让任何人欺骗伤害。但是她唯一不好的,就是不爱顾颜殊。她那样的人,或许一般人只会觉得怪异变/态,一般而言只要认识的,都不会太过讨厌她。反而会因为懂得她的经历,而怜惜她。但是顾晗羽不一样。 她是顾颜殊的妹妹,什么事情,总是要把自己的亲人放在最前面的。无论她有什么理由,只要让顾颜殊伤心了,那么她就罪不可赦。 所以在顾晗羽心里面,其实是更偏向于黎满满一点。或许可以说黎满满骄纵任性野蛮,但是这样的性格恰恰让人感觉是活着的。顾颜殊的性格太过沉稳,就应该找这样的一团火,让他燃烧起来才对。 不过她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顾颜殊是不会喜欢黎满满的。 “哥哥,其实我挺理解你的。”她这样说。 顾颜殊挑了挑眉,“怎么说?” “很简单啊。”一碗蛋炒饭总算吃完,她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同样把碗推到一边。“陆遗珠这样的女人,不知道你见过一样的没有,反正我是没见过。绝无仅有,可是说是奇葩一个了。哥哥你爱上这样一个特殊怪异的女人,那之后那些女人,那个能够入你的眼?” 或者换句话来说,在顾颜殊眼里面,有谁能够比得上陆遗珠? 对于自家妹妹的结论,他很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很对。她是沧海最深处被遗落的珍珠,只有我找到了她,见识过她独一无二的美丽。那么这一生,我都没有办法喜欢上陆地上的瑰宝,即使那再美丽。” “所以说哥哥,你早就无药可救了。” 病入膏肓,谁说都没有用。但是顾晗羽有点奇怪,这么喜欢陆遗珠的顾颜殊,到底为什么要一步步逼着自己走到这一步,又是为了什么,曾将看起来那么好的两个人,会变成现在这样相互伤害的模样。 顾颜殊在顾晗羽这里吃过午饭,就要赶到公司去。现在公司事务繁忙,他消失一个上午已经是极限。当初陆遗珠一直出事情,他总是断断续续对待公司事务,才导致其滞缓不前。现在既然跟陆遗珠闹成这样,就更要扩张自己的势力。至少不能让任何人能有那个力量带走她。 顾颜殊试图拥有一个小世界,一般是因为自己的贪欲,一般是为了困住陆遗珠。但是这种事情,根本不足为外人道。 一夜下来,顾颜殊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看。顾晗羽在家里翻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一套像样的衣服,到最后只能打电话给denny求救。 denny满头大汗地把衣服送过来,一进门就说:“boss,可算是找到你了,我和erica找了你一个早上!”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淡声问:“什么事?”在外人面前,他已经收起只有顾晗羽时候,脸上那种温和,看起来冷静而自持。他这样的男人,那份温柔只属于家人和爱人,别人享受不到。 “夫人那边出事了……” 他的手一下子顿住,目光像是利剑一样扫过来。“怎么?” denny冷汗津津,顿时感觉亚历山大。都说这是个苦差事了,每次报告夫人的事情都让他胆战心惊,感觉身上都能被boss的目光剜下一块肉来。“夫……夫人……”盯着boss那样锋利的目光,denny心里想,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干脆直接一点:“夫人今天早上赶走了张妈,还有京城的吴墨棋先生一直在家里陪着夫人,到现在还没有离开!”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他已经做好了顾颜殊大发雷霆的准备,甚至闭着一只眼睛,另一只也只睁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脸上什么没有。不过是凝神想了片刻,动作还是如常,行云流水般把衣服穿上。甚至声音也是那样冷冷淡淡的:“是吗?随她高兴吧……” denny和顾晗羽同时吃惊地瞪大了双眼面面相觑,今天这是怎么了,顾颜殊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又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以后夫人的事情,你们知道就可以,不用再告诉我……” 说完就走出了房门,稳当有力的步伐,脊背挺得很直,无法让人从这一个背影里面看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顾颜殊不想听见陆遗珠的消息,至少在这个时候并不想。因为他害怕,只要一听见那个名字,就会让自己心软。 他说到做到,在那之后,两个助理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跟顾颜殊提,关于陆遗珠的时候。可是最后都被他一个眼神,一句不要,堵了回去。这个时候他也不会想到,这个心狠的决定,竟然让自己后悔了一辈子。 他从未想到,竟然会是由自己,这样子不经意地,把陆遗珠推进了地狱。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一切,他还觉得一段时间听不到陆遗珠的消息能够忍受。一路冷着脸到了公司,即使到了办公室,也一路释放冷气。 公司众人看大他都不由觉得好冷,看来恋爱对于大/boss来说也没什么用。跟黎满满昭告天下之后也没能好一点,反而比以前更加让人胆寒了。 众人只好这么安慰自己,其实有这么一座移动冰山也挺不错的不是?至少在夏天还能省点电费。 刚到办公室就有电话打进来,按下分机号码,“什么事?” 秘书小姐的声音轻柔甜美,还带着正宗苏城人吴侬软语的温柔。“顾总,是黎满满小姐的电话,需要接进来吗?她已经打了一个早上了。” “就说我不在。”说完就直截了当地把电话挂了。 秘书小姐一脸莫名其妙,不是说黎小姐跟顾总正在热恋阶段吗?怎么顾总现在这个态度,摆明了是连黎小姐的电话都不想接? 这边黎满满正在片场,她心情很不好。这一整个早上她打了无数个电话给顾颜殊,没有一个是接通的。打电话到他公司去,接电话的秘书倒是很客气,但是一口一个顾总现在不在,让她听得心头火起,头都大了。 现在又听见秘书小姐礼貌又疏离的回绝声,气得直接摔了手里的手机。手机摔到地上,瞬间裂成好大庭广众几瓣,往四处弹开。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又是怎么了?”经纪人忙上来,左顾右盼,看清周围没有记者,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你这可不是在休息室,是在外面你知不知道?刚刚洗白一点点,你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摔手机。这要是让他们拍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说你呢!” 黎满满正在气头上,因此一点好声气都没有。满脸怒容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情!再说,顾颜殊不是很厉害吗?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你怕什么?” “就算后面有人也要节制一点呀祖宗!”经纪人只差把她当佛爷供起来,“人家顾总是捧你没错,只是外面名声不好,总归是对你自己不好的事情啊!黎小姐你别忘了,你现在要紧的事是,怎么样真的走到顾总心里。” 他这么一说,黎满满总算头脑清醒了一点。 其实也并不怪她,她本来就脾气不好,又遇见顾颜殊这个男人,怎么可能正常思考? 发了一通无名火之后她才想起来,她现在当务之急并不是生气,也并不是急着拿到顾颜殊的特殊通行证。而是怎样在陆遗珠伤他至深的这个时候,给予他最大的温柔。即使是一种别样的怜惜也好,也是顾颜殊给她的。 她现在最不能够的,就是露出本性。 撩了撩头发,黎满满长长吐出一口气,“没错,你说的很对,我是不应该这个样子。” 看她想明白,经纪人也送了一口气,“小祖宗,你能够明白就最好。别争一时意气,别忘了你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都是在这个圈子里面浮浮沉沉的人,谁都明白这圈子里面是怎样的一套法则。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就要怎么样压迫自己。即使那原本就是不正确。 ☆、第123章 一切的终点 在那之后平静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陆遗珠很久都没有再看见顾颜殊。吴墨棋倒是天天都来看她,每天都带着很多东西,却都是生活必须品。 这样的生活其实很平静,让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再次看见顾颜殊的时候,是在一个下雨天。 目送着吴墨棋离开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刚刚想要回房间,就看见顾颜殊在大雨中走来。天色灰蒙,大雨倾盆。他却没有撑伞。淡蓝色的衬衫湿漉漉贴在身上,手里却还紧紧拿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张纸,也已经被雨淋湿/了,**地在手上纠缠成一团。 看到他这样自己走过来,陆遗珠有点惊讶。须知顾颜殊是无比注重自己仪态的一个男人,他一直信奉的是情感不可外露,否则难免要让自己的对手看轻。可是今天,他甚至狼狈得就像是一个流浪汉一样,一点仪态都没有。 那一段路很短,可是顾颜殊感觉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屈指算算,他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来看她。就连过年的时候,也是放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偌大的房子里面。往常过年,他总是会抱着她,庭院里面安排人放烟花,然后陪着她看直到睡着。 可是今年,他却去了春晚,带着黎满满一起。 黎满满家里有背景,人也有实力,顾颜殊不过做了她背后最大的那个推手,扶持着她提前一步走上了春晚舞台。钱昕然也在受邀之列,但是他没有出现。听说陆蕾妍的身体已经将近枯竭,他一直待在医院陪着。别说是公司的事情,就连陆遗珠在苏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分不出心思来看一看。 他原本不曾想过会这么早就来见陆遗珠,他原本甚至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见她的准备。可是黎满满拿来的一张医院血液报告,把他所有的坚持,都统统击碎。 他甚至没有想一想,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就信了。在那个瞬间,他只想着抢过那张诊断书,然后来找陆遗珠问个明白。 一路上他把车子开得很快,他总是很爱惜生命,一切都进退有度,有生之年的飙车行为,似乎都跟陆遗珠有关。出车门的时候天在下雨,车子里面其实就有伞,他却根本想不起来要去拿。只是木然地下了车,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还是同样的小道,他眼睁睁看着吴墨棋从里面出来,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吴墨棋撑着伞,雨珠一滴滴从伞骨上坠落。 他们面对面站立,目光在这一帘雨雾之中,相缠。 吴墨棋扫视到他手上紧紧捏着,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纸张。分明没有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却像是已经知道一样,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其中掺杂着很多情绪,最多的,是嘲讽。 “你知道了?” 他竟然一早就知道了!顾颜殊原本想强迫自己不相信的,至少要问过陆遗珠再说。可是现在,吴墨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他感觉,自己一直像个小丑一样。他原来知道了,比自己还早!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陆遗珠就真的舍得,说都不跟他说一声? 他的声音木然,目光像是被凝结一样。“你早就知道了?” “是,”吴墨棋点头,直言不讳,“比你早很多很多。” 顾颜殊从来不会嫉妒一个男人,因为他知道,陆遗珠既然爱不了自己,那么必定也就爱不了别人。可是在这样的瞬间,在他嘲弄的目光之中,他却开始嫉妒面前这个男人,疯狂的嫉妒。凭什么他知道得比自己早?凭什么他能够自由出入这个庭院,又是凭什么,他能够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顾颜殊,你是不是觉得很愤怒?”吴墨棋这样问他,他没有回答,也无所谓。反正他从未想过,要他的回答。“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日子,她一个人怀着孩子,艰难的度过这些日子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稍稍心软一下,来看一看她?哪怕不进门,哪怕只有一眼!” 他没有。 所以在陆遗珠最后的这些日子里面,他注定是错过的。 “她,为什么会染上?”时至今日,顾颜殊只想问这样一个问题。陆遗珠一直好好地在这座庭院里面待着。她从前是很喜欢外面世界的,可是现在,他终于给了她梦寐以求的自由广阔,她却也没有出去过。 他只是想要知道,一直干净的像是梨花的女人,为什么会染上那么丑陋的疾病? 吴墨棋黯然,“我不知道,”迎接他的是他不肯相信的目光。他苦笑了一下,“你应该知道的,陆遗珠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愿意把她的世界跟我分享?” 能够让他陪在身边,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可是她的世界的封闭的,她不会让他进去。 里面发生了什么,也永远只有陆遗珠一个人知道。 所以这种事情,她不会告诉吴墨棋。 顾颜殊没有再问他,铺天盖地落下来的春雨仍旧寒凉,几乎要把他的心都淋成千疮百孔的样子。回首这半生,猛然间恍惚觉得,自己一直行走在雨里。他抿唇往前走,面色木然,雨珠顺着脸缓慢地滑落。 “你要……在这剩下的时间里面,对她好一点。”吴墨棋轻轻留下这句话,就继续往外走,甚至连头都不敢回一下。他怕自己不够勇敢不够坚决,只要一回头,就不愿意让陆遗珠再跟顾颜殊见面,就想跟他厮杀一场然后带她走。 第73节 可是他知道,她肯定是不愿意自己这样做的。半生都在颠簸流离,她其实也很累了。 陪着她的这三个月,其实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像是青草渐渐枯萎,像是花朵缓缓凋零。 她心里对顾颜殊,总归有一点不一样。 他相信,在这生命的尽头,即使先前说过要残忍报复,可是在这时候,她还是希望,顾颜殊能够在自己身边。 顾颜殊一路顶着寒雨,极其缓慢地走过来。 远远地,他就看见了陆遗珠。时隔多日,再次见到她的瞬间,却让人感觉那些分离的时光从未存在过。他不过是出去上了个班,然后回到家里,她还在。 她穿着一身浅橘色齐胸襦裙,高高隆/起的肚子藏在层层薄纱之下,却还是隐隐约约看的出来,她的肚子大得出奇。在这样大的肚子映衬下,更显得她人憔悴不堪,瘦弱恍惚得就像是一阵青烟,只要风一吹,就散了。 他走了很久才走到她面前,这个世界上面,再也没有一条路会比这个更加难走。因为他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离她的死亡,更加接近一步。 陆遗珠还是像最初一样,面容冷淡,只是眸光之中,又添了几分沧桑。 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像是从水里面刚刚捞上来一样。目光却还牢牢盯着她,像是想要把她所有的心思秘密都看穿一样。 他的唇缓缓地动了几下:“为什么要骗我?”那声音极其黯哑,带着说不出的难堪悲伤。 她看着他,目光清冷,声音清淡:“我没有骗你。” 只这一句,就让顾颜殊心中酸楚,几乎要在她面前落泪。“是啊,你没有骗我!”他猛然把手中湿成一团的诊断书伸到她面前,声音蓦然放大:“你只是不愿意告诉我!陆遗珠,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她看向那团湿透了的纸,虽然字迹已经被雨淋湿,却还是能隐约看出,那上面写着的阳性两个字。竟然是真的染上了啊,她原本还想着,老天会不会再眷顾她一回…… 然后就在顾颜殊把诊断书伸到自己面前的这一霎那,她终于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小说里面的女主角一样,可以一次次地躲过那些灾难。 大多数人,在生命里面,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或者是,无足轻重的配角。 她悲凉地扯了扯嘴角,“反正你现在也知道了,我说或者不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那不一样!”猛得把纸团扔到一边,他用力地抱住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把她拥抱在怀里了,现在这样,竟然让他觉得有点陌生。他感觉心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回都回不去。 “遗珠,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染上这个病!你告诉我……” 被他这样子抱在怀里,陆遗珠难过得有点想哭。原本这三个月她已经渐渐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好,对于生死也已经选择看淡。可是现在,在他的怀抱里面,她仍然忍不住难受。 “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其实你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是谁做了这样的事情。” 顾颜殊一下子僵住,眼里的幽冷瞬间铺天盖地弥漫开来。抱着陆遗珠的手也不由加大了力道,恨不能捏碎她的骨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咬牙切齿,“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 是的,从他拿到诊断书上车之后,他就已经隐约有点明白,是谁在暗中动手。如果陆遗珠真的染上这样的疾病,那么会这样子迫害她的,也只有一个人。只是他更恨的是陆遗珠,恨她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自己,一定要让别人来说,一定要让他在无法挽回的时候知道。 他甚至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就是想看见自己后悔遗憾的样子? “我就是不想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她的话中不无恶意。 他吃惊地松开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遗珠……” ☆、第124章 要给她陪葬 她倒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身上都是雨水,在抱她的时候,那些冰凉的水渍也沾染到她身上,把她衣衫变凉。 “顾颜殊你总是这样,喜欢把自己的思想凌驾于别人之上。只要你喜欢的,就要得到。得不到的,你就要抢。抢到了却不如自己意的,就会想着冷却或者摧毁。比如说我。只是顾颜殊,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看到他眼里的伤痛加大,她心里竟然还有一种快意。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样! “顾颜殊,其实如果没有你,我这一生原本可以过得很好。是你自己强势地进入了我的生活,还想要得到那些原本不属于你的。”她微笑如水,却在他心口划下最锐利的疼痛。“你想要整个钱家,尽管拿去好了。反正我总是不在意这些,而哥哥,在妍妍死之后也不可能还会在意这些。” 原本那个钱家,在妍妍死之后,就可以全部交给他。他根本不用处心积虑考虑这么多。 “所以……”顾颜殊有点颤抖,“所以这就是我的下场吗?你真的要我后悔一辈子。” 陆遗珠站在一步之外,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从一开始的红/润,后来渐渐变得苍白。她一直没有再说话,因为已经说不出话。 顾颜殊最先察觉到她的异样,马上上前抱住她,“遗珠,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哪里不舒服?” 陆遗珠紧紧捂着自己的喉咙,根本说不出话来。 ……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顾颜殊还是那身湿透了的衣服,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换一换,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出来。可是她一直没有出来。 他甚至隐隐约约升起一种可怕的错觉,是不是她不会再出来了? 就在这里等的工夫,denny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顾颜殊根本不想接,实在没有办法,才接通,却一句话都不想说。 denny的声音在那边听起来很急切:“boss,你确定现在还是不想听到夫人的消息吗?” 他的心又是一紧,“怎么?” denny在那头沉默了一下,“是这样,boss,我建议你还是自己上网看一看……” 话还没说完,顾颜殊已经挂断了电话。按下页面的时候,他的手甚至在微弱地颤抖。其实他已经隐约猜测到那上面可能会出现什么内容,可是当自己真正看见的时候,心还是凉了半截。 陆遗珠再次登上头条,前所未有丑陋的样子。 【钱家大小姐身患艾滋,上流社会真下/流?】 【顾颜殊妻子陆遗珠被爆身患艾滋,有图有真/相!】 【豪门里的龌龊事,艾滋疑云!】 …… 顾颜殊绝望地闭上双眼,手里的手机再也拿不住,啪得一下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黎满满……你真狠……” 他喃喃出口,话里都挥之不去那种恨意。 是他不好,是他一开始先招惹了黎满满。可是凭什么,他欠下来的债,要让陆遗珠偿还? 她分明……什么错都没有。一切因果罪业不过都是他,可是现在,却是陆遗珠为他一个个添补这些劫数。 手术室的灯灭掉,刚有人从手术室里出来,顾颜殊就迎了上去,“医生,我妻子怎么样了?” 那医生显然也是认识他的,用一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看,然后摘下口罩,讥讽地说:“早干嘛去了?你夫人的病你不知道?现在知道急了?艾滋病引起的呼吸道感染,导致呼吸骤停。这样的事情应该出现过不止一次了,你怎么到现在才把她送到医院来?还有,虽然艾滋病说出去很难听,但是你身为家属,也不应该为了面子,讳病忌医。” 医者父母心,天知道他看见那个女人满脸青紫地被抱进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医院这种地方,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死去。他们见惯生死,却最不能接受那些肆意挥霍自己生命的人。 “顾先生,”他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家大业大,但是你要知道,家业家业,有了家才有你们所谓的事业。很多时候不要只想着商场上的事情,还是要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多上点心。” 说实话,他是看不惯顾颜殊的。但是为了里面还躺着,命悬一线的女人,他不得不说。 “我知道……”他低着头,感觉自己的呼吸就像她的一样,开始变得艰难。“遗珠她,现在到底怎样了?” “怎么样?”医生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留院观察!还能怎么样!还有她肚子里面的孩子,这次动了点根本,你们早点做好准备,提前剖/腹。” 陆遗珠生的不是寻常的病,一般的医院是不愿意接收的。顾颜殊只好连夜送她去了传染病医院。 他觉得自己这次去质问她,是自己做得最错最失败的一件事情。对于陆遗珠而言,这种病多么肮脏。可是他竟然会忍心,糊涂到那种地步,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前去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或许黎满满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她知道顾颜殊就算明白谁是凶手也奈何不了她,甚至她选择在记者招待会之后动手,就是为了陆遗珠离开之后她能够名正言顺上/位。在告诉他之后又火速爆出遗珠患病的消息,她是要遗珠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立足的余地。 她要陆遗珠被全世界唾弃。 顾颜殊的双眸都隐约有点猩红,他此时此刻,是真的恨不得杀了黎满满。他曾经允诺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陆遗珠,可是后来,这个诺言变得跟笑话一样。 虽然他一时半刻动不了黎满满,但是他也绝不会放过她,他发誓。黑暗里,顾颜殊抬起头,眼中嗜血的杀气满溢。他发誓他会让黎满满痛不欲生,他发誓要让整个黎家都为黎满满犯下的罪行赔罪。 他发誓,要这相关的所有人,为他心爱的遗珠陪葬。 漫长的冬季总算过去,缠/绵的雨季又开始,淅淅沥沥,像是不下到缠/绵就不肯罢休。 陆遗珠病得声势浩大,俨然一桩丑闻。钱昕然原本是不会来的,因为他们的告别,已经在年前做完。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来了。 利用陆遗珠把顾颜殊带回苏城的时候,他就知道,顾颜殊肯定会对她心存不满。可是他没有料到,顾颜殊竟然会这么狠心,让她染上了……艾滋病…… 已经将近半年没有看见陆遗珠了。 分别的时候是在京城,她还穿着蓝色的汉服,站在自己面前巧笑嫣然。一转眼,再相见竟然是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陆遗珠虚弱不堪地睡在病床/上,床单是雪白的颜色,她的脸色却让人感觉比床单还要更白上几分。因为艾滋病引起的呼吸道问题,她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要带着氧气罩,以免不知不觉就在睡梦之中窒息死亡。 顾颜殊坐在一边,眼眶下面有深深的黑色,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了。外面铺天盖地都是陆遗珠的□□,连带着素颜的股价都跌了好几个百分点。但是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管那些,陆遗珠现在占据了他所有心神。 前面那段时间他已经做错了太多,他不想这最后的时间,还不能陪在她身边。 “哥……”顾颜殊看向钱昕然,低低地喊了一声,声音很沙哑。 钱昕然摆摆手,走近病床。“我担不起你这句哥哥。遗珠睡下去多久了?” 他说的话很不客气,顾颜殊这种时候,也已经一点气性都没有,轻声说:“很久了,现在看看时间,也应该是要醒了。” 果然这句话刚刚说完,陆遗珠的眼皮就都动了动。顾颜殊忙凑上去,“遗珠,你要醒了吗?” 睫毛轻微地颤动,她极其缓慢地睁开双眼。露出一双冷淡异常的眼睛。瞳色是黑的,那黑色很浅,看起来像是黑色的琥珀,玲珑剔透。 或许是看见了一旁的钱昕然,她的嘴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遗珠,你是想要说话吗?” 陆遗珠朝着顾颜殊眨了眨眼睛,他按铃叫了护士过来。护士过来问了情况,知道陆遗珠想开口讲话,倒是动作轻柔地替她把氧气罩拿掉,只是多多少少都有点疏离。 陆遗珠得了什么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虽然照顾她价钱很高,但是也很少有人愿意过来。要是真的被传染上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先生,顾夫人不能讲太长时间,你们要注意时间。”说完小护士就出去了。虽然他们都对顾颜殊和钱昕然心往神驰很久,但是现在的状态,很明显继续待在这里就是找死。 顾颜殊扶着陆遗珠坐好,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软软地歪倒在他怀里。顾颜殊抱着骨瘦如柴的她,心酸不已。“遗珠,我们只讲一会会,好不好?” 陆遗珠没有理他,死命挣扎着看向钱昕然,大口喘着气,喊:“哥……哥……”伸出手朝他那边,像是想要极力抓/住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完结,一共四更,祝小天使吃饱n(*≧▽≦*)n ☆、第125章 停留的港湾 “遗珠……”钱昕然在她床沿边上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这双手,曾经指若青葱,肤若凝脂。可是现在握在手心,仍旧是滑的,却已经枯瘦得不成样子。 他很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个,曾经遗世独立的妹妹。 “遗珠,”他的声音稍微有点哽咽,“我来了,我来看你。” 她竭力微笑,却气若游丝。因为强力支撑着自己,额头上已经出现细密的汗。“哥哥……妍妍……” 他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妍妍很好,只是她最近快要生产了,我就没有让她来。” 第74节 其实陆蕾妍是不好的。她用自己本来就娇弱的身躯,强行怀上了那个孩子还要生下来。本就是做了一件错事,而他,拗不过她,竟然纵容着她。可知本就是逆了命运的手。 “哥哥……是我,让钱家蒙羞了……” 得了这么不光彩的病,钱家从此以后在名门之中,肯定是要被人看低的。这一点,终究是她对不住钱家。 “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他伸手拭去她额角的汗渍,“你从来没什么过错,遗珠,你一直都很好。” “哥哥……”陆遗珠用尽力气往前倾,终于脱离顾颜殊的怀抱,轻轻靠在钱昕然肩膀上。 她好轻啊,就像是一片树叶一样,一点分量都没有。 “哥哥……”她在他耳边,气息微弱地说:“是黎满满……是她……” “我知道了,你放心。”钱昕然抚上她的后背,轻声允诺。 陆遗珠在这样的时刻,已经不愿意再相信顾颜殊任何事情。因此她宁可苦苦等着钱昕然来,然后告诉他,黎满满才是罪魁祸首。无论她在这之后推出来的替罪羊是谁,她都逃不过制裁。 法律制裁不了她,陆遗珠还有钱昕然这个哥哥。 他会愿意为她报这个深仇大恨。 至于顾颜殊,他是好是坏,从此以后陆遗珠都不想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她也根本不想再去想。其实很早以前他们就该明白,太过坚持到最后就会很容易破碎。 陆遗珠终究是琉璃。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顾颜殊木然地坐在那里,看陆遗珠靠在钱昕然怀里。像是终于卸下满身防备,有一个地方能够让自己停留依靠。 终究是没有回报的。 他曾经为她做了那么多,甚至曾经也愿意为她背叛全世界。可是这中间到底怎么出了偏差,她现在竟然连相信一下自己都不愿意? 顾颜殊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冻结成冰的声音,他很想对陆遗珠说,过去都是他不好,求她再原谅他一次。 只是不用问他都知道,不可能了。 是他太过偏激,是他太过执着。如果他能够少爱她一点,少恨她一点,说不定就不会害她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分明,应该是娇贵的兰花草,被人珍惜地栽种欣赏。是他太贪心,想要把她折下来带回去一个人欣赏,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在最后的时刻,陆遗珠连话都不再愿意对顾颜殊说。 他甚至觉得,如果她有力气,是不是会用尽全力赶他走…… 陆遗珠做剖/腹产,是钱昕然签的字。原本她的法定配/偶是顾颜殊,就算签字也应该是他才对。可是陆遗珠临进病房之前再三交代医生,无论生死如何,途中/出了什么差错,都要钱昕然签字。 顾颜殊拿着笔的手瞬间就顿住,甚至钱昕然看他的眼神,都有一些怜悯。 陆遗珠是在表达自己的不信任,她害怕自己会死在里面,更害怕亲手写下保小孩的回会是顾颜殊。所以她宁可他不要插手自己的生死。 两人站在手术室门口,目送陆遗珠被推进去。直到手术室的灯亮起,钱昕然才侧过头对着顾颜殊说:“聊一聊吧。”说完就径直往外走。 走了两三步,就听见顾颜殊跟过来的脚步声。 钱昕然去的地方是医院的天台,风很大,吹得人几乎心凉。男人似乎总是喜欢选在这样的地方将一些私/密话,地方足够广阔,看着下面的时候,目光也够宽广,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一种君临天下,却很孤寂的感觉。 其实男人总是这样的,无论以后后悔与否,他们总是喜欢做当下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很多事情都会被排在爱情前面,比如说利益地位。 “什么事情,还挑在这样地方。” 钱昕然站在天台边上,目光放远,看着远处那些高耸的楼宇。“我原本以为,你就算再有什么不高兴,也不会对遗珠有什么不好。是我估算错了,这一点,是我害了遗珠。” 如果早知道让陆遗珠跟着顾颜殊回苏城会变成这样,那么他就算当时就舍弃星光,也不会放她离开。人心最难估算,他到底还是没能算明白顾颜殊。 想必当年钱其扬也知道顾颜殊是一匹恶狼,才会借由陆遗珠困住他。只是到最后,陆遗珠却滋生了他的獠牙。 “如果你真的把她当做妹妹,真的有一点心疼她,你就不会利用她对付我。”顾颜殊是很少抽烟的,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很想来一支烟。朝钱昕然看了看,“有烟吗?”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盒子,他轻声说:“你要的估计没有,只有雪茄,要吗?” 顾颜殊拿过去,从里面取出一个雪茄。雪茄是上好的图拉劳,捏在手里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面上带着不屑的冷笑。“我虽然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当年,也都一一玩了过来。只是钱昕然,你这样子的手段未免太过拙劣,怎么就断定我会上当。” “我知道你不会上当。”他拿起那个铁盒子,手伸到楼外,手指张开,铁盒子并着里面的雪茄,就纷纷掉落。像是一场灰褐色的浩劫。“你的从前,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所以这支雪茄里面的手脚,本来也没打算瞒你。”转身面向顾颜殊,从裤袋里拿出打火机,递给他。“怎么,现在还敢吗?” 顾颜殊的唇角有阴冷的笑意,盯着他手中的打火机,自己的手攥紧再攥紧,几乎要将那支雪茄捏成齑粉。看着看着,到最后,那目光又变得无比萧索。“有什么不敢的?”说着,就直接从他手里把打火机拿过来。擦亮,凑到雪茄前面,看那火苗温柔地吞噬,缓慢地吸入一口。“添了料的东西,果然比一般的尝起来好一点。” 钱昕然冷冷地看着他,“上好的□□,怎么会不好。” “浪费这么好的东西对付我,你是真心要我死得不光彩。” 他毫不犹豫,并不解释什么,只是说:“你应该下去陪遗珠。” “如果不是我自己想下去陪她,怎么会让你得手得这么容易……” 他把烟灰轻轻弹落,跌落到地上,碎成粉末。 其实钱昕然在里面放□□,本身也并不是为了设圈套。顾颜殊当年一朝得权,虽然深爱陆遗珠,但是男人的通病还是有的。那个阶段,他除了女人,什么都玩了一遍。 尝试过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些东西的味道,钱昕然在里面放了那么高纯度的□□,顾颜殊其实只要轻轻一闻,就能明白里面藏着什么。 他没有设计什么精巧的局,是因为他一早知道,顾颜殊也生无可恋。 顾颜殊心甘情愿接受了那支雪茄,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还活多久。他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学会了不贪心。时间很少没有关系,只要来得及,让他除掉黎满满。 陆遗珠的病,在当今社会,无药可救。而像她这样的性格,估计也是不愿意再医院里面,在那些仪器冰冷的接触下面,缓慢地接受死亡。 与其如此,不如不要延长自己的生命,能活多久是多久。 没错,她是会这样想的。 “你可能会觉得我是生死相随,其实并不是这样。”顾颜殊抬头看向远方,远处的云层里面隐隐约约透着光,阳光就要破云而出,苏城的雨季,也总算是要过去。 阳光重新普照大地,而他的遗珠,却要永远生活在阴影里面。 他的脸上全是落寞,好像这个世界,也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行走。 “你要知道,我一直是很贪心很自私的,这次也不例外。她要一个人走,我才不要放她逍遥自在。我喜欢她,我爱她,那么不管生还是死,她都应该在我身边。” 是的,顾颜殊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他既然选择了陆遗珠,那么不管生或者死,她都再没有逃离的机会。她就是要永远呆在自己身边。 死亡能够改变很多事情,对于很多人来说,死亡或许是解脱,但是对于陆遗珠而言,实在并非如此。因为上天入地,顾颜殊都不会放过她。 钱昕然没有再说什么,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很多事情都没有必要问得那么清楚,反正都已经走到这里,还能坏到什么地方去? 陆遗珠在医院剖/腹取子的消息并不是秘密,早就有很多记者闻风而动。但是不仅仅是顾颜殊,钱昕然也带了一批人来,吴墨棋甚至仗着自己吴家继承人的身份,还动用了一点点特权。整个医院被围得跟铁桶一样,连一直苍蝇都飞不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完结,一共四更,祝小天使吃饱n(*≧▽≦*)n ☆、第126章 名字叫遗憾 黎满满也是在新闻里面得知了医院的消息,当下就狠狠摔了一个杯子,面上带着一种疯狂的笑意。“顾颜殊啊,你以为这又能够做什么?” 陆遗珠得了艾滋病,顾颜殊却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远离她,这让她已经很不满意。现在那些闻风而动的记者,又一个个跟酒囊饭袋一样,让她怎么不生气? “你现在气实在很没道理,陆遗珠早点晚点都是要死的,至于她那个孩子,活不活得下来,也是个未知数。顾颜殊身边那个位置,早点晚点都是你的。所以,黎满满,你的修炼还没有到家。”柳如梦听见杯子碎裂的声音,一步步从外面走进来。 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女人,现在却甘心洗尽铅华,脱去身上所有的锦衣华服,只为自己满身是罪孽。她只穿着一件白衬衫,下面搭了一条深蓝色百褶裙,像是最普通的大学女生一样。可是她眉梢眼角的风尘气息,却一点都没有办法抹去。曾经遭遇过太多事情,见识了太多人情冷暖,她就算是想要变回从前,也绝无可能。 更何况从前的柳如梦有什么好?连她自己想起从前,都觉得厌恶。现在的黎满满,也是在跟她走同一条路,不同之处在于,黎满满比她更胆大一点。 “你还敢说我?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柳如梦,穿成这样有用吗?”黎满满是看不起柳如梦的,接她回来也不过是因为利用。现在她的价值已经用完,自然不会再跟她虚与委蛇。 柳如梦笑,是很释然的笑容。“我现在当然没有资格说你。反正这样子胆战心惊的日子也过得很久了,明天我就会去自首,了结你的心病。只是黎满满,我现在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有话快说,别烦我。”黎满满满脸不耐,皱着眉头挥了挥手。 “我在牢里,等着你。”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成功看见黎满满惊怒的表情,露出嘲讽的笑。 陆遗珠的手术做得并不顺利,麻醉是打了,可是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些冰凉的器材在自己的肚子里面拿进拿出的感觉。很奇怪,但是没有疼痛。 她的血止不住,后来呼吸道又出了大问题。 她感觉自己这一生,所遭受的罪都比不上在这手术台上的一分钟。孩子哭的时候她总算是送了一口气,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看过去,孩子隔着隔离服,躺在护士怀里,满身血污,哭声很微弱,但是到底还是活着的。 给她看了一眼,护士就急着把孩子送去化验。有些孕妇自身携带病毒,但是孩子是不会感染的。他们存着这样一丝微弱的希望,盼望苍天能够稍稍仁慈一下。 看护士把孩子抱走,陆遗珠的呼吸一下子微弱起来。 “不好!”主刀医生大叫,“孕妇出现昏厥,准备抢救!” 苏城雨季即将过去的那一天晚上,吴墨棋得到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的是陆遗珠拼死为顾颜殊生下了一个孩子,两斤七两,体重有点偏轻。坏的是,陆遗珠祈求了好几个月的愿望终究没能成真,那个孩子在经过一番系统细密的检查之后,还是被查出来得了艾滋病。 母婴传染。 “这个世界,其实有的时候真的是很不公平的,你说是不是,小诺?”吴墨棋坐在沙发里,挠了挠小诺的下巴。 顾颜殊带走陆遗珠,却遗忘了小诺。原先家里面还是有佣人小心看管的,只是现在那座庭院就是个死城,陆遗珠走了,就一丝人气都没有。小诺在门口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目光一直看着远方,像是在等什么人归来。或许他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他还是这样执拗地等了下去。直到吴墨棋过来拿陆遗珠一早写好的遗书,才看见小诺。 雪白的皮毛上面已经添了不少泥点子,仍旧坐在门口,低下头萎靡地舔面前雨珠落下的水渍。吴墨棋觉得,在很多时候,有些人甚至还不如狗重情义。要是让苏湘看见这样的小诺,肯定是要哭的。 吴墨棋拿了遗书出来,小诺还坐在门口,精神不大好,目光却仍然是黑亮的。 “不要再等了。”他蹲下/身,摸了摸/他头顶的柔软皮毛。“傻小诺,她不会回来了。” 小诺似懂非懂地舔/了舔/他的手,然后又把目光投向远方。好像是在默默诉说,不管她回不回来,他总是要等下去的。 吴墨棋叹了口气,大力揉了揉他的脑袋。“不如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她。”不论如何,小诺是陆遗珠最放在心上的宠物。总是要,带小诺见陆遗珠最后一面才是。 小诺很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找字里面,带了怎样沉重的心情。吴墨棋说他能找到陆遗珠,小诺就屁颠屁颠跟着他走了。 此时此刻,吴墨棋对小诺说,这个世界不公平。小诺再次,似懂非懂地舔/了舔/他的手,好像在问,这都好几天了,为什么还不带他去找女主人。 吴墨棋苦笑了一下,抱起小诺,把他的两个爪子握在手里,轻声问:“小诺,你是不是很想遗珠?” 小诺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我带你去见她……”他是笑着的,只是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忍不住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小诺凑过去想要舔掉他脸上的水渍,他却松了手,侧头躲开。重重仰躺在沙发上,捂着眼睛,他泪如雨下。 吴家是不许家里的人哭的,所以吴墨棋满了十三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他是家里的长孙,需要坚强的外表。 可是今天,他却为了一个只把自己当做朋友的女人,泣不成声。 在偌大的房子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小诺是条狗,看见了也没有关系。 吴墨棋哽咽着自言自语:“为什么让我碰见你这么晚……让我想要对你好,都已经来不及……又为什么,我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么晚……在我意识到的时候,竟然就已经错过了……”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一次,他绝对要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对陆遗珠说,她很独特,他爱她。 不至于到了现在,为了能够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刻留在她身边,连一句我爱你都不敢说出口。 吴墨棋是在晚饭时间去看的陆遗珠,还带上了小诺。医院里面是不许带宠物进去的,但是小诺的主人无疑很特殊,特殊到吴墨棋不过说了一声:“小诺要去见他主人最后一面。”护士就心软放行。 或许他们都想到了,那个在病房里面奄奄一息,甚至孩子也在半个小时之前死亡的女人。 第75节 其实手术做得很成功,但是孩子的生命特征本身就很微弱,医院里面有个护工还不小心拿掉了暖房的插头。一个晚上下来,等到发现的时候,早就回天乏术。主治医生带着他们抢救了好久,也没挽回那个脆弱的小生命。 顾颜殊和钱昕然都站在病房门口,默默地看着吴墨棋带着小诺走过来。 他有点诧异两人为什么站在病房门口,抬头往里面一看,瞬间明白。 陆遗珠抱着孩子的尸体,面容死寂,眼睛里面空洞得像是一早死去一样,一点活气都没有。 “怎么回事?”吴墨棋问。 “并发症,暖房没通电被冻了一个晚上,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回答这问题的是钱昕然。顾颜殊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陆遗珠。 “这样啊……”吴墨棋看似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顾颜殊面前,猛得给了他一拳。顾颜殊被他打得一个踉跄,扶了一把强,终究是站稳了,没有摔倒。 对上他冰冷暗沉的目光,吴墨棋强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却难以掩盖里面的愤怒,“你现在满意了?”手指指向病房。“是你一步步把她害成这样的,顾颜殊你是罪魁祸首!” 顾颜殊还是没有说话,满满走回原地,还是以刚才的姿态看着病房里的陆遗珠。极其注重形象的顾总,此时此刻就像一条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他早就没有心思想别的,现在脑海里面全部都只剩下,那个孩子宣告死亡的时候,陆遗珠的目光。没有绝望,甚至一点波动都没有。她只是伸出手,动了动嘴唇,说:“孩子,给我。” “遗珠……”钱昕然并不想让她看见孩子的尸体伤心,顾颜殊却阻止了他。 “给她……不见到孩子的尸体,她不会甘心。” 护士把孩子的尸体抱过来,软软小小的一团,在陆遗珠的臂弯里面躺着。忽略他脸上的青紫,好像并不是死去,而是乖乖巧巧地睡着了。 陆遗珠低头看着孩子,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脱离了氧气机,她也并不能支持很久,只能气息微弱地说:“取……名字了吗……” 他的确是应该有个名字,因为他不仅仅是陆遗珠这一生唯一的孩子,也即将是顾颜殊唯一的孩子。 顾颜殊的眼神之中流露出浓重的悲哀懊痛,低声说:“我给他取名叫做顾憾,遗憾的憾。” 顾憾,是遗珠的遗憾,也是顾颜殊这一生之中最大的憾痛。 陆遗珠的反应是点了点头,像是很满意的样子。 “这名字……很好……” 是的,很好。希望顾颜殊能够永远记得这个名字,永远记得那份最深沉的遗憾伤痛。 希望他,一辈子都过得不能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第127章 沧海藏遗珠 陆遗珠从来都是安静自我,不在意任何事情的女人。可是时至今日,她终究还是恨了顾颜殊。 吴墨棋默默站在两人身边,以一样的姿态看向陆遗珠。她仍旧看着自己臂弯里面孩子的尸体,像是对于外界,一点感触都不再有。他们不敢走进去,一点打扰都不再敢给予她。 小诺却是不在意这些的,看了三人一眼,一溜烟就往病房里小步跑了进去。 陆遗珠是看见小诺跑进来的,只是她现在并没有心情理会小诺。小诺不死心,纵身趴到她床边,舔/了舔她的手,喉咙里面呜咽了两声,眼睛还滴溜溜地看着陆遗珠。 她还是没有理他,他却不死心,又低下头舔她的手,舔/着舔/着,就感到头顶柔软的毛被什么液体击中。抬起头一看,陆遗珠正看着他落泪。 小诺是条狗,他并不明白人类世界那些复杂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的主人哭了,他就仰起头想要舔掉她脸上的泪痕。他所能做的不多,但是还是想要给她,自己力所能及的安慰。 小诺这样做,却让陆遗珠哭得更加厉害了。她已经病得非常严重,面色惨白,连嘴唇上都一点颜色都没有。可是她哭泣的时候,却还像是雨打湿梨花。她终究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摸小诺头顶的柔软白毛。手腕上有湿/润鲜艳的红色,一点一点,逐渐沾湿小诺雪白的皮毛。 “呜……”小诺急的想要舔她手腕上的伤痕,却被她轻轻躲开。 “小诺,你最明白我的心思。”她挤出一个比哭还悲凉的笑来,眼眶里的晶莹却止不住,接连不断地往下掉。“小诺,你喜欢吴墨棋是不是?我走之后……你跟着他……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她在临走之前要把自己身边的事物全部安顿好。其实原本这种事情她一点都不用担心,因为有顾颜殊,她只需要好好地,安静地离开就可以。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再相信他,所以这一切,也就全部都要换人。 她宁可相信一个认识了没几天的男人,却不愿意再施舍一份信任给顾颜殊。 他们的爱情,终于一步步从彼此信任,走到了苍凉结局。 她的话,小诺一向是很听的。只是这次他却装成自己听不懂,跳下去往外跑,咬住顾颜殊的裤脚,扯着就往病房里走。 顾颜殊一开始还疑惑,低头一看,小诺的皮毛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他心下一紧,顿时加快脚步往里走。钱昕然和吴墨棋很显然也看见了,对视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都往病房里面冲进去。 陆遗珠的血已经把半边床单都染红了,只是她一直侧着身子背对他们,所以谁都没有看见。此时此刻他们冲进来,她自然知道已经瞒不住,原本也就没有力气再瞒下去,索性躺在床/上,露出右手手腕上狰狞的伤口。 钱昕然看到的第一眼就怒了,朝着顾颜殊喊:“不是让你把尖利的东西都收好了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顾颜殊冷着脸没有回答他,眼眸的颜色却比黑夜还要阴沉。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上前,坐到她染着她血的床单上。然后动手掰开她紧握的左手。那手攥成一个拳头,看起来很紧,顾颜殊却没用多少力气,她的手指就已经轻轻摊开。里面是一枚银光闪闪的发梳,上面的花片有尖锐的棱角,花片中央还镶嵌着一枚洁白的珍珠。原本是干净纯白的银色,此时此刻,却已经染上幽幽血色。 这是顾颜殊送她的结婚礼物。 专门飞了一趟香港,在一次拍卖会上买下来的古董。结果到最后,她竟然用这个,结束自己的生命。 顾颜殊在颤抖,他伸手拿过那枚发梳,狠狠攥在手心。凸起尖锐的花片棱角硬生生陷入皮肉之中,那种疼痛撕心裂肺,却一丝一毫都比不上他现在心里面的疼。 抬头看见她仍旧木然的目光,心里一抽,手掌轻轻摊开,那枚发梳就掉落在被单上面。他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眼泪一点点滑下,刚出眼眶的时候是温热的,还未落到下颚,却已冰凉。 “叫医生啊!你现在看着她有什么用?!”吴墨棋猛然回过神,就要去叫医生。 “不用了……”顾颜殊抬手阻止了他,声音里面透着看穿一切的绝望凄凉。“救了她一次,难道还能救她一千次吗?” 她既然存了这个念头,那么别人再怎么救都是没有用的。她决心去死,连一丝退路都不给别人,当然也不再愿意留给自己。 陆遗珠一直都是这样子果决到残忍的女人,顾颜殊看透了,所以不愿意再阻止她。 顾颜殊俯身把她抱住,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像是抱住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的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所有热度,都被那些血液的流出而缓缓带走。 “遗珠……你知道的,我现在不愿意再勉强你了。所以你要走,我不阻止你。但是同样的,你也不能阻止我追过去。” 她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伸出触摸/他的脸。他的脸上都是眼泪的痕迹,肆意斑驳,恍恍惚惚之间觉得,他这半生似乎总是在为自己哭泣。她的力气一点点流失,连话语都变得轻软飘忽,下一刻就让人感觉会被风吹散。 “你不要跟着我……颜殊……算我求你……”陆遗珠眼中有祈求,“你已经让我难堪了一辈子……下辈子……求你下辈子……让我做自由自在的……陆遗珠……求求你……不要再出现……求求你……求求你恨我……” 她最后没有什么愿望,只是希望顾颜殊能够恨自己。她知道自己死去之后,顾颜殊肯定也没有心思再活下去。所以她求他恨他。求他添一点生存下去的理由。因为恨她,所以他更加要活得好一点,哪怕是活给死去的她看。 顾颜殊摇头,用力地摇头。“陆遗珠我不要,你求我其他的事情我都能答应,只有这一件,我不要答应!” “你一定要答应……”她咬牙,断断续续,极其艰难地说:“我很少求你……难道临死……连这样的愿望你都不愿意答应?” 她只是要他,不要再纠缠自己。 她要他好好活着,不要跟自己一起走。她来是和钱昕然一起来的,死的时候却只想一个人走。因为这世间,早就无所留恋。 “遗珠……”顾颜殊把头埋在她肩窝,泣不成声。“我也求求你好不好,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她不理会他悲痛欲绝的哭泣,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像是不得到他的承诺,就没有办法瞑目。“顾颜殊……你答应我……答应我……” 顾颜殊只是哭泣。 这样的场景,就连钱昕然都再也看不下去。侧头朝着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无声哭泣。这是他的妹妹啊,跟他一母同胞,骨子里面都是一样的血。从小她就活得那样痛苦,他怎么忍心连她的最后一个愿望,都没有办法满足。 吴墨棋站在那里,痛苦地闭上双眼,哽咽着说:“我也替她求你,求你不要让她死不瞑目……顾颜殊,人都只有一辈子,你就放过她吧!” 钱昕然也说:“顾颜殊,你欠她够多的。现在,就放过她吧。” 顾颜殊的声音只剩下浓重悲怆,明明她就在他怀里面,但是他却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准确触摸/到她过。从来没有。她躺在自己怀里,却是虚无的。她明明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却在自己怀里,一声声求着自己恨她。 他静静闭上双眼,绝望地说:“好,我答应你。”话虽如此,却更加用力地把她抱进怀里。 因为他知道,这是最后一刻了。 听见他说出这样的话,陆遗珠脸上绽放开一个满足的笑容。像是看见了什么美好的事物一样,她的目光变得空洞飘忽,没有焦点。 “真好……一开始就应该这样……放开手……放手当作没相遇……多好……”她的声音一点点轻下去,逐渐变得虚无,最后一丁点都听不见…… …… “遗珠……”顾颜殊叫了她一声,却没有回应。 陆遗珠走了,靠在顾颜殊肩头,睡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再不醒来。终于如意死去,她的脸上是满足的。 “遗珠……遗珠……陆遗珠!”顾颜殊紧紧抱着她,像是疯了一样,连着喊了她好多好多声。“陆遗珠,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偶尔答应我一次?” 就连死,她都固执得要一个人走。 陆遗珠她,明明是最害怕孤单的女人。可是在离世的时候,也只有孤单陪着她。 钱昕然俯身,轻轻在陆遗珠额头上吻了一下,带着潸然的泪意。 “遗珠……你放心……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勉强你……” “我不会……再勉强你……” 顾颜殊勉强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终究还是抱着她的尸体,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 毫无形象。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番外未完。 ☆、第128章 番外 季成湘爱(一) 苏湘跟林代恒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的雨。这样缠/绵的雨在京城很少见,苏湘在苏城倒是见得多。院子里面种一棵年份不小的梧桐树,那枝桠刚刚好伸展到她窗边。雨珠一点一点击打在上面,就像是有人在呜咽着哭泣一样。 躺在床/上,苏湘的心思有些恍惚。 好像只要自己站起来,轻轻把窗户推开,就能看见对面窗子里面,邹季成低下头,安静看书的模样。邹季成是藏在苏湘心里面,藏了一整个青春的人。 他们是一个大院里面的,基本上统统都认得。邹季成是凌家领养回来的,所以他必须付出比一般人更多的努力,用以回报。当太子党都在拼命惹是生非的时候,只有邹季成,逼着自己看书学习。 一开始女生们都是不喜欢邹季成的,跟吴墨棋他们相比较而言,他实在太过沉闷。而且跟他待在一起也着实不够刺激。那时候的女孩子,一个一个想着都是怎么让自己看起来很厉害一点,更让人羡慕一点。 苏湘一开始也不能免俗。 她跟简情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简情媃喜欢吴墨棋,她没有什么喜欢的人,林代恒跟她关系却很好。苏家和林家看他们玩得好,也是一早就有了联姻想法的。 爱情来临的时候或许就是那么莫名其妙,有的时候,不过是因为他随手递过来的一张纸巾,就能让人偷偷爱恋好多年。 苏湘从小就喜欢小动物,一次在上学的途中,看见路边有一只受伤的小边牧。路人可能都觉得他身上有什么疾病,全都离他远远地。苏湘看着看着,却觉得心疼。下了车就把小边牧抱起来,小边牧凶得很,把嘴凑到她手腕边上还想要咬她。 苏湘没有躲,反而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边牧有灵性,明明牙齿都已经到达她的肌理,却还是没有咬下去。他的脚像是被人恶意打折了,脚上的毛都被红色濡/湿,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苏湘往口袋里面掏了半天也没能把纸巾拿出来,刚要回车上拿,却看见一只宽大而洁净的手掌,轻轻把一张纸巾递到自己面前。 抬起头一看,竟然是邹季成。 他迎着光站在自己面前,那双眼睛里面温柔的光芒,比天上的阳光还要耀眼。 第76节 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简单容易的事情啊。 从那之后,苏湘的目光就总是跟着邹季成。那个时候她还是高中生,而邹季成,却已经是即将大学毕业的人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院里面的女生一个一个都开始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而这个时候,开始受欢迎的,就变成了比其他男人更明白事理的邹季成。 邹季成对每个人总是很好的,进退有度,就连说话也一个个都揣度着说。他是从没有想过在不合适的时候谈爱情的男人,大院里面的女生,将来他肯定要选一个,但不是现在。 苏湘很想问一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和简情媃不好的?是简情媃在被窝里面偷偷跟自己说,喜欢邹季成的时候吗?还是看见简情媃偷偷拿着苹果牛奶往邹季成手里塞,拼命让他记得吃早饭的时候? 当时年少轻狂,简情媃也曾问过邹季成:“你喜欢我,还是苏湘?” 邹季成笑笑没有说话。 其实他想要说的,是都喜欢,又都不喜欢。 其实仔细算算,邹季成喜欢上苏湘的时候,又是什么时候? 是苏湘抱着书来问自己问题,却看见自己书桌前面已经坐着简情媃,委屈得咬唇的时候吗? 还是她喝醉了,一边摇着自己手臂,一边胡乱凑上来吻自己,说:“季成哥,你不要喜欢简情媃好不好?”那个时候? 邹季成自己也不能明白,不是说好了不要轻易动感情的吗,怎么这样突如其来,竟然就爱了这么一个女人。 但是邹季成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苏湘自己的感情,因为凌家为他选择的妻子,是简情媃。足够温柔足够美丽,善良大方,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苏湘比简情媃漂亮,可是她的性格很明显不适合凌家。她太有棱角,到时候受伤的不是她就是凌家。 轰轰烈烈的凌家选妃,在不动声色之中开始,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悄悄落下帷幕。苏湘很多年以后才知道,原来她输的并不是邹季成的爱情,而是简情媃的性格。 不过现在说这么多,也已经没有必要。 苏湘静静地闭上双眼,依稀梦里面,还有邹季成温和如初的笑脸。时间走得太快,也太过无情。邹季成和简情媃最终也没能结成婚,而苏湘,明天却要跟林代恒结婚了。 苏家和林家联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几年前卓非臣和宁想衣曾经在京城办了一场世纪婚礼,苏林两家虽然比不上卓家,但是场面也不能太寒酸。 光光苏湘身上那件婚纱,就已经足够普通人家办一场像模像样的婚礼。苏湘的母亲却还是觉得不够。她是申城首富秦家旁系出来的人,兴许是被秦宣他们压得太久,所以万事都想求一个头筹,争个最好。苏湘的婚纱虽然贵,但是还是比不上当初宁想衣穿的。 “要我说,虽然林三儿已经够好了,但是终归是湘湘你自己不用心的关系。”苏母一边看着人帮她修指甲,一边轻声责怪。“你看看人家宁想衣,原本宁家已经变得多凄凉的啦?现在嫁给卓非臣,宁家一下子就能变得那么好的。再看看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简情媃,呐呐呐,人家就很有本事,一抓就中。现在凌然通通已经是不管事情的了,那么凌家是谁管事情,你自己怎么也不动动脑子想一想?” “姆妈!”苏湘皱起眉头,“我最讨厌你这样子。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候了,你有时间抱怨,还不如出去看一看宾客都准备好了没有。” “那种事情哪里要我担心的啦?”苏母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看不惯我这样子说你,那你当我想的啊?还不是你自己喜欢那个邹季成。算算也是你爸爸不好,当初嫌弃人家不是凌家亲生的。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全部都要在他手里面。” 世界上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过得比别人好,苏母现在抱怨,也不过是因为,苏湘真心喜欢邹季成,却要为了苏家嫁给林代恒。 “妈妈你不要讲了!”指甲总算做好,苏湘拎起裙摆就往她身旁一做。挥了挥手让伴娘先出去。伴娘也是他们一早选好的,足够平淡无奇但是又长得过得去,不至于丢苏家的脸,又不会抢苏湘的风头。说实话在这个女儿身上,苏母苏父也是用了十分心思的。 苏母摊手,“我怎么啦?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总是不知道好歹!” “够啦!”苏湘虽然心里知道苏母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心里面听见这种话总是忍不住烦闷。“这种话你以后不要再说,就算邹季成再好那也跟我没关系。从今而后我就是林代恒的妻子,我不希望他听见这种话吃心。” 她这番担心是有道理的。 男人总是特别在意自己被看不起,或者自己的妻子心里面还有着别的男人。一旦触碰到了这两点逆鳞,就算是林代恒再爱苏湘,恐怕到最后也就变成不爱。 虽然说是不论什么事情都天长地久,但是天长地久也会有个尽头,谁又能有什么保证。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林代恒,林代恒能有什么本事。你看看人家邹季成,多有本事?将来整个凌家都是邹季成的你知不知道啦?”苏母看她这个样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当我看不出来啊人家邹季成也是喜欢你的,你就不能自己再努力一把?” 苏湘别过头去不再跟她多说,凑巧这个时候,林代恒推门进来。这样大喜的日子,他倒是很开心地收起了平时的纨绔习气,看起来严肃正经不少。只是看见苏湘的时候,脸上的笑还是没能绷住。 “湘湘……”林代恒叫了一声,“准备好了吗?说起来我真是有点紧张。”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想要触碰一下她,却小心翼翼地又像是不敢的模样。“湘湘,你今天真是美。” 苏湘笑了笑没有说话,苏母在外人面前倒是很给这个女儿面子,骄傲地说:“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女儿。” 苏母当年在申城的时候也是颇有名气的美女,到了京城因为苏家的名气,也一点都没被压下去。人家京城的官太太见了她,总是笑称一句正宗的江南美女。 林代恒赔笑着说:“当然,湘湘就得了妈你一半的真传,不然还得更漂亮一些。”他知道苏母一直不喜欢自己,她自己心里面更理想的女婿其实是邹季成跟邹季成比其他的他是比不过了,不过好歹他嘴甜一些回来事,哄苏母开心自然也是很水到渠成的事情。 他这样阿谀奉承,苏母心里虽然还是不大高兴,但是也不好再说出什么打脸的话。只能略微有点不情愿地说:“我们苏家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对她不好,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这句话可真是多说的。 正如苏湘从小就喜欢邹季成,他也是一早就相中了苏湘。这么多年一直做出一个花花公子的模样,其实最最放在心上的,也只有苏湘一个人而已。 ☆、第129章 番外 季成湘爱(二) 三人正说着话,就看见简情媃推门进来。看见苏湘,她显然很高兴。“湘湘,你今天真漂亮!” 她这句赞叹,是真心实意的。自从两个人因为邹季成闹翻之后,就很少有这样真心实意夸赞对方的时候。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简情媃的头号情敌苏湘就要嫁给林代恒了。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吝啬这一句夸奖。 其实说到底,简情媃心里面还是有些害怕的。她怕苏湘会临时反悔,也怕邹季成会突发奇想带她走。所以即使再不喜欢苏湘的这个婚礼,她还是来了。 邹季成不愿意娶自己,她是知道的。所以才拖了这一年又一年。可是就算这个婚姻再不能够成,她也不愿意把邹季成让给苏湘。就算是再苦的一杯毒酒,自己选择了,那么就是自己的。 腐蚀心肺也好,让给别人是不能够的。 苏湘僵硬地笑了笑,“很少听见你夸我,怎么,来得这么早?”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简情媃甜甜地说着,坐到苏湘身边。“我来看看你紧张不紧张,看看这婚纱,真漂亮,得花不少钱呢吧?” 苏湘没有说话,倒是苏母扬眉说:“情媃,你这话不是见外了吗?湘湘跟林三儿,他们是什么关系。嫁过去还不是像是前门进后门的事情?至于这婚纱,等湘湘嫁过去了,林家有什么,都是任湘湘挑的,这点钱,算什么呢?” 她这话,虽然说的是实话,听起来却未免有点尖酸刻薄。林代恒是林家的独子,并且在这林家前后几代里头,林三儿可是唯一的男丁。虽说现在男女都一样,只是对于大家族而言,有个儿子总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所以苏湘嫁过去,就是名正言顺唯一的当家主母。可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苏母知道自己这话对于简情媃这个小辈来说是有些说重了,然而她一直看简情媃不大顺眼,现在她自己找上门来,怎么有不帮自己女儿回呛回去的? 果然听见这个,简情媃的脸僵硬了一下。她从小就是被培养了,很适合当主母的女人。小时候父母就耳提面命,告诉她,她的未来不在吴墨棋身上,就是在邹季成身上。很小的时候吴墨棋那样子会哄人的男孩子更吃香一点,长大之后却是邹季成那样子温和稳重的男人更加让人有安全感。 所以她选择了邹季成,更准确地说,是在一大批女孩子里面,她被凌家选中当了邹季成的妻子。 起初她是很快乐的,因为邹季成实在是个温柔的男人。可是渐渐地她却发现,未婚夫这种温柔不仅仅是对她,他对任何一个人,甚至是路边求助的路人,都是这样一种神色。表面上的温厚,言语之间的温润,却在转眼之间,就能够把刚才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他是表面功夫做得很到家的男人,无时无刻都在伪装,到最后就变成了习惯,甚至根本分不清,什么样子是最真实的自己。 并没有像是小说里面那样,被位高权重的人收养之后的男人,一点都不贪慕虚荣。邹季成是很喜欢权力的,至少他一步步取得这些成就,他不希望在最后拱手让人。所以他一直完美得像一个假人,而在这艰涩行走的路上,他放弃了苏湘。 是的,放弃了苏湘。 简情媃是知道的,邹季成心里面喜欢的,是苏湘。只有在面对苏湘的时候,他才会像是活人一样,笑容有温度。真是可笑,她身为邹季成的未婚妻,平时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却总让她感觉是冰冷的。 虽然邹季成隐藏得很好,甚至连苏湘一开始都没意识到。可是简情媃时时刻刻都跟在邹季成身边,还是让她看见了。邹季成左手无名指上面纹着一个小小的数字,她想了很久很久,也没能明白那数字的意思。直到某天不小心翻开他的日记本,才知道原来那是苏湘的生日年份,加上月份日子,得出来的数字。 邹季成这样子隐蔽的男人,就连爱一个人,都隐藏得那么好,轻易难以让人看出。 他不喜欢简情媃,却什么都没有说,一点反抗都没有,甚至不动声色之间就答应了婚约,并且火速订了婚。在订婚宴席上面苏湘敬的那杯酒,就连简情媃看了,都觉得有些为邹季成心疼。可是他一点都不露山水,甚至就那么平静漠然地,喝了下去。 他们订了婚,但是邹季成绝对不会主动提出结婚。简情媃就这样子一天一天耗下去,一天一天等下去,担心着难熬着,还要做出风光无限的样子。 终于等到了苏湘和林代恒的婚讯。 简情媃原本以为邹季成就算不做出疯狂的样子,好歹也会让她看见一下他的伤心。可是什么都没有,他隐藏得那么好,就连伤心,也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他甚至很平静地交代自己,挑选一份厚礼送给苏湘。 就在那么一瞬间,简情媃知道,自己一开始的担忧顾虑,未免都太过可笑。邹季成这样的男人,他说了放弃就是放弃。爱情人生都在他定好的规划里面,必须按着一开始的路行走。他的人生,没有偏差这两个字。这一生里面,能够让他冲动的,几乎没有。 简情媃的表情有些微妙,“湘湘,你能够幸福,我为能够看见这个,而高兴。” 她自然是应该高兴地,能够放心邹季成,却放心不了苏湘。虽然她说了要放弃,但是头号劲敌就是敌人。 “是吗?”苏湘的笑意明显很冷淡。虽说和邹季成并没有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那样子纠缠爱恨的缠/绵,但是到头来她还是不能够忍受,邹季成竟然选择了这样虚伪的一个女人。 “不要再多说了,”林代恒说,“婚礼快开始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苏湘没有再和简情媃说什么,提起裙摆就往外走。这是她自己的婚礼,既然做了决定,今天她就要风风光光的做这个新娘子。至于简情媃,她未必不存着让自己出丑的心思。 婚礼是盛大的婚礼,来的人也一个两个全都非富即贵。苏湘挽着林代恒的手四处去敬酒,一桌一桌,分明脸上都是笑的,却看不出多少真心。林代恒倒是真的高兴,来者不拒。他的酒量练得很好,所以在推杯换盏之间,也不过是脸色稍微有点红,其余的倒并没有什么。 终于转到发小那一桌,邹季成也坐在那里。林三儿结婚,应该是很令人高兴地一件事情。可是在座的都是关系很好的□□,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爱恨纠葛。 苏湘和林代恒越走越近,邹季成的目光在灯光隐约之中,显得有些暧昧不明。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比的,跟他平时的样子也没什么区别。苏湘却感觉自己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出了很多很多情绪。好像有很多话,都是给她的。但是他却藏在眼睛里面,让她看见一点点,却不把真切的告诉她。 时光总是很可笑的一件事情,兜兜转转之间谁欠了谁,到最后总是要还的。 苏湘曾经在邹季成和简情媃的订婚宴席上面端着酒杯苦笑着祝福他,现在一圈一圈命运牵着他们的手,竟然变成现在的场面。角色互换,现在变成,邹季成端着酒杯祝福苏湘。 “湘湘,林三儿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们……”最后那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邹季成端着酒杯分明带着往常的微笑,不知为何却看上去总有些苦。 放弃苏湘是他自己选择的,是不得不走的一步棋。可是想归想,现在事实摆在面前,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他总还是会心疼的。 最疼的不是放弃的时候,而是清晰感知到自己无能为力的瞬间。 在面对苏湘和林代恒的婚礼的时候,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因为没有办法祈求苏湘不要结婚,也没有办法要求她放弃婚姻,来当一辈子见不得人的小三。 “季成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对湘湘好的。”林代恒的目光在灯光下,显得非常坚定。“我保证。” 他说的是实话。 他喜欢苏湘这么多年,却在知道苏湘喜欢邹季成之后什么举动都没有。他一直默默地守候着苏湘,用自己的方式爱她。没有放弃,也没有前进。待在最合适的位置默默蛰伏。最终还是邹季成自己把他们的爱情扼杀,最终苏湘还是会属于自己。 爱情这种东西,本来也说不出什么缘由。但是既然经过这么多痛苦才换来了苏湘,那么林代恒就一定会对她好。 新娘妆总是能把一个不出彩的女人装扮得很美,更不用说,苏湘本来就是艳光四射的女人。她站在林代恒边上默默看着邹季成,脸上的表情有点莫测,又有点恍惚。 “季成哥……”苏湘的声音很轻,其实她一直都是心直口快的女人,像这样说话轻柔的时候,实在太少太少。可是邹季成在这么一刻,却觉得心酸。苏湘用这种语气说话,就代表着她真的疏离了自己。 他终于彻底失去了苏湘。 ☆、第130章 番外 季成湘爱(三) “季成哥,你不用担心。我现在选择的,肯定是对自己最好的。”说到这里,扯出一个释怀的笑意,只是到底有些苍凉。“从前,是我自己太偏执了。那个时候太年轻,什么事情都想要争取一个结果。现在想起来,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结果的。不是所有人都像墨棋一样,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很多事情。我已经想得很开。” 是的,苏湘一早已经想开了。 就在去了一趟苏城,见识过吴墨棋对于陆遗珠那样子毫无保留不求回报的爱情之后,她就真的大彻大悟。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够圆满,也并不是所有事情,你付出多少就能。往往失望,是大多数。 邹季成心头悲凉,剧烈的疼痛侵袭而来。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得到苏湘这句回答的时候,会疼得这样子,撕心裂肺。 仰头把手里那杯酒灌下去,他苦涩地说:“那就好……” 是啊,那就好。 反正除了这句话,他什么也说不了。 “季成,”坐在一旁的简情媃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不要喝得这么急,会醉的。” “那又怎么样?”第一次,他对简情媃用了这么冷淡的语气。醉就醉好了,他一直都这么清醒,难道连醉的资格都没有吗? 今天就醉一次好了,明天早上醒过来,他就又是,无坚不摧的邹季成。 第77节 简情媃被他这样的语气伤到,眼睛里面已经开始闪烁泪光。邹季成却装作看不见,甚至他都在恶意地想,要是简情媃不存在就好了。那样子,会不会凌家给他挑选的妻子,就会变成苏湘的。 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是很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苏湘那样子的性格,凌家是不喜欢的。他们喜欢好拿捏一点的女人。那么即使没有简情媃,也会有别的人出现。 这世上重要的东西那么多,身份地位权势金钱总是排在爱情前面。他把太多东西看得比苏湘重要,所以他注定要失去苏湘。 苏湘跟林代恒结婚之后,简情媃和邹季成也很快办了婚礼。 原本邹季成是不打算这么快结婚的,但是简情媃根本不愿意再等下去。苏湘的婚礼上,邹季成那样的态度,无形之中给她一种莫大的压力。简情媃挑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登门拜访了一下凌老爷子。 然而第二天,邹季成就接到了婚讯,没错,是自己要结婚的婚讯。 “你想要的,我注定不能够给你。简情媃,你自己要想想清楚。”邹季成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一脸无辜的简情媃,语气无比冷淡。先前一直拖着不结婚,也有这个意思在。 虽然是订婚了,但是总还有反悔的机会。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所以他给简情媃充足的反悔时间。 可是她没有。 她甚至用凌老爷子,来逼/迫自己,跟她结婚。 “这么多年,我已经想得很清楚。”简情媃倔强地仰起头,有温热的眼泪顺着脸滑下。“季成哥,一直都是我谅解你,宽宥你。这一次,我不愿意了。我并不知道将来自己会不会后悔。但是现在,我就是想要嫁给你。” 邹季成看着她的目光,无声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愿意为他勇敢的女人,不是苏湘? 又是一年冬季,窗外面的风听起来就让人心肝脾肺都颤抖了一下。外面已经是银装素裹冰天雪地,家里通着地暖,仍旧是温暖如春的。 “湘湘,听说今天京城老胡同那边有个庙会,带你去玩一玩好不好?”林代恒最近放了年假,整天被逼着待在家里,整个人都快蔫吧了。 苏湘正在喝林母煲的补汤,听见林代恒提出这个建议,激动地点了点头:“好啊,我也好久都没有出去玩了。” 林母刚从厨房里面走出来,就听见他们在商量出去玩的事情,马上说:“我跟你说啊三儿,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还把湘湘带出去冻到,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看你怎么哭去。再说下了雪,地又湿又滑,湘湘现在肚子大了,一不留神滑到了怎么办?不行,不准你们出去。” 苏湘的肚子很争气,刚结婚没多久就怀/孕了。林母从小就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现在又有了孩子,更是恨不得把她当成佛爷供起来。 上次就连去同学会都没能让她去,更别说这次还是这么拥挤的庙会了。 苏湘和林三无奈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不再提这件事情。心里面却想着,等林母睡着了之后,两人再偷偷溜出去。反正林母晚上睡得早,到时候偷偷从后门出去,她也发现不了。 苏湘和林三都是很平凡的普通人,这也就造就了,他们并不能提前预知,在庙会上面会遇见邹季成这件事。而邹季成,显然也并没有想过,会这样子狭路相逢。 邹季成很明显是为了走基层来探知人民群众生活的。身边只跟着一个男秘书,穿着咖啡色的风衣,还是像当年一样,英气俊朗。 人潮拥挤,不断从他们的视线里面穿梭而过。他们面对面站着,交缠的视线说不清彼此是什么情绪。 耳边传来人群的惊呼,苏湘感觉头顶略微有些冰凉,抬起头一看,竟然开始飘雪了。一开始是小的,后来慢慢就变得大了,鹅毛大雪纷纷飘落,引得邹季成的心也一片冰凉。 “湘湘……”他轻轻开了口,那样欲说还休的缠/绵。 在这样一个时刻,看着她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小心翼翼护着的时候,他终于品尝到了自己当初种下的苦果。邹季成从来不喜欢后悔,因为他知道,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么后悔也就没有用。可是这瞬间,他后悔了。无比深刻的懊恼不依不饶地纠缠上来,几乎要蔓延到他整个心房 杂草丛生,不荒芜得让人苦不堪言就不肯罢休。 他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苏湘就很快地回答了他。她的目光很温柔,在这样的雪夜里面,在自己的丈夫身边,她轻声地回答了自己的挚爱:“季成哥,我过得很好。” 邹季成闭了闭眼,“看起来也是……”声音有点沙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林三四下看了看,“那边有一家茶馆,我们过去坐一坐吧。正巧也很久没有看见季成哥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雪虽然很漂亮,却终究是冰冷的。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情侣,雪小的时候还能抱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看,雪大了就四处逃窜,找避雪的地方。 他们很久没有见面,邹季成其实并不想同他们说什么话,但是偏偏又无法回绝,只能木着脸点点头,跟着他们走过去。 那家茶馆是新式的,京城人喜欢喝茶,也喝得很讲究。最近几年更是多了很多种喝法,水果茶蜂蜜茶之类的层出不穷。 林三要了一壶碧螺春,苏湘不能喝茶,就帮她点了一杯热牛奶。说是茶馆,其实这房子大部分都是玻璃铸造的。坐在楼上隔着透明的玻璃大窗,能够看见外面纷纷扬扬随着风上下翻飞的雪花。 在茶水的热气晕染之中,邹季成看着窗外,有一点恍惚。忘记是什么时候了,也是这样的一个雪天,他轻轻/握了一下苏湘的手,那温度好像现在还熨帖在手掌心。 感情这种东西,总是如梦幻泡影,一旦过了,就永远不能再回来。 “几个月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子问。 林三摸了摸苏湘的肚子,脸上一派慈爱。“还没满三个月,我妈他们已经急着把小衣服和鞋子买起来了。有了这么个小家伙,我和湘湘的二人世界,我简直是想都不敢想了。” 嘴上虽然是抱怨的,可是目光和语气之中,却还是带着骄傲的欢喜。 这是苏湘为他孕育的孩子,他是等待多年才获得了这么一份幸福。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觉得是老天优待着他。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邹季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看了看苏湘,她其实没怎么变,还是像结婚前那样子的穿着打扮,既熟悉却又陌生。这个他一直深爱的女人,嫁给了别人,现在,也即将成为母亲了。 “到时候急急忙忙的怎么行,林阿姨想的周到,到时候就不会匆忙了。”微笑变得柔和了一点,“到时候你们孩子满月酒,我肯定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三人对视一笑,时光似乎都停留,变得柔软。 苏湘喝了半杯牛奶就不想喝了,往林三那边一推,“不想喝了,你帮我喝掉。” 林三其实是有一点轻微的小洁癖的,这表现在他从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上面。而苏湘喝了一大半的牛奶,他却很平静地接受了。“你要多喝点牛奶,孩子在肚子里面才长得快。” 她皱了皱鼻子,看向邹季成。目光是寂寥的,仿佛她和邹季成之间,也只剩下眼中这些空洞的情绪。“季成哥还不跟情媃结婚吗?” ” ☆、第131章 番外 季成湘爱(四) 不料她会问这个,他一愣,旋即心下就是轻微的疼痛。“还早,我这边事业刚起步。” 事业刚起步,在家里的时候,他也是用这个来回绝凌老爷子的。似乎结婚是一个分水岭,只要不结婚,那么他就还是那个默默深爱苏湘的邹季成,不算什么背叛。 苏湘却觉得,这个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借口。以前她绝对不会这样做,现在却学会了宽容,甚至帮着简情媃劝邹季成:“季成哥,你不能这样。人总是要结婚的,更何况你和情媃的婚约都定下来这么久了。迟迟不结婚,你以后让情媃怎么抬得起头来呢?” 知道的是邹季成心在事业上,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邹季成不想娶简情媃,虽然事实上,的确是这样。女人的年华就像是花朵,过了春天就是再漂亮也不过昨日黄花。这样一年一年地拖下去,只怕简情媃到最后就算是等到了结婚,也已经枯萎了。 “你是这样想的?” 她点点头,“我是这样想的,季成哥,跟情媃结婚吧。” 既然不能是她苏湘,那么邹季成也要找一个人,好好过下去。如果是这样,那么简情媃实在是很好的选择,至少这么多年,她即使对不起所有人,也没有对不住邹季成。 邹季成的眼睛里面,似乎无边无际,开始下起冰凉的雪。他看着苏湘,好像有很多话都想要跟她说。又是那样,在苏湘婚礼上的时候,情绪复杂,最后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茶馆外面有一棵梧桐树,雪花一点一点积累在在上面,枝桠承载了太多积雪,到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轻轻从枝头跌落。 邹季成眼底的光芒,也随着它,熄灭。 “湘湘说的很对,我真是是时候,该结婚了…… 苏湘说得没错,他这样子,无疑对简情媃是不公平的。当初是他毫无异议,因为林老爷子看上简情媃,而选择跟她订婚。现在不肯结婚,不过是因为自己心底一份龌龊的**。但是简情媃有什么错,她和苏湘之间的错过,凭什么要她来背负。 邹季成决定结婚了,就在这样一个雪花飘落的时候,终于决定给简情媃一个家。 这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总是很可笑的。就连结婚的消息,也是邹季成通过凌老爷子通知自己的。一开始这个消息传过来的时候,虽然有些尴尬,简情媃却仍旧是高兴的。直到她去凌家找邹季成的时候,听见了邹季成和凌老爷子的对话。 凌老爷子年岁已经很大了,早些年也上过战场,如今虽然拄上了拐杖,说起话来却仍旧声音洪亮。“季成你小子,就是块不开窍的石头。说说吧,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让你这次终于下定决心,终于要娶简情媃了?” 邹季成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温吞吞的:“也没什么。昨天出去的时候,碰见湘湘了。她和林三都有孩子了,还劝我,早点结婚。” “哼,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在情关上面,有点艰难。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苏家的丫头。” “爸爸,”邹季成为苏湘叫屈,“湘湘很好,您不要这样说她。” 他这话说的凌老爷子很不舒服,“什么这样那样的,我哪样了?我又没说湘湘丫头不好。湘湘性格很直,我也很喜欢。你拿她当妹妹,当朋友,我一点意见都没有。可是当夫人,当我凌家的少奶奶,不行!” 苏湘的性格,和这个凌家不能够相融。 即使她嫁进来了,到最后也是悲剧而告终。早知道结局的事情,那么再去做,又是何必呢? 邹季成没有再反驳,而是符合了凌老爷子的话。“是的爸爸,你说的很对。湘湘她,不适合我。”虽然声音里面平静无波,简情媃站在外面,却隐约能够感受到他,眼中的悲凉。 邹季成他,分明是痛苦的。 简情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凌家大门的,只知道走到自己家门口,感觉脸上有点痒。一摸就是一手冰凉的眼泪。 “邹季成……”简情媃对着自己满手的眼泪,喃喃自语,似癫似狂地笑出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哪里比不过苏湘。邹季成,你好歹你告诉我一声。可是你什么都不说,就这样宣告了我死刑!” 邹季成的确残忍,他是天生的政治家,对于自己的人生,只讲盈利多少,不会感情用事。即使对于他最爱的苏湘,他也没有仁慈过。 “小姐?怎么了?哭什么?”佣人挎着菜篮子正要出门买菜,结果刚出家门,就看见了满脸眼泪申请癫狂的简情媃,一时心里有点凉飕飕的。 “没什么,只是我要结婚了,太高兴。”她平静地微笑着,抬手擦去脸上冰凉的眼泪。不是自古以来都有喜极而泣这么一说麽,虽然她现在的样子,并不是很像。 她既然这么说了,就是不想告诉别人。佣人也没有再多问什么,笑着附和了几句就出去了。 简情媃觉得自己是应该高兴地,毕竟期盼了那么多年,只要她走到了终点,其实过程也并不是那么重要。难道不是麽?他们只要知道,最后嫁给邹季成的是她简情媃,能够有资格为他生儿育女的也只有自己,这就足够了。至于他心里面爱的究竟是谁,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因为即使再爱,也不可能了。 如果苏湘嫁给的是别人,简情媃或许还会担心婚后他们再死灰复燃。可是苏湘难得聪明了一回,嫁的是邹季成当做亲兄弟看待的林三儿。那么既然如此,邹季成就绝对不会,再碰苏湘一根手指头。 他们注定有缘无分,只是一场错误的相爱。 邹季成其实是一个很合适的丈夫人选,即使不爱,他也会陪着简情媃去挑选那些关于婚礼的东西。比如说挑婚纱和西装,反反复复好多次,简情媃立志做到尽善尽美,他不辞辛劳陪着她一次又一次,从未缺席。 两个人穿上结婚的礼服站在镜子面前,看着是很登对的。边上的服务人员都在称赞他们登对,也只有简情媃自己知道,貌合神离这四个字怎么写。 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洁白的婚纱,从米兰空运过来,经过大师的手修改到最合适贴身。比起苏湘当初那一件低调了许多,价钱却翻了一倍。看着看着,心底讲究生出一种底气来,像是败退多年,终于一朝胜仗。 终究苏湘还是比不过自己,她最爱的男人,娶了自己。她的婚礼,不如自己的奢华盛大。甚至她的婚纱,都比不上自己的低调内涵。 她原本以为自己一直都是输给苏湘的,现在仔细想想,其实她一直在赢。或者说,苏湘从没有想要加入这场战争。 谁看得看,谁就能好过一点。 “很漂亮。”邹季成赞美了一下自己的未婚妻,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浅浅的一下子,像是在敷衍。 简情媃心里既酸涩,又有点喜悦。“真的像一场梦一样,感觉醒过来,季成你就不见了。”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是邹季成,唯一能够给简情媃的承诺。 他给不了她自己独一无二的爱情,可是他会给她邹少夫人的头衔,从此以后他的荣光,一半都属于她。 他会一直待在她身边,直到死亡把他们分离。 她低下头,为这个承诺笑了笑,却是暗淡的。“你要多久才会忘记她?”声音很轻,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才能听见。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敢把自己的北悲凉,说得这么淋漓尽致。 第78节 “我很抱歉,情媃。”邹季成把她抱进怀里,炽/热的呼吸就吐在她耳边。分明,这样的怀抱是与爱意无关的,“这一辈子,我都没有办法忘记她。” 爱情,那是属于苏湘的东西。 简情媃的眼泪滚落下来,眼睛睁得很大,里面充满悲凉,却隐约带着一丝决绝。“我也很抱歉,季成,我不想跟你结婚了。” 他松开手,头一次惊讶地看着她。“情媃……” 她的笑容有些古怪,却也有点报复性的意味在。扯动了一下自己的裙角,她说:“很让你吃惊是不是?季成哥,似乎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你一直在掌控我。只是这一次,我不想沿着你预定的道路走了。” “你做好决定了?”惊讶过后,也只有坦然接受。 在这一刻邹季成有点轻松,他原本就不爱简情媃,不娶她或许会让她疼痛很久,但是至少不会害了她一辈子。 “是的,我决定了。不要自己的下半生还是被你牢牢掌控着情绪。一直以来都是你站在山顶俯瞰我,看我怎么努力地攀岩到你身边。但是这一次,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下面是万丈深渊也好,简情媃都已经决定了放开手。 上面的景色纵然很好,也纵然她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登上,却终究太过虚无缥缈了。下半生,她想要一点自己能够握在手心的东西。 一开始只是落泪,说到最后,简情媃已经泪意潸潸,近乎呜咽。“季成哥,说到底还是你最惨。你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现在也没了。可能是因为你在事业上太厉害,所以在爱情这件事情上面,你注定一无所有。” 简情媃不想结婚,在凌家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凌老爷子却没发火,只是很疲惫地问邹季成:“季成,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邹季成的回答很恭敬,“父亲你是不会错的。” 他摆摆手,脸上没有神采。“季成,当初我不让你娶苏湘,你真的没有怨过吗?” 没有怨过?怎么可能? 肯定是怨过的,只是到最后,也变成了无奈的接受。 凌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你未免,把凌家想得太残忍。其实你要是闹一场,说不定我就真的同意了……我是真心拿你当老来子疼,你却一直都不肯信……” 邹季成苦涩地笑了,说这些都还有什么用?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简情媃离开的时候,是邹季成去送的她。以哥哥的身份,温柔地拥抱了她。“觉得国外太累就回来……” 她笑容灿烂地走进检票口,转身用力朝他挥了挥手。 ——再见邹季成,这一次,是真的要说再见。 本书由(20141213)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