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卫士》 第一章 东进 部队在急行军,已经四天了,这支一百多人的八路军东进支队一直朝东。按计划明天到达目的地,今天的宿营地是离这里还有二十多里的一个村庄。 支队司令员朱钢,走在队伍前面。他二十来岁中等身材,和一般红军、八路军的军事干部大多是工农出身不同,朱钢学生出身,也算半个知识分子。 朱钢家乡是贵州盛产名酒的地方,家里在城里开了个小酒坊,就是那种既酿酒也卖酒的家庭作坊。父母虽沒什么文化,对朱钢却是望子成龙,知道沒有文化干不成大事,积了些钱送他进学堂读书。朱钢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公子哥,家里只不过比一般人家略有富余,还能读得起书,读书归读书,放学回来照样在家里的酒坊打杂。朱钢父母以前在乡下种田,到城里开小酒坊也是近几年的事,所以朱钢上学晚了几年,比一般同学大几岁。 贵州民风强悍,民间习武成风,朱钢从小跟一个远房舅舅学武。学武的人总有些血性,一次酒坊来了两个泼皮,喝完酒摔手想走人,店里伙计和泼皮争执起来,被泼皮打了两个耳光。那天掌柜也就是朱钢父亲正好不在,老板娘朱钢母亲眼见伙计吃亏,本想宁事息人,这时朱钢正好放学回家,问明事由不由怒火中烧和泼皮打起来。虽然最后朱钢沒捞到什么便宜,但毕竟出了口恶气,两个泼皮落荒而逃,从此再沒到店里捣乱。 朱钢在学校书读得好,喜爱国文,看到唐诗宋词爱不释手,尤其钟爱宋朝的辛去疾。“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每每读来,诗人的那种飘逸,那种壮怀激越,以及报国无门却从未消沉的远大志向,都使朱钢感叹不已。朱钢认为辛去疾词填得好,又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酸文人,领军打仗也有声有色。渐渐地,辛去疾成了朱钢心中文武双全的标准。 小县城虽然地处交通不便的偏远山区,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新思想仍然顽强地吹了进来。城里尤其是学校,经常有人谈论五四新文学谈论政党。那一年朱钢读高中,跟着同学闹了几次小小的**,最后,一个朱钢最敬仰的国文老师被警察带走,说是什么****,**才渐渐平息下来。几天后一个要好的同学悄悄告诉朱钢,国文老师被秘密枪杀了,是同学一个在警察局干事的亲戚传出来的。乍听到这个消息,朱钢脑子一片空白。多好的老师啊,年青有活力学问又好,说起唐诗宋词,几乎信手拈来脱口而出,这样儒雅的人怎么会和土匪沾上边呢?学生闹**不过向政府提些意见。一时间,朱钢脑海里满是国文老师的样子,对政府的怀疑在心中慢慢滋生。 不久城里突然开进不少军队,说是堵截红军**流窜,每到晚上县城就戒严,一时人心惶惶,学校也处于半停学状态。自从国文老师被枪杀,朱钢就无心读书,这样倒好整天窝在家里。城里人心浮动,酒坊生意也不繁忙无须朱钢搭手,于是他找来几本闲书埋头看起来。原来朱钢对国文特别喜爱,看的大多是文学作品,谁知现在却看不进去,倒是对《说岳》、《杨家将》看得津津有味。一天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古代文人好像也和当今一些政客一样,光知空谈救国爱国,光知忧民悲叹,行动往往很少,不如岳飞、杨家将来得实际。这个念头一上来吓了朱钢一大跳,这些可都是自己崇敬的中国文学大师啊!为此朱钢一连徬徨了好几天。徬徨归徬徨,从此朱钢对军事有了兴趣,还找来《孙子兵法》,凭朱钢的国文底子,《孙子兵法》看得还顺畅,就这样糊里糊涂过了一个多月。 一天早晨起来,朱钢发觉城里变了样,满街是十七八岁的娃娃兵,原来的兵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一问,说是红军占领了县城,这些娃娃兵就是红军啊,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只见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兵,其实也只有二十多岁,站在街头向周围的人说着什么。朱钢走近一听,那人说红军是老百姓的军队,红军官兵平等,共产党要建立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社会。有些活朱钢听了并不十分懂,但感到新鲜,看到街上的兵一个个对人和气买卖公道,不像原来的兵总是瞪眼对人。朱钢顿时对红军产生好感,听他们讲红军是共产党领导的,朱钢又把红军和国文老师联系在一起。 一连几天朱钢围着红军转,渐渐对红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对红军和共产党的主张十分赞同。几个闹过**的同学也十分接近红军,一个要好的同学悄悄告诉朱钢,准备参加红军,问他是否参加。朱钢心底隐隐约约的从武念头,一下子被拨动起来,最近自己的兴趣从文学转向军事,不就是要走从武之路吗?只是担心父母不同意,朱钢知道父母对自己抱有很高的期望,那是要光宗耀祖。同学说自己家里也不同意,只有偷着跑。 就这样朱钢和那个同学一起参加了红军,离开家乡踏上长征之路。高中生在红军可是大知识分子,开始两人都分到宣传队,写写文章作些宣传鼓动什么的,朱钢想既然当兵就应搞军事,于是吵着要下连队。朱钢从扛长枪的大兵开始,走了大半个长征,经历上百次战斗,那时红军伤亡多提拔也快,加上肯学习有文化,到了陕北,当兵一年的朱钢已是一个营长。经过军队滚爬和战火考验,朱钢从文弱书生成长为彪悍的军人,有时也会满嘴粗话,但骨子里的文人本质沒有变,朱钢向往的是做一个儒将。 不久上级看朱钢有培养前途,送他到抗大学习,在抗大朱钢是如饥似渴,军事素质有了很大提高。抗大毕业朱钢成了八路军,虽然沒赶上第一批改编和出征,一渡过黄河,回到部队还未分配,就参加了几次和日军的战斗。日军先进的装备和士兵作战的顽强,给朱钢留下深刻印象。 部队冒着寒风继续东进。 出发前朱钢派侦察队到这一带来过,知道这里沒有鬼子,为了加快速度,部队尽量走大路走好路。路过一些村庄,稍作休息就出发,村民用好奇而惊恐的眼光,看着这支人数不多枪支不齐的队伍。 望着身后的部队,朱钢想起几天前的事。 那天战斗结束,旅长把他找去指着地图说:“朱钢啊,八路军要深入敌后大发展,这片地方归你了。”旅长告诉他,那里地处山西、河北、河南三省交界,是山区到平原的过渡地段。日军正忙着南下,在华北只占领了铁路沿线的大中城市和一些县城,目前还沒有精力顾及乡村,不过很快就会缓过劲来。“你们的任务是独立自主地开展游击战,钳制和相机消灭敌人,和鬼子抢时间开辟根据地,建成太行山抗日根据地重要的战略支点。你们在那里是单独行动,上级不能给予更大的帮助,一切都要靠自己。也就是在上级总的意图下,根据敌情我情,抓住战机果断行事主动歼敌,目前首要任务是站稳脚根,取得民众的支持。我给你就是一句话,只要对抗战有利,打破一切约束大胆干。” 旅长授于的番号是八路军东进支队,任命朱钢为支队司令员,别看支队这个番号大的吓人,给的兵只有两个连,都是他在红军当营长时的部队。 朱钢到部队见到一连长邹军、指导员姜大海,二连长张大林、指导员梁家勇等人,自然是一番亲热。和他们说起组建东进支队,大家十分高兴,说老战友又可以在一起了。问起部队情况朱钢却傻了眼,两个连都刚调走一个多排,说是组建新部队,现在一个连只辖两个排,排里只有两个班,经过几次改编老兵不到一半,不少是八路军到太行山招的新兵,有的还沒摸过枪。说是两个连,算算只有一个多连人马,枪支也不全,子弹更是少得可怜。朱钢找到旅长说兵太少,旅长两手一摊:“没办法,现在八路军全面出击,到处要人。”朱钢想想也是,提出组建支队部和直属队,从旅部抽些人,旅长倒也爽快,说了声你开个名单吧。 朱钢回到连队找来邹军、张大林等人:“从现在起两个连的人和武器,沒有我的同意一律不许再放走。”又和他们商量支队部、直属队的事,大家提出要有侦察队、卫生队、炮兵,每个队按理说至少十多个人,想想旅部人也少,改成每队五人,支队部配参谋。朱钢在抗大待过,深切感受军事教育对提高军人素质的重要性,今后东进支队要大发展,教导队必不可少。邹军说:“东进的那里是平原,骑兵也要有。”于是加上骑兵排。 朱钢拿着名单兴冲冲到旅部,旅长正和一个人谈话,看见朱钢来了招招手,指着那人说:“介绍一下,这是派到东进支队的政委俞胜华同志。俞胜华可是个大知识分子,北平的大学生、地下党,到部队一年多,原来在师政治部工作。”旅长又向那人说:“朱钢,东进支队司令员。” 朱钢和俞胜华互相敬礼紧紧握手,朱钢见俞胜华沉着老练又是大知识分子,满心欢喜。 旅长看着他俩说:“朱钢也不是大老粗,不大不小也是个知识分子。” “我读的那点书哪能和政委比。” “互相学习,互相学习。”俞胜华急忙表示,两人又一次握手。 朱钢把名单交给旅长,旅长看了一下拿出笔划去炮兵和骑兵排,又把其它几个队改成两人:“直属队只能先搭个架子,今后发展靠自己。” “其它算了我们自己培养,骑兵排不能少。” 俞胜华问明是组建支队直属队,跟着帮腔:“旅长,到平原骑兵确实很重要,我们一下培养不出来。” 旅长想了想:“朱钢啊,看在新来政委的面子,骑兵排算是政委给东进支队的见面礼,不过得留下一个班,具体找组织部长吧。”说着把批好的名单交给朱钢:“今天不算,两天组建完毕,第三天出发。” 走出旅部朱钢对俞胜华说:“政委,还是你有面子,一句话要来骑兵两个班。” “哪里哪里,旅长本来就要批给你的。” 俞胜华还沒来得及谦虚,朱钢的话又来了:“干脆你面子用用足,再带些人到东进支队,见面礼重点。” 俞胜华听了一楞,心想上级让我光杆政委到部队,没说带人去,刚才旅长是开玩笑,再一想东进支队人确实少,能多要几个也是好事。于是跑到政治部找熟人,总算要来两个文化干事,一个叫顾国华一个叫吴强林,都是大学生,朱钢见了眉开眼笑。 这边朱钢找到组织部长把名单一递:“旅长说了,人数旅长定,人由我挑。” 组织部长笑着骂道:“一听这话就是假传圣旨,人由你挑,要我组织部长干啥?” 朱钢连忙陪笑:“部长火眼金睛,什么事也瞒不过你。部长安排更好,肯定是挑最好的。” 组织部长看朱钢态度好,陪他到各部门转了一圈,挑来几个人: 参谋陈建国,当过连长,实战经验丰富又有文化,到旅部任作战参谋小半年。 贺大成,旅部教导队分队长,出身国军受过正规军事教育,国军围剿苏区时起义参加红军,一直从事教导队工作。 侦察队潘龙,原来是陕北红军,也算半个本地人。 骑兵排长宋强,旅长指定这个排沒有挑选余地,朱钢和他聊了几句很对脾气。 朱钢对这几个人很满意,让他们再选一个助手。只是挑卫生队不顺利,按朱钢的想法,东进支队远离主力,伤病员不可能往太行山送,卫生队至少要有一个能独挡一面的医生。而旅部医院院长说,能上手术的医生沒有,只有几个刚从护士提上来一般看看病的医生。朱钢和院长软磨硬缠,差点红了脸也不顶事,最后总算以院长答应多给些药品了事。 当天晚上朱钢召集连排长和直属队人员,向大家介绍政委俞胜华,宣布东进支队正式成立。任命陈建国为支队参谋科长,潘龙为侦察队长,教导队贺大成任队长,宋强还是骑兵排长,朱林华为卫生队长,支队干事顾国华、吴强林,连队人员不变。还介绍直属队其他成员,参谋赵永建,侦察员马有国,教导队教员朱大虎,卫生队护士孙秀珍,朱林华和孙秀珍是东进支队仅有的两位女性。 朱钢说:“旅长命令,东进支队两天组建完毕,第三天出发。只有两天时间,大家做好各项准备。” 接着朱钢安排任务:骑兵排和侦察队组成先遣队明天先出发,按选定的路线走,目的地是鲁城一带,先遣队在一些主要村庄留下一至二人接应大部队,遇到敌情不要纠缠;陈参谋赵参谋负责把旅部的地图复制一份;贺大成多收集些教导队教材,份数不多沒关系但要全;朱林华到医院领药品器材,如果有医务培训教材也带上;两位干事想办法弄一台油印机,另外到政冶部找些宣传鼓动材料;连队抓紧训练。 俞胜华也讲了话,主要讲当前抗战局势和东进意义,还说自己在部队工作时间不长,希望大家帮助支持。俞胜华话不长,给人的感觉是实际不虚夸。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朱钢沉思。 “司令员,前面有个寨子,民团不让过。”在队伍前带领尖兵的一连一排长刘铁跑来报告。 朱钢和闻讯赶来的俞胜华急忙向前走去,只见那个村建在半山腰,寨门紧闭。一伙人**着上身,头扎红布条,手拿大刀长矛,不断高声喊叫:“刀枪不入,刀枪不入。” 刘铁说:“山路从寨子里穿过,先遣队过去沒事,现在不让过。和他们说只是路过,寨子里还是不让。” “还有其它路吗?” “绕道要多走十几里。” “绕道。”朱钢说完转身就走。 “司令员,一个冲锋就过去了。”刘铁心有不甘。 “服从命令!”朱钢脚不停步。 俞胜华趁势说:“同志们,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都走过来了,还怕多走这十几里吗。沒有参加长征的,今天来个小长征,补补课。” 朱钢赞许地望着俞胜华,和他并肩走着,沉默了一会,朱钢轻叹一声:“这就是我们的老百姓,愚昧、落后,怎么会不挨打,鬼子可是武装到牙齿。”抬头遥望远处的山峦,又一字一句地说:“可是,再愚昧再落后,也是生养我们的父老乡亲。” 俞胜华也有同感:“这是民族的悲哀,国家的悲哀,我们和鬼子的差距不仅在武器装备,还在文化上。没有文化的民族,不可能觉醒崛起;没有文化的军队,不可能长久打胜仗。 朱钢听了点点头,和俞胜华的心贴得更近。 俞胜华设想今后的打算:“建立了根据地要普及教育,提高全民族的素质。” 朱钢十分赞同:“这种教育,老百姓是读书识字,知天下明道理;部队是提高官兵的指挥技能作战技能,作战不能光靠勇敢,教导队要成为支队的重要部门。” 部队很晚才到达宿营地,先遣队留下的战士等得十分焦急,报告说:“部队明天可到鲁城地界,再过去就是平原,先遣队目前在一个叫孙家峪的山村,离这里有七十多里。宋排长派我来请示下一步行军路线。” 朱钢在地图上找到孙家峪,又询问当地的情况。 “孙家峪是最靠近平原的村庄,几百号人,方圆十里有五六个村,这一带还沒有鬼子。” 朱钢和俞胜华商量决定部队先在孙家峪休整,进可到平原,退可回山区。看天色己晚,吩咐那个战士明天一早骑马先走,先遣队在孙家峪做好迎接支队的准备。 “明天可到鲁城的孙家峪,上级让我们在那里打鬼子建立根据地。现在东进支队只有百十号人,枪支也不全,还有不少新兵,真和鬼子打起来,不够打一仗的。”晚饭后朱钢不顾疲劳召集大家商量下一步的安排。 二连长张大林提出建议:“先在山区发展,壮大队伍。”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行军时我考虑了一下,”朱钢显得胸有成竹:“到孙家峪后部队立即分散到周围乡村发动群众,招兵扩军。现在抽人正式充实组建侦察队和教导队,每个连抽四名有经验的战士到侦察队,配短枪,这样侦察队有十人。”又转身问贺大成:“教导队教员需要多少人?” 贺大成想了想:“战士主要学射击、刺杀、投弹三大基本战斗技能。” 俞胜华插话:“还有思想教育。” 贺大成点点头继续说道:“教员可以是两种,一种是全能的,也就是射击、刺杀、投弹都能教。另一种是单项,比如射击只教射击,刺杀只教刺杀。” “还是单项好,就象学校的老师,国文只教国文。”陈建国提出自己的看法。 贺大成表示:“我也是这个意思,单项的教员好找,教员还可以集中精力提高单项技能。” “好,就按这四个单项配人。”朱钢思考了一会果断地决定:“姜大海、梁家勇两个指导员,暂时到教导队担任思想教育教员,每个连按三个单项各抽三人,要技能最好的。” 邹军和张大林一听要抽这么多老兵,叫了起来:“要是发生战斗,仗没法打了。” 朱钢态度十分坚决:“知道你们难,大家咬紧牙度难关。回去商量一下,要抽的人一个都不能少,明天一早到我这里报到,不符合要求的换人。” 俞胜华说道:“最近尽量避免和鬼子作战。” “抽来的人交给贺大成,明天你们边行军边商量,到了驻地马上就能开展工作。”朱钢朝俞胜华点点头:“思想教育的内容,政委多关心,如果要印教材,两位干事负责。” 第二天一早,两个连抽出来的人站在队伍前列,朱钢看了看,都是老红军,有几个是连里的射击投弹能手,看来大家都很重视。但到侦察队的战士有两个还扛着长枪,朱钢知道连里短枪少,瞄了瞄邹军和张大林,发现他们还挎着驳克枪。 “黄国忠、胡大林。”朱钢叫道。 “到。”朱钢的警卫员黄国忠、俞胜华的警卫员胡大林答道。 “把我和政委的枪拿来。”朱钢接过驳克枪,走到那两个战士面前:“来,这枪和你们换一换,侦察员要化装侦察,扛长枪怎么化装。” “不行,不行,司令员和政委怎么能扛长枪。”两个战士急红了脸。 “我扛长枪照样指挥战斗,挎驳克枪又不是显威风。” 邹军和张大林在一旁听了,忙解下驳克枪走过来陪着笑:“司令员,一大早还没来得及和他们换,哪能用你和政委的枪。”说着使眼色让黄国忠、胡大林接过枪,一边把自己的枪换给侦察员。 朱钢见这样也不说什么,手一挥:“出发。” 一路上,俞胜华和姜大海、梁家勇商量新战士思想教育的内容,贺大成把教导队编成射击、刺杀、投弹三个组,指定了组长。 朱钢和侦察队走在一起,通过交谈发觉他们对日军的编制不了解,有几个还不会画地图。朱钢一边走一边和他们讲日军编制: 日军的班,每班十三人,包括班长、四名机枪射手和八名步枪兵,有一挺轻机枪。有的加强班,会多配置一个两人携带的掷弹筒。 朱钢讲了几句把顾国华、吴强林叫来:“我讲日军编制,一起听听,到驻地再详细讲,你们整理成书面教材。” 日军一个小队有三个班和一个装备三个掷弹筒的掷弹筒班,共五十四人; 标准的步兵中队一百八十人,包括三个小队和一个中队部; 日军大队除了有三到四个步兵中队,还有一个一百一十人的运输中队; 每个机枪排有四挺重机枪,三个机枪排加一个弹药排组成机枪中队; 日军的联队…… 又把陈建国和赵永建找来,让他们给侦察队讲解画地图看地图。 朱钢心想,教导队、侦察队早两天组建多好,可以充分利用行军的机会。朱钢走到几个太行山新兵中间,问了问情况,发觉他们还要再训练才能上战场。 一路上朱钢不断找人谈话,虽然是自己的老部队,但到抗大学习离开一年,又招了不少新兵,变化还是挺大的。 第二章 扩军 直到天擦黑,部队才赶到孙家峪,先遣队早已号好房子。宋强介绍道:“这是个山村,鬼子沒来过,也沒其它武装,骑兵排在四边山头和村口放了警戒哨。村里有个村公所,一个村长在管事,听村长说周围几个村也沒有鬼子,其它情况还不清楚。” 朱钢看天色己晚,说:“这两天的警戒先交给骑兵排,吃了晚饭请村长来一下。” 支队部安排在村里的祠堂,朱钢、俞胜华带警卫员分别住两间,陈建国、赵永建住一间,顾国华、吴强住一间,中间一个大间作为司令部兼会议室。 晚饭后召开队委会,成员为司令员、政委,参谋科长陈建国,直属队的潘龙、贺大成、宋强,两个连的连长指导员邹军、张大林、姜大海和梁家勇,支队干事顾国华、吴强林列席会议做记录。 会前请来村长孙富贵,此人四十来岁,看样子见过点世面。 朱钢向孙富贵拱拱手:“我是八路军东进支队司令员朱钢,这是政委俞胜华,奉第二战区阎长官和八路军朱总司令命令到此抗日,多有打扰。” 孙富贵忙说:“长官带兵来这里抗日是孙家峪百姓的万幸,不知长官是路过还是长驻?” “八路军到这里开辟抗日根据地,保护老百姓,安定社会。” “那好,那好。” “请村长说说当地情况。” 孙富贵介绍孙家峪属鲁城县管辖,是鲁城最东边的一个村,附近有钱村、刘家集、王家岭、十里坡等村寨,再远点有大王庄、杨家滩。孙家峪离县城三十来里,城里原来有个保安团,前一阵听说鬼子要来跑了不少。再往东就是平原,北面是和阳,南面是利城,几个月前来过鬼子杀了不少人,后来又走了,这些都是听来这里逃难的乡亲说的,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有鬼子。 陈建国根据孙富贵讲的情况画了一张草图,递给孙富贵,他看不懂地图,只能大致说一个方位和距离。 送走孙富贵后朱钢说:“基本情况就这样,大家谈谈想法。” 杀鬼子建立根据地,东进支队的任务旅部说得很清楚,但要靠这一百多人、枪支弹药又不全的队伍马上和鬼子战斗,大家明白肯定会吃亏。经过讨论很快统一意见,支队目前主要任务是发动群众,扩充部队,训练新兵,并作出最近几天的安排: 各连抽出太行山招的新兵到教导队训练,教导队边训练这些新兵,边完善教学,完成教具、教材的准备。 侦察队分两组到和阳、利城化装侦察,遇到敌情不可轻易暴露身份,摸清这两处的地形,画好地图。明天由陈建国、赵永建为侦察队上一天绘图课,后天出发,两三天回来。 连队明天上午休息,下午召开村民大会,介绍八路军和抗战形势,部队作战术表演。 卫生队抽时间为老百姓看病,同时注意招募医护人员,民间的中医、郎中都可以吸收,目前支队最薄弱的是卫生队。 第三天,两个连和骑兵排组成三个小分队,到周围村庄发动群众招募新兵。由近而远,先到钱村、刘家集和王家岭,每到一个村都和孙家峪一样,开村民大会,作战术表演。小分队在一个村待三天,为老百姓做好事,和老百姓谈心、交朋友。张贴布告,主要内容为:东进支队到这里开辟抗日根据地,安定社会,募集民间散落枪枝,欢迎各界人士参加八路军,捐枪者给予奖励。三天后和招募的新兵一起回来,总结经验再到其它村,每到一个村要观察地形画好草图,由陈建国统一绘制地图。 二连留一个班在孙家峪作警戒,如果发生敌情,教导队也可参加战斗。 司令员和政委留守支队部,先抓好教导队和孙家峪的工作。 朱钢特别强调:“战术表演要显出威风,这样老百姓才会信任八路军,愿意参加八路军。”又严肃地说:“东进支队当前的口号是,和鬼子抢时间,咬紧牙度难关。” 俞胜华指出:“新区老百姓不了解八路军,一定要注意群众纪律。两个连的指导员都不在位,连长必须亲自抓,要把群众纪律看成是我们的生命,违反纪律严肃处理。” 散会后朱钢对俞胜华说:“村民大会的准备你多操心,是不是再和村长谈谈,争取他的理解和支持,目前还是要利用旧政权的管理网。明天上午我先看看周围地形,安排警戒。”又叫住顾国华和吴强林:“日军编制我再讲一遍,你们辛苦一下记录整理成教材。” 第二天一早,朱钢和邹军、张大林、陈建国、赵永建及黄国忠,到孙家峪周围察看地形,大家边走边议论,陈建国和赵永建随手画着草图。 走了一圈了解四周地形后,决定在孙家峪村口设岗哨,晚上加一名暗哨,离孙家峪不远的一个山头设了望哨,并确定了望哨和岗哨之间的联络方法。 张大林提出:“村口再建些工事,既然准备在这里扎根,要有长久打算。” 朱钢点头称是:“这事过几天安排人干,二连抽一个班布置岗哨受陈建国指挥,临时作为支队的警卫。”又说:“你们都回去吧,两位参谋还要给侦察队上课,下午村民大会的战术表演,邹军、张大林做好准备,我再向平原方向走走。” 邹军几个都说这样不安全,叫黄国忠回去带一个骑兵班来,骑马也快点。一会黄国忠带来骑兵班,邹军说:“司令员,一连的战术表演已安排好,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好。”朱钢说着跨马向前奔去。 初春的季节,山野开始披上绿色,各种红的、紫的、黄的……叫得出名和叫不出名的花绽开笑脸,就连山崖上,也有不少花探出脑袋。 孙家峪是这片山区的边缘,翻过几个山头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一条路从两座山峰之间通过,到了平原再一分二,一条通和阳,一条通利城。朱钢对这里的地形还算满意,指着两边的山峰说:“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里也要建工事。” 邹军很赞同:“在山区建根据地,这里是第一道防线,村口是第二道防线。” 朱钢一行向和阳方向跑了五六里,又向利城方向跑了四五里,一路上边看边议论。如果鬼子从平原向山区进犯,怎样部署兵力仗如何打,都有了初步打算,直到中午才回孙家峪。 战士们虽说连续几天行军十分劳累,领导又安排休息半天,还是一早起来帮老百姓打扫院子、挑水劈柴,有的和村民拉家常谈心,村民一下子和战士拉近了关系。 俞胜华去拜访村长孙富贵,开始孙富贵还长官长官地叫着,看俞胜华和颜悦色的样子,放松了心情。孙富贵介绍村里的情况,又陪俞胜华到处转了转,看到战士和村民亲热的样子,孙富贵不由地赞叹:“八路军真是仁义之师。”俞胜华微笑着说:“八路军本来就是人民的子弟兵。” 下午,村民大会在村公所前的空地召开,村民纷纷参加。 东进支队先进行战术表演。一连是队列、立正、跑步、跨越障碍,整齐的步伐饱满的精神,显示部队训练有素。二连是刺杀,上三枪下三枪,看得村民眼花缭乱。再就是两个连挑出的十位神枪手,卧姿射击、单腿跪姿射击,枪枪中靶,引来阵阵叫好。 邹军是支队有名的神枪手,一时性起,看见一棵老槐树惊飞几只鸟,拔出枪“叭叭”两枪,鸟应声落地。战士跑去捡起死鸟交给邹军,邹军接过鸟走到一个老汉面前:“大爷,拿去下酒喝。”引起全场一片欢笑。 最后是骑兵排表演,骑兵飞马削去一根根木桩,砍倒一个个目标,看得村民羡慕不已。 在村民热烈的掌声中,朱钢、俞胜华相继讲话。 “乡亲们,”朱钢向大家*地敬礼:“东进支队到这里打鬼子保家乡,鬼子进犯山西占领太原,到处杀人放火犯下滔天罪行,这些大伙听逃难的乡亲都说过。鬼子很快会到鲁城到孙家峪来,鬼子来干什么,他们不是送粮食来,不是送穿的来,鬼子来要杀人放火。鬼子来了大伙怎么办,参加八路军拿起枪和鬼子干!” 张大林趁势领头高喊:“参加八路军,一起杀鬼子!” 战士们也一片呼喊:“参加八路军,一起杀鬼子!” 朱钢叫来一个山西籍的战士:“乡亲们,这位是八路军在太原那片招的兵,和大伙也算是老乡,让他说几句。” 那个战士一口山西话村民听来分外亲切,他介绍家在太原附近的农村,日军打太原把整个村子都烧了,鬼子见人就杀,自已家也死了四个,说到后来泣不成声。他说自参加八路军,首长和战友对自已亲如兄弟,几次战斗已杀了两个鬼子,还要多杀鬼子为亲人报仇。 邹军领着战士高喊:“杀鬼子,报仇血恨!”会场也是一片呼应。 朱钢叫来卫生队长朱林华:“这是八路军的女大夫,乡亲们有什么头疼脑热的,让她给瞧瞧。欢迎村里的郎中参加八路军,八路军也招女兵,女兵可以到卫生队跟朱大夫学当护士。” 俞胜华讲话主要介绍八路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讲八路军是人民的子弟兵,爱护老百姓,保护老百姓。 最后村长孙富贵也慷慨激昂地讲了话,无非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俞胜华示意战士鼓掌。 村民大会在热烈的气氛中结束,当场有十来个村民报名参军。 朱钢觉得今天山西籍战士讲话的效果好,乡音一讲就亲切得多,加上现身说法更有号召力。考虑让报名的村民作为新兵加入扩军小分队,他们和邻村熟悉,又可解决八路军人生地不熟的问题。于是吩咐邹军和张大林:“在新兵里挑几个机灵点的,派专人连夜训练基本队列,换上八路军服装明天和小分队一起出发。”对其他新兵说:“你们回去准备准备,到村里再转转,多动员老乡参加八路军,三天后一起来报到。” 晚上,朱钢安排战士到村里串门,和俞胜华一起来到教导队。 贺大成汇报说:“教导队分成射击、刺杀、投弹、思想教育四组同时教学,学员学完一个项目,再学另一个项目。课程这样安排便于接纳新学员,做到学员随到随学不分期,只要学完所有的课程就行,教导队可以随时接纳新学员,随时有学员结业。” 朱钢和俞胜华听了表示赞同。 贺大成又说,射击课程主要讲解枪支型号、构造、射程,练习卧姿、跪姿、立姿射击;投弹是手榴弹构造原理,爆炸方向和范围,投弹基本姿式,练习投远、投准;刺杀学习基本步法、动作、枪法,练习个人刺杀、两人对刺、三人小组刺杀。思想教育的内容,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群众纪律、保密纪律、子弟兵光荣传统、民族气节等,还有一些历史上抗击外族侵略民族英雄,如岳飞、文天祥的故事,这些都是政委和大家商量的。射击、刺杀、投弹的教材是从旅部带来现成的,只要多印一些,思想教育的教材正在编,也沒问题。教具方面,刺杀和投弹有从旅部带来的样品,巳经请村里的木匠按样去做。主要问题是射击,一是枪,二是弹药,学习射击一定要真枪实弹,教员报到时有的带枪有的沒带,而且型号不统一。教导队的授课枪支数量、新兵练习射击子弹数量和弹药补给,支队要有一个规定。 朱钢问:“授课枪支最少要多少?新兵实弹射击需几发?” “支队现在枪和弹药都缺,教导队枪要十五支,现在己有四支,可以让学员轮流用,每个新兵实弹射击二十发。” 朱钢考虑了一会说:“你的要求都不高,但要满足还是有困难。这样吧,枪一共给十支,实弹射击先按十发,以后有了缴获再增加。” 俞胜华提出一个问题:“按照课程,学员从开始到结业多少时间?” “课程分讲解和练习两部分,原来在旅部是三个月,现在压缩一下两个月完成。” 朱钢摇摇头:“不行,再压缩,一个月完成。” “可以把上课时间综合安排,”俞胜华说:“比如思想教育课,主要是教员讲学员听,有的学员沒文化也不能记录,这方面的教材主要给教员用。思想教育课见缝插针,可以放在晚上睡觉前,练习射击、刺杀休息时,教员辛苦点跟着学员跑,总之不要占用整块时间。学员分三组,思想教育不单独分组。” “大成,”朱钢拍拍贺大成的肩膀:“你知道支队情况和当前形势,既要分兵发动群众,还要防鬼子,部队兵太少等着补充。新兵在教导队只是基础训练,到连队还可以再训练。” “没有特殊情况,教导队其它工作都不安排,一心一意抓紧训练新兵。”俞胜华强调。 贺大成表示理解:“我知道。” “教员有问题吗?”朱钢又问。 “各连送来的教员都是战斗高手,但有的教员本身文化不高,看不懂教材。有的只有实战经验,不会讲,不会教。” “是啊,部队情况就是这样,你不但要训练新兵,还要培训教员,要让他们既会干,又会讲会教,实在不行换人。现在先教太行山的新兵,就是让教导队锻炼,这里的新兵四五天能来,你们做好准备,这几天我到教导队多待待。” “司令员为大家上示范课,让教员和新兵一起听。” 朱钢笑道:“要考考我?” 贺大成忙说:“不敢,不敢,也请政委来上示范课。” 俞胜华一口答应:“行!我一定来。”又说:“姜大海和梁家勇两个指导员在连队还有事,不可能长期在教导队,还要注意培养这方面的教员。” “走,去看看训练。”朱钢招呼道。 射击组两个战士举着木质训练枪练习瞄准,一个在枪的准星放块铜板,一个在枪的顶端用绳吊了个小石块。这些都是训练持枪稳定性,是射击准确的基础,训练时要一个时辰铜板不掉下来,枪杆不下垂。教员在一旁仔细地讲解射击要领,还不时手把手纠正新兵的姿势,朱钢他们看了微笑着点点头。 刺杀组借着月光练得正欢,很远就听到阵阵喊杀声,教员一边指点一边示范,什么部位发力,什么部位力要稳。朱钢说:“加强实战训练,多练对刺,俗话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不是一句空话。战斗技能不但是杀敌本领,也是保护自己的法宝,到吃亏时再想到技不如人就晚了。” 贺大成提出:“练对刺要有刺杀专用的防护头罩和服装,教导队只有一套。” 朱钢点点头:“再想办法吧。”又看看俞胜华:“支队后勤要加强。” 姜大海、梁家勇和顾国华、吴强林正讨论思想教育讲稿,姜大海、梁家勇说,顾国华、吴强林记录,看见朱钢他们来了,几个人连忙站起来。 朱钢看了看记录稿:“讲稿完成了吗?” 姜大海答道:“基本整理好,主要是印刷。” “这几天印刷的事比较多,刻字有些来不及。”顾国华在一旁补充。 “能不能找个帮手?” “刻字也是个技术活,一般人不一定会。” 吴强林说:“白天我了解到村里有个小学教员,谈起参加八路军的事,他还沒答应。” “好啊,再和他谈谈,参加八路军更好,暂时不能参加先来帮着干一阵也行。”朱钢很高兴。 俞胜华笑笑:“这些知识分子总有些架子,没听说刘备三顾茅庐的事?吴强林,明天领我一起去拜访他。” “好,政委亲自上门,给足了面子。”朱钢十分感叹。 离开教导队回支队部的路上俞胜华对朱钢说:“军事方面的事你多辛苦,明天我带卫生队到村里转转,今天报名参军的人数还不太理想。” “行,”朱钢沉吟了一会:“我们远离主力什么事都要自己张罗,不象以前跟着大部队,还可以向上级伸手。支队要有后勤部门,负责供应、和地方上的联系,卫生队也可以归后勤管。” “对,要有长远打算,先把各部门的架子搭起来,慢慢充实。” “我想抽一个人来专门负责后勤,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支队的人你比我熟,你定。”俞胜华扬扬眉毛:“大概已经有人选了吧。” 朱钢苦笑一下:“现在是到处需要干部,又最缺干部。老实说,我也想不出最好人选,想来想去只有从姜大海和梁家勇两个人里挑一个。他们是连队指导员,对部队需求比较了解,当指导员平时和地方联系比较多,不过也沒专门干过后勤。” “大家都一样,都是边干边学,两人比起来还是梁家勇合适些,他年龄大一点,工作可能更细致。教导队的事怎么办?” “从两个干事中挑一个接替梁家勇,这两天他们整理教材应该有点熟悉了,有文化学得快,再说姜大海也可以带。明天你一定要动员好那个小学教员,不管是参加八路军,还是先来帮忙都可以,由他接替干事的工作。” “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一个教员这点道理应该懂。” 说干就干,朱钢和俞胜华马上转身回到教导队,宣布任命梁家勇为支队后勤科长,抽吴强林到教导队担任思想教育教员。 朱钢吩咐梁家勇:“目前急于解决的是教导队教具、侦察队装备、新兵服装,尽快组织枪械修理、服装加工方面的小组,卫生队也归你管,有困难找我和政委。” 梁家勇表示从沒做过后勤,不知如何着手。 朱钢开导他:“可以先把村里的木匠组织起来做教具,组织铁匠打刀、打马掌,请妇女加工服装,从方便的事做起。” 俞胜华说:“明天我去拜访小学教员,带卫生队到村里串门,你先跟着我一天,多了解村里情况。还可以让发动群众的小分队,在邻村注意这方面的人才。” 朱钢鼓励吴强林:“边干边学,还有教材参考,我会多来看看。”又问贺大成,“教导队的工作有没有影响?” “没问题,咬紧牙度难关。” 朱钢高兴地拍拍贺大成:“好!” 再次离开教导队,朱钢边走边说:“政委,我去查岗,看看岗哨安排,你回到支队部看见陈建国让他也来。” 朱钢来到孙家峪村口,陈建国已在查岗。陈建国说,担任警戒的一个班分成三组,山头了望哨、村口岗哨、晚上暗哨各为一组。各组轮流,保证同时有两人在岗,白天是山头了望哨、村口岗哨两人,晚上是村口岗哨、暗哨两人,口令一天一换。 朱钢听了点点头,和陈建国一起查了一遍岗,吩咐暗哨要注意的事,又说:“岗哨用好枪,只要两支好枪轮流用。” 陈建国说起教侦察队画地图的事,上午是理论,主要讲方位、比例、地形参照物等。下午实践,先在村里每人画了张孙家峪平面图,标出支队部、村公所、教导队、各连驻地、村中道路、水井、村民住宅等,大家是边画边议边改。又到村口画地形图,现场讲解地形、地势、标高参照物、地形走势、道路走向等,大家对平面图基本掌握,对立体地形图、地图比例还掌握不好。另外侦察队的装备太少,比如望远镜全支队只有一架,留在支队部,指南针只是潘龙有一个,侦察队每人还应配备一把匕首。 朱钢对这些都了解,说了声:“慢慢来,边发展边壮大。”把任命梁家勇为支队后勤科长的事告诉陈建国,又吩咐:“这几天你和赵永建做几件事,绘制孙家峪周围准确的地形图,设计孙家峪村口和孙家峪通往平原山头的工事,把地图绘制方法编成教材,还有常规工作做好参谋日记、敌情记录。” 第三章 练兵 这天上午,朱钢送走侦察队和到各村发动群众的小分队来到教导队,贺大成请朱钢为大家上示范课,朱钢笑笑表示先看看。 整整一上午,朱钢看了射击、刺杀、投弹、思想教育的教学,发现有的教员对一些射击、爆炸原理说的不清楚,有的又过分烦琐,思想教育课道理太多实例较少,生动活泼不够,几门课程安排也不尽合理。 中午休息朱钢召集教员指出不足:“教学一切从实战出发,课程安排两个三七开,政治课军事课三七开,原理课和训练三七开。”又说:“我们枪少要息人不息枪,让战士多摸摸枪,还要增加枪械拆卸装配和保养内容。” 下午朱钢走上讲台,讲解射击三点成一线原理,各种枪枝型号、口径、产地,子弹直经等知识。说着拿出自己配带的枪:“这种枪有很多叫法,二十响、盒子炮、大镜面匣子、快慢机等,可以连发,射击时后座力大,要向右倾斜着射击。”朱钢又拿起一支长枪:“常见的长枪是三八式和中正式,它们的主要区别是口径不同。三八式步枪,在它的枪栓上有一个防尘盖,也叫三八大盖枪,这种枪枪管长射程远,射程一般是三百到五百米,有的甚至可以达到一千米,一次装弹五发,虽然是一发一发的打,命中率较高。中正式步枪口径大,射程差,所以拿中正式要尽量靠近打。”接着朱钢示范了立射、跪射、卧射等姿式,讲解有依托射击和无依托射击的不同要求。 “射击首先要把枪拿稳,特别是无依托射击,枪稍微有一点抖动就会打偏。我看到有战士练习瞄准在枪的准星放铜板,在枪的顶端吊石块,这都是训练持枪稳定的好办法。”朱钢强调:“练射击心中要有敌情,要把靶子看成是杀害中国老百姓的鬼子,靶心就是鬼子的要害,通过苦练提高每个战士的单兵战术水平。” 接着又讲解手榴弹爆炸原理:“手榴弹是靠爆炸飞出的弹片来伤人,爆炸方向为四面。手榴弹从拉弦到爆炸有几秒钟时间,扔手榴弹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扔早了手榴弹到对方还没有爆炸,对方可以把手榴弹再扔过来,扔晚了手榴弹会在自己手上爆炸,部队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可以用数数来控制,拉弦,一、二、三,扔!”朱钢做起模拟动作,引得大家一阵笑。“投弹主要是投远投准,好的投弹手可以顶一门小炮。” 关于群众纪律,朱钢沒说什么大道理,讲了长征中的几个事例,一个是红军为掩护老百姓而牺牲的事,一个是老百姓忍饥挨饿为红军筹粮的事。 “什么是军民鱼水情,就是部队把老百姓当爹娘看,老百姓把战士当儿女待!” “今天带卫生队在村里转了一圈,朱林华和孙秀珍为六七位村民看了病,深受欢迎,就是药品太少。”在支队部吃晚饭时,俞胜华介绍道:“那个小学教员叫孙树开,思想比较进步,愿意参加八路军,收拾一下明天来。村里有两个木匠、一个铁匠,卫生队为他们的家属看了病,他们都愿意为八路军干事。木匠活沒问题,山里到处是木材,只是铁匠的原料不多。” 朱钢也把在教导队的情况说了一遍,又问:“今天见到村长孙富贵吗?” “遇见了,简单说了几句。” 朱钢沉思着,提出一个问题:“你觉得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俞胜华先是一楞,看着朱钢的眼睛,似乎明白了:“最大的困难是——” “慢,”朱钢急忙打断:“拿支笔大家写在手心上,看想的是不是一样。” “好。” 朱钢和俞胜华慢慢张开手掌,手心都写着两个字:政权。两人一看相视大笑。 好半晌朱钢收敛笑容说:“我们的目标是在这里开辟根据地,目前马上建立民主政权还不成熟,但部队要吃饭穿衣。” “是啊,这几天部队吃的粮食主要是带来的,快吃完了,得就地征粮。” 朱钢点点头,顺着刚才的思路进一步发挥:“鬼子来了,整个华北的旧政权,大部分陷于瘫痪瓦解,估计这里也差不多。村里粮款以前交给谁,不交了,从现在起交给八路军。” 俞胜华接过话题:“木匠铁匠为八路军干事,他们以此谋生,应该给予一定的补偿。” “村里纳粮交款,一般是按土地和人口分摊,我们制订政策,为八路军干事的,可以抵充一定数量的粮款,参加八路军的家庭,减免部分粮款。”朱钢显得深思熟虑。 “对,这样老百姓参军、为八路军干事,积极性就高了。” “目前支队还是集中精力扩军,建立政权的事缓一缓,就是建立政权也要以部队为后盾,先利用乡村原有的办事机构把供应的事管起来。”朱钢思考了一会,又说:“和孙富贵谈谈,了解这里以前交纳粮款情况。再召集附近几个村的村长、乡绅,号召大家保家卫国人人有责,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好,今晚一起和他谈。” “梁家勇也参加。”朱钢说着派黄国忠通知梁家勇,想了一下叫来陈建国,让他代表司令员和政委,请孙富贵到支队部坐坐。 梁家勇跑步来到支队部,俞胜华把情况作了介绍,明确此事由他负责,不一会孙富贵在陈建国陪同下来到支队部。 朱钢、俞胜华和孙富贵寒暄一番,问起村里纳粮交款和乡绅的事,孙富贵说:“以前交到县里,现在兵荒马乱的,有小半年沒交,沒人来催村长补贴也沒人给。看着乡里乡亲的,给大伙跑跑腿。”又介绍道:“这里是穷山沟大户少,邻村刘家集有个叫张蒲的,原来在太原开商号,太原沦陷前跑了回来。张蒲出身贫寒,极有孝心,现在和老母在家待着,是远近有名的富户。” “我们奉阎长官和朱总司令命令,到这里打鬼子安定社会保护百姓,在地方可以收款派粮。从现在起村里不再向县里交粮,交给八路军。”朱钢接着又话中有话地说:“孙村长啊,东进支队还要向县城发展,建立新的民主政权,乡镇村工作人员的补贴由我们发,也可以从他负担的粮款里扣除。” 孙富贵当了几年村长,见过不少官员和世面,当然听得出朱钢话中的意思,忙说:“这样好,这样好,我去安排村里粮款,两天交齐。” 俞胜华指出:“为八路军干事和抗日军人家属,可以减免。” “减多少?” 俞胜华考虑了一下:“这样吧,村里粮款这两天先交一半,减免的人户暂时不收,我们商量好减多少再收。”又指指梁家勇:“这事梁科长负责。” “请孙村长辛苦一下,到周围几个村跑一次,代表八路军东进支队请村长和乡绅来开个会。”朱钢说。 “他们不一定听我的。”孙富贵显得有些为难。 “沒关系,就到钱村、刘家集和王家岭,这几个村今天小分队都去了,写个请柬你带着。”朱钢说着让陈建国写好请柬,盖上东进支队的大红印章,时间定在两天后的中午。 第二天朱钢领着陈建国和赵永建在孙家峪周围转了一天,商量孙家峪村口和山头工事战壕的设计,还跑到孙家峪后山察看。朱钢心里想,也要考虑万一发生战斗撤退路线和方案。 俞胜华继续带卫生队在村里为老百姓看病,他知道按规定地方工作由政委管,他要多了解情况。 晚上朱钢和俞胜华来到教导队,俞胜华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课,讲得深入浅出生动活泼。 朱钢找来贺大成:“有了新兵还要干部带,培训新兵的同时应抓紧培养基层军事干部。军事干部要连队有一批,手上培训一批,眼里再盯着一批,几个月可以训练出基本合格的战士,却培养不出指挥员,所以要有长远眼光。今后教导队分为战士班和干部班,战士班军事方面学射击、刺杀、投弹,干部班培养对象主要是连排长,有没有教材?” “有步兵操典。” “好,以此为基本教材,挑一些最主要和实用的,还是一切从实战出发。教员怎么安排?” 贺大成表示:“我和朱大虎可以讲,人还不够。战士班教三大战斗技能,分三组教员,干部班主要是战术,内容更多,教员要充分准备,一个人只能讲一部分。” “把参谋赵永建调来呢?干部班分战术和谋略两大部分,战术部分你、朱大虎、赵永建三人讲,谋略部分我和政委讲。” “那可以。” “好,赵永建马上调给你,两天后发动群众的小分队回来,你们把教学内容选出来,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朱钢又和那个小学教员孙树开谈了一会。孙树开是国文教员,自峙文学功底深厚,朱钢背了几首唐诗宋词,把孙树开镇住了,心想八路军真是藏龙卧虎。 “八路军文化人少,希望多介绍动员知识青年参军。”朱钢对孙树开参加八路军鼓励一番。 孙树开见朱钢态度诚恳十分感动,一口答应:“周围几个村的小学教员都熟识,有的是太原师范学生,鬼子来了书沒法读,没毕业回家乡当教员,可以和他们谈谈。” “那太好了,知识青年参军一般不到连队当战士,可以当文化干事,到卫生队学医。支队还要组织民运科、宣传队,正缺人。”朱钢当下决定放孙树开几天假,让他到各村动员:“要不要写封信给你带着?” “那更好。” 朱钢拿起笔思索了一会写道: 同学们: 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了我们的祖国,整个华北、整个中国已放不下一张求学的课桌,国家安危、民族存亡已到最后时刻,抗日救亡是中华民族每一个热血儿女的职责。 同学们,拿起枪参加八路军报效国家! 八路军东进支队司令员朱钢 孙树开接过信郑重地放进口袋,一会见俞胜华讲完课走来,怕影响他们工作告辞走了。 朱钢把培训基层军事干部的设想告诉俞胜华:“怎么样,谋略课我和你讲。” “具体讲什么呢?你知道我不是军事干部。” “我讲游击战术,你讲中国古代兵法,比如孙子兵法。” 听朱钢指名讲孙子兵法,俞胜华放下心:“孙子兵法以前在学校读过,不过不是当兵书读,而是古典文学。” “我也是这样。支队干部大都文化不高,讲孙子兵法,就是用通俗浅显的语言解释孙子兵法,就象古典文学翻译。” “不能仅仅是单纯的文字翻译,既然讲谋略,重点应该分析讲解孙子兵法的计谋策略,使大家理解还要会运用。” “对对对,政委不愧是大学问,一下抓住要点。”朱钢开起了玩笑,又说:“我们也是两天后试讲,听意见修改再定稿,这门课以后由顾国华讲。” “各位村长、乡绅,八路军东进支队进驻这里多有打扰,略备薄酒不成敬意。”村长和乡绅会如期召开,会前孙富贵为双方一一介绍,朱钢向大家拱拱手说道。 宴席说要搞得好一些,其实只不过添了几道菜,在村里买了两只鸡。席间朱钢谈起东进支队任务,特别提到是奉阎长官命令,强调在这里长期驻扎、开辟抗日根据地、安定社会、建立各级政权。俞胜华介绍当前抗战形势,日军在占领地的暴行和八路军群众纪律。 朱钢说:“今天请各位来主要商量各村的粮款,以前交给县里现在交给八路军,数额按原来定的不增加。” 村长开会前都向孙富贵打听东进支队情况,以前这里也来过部队,征粮派款都是额外负担,一听朱钢说不增加十分高兴,表示尽快把粮款交上来。 “八路军小分队这几天在各村发动群众,不少人参加八路军,交纳粮款抗日军属要照顾,为八路军干事可以减免。这事由后勤梁科长负责,请他说说八路军政策。”朱钢说着让梁家勇和大家见面。 梁家勇指出,抗日军人家属粮款减免五分之一,特殊有困难核实后还可以再减;为八路军干事发工分券,凭券抵充粮款;乡镇村工作人员补贴,按以前定的不变。又说,各村明天安排木匠铁匠到孙家峪干几天活,八路军管吃管住另发工分券,村里组织妇女制作军衣。 村长们表示,安排木匠铁匠沒问题,做军衣可能布料不多。梁家勇说,有多少先做多少。 朱钢见火侯差不多,举起酒杯说:“来来来,大家别只顾说话忘了喝酒。除了正常的粮款,希望各位乡绅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为抗战作贡献。”说着和俞胜华一起走到张蒲面前:“张先生,老母亲高寿,身体可好?” 俞胜华说:“过几天抽空拜访令高堂,今天先敬张先生。”说完和朱钢一饮而尽。 张蒲十分感动:“八路军仁义之师,老朽一定尽力而为。” 朱钢趁势说:“安静一下,听张先生讲几句。” 张蒲站起来捋了捋胡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认捐三百大洋。”说着伸出三个指头。 三百大洋可是个大数额,张蒲一出口,其他人惊的合不拢嘴。在张蒲带动下,乡绅三十、五十地认捐起来。 孙树开离开两天后的黄昏,带来八个青年连他一共九人,都是一身学生打扮,其中两个女青年,一个叫陈蓉,一个叫林海云。孙树开介绍说,原来都是太原师范学生,现在有的当小学教员,有的在家待着。 俞胜华亲切地问他们学的专业,一问到学校生活,大家打消拘束叽叽喳喳地回答,有的说学国文,有的说学数学。 朱钢微笑着看着他们,不禁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介绍道:“政委可是燕京大学法学科的高材生。”话语一出,立即引起一片惊叹。 孙树开说:“司令员学问也好,唐诗是脱口而出。” 朱钢摇摇手:“在政委和各位面前不敢班门弄斧,要说唐诗,还是听政委的。” 在大家的要求下,俞胜华站了起来:“好,我念一首。”说完,念起杜甫的《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念到最后,俞胜华的声音有些哽咽,朱钢说:“政委家乡在东北,父母和家人几年没有音信。”众人听了一阵沉默。 过了片刻俞胜华抬起头:“总有一天会打回东北,欢迎大家参加八路军,到时候我们一起打到东北去。” 朱钢关切地说:“还没有吃饭吧?”说着叫黄国忠领他们到伙房吃饭。 孙树开几个走后,朱钢问俞胜华:“你看怎么安排?” “这几个是新兵里文化最高的,也有一定的思想觉悟,我党在太原师范的影响很大,牺盟会也很活跃。能到省城读书,家里多少是个富户,在当地总有些影响,他们一个人能带动一个家庭,带动一片。” 朱钢微笑着:“政委,咱俩又想到一块了。” 俞胜华也笑了:“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我想这样,”朱钢说:“最近教导队编印教材的事比较多,他们先到教导队帮忙,抽空参加军事训练,贺大成派专人教。战争年代,不论什么人在什么岗位,都要学习基本军事技能,掌握自我保护的本领。待进一步了解后,抽两三个接替姜大海和顾国华的工作,然后以姜大海为首成立民运科,其他几个都进民运科。两个原来的连指导员,一个管后勤,一个抓民运,顾国华仍回支队部任干事。” 东进支队在孙家峪,工作每天都有新的进展,人员每天都有新的调动新的补进。 各村粮款逐步交来,乡绅的捐款全部到齐,几个村的木匠铁匠在孙家峪集中,已做出十杆训练长枪,大刀三四把。卫生队为不少村民看了病,邻村一个中医闻讯前来参军,还带来不少草药。孙家峪共有二十来个青年参军,都安排进了教导队。 这天黄昏,外出发动群众的一连、二连、骑兵排回来了,侦察队也回来了,小山村又热闹起来。 晚上召开队委会,因为要讨论教导队干部班教材的事,朱大虎、赵永建、顾国华、吴强林一起参加。 俞胜华首先宣布任命梁家勇为后勤科长、姜大海为民运科长,又介绍赵永建、顾国华、吴强林的工作调动,接着说:“好了,小分队说一下发动群众招新兵的事,侦察队汇报周围敌情。” 小分队汇报在三个村都召开大会,部队作战术表演,到村民家访问谈心,使大家对抗战形势和八路军有初步了解。但有的村民担心八路军人少打不过鬼子,参军不是很踊跃,每个村只有十几个青年报名,在三四百人的村里不算多,这种情况在支队召开村长会后有所好转。收来四条枪,但奖励未落实打着欠条。存在的问题是,沒有掌握政权,有的村长比较支持,有的只是应付;小分队成员当地人少和村民不熟悉,这次带去的几个孙家峪新兵发挥了作用;在每个村只待三天,时间太短。 侦察队了解的情况是这样:从孙家峪到和阳、利城一路上的乡村还没有日军,县城以前来过后来开走了,听说最近又有日军进驻,还听说和阳六里庄一带有两股地方武装。因时间关系未到县城侦察,也未和地方武装联系。 朱钢听了表示满意:“大家辛苦了,总的来说取得不小成绩。新区不比老区,不能一口吃成胖子。” 讨论后决定几件事:所有新兵进教导队,其中太行山的新兵单独编组,尽快完成训练;马上召开准备去发动群众三个村的村长会,小分队在孙家峪休息两天,第三天和村长一起开进各村,参加小分队的孙家峪新兵继续留下;重新写布告,加上抗日军属粮款减免五分之一等内容;今后交枪奖励当场发放,对已交枪的奖励欠款,骑兵排送上门;侦察队抓紧和地方武装取得联系。 关于到每个村待几天大家有些争论,有的说待的时间长,工作更细致,发动面更广,朱钢的一番话平息了争论。 “大家看,和阳、利城又进驻鬼子,表明鬼子开始加强对这一带的统治,我们要和鬼子抢时间占领乡村。按照支队目前的实力,一是还不能主动进攻鬼子,二是每次只能派出三个小分队到三个村,派不出更多的人马。必须加快面上的占领,加快新兵招募和训练,壮大队伍防备鬼子随时可能的进攻。至于进一步深入发动群众,比如建立民主政权,只能放在下一步,支队也在积极准备,现在先拣最急的事做。”最后决定在每个村待五天,朱钢还说:“侦察队密切注视和阳、利城鬼子的动向,一有情况马上汇报。” 俞胜华强调:“两位指导员都有新的岗位,群众纪律连长要亲自抓。” 朱钢扭过头轻声对陈建国说:“你现在去找孙富贵,晚了恐怕睡觉不方便,让他明天去通知几个村长,后天来开会。”说着看了看地图:“就到十里坡、大王庄、杨家滩。”陈建国点点头,起身推门出去。 朱钢继续说道:“几天时间招的新兵,三个村三十多,孙家峪二十多,加起来有六十,两个排的兵力。有了新兵还要干部带,我们的干部本来就缺,培养干部和新兵训练必须同时进行。教导队军事干部班的培养对象主要是连排长,教学内容分战术和谋略两大部分,战术方面的教材教导队已有考虑,现在让贺大成讲讲,大家多提意见。” 贺大成选出的教学内容分为队形、阵地构筑、火力配置、战斗战术等几部分,每一部分又分为几小点,如队形分为进攻队形、搜索队形、行军队形、撤退队形,战斗战术分为防御战、破袭战、阻击战、攻击战,以及其它步兵基本战术。 讨论后增加夜间训练、绘制地图、住地宿营安排和哨兵布置等内容,大家都认为教学要以实战为主。贺大成表示已有考虑,比如队形课,先理论讲解各种队形的要求,然后把学员分成几组,按照各种队形来训练。 赵永建说:“我教测绘,要求学员能勘察地形,会标图、识图和画图,学习期间每人至少绘制地图三张。”大家听了一片叫好,有的还笑着说:“做不好要罚。” “安静一下,”朱钢敲敲桌子:“干部班谋略部分我和政委准备,以后由顾国华讲。明天部队修建孙家峪村口和山头的工事,排以上干部集中,上午我讲游击战术,下午政委讲中国古代兵法,都是试讲。” 第四章 教导队 这天上午,排以上干部准时来到司令部会议室,大家都想见识司令员和政委的讲课风采。顾国华考虑要整理讲稿,在太原师范学生中,抽孙树开和另一个学生一起参加。 朱钢没说什么客套话,首先分析八路军和日军的特点、长处和短处。 日军特点: 人数多,在华北有十几万,还有大量伪军。 装备好,日军的每个班有一挺轻机枪,加强班还配置一个掷弹筒。日军一个小队的人数多于我们一个排,有三个班和一个装备三个掷弹筒的掷弹筒班,也就是一个小队有三挺轻机枪,三个掷弹筒,恐怕我们一个连都没有这样的装备。日军的陆军有大炮坦克,还有空军支援,国内军事工业发达。 士兵个人军事素质好,都经过长期的军事训练,射击准、刺杀狠,个人战术熟练,军官大部分是军校生。 八路军特点: 人数少,八路军总共三个师,东进支队目前只有一百多人。 装备差,中国历代政府腐败,长期封建专制积贫积弱,清朝那个叫慈禧太后的女人,为了给自己做寿,把海军的军费拿来造御花园。推翻清朝后又是军阀混战,工业底子薄发展慢,尤其是军事工业没法和日本比。拿中国装备最好的中央军和日军比,差一大截,只有很少的海军和空军。红军改编为八路军,老蒋偏心眼,第二战区阎老西又抠门,所以八路军的装备比晋绥军差,比中央军差,比日军更差。 战士个人军事素质低,八路军大多是农民出身,中国人善良,从来没想到要侵略人家,如果没有战争,大家可能还在家弄个一亩三分地。但是万恶的日本鬼子来了,把战火烧到我们家门口,把刀架到我们脖子上,昨天的农民成了今天的军人。我们的战士军事素质低,不怪他们。 讲到这里一个排长忍不住说:“司令员,你怎么尽讲泄气话,照这样我们没法和鬼子打了?” “问得好,但你的结论不对。我问你,刚才说的军队数量、装备、个人军事素质三方面,日军强八路军弱,是不是事实?” “是事实。” “是事实就要面对事实,根据实际情况制订正确的战略战术,八路军的战略战术就是游击战。以八路军现在的人数和装备,和装备精良的日军打阵地战硬拼,不是聪明的办法。 “要扬长避短,变短为长。我们在这里建立根据地,就应不顾一切限制扎下根,这里是东进支队的地盘,不允许别的政治军事势力产生和渗透。大力发动群众迅速扩军,缩短数量方面八路军和日军的差距。” 朱钢又着重指出必须加强军事训练: “东进支队所有新战士,除特殊情况,一律先进教导队,不经过训练不下连队不上战场。改变有的新战士还没摸过枪就上战场的现象,这是对新战士生命不负责。 “努力提高战士的个人军事素质,提高干部指挥作战水平。 “夺取敌人的武器武装自己,尽量缩小八路军和日军在装备上、训练上的差距。” 朱钢接着仔细讲述八路军游击战的战略战术。 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这是红军的老传统,打鬼子也一样,不和鬼子硬拼,找准战机,有便宜就占,赔本的买卖不干;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重点消灭日军有生力量。 集中优势兵力打击小股敌人,积小胜为大胜。可能有人要问,刚才不是说八路军人数少,日军人数多,怎么集中优势兵力?其实兵力多少,也是相对的。比如有日军五百人,八路军二百人,搞两军决战咱们不干,五百个鬼子驻扎在城里,我们不去攻城。如果日军派五十个鬼子到村里来,就用二百人吃掉他五十人,尽管鬼子装备好,个人军事素质好,八路军四个人打他一个人,咬也把他咬死!一次吃掉鬼子五十人,十次就能把五百人消灭光,这就是集中局部优势兵力打击小股敌人,积小胜为大胜。所以目前东进支队不能打大仗,要积极地多打巧仗小仗。今后在战斗中,我们和日军的兵力配置要达到三比一,甚至四比一,没有这样的优势宁可不打,这要成为制度和原则。 集中优势兵力,还体现在一线兵力配置上。战斗要留预备队,要布置阻击力量,如果这几方面的兵力安排过多,而一线最早和日军战斗的兵力过少,这就不是集中优势兵力。如果把主要兵力放在一线,其它地方只放少量人,看似冒险其实不然。一线兵力越多,战斗时间越短,可能敌人的增援部队还没到,战斗就结束了。还要善于抓住一切有利时机打鬼子,什么叫有利时机?就是鬼子人少地形不好又没准备的时候。鬼子人数比我们多,不打;鬼子地形好,不打;鬼子有准备,不打。总之,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 朱钢还指出:将勇兵则强,但将不但要勇还要有智谋。战场上的变化往往在于瞬间,指挥员要深入战斗第一线,要有当机立断的果敢和智慧。 大家听了津津有味,忍不住议论起来,朱钢用手指敲敲桌子:“安静点,会安排讨论,现在听我讲。” 朱钢乘兴又讲了根据日军重武器多远程武器多,八路军不打少打阵地战,多打运动战;不打少打攻坚战,多打野战;不打少打消耗战,多打近战、快战。扬我地形熟、吃苦勇敢之长,避我装备差之短,让鬼子的大炮、坦克、飞机不起作用。还介绍红军时代游击战的三大绝招:半路伏击、远途奔袭、化妆袭击。四快战术:快集中、快出击、快分散、快转移。 “你打你的武士道,我打我的游击战,扬长避短,灵活运用,以我之长击敌之短,敌后抗战一定有光明的前程!”朱钢用这句话结束上午的课。 下午由俞胜华讲课。 上课前朱钢首先问:“古戏三国都看过吧,大家说是刘关张本事大,还是军师诸葛亮本事大?” 邹军一听立即说:“我看是刘关张本事大,刘备暂且不谈,关云长手拿青龙刀,身骑赤兔马,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囊中取物。张飞手持八丈长矛,长板坡一声吼,吓退曹操十万大军。” “要我说诸葛亮本事大,刘关张没遇到诸葛亮尽打败仗,要不刘关张怎么会三顾茅庐呢?”潘龙有自己的看法。 “说得对,”朱钢表示同意:“依我看,刘关张不过是匹夫之勇,诸葛亮的计谋那才叫本事。咱们政委也是大学问,对中国兵法特别有研究,昨天我听了一下,政委说起兵法来头头是道,就象诸葛重生孔明再世。”朱钢说到最后几句,模仿起京戏里的行腔。 朱钢的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俞胜华也忍不住说:“司令员,你尽拿我开涮取笑。” “活跃活跃气氛,我的课太严肃,你肯定讲得比我好。言归正传,欢迎政委讲兵法。”朱钢带头鼓掌,大家也都鼓起了掌。 待掌声停下来俞胜华说:“司令员刚才出了个题目,是刘关张本事大,还是军师诸葛亮本事大,我说他们本事都大,刘关张之勇、诸葛亮之谋天下闻名。但是现代战争要求指挥员具有综合素质,在座各位都身经百战,不缺刘关张之勇,但还要学诸葛亮的智慧和计谋,做到既有勇又有谋。今天我给大家讲中国古代兵法——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的部分内容。” 俞胜华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几个字。 接着俞胜华介绍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的来历、主要军事思想: 《孙子兵法》是世界上最早的军事理论著作,揭示了一系列指导战争的规律。《孙子兵法》提出,军事斗争必须巧妙地运用计谋,即“上兵伐谋”,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是高明的军事家追求的理想战争结局。指出要做到“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提出了“以正合,以奇胜”和“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的作战思想。 《三十六计》是根据我国古代的军事思想和斗争经验总结而成的兵书,分为胜战计、敌战计、攻战计等六套,共三十六计。 俞胜华对三十六计中的部分计谋作重点讲解,并举了不少中国古代战例: 《三十六计》第二计“围魏救赵”中说“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意思是说打集中的敌人,不如设法分散它再打;先打气势旺盛的敌人,不如后打气势旺盛的敌人。 围魏救赵的故事,讲的是战国时期齐国与魏国的桂陵之战。 公元前354年,魏王派大将庞涓攻打赵国都城邯郸。赵王求救于齐国,齐王派兵救援,以田忌为将,孙膑为军师。田忌想直接发兵到赵国的邯郸,孙膑献计:现在魏国精兵倾国而出国内空虚,我们如果攻打魏国,庞涓肯定回师解救,这样一来邯郸之围自行解除。我们在庞涓回去的路上伏击,魏军必定失败。 田忌依计而行,先大造声势攻打魏国,庞涓听到国内危急,急忙从邯郸退兵,齐军埋伏在魏军回去的路上桂陵。魏军长途跋涉来到桂陵已疲惫不堪,两军交战齐军大胜,赵国之围随之解除。 我国历史上也有不少“围魏救赵”的经典战例。 太平天国后期,清军数十万大军进攻太平天国的都城天京(就是现在的南京),清军仗着人马众多,层层包围,使天京成为一座孤城。 为解救天京洪秀全召集大家商讨对策,李秀成献上一计:“如今,清军人马众多,硬拼只会凶多吉少。我率领一支人马,乘夜突围,偷袭敌军屯粮之地杭州,这样,敌人一定会分兵救援抗州。然后天京的军队乘机突围,我也回兵天京,对清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天京之围可解。” 洪秀全采用李秀成的计策,解除了天京之围。 《三十六计》第四计“以逸待劳”出自《孙子?军争篇》:故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这句话的意思是:军队的斗志早晨最旺,中午次之,晚上最低,善于用兵的人,避开敌军斗志旺盛的时候,在敌军斗志最低的时候打击他。 三国时,吴国杀了关羽,刘备大怒亲率七十万大军讨伐吴国。孙权命陆逊率五万人迎战。陆逊熟悉兵法认为刘备现在锐气旺盛,吴军难以进攻。于是决定实行战略退却以观其变。这样,蜀军在五六百里的山地一带难以展开,反而处于被动地位,欲战不能兵马疲劳,相持半年蜀军斗志松懈。陆逊看到蜀军战线绵延数百里首尾难顾,在山林安营扎寨,犯了兵家之忌。时机成熟,陆逊下令全面反攻,—把火烧毁蜀军七百里连营,蜀军大乱伤亡惨重。 《三十六计》第十五计“调虎离山”…… 俞胜华指出:“小时侯听说书的说,一个少年学武艺要学天下第一招,师傅告诉他,天下任何招术环环相克,没有第一就看你如何运用。军事谋略也一样,你有你的谋略,我有我的谋略,任何谋略都不是万能的,都有缺陷和弱点,都有破解之法。运用谋略最忌一成不便,敌对双方都在研究对方的战术和谋略,一成不便的战术谋略反而给对方有机可乘,也就是常说的‘将计就计’;要‘一计不成又来一计’;把几种谋略放在一起综合运用,这就是‘连环计’。” 俞胜华又说:“我讲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和司令员讲的游击战术有相通之处,也就是说司令员已经把中国古代兵法,运用到游击战之中。要我说,司令员才是诸葛重生孔明再世。” 朱钢笑着骂道:“六月里的债还得快。” 一个排长不知高低说:“司令员是诸葛重生,政委是孔明再世。” 潘龙看过不少古书,呸了一声:“你懂个屁,诸葛孔明是一个人。” 那个排长虽然不知怎么两个人一下变成一个人,脑子一转忙改口:“我是说司令员和政委团结得象一个人。” 朱钢只得说:“那是,那是。” 最后,俞胜华说:“各位身经百战,其实在平时的战斗中自觉或不自觉也运用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只不过没提升到理论高度。今天我只是理论讲解,特别缺少现代战争的战例,如果有现代战例会更好理解。大家从红军到八路军,有不少战斗经历,希望多提供战例。” “对,从红军到八路军,不管是指挥的战斗,还是参加的战斗,每人讲一个故事,由顾干事他们整理。对提供战例的人,名字都上教材,大伙也扬扬名。”朱钢想想补充道:“邹军,如果是你提供的战例,教材上就这样写:话说当年,在一次战斗中,邹军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战士面授机宜,如此这般,天机不可泄露。” “哈哈哈。”大家一阵笑。 邹军脸一红:“我参加的战斗,哪次不是你指挥的,应该是你朱钢对我面授机宜,如此这般,天机不可泄露。” “我可不要抢你的功,每个人讲一个故事。” 这时顾国华插话:“听了司令员和政委的讲课,我突然有个想法,是不是可以搞一个小册子,收集中国历代的军事论述和名言,比如兵贵神速,机不可失;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还有兵不厌诈、诱敌深入等,有些在学校上国文课都学过,再和孙树开他们商量商量,凑一下就可以搞出来。” 朱钢大为赞尝:“好,大家都开动脑筋事情就好办,这些军事名言浅显易懂,不用作什么讲解。” 大家对一天的课进行讨论,提出在游击战里增加麻雀战、冷枪战,对兵法讲解也提了些建议,有的还提出讲授战术理论和图上作业。 朱钢说:“会后各连自行任命班排副职,报支队部备案。做到班排干部一正一副,甚至可以一正两副,从现在起,让副职负责除了战斗指挥以外的各项管理,正职多看多指点。这几天,教导队干部班抓紧教材准备和教员培训,下次发动群众小分队回来就开班,也就是五六天工夫。军事干部除了学战术和谋略,还有部队的日常管理,由两个连来讲。一连讲如何带兵,二连讲连队怎样做政治工作,主要是平时的经验体会。”见两个连长面露难色,朱钢强调:“你们谁讲我不管,要知道是代表你们连来讲的,有那么多学员听,讲不好丢整个连的脸。” 张大林笑道:“司令员又用激将法了。” 过了一天,讲课稿和大家提供的战例记录整理完毕,朱钢和俞胜华看了一遍,把讲稿分别取名为《扬长避短——八路军游击战术初探》和《中国兵法点滴》。朱钢根据自己了解的情况,对有些战例作了部分改动补充,红军时期的战例,考虑到抗战期间国共合作,把原来写的蒋匪军改成某某军,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指的是谁。有的干脆只写我军敌军,有的把时间模糊掉,只说在一次战斗中如何如何。至于署名,只写某某指挥这次战斗,某某参加了这次战斗。好在名字都上了教材,众人是皆大欢喜。 顾国华和孙树开完成《中国古代军事名句摘录》的编写,发下去很受欢迎,一些名句成了大家的口头禅。孙树开等人也深受鼓舞,学到的知识有了用武之地。 骑兵排到三个村送交枪奖励的战士回来说,有的村民把钱收下,有的死活不肯收。还说八路军打鬼子连命都舍得,捡来的枪有什么舍不得,大家听了十分感动。 十里坡、大王庄、杨家滩的村长会如期召开。其中还有一个插曲,大王庄村长说,昨天村里来了四五个土匪敲诈勒索,现在还在村里待着。朱钢立即派宋强带骑兵排赶到大王庄,打死一个抓了四个缴获三支枪,土匪教育一番释放。村长会还沒散,骑兵排就赶回孙家峪把缴获的枪放在大家面前,村长们大为震动。 俞胜华乘势讲起八路军保一方平安,朱钢却在想各村应组织民兵,必须具有基本自我保护能力。朱钢对村长说:“今后再有人来派粮收款,你们就说这里归八路军管,让他们来找东进支队。”宋强事后说,最好天天打几个土匪,缴几支枪。 会后,一连、二连、骑兵排和村长一起开进三个村。 朱钢和俞胜华继续留在孙家峪。 这几天朱钢精力主要放在教导队,和贺大成等人组织战士演练准备教授的各种战术,还反复强调:“干部班战术演练是重点,学员轮流当指挥官,通过演练掌握各种战术。再创造部队班排环境,学员分几个班,实行值日制,值日员就是当天的班长管理班里事务,在实践中学习。” 把孙树开等九个师范学生,和梁家勇挑出来准备进后勤科的新兵合在一起,专门派人训练了几天射击和投弹。在师范学生中挑出两人,跟着姜大海和吴强林,让他们上公开课,组织教导队教员和师范学生听课评论。 在新兵中开展情况登记,了解新兵的年龄、文化、职业。从中发现几个猎户,一试枪达到神枪手水平,他们说:“打猎,枪不准会被野兽吃掉。”朱钢说:“打鬼子也这样,你死我活。”安排猎户担任射击教员。 俞胜华多次和姜大海商量民运工作,决定民运科人员到位后先集中学习统一战线各项政策,如三三制、减租减息等。还抽空到周围几个村转了一圈,作社会调查,主要了解农村的政权组织结构、税收、土地分布等情况。 看了新兵情况登记表,俞胜华找到朱钢说:“把新兵中有文化的人集中起来,专门为一个班,他们的学习内容三分军事七分政治,今后有时间再加强军事训练。这些人以后大部分到连队任文化干事,教战士学文化,没有文化的部队是打不好胜仗的。有的充实到民运科,还要成立宣传队。” “好,”朱钢表示赞同:“以后民运科专门做群众工作和地方工作,部队集中精力多打鬼子。” “还要在文化干事中发展党员,今后可以成为连队指导员。” “对,不但要培养军事干部,也要培养政治干部。” 俞胜华在新兵中挑出七八人,成立文化干事训练班。又开设党课,听课的有文化干事班成员、太原师范学生和部分新兵,讲授党的基本知识和党员的要求条件等。 五天后,发动群众的小分队归队,这次带来新兵四十多,枪八枝,其中两支驳克枪。经朱钢批准,驳克枪给邹军、张大林使用。新兵进教导队,有六人到文化干事班,太行山的新兵完成训练回连队。 军事干部班如期开班,学员是各连的班排副职,也有部分老战士,共二十余人。邹军、张大林叫起来:“一下子抽掉这么多骨干,万一发生战斗仗沒法打了。”朱钢手一挥:“还是那句老话。”邹军、张大林忙说:“咬紧牙度难关。” 干部班上,一连、二连讲了课,好像有什么约定似的,两位连长都沒上台。 一连强调,要带好兵必须官兵一致同甘共苦,干部平时吃苦在前,战时冲锋在前,这样在战士中才有威信。 二连认为政治工作人员不但要有较高的政治理论水平,还要具备一定的军事素质,不能光耍嘴皮做军事门外汉。当前最好的思想工作就是激发对鬼子的仇恨,树立鬼子必败中国必胜的信心。要讲解八路军的政策和纪律,战士理解了才会自觉执行。 两个连的讲课反映都不错,邹军见了张大林说:“还是二连讲得好。”张大林回应道:“听了一连讲课收益匪浅,什么时侯有空,请邹连长到二连传传经。”其实他们心里都为自己连讲课取得的效果暗自得意。 民运科正式成立,人员连姜大海共六人,先集中学习。 一时间,孙家峪成了巨大的练兵场。战士班、干部班、文化干事班、民运科,都以不同形式训练,投弹、刺杀、射击、演讲、战术演练,喊杀声此起彼伏。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学好本领杀鬼子! 朱钢天天泡在教导队,主要盯着干部班,及时和教员商量改进教学。一次干部班进行队形演练,朱刚突然有了启发,各种队形最终由士兵组成,现在新兵只是训练基本战斗技能,再训练队形沒那么多时间,如果组织新兵观看干部班的队形演练,配上讲解,半天就能对各种队形有初步了解。又联想到挖工事战壕,这也是士兵的基本技能,孙家峪村口的工事都是老兵挖的,组织新兵参观,使新兵知道该挖成什么样就可以了。朱钢把想法和贺大成几个一说,他们都觉得不错,于是把这两个内容加进新兵的教学计划。 文化干事班和民运科举行演讲比赛,两天比一次,一天上课学习,半天自我准备,半天比赛。姜大海请朱钢当裁判,朱钢推说这事归政委管,两个师范女学生陈蓉、林海云提意见说,司令员不关心民运工作,朱钢只得去了两次。陈蓉和林海云不愧为师范优等生,几次演讲都得了第一、第二名。 朱钢和陈蓉、林海云几次交谈,发现陈蓉还是个文艺骨干,“陈蓉,能不能教战士唱唱歌,又活跃气氛又鼓干劲。”朱钢问。 陈蓉闪动着大眼睛:“可以啊,唱什么歌呢?” “不要多,先学‘游击队之歌’、‘在太行山上’、‘大刀进行曲’几首。” 不几天,大部分战士都能象模象样地唱起来,还搞了次歌咏赛。 俞胜华高兴地说:“好,这就是有文化的军队。” 一天陈蓉找朱钢:“司令员为东进支队写首歌吧,你写词,曲子我来。” “我哪会写。”朱钢忙推辞。 “写一首,有感而发嘛。”俞胜华在一旁朝朱钢眨眨眼睛。 朱钢被逼不过,只得说:“试试看吧。” 第二天朱钢拿出歌词: 好铁要打钉,好人要当兵。八路杀敌最勇敢,当兵要当八路军。八路扛枪打鬼子,保家卫国为百姓。 俞胜华一看:“这好是好,不过不够抒情。” 陈蓉却说:“司令员是专为民运科写的,以后我们发动群众就唱这首歌。”两天后陈蓉拿出歌谱,一唱娓婉动听充满山西韵味,朱钢心想这陈蓉还真有音乐才华。陈蓉把这首歌取名为《当兵要当八路军》,还写上朱钢词陈蓉曲,拿到民运科教唱去了。 第三批三个村的发动群众工作完成,招了二十多个新兵,收来两支枪,东进支队派粮范围扩大到十来个村。 朱钢算算新兵招了一百多,枪只增加十多支,眼前最缺的还是武器啊。 第五章 初露锋芒 不几天,侦察队潘龙报告,利城县的夏店镇和老河口,新到两个排皇协军,各有三十多人,枪三十多支。 朱钢眼睛一亮:“这不是给我们送枪支弹药吗。”俞胜华也倾向打,眼前武器是东进支队最大问题。 其他人一听都兴奋起来,邹军连说:“两个排可是六十多支枪啊。” 俞胜华仔细询问潘龙,:“有没有鬼子?” “没有鬼子全是伪军,正在拉夫好象要盖炮楼,目前住在老百姓的大院里。”潘龙回答十分肯定。 “估计鬼子还不知道这一带有八路军,很麻痹,一般据点大都是日伪军联合驻防。乘伪军麻痹大意,炮楼没盖好,打一个突袭,全歼两个排。”朱钢指出:“这是东进支队在这一带的第一次战斗,所谓初战必胜,初战必慎,要打出八路军威风,扩大八路军影响。” “扬扬八路军的名。”大家都同意打。 “还有,”俞胜华强调:“伪军对八路军不了解,要认真执行俘虏政策。对俘虏不打不骂不搜身,回家给路费,为今后瓦解伪军打下基础。” “政委说得对。对鬼子狠狠地打,打死一个少一个;对伪军则分化瓦解,要拉不要推,用八路军的俘虏政策使伪军战斗力下降、人数减少,而不是把伪军推向鬼子怀抱,成为铁杆汉奸。”朱钢思索片刻说:“战斗这样安排,教导队由贺大成带领负责看家,加强警备,防止我们抄敌人的老窝,自己家也被敌人抄了。部队全部出动,虽然伪军不经打,采用杀鸡用牛刀,造成大的声势逼伪军投降,争取不发一枪沒有伤亡。侦察队分两组立即出发,一组到老河口,一组到夏店镇,看住两个伪军排。大部队半夜出发,天亮前到达老河口。” 朱钢讲到这里想起什么,问潘龙:“伪军有没有电话?” “有电话。” “好,天亮前侦察队先把两个地方的电话线剪断。老河口得手后,政委带一个排打扫战场处理俘虏,其他人随我到夏店镇,争取一天全部解决。”朱钢问俞胜华:“老河口留一个排少不少?” “不少,要保证在夏店镇的兵力优势。” “对俘虏,我的意见是,”朱钢说着看了看俞胜华:“这次不动员参加八路军,全部释放。” 俞胜华表示同意:“让他们做八路军的义务宣传员,最近对伪军多抓多放,主要是多缴获。” 朱钢心想和政委想到一块了,说:“但是对技术兵,还是要动员参加八路军。比如老河口和夏店镇都有电话,可能有电话兵,这些人尽量动员,电话机和电话线专人缴获专人保管。向老百姓买几十套服装,伪军的服装带回来,侦察队以后可能有用。俘虏宣传了政策再放,当官的个别谈话,了解城里鬼子和伪军的情况。”最后朱钢强调:“没有命令不许开枪,每一颗子弹都留给鬼子。” 半夜部队出发,天刚亮到了老河口,骑兵排迅速封锁全村,部队在侦察队带领下包围伪军住的大院。 伪军也真麻痹,宿营都沒安排哨兵。朱钢命令吹冲锋号,战士们大声喊道:“冲啊!”伪军听到声音,才惊醒过来。 “院子里皇协军弟兄们听着,我们是八路军东进支队,你们被包围了。骑兵连——”朱钢故意把骑兵排说成骑兵连,同时示意黄国忠挥旗,骑兵排看到信号,一部分围着村子转,马尾巴上绑着新砍的树枝,还有意把队伍拉长,战马奔跑尘土冲天而起,远远看去不知有多少人马。一部分纵马从村口奔驰而来,战士挥舞战刀,高喊:“杀!——” “一营,机枪架起来。”一连把全支队唯一的一挺机枪架在伪军看得见的地方。 “皇协军弟兄们,看大家都是中国人,八路军才没有突然袭击,不然你们早成了梦中之鬼。弟兄们当汉奸也不是心甘情愿,八路军既往不咎,只要放下武器,八路军优待俘虏。”朱钢说完向后一挥手,战士们纷纷喊道:“交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 “给你们五分钟考虑,不投降就开火,到时候子弹不长眼睛。” 伪军的院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一个声音问道:“八路军真的优待吗?” “只要放下武器,八路军对大家不杀不打不搜身,回家给路费。” “皇协军弟兄们,”俞胜华也喊道:“鬼子侵占我们的家园,杀害我们的兄弟姐妹,鬼子是我们的仇人,你们不要为鬼子卖命。还有三分钟八路军就进攻,到时候刀枪无情,你们家中的亲人还等你们回去呢。” “交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战士们再次呼喊。 “奶奶的,这帮龟孙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大林故意大声叫道:“一营二营上刺刀,准备冲锋。”朱钢微笑着看大家表演。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一根竹竿挑着白褂,伸出窗户。 “举起手走出来,枪放在地上。” 伪军一个个举着手,慢慢走了出来。 朱钢命令:“骑兵排先出发,到了夏店镇围而不打,等大部队来了再说。邹军带一个排协助政委,其余的跟我到夏店镇。”临走对俞胜华说:“夏店镇得手后,我给你捎个信。” 朱钢带部队赶到夏店镇,很快解决那里的伪军,派骑兵给俞胜华送去一封信:“已得手,晚上孙家峪见。” “哈哈!”晚上支队部一片笑声,张大林问宋强:“你什么时候成立骑兵连啊?” 宋强捶了张大林一拳:“我要叫你和邹军一营长、二营长了。” 邹军感叹地说:“伪军真不经吓,今天一枪没发解决两个排。” “遇上鬼子可没这么好打罗。”朱钢若有所思。 “最近要多打这样的巧仗小仗,既扩大影响,又缴获武器。”俞胜华也很兴奋。 朱钢摆摆手:“情况通一下,再研究下一步工作。” 经过汇总,老河口和夏店镇两个排皇协军六十五人全部俘虏,缴获盒子枪两把,长枪六十一支,手榴弹一百余颗,子弹若干,六十五套伪军服装,两个电话机,若干电话线,没有重武器。两个电话兵经过动员参加八路军,对俘虏宣传了八路军政策全部释放,其中有七人坚决要求参加八路军,已带回驻地。和皇协军排长个别谈话,了解到利城县城有鬼子一个中队,皇协军一个营。听说和阳县也有鬼子,具体情况不清楚。 朱钢总结道:“战果不错,如果是鬼子可没这么轻松,大家不能轻敌。今天虽然没有打利城县城的鬼子,但打老河口和夏店镇的皇协军,等于打鬼子,要预防鬼子报复。我已布置侦察队一个组到利城县城附近加强侦察,一有动静马上报告。” 大家听了点头表示赞同,朱钢继续说:“我们还没准备好,目前和鬼子作战要吃亏,从东进到现在支队一直在和鬼子抢时间,各项工作还要再加快。抽一个老兵和三四个有点文化的新兵,加上今天两个电话兵成立电话班,老兵为班长。”朱钢指指陈建国:“电话班你具体安排,皇协军的七个新兵到教导队,专门编一个组,多加点政治方面的内容,训练结束分到连队。” “是!”陈建国和贺大成答道。 朱钢又问俞胜华:“和阳县六里庄和新马店的两股人马,现在态度怎么样?” 侦察队自从发现六里庄和新马店有地方武装,想了不少办法才联系上,俞胜华还亲自上门拜访总算见了面。六里庄有三十多人十多条枪,队长叫林成有,一个副队长姓康。林成有以前是庄里的武术教师,抗战后找了些溃兵留下的枪拉起队伍,成员大部分是附近的农民,虽然没打过鬼子,和老百姓也平安相处。新马店队伍为首的叫马彪,五十多人二十多条枪,马彪以前当过土匪,队伍成员五花八门。俞胜华邀请几个头目到支队做客,朱钢和他们也见过面,谈起八路军收编的事,林成有态度还算可以,说和弟兄们商量商量,而马彪似乎对八路军不屑一顾。俞胜华认为东进支队刚来,收编地方武装不可操之过急。 见朱钢问起,俞胜华说:“收编的事进展不大。” “利城日军已经派伪军到村镇实行统治,和阳日军也会这样。鬼子一来,不是把六里庄、新马店两支队伍打跨,就是他们当土匪当汉奸,那样就麻烦了。我认为应该马上改编这两支队伍,和他们讲清形势,不行就强行收编,不能再等了。政委意见如何?” 俞胜华考虑了一会说:“也只能这样。” “好,事不迟疑,明天我和政委分别上门,给他们三天时间。” “政委,稀客,请,请!” 第二天一早,朱钢带骑兵排到新马店马彪那里,俞胜华带二连一个排到六里庄找林成有。分手时朱钢和俞胜华约定:如果林成有谈判顺利,两天后收编,第三天集中力量对付马彪。林成有和康副队长一接到通报马上带人走出来,一边把俞胜华往庄里让,一边叫手下准备午餐。 走进一个大院坐定后,俞胜华叫战士挑来枪和子弹,说:“昨天东进支队在老河口和夏店镇消灭皇协军两个排,这些是战利品。”说着拿起盒子枪:“我和朱司令员商量了,盒子枪送给林队长和康副队长,十杆长枪送给弟兄们。” 林成有看到盒子枪兴奋不已,和康副队长接过枪,仔细看了看枪膛,连说:“好枪,好枪,有八成新。” “林队长,”俞胜华话题一转:“利城鬼子已下乡,和阳的鬼子也会这样,鬼子来了你这些人马怎么办?” 林成有一听顿时有些紧张,张了张嘴不知怎么说好。 “人多力量大,东进支队是这里最大的抗日武装,大家联合起来就不怕小鬼子。”俞胜华耐心地开导。 康副队长在一边接过话:“八路军对我们是真心实意的。” 俞胜华看到大院里林成有队伍士兵围着长枪观看,个个羡慕不已,灵机一动说:“林队长,弟兄们都在这里,是不是集合队伍把枪发下去。” 林成有看了看院子里的士兵说声好,康副队长跑到台阶大声说:“弟兄们,全体集合!” 俞胜华和林成有走到台阶,不等林成有说话俞胜华就大声说:“弟兄们好,我是八路军东进支队政委俞胜华。”支队战士带头鼓掌,引得林成有队伍士兵也一起鼓掌。 “昨天八路军在老河口和夏店镇,打了个大胜仗,缴获一批战利品。支队朱司令和林队长是好朋友,把这些武器送给弟兄们。”俞胜华这番话,引起这些士兵主动鼓掌,林成有听俞胜华说自己和朱钢司令是好朋友,也很高兴。俞胜华又说:“现在请林队长代表八路军给大家发枪。” 支队战士乘势喊起口号: “拿起枪打鬼子!” “参加八路军,一起打鬼子!” 发完枪重新坐定,林成有主动说:“我们愿意投奔八路军,接受改编。” “好,改编后你部为东进支队一个排,你是排长,康副队长是副排长。” 谈到改编时间,林成有想准备三五天,挑个好日子搞得热热闹闹,俞胜华却郑重地表示:“事不迟疑,据我们的情报,鬼子很快会派兵到这里。明天准备一下,后天一早开进八路军驻地。”林成有见俞胜华坚持,也同意了。 康副队长被任命为副排长很兴奋,热情地说:“政委,午餐准备好了,请八路军和弟兄们一起吃顿饭吧。” 俞胜华想现在还不能用八路军的纪律来要求他们,通过吃饭还可以和士兵沟通感情,表示同意,只是说下午还要赶路,酒不喝了。吃饭前俞胜华对带队的排长说:“和弟兄们多联络联络。”排长点点头心领神会。 吃饭时,战士大谈老河口和夏店镇的战斗,什么一枪未发,什么朱司令义释俘虏,这些士兵听得敬羡不已。在他们一再劝说下,战士也喝了几口酒。 吃完饭林成有、康副队长高高兴兴地把俞胜华等人送到村口,约定后天一早八路军派部队来接。 回去的路上俞胜华想,新马店怎么样了呢? 朱钢在新马店可没有俞胜华这么好的待遇,又吃饭又喝酒的。 马彪队伍驻扎在新马店附近的一个小山上,离新马店三四里地,一条公路从山脚通过,据说他们平时在路边打家劫舍。 朱钢一到让人通报,一会马彪带人出来。马彪见骑兵排奔驰扬起的风沙,不知后面有多少部队,先是一愣,又对一旁的人悄悄说了几句话,那人朝寨子里飞奔而去。 马彪朝朱钢拱拱手:“朱司令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目光转向宋强问:“这位是?” “东进支队的骑兵排长。” “欢迎,欢迎。”马彪一边把身边的人一一向朱钢介绍,一边说些闲话,似乎在拖延时间。 朱钢笑着说:“欢迎怎么不让进啊。” “不敢,不敢,请!” 朱钢吩咐宋强:“原地休息。”宋强用目光示意,朱钢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只带警卫员黄国忠大踏步向寨里走去。 马彪领朱钢走到一个大院,院子前站立一队士兵,见他们来了刷地一下架起枪,只见刀枪林立,寒光闪闪,很有一点森严恐怖的气氛。黄国忠一个健步挡在朱钢前面,顺势拔出枪,朱钢停下了脚步示意黄国忠让开,注视着马彪威严地说:“大当家,这是什么意思,今天我来和大当家及诸位弟兄叙友情,不是赴鸿门宴的,叫他们撤!” 马彪在朱钢气势面前矮了三分,尴尬地朝这队士兵挥挥手:“司令别误会,别误会。” 在屋里坐定寒暄了几句朱钢直挑主题:“大当家,向你通报一个情况,昨天我们在利城消灭皇协军两个排,俘虏说和阳鬼子也要派兵到村镇。新马店属和阳,鬼子来了你们怎么办?” 马彪身边的二当家一咧嘴:“我们手里拿的也不是烧火棍。” 马彪摆摆手:“愿听司令的主张。” 朱钢伸出三个指头:“上中下三条路。” “哪三条路?” “接受八路军改编是上策。东进支队奉第二战区阎长官和八路军朱总司令命令进驻这里,是这一带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抗日政府武装。你部改编后,番号为八路军东进支队独立连,大当家为连长,连里其他干部由你安排,但必须进驻八路军根据地。” “中策呢?” “中策你们在山寨和鬼子干,不是看不起你的队伍,这点人马守山寨是守不住的。至于下策,就是投降鬼子当汉奸,当汉奸遭万人骂,鬼子也不把汉奸当人待,打仗尽当炮灰。” “八路军收编我们,发多少军饷啊?”马彪问道,眼里露出讥笑。 “八路军目前还很穷,发不了多少军饷,但只要我们有吃的,就饿不了你们。” 二当家怪声怪气地说:“八路军规矩太多,受不了。” “天底下哪有沒规矩的军队,你们这里的弟兄也不能想干啥就干啥。”朱钢真诚地开导。 马彪似乎有些不耐烦:“八路军怎么总提收编,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也没招惹谁。这里天是老大,我是老二,多自在。” “鬼子来了,你能自在吗?”朱钢十分严肃:“不是眼红你这几十号人,八路军一天消灭皇协军两个排,缴获六十多杆枪,不稀罕你这点人马。就怕鬼子来了,你们遭灭顶之灾,自己掂量吧。” 马彪推辞道:“车到山前自有路,收编的事以后再说。” “大当家,有路也逃不过上中下三条路,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告辞!”朱钢说着站了起来。 马彪也站起来,一拱手:“不远送。” 朱钢走出山寨朝宋强一挥手:“走。”骑上马往回赶,宋强问话也不答。估计跑了两里地,在一片树林边才飞身下马:“休息一下。”朱钢把刚才的经过告诉宋强:“马彪知道鬼子很快要来,还说车到山前自有路,难道他和鬼子有勾结?” “要是这样,先收拾他!”宋强十分气愤。 朱钢思索了一会说:“我给他三天时间,骑兵排这三天守在这里。每个山口都派人看着,特别注意马彪是不是和城里鬼子有联系,一有动静马上回来报告,注意不要让他们发现。” 朱钢回到支队部匆匆吃了饭,还在考虑马彪的事,一会见俞胜华喜气洋洋的回来,问:“你那里还顺利吧?” 俞胜华详细介绍在六里庄的经过,又说:“马彪态度怎么样?” “我可没你这么好的口福。”朱钢告知马彪情况和骑兵排的安排。 “看样子马彪不愿接受改编,难道真的要强行收编。”俞胜华沉思着。 朱钢态度十分坚决:“和阳鬼子很快会到乡村,而且我怀疑马彪和鬼子有勾结。形势不等人,三天后派部队包围马彪山寨,逼他们改编,不到万不得巳不开枪,尽量不流血不伤人。” “好,哪怕是城下之盟,也把他们当改编队伍看待。” 休息了一会朱钢和俞胜华到教导队看望从皇协军来的新兵,了解新建电话班情况。贺大成正在给干部班上课,看到他们迎了上来,朱钢说:“我和政委走走,不要影响你上课。” “不影响,这节课差不多了。”贺大成说着朝学员挥挥手:“休息一会。” 朱钢问贺大成:“从皇协军来的新兵在哪里训练?” “不远,就在前面,去看看?” 朱钢和俞胜华点点头。 这七个新兵正在一个农家大院上政治课,看见朱钢和俞胜华,上课的教员叫了一声:“司令员、政委。” 新兵也站起来敬礼:“长官好!” 俞胜华说:“八路军不兴叫长官,叫首长。” 朱钢看他们有些拘谨,笑道:“随便点,坐下,坐下。” “习惯吗?”俞胜华问。 七个新兵争着说习惯,有的说老百姓对八路军好,以前还没遇见过。朱钢发觉一个新兵欲言又止,朝他点点头:“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想法?” 那个新兵立正敬礼:“报告长——首长,我叫刘得彪。” 朱钢摆摆手:“今天和大家聊聊天,不要那么多规矩。刘得彪,有什么话坐下说。”刘得彪坐下,坐得腰杆挺直,朱钢心想,不愧是老兵。 刘得彪小心翼翼地说:“八路军什么都好,就是上政治课不好,我们参加八路军是来打鬼子的。”说完紧张地看着朱钢和俞胜华。 朱钢微笑着说:“既然参加八路军,大家就是同志和弟兄,就是一家人,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说错也没关系。东进支队有个规矩,新兵不进教导队不上战场,你们看,”朱钢指指周围:“这一片是教导队驻地,都是招进来的新兵。教导队有军事和政治两方面的课,你们是老兵,都有一定的军事基础,但还是八路军的新兵,所以政治课安排得多点。” 俞胜华接过话题:“你们主要学习了解八路军的纪律,不要糊里糊涂违反了纪律。” “政委可是管纪律的,如果有人糊里糊涂违反纪律,政委就不好处理了。”朱钢的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朱钢问刘得彪:“以前在那里当兵?” 刘得彪疑惑地说:“不是在皇协军……” “皇协军的事过去了,不要再提,问你以前在那里当兵?”朱钢一席话说得几个新兵心里暖烘烘的。 刘得彪说:“以前在西北军,参加过长城抗战,杀过鬼子。” “好样的,为了杀鬼子我们又走到一起。”俞胜华朝刘得彪点点头。 朱钢问:“干的什么兵?” “炮兵。”刘得彪挺挺胸回答。 朱钢眼睛一亮:“干过炮兵?” 一旁两个新兵争相说:“刘得彪是西北军炮兵排排长。” 刘得彪也指指这两人说:“他们一个叫高林,一个叫张海勇,都是当时炮兵排的弟兄。” 朱钢激动起来:“三个炮兵,还有谁干过炮兵?”其他几个新兵摇摇头。 朱钢沉思片刻说:“东进支队就缺技术兵,现在有三个炮兵,再有几个就可以成立炮兵班了。刘得彪——” 刘得彪听了一激灵,马上立正:“到!” 朱钢和俞胜华顺势站起来,其他人也都起立,朱钢看看俞胜华,俞胜华明白朱钢的意思,点点头。 “任命你为八路军东进支队炮兵班班长,高林和张海勇为炮兵班战士。有没有信心当好这个班长?”朱钢郑重地说。 “只要司令员信得过,一定带好炮兵班。” “好!但我要告诉你,支队现在没有一门炮。” 刘得彪、高林和张海勇几个人楞住了,眨眨眼似乎在说,没有炮,怎么成立炮兵班? “没有炮,就是要成立炮兵班。”朱钢深思熟虑,别有一番用意。 俞胜华笑着说:“我们的炮,在小鬼子那里。” 朱钢进一步解释:“没有炮只能人等炮,不能炮等人。人先训练好一旦有了炮,马上就能上手,就能上战场。再给你五个人,对这些兵有什么要求?” 刘得彪想了想:“身体好、力气大、有文化。” 朱钢吩咐贺大成:“这事你去安排,从新兵中挑。他们的课程还要几天?” “三四天。” “抓紧两天完成,第三天炮兵班正式成立。” “是。”贺大成答道。 朱钢望着刘得彪:“因为没有炮,炮兵班现在的训练只能是纸上谈兵,考虑一下怎么教学。日军大队以下的陆军,配备掷弹筒、迫击炮和九二式步兵炮,我们一般也只能缴获这些炮,就按这些炮来学。” 刘得彪又一次立正:“是!” “好了,继续学习吧。” 和刘得彪等人握手告别后,俞胜华边走边对贺大成说:“教导队的工作还要细一点,对有些人要个别谈话,从中发现人才。” 朱钢接过话题:“支队现在特别缺技术兵,象炮兵、工兵、卫生兵、兵工修械人员。”又说:“你去忙吧,我和政委看看电话班。” 电话班驻地离教导队不远,朱钢和俞胜华几步就到。原皇协军的两个电话兵,正和几个战士拆装电话机,一见司令员和政委都站起来,朱钢朝大家点点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和政委随便看看。” 俞胜华问了问情况,电话班今天刚成立,主要是电话兵教大家技术,朱钢指着任班长的老兵对两个电话兵说:“虽说他是班长,但在电话班你们是教官,要教大家能装会修。” 两个电话兵立正:“是!” 俞胜华笑着说:“大家随便点。” 朱钢问:“有什么困难吗?” “电话机太少,只有两个,还缺电线、电池。”一个电话兵回答。 “哪里可以弄到?”朱钢问。 “有些设备城里能买到。” “开个单子给我。”朱钢转身吩咐电话班长:“你是班长,电话班的发展要多考虑,准备分成三个组,每个组都能独立操作,人员不够向贺大成要。” 回支队部的路上朱钢说:“昨天在夏店镇看见街上有个诊所,事情多没来得及去。我准备明天到夏店镇,看看能否动员诊所的医生参加八路军,支队太缺医生了。” 俞胜华有些不放心:“我们刚在那里打皇协军,鬼子不会善罢甘休,去那里太危险了。” “不要紧,我在夏店镇放了侦察队,他们到现在没消息,证明那里没事。另外还有重要的事,正象你说的打了皇协军鬼子不会善罢甘休,带二连干部看看那里的地形。” “这几天够你辛苦的,昨天老河口和夏店镇消灭皇协军,今天上午新马店谈收编,下午算是成立炮兵班,明天说不定又是一个卫生队。” “眼看日军已向乡村展开,东进支队扩军刚开始,我心里急啊!” 这时俞胜华的警卫员胡大林匆匆赶来:“陈参谋请司令员和政委赶快回支队部,骑兵排来人说新马店马彪那里有情况。” 朱钢和俞胜华听了脸色一变,急忙赶往支队部。 第六章 伏击战 朱钢和俞胜华匆匆来到支队部,只见陈建国正和骑兵排战士说话,朱钢急忙问:“马彪那里有什么情况?” 那个战士报告:“马彪带人到和阳城去了。” “怎么知道马彪是到和阳城的?” “马彪他们骑马下山,我和一个战士远远跟着,一直看见他们进了和阳城。宋排长派我赶快来报告,骑兵排还在那里盯着。” “你先去休息吧。”朱钢沉思着对俞胜华说:“和阳城是鬼子的地盘,马彪到和阳去,证明他和鬼子有勾结,要立即采取行动。” “对,事不迟疑。”俞胜华也是心急火燎。 “陈参谋,通知连排长和贺大成立即来。”朱钢一边吩咐,一边展开地图。 连排长和贺大成赶到支队部,朱钢、俞胜华和陈建国还在地图前商量。 朱钢通报和林成有、马彪谈判改编经过及骑兵排报告的新情况,大家纷纷表示:“消灭马彪。”“先下手为强!” 朱钢坚定地说:“对,先下手为强!马彪和鬼子勾结当汉奸,不是他带队伍到和阳城就是原地驻防。我们在这一带活动消灭皇协军,日军会有所防范,我估计如果马彪原地驻防,很可能是日伪军联合驻防,如果马彪队伍进城,鬼子还会派兵接应,而且很可能提前行动,这样对六里庄林成有的改编有影响。原来约定林成有部两天后开到根据地,现在不能等了,我和政委的意见今晚行动。”又招呼大家到地图前比划着说:“三个任务,接应林成有,解决马彪,阻击可能出城的日军。好在部队都在,具体由陈参谋布置。” 陈建国说:“二连在孙家峪作警戒的一个班归队,原皇协军七个新兵除准备成立炮兵班的三人外,其他四人到二连。” 一听要成立炮兵班,大家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朱钢,朱钢微笑不语。 “还有,”陈建国继续说道:“缴获皇协军的枪支先保证两个连战士人手一枪,老兵用好枪,让好枪发挥更大作用。剩下二十来支给教导队,临时组成一个武装队,教导队其他人有什么拿什么,分为两个组。 “兵力这样安排:政委带二连一个班和教导队一个组,到六里庄接应林成有部回根据地。一连长邹军带一个排到和阳城至新马店半路上阻击日军,现在还不知道和阳城有多少日军,是否会派兵或派多少兵到新马店,邹军这路人马有点少。鬼子不来不主动出击,鬼子来了层层阻击,主要为解决马彪争取时间。大部队由司令员带领到新马店,还是采取大军压境的办法,逼迫马彪投降。新马店得手后,如果邹军那里打起来,骑兵排快速增援,大部队也随即增援。” 朱钢听了心想这个陈建国,参谋工作还不错,虽然计划是刚才大家商量的,但他讲得条理清楚,还有自己的发挥,而且把指挥员的意图和要求都讲到了。 陈建国接着说:“其他人由我带队负责根据地警戒和接应,到六里庄和新马店的人马带几辆大车,把那里的物资都运回来。 “半小时后在村口集合出发,估计半夜时各部到达指定位置。政委让林成有连夜收拾,天亮离开六里庄。邹军选好伏击点,建好工事并和大部队取得联系。司令员率部到新马店立即包围马彪部,拂晓发起行动。作战计划报告完毕。” 朱钢看看大家:“有什么意见和补充?” 俞胜华思索了一会说:“我突然想起来我这一路半夜到六里庄,恐怕会引起林成有的误会,还是现在骑马出发,争取在他们休息前到达说明情况,这样六里庄才能连夜收拾。” 朱钢想想也是,又担心俞胜华的安全:“现在家里马不多,几个人先去是不是有危险?” 俞胜华满有把握地表示:“沒关系,林成有态度还可以,既便有变化,谅他也不敢对八路军动武。” 朱钢问连排长:“各连谁有马?”结果连支队部一匹,骑兵排今天骑回来一匹,总共只有五匹马。 “张大林到政委这一路带后面的队伍,二连其他人由我指挥,二连挑三个机灵点的战士五把好枪,带足子弹交给政委。”朱钢迅速决定。 朱钢带部队急行军。 天慢慢黑了,这天的月亮又圆又亮,月光洒在地上一片清辉,仿佛镀了一层白银。看到月亮,朱钢不禁想起家乡,想起李白的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要是沒有战争多好啊!在这美好的夜晚,月光,清风,短笛……朱钢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一个马上要作战的军人,怎么能这样多愁善感呢? 朱钢把思路拉回来,作战计划在心里又细细过了一遍,琢磨有什么漏洞。想来想去还是担心邹军那一路,要是鬼子来的多,他们可能会吃亏。还是手中兵太少啊,这么一个小仗兵力就不够用,必须抓紧发展壮大! 前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尖兵组战士领着一个骑兵跑了过来。 “司令员!”骑兵排战士下马报告。 “新马店有什么情况?”朱钢问。 “马彪从和阳城回来了。” “有沒有和鬼子一起来?” “沒有鬼子,就是马彪领着几个人回到山寨,回来后寨门紧闭加强了警戒,骑兵排还在那里守着。” “好,只要鬼子沒来就好办,前面带路,加速前进!” 经过三个多小时急行军,半夜时大部队和骑兵排汇合。宋强汇报马彪回来后,寨子里折腾了一阵现在已休息,朱钢也介绍整个作战部署。 “估计一下,马彪从和阳城回来寨子里一阵折腾,会是什么情况?”朱钢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一连一排长刘铁率先说:“马彪一回来寨子里就折腾,我估计他们连夜收拾准备跑,跑的时间可能是明天。” 朱钢看看其他人,大家都点头同意刘铁的看法。 “就按这个估计,马彪明天到和阳城,鬼子派兵接应,邹军的担子重了,弄不好要吃亏。”朱钢说:“如果这里现在发起战斗,鬼子出城前结束,邹军那里就没事。夜里打垮打散马彪没问题,只是缴获少。” 刘铁信心十足地表示:“今晚月亮好我们人又多,组成几个包围圈,再多弄点树枝做火把,马彪他们一个都跑不掉。”其他几个排长也同意现在打。 “好,立即行动。这次缴获少了以后还有机会,部队不能吃亏。”朱钢下了决心:“第一包围圈三个排组成,带上机枪带足手榴弹,每个人手臂扎白布条以防误伤;武装教导队是第二圈,人人打火把;骑兵排和没有枪的教导队在最外围,同时负责对外警戒。” “骑兵排到里圈参加冲锋。”宋强跃跃欲试。 朱钢解释道:“打马彪山寨是仰攻,骑兵不占便宜。”见宋强还要提,便摆摆手:“沒时间讨论,服从命令,仗以后有你打的。” 这时邹军派来的联络员也到了,报告他们已选好离这里五里地的一片树林,正在建工事。朱钢想,按现在的计划,打阻击已没有必要。但又想还是稳妥为好,邹军那里暂时不撤,等这里战斗结束再说,联络员先留下。 朱钢招呼大家:“都过来一下,”边说边蹲下来,用树枝在地上划着:“据我上午进寨子观察,寨门口有个嘹望哨,寨门后面是一片空地,再后面是土匪住的房间,仗这样打……” 刘铁和三个战士悄悄接近寨门,寨门前有两个哨兵,刘铁他们利用树影又前进了一段,乘哨兵低头点火吸烟的机会,两人一组扑了过去。一组用匕首顺利解决一个哨兵,另一个哨兵发觉了什么,拉动枪栓叫道:“什么人?”刘铁抬手一枪哨兵应声倒下,枪声在夜间发出尖利的声响。 朱钢手一挥:“冲!”战士们立即向寨门冲去,突然寨子里响起枪声,冲在最前面的刘铁手臂一麻,身边一个战士也中弹倒下。原来土匪还有一个暗哨,二连机枪手端着机枪一梭子把暗哨干掉,转眼部队冲过空地,战士扑向土匪住的房间,踢开门往里扔手榴弹,“轰”的几声,屋里立刻一片鬼叫狼嚎。 看到战士又要扔手榴弹,朱钢大声叫道:“节约弹药,喊话,叫他们投降!” “我们是八路军东进支队,交枪不杀!”一个战士靠在墙角大声说。 刘铁捂着手臂也喊道:“不投降再开火!” “不要开枪我们投降。”一间屋里的土匪叫道。 朱钢一步窜到马彪住的房间门边:“马彪,还想顽抗到底吗?” “我投降,我投降。”屋里响起无可奈何的声音。 土匪举着手走出来,朱钢忙问刘铁:“伤得怎么样?” “不要紧,擦破点皮。”刘铁说,身边的战士赶紧用作记号的白布条为他包扎。 经过清点打死打伤土匪七人,俘虏四十余人,缴获枪二十三支,其中六支被手榴弹炸坏。东进支队伤两人,伤势都不重。 第二包围圈的武装教导队赶了上来,朱钢安排一个排看押俘虏,其他人抓紧搬东西,让黄国忠把马彪和二当家带过来。 马彪垂着手走过来:“老二被打死了。” 朱钢厉声道:“和你一起去和阳城还有谁?” “老三也过来吧。”马彪有气无力地说。 朱钢派人把马彪、三当家押到两间屋,吩咐刘铁:“我们分别审,主要问他们到和阳和鬼子勾结的事。” 朱钢走进关押马彪的屋子,严厉的眼光盯着马彪,把他吓得直哆嗦。 “马彪,八路军收编你不干,和鬼子勾结当汉奸。看不上八路军是不是,现在还不是一下把你灭了。” 马彪差点要跪下:“是是是,八路军天兵天将,小的一时糊涂。” “当汉奸是什么罪?” “是,是,是死罪,”马彪以为要枪毙他,吓得话也说不清楚:“朱司令,饶……饶我一命,小的一辈子感激司令大恩大德。” “八路军优待俘虏,但优待的是有悔改的人,对死心塌地为鬼子卖命的汉奸决不客气。” “小的一时糊涂,小的愿意悔改。” “把到城里和鬼子勾结的事说清楚,你看见我们是分开审要对口供,少说一句说错一句都是死罪。”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原来马彪和日军早有勾结,只不过马彪见八路军也要收编他,乘机抬高身价,想到城里弄个皇协军连长当当。日军认为马彪五十多人二十多条枪,只能改编为加强排,在新马店驻防,一时沒谈妥。今天朱钢来山寨谈改编只给三天时间,马彪慌了,急忙跑到和阳同意日军的条件,仍提出到城里,并报告八路军来的情况。日军还是要马彪部留在新马店,答应派一个小队日军和马彪联合驻防,马彪见日军坚持,又有一个小队日军撑腰,认为八路军不敢再来就同意了。回到山寨连夜收拾,准备天亮开拔进驻新马店。 “鬼子什么时候来?” “明天一早,在新马店汇合。” “城里鬼子有多少人马?” “一个中队,由大队长山田带着。” 朱钢见问得差不多,走到刘铁审问的屋子把他叫出来,两人一对口供,马彪和三当家说得基本一致。 刘铁当即兴奋地说:“司令员,再打一仗机会难得。”朱钢嘘了一下,用手指指院子里的俘虏,刘铁伸了一下舌头。 朱钢让战士把俘虏集中到两间大屋,召集排长把审问的情况一说,大家都倾向打。朱钢最后下了决心:“抓住战机,打一个伏击。” “俘虏怎么办?”有人问。 “还不是按政策办,放了。”一个排长说。 朱钢想了想:“暂时不能放,一是现在放,俘虏满山跑容易造成混乱,二是万一有人跑到和阳城报告鬼子,我们的作战计划会受影响。”接着朱钢作具体安排:“教导队配枪看押俘虏,打扫战场把山寨的物资运回去,听到伏击枪一响就撤,同时释放俘虏;骑兵排派人到六里庄向政委汇报,安排人送刘铁和受伤的战士回去,让伤员骑马,其他人随我汇合邹军打伏击。” 刘铁见不让他参加战斗,忙表示:“我的伤不碍事,八路军轻伤不下火线。” 朱钢动情地说:“刚才还看你疼得呲牙裂嘴的,今天人多不差你们两个。”刘铁见朱钢这样说,只得不作声。 一个战士跑来报告,发现山寨一屋子粮食和不少大洋,问怎么办? 朱钢大喜,部队发展了正愁缺少粮款:“全部运回去,大车放不下,每人扛一袋,大洋专人保管。”又说:“看看伙房有什么现成吃的,全带上,先给参战部队。” 在邹军派来的联络员带领下,大部队和邹军汇合。他们已建好工事,见到朱钢,邹军急忙跑过来:“司令员,马彪那里怎么样?” “解决了,和阳城鬼子有什么动静?” “前面半里地放了流动哨,沒发现有动静。” “这里能听见马彪山寨的枪声吗?”朱钢又问。 “隐隐约约听到手榴弹爆炸。” 朱钢放心了,这里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和阳城还有十四五里,看样子听不到山寨枪声。 “现在不是打阻击而是打伏击。”朱钢告诉邹军:“审问马彪,明早,不,应该是今天一早,一个小队鬼子来新马店和马彪联合驻防。鬼子一个小队,我们四个多排,吃掉他。” 朱钢和邹军带排长在周围察看一番,决定利用已建好的工事,在公路两边埋伏。骑兵排先到稍远的地方隐蔽,枪一响再包抄过来。 朱钢特别指出:“步兵火力要猛,骑兵两轮劈杀离开战场,留四五个骑兵,其余向和阳城方向推进两里警戒,设好路障准备再阻援敌。步兵在骑兵劈杀时冲锋,骑兵离开再上公路。大家忙了一宿都很疲劳,体力也下降,上了公路不和鬼子拼刺刀,用火力消灭。记住,这次不抓俘虏不拼刺刀,缴获多少是多少。” 日军小队长渡边骑着马,率一个小队走出和阳城,前面的尖兵打着太阳旗,队伍成三路纵队,在尘土飞扬的路上行进。 渡边的心情今天特别好,这种好心情,是从昨天山田大队长任命他为驻防新马店最高长官开始的。 怀着为天皇建功立业的抱负渡边来到中国,从满洲里、山海关到这连铁路路轨都和别处不同的地方,一路所向披糜。在他眼里,中国军队简直不堪一击,军队是国家的灵魂,军队尚且如此,平民可想而知,这种劣等民族只配做大和民族的附庸。在这种抱负支配下,渡边作战勇敢杀的人也不少,但提升得并不快,到现在只是小队长,在山田面前只能立正说“哈依”。长期以来渡边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感觉,这种感觉直到昨天才有所改变。 渡边抬头望着前方,那个叫新马店的地方就是自己的领地,今后将是那片土地的主宰。马彪昨天报告,这里除了他这支武装还有八路军,看马彪那种猥琐的样子也叫军人,八路军肯定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时尖兵的报告打断渡边遐想:前方有一片树林地势险要,部队是否继续前进?渡边举起望远镜观察,树林静悄悄,静得似乎有点出奇。渡边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觉得太安静就不正常,于是命令炮火侦察。炮兵架起掷弹筒,向树林“轰”“轰”开了两炮,等了一会,树林还是静悄悄,于是渡边命令小队打起精神前进,显显皇军的威风。 士兵在“君之代”的歌声中迈步前进,渡边骑着马摇摇晃晃踌躇满志,继续做着统治梦,闪着金光的军衔、勋章仿佛向他招手…… 突然一记尖厉的枪声打破宁静,接着是猛烈的射击。只见无数颗手榴弹飞来,爆炸声掀起一阵气浪,渡边也被受伤的战马掀倒在地,身边忠勇的士兵倒下一片。一队骑兵挥舞战刀奔驰而来,渡边站起来刚要问:“你的,什么的部队?”只见眼前刀光一闪,渡边感觉两条腿一阵巨痛,身体开始摇晃…… “我不能倒下!帝国军人永远不能倒下!”渡边挣扎着努力履行自己的承诺,他是没有倒下,而是跪在中国的土地上。接着又是刀光一闪,鲜血从他喉管喷出,就这样,做着为天皇效忠,建立大东亚共荣美梦的渡边,彻底结束了他的帝国武士生涯。 朱钢带部队冲到公路边,经过火力打击和骑兵劈杀,日军死伤大半。不过鬼子毕竟训练有素,在这种突然袭击下,剩下的士兵不用人指挥,很快各自为战顽强抵抗。 八路军更是不搭话,举枪向鬼子射击,三四个战士围着一个鬼子,打得鬼子无还手之力。一个受伤的鬼子不顾头上流着血,挺枪嚎叫着扑来,八路军三把刺刀同时刺中他,把这个鬼子挑到半空。两个鬼子见势不妙跑出公路向树林逃去,朱钢举起驳克枪“叭”“叭”两枪,鬼子应声倒地。有几个朝和阳城方向奔去,又被骑兵排留下的四个骑兵一阵砍杀,转眼成了刀下之鬼。 见日军消灭得差不多,朱钢大声叫道:“抓紧打扫战场,马上撤!”几个鬼子乘乱逃走,朱钢看他们跑得已很远了,只得说:“不要追,让他们去报丧吧。” 邹军高兴地报告:“消灭日军四十余人,缴获机枪两挺,掷弹筒两门,步枪三十多枝,还有一些饼干糖果。战士受伤三人,都是轻伤。” “好,是个大胜仗。”朱钢也很兴奋,看到被战士踩在脚下的太阳旗,灵机一动说:“收起来带回去。”接着吩咐邹军带两个排补充弹药,扛上支队原来的一挺机枪和新缴获的两挺机枪,跑步和骑兵排汇合,鬼子不来半小时再撤,鬼子来了也要顶半小时。 山田早晨送走渡边小队,一直在盘算手中的兵力。虽然是大队长,但目前只有一个中队,另外两个中队还在南边战场,等那里战事结束才能归还建制。上司命令抓紧占领华北的县城和乡村,加快把华北建成大东亚圣战牢固的后方,现在三个小队派出一个,城里只有两个小队。不但要管好县城,还有广大的乡村,虽然有皇协军一个营,兵力实在太少啊。 皇军兵力少,就要“以华制华”,收买更多的中国武装为皇军效力,所以对马彪虽然看不上眼,还是要收留。马彪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奶便是娘的家伙,但你不收留别人会收留,山田也懂得此消彼长的道理。皇军虽然占领了县城,但中国人口主要在农村,皇军的势力不到那里,那里就不会向皇军缴粮纳税。必须抓紧占领农村建立据点,按现在手上的兵力,一个据点最多只能放一个班,其余只有靠皇协军了。 山田正苦苦思索,突然远处传来枪声,山田急忙拿起电话拨通城门。岗哨报告,枪声从新马店方向传来非常激烈。山田一惊,渡边小队去接应马彪怎么打起来了,难道马彪叛乱?好象不会。山田想起马彪说的八路军,山田到山西和八路军打过几仗,八路军装备差穿的破破烂烂,简直象个叫化子部队,但作战勇敢战术灵活神出鬼没。对,渡边小队和八路军遭遇上了。 山田边想边向城门走去,登上城楼举起望远镜向新马店方向了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枪声一阵紧似一阵,好一会才稀落下来。山田脑子飞转着,枪声停了渡边是胜还是败,想想不管是胜是败,派兵去看看总没错。于是亲率一个小队乘车前往新马店,留一个小队看好县城。 部队出县城不久,遇到两个浑身是血的日军士兵,结结巴巴地报告:渡边小队全军覆没。山田大吃一惊,一个小队一下子覆没,遇到什么军队?问两个士兵,士兵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中国军队。“八嘎!”山田大怒,还不知道对手是谁就完蛋了,渡边这个笨蛋怎么指挥的。山田一气拔出刀对着受伤士兵的脑袋狠狠地劈下去,一股鲜血喷出来,溅了他一身。山田气归气,头脑还十分清醒,一个小队被歼,再去一个小队也不一定能胜。于是叫传令兵回城传达命令,剩下的一个小队再出动一半人马,带上重武器,皇协军派一个连,跑步前进。 邹军带两个排扛着三挺机枪,很快和骑兵排汇合,骑兵排已经砍了几棵树放在路中间作路障。邹军和宋强一合计,骑兵分成两组,步兵为一组,每组拿一挺机枪。鬼子来不管乘车不乘车,遇到路障都会停顿,到时步兵先开火,多用手榴弹,骑兵从两边包抄过来。 宋强说:“邹连长,我听你的。” 邹军带步兵埋伏在路旁草丛,大约过了半小时,听到前面传来汽车声,大家精神一振立即做好战斗准备。 日军以战斗姿态乘两辆车赶来,后面还有一个连的皇协军跑步跟着。第一辆车开到这里,看到路障知道有情况,车头上架机枪的鬼子立即四处扫射。 邹军喊了声“打!”,战士把早已拉好弦的手榴弹向鬼子车上扔过去,安排在树上的机枪也响了起来。原来邹军看到路旁有棵大树十分茂密,让一个大个子机枪手爬上去,把他绑在树杆上,派另一个战士也上树,到时为机枪手松绑。邹军特别吩咐机枪手要借助居高临下的优势,压住鬼子的火力。大个子的机枪一响,就把鬼子车上的机枪手干掉,接着向车上鬼子堆里开火。打完一弹夹子弹,身边的战士把绑住他绳子的活结一拉,俩人从树上跳了下来,就地一打滚架起机枪又是一通猛扫。那边骑兵冲了过来,骑兵边冲边开火,两挺机枪象两条火龙。 日军遭到突然打击一时有些混乱,但很快纷纷跳下车,有的趴在汽车底下射击,有的三五一群形成一个战斗小组。在山田指挥下,没有遭到打击的皇协军也展开队形。 邹军一心想抓几个鬼子俘虏,带到根据地让老百姓看看鼓舞斗志,但抓俘虏要近战,于是他一挥手:“上刺刀,抓俘虏,冲啊!” 战士们奋力向前冲去,冲锋中几个战士被鬼子射来的子弹打中,两支队伍很快绞在一起,只听一片金属的碰撞,刺刀刺进肉体的“噗噗”声。两个排对不到一个小队的鬼子,差不多两个战士和一个鬼子刺杀,就这样也不占上风,是八路军伤的多,鬼子伤得少。 按计划骑兵排一轮射杀就撤,步兵在骑兵冲锋时先撤,宋强带骑兵跑了一会回头一看,邹军他们仍和鬼子混战在一起,后面的皇协军正包抄过来。宋强脸色一沉,大声叫道:“骑兵排跟我来,先打伪军。” 骑兵排还是边冲边扫射,两挺机枪不停地喷着火,在他们的打击下皇协军四处逃散。一个冲锋下来宋强勒住马:“亮刀杀鬼子。” “杀!”骑兵排战士大声呐喊着,收起枪挥舞雪亮的战刀向鬼子猛砍,宋强一边劈杀一边喊:“步兵快撤,邹连长快撤!” 听宋强这么一喊,邹军头脑冷静下来,想起朱钢的一再告诚:“不拼刺刀不抓俘虏不恋战”,再看这一冲锋,非但没抓到鬼子俘虏,还伤了几个战士,真是不应该。想到这里邹军大声说:“快撒。”一个鬼子乘邹军分神,一挺枪刺中他的胳膊。 山田看没占到便宜,对方的骑兵又冲过来,他也不想让士兵和八路军在这里同归于尽,要这样和阳没法守了,于是一挥手日军向后收缩。 骑兵排乘双方脱离接触,机枪步枪一起开火,压得鬼子伪军抬不起头,见步兵走远了,才一个呼啸纵马离去。 朱钢带部队朝根据地快步走去,忙了一宿连续打了两仗,战士们又饥又累,但看到缴获的战利品,大家情绪十分高涨。许多战士穿戴着缴获的皮靴和钢盔,还有不少人穿上黄呢大衣,扛起崭新的“三八”式步枪。一个战士拍着掷弹筒说:“总算有了这宝贝,叫小鬼子尝尝咱们的铁西瓜。” 朱钢心想,仗就应该这样打,集中优势兵力,化不利为有利,才能歼敌多缴获多自己伤亡少。一会儿和阳城方向传来枪声,朱钢知道是邹军他们和增援的鬼子交上了手,命令部队:“加速前进!” “今天打了鬼子,他们肯定会来报复,还要再抓紧啊。”朱钢一边加快步伐,一边思考支队今后的部署。 部队带着战利品回到根据地,离哨所还有小半里地,远远的看到俞胜华、张大林和陈建国几个向这里招手。 朱钢松了一口气,六里庄也得手了! 第七章 分兵 朱钢远远的看到俞胜华他们向这里招手,赶紧加快脚步,俞胜华几个也向前跑着,很快两支人马汇合在一起。虽然分手不到一天大家都很激动,高兴地拥抱起来,一片笑声传达着愉快的心情。 朱钢兴奋地说:“消灭鬼子一个小队,缴获机枪两挺,掷弹筒两门,步枪三十多支,炮兵班可以正式成立了。” 俞胜华简单介绍六里庄的情况,林成有部枪支人员全部到根据地,还运来不少粮食布匹:“林成有现在参加八路军很坚决。” “好,好!” “司令员,”张大林问:“邹军和骑兵排呢?” “在后面打阻击很快就到。”朱钢一边说一边派人把伤员送到卫生所:“刘铁他们的伤怎么样?” “不碍大事,都包扎好了。”陈建国答道。 朱钢点点头:“陈参谋安排一下,参战部队吃饭休息,看家的部队向和阳城方向推进一里警戒。”陈建国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俞胜华对朱钢说:“忙了一夜你也休息吧。” “不忙,阻击部队一会就到。” 俞胜华听了不再劝,叫警卫员拿些吃的送过来,他们边吃边休息边等。过了一个多小时,远远的听到马蹄声,朱钢和俞胜华一起迎出来。很快,邹军和骑兵排到了跟前,“情况怎么样?”朱钢问。 “干掉十来个鬼子,我们也有七八个负伤。”邹军答道,他一只条胳膊用绷带吊着。 “怎么这么多伤员?”朱钢心想,打阻击是远距离火力扫射,打完一个突袭就撤,不应该这样啊,再查看邹军和几个伤员大部分是刀伤。朱钢疑惑地望着邹军,邹军却始终回避他的目光,朱钢眉头一皱:“伤员快送卫生所。” 大家忙碌一阵,陈建国走来报告:“参战部队都己安顿好,警戒也出发,司令员、政委,你们休息吧。” 此时已是下午,朱钢回到驻地总觉得满腹心思,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后来实在太累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吃晚饭的时候,见警卫员黄国忠还睡着,朱钢悄悄打了盆水,用凉水洗了把脸,顿时觉得脑子清醒多了,继续想着支队今后的部署。 走到司令部,陈建国和梁家勇正在写战报统计战利品,见朱钢来了,陈建国忙站起来:“司令员,怎么不多休息会。” “可以了,晚上还可以再睡。” 梁家勇递过报表:“这次缴获的真不少。” 朱钢看了看报表问:“人手一枪够不够?” “直属队和后勤都算上,还差一些。从六里庄和马彪山寨运来的粮食,够我们吃一个月的,布匹已交给村里的妇女,让她们赶制军装。”梁家勇又汇报卫生队和铁匠的事,卫生队又招进几个郎中,现在一般的病都能治,就是不能动手术。铁匠打了二十多把大刀,十多把匕首,主要是原料少。 “电话班和炮兵班呢?”朱钢问陈建国。 “电话班正抓紧训练,战士已基本掌握电话机的拆装,准备先在支队部和村口哨所之间架一条电话线,他们要的材料己派人化装到城里购买,电话班下一步进行野战训练。炮兵班人员已到位,共八人,看到缴获的掷弹筒高兴极了,我告诉他们,现在虽然可以实物训练,但我们炮弹少,用炮弹要经司令员批准。” 朱钢点头称是:“炮兵班现在八人,两门掷弹筒用去四人,我们不但要考虑发展,还要想到可能的伤亡,炮兵班增加十人。”说话间俞胜华也来到支队部,朱钢问:“怎么样,睡得好吗?” “好!这次把鬼子打痛了,要预防鬼子报复。” “是啊,回来的路上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原来我们在孙家峪一带悄悄发展,现在利城的夏店镇和老河口打皇协军,在和阳新马店打马彪和鬼子,己经和利城及和阳两县的鬼子正面交锋,他们不管是联合还是单独,都会来报复。我们不能等着鬼子来扫荡,要主动出击,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 “对!看来你已经有了设想。” “我的意见是尽早分兵。”朱钢坚决地说。 “晚上开队委会好好研究,现在吃饭。”俞胜华说。 晚上开会前,朱钢和俞胜华、陈建国、梁家勇一起看望林成有排,逐个和战士握手鼓励一番,对他们参加八路军表示欢迎。朱钢特别吩咐梁家勇,最近对他们的供应好一点。 回到支队部人已到齐,大家问起邹军的伤势,邹军只说:“擦破点皮,不碍事。”朱钢把邹军叫到一边询问阻击战情况,邹军红着脸叙说一遍,朱钢又叫来宋强,说得也差不多。朱钢皱着眉沉思一会,和俞胜华轻声交换意见:“先开战斗总结会。” 朱钢招呼大家坐下后说:“先总结这次战斗,主要是阻击战。”说着示意邹军汇报战斗过程。 邹军说完会场一片沉默,大家都为好几个战士负伤感到可惜,朱钢说:“大家看阻击战有什么长处可以发扬,有什么不足应该汲取。” 见没人发言,张大林在朱钢授意下说:“战士都很勇敢要发扬,不足就是伤亡大了点。” “是什么原因造成伤亡大的?”朱钢紧接着问。 陈建国不紧不慢地说:“表面看是想抓俘虏拼刺刀,实际还是观念问题。” 朱钢环视着大家说:“陈参谋说得对,也就是应该如何看待拼刺刀和抓俘虏。”停了一会,又缓缓地说:“拼刺刀和射击、投弹一样,只是个战术动作,互相之间不存在哪个勇敢,哪个不勇敢,只要能消灭鬼子就是勇敢就是本事。正象邹连长刚才介绍的,阻击战在第一轮火力射击时没有伤亡,还打死近十个鬼子,伤亡都发生在冲锋途中和拼刺刀的时侯。老实说论拼刺刀八路军还比不上鬼子,至少是现在,我们一直说游击战要扬长避短,现在和鬼子拼刺刀不是扬长避短,而是以我们的短击鬼子的长,哪有不吃亏的道理。什么时候拼刺刀,只有在近战混战,在弹药不足了才拼刺刀,同时还要讲究战术。” 一个排长问:“拼刺刀有什么战术?” “怎么没有战术,比如拼刺刀时抽空开枪就是战术。”朱钢说:“和鬼子拼刺刀为什么不能开枪!鬼子拼刺刀退出子弹,决不是讲风度,讲什么武士道精神,鬼子杀害中国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哪有一点人性,哪有一点武士精神。鬼子拼刺刀退出子弹,是因为鬼子的三八枪子弹穿透力强,子弹射中人会穿人而过,容易伤到他们自己人。我们的目的是消灭鬼子,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消灭敌人就行,和鬼子拼刺刀能开枪尽量开枪,拼刺刀开枪不丢脸。今后研究一下,怎样利用鬼子拼刺刀退掉子弹的特点,专门安排人悄悄地开枪。” 刘铁说:“和鬼子没理好讲,怎么好打怎么打,哪有这么多清规戒律。” “对!”俞胜华也表示支持。 “再谈谈抓俘虏。”朱钢继续说道:“抓俘虏当然好,但有个前提,就是不能有伤亡。为抓俘虏造成伤亡,不值!鬼子是什么,是畜牲,拿十个鬼子换一个战士,我都不换!” 还是那个排长问:“看到受伤的鬼子,不知他是投降还是拉手榴弹,怎么办?” 朱钢一笑:“那好办,让鬼子举手投降,不举手就消灭,这个精神每一个战士都要知道。”停顿了一下说:“现在规定,抓俘虏不能有伤亡,如果因为抓俘虏造成伤亡,战士本人不立功不表彰,连排长要检讨。” 听朱钢这么一说,大家都小声地议论起来,俞胜华苦笑一声:“主观上要避免抓俘虏造成伤亡,但子弹不长眼睛,伤亡有一定的偶然性。万一抓俘虏有伤亡,战士不立功不表彰干部要检讨,这个规定算了。” 朱钢回答十分干脆:“行,按政委说的办。”其实朱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连排长都精得很,马上会把这些事告诉战士,战士对鬼子满腔仇恨,宁愿不立功也不愿抓俘虏。过了一会朱钢站起来严肃地说:“鉴于邹军指挥失误,造成战士不必要的伤亡,我提议,邹军通报批评一次,现在举手表决。” 大家一听楞住了,邹军一直是战斗英雄,这次指挥总体还不错,再说邹军自已也受了伤,沒有功劳有苦劳。一时会场都沉默下来,没有人举手。 “为了今后不再发生不必要的伤亡,我请求大家支持我的意见。”朱钢再次一字一句地说。 俞胜华第一个领会到这样处理的意义和重要性,举手说:“我同意。”见两位主官意见一致,大家慢慢举起了手。 随后的队委会上,朱钢谈了当前形势:“前一段时间,支队主要是在山区的孙家峪一带活动,初步站住脚,虽然抓住机会到利城的夏店镇、老河口,和阳的新马店、六里庄打了两仗,但八路军在平原地区的影响还不大。东进支队下一步的任务是,分兵向平原展开,打击牵制日军建立平原游击区;挺进鲁城建立以鲁城为中心的山区抗日根据地,县城影响大,人口密集、人员文化程度高,还有工啇业可以扩大税源。” 朱钢提出整编设想: 全支队分支队部和一二两个大队,连改称大队,为今后发展留出空间。各大队目前不设中队直辖排,辖排的数量暂时不限。每排三个班,每班除班长为十人,为保证战斗力,班排要满员。大队设大队长一名,班排长有条件的设正副职各一名。教导队学员能分配的,全部分到两个大队,军事干部班学员也作相应安排。 支队部留在山区,驻地暂为孙家峪,不日挺进鲁城,一大队到和阳,二大队到利城。 侦察队、教导队一分三,支队部和两个大队各一个,支队部的教导队分干部班和战士班,干部班又分军事和文化干事两部分。大队的教导队主要培训战士,大队今后就地招兵,就地训练,就地发展。支队现在特别缺技术兵,象炮兵、工兵、卫生兵,以及有文化的兵,大队招到这方面人员,一律送支队部,由支队统一训练,统一安排。潘龙到教导队挑本地学员三十人,组成侦察预备队,留在支队部跟着侦察队边干边学。 接着俞胜华宣布干部任命,除了支队司令员朱钢,政委俞胜华已由上级任命外,支队机关和直属队为参谋科长陈建国,后勤科长梁家勇,民运科长姜大海,侦察队长潘龙,教导队长贺大成,特务排长刘铁,干事顾国华和炮兵班、电话班。 一大队:大队长邹军,一排长张长生,二排长杨大勇,三排长林成有,设侦察队、教导队两个直属队。 二大队:大队长张大林,一排长王强,二排长俞志强,三排长宋强(骑兵排),直属队也是侦察队和教导队。 干部班学员分到两个大队和特务排,大队的侦察队长、教导队长,排级副职、班长由大队自行任命,报支队部备案。 听到刘铁调离一大队邹军心痛不己,刘铁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想想支队部确实需要这样的人带特务排。 俞胜华说:“贺大成负责三个教导队组建和学员分配,干部班学员原则上从哪个连来回哪个大队;潘龙负责侦察队组建;陈建国、梁家勇负责武器分配。” 邹军和张大林一听俞胜华这样说,忙和贺大成几个套起了近乎,谁不想分到自已大队的人强一些,武器多一点。 邹军想多要机枪,悄悄拉过陈建国:“一大队机枪手有好几个。” 朱钢耳朵尖,听到说:“机枪平均分配,两个大队和支队部各一挺,谁都不要想吃偏食,以后大队缴获机枪归自己。” 张大林干脆公开耍赖:“司令员,两门掷弹筒都给我们吧,一门掷弹筒打起来没威力,二大队保证多杀鬼子。” “门都没有,炮兵班还没训练好,训练完再说。” “好了,好了,贺大成他们一定会秉公办事,司令员还有任务布置。”俞胜华摆摆手。 朱钢说:“大队在孙家峪再待三天,做好各项准备,教导队抓紧最后的训练。两个大队各抽一个排和骑兵排一起分成两个组,到周围村庄开庆功会,把缴获的鬼子武器、太阳旗、指挥刀都带上,让乡亲们看看。庆功会多讲打鬼子的经过,多讲战士杀鬼子的故事。” 贺大成表示:“挑几个附近村参军的新兵,让他们挎上枪,打扮得精精神神的,一起参加庆功会。” “庆功会要开得热热闹闹轰轰烈烈,通过庆功会进一步发动群众,动员乡亲参加八路军。”俞胜华补充道。 朱钢吩咐梁家勇:“挑一些缴获的鬼子饼干糖果,派专人给刘家集的张蒲送去,就说这是东进支队的战利品,请他母亲尝尝,给其他捐过款的乡坤也送点。” 贺大成不失时机地说第二期干部班开班了,考虑到两个大队的班排长人手紧,这次都招老兵,每个大队送七八个。 朱钢补充道:“参谋工作今后必须逐步正规化,陈参谋从两个大队抽些人充实参谋科,边干边学,他们不到教导队就在支队部,每天抽时间给他们讲讲。林成有排还是他原来的人马,这是收编时说好的。按理这个排应该先留在根据地,经过整训再放出去,考虑到林成有在当地有一定的影响,一大队要利用这个特点加快开展工作。对这个排暂时不安排作战任务,教导队带着训练一段时间,尽快提高他们的军事政治素质。还有,”朱钢指指宋强:“这段日子步兵扩充了,骑兵还是一个排,主要是山区马少,也养不起更多的马。到了平原注意缴马,尽快为一大队培养一个骑兵排。” 邹军听了朝宋强拱拱手:“宋哥,谢了,到时请你喝酒。” 潘龙说侦察队需要地图,希望陈建国抓紧复制,邹军和张大林提出两个大队也要。陈建国显得有点为难:“这几天事多,你们要得又急,复制地图是个细活快不了,恐怕来不及。侦察队的人虽说学了,现在只能画画草图。” 见大家一时沒了主意,姜大海笑着说:“交给民运科试试,听陈蓉说过,他们在学校学过绘图。” 大家一听有些眉目,立即让黄国忠把民运科的人叫来。不一会陈蓉、林海云等人过来,陈建国把情况一说,陈蓉表示平面图可以,立体地貌图不行。陈建国说只要平面图,拿出地图让他们看,又问了比例、方位几个问题,大家都回答得差不离。 “你们暂时放下手头的其它工作,两天之内把每种地图复制三份,陈参谋抽空指点指点。”朱钢命令。 陈蓉代表大家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陈蓉几个走后,邹军感叹地说:“还是有文化好啊。” 朱钢说:“明天我和二大队干部到夏店镇的诊所去一次,看看能不能动员那里的大夫参加八路军。”见俞胜华要劝,朱钢摆摆手:“你看两次战斗就有十来个伤员,现在支队最薄弱的是卫生队。” 散会时朱钢留住宋强:“你准备一下,为大家讲一讲平原步兵如何打骑兵。” 宋强一楞:“我是骑兵,只知道骑兵怎样打步兵,怎么让我讲步兵打骑兵。” 朱钢启发着说:“我们的步兵打骑兵都沒经验,你从骑兵和步兵特点讲起,从骑兵打步兵怎样有利怎样吃亏来考虑,反过来让步兵用骑兵吃亏的战术打骑兵。” 会后朱钢用自已的津贴,让黄国忠弄些菜打了点酒,请邹军和张大林吃宵夜,他们三人都是红军时代的老战友。 朱钢举起盛着酒的茶缸和邹军、张大林碰过喝了一口:“邹军,给你通报批评,老实说冤不冤。” “不冤,司令员和政委都说对,还能冤。” “我说你冤。”朱钢话一出口,邹军和张大林都不解地看着他。 “我还是认为在那种情况下不应该拼刺刀,说你冤,是对你的处理过重。” 张大林略带不满地说:“司令员知道过重,为什么还要这样处理?” 朱钢叹了口气:“沒办法。一对一拼刺刀战士普遍不如鬼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和鬼子拼刺刀,可是说归说,不少人还是不以为然,只有加重处理才能给大家一个震撼。”朱钢真诚地看着邹军:“还是那句话,为了今后不再发生不必要的伤亡,只有让你受委屈,就算用你的处分来挽救战士的生命。”说着紧紧握住邹军的手。 听了朱钢一席话,邹军很感动:“有司令员这句话,再大的处分我也认了。” “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朱钢举起茶缸:“来,我敬你。” 张大林在一旁打趣:“一个通报批评换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叫我也干。” 邹军捶了张大林一拳:“去你的。” 一会俞胜华闯了进来:“好香啊,有酒喝也不叫我。” 朱钢说:“政委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一起喝。” 俞胜华端起杯子:“邹军,我敬你。对你的处理我第一个同意,可心里却是深深的自责,看起来拼不拼刺刀是战术问题,实际是一种思想认识。司令员关于拼刺刀抓俘虏的观念,给我很大震动,到底什么是八路军的好作风、好传统,什么是正义之师、威武之师,都值得大家好好思考。作为政委,支队有模糊认识我有责任,邹军,你是代我受过。” 邹军忙说:“政委,我可不敢当。” 朱钢动情地说:“我就想怎样打鬼子有利,还是政委水平高,上升到理论了。为支队今后有正确的认识,来,一起干。” 第二天一早,骑兵排来到离孙家峪不远的钱村。 前一阵一连到这里发动群众,骑兵排也来过钱村,骑兵的表演给村民留下深刻印象,骑兵排一进村,不少人很快围上来。从教导队专门挑来的从钱村参军的新兵陈正强和刘龙刚,打扮得整整齐齐,肩上扛着三八大盖,吸引了大家羡慕的目光。战士们把缴获的日军掷弹筒、机枪、步枪、指挥刀、太阳旗和望远镜,在村口摆了满满一地。 “乡亲们,”见来了不少人,宋强站到土墩上大声说:“昨天八路军东进支队,在和阳消灭鬼子一个小队,打死鬼子四十多,这些都是战利品。”宋强逐个拿起机枪和掷弹筒:“这是机枪,手一扣几十发子弹突突出去了。这是掷弹筒,一炮能打倒鬼子一大片。” 战士把缴获的饼干糖果分发给乡亲:“大家尝尝打鬼子的战利品。” 几个小孩开始不敢接,陈正强走过来抱起一个:“拿着,是正强叔给你的。”见有一个拿了,其他都接过饼干糖果,连说好吃。 宋强继续说道:“鬼子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也是一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枪也能打死,一刀也能砍死。欢迎大家参加八路军,一起打鬼子!” 战士们在一旁呼喊口号:“参加八路军,一起打鬼子!” “陈正强和刘龙刚是钱村的好小伙,参加这次打鬼子的战斗,让他们给大伙讲讲。”宋强叫来陈正强,陈正强一个立正敬礼,引起不少村民叫好。陈正强从打马彪土匪开始,到伏击鬼子小队、炸鬼子汽车,特别是绘声绘色讲述骑兵排的战斗,引起村民极大兴趣。 “宋排长领着骑兵向鬼子杀去,只见宋排长手起刀落,砍得鬼子头飞出几尺远……”陈正强从小在村里长大,他的话使村民倍感亲切可信。 一个小伙子走出人群:“正强哥,你是跟在宋排长后面,咋看得这样清?” “我是步兵,骑兵砍鬼子我们在一旁,骑兵打完步兵再上,这是朱司令的战术。” “现在让陈正强和刘龙刚为乡亲表演射击。”宋强叫战士拿出准备好的靶子,吩咐陈正强和刘龙刚沉着点。战士们在无人的地方竖起靶子,陈正强打了三枪卧姿射,刘龙刚打三枪单腿跪姿射,一看结果,虽然环数不高,六枪都打在靶上,一下引起村民轰动。 还是那个小伙子走到宋强面前:“当八路军,我算一个。” 当场又有十来个小伙子争着报名:“我也算一个。”“我也算一个。” 宋强让村长说几句,村长清了清嗓子:“乡亲们都看到了,正强娃和龙刚娃参加八路军才个把月,变得多有出息。枪打得准话也讲得好,这样的小伙子,哪家闺女见了不喜欢。当八路光荣!”村长的话倒也实在。 一个中年人走上来问:“我当八路,要不要?” 宋强一看这人有四十开外,说:“参军要行军打仗,你这年岁行吗?” “我当兵也不白吃粮,旁的本事没有,会给牲口治病。” 村长告听宋强:“此人姓王是个外乡人,早几年流落到钱村,和一个寡妇成了家。年前寡妇得病死了,现在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治牲口的手艺不错。” 宋强想骑兵排正需要兽医,表示同意,又对乡亲们说:“大伙再商议商议,要当八路,到村公所报名。” 宋强吩咐陈正强和刘龙刚:“你俩今天留下和家人聚聚,再和刚才报名的小伙子在村里串串门,动员动员,明早归队。”说着和战士扛了几袋从马彪山寨缴获的粮食,在村民的簇拥下,看望陈正强和刘龙刚的双亲。 中午,骑兵排谢绝了村长请他们到村公所吃饭的安排,在村口吃自带的干粮,留下两名战士负责报名,扛上战利品到下一个村开庆功会。 朱钢这天也是一早和张大林带二大队几个班排长及战士,从孙家峪出发赶往夏店镇,为了抓紧时间,安排骑兵排两个战士带几匹马送一程。 他们一路纵马小跑,孙家峪很快抛到身后,出了山区上了通往利城的路,又跑了一阵才翻身下马,朱钢让骑兵排战士牵马先回去,傍晚到这里来接。 虽然朱钢觉得夏店镇目前沒有敌情,为安全起见还是向老百姓借了便装换上,朱钢称大掌柜,张大林称二掌柜。一个排长带战士走在前面,朱钢、张大林几个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前后相隔不到半里,远远的能看见。 上次打皇协军从这里走过,但当时走得急又是夜晚,看不清四周地形,现在可以认真观察一番。这里虽然是平原,但小土坡、河滩不少,树林不算太茂密,一小片一小片的却到处可见。脚下的路比较平坦,村庄和人口明显比山区多,有的村庄离大路较远,远远望去掩映在一片树木之中,有的村庄就在路两旁。 朱钢和张大林几个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在平原八路军如何扎根。 说起在平原扎根,张大林有些犯难:“鬼子机械化部队在平原说来就来,我们只有两条腿,扎根困难不少。” 朱钢经过深思熟虑地说:“要扎根,破路找靠山。” “破路我知道,就是改造地形,把路修得窄,只能通农村一般的大车不能通汽车。找靠山是找什么山?” “老百姓就是八路军的靠山。要找到这座山,一是群众纪律,让老百姓感受到八路军是自已的子弟兵,是自己的亲人;二是战斗实力,老百姓供你养你,就是希望得到军队的保护,没有战斗实力其它都是空话。”朱钢又语气坚定地强调:“有了老百姓这座靠山,八路军好比龙归大海,虎入山林!” “现在重要的是壮大队伍。”张大林深有感触。 “对,所以马上向平原发展,山区毕竟天地有限,也养不起更多的部队,你再考虑一下平原的战术特点。” 说话间已接近夏店镇,走在前面的排长带来一个侦察员。侦察员说,昨天镇上来了鬼子一个小队,抓几个人拷问没问出什么,烧毁几间房屋回城了。 “那个诊所还在吗?”朱钢问。 “在。” “好,带路。” 夏店镇说是镇也只有两三条街,街上十几家店铺一个集市,这里靠近山区,是远近山货的交易市场。朱钢一行沒有马上到诊所,先在镇上转了一圈,这里的集市经常有山里山外的人来往,几个生人沒引起注意。诊所在镇东头,一旁是几家小店铺,门口一个药房,朱钢让其他人在四周转悠,和张大林走进诊所。 诊所里一个大夫正给人看病,朱钢和张大林顺势坐在一旁。大夫三十来岁,眉清目秀,但眉宇间似乎掩盖不住一丝忧愁。 大夫给病人看过病开了药方,让他到药房拿药,抬眼看了朱钢和张大林一眼,说了声:“哪位先生?”朱钢起身在大夫跟前坐下。 “先生什么地方不舒服?” “心口痛。” 大夫看看朱钢,眨眨眼似乎回想什么,接着用听筒在朱钢心口听了一会:“很正常嘛,心口怎么个痛法?” “一痛国家遭受侵略,二痛抗日将士受伤无人治疗。” 大夫听了一楞:“你们是什么人?” 张大林在一旁用手比划着“八”字:“前几天来过。” “哦——”大夫似乎想起来:“你们是打皇协军的八路军,好,佩服!当时听了你们的演说,怪不得看起来有些眼熟。这位是——”大夫望着朱钢。 张大林介绍道:“八路军东进支队司令员朱钢。” 朱钢微笑着朝大夫点点头:“大夫怎么称呼?” “姓陈,陈海远。” “不知陈大夫怎么会到此开诊所?” 陈海远叹了口气,原来陈海远留学日本学的是医学外科,回国后在太原医院就事,妻子王丽芳是医院药剂师,太原失陷前回到老家开诊所谋生。小镇没有很多外科病人,现在是什么科的病都看,妻子也是即当护士又配药,家中有老母和一个四岁的女儿。“原本想在小镇过个太平日子,日本人打太原,自己惹不起躲得起。谁知日本人又来到这里,现在是躲也沒地方躲。” 朱钢说:“鬼子要侵占咱们全中国,老百姓如果都要躲,只会任人宰割。不把鬼子赶出去,不管躲到哪里,都逃脱不了被鬼子屠杀的命运。陈大夫知书达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家都和鬼子斗,就能把鬼子赶走。” 陈海远无奈地说:“八路军英勇善战早有耳闻十分钦佩,可我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扛枪杀敌。” “战争是综合的对抗,既要有前线战士杀敌,也要后勤保障。枪炮要人造,战士要吃饭穿衣,生病负伤要治疗。八路军就需要象陈大夫这样医术高明的医生。” “这个道理我懂,可家中有拖累,上有老母下有小女。” “前几天我们在这里消灭皇协军,难保鬼子不会再派兵来,这里老百姓又要遭殃。东进支队在孙家峪一带建立了根据地,陈大夫可以把家搬到那里,山区生活可能艰苦点,心情绝对舒畅。至于陈大夫,参加八路军更好,如有困难在孙家峪行医也行,也是为抗战出力帮助八路军。”朱钢真诚地说。 张大林如实相告:“八路军最近和鬼子伪军打了几仗,有几位战士负伤,我们有卫生队但大病重伤治不了。” 朱钢起身在诊所走动,一边观察一边思考如何说服动员陈海远。虽然是战乱年月,陈海远的诊所却布置得颇有书香气,正面墙上挂着一幅苏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草书,侧面墙是李清照的《声声慢》。朱钢不禁默念起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指着墙上的诗词说:“想不到陈大夫不但医术高明,还精通文学。” “哪里,哪里,偶尔读读。” “我这里也有一首诗,不过是新体诗,不知陈大夫喜欢不喜欢?” “愿洗耳恭听。” 朱钢定了定神,慢慢念道: 我,/埋怨,/我不是一个琴师。祖国呵,/因为/我是属于你的,/一个大手大脚的/劳动人民的儿子。我深深地/深深地/爱你!/我呵,/却不能,/像高唱马赛曲的歌手一样,/在火热的阳光下,/在那巴黎公社战斗的街垒旁,/拨动六弦琴丝,/让它吐出/震动世界的,/人类的第一首/最美的歌曲,/作为我/对你的祝词。我也不会/骑在牛背上,/弄着短笛。/也不会呵,/在八月的禾场上,/把竹箫举起,/轻轻地/轻轻地吹;/让箫声/飘过泥墙,/落在河边的柳阴里。然而,/当我抬起头来,/瞧见了你,/我的祖国的/那高蓝的天空,/那辽阔的原野,/那天边的白云。悠悠地飘过,/或是/那红色的小花,/笑眯眯的/从石缝里站起。/我的心啊,/多么兴奋,/有如我的家乡,/那苗族的女郎,/在明朗的八月之夜,/疯狂地跳在一个节拍上,/…………我的祖国呵,/我是属于你的,/一个紫黑色的/年轻的战士。当我背起我的/那枝陈旧的“老毛瑟”,/从平原走过,/望见了/敌人的黑色的炮楼,/和那炮楼上/飘扬的血腥的红膏药旗,/我的血呵,/它激荡,/有如关外/那积雪深深的草原里,/大风暴似的,/急驰而来的,/祖国的健儿们的铁骑……/祖国呵,/你以爱情的乳浆,/养育了我;/而我,/也将以我的血肉,/守卫你啊!也许明天,/我会倒下;/也许/在砍杀之际,/敌人的枪尖,/戳穿了我的肚皮;/也许吧,/我将无言地死在绞架上,/或者被敌人/投进狗场。/看啊,/那凶恶的狼狗,/磨着牙尖,/眼里吐出/绿色莹莹的光……祖国呵,/在敌人的屠刀下,/我不会滴一滴眼泪,/我高笑,/因为呵,/我——/你的大手大脚的儿子,/你的守卫者,/他的生命,/给你留下了一首/崇高的“赞美词”。/我高歌,/祖国呵,/在埋着我的骨骼的黄土堆上,/也将有爱情的花儿生长。 朱钢念到最后眼里闪着泪花,诊所刹那间一片寂静,大家都被这首诗感染而震动。 倾许,陈海远激动地说:“好诗,好诗,想不到朱司令文武双全。” “不是我写的,是我一个战友陈辉写的,题目叫《为祖国而歌》,可惜他……” “怎么了?” “己经在和鬼子的战斗中牺牲了。” 沉默了一会,陈海远抬起头坚定地说:“朱司令,搬家,参加八路军。” 朱钢激动地握着陈海远的手:“欢迎你,八路军欢迎你。” 张大林也十分高兴:“今后伤员有救了,战士作战会更勇敢。” 朱钢和陈海远商量,难保这里没有鬼子耳目,今天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天不亮悄悄走。张大林指指诊所的医疗器械:“这些东西?” “都带上,还有药房的药。” 朱钢说:“这是你的家产,我们出钱购买。” 陈海远一脸的严肃:“既然投身抗日,就不惜毁家救国,八路军打鬼子连命都不顾,我哪能在乎这些。” 朱钢庄重地朝陈海远敬了个礼:“我代表东进支队全体战士谢谢你。”这一下倒弄了陈海远一个大红脸。 张大林把四周警戒的战士叫进来,留下三人帮陈大夫收拾,明早和陈大夫一起走,并严肃地说:“一定要把陈大夫一家安全带到孙家峪。” 回去的路上朱钢心情舒畅,东进支队最薄弱的医疗队问题,总算解决了。 张大林说:“司令员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陈海远。” 朱钢摇摇头:“不,是八路军的威望,是老百姓的爱国心!” 回到支队部朱钢兴奋地向俞胜华叙述到夏店镇的经过,又派黄国忠叫来梁家勇,梁家勇听说来一位医术高超的医生,十分高兴,说:“干脆正式成立东进支队野战医院。” 俞胜华表示支持:“卫生队撤销现有人员进野战医院,任命陈海远为院长,朱林华任副院长。”见朱钢沉吟着,俞胜华问道:“怎么,不妥吗?” “不,”朱钢摇摇头:“完全同意任命陈海远为野战医院院长,陈海远是毁家救国,那些医疗器械和药品花钱也买不到。他家中有母亲和女儿,我觉得应给他一笔安家费,每月发一定数量的生活费,再配一个勤务员。” 这回倒是俞胜华沉吟了:“配勤务员,每月发生活费,东进支队可是没有先例,别人会不会有意见?” 朱钢解释道:“陈海远的母亲和女儿毕竟靠他抚养,给他配勤务员发生活费,可以让他发挥更大作用,不把时间花在家庭琐事上。支队马上要分兵,按理每个连排应配卫生兵,但现在却派不出。陈海远除了为战士和老百姓看病治伤,应把一部分精力放在培训上,尽快培养出一批卫生兵和护士。” 梁家勇表示赞同:“医院归后勤科管,这几天看伤员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心里急却使不上劲,谁有意见我去和他说。再不行,只要司令员政委同意,我愿意给陈海远当勤务员。” 梁家勇这么一说,朱钢和俞胜华笑了,俞胜华说:“好,举行欢迎陈海远的群众大会,会上宣布野战医院成立和陈海远的任命。这样一是为今后改编部队招收新兵树傍样,二是让孙家峪老百姓知道部队招护士。这段时间报名的都是小伙子,要专门招一些年青姑娘当护士,沒有文化也可以,到部队再学。” 第二天中午,孙家峪村口站满了人,有战士也有村民。村口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台后墙上贴着大红纸,写了一行大字:“欢迎留洋医学博士参加八路军”。这“留洋”原来写的是“留日”,梁家勇一看改成留洋,还说,管它东洋西洋,反正是留洋,就是不提小日本。 去迎接的骑兵来报告,陈海远一行马上能到,不一会,远处来了一批人,朱钢目光朝前打量。只见陈海远走在前面,骑兵排战士牵着马,两位妇女骑在马上,朱钢等人赶紧迎上前去。 陈海远也看清朱钢,又看到村口的人群似乎一楞,连忙让妻子和母亲下马,自己加快脚步向村口走去。 朱钢跨前几步握住陈海远双手:“欢迎,欢迎,”一边介绍俞胜华等人。 俞胜华说:“陈大夫毁家救国,令人敬佩。” 陈海远连忙表示:“那里,那里,八路军舍身杀敌才是英雄。” 朱钢向陈海远妻子和母亲表示慰问,又指着台上的标语对陈海远说:“开群众大会,欢迎陈大夫。” 朱钢、俞胜华和陈海远等人登上台,有人找来几张椅子,让陈海远妻子和母亲坐下。 “同志们,乡亲们,”朱钢站在台口大声说:“这是留洋医学博士陈海远大夫,今天参加八路军,还带来了医疗器械和药品。” 陈蓉在台下领头高喊:“欢迎陈大夫参加八路军!团结起来,共同抗战!”参加大会的战士和村民跟着一起呼喊。 “东进支队野战医院正式成立,请俞胜华政委宣布任命。”待口号静下来,朱钢说。 俞胜华走到台前,朗声宣读:“任命陈海远为八路军东进支队野战医院院长。”说着请陈海远走到台前,“任命朱林华为副院长,王丽芳为护士长”又请朱林华和陈海远妻子王丽芳走到台前,台下响起热烈掌声。 “请陈海远大夫讲活。” 陈海远朝大家深深鞠躬,抬起头已是满脸热泪:“从八路军身上,我看到国家的希望,民族的前途。今后一定尽自已的能力,为大家看病治伤,让战士多杀鬼子!” 朱钢、俞胜华又一次和陈海远热烈握手,朱钢转身面向大家:“乡亲们,陈大夫不但为八路军治伤,也为乡亲们看病,野战医院护士不多,准备招女兵当护士,欢迎年青姑娘报名。现在让八路军女兵陈蓉,给大家唱支歌好不好。” 台下一片叫声:“好!” 陈蓉今天特地穿了件新发的军装,束着借来的武装带,挎着也是借来的盒子枪,显得神采飞扬。她大大方方走上台,清清嗓子唱起“松花江上”。 村长孙富贵也上台讲了话:“乡亲们,大家都看到了,八路军女兵多精神多漂亮,咱村的姑娘参加八路军也会这样精神漂亮!” 这几天,朱钢的心情一直很好,部队整编、医院组建都比较顺利,但有一件事让他十分恼火。 欢迎陈海远大会的第二天,梁家勇跑来请示:“建医院的地方已选好,原来的房屋要修整一下,能否派些人帮着干活。”朱钢想也没想就让张大林带人去。 过了小半天,朱钢走过医院,看见帮着建医院的战士懒懒散散,一堵墙垒到一半,张大林也在一旁抽烟。一问,一个战士说:“建医院的事不能让新兵干吗,我们的事都是自己干。还有修战壕也应该让新兵锻炼锻炼,这些新兵怎么象老爷似的。” 朱钢严肃地说:“你们都是老兵参加多次战斗,如果受伤的战友因为没人抢救,牺牲在你怀里,你会是什么心情。医院早一天建起来,就能早一天救伤员。你们哪个能在战场救伤员,不要说为你干活,我愿意给你下跪!”停了停,朱钢又说:“修战壕让新兵锻炼也不错,可是新兵当前最重要的是抓紧军事训练,早一天训练好,早一天上战场。现在发生战斗,只有老兵能上战场,就算你们有本事和鬼子打个平手,大家一对一干,鬼子受伤你也受伤,鬼子战死你也战死。如果新兵早一天上战场,我们两个人三个人对一个鬼子,说不定鬼子死了,我们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说着,朱钢拿起工具垒墙头:“你们愿意干就干,不愿干一边歇着。” 张大林一见,放下烟袋急忙干起来,一边对战士吼道:“还不快干活!”战士们听了朱钢的一席话十分感动,都加紧干起来。 警卫员黄国忠悄悄拉过张大林:“司令员还有事。” 张大林怯声声地对朱钢说:“司令员,我们错了。你还有大事,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几个战士也愧疚地表示:“司令员,我们错了。” 朱钢知道这几天战士确实很辛苦,不再说什么,只批评张大林:“战士不了解全局,你是干部应该了解,现在时间紧迫敌情严重,沒有特殊情况,新兵的训练不能影响。” 从此朱钢肯为救伤员下跪的事,在远近传开了。一个老学究说:“朱司令真是爱兵如子啊!”不少战士也说:“跟这样的司令当兵,把命搭上也值!”朱钢听了淡淡一笑:“那也是一时说的急话。”此是后话。 晚上支队部坐了满满一屋人,来的是新任命的班以上干部。 朱钢说:“部队马上到平原,很可能会遇到鬼子骑兵,现在让宋强为大家讲讲在平原步兵如何打骑兵。” 大家一听乐了,骑兵教步兵打骑兵,沒听说过。宋强不管大家讥笑的神态,稳稳地站起来说:“不管是步兵打骑兵,还是骑兵打步兵,先要了解步兵和骑兵各自的特点,了解各自的长处和短处。” 宋强指出:骑兵特点是速度快,善于远距离奔袭,气势强,给对方心理压力。骑兵作战方法有两种,一种马仅作为交通工具,到达作战地点下马战斗,这和步兵差不多;另一种是马上作战,如劈杀,训练有素的骑兵劈杀很凶猛、也很准。还可以在马上射击,快速接近敌群扔手榴弹。骑兵在马奔跑时射击准确性比较低,步兵对骑兵射击准确性也低。 宋强以新马店伏击战为例:“在新马店,骑兵等步兵的火力一结束就冲过去,不让鬼子有喘息的功夫,沒时间组织有效抵抗,马上对鬼子实行第二次打击,对鬼子的精神摧毁很大。骑兵来回两遍劈杀,消灭不少鬼子,虽然鬼子也开枪射击,但骑兵沒有一人伤亡。” 见大家听得很专注,宋强增添讲课信心,擦擦头上的汗继续说道:“步兵打骑兵要想办法让骑兵下马作战,这样骑兵失去快速的长处,变成步兵对步兵。骑兵在平原来去如风,步兵遇到骑兵,赶快占领对自己有利的地形,如村落、树林、房屋,使骑兵不能快速冲到步兵近前劈杀,又不能快速离去,马就失去作用。千万不能在空旷的地方分散转移,这样成了骑兵的活靶子。步兵打骑兵要集中火力,形成一定的火力网,如排枪、集中投手榴弹。单枪打奔跑的骑兵,准确性低,马比人体积大,打马命中率相对高一些,俗话说射人先射马就是这个道理。骑兵发生过马奔跑时受伤,马上的士兵被摔伤摔死拖死的事。” 宋强接着指出步兵打骑兵应注意的事,举了几个战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宋强说完朱钢带头鼓掌,大家也都由衷地热烈鼓掌。 邹军笑着说:“宋强到一大队来,我这个步兵大队长让给你了。” 宋强忙摇摇手:“我哪有那个能耐,是司令员赶鸭子上架。” 接着朱钢谈分兵后的注意事项:“大队到了平原和支队部离得远,今后都是独挡一面,要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我们的通讯差,支队到现在还没有电台,大队要善于抓住战机果断决策。有些事不能都等向支队部请示批准了再行动,可以采取边行动边请示,或事后再汇报等做法。要看到在军队数量、装备、士兵个人军事素质等方面,八路军和日军的差距,别以为我们的战士在教导队训练过就了不起,他们才训练几天,鬼子的士兵一般要训练好几年。要多打仗、打小仗,积小胜为大胜,哪怕一天打死一个鬼子也好,十天就是十个,一百天就是一百个,鬼子是打死一个少一个。现在主要是和鬼子抢占乡村,沒有十分把握,近阶段不攻打县城。” 朱钢把当前工作归纳为几句口号: 大力宣传共产党,大力宣传八路军,大力宣传统一战线; 大力培养本地干部,大力培养知识型干部,大力培养军事技术干部; 扩军越多越好,发展越快越好。 俞胜华强调到新区必须严格执行八路军的各项政策,也提出几句口号:人人勇当杀敌的英雄,个个争做执行纪律的模范;每人每天为老百姓做一件好事,每个人交一个老百姓好朋友。 这天一早,一大队二大队整齐地排列在孙家峪村口,支队部人员来送行,来送行的还有孙家峪村民和附近几个村新兵家属。陈蓉站在队前指挥唱歌,一时间,雄壮的歌声在连绵的山谷响起,在广阔的原野回荡: 红日照遍了东方, 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 看吧!千山万壑,铜壁铁墙, 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 ……………… 歌声,唱得让人热血沸腾,听得让人热泪盈眶。 首先举行新兵授枪仪式,朱钢大声说:“接过枪就是接过乡亲的重托,接过保卫家乡的责任,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国家的卫士,要用生命和热血担起这神圣使命!” 新兵一个个*地从朱钢、俞胜华手中接过枪,陈正强代表新兵发言只有一句话:“父老乡亲们,等着我们杀鬼子的好消息吧!” 朱钢一声“出发”,邹军、张大林代表两个大队向战友和乡亲敬礼,带领部队踏上征途。 第八章 巩固根据地 送走两个大队,朱钢立即派出侦察队到县城侦察,又从文化干事班抽一部分人参加卫生兵培训。民运科带领部分新兵组成几个地方工作组,每组四到五人,配枪二至三支,到周围几个村展开工作。 这时陈建国递上支队部人员和武器清单:参谋科七人,人手一枪;后勤科和民运科只有科长配一支枪,侦察队十来支枪;教导队战士班、干部班、文化干事班共有百多人;特务排三十四人,人手一枪,机枪一挺;其他有炮兵班、电话班;后勤科未分配枪十多支,手榴弹二十多颗,子弹六百余发;总人数二百五十余人。 朱钢看了看说:“后勤科、民运科各发两支枪,其余给教导队,手榴弹和子弹给特务排,枪还缺一百多支。”又对俞胜华说:“我们东进一个多月还没和上级联系过,该汇报一下,看看上级有什么新指示。” “是啊,”俞胜华点点头;“写份材料派人送去吧。”说着安排顾国华起草汇报信。 “如实汇报这一个月的情况,分兵到和阳、利城,准备向鲁城县城推进。另外向旅长提一个要求,派电台和报务员,今后可以及时和上级联系了解形势,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也好作战略上的配合。”朱钢说。 顾国华很快写好汇报信,朱钢看了一遍了作些改动递给俞胜华,俞胜华看了要顾国华再抄一遍。 “你看派谁去送汇报信?”朱钢问 “顾国华去,不过这一路要带些兵,到特务排临时抽几个吧。” “特务排要训练,还是叫黄国忠和胡大林去,我们克服几天。” 顾国华抄好汇报信,朱钢和俞胜华签了名,朱钢对顾国华说:“旅长有什么要问,你详细汇报。对了,再向旅长要几个军械修配人员。” 顾国华应了一声说:“要人的事,司令员还是写一下。” 朱钢拿起笔,在汇报信的空白处写了几行字,对俞胜华说:“我到特务排看看,下午一起去医院,看有什么问题现场解决。” “刺杀除了体能和技术,还要看哪个胆大,敢毫不犹豫地出刀。要把这股劲和体能、技术结合在一起,才能成为实实在在的高手。”刘铁正就带领一个班练刺杀,讲解要领。 “对,刺杀动作不能讲究花架子,要实用。”朱钢来到特务排接过话题,还操起刺杀训练枪做了几个示范动作,又问刘铁:“那两个班呢?” “在后山训练。” “看看去。” “好。”刘铁向战士挥挥手,让他们自己练。 朱钢边走边说:“最近要挺进县城,可能会有战斗,特务排战斗力怎么样?” 刘铁苦笑一下:“这些新兵训练时间太短,现在只不过学会打枪投弹,战术还谈不上。” “形势不等人,这几天战术训练多下功夫,支队部现在只有特务排是战斗部队。” “我知道,已经和几个班长商量了,先训练进攻和防守。进攻内容有冲锋队形、利用地形地物、阵地攻坚和房屋攻坚;防守是利用阵地、利用房屋、撤退队形和火力配备等。” 说话间到了后山,一个班长正在给战士作冲锋示范,只见他一会躬身奔跑,一会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匍匐前进。另一个班长一旁讲解:“这是高姿匍匐,侧身匍匐,现在是跃进。”那个班长冲锋也不是直线向前跑,而是利用地形,一会从这棵树后奔到另一棵树后。山上有两座坟,他奔到一座坟后,扔出一个土块,“这是投弹。”讲解的班长大声说。 朱钢看了满意地点点头,班长示范完看见朱钢要走过来,朱钢摆摆手:“你们继续练。” 两个班长又给战士讲解匍匐前进的动作要领,接着安排一个班演练冲锋,一个班观看。冲锋的战士有的显得比较笨拙,引起一片笑声,一个战士忍不住高声叫起来:“身子放低点。”冲锋的战士回来后,班长对他们的动作作了纠正,让另一个班练:“他们的错误你们不要再犯。”这个班的动作果然好些。 刘铁信心十足地表示:“只要给我半年时间,就能带出一支好部队。” 朱钢也苦笑一下:“你的要求不高,但不可能。”刘铁点点头,朱钢又说:“晚上的时间也要用好,你们怎么安排?” “可以练刺杀,过几天可能有战斗,我想先练行军和紧急集合。这些新兵都沒上过战场,战场变化无常,抽空再给他们讲讲战场注意事项。” “具体讲什么?” “比如埋伏,遇到敌人的火力侦察不能惊慌,在敌人火力侦察中受伤不能出声。还有射击位置必须经常变动,战场上向首长报告不要敬礼,防止敌人认出我方首长打冷枪。这些有的是经验,有的是血的教训。” “好!”朱钢大为赞赏:“这些注意事项,其他新兵也要学。你和班长再商量商量,考虑全面些,我派人来记录整理编成小册子,下发教导队和其他连队。有什么困难吗?” 刘铁想了想:“还是装备,除了武器弹药,战士的军装还不齐,大部分沒有被褥。另外战斗经常要修建工事,土木作业的活不少,应配备工兵铲。工兵铲不能每人一把,一个班总要有几把,这些都是步兵的基本装备。” “写两份清单,一份交后勤科,一份交支队部,不过恐怕不能一下子都解决。” “我知道。” 朱钢看看时间差不多和刘铁握手告别,又向战士挥挥手。 医院刚组建显得有些凌乱,门口围着七八个年青女孩子,询问报名当护士的事,梁家勇和后勤科的人在登记。王丽芳问一个女孩子年龄、健康等情况,当问到是否读过书,那个女孩子摇摇头,王丽芳眉头皱了一下沒说什么。朱林华领着几个人整理药房,看见朱钢和俞胜华迎了上来。 “陈大夫呢?”朱钢问。 “在后面查病房。” “看看去。” 俞胜华边走边对朱林华说:“陈大夫刚参加八路军,情况不熟悉,他们夫妻有个适应过程。你是老八路,医院的事多操心。” “我知道。” 病房里陈海远已检查完毕,孙秀珍给一个伤员换药,朱钢、俞胜华对伤员安慰了一番,让他们安心养伤。 走出病房,朱钢问起伤员的伤势,陈海远说:“就一个伤重点,其他都是轻伤,前一段处理基本正确。那个重伤员可能是没药的缘故,伤口有些感染。” “有沒有问题?” “不要紧,我带来药已经换上了。” 俞胜华说:“陈大夫和王大夫刚来,朱林华介绍一下原来卫生队的情况。” 朱林华介绍说,从旅部来时卫生队只有两个人,到这里招了四个当地的中医、郎中。情况是药品少、人员少、医务人员医疗水平不高,只能看一般的病,不能动手术。前几天招来几个女孩子,说是当护士还沒培训,只是照料照料伤员。 梁家勇补充道:“今天看见好几个女孩来报名,王大夫她们在接待,从后勤科抽人来帮忙,准备留下当管理员。” “好!后勤科缺人再从新兵里挑。”朱钢说。 俞胜华朝陈海远点点头:“陈大夫,我把情况和一些设想说一说。东进支队现在分为支队部和一、二两个大队,两个大队今天已去开辟新区,全支队的医务人员都在这里。我们想尽快培养组建两个卫生队,派到大队担任战地救护,野战医院还留在支队部。为此安排十多个有文化的新兵到医院,明天来报到,准备培养成卫生兵,同时再动员当地女孩子来当护士。不知道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朱钢接过话题:“我说一下形势,东进支队到这里已经和鬼子打了两仗,鬼子肯定要来报复,战斗随时会发生。现在全支队都在抓紧训练,我们的口号是‘和鬼子抢时间’,医院要医疗、培训同时展开。”说到这里朝陈海远、王丽芳抱歉地一笑:“陈大夫、王大夫,都是为了打鬼子,你们辛苦一下,有什么要求和困难提出来。” 陈海远思考了一会说:“先说培训,我带来一些医学书,可以整理编成教材,就是要印刷。培训人员应增加药剂师,药剂师的职责除了医院工作还有制作药品,我们原来在太原的医院有附属药厂,王大夫的本行就是药剂师。八路军药品少,办简易药厂要早作打算,所以十多个新兵还太少。有些药还要靠买,医院应配采购员。另外象绷带、伤员用的夹板,可以自己制作,技术要求不是很高。一些发达国家,每个士兵都配急救包,主要是绷带和止血粉,当然我们能配多少是多少,但绷带是最基本的,可以使战士受伤后马上得到包扎,所以绷带的用量很大。”陈海远见朱钢、俞胜华几个听得很专注,又说:“说到培训,还有对士兵的培训。我在日本学习时,日本政府经常组织医学院学生到军队给新兵讲解战场自我救护,使士兵学会包扎伤口,不知八路军的新兵培训有沒有这方面的内容?” 王丽芳说:“刚才问来报名的女孩子,都沒读过书,沒有文化学护士有困难。” “陈大夫、王大夫不愧经验丰富,都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商量一下再作安排。”俞胜华表示赞同。 “我再谈几点,”朱钢微笑着朝陈海远、王丽芳点点头:“医院归后勤科,有什么要求和困难找梁科长,梁家勇也多到医院跑跑。陈大夫、王大夫今后的主要精力放在医疗和培训上,一般的管理让其他人多操心。办药厂需要的材料和设备,开一个清单。我们是部队医院,要跟着战士跑,跟着战斗跑,发生战斗医院要组织战地医疗队,使伤员一下火线就得到救治,当然首先要保护医院的安全。红军时期条件差,不少战士受伤后抬着往后方医院送,一走好几里,血流好几里,有的伤员就是在送的路上牺牲的。请陈大夫考虑一下,战地医疗队的人员、器材配备等问题。说到文化我也有同感,可是山区哪有这么多读书人,特别是女孩子读书的更少,可以让她们边上文化课,边学医务。” 离开医院,俞胜华让梁家勇一起回支队部商量,一路上大家默不作声。到支队部坐下后,朱钢征求他们的意见:“政委,你们俩一个负责一个分管,先谈谈?” 梁家勇说:“后勤科再派两个人过去当管理员兼采购,侦察队经常外出,有些采购可以委托他们办,一般的事务其他大夫也可以少管,让管理员负责。” 朱钢沉思了一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干脆任命一个院长助理,主要负责管理和后勤。” “至于做绷带和夹板,”梁家勇表示:“交给木匠和做军服的妇女,让陈大夫指导。” 俞胜华谈了自己的意见:“山区读书人少,护士只能动员女孩子来干,把陈蓉和林海云抽出来临时到医院帮忙,负责教材印刷和护士班的文化课。她们还可以教新兵唱歌,抽空在孙家峪开识字班,前几天我和姜大海跑了几个村,已准备办识字班,这也是民运工作。从卫生兵里抽几个人先重点学战地自我救护,再到新兵中教。” 朱钢问:“增加卫生兵的事怎么办?” 俞胜华想了想:“我们马上要挺进县城,那里文化人肯定多,到时再充实卫生兵。” 朱钢说:“报名当护士的人还不多,陈大夫参加八路军,我们招护士只有孙家峪知道。陈蓉几个都是本地人,让他们回去几天,动员些女孩子来。” 朱钢和俞胜华几天都是马不停蹄的处理各种事,干部战士看了有的说:“司令员、政委疯啦。”有的说:“这就是和鬼子抢时间。” 朱钢在炮兵班和炮兵一起训练了半天,他说:“我沒干过炮兵,也要熟悉一下,不然怎么指挥。”并让刘得彪考虑步炮协同问题,到时给大家讲一下。 抽空朱钢给参谋上了一课,图上作业、情报分析、作战计划草拟,让参谋大开眼界。他强调:“指挥作战,战士的生命都在你手上,好的指挥少伤亡,瞎指挥害死人。” 俞胜华吩咐陈蓉几个:“你们回去动员女孩子来,陈蓉还要给她们当文化教员。”并安排新到地方工作组的人学习政策:“工作组的任务主要有两项,组织群众发展生产,组织民兵就地训练,从你们中间抽人担任民兵队长。”朱钢也说:“不要看不起民兵,民兵是正规军的后备军,平时站岗放哨,维护社会治安。正规军集中精力打鬼子,战时民兵可以组成担架队。” 俞胜华和梁家勇商量,把后勤科的人分成铁匠、木匠、被服、粮食征购等方面的管理员,每人管一摊事。还准备开商店,山货统购统销,这样也方便村民。 三天后的黄昏潘龙带侦察队回来,朱钢马上召开会议,除了队委会成员,干部班和参谋也一起参加。 潘龙介绍说,鲁城现在是一个商会会长和保安团长在主事,县长和其他一些头头脑脑几个月前都往南跑了。保安团原有一百多人,跑了一半,后来又招了些,现在仍是一百多。保安团枪支基本齐全,沒有重武器,他们实际控制城关和附近的五六个村。城里人心浮动,周围几个县来了鬼子,也沒见保安团有什么举动。从孙家峪到县城一路的村庄沒有地方武装,过了县城往东,在一个马里沟的镇上有一股六七十人的武装,打的是“鲁城自卫队”旗号,为首的是原保安团团副,成员是原来的保安团和一些溃兵。据说保安团长和团副原本就不和,那个团副想控制县城,乘乱拉起自己的队伍。现在两股武装屡有磨擦,前几天还为一个村的粮款打了一仗,双方互有伤亡。 “怎么是为一个村的粮款?”朱钢问。 “那个村原来是向县城的保安团交粮,自卫队也来收,不知怎么那个村沒理自卫队,还把粮款交给保安团。被自卫队半路截走,杀了几个人,保安团知道就和自卫队打了起来。”潘龙解释道。 “老百姓对自卫队有什么反映?” “老百姓说自卫队象土匪。” 朱钢又问:“自卫队战斗力怎么样?” 一个侦察员答道:“马里沟是我去的,自卫队虽然人少,战斗力不比保安团差。有一挺机枪,二十来个老兵,听说是溃兵。” “保安团和自卫队驻地的情况呢?” 潘龙说:“保安团驻扎在城里的营房,鲁城城墙不高,刚打过仗加强了警戒。” 那个侦察员摊开他画的马里沟草图比划着说:“自卫队分三个小队,住在马里沟的骡马大店和一个楼房,也加强了警戒。” 朱钢见问得差不多,说:“大家看怎么办?” 姜大海最近组织民运科学习政策,对这方面比较敏感,首先发言:“保安团和自卫队都不是汉奸伪军,我们去打是不是会被人说破坏统一战线?” 听姜大海这么一说,大家一时都不作声,刘铁眨眨眼说:“不是说自卫队象土匪吗,我们打的是土匪。” 朱钢听了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刘铁会打仗也会动脑子:“刘铁说到点子上了,我们是去打土匪,打土匪老百姓拥护。八路军的职责是什么,一是打鬼子,二是稳定社会。自卫队截粮杀人残害百姓,打自卫队是为民除害,还能补充武器。现在保安团和自卫队是死对头,我们消灭自卫队就能和保安团对上话。”朱钢思考片刻又说:“统一战线要贯彻,但理解不能片面。鬼子已经打到家门口了,中国所有的武装都有责任保卫国家杀鬼子。老百姓养军队,军队不去打鬼子保护老百姓,要这样的军队有什么用,现在是战争年代,一切军队在抗日上没有其它选择。党制定的是什么样的统一战线,是抗日的统一战线,不论什么军队只要抗日,我们就可以和他结成统一战线。我们打汉奸打土匪,包括打不抗日的各色武装,都不是破坏抗日统一战线,你不抗日嘛,打你怎么叫破坏抗日统一战线。我们和城里的保安团对上话,要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促他抗日,逼他抗日,不行就强行改编。你不打鬼子交出枪我们打,回家发路费,不能拿着枪白吃老百姓的粮,当然具体工作要细致。执行统一战线边干边摸索,总的原则就是对抗战有利的就是正确的。” 听朱钢这么一说大家都开了窍,俞胜华也表示:“保安团和自卫队要区别对待。” “对自卫队打,对保安团拉。”陈建国说。 朱钢指指干部班学员和参谋:“你们也提提。” 一个干部班学员谈出自己的看法:“打自卫队尽量减少伤亡,最好采取上次打皇协军的方法,逼他投降。” 一个参谋紧接着发言:“集中兵力,先不管保安团,全部对付自卫队。” 朱钢点点头,觉得他们思考问题和部署作战的能力都有提高,说:“我们兵力不多,还要守孙家峪,大家看怎么安排?” 那个到马里沟侦察的侦察员表示:“自卫队六七十人,有战斗力的就是二十来个老兵,先集中兵力解决这些老兵。”又指着马里沟草图说:“马里沟两条街,自卫队队部在骡马大店,有两个小队,一个小队在镇东头楼房,这个小队就是二十来个老兵。我们兵力分成两部分,大部队先打楼房的老兵,其他包围骡马大店,围而不打。” 另一个参谋接过话题:“孙家峪留少部分人,主力到鲁城,包括教导队沒有枪的新兵,打下自卫队就有枪了。” 俞胜华考虑到地方工作:“地方工作组抽一半人参加,就地开展工作。” 朱钢目光转向陈建国:“陈参谋汇总一下,提出详细作战计划。”又对几个参谋说:“你们每人也写一份书面计划,当一次训练,陈参谋先讲讲要求。” 第二天一早朱钢和刘铁带领特务排、侦察队找了间大房子进行模拟训练,主要是刺杀哨兵、破门、射击、投弹。掷弹筒由炮兵反复演练,朱钢说:“炮击一定要准,自卫队驻地和民房不远,千万不能打歪。” 俞胜华用教导队的枪武装新兵一个班,两个班发了手榴弹,和参谋、教导队干部班组成攻打骡马大店的一线部队,其余没有枪的新兵为二线。训练利用地形地物隐蔽包围,如果自卫队冲出来,坚决把自卫队压回去。 下午,回村动员的陈蓉等人带来二十几个女孩子归队,都分配到医院。 朱钢和俞胜华、姜大海商量:“干脆民运科都随部队出发,如果挺进县城成功,发动群众最近重点放在那里。” 姜大海有不同看法:“民运科近来工作变动是不是太多了,发动群众重点应该放在农村,农村包围城市嘛。” 朱钢笑笑:“变动是比较多,这不是计划不周,而是根据情况变化作的调整,要善于抓住战机和时机。农村包围城市是总的原则,但局部可以是城市影响农村,城市人口密集、人员文化程度高,兵源财源都多。” 俞胜华表示:“我支持司令员的意见,总体的农村包围城市,局部的城市影响农村。” 姜大海想想也对,愉快地说了声:“好。” 朱钢又有新的想法:“陈蓉和林海云原来安排到护士班教文化课,还是先从教导队教员中抽人代替,她们也随民运科出发,县城的妇女工作一定不少。” 第九章 挺进县城 部队在夜色中行军。侦察队作为尖兵走在前面,中间是大部队,民运科、后勤科、为第二梯队,后卫放了一个班。 一路上部队绕过村庄避开大路,快步疾行。尽管大家情绪很高,朱钢还是发现不少问题,一些新兵的绑腿掉了,有的新兵行军时枪支碰撞发出声响,朱钢心想以后夜行军夜战还要多训练。下半夜到达离县城一里的地方,在侦察队带领下,部队绕过县城继续往东走,不一会侦察员报告离马里沟还有半里地,朱钢命令部队就地休息恢复体力。 休息了半小时继续前进,第二梯队留在原地,朱钢带侦察队走在前面。此时,天已蒙蒙亮,村庄树木显出轮廓,一会,那个到过马里沟的侦察员轻声说:“前面就是马里沟。”朱钢做了个手势,侦察队一下子卧倒在地,后面的人见势也趴了下来。 朱钢举起望远镜观察,马里沟不大,两条街几十户人家,和一个村庄靠得很近,镇口沒看见有哨兵,不一会俞胜华几个躬着身子过来。 朱钢说:“侦察队作尖兵,敌人有哨兵解决哨兵,部队动作要快按分工接近目标,打楼房不喊话先开火,炮兵抓紧选好位置,骡马大店注意四面包围。”大家点点头,各自回部队作战斗准备。 一会朱钢朝侦察队一挥手,四条身影无声地跃起,迅速向镇口扑去。只见他们在镇口趴了下来,一会又躬身跃起,突然镇口有人叫了一声:“什么人?”接着是一声枪响,一会又是一声枪响,枪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朱钢脸色一变,心想自卫队警戒还挺强的,想归想身体在第一声枪响就已跃起,部队也向镇里冲去。刘铁带特务排跑在最前面,楼房的枪声已响成一片,四个侦察员朝里开枪扔手榴弹。楼房一个窗口突然伸出机枪,眼看冲锋的战士倒下几个,特务排机枪手往墙根一靠,端起机枪“突突突”地打开了,总算把自卫队机枪压下去,但楼房里仍有不少枪支向外射击。刘铁看强攻会造成大的伤亡,一摆手战士朝楼房扔出一批手榴弹,乘着烟雾背起伤员撤了下来。 炮兵班已架好掷弹筒,朱钢说:“不要急,瞄准再打,争取一炮打中。” 一会刘得彪和高林先后报告:“准备完毕。” “先打一炮试试。” 刘得彪一炮过去打中楼房,楼房摇了摇,但沒打中要害机枪仍响着。刘得彪赶紧调整了一下说:“这一炮保证把机枪干掉。” “好,两个掷弹筒一起打,打掉机枪就冲锋。” 轰、轰两声炮响,楼房的机枪哑了下来,特务排乘着烟雾冲上去,机枪手边冲边扫射在前面开路,冲到楼房门口,战士朝里面扔手榴弹,机枪手一脚踢开大门朝里扫射。一会刘铁大声说:“停火,隐蔽。”战士们纷纷停止射击倚靠在墙角,刘铁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八路军东进支队,交枪不杀!” 朱钢吩咐刘得彪赶到骡马大店,说着向楼房奔去,跑到门口也喊道:“八路军优待俘虏,给你们五分钟考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房里一片沉静,刘铁大声命令:“机枪、手榴弹准备,我数三下就开火。” 楼房里一个声音响起来:“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 “双手举枪出来。”朱钢说完叫人把卫生队和教导队新兵带过来,侦察队到骡马大店去。 楼房里走出十三四个自卫队,“还有人呢?”刘铁厉声道。 “打死几个,有几个伤了在里面躺着。” 见战士要往里冲刘铁摆手阻止,命令自卫队:“你们进去几个把受伤的抬出来。”一会屋里抬出四五个受伤的,刘铁朝战士一点头:“进去搜,保持警惕。” 看到卫生队和教导队新兵上来,朱钢问:“伤员怎么样?” “伤的不重,包扎好了。”朱林华答道。 朱钢指指受伤的自卫队:“给他们包扎一下。”又问:“你们谁是头?” 一个受伤的自卫队神色黯淡地说:“我是小队长。” 朱钢布置教导队新兵看押俘虏,特务排支援骡马大店,又问:“自卫队的机枪怎么样了?” “没炸坏。” “好,带上。”临走朱钢吩咐:“包扎好把小队长带过来。” 俞胜华领着战士打退骡马大店自卫队两次冲锋,朱钢赶到只见门口躺着十来个尸体。“自卫队开始攻势很猛,两次打回去现在乖多了。”俞胜华说。 “喊话,让他们投降。”朱钢朝刘铁挥挥手。 刘铁找了个隐蔽角落喊道:“你们被包围了,已经消灭你们一个小队。” 战士们也一起喊:“交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 “里面的人听着,十分钟一到机枪、机炮兵就开火,到时子弹不长眼睛。” 那个受伤的自卫队小队长带来了,朱钢命令他喊话。 “弟兄们,我是赵有财,我们小队完了,八路军真有炮,投降吧。”自卫队小队长又向上伸了伸用纱布包起来的手:“八路军优待俘虏,还给我治伤。” 朱钢喊道:“我是东进支队司令员,不想滥杀无辜才叫你们投降,不然一个冲锋你们就完蛋。”见里面没有回应,命令:“机枪来一个扫射,让他们看看。” 机枪手一梭子弹打过去,把骡马大店的大门打得稀烂。 “八路军的耐心是有限的,再不投降就不客气了。” 大店里一个声音问:“我们投降了,八路军怎么优待?” 俞胜华说:“不打不骂放你们走,回家给路费。” “以前有过……” “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今后不许再干坏事。” “好,好,我们投降。” 经清点打死打伤自卫队十九人,俘虏五十多,缴获枪六十余支,机枪一挺,手榴弹、子弹若干,大洋三百多,还有不少粮食布匹。这时天巳大亮,马里沟的店铺都紧闭着,只有几个大胆的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向外打量。 朱钢立即布置陈建国分配武器,短枪给侦察队,有多余给民运科,机枪给特务排,长枪武装两个新兵排。安排侦察队到周围几个村侦察,中午回来,特务排在镇四周警戒,交通路口设岗哨,暂时只许进不许出。 审问了几个头目,朱钢了解到城里现在是人心惶惶,县长跑了以后,商会会长和保安团长都想抓权,互不买帐也都有些实力,只好共同主事。自卫队控制马里沟周围三四个村,派粮收款。说到和保安团为争粮款打死老百姓的事,自卫队长吱吱呜呜,只说是保安团先开的枪,那个村叫南李村,离马里沟七八里。 审完俘虏朱钢到街上转了转,店铺大部分已开门,有山货店、小饭馆、包子店,一个制衣店里还有一台缝纫机。民运科正挨家分发缴获的粮食,后勤科了解是否有误伤的群众和打坏的房屋,准备治疗和赔偿,镇上居民逐渐安定下来。 中午汇总的情况是:周围几个村没有武装,村民听说自卫队被消灭拍手称快;镇上居民饱受自卫队欺压,看到八路军纪律严明,纷纷表示拥戴八路军;俞胜华向俘虏宣传了抗战形势和八路军政策,经教育后**人有参加八路军的愿望。 “乘热打铁马上挺进县城。”刘铁说。 朱钢想了想:“还是先礼后兵,写封信派人送去探探城里的反映。” 陈建国说:“他们不理睬怎么办?” 朱钢笑笑:“我们提出联合抗日,他们口头上也不好反对,除非他们已经当了汉奸。对这些人要逼也要拉,现在我们的实力超过保安团,事情就好办。” 俞胜华表明自已的看法:“逼有多种,一种是直接出兵用军事实力逼,保安团驻扎在城里有城墙,打起来比较吃力,再说他们还挂着县府的牌子,我们主动攻打政治上不利。还有一种先在农村发动群众,包括保安团控制的村庄,把这些地方变成八路军的控制区,孤立他们。” 刘铁举起握紧的拳头:“保安团和自卫队打到现在,拿自卫队沒办法,我们一下吃掉自卫队,保安团应该知道我们的实力。” “对,农村包围城市。”姜大海点点头。 当下决定马里沟解除警戒释放俘虏,潘龙带两个人到城里送信,部队分别在马里沟、南李村和离这里最近的孙庄发动群众,晚上回马里沟。明天一早挺进县城,能进就进,不能进先在附近驻下来,形成包围县城的态势。 朱钢提笔给城里写了封信: 八路军东进支队奉阎长官和八路军朱总司令命令,到此抗日建立根据地。一个多月来,已在利城的夏店镇和老河口消灭皇协军两个排,和阳新马店消灭土匪马彪部,收编地方武装林成有部,消灭日军一个多小队,今天又在马里沟消灭土匪武装所谓的“鲁城自卫队”。 据情报日军最近有侵犯鲁城之意,这里很快会成为抗战前线,为此东进支队明日到达县城,共商鲁城抗日大计。 八路军东进支队司令员朱钢 政委俞胜华 下午,部队在三个村动员了三十多人参加八路军,战士们说:“想不受土匪祸害,只有拿起枪保卫自己。” 后勤科派人到制衣店想买下缝纫机,店主夫妻经过动员也愿意参加八路军,店主表示:“兵荒马乱生意不好做,土匪来了也不给钱,只有跟着八路军最安全。”战士把缴获的布匹拿过去,让店主赶制军服,并给了他一些安家费。 黄昏潘龙回到马里沟,朱钢问:“城里情况怎么样?” 潘龙答道:“到县城把来意一说,商会会长态度明朗,表示欢迎八路军。保安团长把信看了几遍,询问东进支队情况,我乘机把这一个月来打土匪、打鬼子的事说了一通。保安团长还问东进支队现有多少人马,我说两个大队在利城、和阳一带打鬼子,来的是支队部和直属队,保安团长吱吱呜呜,一直没表示欢迎还是不欢迎。” “有回信吗?” “有,是商会会长写的。”潘龙说着拿出信。 朱钢展开信和俞胜华一起看起来: 八路军东进支队司令员朱钢朱司令、政委俞胜华俞政委钧鉴: 东进支队消灭土匪“鲁城自卫队”,为民除害大快人心,欢迎八路军举旗抗日前来鲁城共商大业。 鲁城县国民政府代表廖天培 “保安团长看过信吗?”俞胜华问。 “看过,没说什么。” “不管他,明天按计划进行。” 晚上,部队集合进行队列训练,陈蓉指挥唱了几遍歌,朱钢说:“明天进城要显示八路军的威风,让老百姓信得过,气势上压过保安团。” 俞胜华再次强调纪律:“对鬼子我们是威武之师,对老百姓是文明之师,进县城特别要注意政策和纪律。”并把参谋除陈建国全部抽出来,临时组成军风巡视队,自己亲任队长。 第二天一早部队向鲁城出发,除了侦察队是前卫,机枪手和炮兵班也排在队伍前列。马里沟留教导队干部班,带领刚招的新兵训练,卫生队留一个护土照顾伤员。 去县城的路上经过两三个村,部队都停下来作一番宣传。到了城关,部队整理军容,潘龙前去通报,民运科的人忙进忙出张贴标语,战士把缴获的粮食送了一些给村民。村民激动地奔走相告:“从沒见过这样好的军队。” 整理好军容部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县城走去,一会,远远看见城门口立着一小队全副武装的保安团,潘龙陪着几个人朝这里张望。 “陈蓉,领大家唱歌。”俞胜华说。 陈蓉手一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雄壮的歌声响起,更增添战士的威武。 部队走近城门,潘龙向前赶了几步,为朱钢、俞胜华介绍商会会长廖天培、保安团长邱进福。廖天培三十多岁,戴一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邱进福身挎盒子枪,身材倒也魁梧,不过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破坏了几分军人气质。 “欢迎,欢迎,大敌当前,八路军定有御敌良方。”廖天培热情地握着朱钢和俞胜华的手。 邱进福不冷不热地说着客套话:“贵军一路辛苦。” 朱钢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八路军愿和鲁城各界一起高举抗战大旗。” 廖天培满脸堆笑地说:“部队安顿在县城小学,粮草由县府负责,不知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俞胜华也微笑着:“客随主便,多有打扰不胜感激。” “哪里哪里,中午县府在本县最好的酒店悦来饭庄设宴欢迎八路军,请司令和政委赏光。” “好,队伍安顿好一定来。” 廖天培派人领八路军前往驻地,一路上部队唱着歌,不时喊几句口号,吸引不少市民关注,有的小声说:“有机枪,还有炮。” “各位贤达、各位名流,非常高兴和大家认识,奉阎长官和八路军朱总司令命令,东进支队到此抗战已小有收获。”中午悦来饭庄高朋满座,待廖天培介绍了城里的头面人物和乡绅,邱进福介绍保安团几个小队长后,朱钢站起来敬了一个军礼,声音宏亮地说。接着介绍东进支队消灭皇协军、打马彪、打日军、消灭自卫队的经过和两个大队的战略展开,看似无意却是有意地显示支队实力。又话题一转:“日军已占领周围几座县城,根据日军的进攻态势,我们也得到情报,日军近日会进犯鲁城。大家要做好准备,抗击日军使鲁城百姓免受蹂躏。” 俞胜华说道:“大敌当前,民族危难就在眼前,现在已到非抗日无以图存的时候。如何抗击日军的侵略?当前最迫切的是发动民众、武装民众,社会各界团结一致,筑成民族抗日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使每一个民众都觉醒起来组织起来,形成全民抗战局面。民众觉醒之时,就是抗战胜利之日!” 八路军两位主官的话激起一片掌声,朱钢又说:“八路军到这里,就是要和社会各界共同抗日,保一方平安稳定社会。马里沟自卫队欺压百姓祸害一方形同土匪,鬼子来了难保不当汉奸,因此被东进支队一举消灭。我们还要保护工商业发展生产,抗战也不是人人拿枪上战场,大家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就是对抗战的支持。” 邱进福见朱钢一句未提保安团,忍不住问:“请教朱司令,八路军有何破敌之策?” “刚才俞政委说了,当前主要是宣传群众发动群众,具体的破敌之策,容我们进一步了解情况再和各位商议。邱团长,八路军和保安团精诚合作,共同守卫鲁城。” “好说,好说。”邱进福打着官腔。 “那么明天八路军派人到城门设岗,希望保安团提供方便。”朱钢乘势提出这个敏感问题。 “这……”邱进福一楞,又想不出反对的理由。 “邱团长看有何不妥?” 廖天培凑过来插话:“既然是共同抗日,八路军和保安团设双岗,好稳定民心。”邱进福瞪了廖天培一眼,转过身好半天不吭一声。 朱钢也不理邱进福,面向众人高声说:“各位,八路军抗战的总体方针是全民抗战、持久战、游击战。中国和日本相比地大人多,如果每一个中国人都焕发抗战热情,每一片土地都成为杀敌战场,抗战就一定能胜利。现在还有不少人对抗战不了解,对抗战前途缺乏信心,所以要宣传发动民众,还要组织民众。东进支队在孙家峪一带仅一月有余,就发动组织不少村民,昨天马里沟又有三十多人参加八路军。”朱钢扫视众人继续说道:“由于日军武器精良,抗战又是长期的。日本政府曾经吹嘘三个月消灭中国,从‘七七事变’到现在三个月已经过去,虽然日军占领了中国大片土地,但中国沒有亡。所以在短时期内,日军打败不了中国,我们也不能马上把鬼子赶出去。日本地小人少资源缺乏,坚持不了长期作战的消耗。不瞒各位,军事上特别在华北敌后目前还是敌强我弱,我们不能和鬼子硬拼,因此八路军制定的是持久战的战略,游击战的战术。我们要以己之长克敌之短,采取近战、夜战、奇袭的战法,对小股敌人分而歼之,对大股敌人则以袭扰为主,集小胜为大胜。在座各位都是饱学之士,中国历史上不乏面对强大外族侵略以弱胜强的经历,因此我们坚信抗战必胜!” 朱钢的一番侃侃而谈说得大家纷纷点头,县城小学的校长感叹地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过奖,过奖。”朱钢微笑着握住校长伸过来的手:“什么时侯和全体教员见见面,请校长安排一下。” “明天如何?” “好!”朱钢立即答应,又说:“各位,稳定民心让民众树立抗战信心是当务之急。俞政委是北平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对抗战有独特见解,八路军其他干部也可以为大家讲解抗战形势。” 朱钢的演讲象一股清新的风,吹散人们心头不少疑虑,在这小县城从来没有人这样谈论抗战,大家也想进一步了解形势,当场有不少人向八路军发出邀请。 午宴结束后,廖天培悄悄对朱钢说:“司令和政委是否有空到寒舍小坐?” 在廖天培家,朱钢俞胜华和他作了一番深谈。 廖天培学生出身,曾在省城读过大学,毕业后在省府机关做事,因不满官僚机构腐败无能,辞职回家接替父亲管起家业。几年下来家业有了发展,在社会上又乐善好施,省城也有些关系,被推举为县商会会长。太原失守后本想和县长一起一走了之,一是放心不下家产,另外也想有所作为,被县长任命留守县城。 说到这里廖天培一声感慨:“当初我也是热血青年,有抱负有理想,不愿在省城官场无所事事。谁知回来还是混迹官场,真是身不由已啊。” 朱钢真诚地说:“廖先生没有南撤,在这里苦撑危局,就是为国家和民族做事。” “哪里,哪里,我毕竟不是县长,说的话也不是人人都听,鲁城现在是一盘散沙。”廖天培苦笑着。 俞胜华问:“县府对抗战有何打算?” “哪有什么打算,保安团只顾和自卫队抢地盘,省府不知踪迹也沒指示。日军如果来犯,凭保安团这点人马根本守不住,城里是人心浮动。” “所以首先要安定人心,大敌当前自己不能乱。每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不愿当亡国奴,希望廖先生和八路军通力合作,一起挑起鲁城抗战大业。”朱钢由衷地说。 “应该的,不知八路军有何具体措施?” “发动民众,成立抗日团体,壮大抗日武装。” 俞胜华接过话题:“刚才廖先生说城里一盘散沙,这种状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不然要吃大亏。抗战需要有坚强的组织者,我们可以成立抗日团体,使民众团结在抗日团体周围。这个团体可以是行业的,也可以是综合性的,希望廖先生领头,比如工商界。” 廖天培听了很感动:“我找人商量,尽快成立。” “最近八路军主要是宣传发动民众,使大家了解抗战形势增添抗战信心,请廖先生出面组织一些座谈会,八路军和大家见见面。” “好,先召集工商界吧。” 朱钢问:“城里医务业状况如何?” “有一个小医院和几间药房。” “就算是医务界,也开个座谈会。” “可以。” 俞胜华补充道:“还有县城附近几个村,请村长和乡绅来见见面。” “保安团邱团长对和八路军合作是什么态度?”朱钢问。 “他这个人就怕别人染指他的保安团,昨天商量欢迎八路军到城里的事,还吵了……不说了,司令和政委都是明白人。”廖天培欲说又止。 “相信大多数保安团官兵不愿当亡国奴,我们先发动群众。”俞胜华满怀信心。 朱钢推心置腹地说:“形势紧迫,华北日军现在重点是巩固后方,鬼子占领了和阳、利城,下一步就是鲁城。东进支队已派出两个大队在和阳、利城一带作牵制,鲁城抗日动员要抓紧。” “好,马上安排。” “明天我和教员见面,如方便请医务界一起来,政委和工商界座谈。” 告辞廖天培后朱钢和俞胜华在城里转了转。鲁城不大,四五条街的规模,但店铺作坊不少,有医院、药房、裁缝店、榨油坊、烟花店等,还有一个戏班子,看得出以前还算繁华。民运科在街中心演讲,老远就听到陈蓉的声音,一会又领大家唱起那首《当兵要当八路军》的歌,朱钢和俞胜华听了相视一笶。特务排巡逻引起不少人注视,特别是机枪和掷弹筒更是吸引了人们兴奋的目光。 看到军风巡视队带着袖章在街上巡视,俞胜华询问情况,参谋答道:“沒发现八路军违反群众纪律的事,保安团见了也收敛许多,说这是八路军的宪兵队。”他的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参谋又说:“巡视发现一个保安团士兵敲诈市民,经过劝说那个士兵放下敲诈的东西走了。” 俞胜华听了较为满意:“好,保安团士兵敲诈的事就这样处理,不要扩大。” 这时一个战士跑来报告:“陈参谋请司令员和政委赶快回去。” “什么事?” “顾国华回来了。” 朱钢和俞胜华赶到县城小学,只见顾国华正和陈建国说话,黄国忠和胡大林也在。他们向朱钢、俞胜华敬礼,顾国华说:“我们昨天晚上回到孙家峪,听贺大成说部队在县城就赶来了。” “旅长有回信吗?” “有。”顾国华递上信。 朱、俞及东进支队诸同志: 支队东进一月壮大一倍有余,甚喜!日军已有巩固后方,扫荡我抗日根据地之迹象,你们要作好充分准备。当前支队的首要任务是进一步发展自己,建立巩固的根据地,只有部队壮大了,才能面对即将到来的残酷斗争。 配一部电台到你部,今后按团级战略单位通报敌情。 工作大胆再大胆,步子加快再加快。 八路军xxx师xx旅旅长xx 另:派两位枪械修理人员带部分设备前来。 朱钢看完信递给俞胜华,问:“电台呢?” 黄国忠答道:“电台和报务员、枪械修理人员都在孙家峪,旅长派骑兵班一路护送,今天一早骑兵班回去了。” 朱钢说:“政委,最近还是集中精力办好城里的事,为建立政权作准备。” “对,目前工作重点是鲁城。” 朱钢沉思了一会说:“干脆后勤和教导队也开赴县城,先到马里沟。派工作组到自卫队原来控制的几个村,先把这些地方掌握在我们手里,建立以马里沟为中心的八路军控制区,这样还可以影响城里的局势。主力留在县城,一方面起威慑作用,同时抓紧工作。孙家峪留一个工作组,做好附近几个村的工作,同时组织民兵。” 俞胜华表示支持:“我们的目标是成立抗日民主政权,再以县级政权的形式或名义在全县乡村发动群众,改造乡村旧政权。按照旧政权的配置,乡里有乡警等少量地方保安,今后直接收编,既名正言顺又加快进度。” “不过,”朱钢说:“最近主要是宣传抗日发动群众,让社会各界了解八路军,暂时不谈改编保安团和成立民主政权的事。” 吃晚饭的时候朱钢分别找人谈话了解情况,布置新兵排晚上继续在驻地操练,主要练刺杀等动作大的项目,吸引人观看,又吩咐民运科的人连夜走访市民。 姜大海主动请缨:“支队沒有宣传队,戏班子我去看看。” 朱钢赞同:“戏班子女的多,和陈蓉一起去。” 梁家勇也表示:“能做烟花就能做火药,烟花店我去。” 俞胜华指指林海云几个:“你们到教师家串串门,我和医疗队走访医院、药店。” “好,全部出动,”朱钢笑着说:“我找店铺老板聊天。” “今天我谈三点,当前的抗战形势、抗战前景和文化在抗战中的作用。”第二天在县府议事厅,朱钢面对教育界和医务界人士发表讲话。 朱钢从日军南下说到回兵巩固华北占领地,从日军侵占和阳、利城说到鲁城的形势,指出鲁城战事就在眼前,对鲁城抗敌准备表示忧虑。 “日本帝国主义是中华民族的死敌,它要亡我国家灭我种族,杀害我父母兄弟,奸淫我母妻姐妹。为了民族国家,为了同胞子孙,我们只有抗战到底!鬼子来了怎么办,拿起枪保卫国家保卫自己,当顺民是沒有好日子过的,鬼子不但屠杀士兵,也屠杀平民百姓,南京大屠杀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就是例子。抗战的力量在哪里,在民众之中,只有每一个老百姓都觉醒了,抗战的力量就会强大。我说拿起枪保卫国家是一种通俗的说法,抗战工作是多方面的,既要有作战的士兵,也需要后勤保障人员,士兵要吃饭穿衣,生病负伤需治疗,庄稼人种粮食提供给军队,就是支援抗战参加抗战。比如医务人员,可以参军当军医,也可以在地方为军队服务。发动群众开展宣传都需要人,我今天向大家介绍抗战形势,虽然沒有杀鬼子,也是抗战工作,所以每个人都可以在抗战中找到合适的位置。” 朱钢接着又对日本和中国的国土、人口、历史、工农业基础作了分析对比,介绍八路军的全民抗战、持久战、游击战的战略思想和战术。“应该看到军事上是敌强我弱,但中国人口众多土地辽阔,日本的人口和资源决定他坚持不了长期的战争消耗,因此抗战最后胜利一定属于中国!” “再谈谈文化在抗战中的作用。”朱钢喝了口水说:“中日之间除了工农业差距,更大的差距在文化。日本教育普及率是中国的好几倍,日本国民的文化素质普遍比较高,所以能掌握先进的工业,制造飞机大炮。东进支队在东进的路上遇到一支民间武装,他们手拿大刀**上身,口中念念有词‘刀枪不入’,这些人如果遇到日军只会是送死。在座各位都是有文化的人,你们相信咒语符水道法护身吗?你们相信刀枪不入吗?大家肯定不相信,而他们却相信,这就是沒有文化的悲哀。这些相信刀枪不入的老百姓,有的可能还是我们的亲属或长辈,我们有责任向他们传播文化传播科学。八路军士兵大多出身农民,也存在沒有文化和文化不高的现象,虽然他们不相信刀枪不入作战勇敢,但有文化能进一步提高作战技能。大炮发射需要计算,沒有文化不行,作战计划制定需要文化,就连看地图也要文化。没有文化只凭匹夫之勇,不可能取得持久胜利。我坚信,沒有文化的民族永远不能成为强盛的民族,轻视文化的时代肯定是倒退的时代!” 朱钢的话引来热烈掌声,不少教师和医生热泪盈眶,八路军这么重视文化,可是历代政府和军队从没有过的事。 待掌声平静后朱钢继续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这场民族灾难面前我们每个人都应义不容辞。全民抗战给文化人提供了广阔的天地,可以在地方宣传组织民众,在军队也大有可为,我向大家介绍一位八路军女战士。”朱钢说着让陈蓉站起来,陈蓉英姿飒爽地向大家敬礼,又引来一片掌声。 “她叫陈蓉,原来是太原师范的学生,太原失守后回家乡当小学教师。陈蓉参加八路军一个多月,现在担任文化教员、唱歌教员、民运等多项工作。八路军欢迎大批文化人加入,可以根据需要和个人的志向安排岗位。喜欢军事的学军事,历史上不乏文人投笔从戎成为军事家的典范,喜欢政治的可以从事宣传、开展民运等,至于医务人员还是当医生。八路军尊重文化,尊重文化人。”朱钢又介绍野战医院朱林华和大家见面。 朱钢滔滔不绝地讲了近两小时,最后说:“留些时间大家交流,各位有什么问题和想法,大家一起探讨。” 一个男教师站起来问:“朱司令说参加八路军喜欢军事的可以学军事,请问八路军有军校吗?” “有!东进支队有随军的教导队,教导队开设士兵班、干部班、参谋班等。东进支队规定新战士不经过训练不上战场,一方面不训练上战场沒有战斗力,另外要对士兵的生命负责。” 又有一个教师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依我个人意愿想参加八路军,可是有家室拖累……” 朱钢笑了笑:“刚才我说过,抗战工作是多方面的,在地方也可以为抗战出力。目前准备成立鲁城各界抗日团体,四五天后举行成立大会,大家可以参加抗日团体。”说着向校长点点头:“校长在教育界德高望重,振臂一呼定能应者如云。成立大会上还要举行新兵宣誓,欢迎大家参加。” 几个医生也提了一些问题,朱钢都一一作了解答,最后校长说:“时间不早,欢迎朱司令今后多来指教。” 朱钢婉拒了校长用餐的邀请回到支队部,俞胜华和工商界见面也回来了。 俞胜华高兴地说:“谈得比较成功,已初步准备成立工商界抗日救国会,廖天培还带头认捐。” 朱钢介绍和教育界医务界座谈的情况:“就按举行鲁城各界抗日团体成立大会、新兵宣誓这个目标开展工作,到时马里沟新兵也参加。” “好!给保安团施加压力,下一步就是解决保安团和成立政权。” “对保安团也要做工作,多争取士兵尽量不动武,我想以慰问的形式和保安团接触。” “请廖天培陪同,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俞胜华说。 朱钢叫来陈蓉:“明天慰问保安团,晚上你领特务排练练唱歌,再看看支队里谁能表演,组织一下。” 下午,朱钢走访几个市民,俞胜华和周围村庄的村长、乡绅见面,民运科的人则撒出去,调查民情、家访、谈心、交朋友。 短短两天,鲁城一扫死气沉沉的样子,到处洋溢抗战激情。 廖天培十分感慨:“八路军真是神通。” 朱钢说:“是大家不愿当亡国奴。” 第十章 收编保安团 这天下午,特务排抬着四头杀好的猪,由朱钢、俞胜华、廖天培等人领着,敲锣打鼓在街上转了一圈来到保安团营地,一路吸引不少市民观看。 廖天培和保安团警卫的士兵很熟,说了声:“向邱团长通报一下,八路军来看望保安团弟兄们。”陈蓉手一挥,特务排唱起雄壮的歌。 不一会邱进福带几个人出来,看到这情景一楞,朱钢向邱进福拱拱手:“邱团长,几天忙于琐事,今天特来拜访邱团长和弟兄们,抱歉,抱歉。” “朱司令是远客,应该我去拜访八路军,惭愧,惭愧。”邱进福一边说一边吩咐小队长:“让弟兄们集合。” 一会十多个全副武装的保安团士兵跑到营地门口,持枪一字排开,大院里也传出一片脚步声。 “邱团长,弟兄们连日辛劳,八路军备些薄礼不成敬意。”朱钢说。 廖天培在一旁提醒:“让八路军到大院里坐坐吧。” 邱进福这才回过神,尴尬地说:“请,请。” 特务排走进大院,和保安团士兵一起院里站得满满的。“这里地方小,请朱司令、俞政委到团部休息。”邱进福说着伸出手示意。 “就在这里和弟兄们见见面吧。”见邱进福沒有表示,朱钢主动走到保安团队伍前大声说道:“保安团弟兄们,大家辛苦了,八路军备些薄礼略表心意。”说着一挥手,几个战士抬来四头猪:“让弟兄们改善伙食不成敬意。” 邱进福面无表情地示意收下抬走。 “邱团长,八路军还有一样东西送给弟兄们。” “不敢当,不敢当。” 朱钢又一挥手,战士拿来一挺机枪:“这机枪哪里来的,是八路军消灭自卫队缴获的,现在送给保安团。” 邱进福这时总算露出一丝笑容:“谢谢,谢谢。”保安团士兵也发出一阵议论。 “弟兄们,”朱钢继续说道:“要武器小鬼子那里有的是,杀鬼子夺枪夺炮。前一阵八路军东进支队在和阳消灭日军一个小队,缴获几十条三八大盖。” 特务排战士乘势举枪高喊:“杀鬼子!” “八路军还缴获了掷弹筒。”随着朱钢的讲话,刘得彪等人举起掷弹筒,“打自卫队掷弹筒立了大功,两炮把他们打趴下。”朱钢有意介绍八路军实力,大多数保安团士兵也听得明白。 “邱团长,”俞胜华说:“我们请来戏班子,给兄弟们唱一唱。” “好,好。” 支队在县城请来的戏班子唱了几段戏,陈蓉等人唱了几首歌,引来保安团阵阵掌声,气氛活跃起来。 俞胜华对邱进福说:“让朱司令给弟兄们讲讲抗战形势吧。” 邱进福只得鼓起掌:“欢迎朱司令讲抗战形势。” 朱钢介绍东进支队一个多月的战斗经过和两个大队的情况,介绍周围日军动态:“鬼子来了,中央军走了,晋绥军也走了,保安团在邱团长带领下沒有走是好样的。鬼子来了怎么办,和他干!鬼子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一枪就能把他送回东洋老家,手榴弹扔到鬼子堆里也是满地开花。” 朱钢讲话时,特务排战士不时高喊口号: “联合起来共同抗战!” “誓死不当亡国奴!” 离开保安团廖天培说:“朱司令反客为主软硬兼施,佩服,佩服!” 朱钢真诚地握住他的手:“廖先生帮了大忙。” 下午,朱钢和陈建国赶到马里沟。 按照计划,在孙家峪的教导队和医院、民运科到马里沟周边村庄扩军的工作组,今天都到马里沟。朱钢吃了中饭从城里出发,一见到贺大成、陈海远等人就询问情况。 “教导队、医院都来了,铁匠和裁缝动员了七八个。”贺大成汇报道,又叫来两个人:“他们是旅长派来的枪械修理技师,潘淮原来是旅部修械所副队长。” 两人立正敬礼:“司令员!” 朱钢亲热地握住他们的手:“欢迎,欢迎,今后东进支队枪械修理靠你们了。”又问:“带来什么设备?” 潘淮回答:“带来两台小机床和一台柴油机,可以修理一般的枪支。” “制造呢?比如子弹、手榴弹。” “子弹还不行,手榴弹有炸药可以试试。” “城里有个烟花店,他们应该会做炸药。” “那种炸药要提高精度才能用。” “好,任命你为东进支队军械修理所主任,铁匠也归修理所,到城里再动员烟花店的人参加。修械所先修理再制造,边干边发展。”朱钢又问贺大成:“留在孙家峪的新兵训练得怎么样了?” 贺大成答道:“这几天是边警戒边训练,还组织了十多人的民兵,留下两个教员几支枪。” 朱钢微笑着朝陈海远点点头:“陈大夫谈谈医院的情况。” “在大家的帮助下医院逐步走上正轨,有了院长助理,真省了我不少事。”陈海远介绍卫生兵和护士的培训已开始,办药厂还在筹备,倒是几个中医和郎中搞了不少中药。 “城里有一个医院和几个药房,正在动员他们。”陈建国在一旁补充。 不等朱钢询问,民运科汇报在几个村动员了五十多人,已来到马里沟。 朱钢说:“贺大成,马上派人训练这些新兵,主要训练队列。城里的进展还比较理想,明天下午召开鲁城各界抗日团体成立大会,这五十多个新兵以马里沟新兵连的名义参加大会。医院、修械所、民运科、原来的三十多个新兵留在马里沟,其他人明天一早进城,陈大夫和潘淮也去,主要做医院和烟花店的工作。” 朱钢和陈建国又去检查新兵训练和马里沟警戒,看望报务人员,要求电台从现在起一直保持和旅部的联系。朱钢说:“陈参谋,算一下我们在这里的兵力和枪支。” 陈建国掐着手指道:“特务排、炮兵班、侦察队、参谋、两个新兵排,这就是一百五十多人枪,马里沟新兵连五十多人没枪,机关、后勤人员也有些枪。” “我们的实力和武器都超过保安团,明天参加大会让他们看看。”朱钢显得胸有成竹:“开完会考虑改编保安团,那个邱进福对八路军态度一直不明朗,不行就强行改编。” “强行改编会不会影响统一战线?”陈建国有些疑虑。 “形势不等人,不能因少数人而影响抗战大局,一切以抗战为重,统一战线是抗战的统一战线,首先是抗战。目前鲁城群众已初步发动起来,以廖天培为首的开明人士愿意和八路军合作,解决保安团不影响统一战线,当然,强行改编也要避免流血。” “说到保安团,大伙对送机枪给他们都心疼。” 朱钢笑笑:“改编成功机枪还是我们的。” 第二天一早部队出发,一个多小时就到鲁城。报务员在支队部架设电台,朱钢询问下午大会的准备情况。一会报务员报告电台架好,和旅部已联系上。 “记录,发报。” 旅部: 来信收悉,电台和有关人员安全抵达。支队已挺进鲁城县城,筹备召开鲁城各界抗日团体成立大会,下一步着手改编保安团和成立抗日民主政权。 已派人侦察周围敌情,目前无变化。 请指示。 东进支队 报务员记录好电文,朱钢和俞胜华过目后签字发报。 朱钢说:“陈参谋,电台归你管,和报务员商量制定电台的工作制度,再挑人学习报务。” “旅部来电。”报务员报告。 朱钢接过电报一看脸色凝重,把电报递给俞胜华,陈建国也了凑过来: 东进支队: 从内线获知,日军近日准备扫荡鲁城一带,望加强侦察准备反扫荡。 旅部 “陈参谋,”朱钢迅速布置:“召集参谋,电台和支队部从现在起日夜派人值班,加强敌情收集和分析。鲁城周围的地图再复制几份,越快越好,把陈蓉几个调来帮忙。” “抗日团体成立大会不能影响。”俞胜华表示。 “对,大会为改编保安团打基础,我们的工作步骤还是对的,保安团不改编,家里不稳仗也没法打。”朱钢思考了一会说:“还是开队委会,通报情况,有些事也要准备。” “好。”俞胜华边说边叫警卫员通知。 梁家勇、姜大海、刘铁等人来到支队部,朱钢他们还围着地图商量。 朱钢示意陈建国宣读旅部来电,见大家听了有些紧张,说:“旅部来电只是敌情通报,侦察队沒回来具体敌情还不清楚,和阳、利城都有日军,不知道日军是一路出动还是两路同时出动。总体设想城里工作和备战同时进行,刚才我和政委、陈参谋商量了一下,请陈参谋讲。” “不管日军是一路还是两路,仗都放在山区打,拉长日军战线,同时山区地形也不利日军的机械化展开。这次战斗目的,主要是保卫以鲁城为中心的抗日根据地。”陈建国指着地图:“命令一大队二大队除留小部分在和阳、利城袭扰牵制日军外,主力向山区靠拢。一大队到梁山口一带,二大队到孙家峪,现在派人骑马去通知,限最晚明晨到达指定位置,并随时和支队部保持联系。 “到民运科参加扩军的新兵归队,城里新兵组成排的建制。按人数可以组成个四个排,其中两个排没枪,抽教导队干部班学员和军事教员临时担任班排长,中午人员配备完毕,下午按这个建制参加大会。马里沟人员黄昏前全部撤到城里,那里也有一个新兵排,回城后建制不变。这样兵力连特务排有六个排,新兵排暂时依次称为新兵一、二、三、四、五排,一个炮兵班,侦察队回来有三十多人。 “下午大会结束后向头面人物通报敌情,特务排留一个班担任保卫;开完会部队全部到学校集中,统一听从陈建国指挥,乘保安团吃晚饭人员集中,包围保安团驻地强行改编。 “刘铁带特务排一个班到城门警戒,负责解决保安团的警卫人员;其他军事教员和参谋由贺大成带队在城里巡逻,对保安团个别人员采取一盯一、二盯一的办法,听到号令对这些人实行缴械,行动尽量避免流血伤人。 “医院回城后马上组建战地救护队,后勤科准备粮草。计划汇报完毕。” 朱钢想了想:“头面人物的敌情通报邱进福应该在那里,先解决邱进福,对保安团围而不打,什么时候行动听命令。今天的会议内容到此范围,不传达。” 鲁城各界抗日团体成立大会会场四周贴满标语,主席台前排就坐的是朱钢、俞胜华、廖天培、邱进福等人,后排坐着鲁城的一些头面人物。会场里东进支队战士占了一半,邱进福也派保安团两个小队参加,小队长坐在主席台后排,其余是鲁城各界代表,出席的人把会场挤得满满的。 “各位同仁、各位代表,”廖天培以主持人身份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当今多事之际,鲁城百姓高举抗战大旗保卫家乡,鲁城各界抗日团体成立大会现在开始!” 台下响起热烈掌声,大家纷纷高喊口号: “坚决抗日!” “不当亡国奴!” ………… 廖天培抬起双手往下轻轻压了压,许久,口号才渐渐停息。“现在请工商界代表讲话。” 一个钱庄老板走上台,向主席台和台下分别鞠躬:“工商界全体人士参加鲁城工商界抗日救国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抗战到底!八路军远道而来,担负抗日救国重任,消灭土匪自卫队保一方平安,工商界同仁募集大洋五佰供八路军作军饷。” 朱钢上前接过大洋:“八路军一定不辜负鲁城父老的厚望!” 接着小学校长、医院院长、一个店铺老板相继发言,个个慷慨激昂,宣布成立教育界、医务界抗日救国会。 这时黄国忠走到朱钢身边轻声耳语:“潘队长回来了,请司令员出来一下。” 朱钢在主席台边见到潘龙,潘龙正要敬礼,朱钢连忙制止轻声问:“敌情怎么样?” 潘龙一看这阵势也小声说:“和阳日军明早出动一个多中队和皇协军两个连来扫荡,利城日军沒有动静。” 只有一路日军,朱钢心中微微放宽:“你回支队部向陈参谋详细汇报,让他制定作战计划,告诉他这里的事按原计划进行,完了你再过来。” 主席台上,小学校长说:“各界抗日团体不能各自为政,我提议成立鲁城抗日联合会,烦请廖天培廖先生当主任。”校长的话又激起一片掌声。 廖天培站起来向大家深深鞠躬:“恭敬不如从命,今后定和各位共撑危局。现在请八路军东进支队司令员朱钢朱司令讲话。” 朱钢向大家*地敬礼:“抗战是全面的民族抗战,抗战的力量在哪里,在民众之中。通过今天的大会我看到民众的力量,看到抗战胜利的希望。”朱钢简要介绍抗战形势,东进支队的发展情况,接着话题一转:“八路军在马里沟招了不少新兵,现在请马里沟新兵举起手,向鲁城父老乡亲宣誓。” 马里沟五十多个新兵举起手,跟着朱钢宣誓:“我是鲁城山水养育的儿子,今天参加八路军,誓死抗战到底,保卫鲁城,牺牲生命,在所不惜!” 誓言掷地有声,撼山动地;誓言气贯长虹,在会场上空久久回荡! 邱进福朝台下一看,心想,八路军才来几天就这么得人心,不得不佩服。 朱钢又说:“东进支队欢迎更多的有志人士,愿意参加八路军的到台上来,举行新兵宣誓。” 当场有三四十人走上台,朱钢认出不少是教师和医务人员。这些新兵宣完誓,朱钢又举起手:“全体八路军官兵一起宣誓!”台下黑压压地举起森林般的手臂,发出气壮山河的声音: “……誓死抗战到底,赶走日本侵略者,保家卫国!” 参加大会的市民看到这阵势,不少人流出热泪,兴奋的脸庞传递着这样的信念:鲁城有希望了! 最后廖天培宣布:“鲁城各界抗日团体成立大会到此结束!” 朱钢走上一步大声说:“人多不要乱,八路军听我口令,向后转,回驻地,起步走!” 支队战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唱着歌离开会场,威武的军容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一些保安团也自叹不如,接着保安团也回营地。 朱钢又对主席台上的人说:“各位,八路军刚侦察到日军敌情,找地方向各位通报。” “到县府吧。”廖天培征求众人意见。 在县府议事厅坐定后,朱钢说:“我们从几方面获得敌情,”说着拿出电报:“这是八路军旅部上午发来的电报,我念一下。” 听完电报大家很紧张,有的半信半疑。朱钢叫来潘龙:“这是东进支队侦察队潘队长,几天前出去侦察刚回来,请他介绍。” “三天前我们分两批化装到和阳、利城。和阳原有日军一个中队、皇协军一个营,被东进支队消灭一个小队日军,后经过补充,前几天又开进一个中队,现在和阳是两个中队日军。这几天日军到处派车拉夫,有军事行动迹象,我们抓了两次皇协军舌头,第一次问不出眉目,直到昨天半夜抓了个皇协军军官才问明情况,日军明天一早出动一个多中队、皇协军两个连到鲁城一带扫荡。利城日军沒有行动迹象。” 俞胜华补充道:“支队安排的内线刚才也传来消息,证实以上情况。” “我们最早是上午得到旅部通报,为了不影响下午的大会,事先沒有告诉大家。”朱钢解释道:“支队已有初步安排,命令在和阳、利城活动的两个大队向鲁城靠拢。” 俞胜华说:“各位看如何迎敌?” 朱钢对邱进福和保安团两个小队长轻声说:“邱团长,借个地方商量如何?” 邱进福一时沒了主意,跟着朱钢来到一间会客厅,朱钢问:“日军来了保安团怎么办?” 邱进福一个劲地说:“太突然了,太突然了,一个多中队日军,还有皇协军两个连。” “敌情说突然也不突然,日军占领了和阳、利城,进攻鲁城是迟早的事,东进支队一直在扩军备战。” 邱进福还是想着自己的事:“早知今日,不如当初和县长一起走倒好。” 朱钢藐视地冷笑一声,“邱团长,以前的事暂且不谈,你现在有三条路可走。” “哪三条?” 这时保安团营地方向传来冲锋号,接着是一阵枪声。 “不许动!”潘龙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冲进来,邱进福和两个小队长急忙拔出枪。 “不得无理,”朱钢大声说:“去看看枪声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潘龙进来报告:“朝天开的枪,沒有伤亡。” 朱钢点点头:“你先出去。”又对邱进福说:“邱团长受惊了,枪收起来好好谈谈。” 邱进福这时想起打电话,拿起桌上的电话摇起来,朱钢轻轻一笑:“别打了,电话线已经掐断。” 邱进福垂头丧气地坐下:“保安团怎么了?” “被我们包围,刚才你也听到报告,沒有伤亡。”朱钢说:“还是谈谈你的三条路。” “请讲。” “第一条路接受八路军改编,立即上战场打鬼子。” 一个小队长说:“立即上战场?我们要准备一阵。” “身为军人,敌情就是命令。老实说八路军有不少新兵,也沒训练好,现在鬼子来了就要挺身而出。”朱钢又一句话把小队长顶了回去:“保安团要准备你去叫鬼子过一阵再扫荡!”。 邱进福忙说:“愿听朱司令指点,还有两条路是……” 朱钢大声道:“来人!” 一个战士端着用红布盖住的木盘走进来放在桌上,掀开红布露出一堆银元。 “第二条路,放下枪交出部队。这里两百大洋是你们三人的安家费,保安团其他弟兄愿意一起打鬼子我们欢迎,要回家八路军发路费。” “第三条路呢?” “第三条路就是当汉奸,八路军消灭你们。” “沒有其它路吗?” 朱钢厉声道:“大敌当前我想不出其它路,鬼子已经打到家门口,中国的每一条枪都要用在战场,要么卫国,要么卖国。”过了一会放缓口气说:“我暂时离开你们商量一下,敌情紧迫只能等十分钟。邱团长应该明白,八路军打保安团只要一个冲锋,都是中国人,不希望发生流血的结果。” “咳……”邱进福见朱钢出去发出长长的叹息,两个小队长茫然地注视着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邱进福终于下了决心把他们叫到跟前:“我想……” 一会一个小队长走出来:“邱团长有请朱司令。” 朱钢走进屋,邱进福站了起来:“保安团接受改编,大敌当前本应为民杀敌,可惜身体欠佳,我们三人愿意解甲归田。”说着解下枪支:“世道混乱想留支枪防身,望朱司令看在我们真心合作的份上能允许。” “好,留支枪防身不为过,保安团弟兄跟随邱团长多年,想必邱团长不愿看到无谓的伤亡,一起去劝劝。” “遵命。” 刘铁、贺大成带人把保安团营地围得水泄不通,屋顶上站满战士,保安团也在里面持枪对峙。 “情况怎么样?”朱钢问。 “起先保安团想往外冲,被一阵朝天枪吓了回去,我们说八路军正和邱团长谈判,现在情绪稳定多了。城门和街上的保安团也解决了,一个沒漏。”刘铁回答。 “陈建国呢?” “回支队部制订作战计划,让我们留在这里。” 朱钢点点头,大声说:“八路军听我的命令,放下枪。”东进支队战士齐刷刷地收起枪。 邱进福叫道:“保安团弟兄们,我是邱进福,八路军不会伤害大家,放下枪有话好说。” 两个小队长也高喊:“一小队、二小队听命令,放下枪。” 渐渐地,保安团士兵放下枪,门口的八路军战士让出一条路,朱钢和邱进福等人走进保安团大院。 朱钢语气平和地说:“保安团弟兄们,八路军得到情报,鬼子明天一早攻打鲁城。我和邱团长谈好了,保安团接受八路军改编,让邱团长给大伙说说。” “弟兄们,明天鬼子有一个多中队,皇协军还有两个连,靠保安团这点人扛不住啊。”邱进福指指两个小队长:“我们都同意接受八路军改编,弟兄们好自为之吧。” “愿意和八路军一起杀鬼子我们欢迎,想回家也不勉强。”朱钢叫人拿来大洋:“要回家的放下枪,每人发两块大洋作路费。” 保安团队伍一阵骚动,不少人一脸迷茫。 朱钢说:“敌情紧迫,八路军马上出发打鬼子。听我的命令,参加八路军的弟兄,站到院子东边。回家的弟兄,放下枪领路费赶快走。” 听了朱钢的话,有四五十人站到院东边,十来个人慢慢放下枪,还有一些人在犹疑。 “抓紧时间,都是中国人,回家的弟兄,八路军决不会背后打黑枪。” 又有一些人站到了院子东边,朱钢看了看差不多有六七十人,用郑重的口吻说道:“再说一遍,八路军马上奔赴战场,现在有人退出决不为难他,上了战场再当逃兵要按战场纪律处理。” 一个保安团士兵大声说:“八路军长官不要说了,人各有志。我们也是七尺热血男儿,也是吃鲁城小米长大的,和小鬼子拼了!” 剩下的保安团士兵一起喊道:“和小鬼子拼了!” “好!”朱钢十分欣慰,到底是中国人,大部分保安团士兵还是爱国有血性的,朝那个说话的士兵点点头:“这位弟兄怎么称呼?” “报告长官,保安团班长胡龙才。”那个士兵立正答道。 “全体都有,立——正!”保安团士兵在朱钢的口令下,迅速列队立正,毕竟受过训练,朱钢对保安团的队列还算满意。 “我宣布成立八路军东进支队保安一排、二排。” 刘铁领着战士高喊:“欢迎参加八路军!”“一起打鬼子!” “同志们,从现在起大家就是八路军战士了!”朱钢庄重的敬礼,原来的保安团现在的保安一排、二排士兵也立正敬礼。 “胡龙才出列。” “到!”胡龙才向前跨一步。 “任命你为保安一排排长,有信心带好队伍吗?” “有!” “好。”朱钢走到队伍前:“谁愿意当二排长,带大伙一起打鬼子?”经过一番推选一个老兵当了二排长。 朱钢叫来两个参谋,对大家说:“任命他们为两个排的排副,协助排长指挥。大家是老兵但是八路军的新兵,他们俩是八路军老兵,要带头执行八路军规矩。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宣布,战斗中,他们要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如有违反,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对他们执行战场纪律。” 两个参谋举手敬礼:“一定协助排长,和弟兄们一起奋勇杀敌!” 朱钢接着说:“保安一排、二排各辖三个班,班长由排长任命,立即整队检查武器,半小时后在小学操场集合。大家明白了沒有?” 保安一排、二排战士立正回答:“明白了!” 朱钢对他们的精神状态不十分满意,大声说:“我沒听见,大家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战士发出气壮山河的声音。 朱钢吩咐刘铁、贺大成赶快收缴保安团院子里多余的武器,分配给新兵排,半小时后也到小学操场集合。又转身对邱进福说:“邱团长,一起到县府说明情况,免得误会。” 县府议事厅俞胜华还在讲叙抗战形势,一些人显得心神不定。朱钢拉着邱进福推门而进:“各位,八路军顺利完成对保安团的改编,未伤一人,请邱团长向大家说明。” 邱进福拱拱手:“保安团接受改编,六十多人参加八路军,其余的自愿回家,拿了路费沒有伤亡。”又干咳几声,吞吞吐吐地说道:“本人不才,自日起解甲归田,望各位保重。”说完征得朱钢同意转身离去。 一时议事厅一片沉静,好一会一个旧官吏不悦地说:“现在国共合作,八路军怎么对保安团动起手来。” 朱钢表情郑重口气威严地回答:“抗战的利益高于一切,鲁城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高于一切,敌情严重,迫不得已八路军出此下策。尽管如此还是争取和平解决,沒伤一人取得圆满结果。”停了一会朱钢冷笑一声:“如果大家不同意八路军做法,不欢迎八路军,东进支队可以把枪还给保安团退出鲁城,鬼子来了让保安团保卫大家的安全。” 听朱钢怎么一说,议事厅立刻炸开了锅: “保安团连自卫队都打不过,哪能守住鲁城。” “鬼子来了说不定他们比谁都跑得快。” 廖天培站起来伸出双手示意静声,待大家安静后一字一句地说:“我支持八路军,拥护八路军,大敌当前,只有八路军能救鲁城百姓于水火之中。” 小学校长等人也一起表示:“我们拥护八路军。” 朱钢和俞胜华庄重地敬礼:“东进支队一定不辜负鲁城父老乡亲的期望。” “赶快商量破敌之策吧。”廖天培焦急地说。 朱钢向大家拱拱手:“敌情紧迫,没时间仔细商量,朱某考虑不周,言语有得罪之处,请各位海涵,战后朱某给大家陪罪。” 朱钢提出几项决定; 一、成立鲁城军政委员会,朱钢为主任,俞胜华、廖天培为副主任,在座各位任委员,一切权力归军政会。 二、全城实行军事管制,按军政会指令行事,发现逃跑、造谣、破坏者,均按汉奸处置。 三、朱钢率部出城迎敌,俞胜华、廖天培等人坐镇鲁城,做好支前和城里百姓组织工作。战斗结果有二,一为拒敌于城外,二为暂时撤离鲁城,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以保护百姓生命安全为最高目标。城里居民连夜做好撤退准备,何时行动听从军政会命令。 除了以上决定,还有几项安排: 立即组织一支五六十人的支前队伍,带好铁锹铁镐。 医院除老弱者外,和八路军野战医院共同组成战地救护队;药店备好药,八路军如有需要必须供给,战后结算;组织二十人的担架队随救护队行动;安排人为前线做饭送干粮。 朱钢说完再次敬礼,握着俞胜华手轻声说:“稳定人心。” 俞胜华也向大家拱拱手:“各位,我俞胜华作为军政会副主任坐镇鲁城,*地向鲁城百姓宣誓,如需撤离俞胜华最后一个离开,如有违背按汉奸论处。” 廖天培等人也要宣誓,俞胜华摆摆手:“各位就免了,赶紧分头按朱司令说的组织人马。” “目前知道的敌情是,和阳日军明早出动一个多中队和皇协军两个连来鲁城扫荡。”朱钢回到支队部迅速召开军事会议,由陈建国布置作战计划:“先看敌我双方的兵力和装备,日军一个多中队有近二百人,皇协军两个连也有一百七八十。我军在鲁城连刚收编的保安团有八个排,两个大队分兵前各三个排,留少数兵力在当地骚扰牵制敌人,每个大队参战按两个排估算,这样有十二个排,加上炮兵班、侦察队共四百余人。数量上我军略多,但装备、人员军事素质和日军有很大差距,我军新兵多,鲁城八个排其中一个多排还沒有武器,另外我军重武器少,弹药也不足。” “和阳到鲁城有两条路,大家看,”陈建国指着墙上的地图:“从和阳出南门到李家池后,有南北两条路可达鲁城。南路经新马店、六里庄、孙家峪、十里坡到鲁城东门;北路经梁山口、刘岗、马里沟到北门。从路程看,北路近,南路远,但南路离利城近,便于利城日军增援。 “我军在南北两路各设两道防线。南路第一道防线为孙家峪,第二道为十里坡,北路两道防线依次是梁山口和刘岗。现已令一大队到梁山口,二大队到孙家峪待命。 “作战方案两套。第一套方案设想日军从南北两路同时进攻,我军兵力也在两路设防。第二套是设想日军从南北两路中的某一路进攻,我军把主力放在一路,另一路只放少数警戒部队。”陈建国汇报完神情严肃,大家听了心里都沉甸甸的,这仗不好打。 朱钢首先打破沉静:“现在重要的是估计日军一路还是两路进攻,如果一路会走哪条路。” 过了一会,刘铁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后说:“我认为是一路进攻。” “说说理由。” “我们与和阳日军交过手,新马店一次消灭他一个小队,鬼子知道我们的实力。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报复扫荡,很可能是因为兵力不足,现在得到增援才来扫荡,日军一路的兵力应大大超过一个小队。鬼子也知道皇协军战斗力不强,如果先不算皇协军,日军一个多中队一分二,每一路最多两个小队,我认为鬼子不会这样部署,鬼子也懂集中优势兵力的道理。” “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是红军八路军的战术,怎么给小鬼子学去了。”贺大成一说大家笑了,气氛也活跃起来。 “其实这是基本军事常识,只不过有时鬼子太骄横,忘了。”朱钢又问:“有什么不同看法?”大家点头表示赞同刘铁的分析。 陈建国说:“那么鬼子会走哪一条道呢?” “如果我是鬼子指挥官就走北路,南路北路地形差不多,鬼子沒必要舍近求远。”潘龙多次到和阳利城侦察,对这一带地形熟,提出自己的见解。 “好,就按鬼子一路从北路进攻这样的估计,对作战计划作些补充。”朱钢显得胸有成竹:“一大队到北路第一道防线梁山口,鲁城主力也到梁山口,小部队到刘岗预设阵地,二大队先到南路孙家峪不变。侦察队留些人做部队向导,其余都到李家池,明天盯着鬼子。李家池是南北两路的叉路口,如果鬼子确实是全部走北路,通知一大队立即从山间小路赶往北路第二道防线刘岗,留孙家峪的新兵和民兵在当地警戒。侦察队现在出发到梁山口和孙家峪,向一二大队传达支队作战计划,并让一大队立即派人通知留在和阳的小部队,绕到和阳城北门,最晚在明天早晨鬼子出发前展开攻城战斗。注意一定要在北门,声势要大,希望能多拖住一些城里的鬼子。” 潘龙立正敬礼:“明白,保证完成任务!”说完转身就走。 “姜大海。” “到!” “民运科立即出发,从北路走,分几个组到日军进攻沿途的乡村,动员老百姓撤离,做好坚壁清野。人不够,从鲁城的新兵里抽,先到梁山口至刘岗这一段的乡村。” “是!” “梁家勇。” “到。” “后勤科协助政委做好城里的工作,现在抓紧组织战地医疗队、担架队,由你带队支援前线。” “好!”梁家勇也迅速离去。 朱钢望着陈建国、贺大成和刘铁:“鲁城有八个排,暂时编为三个连,你们三人为连长。刘铁连,辖特务排、保安一排、新兵一排、二排和炮兵班,是鲁城部队的主力;陈建国连,辖保安二排、新兵三排、四排。这两个连都开往梁山口,和一大队共同组成北路第一道防线。我们重武器少,两挺机枪由老兵操作,配好副机枪手;掷弹筒由连长亲自掌握,不到关键时刻不用。贺大成连,辖新兵五排,开往刘岗预设阵地,留两个参谋和电话班在支队指挥部。还有,”朱钢顿了顿,面色凝重地说:“支队是倾巢而出沒留一点家底,新兵又特别多,千万不能硬拼蛮干。这次战斗,赶走鬼子就是胜利,减少伤亡就是胜利!” 第十一章 反扫荡 部队在急行军,刘铁带队走在前面,再前面是侦察员领着的尖兵。队伍里还有二十多个拿铁锹铁镐的支前队,这是城里刚组织起来的,成员有学生也有店员和市民。朱钢特别吩咐,战前让他们帮着挖工事修战壕,战士抽空休息,战斗中成为担架队,但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派到新兵排当骨干的特务排老兵,一路上不时给新兵讲解战斗注意事项,取得一些效果。 一个新兵问:“听说上战场新兵怕炮老兵怕冷枪,为什么啊?” 老兵说:“炮打起来吓人,一颗炮弹炸出好大一个坑,溅起的土有几人高,其实炮弹好躲,到时跟着我,包你挨不到炸。至于冷枪,如果专门盯着你就不好说了。” 另一个老兵接过话题:“防冷枪,一要工事挖得好,就是常说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二要在战斗中注意自我保护。” “怎么样自我保护?” “那就多啦,比如射击时暴露面小,能在工事战壕里射击就不跑出来,投弹也一样,要会蹲着投、趴着投。” 刘铁特意走到保安一排队伍里聊了一会,了解到他们虽然扛过枪受过训,但平时主要负责治安,几乎没上过战场,不过他们都是自愿参加八路军打鬼子,勇敢不怕死。鲁城的部队,除了特务排就数保安团受的军事训练多,他们况且如此。刘铁不由感到担忧,也深深体会朱钢的心情,默默地在心里念叨:打巧仗,打巧仗。 月亮在云中穿梭,路在山间起伏,山峰的景色随着脚步的前行不断变幻。 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朱钢心中涌起一股豪情,这些拿起枪的庄稼汉,为了民族安危和人的尊严,义无反顾地走向战场。迎接他们的是血与火的考验,也许是胜利,也许是牺牲。 想到这里,朱钢一个激灵。“是啊,也许是牺牲,再也见不到亲人,见不到蓝天白云红花绿树。但我们既使牺牲,也是长眠在祖国大地,不象小鬼子,死了变成游荡在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这些小鬼子飘洋过海到中国,又是何苦!” 部队到达梁山口汇合一大队,朱钢、邹军、刘铁、张长生、林成有几个亲热地抱作一团。 “见到潘龙吗?”朱钢问。 “见到了,知道支队的作战计划,已派人去联系二排。”邹军回答。 “带来多少人马?” “四个排,这一阵招了不少人,有些是林成有介绍来的,还收罗了一些武器。一大队现有五个排,只有五排沒有枪。” “好。”一大队兵力比原来估算的要多,二大队很可能也是这样,朱钢更增添胜利信心,就地摊开地图,吩咐作向导的侦察员:“介绍一下地形。” “这里往东五里是李家池,汽车只能开到那里,李家池离和阳还有十里。公路进入山区后,路东靠山,路西坡缓开阔,这一带山都不高,只有梁山口比较险峻路也窄,侦察队预选打伏击的地点,放在前面的大拐弯。” “还有谁熟悉这里的地形?”朱钢问。 “林成有老家在这一带,让他讲讲。”邹军说。 “前面的大拐弯当地人叫老虎口,路紧贴着山,山上有几户人家。”林成有介绍道。 “不能纸上谈兵,看看去,看完再商量。”朱钢说着站起来,“邹军,安排警卫。” 走到老虎口果然是个大拐弯,大约成九十度,拐弯两边几乎互相看不见。拐弯处路东贴着山体,山不算高,有三四百米,路西是一片平缓的坡地。 “这里能上山吗?”朱钢问林成有。 “能,山后有条小路,。” 再往前走地形基本差不多,路东陡路西平缓,“好了,大家看仗怎么打?”朱钢问。 “这个大拐弯要好好利用。”刘铁说。 “利用地形把鬼子切成几断,分而歼之。”陈建国也赞成。 朱钢抬头望着大拐弯的山顶:“大家看,如果从山顶往下推石块,在拐弯的地方把路堵上,能做到吗?” 大家看着山顶,纷纷说可以。 “好,就在这里打伏击!”朱钢用手在地图拐弯处划了一条线:“鬼子从北往南走,大拐弯放过一个小队再开火,山顶推石块堵住路把鬼子截成两段。兵力这样安排:大拐弯山顶放一大队沒有枪的五排,林成有带队,尽量多弄些石头什么的,石头可以砸死人,鬼子开路也要多化时间;大拐弯以北东边山上邹军带三排,西边坡地是陈建国连。再说大拐弯以南,东边山上是一大队新建的四排,到时居高临下多扔手榴弹;西边坡地放刘铁连,第一波火力后冲向公路,消灭放过来的一个小队鬼子,而且要缴获,我们有的战士还没有枪,弹药也不多,补充就靠这里。” “一排什么任务?”一大队一排长张长生见没提到一排,连忙问。 “你们排埋伏在能开汽车的李家池,这里战斗打响后,如果鬼子汽车还在就打汽车,汽车不在往南推进打鬼子后卫,注意打了就走。” 刘铁看了看地图,又抬头望着大拐弯以南的山坡,深感责任重大。 朱钢严肃地对刘铁说:“梁山口战斗的关键,是能不能用最短的时间消灭放过来的这部分鬼子,两挺机枪第一波火力要充分运用。你们连有不少新兵,论拼刺刀现在恐怕还不是鬼子的对手,记住,不拼刺刀不抓俘虏,全歼敌人,关键是快。刘铁连冲锋后机枪支援陈建国连,一大队四排、五排一起从小路冲向公路,汇合刘铁连消灭鬼子,缴获武器武装自己。”说到这里,朱钢想起什么:“邹军,一大队侦察队在这里吗?” “在。” “多少人,可是短枪?” “八人,都是短枪。” “好。战士用长枪不能连发和鬼子近战不占巧,驳克枪能连发,一大队侦察队暂时归刘铁指挥。刘铁的炮兵班归陈建国指挥,还是这样,不到关键时刻不开炮。第一波火力后,邹军带部队往北撤汇合张长生排,两个排由你指挥任务是跟在鬼子后面打。”朱钢说完问:“有什么意见和补充?” 陈建国指出:“怎么沒有安排预备队?”不愧是参谋一下看出问题。 朱钢苦笑一声,他何尝沒有想到预备队:“还是兵力太少,这样安排各部人手都紧,只能打一个险仗。要说预备队就是张长生排,早点在后面打起来,减轻正面压力。” 朱钢让负责一个方面指挥的连排长复述一遍任务,这是他的习惯,通过复述可以了解各人对作战意图理解的程度,理解不够可以补充,不能简单问一声“大家明白了吗”。 陈建国说:“第一波打击火力要猛时间要长,不管大拐弯路堵得怎样,我这里都要把鬼子压住,为刘铁连全歼日军小队创造条件。” “山顶多弄些石头、原木,山上的人我熟请他们帮忙,路堵得越死对战斗越有利。”林成有握紧了拳头。 “鬼子汽车在也把部队一分二,打汽车打鬼子后卫同时进行。”张长生信心十足。 “撤退后我们跟在鬼子后面主动缠着打,一路打过去,让鬼子两面受敌。”邹军说。 “对!”朱钢点点头:“缠着打但不是死打,敌人进攻你们就跑,还要注意和阳是否有鬼子的增援,不能被鬼子包了饺子。” “我这里把两个班往南再放远点,对付鬼子尖兵。”刘铁也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 朱钢满意地微笑着,大家对计划都有不少补充和发挥。“好,分段修工事,挖几条交通沟,鬼子经过大拐弯可能会火力侦察,一定隐蔽好不能暴露。”说完叫来作向导的侦察员:“到李家池找潘龙,让他带一半人过来。” 李铁回到连里对几个排长说:“从大拐弯起半里地是我们的阵地,依次为新兵一排、特务排、保安排一个班和新兵二排,侦察队分别到两个新兵排。胡排长,带保安排两个班再往南三百米找地方隐蔽,任务是消灭鬼子尖兵,排里的机枪也带上。” 胡龙才一听让他带机枪知道是照顾他:“机枪还是留给大部队吧。” “你那里也重要,消灭了鬼子尖兵沿公路往北压。” 清晨,山田带部队开出和阳城,他现在是踌躇满志,要向鲁城八路军报新马店一箭之仇。 山田是个受伤的军官,除了受伤还有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那是在扫荡一个根据地发生的事,山田被子弹打中腿送到战地救护所。混战中一支中国部队突然斜插过来,在护士的尖叫声中救护所冲进几个中国士兵,山田和伤员拔出随身携带的枪,准备奋力一搏为圣战“玉碎”,冲进来的士兵举枪说着什么“交枪不杀”,山田是中国通,听得懂这些话。就在那些士兵看无人投降准备开枪时,救护所进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说不能杀伤员,在军官严厉催促下,士兵不太情愿地退了出去。山田这才松了口气,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心里却是冷笑不止。 “一个消灭对手极好的机会,却轻易放弃了,帝国军队绝不会这样做,永远不会!这些愚蠢的中国军人,可怜可悲还自以为是的支那猪,落后又虚伪。大日本受伤的士兵,依然是天皇忠实的战士,养好伤还是圣战勇士,而且要以十倍百倍的仇恨杀尽支那兵,为负过的伤讨还血债。忠勇的皇军决不会因你们不杀伤员而感动,哪怕十年、二十年!大和民族永远只崇敬实力,哪一天你强大了再让我来崇敬你吧。” 伤愈后山田心里满是畸形的仇恨,更加忠心地为天皇效力为圣战奔走沙场,虽然山田伤了一条腿,是“一瘸一拐”的奔走,但骑在马上并不妨碍他的光辉形象。 现在山田就骑在马上,身边是一个中队日军和两个连皇协军。经反复要求,新马店战后上司先给他补充一个小队,前几天又归还一个中队,另一个中队虽已回到华北正执行其它作战任务。有了部队,山田要实现他的宏图大业。 这一阵山田为扫荡作了不少准备,派出奸细摸清周围情况:和阳乡村有一股武装在活动,首脑机关在鲁城,正大肆招兵。商量扫荡时新来的中队长认为应先解决和阳乡村的武装,山田却坚持立即进攻鲁城,一是目标明确,皇军开过去占领鲁城稳操胜券,不象那些麻雀般的武装,找他们就要化很大的劲;二是“擒贼先擒王”,山田这个中国通卖弄起他的高论,中队长一听有道理山田又是上司就确定下来。 原来山田准备带一个中队再加一个小队去扫荡,谁知一早有一股武装攻打北门,等山田带大部队赶到,这些武装又不知去向,气得山田破口大骂:“可恶的土八路,不是真正的军人。”骂归骂,山田还是留下一个小队加强守城力量,万一丢了城责任大了。 日军经李家池拐向鲁城,一会尖兵报告前面的路汽车不能开。山田纵马向前抬眼望去,一条小路在起伏的山间蜿蜒,山田命令士兵下车步行,汽车回和阳。今天攻下鲁城,肯定在那里过夜,又可以纵情一番。 尖兵在前,中间三个步兵小队,再后面是皇协军,山田骑着高头洋马,气势汹汹地扑向鲁城。 天渐渐亮了,经过一夜的努力,工事基本建好,战士总算有了片刻的休息。 支队指挥部和陈建国连部在一起,并和刘铁连之间架好电话线,电话班留在指挥部兼作通讯兵。朱钢一夜跑遍所有的阵地,逐一检查工事和伪装,还爬上大拐弯的山顶。那里困难不少,大石头根本搬不动,小石头又不起作用,山上树很多,可砍树也不是一时半晌能完成。林成有叫醒山上几户人家,一商量决定扒房,山上房子都是用石块垒起来的,石块大小适中,房上还有梁。朱钢十分感动,吩咐林成有战后一定要为老百姓把房子再盖好。 战士们静静地隐蔽在工事里,夜里干活不觉冷,现在静下来倒有些冷了,虽然一夜未睡,战前的紧张让人不觉困。半夜时战士吃了后勤送来的干粮,朱钢对后勤感到满意,短短时间城里老百姓就发动起来,真不容易。但觉得整个后勤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比如挖工事的工具、军衣、弹药储备,不要以为拿起枪就是军队就可以打仗了…… 朱钢想了很多,有些想法和感觉只有在战斗中才会产生,战后真要好好总结。 小路上跑来侦察员,气喘吁吁地报告:“鬼子已朝梁山口开来。” “多少人马?” 侦察员摇摇头,他们用的是土办法,只能传递简单信息。 “继续侦察。”朱钢让陈建国通知大家,枪上膛手榴弹拉好弦,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山野呈现大战前的寂静,寂静中孕藏着怒吼和不屈! 日军尖兵走来望着突然折转的路发楞,端起枪朝四周盲目射击。 朱钢心一紧,这火力侦察的把戏当然骗不了他,但新兵呢?还好,山谷里只是飞起几只无名小鸟回应鬼子的枪声,朱钢无声地笑了,战前的教育起了作用。 一个日军尖兵往回跑去,在朱钢的望远镜里鬼子的罗圈腿显得十分滑稽。尖兵向山田报告了几句,山田一挥手,日军队伍里响起一阵机枪声。 “哼,再打枪也沒用,谁都知道是火力侦察。” 见山谷沒有反应,山田又是一挥手,尖兵跑步到队伍前面,打着“膏药旗”大踏步前进,日军士兵背着三八大盖,明晃晃的刺刀在阳光下分外刺眼。 尖兵过去了,一个多小队过去了。 “打!”随着朱钢一声怒吼,山谷发出轰天巨响! 东边山崖上飞出无数颗手榴弹,在鬼子堆里爆炸,大拐弯山顶的石块如山崩般飞砸下来,把行进中的日军砸得血肉横飞,石块很快把路堵住。西边土丘里冒出大批灰头灰脑的人,顷刻间枪声、手榴弹爆炸声连绵不断,公路上一片火海…… “来吧,小鬼子,让你们的尸体肥肥中国的土地!”刘铁抱着机枪站起来,机枪喷吐着火舌朝日军倾泻而去,成片的日军象收割的庄稼一样倒在地上。 战士们奋力地射击投弹,子弹和弹片交织成密集的火力网,公路上的日军来不及展开,一片片被绞死在网中。 刘铁打光两个弹夹,把机枪交给身边机枪手,叫道:“吹号!”说着拔出驳克枪奔向公路,全连战士高喊“冲啊!”向前奔去。奔到公路边一起卧倒射击,机枪手架好机枪又是一阵猛扫,这是刘铁规定的,第一遍号声冲到路边,第二遍才上路。 敌我距离近了,战斗更加激烈,那些新兵除了兴奋和紧张,射击的准头差多了。倒是侦察队短枪发挥了大作用,朱钢把支队和一大队侦察队十来个人都派到这里,十来支驳克枪近距离可以抵几挺机枪。 日军遭到打击像一头受伤的猛兽,更加显示出凶残本性,不少人就地卧倒,三五人一伙开枪顽抗。一个头上流着血的鬼子从同伴尸体下抽出机枪,架在尸体上就要扫射,刘铁见了一梭子打过去,那个鬼子身体一歪为天皇捐躯。 “吹号冲锋!机枪支援陈参谋,去几个侦察员打鬼子尖兵。”刘铁连续下达几个命令,快步冲上公路,跑到刚才打死的鬼子身边,拿起机枪交给特务排战士:“快去支援陈参谋。” 刘铁边奔跑边射击,还边指挥战斗,看到一些新兵在鬼子尸体堆里找枪,大声叫道:“不要缴枪,先消灭鬼子!” 在一片开阔地,七八个新兵围着三四个鬼子,鬼子前冲后突,这些新兵忘了开枪,和鬼子拼起刺刀,就这样还不占上峰,被鬼子刺伤两个。刘铁赶来骂了声:“小鬼子临死还猖狂。”捡起受伤战士的步枪投入战斗。 一个鬼子持枪向刘铁扑来,刘铁左手迅速引枪向下打压住鬼子步枪,右手向前猛力推枪,同时,左脚向前跨步转体,大吼一声“杀!”,长长的刺刀将鬼子的前胸后背刺了个对穿,刘铁随即拔出刺刀,乘鬼子不注意迅速在枪膛里推上一颗子弹。又一个鬼子扑来,刘铁和他周旋了几下,抓住机会一扣枪栓把他送回老家,抬头对战士们高喊:“快打,不要拼刺刀,用枪!” 一大队四排五排从山上赶来,担架队也从西面山坡后面奔了过来。“林排长,”刘铁说:“你们沒有枪,等战斗结束再上。” 八路军人多很快消灭了日军,刘铁看这一片战场已没有站着的鬼子,又问奔过来的胡龙才:“你那里怎么样?” “鬼子全部报销,侦察队帮了大忙。” 刘铁征求潘龙意见:“结束这里的战斗吧?” “好,你指挥。” “林排长带人缴武器,担架队抢救伤员,其余的跟我来!”刘铁说着奔向西边山坡,他们要从山坡上拐个弯,才能到陈建国连的阵地。 突然这里的阵地响起几声枪声和一颗手榴弹爆炸,奔跑中的刘铁和潘龙不约而同转身望去,原来是几个受伤的日军乘新兵缴枪时开枪、引爆手榴弹。眼看两个新兵倒在血泊中,刘铁和潘龙眼里冒出了火。 “刘铁,你指挥增援,侦察队跟我来。”潘龙边跑边喊:“给鬼子补一枪,要死的不要活的!” 陈建国连也在激烈战斗,由于人少埋伏段只到日军前面的队伍,好在后面大部分是伪军。 第一波打击集中了全连的火力,唯一的一挺机枪和无数步枪朝鬼子点名,点到名的鬼子在弹雨里欢跳着迎接死亡。一个鬼子骑兵中弹摇摇晃晃松开缰绳,身子向后一倒从马背上滑下来,一只脚却被马镫套住抽不出来,惊马哀鸣着拖着他狂奔,一路撞倒不少士兵。在枪弹打击和惊马撞击下,不少日军士兵失去“武士”风度抱头乱窜,山谷里一片混乱。 “好!要是我们人再多一点,武器再精一点,战士的战斗经验再丰富一点,一次伏击就能吃掉鬼子一个中队。”朱钢和陈建国在指挥部望着眼前的战场。 日军很快从慌乱中清醒过来,一些鬼子躲在峭壁下手榴弹爆炸的死角还击,大部分朝西面山坡攻击,成建制沒有遭到打击的日军开始行动,几挺机枪向山上扫射过来,部队有了伤亡。望远镜里朱钢看到日军炮兵正迅速架炮,伪军在鬼子驱赶下也向路西坡地攻击,企图包抄伏击部队。 “通讯兵。” “到。” “命令炮兵打掉鬼子机枪。” “轰,轰。”几发掷弹筒炮弹过去,日军机枪哑了火。 阵地上这时又有两挺机枪朝鬼子扫射,朱钢知道是刘铁连支援的机枪,他那里快解决了!突然一挺机枪哑了,另一挺也停止射击。 “我去看看。”陈建国说着冲出指挥部。 好一会两挺机枪才重新响起来,一会陈建国跑进指挥部,摘下留着一个弹孔的帽子骂道:“妈的,鬼子的冷枪真厉害,两个机枪手都受了伤,副机枪手只顾为伤员包扎不管射击,被我骂了一通。” “伤员呢?”朱钢问。 “我给他们包扎好,叫人背了下去。” “司号员吹号!”朱钢命令,这是部队隐蔽防备鬼子炮火的信号,号声中阵地上留下几个观察哨兵,其余的纷纷退到后山坡,朱钢带着黄国忠和通讯兵朝南奔去,他要去找刘铁连。 日军的炮弹在阵地上爆炸,乘着炮火,成群的日军开始向阵地扑来。 朱钢躬身跑着,迎面遇到刘铁连的战士。“停止前进,卧倒!”朱钢大声叫道:“让刘铁过来。” 一会刘铁猫着腰跑过来,朱钢一把拉住他趴在地上。“你那里怎么样?” “解决了,部队有一些伤亡。” “马上炮火停了,你带部队沿交通沟到最北面阻击敌人,再打一阵就撤回刘岗,鬼子收拾这里的伤亡人员,拐弯处开路要小半天。撤退时控制好部队不能乱,派人保护医疗队一起撤。” 好一会,日军停止炮击,冲锋的鬼子离阵地已很近,观察哨的哨声响起来。 战士们迅速跑进战壕,又一轮战斗开始。刚才的炮击把工事折腾毁了一多半,战士们只能尽量把身子放低,趴在工事里密集的子弹射向敌人。 一个日军指挥官怒吼着,眼睛一红指挥刀一指,带领士兵往上冲。这些鬼子都是老兵善于利用地形,他们借助战场的障碍物、炮弹坑,甚至战死同伴的尸体,三五人一组交替着跃进。那个日军指挥官脱了外衣只穿一件衬衫,挥舞指挥刀不断嚎叫,朱钢看得真切,从黄国忠手里拿过步枪,准星对准他。 “前进……”日军指挥官再次吼起来,回敬他的是清脆枪声。飞旋的子弹钻进他的胸膛又从后背穿越而去,他再也迈不开“前进”步伐,身体一颤倒在枯草中。 战斗进行到现在八路军弹药所剩无几,有的战士搬起山上的石头砸向鬼子,那些沒有遭到打击的日伪军,已经爬上山坡威胁到八路军阵地。虽然刘铁连及时赶到那里,但失去突袭性,八路军的火力和战斗经验都不如鬼子,眼看刘铁那里有些松动,如果鬼子包抄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朱钢眉头紧皱,急忙叫通讯兵传达炮兵开炮支援刘铁连阵地的命令。 这边潘龙和林成有带队伍赶来,他们拿着崭新的三八大盖,有的扛着成箱的手榴弹。朱钢大喜,不及细问就命令:“赶快打,用手榴弹砸!”阵地上的战士跑过来拿起手榴弹套好弦,呐喊着向鬼子堆里扔去。 突然,日军队伍后面响起枪声,朱钢知道是张长生排发起进攻。通过望远镜朱钢看到日军背腹受敌一片混乱,好一会才分出兵力应付身后的打击,刘铁连的阵地总算稳住了。 “吹号!”这一遍是撤退信号,战士们奋力扔出手榴弹,乘着爆炸烟雾的掩护撤离阵地。 朱钢带部队到刘岗,从孙家峪赶来的张大林二大队和贺大成连巳建好工事。二大队这一阵在利城成功收编了来不及南撤的西北军两个排,现在是五个排而且枪支满员,张大林留下骑兵排在利城,四个排都来了。张大林和贺大成知道刘岗是鲁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道防线守不往,就要进行鲁城保卫战,到时鲁城城池遭受炮火摧残百姓撤退,都会对根据地建设产生不利影响。因此在刘岗设了三线阵地层层阻击,争取坚持到晚上,再发挥我军夜战的优势。 梁家勇带支前队送来热气腾腾的烧饼,又组织担架队把伤员往城里送。朱钢安排部队抓紧吃饭,和陈建国等人拿了两个烧饼,边吃边巡视建好的工事。 陈建国汇报统计的各部伤亡和弹药情况:“刘铁连伤亡八人,其中牺牲三人,一大队两个排牺牲两人伤四人,侦察队伤亡各一人。缴获掷弹筒四门、机枪两挺、枪四十多支,还有许多弹药,但部队原来的弹药消耗不少。陈建国连伤亡十多人,无缴获,弹药所剩不多。” 朱钢点点头:“总的情况还不错,就是弹药消耗大了点。刘铁他们缴了四十多条枪,就是消灭四十多个鬼子,加上大拐弯以北,鬼子伤亡有五六十,只要再干掉几十个,鬼子就沒有力量攻打鲁城。”又立即布置任务;“部队分成三部分,组成环形阵地,如果转移到第二线阵地也是如此。张大林二大队四个排作为主力放在中间阵地;刘铁连建制不变,守东面阵地;陈建国连留下两个新兵排,辖保安二排、一大队两个排和贺大成连的新兵排,到西面阵地。大林,你们有几挺机枪?” “两挺。” “刘铁拿两挺机枪给陈建国连,这样三部分各有两挺,注意每挺机枪配两套人马,战斗时机枪不能停。掷弹筒现在有六门,刘得彪,人员配备有问题吗?” “沒问题,炮手都训练好了。”刘得彪回答。 “炮兵分成三组到三个阵地,每组两门掷弹筒,新老炮手搭配一下。” “是!” “掷弹筒不到关键不用,由大队长和连长亲自掌握。”朱钢继续说道:“刘铁把缴获的弹药和陈建国分一下,二大队也支援些手榴弹给陈建国。侦察队出发侦察鬼子行踪,回来后留在指挥部作预备队,贺大成率陈建国留下的新兵排到第二线阵地。” 刘铁提出:“现在是阻击战,但不能死守,看准时机可以反击一下,三个阵地上的敌情可能不一样……” “对!”朱钢明白刘铁的意思,并十分赞赏他独立思考的方式:“各部要善于抓住战机,需要反击自行决定。撤退听指挥部统一号令,我们的战术是消灭鬼子有生力量和拖延时间。” 邹军率两个排不紧不慢盯着日军,上午张长生排打了两仗,第一仗打皇协军还小有缴获。现在邹军把张长生排分成几组专门打冷枪,自已掌握一个排对付敌人后卫,切断日军运输线,不让鬼子把伤员运回去。 “小鬼子,抬着伤员在山里慢慢爬吧!”邹军知道他们这里拖住的鬼子越多,拖延的时间越长,对整个战斗越有利。 张长生他们用冷枪打死几个鬼子惹恼了山田,派出一个骑兵班来追杀。张长生排卧在山坡上,鬼子骑马上不去只得下马,战士们带着鬼子在山里兜圈子,邹军看准时机,包抄过去一顿打,消灭大半个班。山田无法只得派一个连的皇协军和邹军他们对峙,邹军吩咐张长生,盯着伪军不时打几枪,自己带一个排绕过去,等鬼子大部队往刘岗进发后再包围。“别看他是一个连,经过上午的战斗建制也不全,比我们多不了多少,争取吃掉他们缴些武器。” 日军踏上阵地这里已空无一人,只捡到几顶八路军丢弃的破帽子,阵地上还不时响起几声爆炸,那是碰到八路军藏着的拉好弦的手榴弹。 看到又有几个士兵倒下,山田愤怒了,拔出战刀劈向空中怒吼着:“狡猾的支那人,卑劣的土八路,打伏击不是真正的军人!” 到前面搜索的士兵来报告:“尖兵和一个小队全部捐躯。” 山田再次愤怒,举着的战刀不知往哪里劈,应该劈死眼前这个士兵吗?他没有俘虏,不是全队覆灭而自己生存的小队长,也不是指挥失误使部队遭受伤亡的军官,山田举着的战刀无力地垂了下来。 望着几十具尸体山田心里一阵阵发寒,这些士兵都是大和民族的优秀子弟,来不及为圣战建功立业就倒在这荒山野岭,他们死不瞑目啊! “要以十倍的报复百倍的残忍,杀光支那兵,统统杀光!”经过上午的交手,山田领教到八路军战术的灵活,凭现在手中的兵力,是否能杀光被自己看作劣等民族的武装,其实他心里也沒底。 在梁山口折腾了小半天日军才又向鲁城进发,不久身后传来激烈枪声,一会跑来**个皇协军个个面色恐惶,报告说担任后卫的一个连皇协军被八路军消灭。山田又是一阵咆哮,他不是为皇协军士兵生命的消失咆哮,而是感到攻打鲁城的炮灰少了。 走到刘岗前卫报告,前面有几座山头要不要火力侦查?一路上日军草木皆兵,看到险峻的地方就是一通炮火,见沒有反应山田才下令停止这种盲目的举动,携带的炮弹再多也有限,而且后面运输线也不通畅。 山田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番,眼前的山头和其它地方没有两样,道路从半山腰通过。看地图离鲁城还有十多里,不出意外天黑前能到达鲁城,那里必有一场血战。 山田想了想还是命令炮兵作一番轰炸,不能再遭到伏击,不然既使到了鲁城也没有力量攻城。 “轰,轰。”两门迫击炮发出试探性轰击,几挺机枪也朝山头射击。见山上沒有动静,山田命令:“一个班占领山头,掩护大部队前进!” 支队指挥部设在二大队阵地后侧,和三个阵地都连上电话,朱钢和两个参谋在指挥部用望远镜观望,整个环形阵地一目了然。刚才日军的火力侦查已伤到二大队一个战士,但大家趴在那里纹丝不动,受伤的战士只是简单地包扎一下。 看到一个班日军向山上爬来,朱钢知道再次打伏击的希望落空,毕竟鬼子吃过亏处处小心翼翼。二大队阵地是这片山地的突出部分紧靠公路,鬼子只要控制这个阵地就可以控制公路。朱钢脑子飞快地转着,和参谋低声商量了几句,接通三个阵地的电话。 “张大林吗,用两个排消灭上来的鬼子,其他人一开火就往后山撤,两个排打完也撤,防止敌人炮击。”朱钢对着话筒轻声说。 两个参谋分别对着话筒发布命令:“刘铁,鬼子由二大队打,你们继续埋伏不要暴露。” “陈参谋,你们……” 日军慢慢接近二大队阵地,一个鬼子突然看见阵地上伸出的枪筒,大叫着正要射击,只听一声枪响胸口一热,感觉子弹钻进自己的身体。他摇晃着慢慢倒下,重重地扑倒在梦想占领的地方。 紧接着阵地响起一片枪声,一个班的日军还没来得及卧倒,就化作缕缕幽魂,带着征服中国的美梦飘向岛国故地…… 山田顿时目瞪口呆起来,这是什么军队啊,明明炮火已经打到那里,却能顶着炮弹静静地埋伏,不过好在已经现身。山田立即举起指挥刀,吼道:“炮火射击!” 看到帝国的炮弹把山头阵地炸成一片火海,几棵百年古木拦腰折断,山田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在望远镜里看到阵地上有人向后山跑去,“他们是逃跑,还是暂时隐蔽皇军前进时重返阵地?不管他占领鲁城要紧。”山田指挥刀一挥,命令一个班迅速出击,在八路军重返阵地前占领山头。 一个班士兵奋力向上攀爬,一边爬一边猛烈射击。山田望远镜随着士兵的身影移动,山头毁坏的阵地沒有动静,士兵加快脚步眼看就踏上阵地。 “好,帝国的勇士,祝贺你们!”山田几乎要兴奋地叫出声,脸上也漾出抑制不住的笑容。突然阵地两侧射出密集的子弹,一个班士兵顿时纷纷倒地,山田脸上的笑容还没展开就凝固住了。 山田不得不在痛恨八路“狡猾”的同时,又惊叹八路军的智慧!气极败坏的他正要命令炮兵轰击,后面炮兵阵地却传来枪声。“该死,又是身后这股八路。” 赶走偷袭的八路,一清点,炮兵打死几个,好在炮沒受损。等炮兵重新准备完毕,山田知道炮击已失去最佳时机,现在山头阵地肯定空无一人,但还是一挥指挥刀命令开炮,现在已不是消灭对手,而是发泄心中怒火。 部队撤到第二线阵地,朱钢算了一下,刚才又吃掉鬼子两个班,现在主要是炮火威胁大,坚持到晚上鬼子的炮火威胁少了就好办。 朱钢急忙派人召集连排长,张大林第一个到,朱钢见了他就说:“我想改变打法。”接着把想法简单说了一下,张大林想了想点头赞同。 说话间刘铁等人也来了,朱钢说:“这样安排,部队都撤到第三线阵地,第二线阵地整理一下,故意让鬼子发现引诱让他炮轰,消耗他们的炮弹。把鬼子放过第二线阵地,我们在第三线阵地阻击,这样鬼子队伍排成一字长蛇阵。刘铁带特务排,埋伏在第二线阵地的后山,等到第三线阵地反击再冲出来。刘得彪带四门掷弹筒,从后山绕道前往第一线阵地,估算一下,鬼子队伍头在第三线阵地,炮兵在后面,掷弹筒在第一线阵地能打到鬼子的炮吗?” “可以。” “掷弹筒能不能把鬼子的炮炸毁?” “掷弹筒炸人可以炸不毁炮。”刘得彪苦笑一声。 “引爆鬼子的炮弹呢?” “一般不能,炸得巧会。” 朱钢沉思了一会说:“我们三个阵地同时开火叫鬼子的炮不知往哪轰,掷弹筒多少可以消灭一些炮兵,这时二三线阵地乘鬼子炮兵混乱出击。刘得彪,掷弹筒是支队的宝贝疙瘩,打完两轮不管效果如何就撤,绕道回第三线阵地,千万不能受损。” “是,但……”刘得彪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 “炮兵除了炮沒有其它武器,一般单独执行任务需要步兵保护。” “陈建国派一个班给刘得彪,打完这仗,刘得彪给大家讲讲炮兵的指挥。”朱钢又说:“这样一来天差不多黑了,特务排不撤回第三线阵地,找地方隐蔽,夜里主动出击袭扰鬼子。刘铁,特务排是单独行动,要主动、多次、减少伤亡。” “是!” “部队在第三线阵地先隐蔽,鬼子炮击后出击。”朱钢最后命令。 日军炮弹把山头又犁了一遍,山田确信山上不可能再有生物存在,才派人上去把阵亡士兵尸体拖回来。这些士兵遭八路军射杀,死后又被自已的炮火光顾,尸体大都残缺不全。山田默默地看着这些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部下,挥挥手让士兵把尸体放在炮兵随队的大车上,来时大车装满炮弹,现在装的却是……赶车的民伕早已不知去向,只得命令皇协军动手,皇协军的眼里充满恐惧和讥笑。 仗打到现在山田不知道自己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皇军的成果是走完大半路程鲁城遥遥在望,代价是近一半士兵的生命灰飞湮灭.。山田望望剩下的残兵,不由的摇了摇头,现在简直到了进退维谷之境,这点人马攻城消灭八路军行吗?如果就此退兵,不是等于承认失败,皇军的脸面往哪里放!山田想了想还是命令继续前进,士兵已失去出城时的趾高气扬,机械地迈着脚步。 尖兵报告,前面山头发现八路军阵地。山田举起望远镜,山头一些地方露出新土,有构筑阵地的痕迹。 “可恶的土八路,让你们尝尝大日本炮弹的滋味。”山田狞叫着。 很快山头腾起一个个烟柱,不少大树被连根拔起,炮击后山田挥手叫来一个小队长,轻声嘱咐几句。小队长转身带一个班士兵成散兵线向山头进攻,他们边走边向山头阵地射击,走到半山腰小队长一声令,士兵齐唰唰地卧倒在地,山田一挥手炮兵又向山头倾吐炮弹。 “土八路还想和帝国军人玩战术,真不知天高地厚,哼!”山田冷笑一声举起望远镜,虽然看不见山头有人的肢体随着炮火飞起,但他坚信第一轮炮火以后进入阵地的八路军,被第二轮炮火消灭殆尽。 虽然部队都撤到第三线阵地,看着第二线阵地的炮火,朱钢还是惊出一身冷汗:“侥幸啊,”又扭头对身边的张大林说,“如果还按老办法打,不知会造成多少伤亡。” “司令员算好鬼子要改变战术?” “没有,我只是想消耗鬼子的弹药,完全是侥幸。”朱钢苦笑一声:“但打仗不能靠侥幸,特别是指挥员,一次失误会葬送多少战士的生命。大林,我们要小心再小心。” “是。战术最忌一成不变,鬼子也不是笨蛋。”见朱钢打了胜仗还如此自责,张大林心里充满对他的尊敬。 “大林,第三线阵地该如何打?” 张大林考虑了一会反问:“鬼子会怎么打?” “问得好,就是要经常从鬼子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朱钢说:“鬼子不会简单地重复刚才的战术,第一线、第二线阵地都是炮击、占领阵地、掩护大部队前进。日军主要目标是占领鲁城,现在天快黑了,他们会加快前进速度,第三线阵地离公路较远,鬼子会不会边炮击阵地边前进?” “用炮火掩护前进?” “对,有这个可能。”朱钢点点头,又说:“是不是还有其它战术?” 张大林沉思着:“我们的战术也在变,第一、第二线阵地布置了突击部队和炮兵,不管鬼子用什么战术,只要对他们的炮兵一牵制,这里就出击。” “关键是第三线阵地减少伤亡,而且这里的枪声是掷弹筒开火的信号。”朱钢说:“大部队还是先到后山腰,防备鬼子炮击,另外派一支小部队,人不要多四五个就行,在公路旁隐蔽好,看准时机开火。” “好,我去安排。”张大林起身要走,想了一下说:“干脆我来带这支小部队。” “不行,你的位置在指挥部。”朱钢不同意。 “这里有你指挥,时间紧迫,别人去万一领会错了战术精神会影响战斗。” 朱钢想想也是,握着张大林的手说:“注意安全,带上机枪。” 依旧是炮击,日军向第三线阵地倾吐炮弹,炮击的同时部队快速向鲁城进发。 “好,鬼子果然按我们的战术行事。”张大林趴在公路边一个隐蔽地方,不远处是分成三组的六个战士,每组一挺机枪,三个组相隔一定的距离形成品字型,射击时可以形成交叉火力网。时间紧他们都沒建工事,身上盖满树枝树叶,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公路,日军炮击溅起的尘土有不少落到这里,倒给他们不少掩护。 炮击还在继续公路上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前面是日军六七个尖兵,后面跟着大部队。眼看日军越走越近,张大林掀掉身上的树枝猛的跃起,手中驳克枪立即吐出火。一梭子弹打完后,拿起另一支装满子弹的驳克枪继续射击,这是向一个侦察员借来的,张大林考虑机枪从准备到射击需要一小段时间,这时我们的火力不能停。张大林两梭子弹打完就地一滚,三挺机枪响了起来。 这时日军炮兵阵地也遭到打击,队伍中段又响起枪声。乘日军炮火停止,八路军象潮水般扑了过去,密集的子弹吞噬罪恶的生命,飞蝗般的手榴弹在鬼子队伍里开花。 日军胆怯了,心寒了,山田无奈地命令士兵边还击边收缩,退到第一线阵地。一清点又少了二十多个士兵,皇协军只剩下几个抖抖嗦嗦的军官,炮兵也有不少损失,好在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完好无损。 望着暮色苍茫的山野,山田的心也迷茫起来,自己战术一再变化,称得上十分诡异,可每次变化都被对手一一化解。一路走来,八路军始终不和皇军打对抗战,稍一接触马上不见踪影,但又不远离象黄蜂一样盯着你,有机会就咬一口。 看看身边仅剩的一个多小队士兵,山田占领鲁城的雄心荡然无存。小队长走来问,下一步如何行动?山田长叹一声,失神的目光朝鲁城方向眺望,他明白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什么占领鲁城,而是考虑天黑如何宿营减少损失,渡过恐怖的长夜,把剩下的士兵安全带回和阳。 见日军退却,朱钢及时收兵退到后山腰,遇到张大林,兴奋地捶了他一拳。 “哎哟!”张大林捂着手臂叫起来。 “怎么,受伤了?” “擦破点皮。” 朱钢察看了一番,发现没有伤到要害才放下心。这一仗只有张大林这里三个战士受伤,其他无一伤亡。 “鬼子无还手之力。”陈建国兴奋溢于言表。 梁家勇带人送来干粮,部队抓紧吃饭休息,朱钢问起城里的情况。 “城里也是一片繁忙,家家生火蒸馍。政委隔不久上街巡视一遍,既稳定人心又检查工作,不少老百姓献出棺木装殓牺牲的烈士。”梁家勇答道。 “伤员怎么样?” “都得到治疗,陈大夫做手术饭都没空吃,只是……” “什么?” “有几个伤员流血过多需要血,护士输了血还不够,政委也要输可血型不对。动员老百姓输血,他们怕不敢输。”朱钢听了眉头拧成疙瘩。 哨兵报告,鬼子占领第一线阵地。朱钢等人走到前山战壕观察,第一线阵地的公路上已空无一人,隐隐约约两门大炮还在那里,日军正向山上爬去,有的已进入阵地,队伍里有不少担架。 “鬼子占领阵地干什么?”陈建国自言自语:“攻打我们,不可能。” 张大林吊着胳膊,用一只手拿起望远镜:“我看鬼子要过夜,宿在山上安全。” “对!”朱钢接过话题:“原来想夜里再来几个偷袭,现在鬼子在山上的阵地不好打,看来鬼子这个指挥官还不算太笨。”朱钢担心刘铁夜里袭扰可能会吃亏,只有看他灵活机动了。 朱钢想了想派人叫来一大队炮兵高林,把望远镜递给他:“看看第一线阵地。” “鬼子在阵地上。” “再看公路。” “一个小山坡挡着,噢,是两门炮。” “问几个问题,”朱钢说:“鬼子今天开了几次炮,能听出有几种炮?” “有掷弹筒、迫击炮、九二式步兵炮,步兵炮威力最大。” “人力能把炮搬上山吗?” “掷弹筒、迫击炮可以,步兵炮太沉一般不能。对,公路上应该是步兵炮。” 朱钢指着公路:“如果夜里派人去夺炮,会遭阵地上鬼子的炮击吗?” 高林又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会:“炮在夜里瞄准准确性低,但是……比如现在天还沒完全黑,鬼子的迫击炮也上了山,如果鬼子预防我们夜里夺炮,现在架好炮计算好射击诸元,夜里开炮能打中目标。而且炮那么沉,夺炮很难沒有一点声音。” 朱钢点点头,拍拍高林的肩膀:“去休息吧。” 贺大成忿忿地说:“夺不到炮,也不能留给鬼子。” “建国,”朱钢说道:“乘现在天沒黑,安排人到第二线阵地搜寻缴获,尽量不要弄出大的动静。夜里派人到步兵炮那里,离远点先朝那里打几枪扔几颗手榴弹,如果山上鬼子没动静再夺炮。” 陈建国走后,朱钢问张大林和贺大成:“鬼子明天会怎样行动?” 张大林思索了一下说:“鬼子已死伤大半,没了步兵炮他们冲不过阵地,我看鬼子明天要退兵。” “对,”贺大成赞同:“我考虑鬼子退兵我们该如何打,在公路上跟着追击不行,不管怎样鬼子的重武器还是强过我们。” 朱钢沉思着说:“今天几仗都是打伏击、打突袭才占了便宜。” “鬼子后面有邹军带的两个排和刘铁的特务排,他们到拐弯处再打一个伏击就好了,可惜联系不上。”张大林感到十分遗憾。 “我们新兵太多,很多人是第一次上战场,几个排都暴露出训练不足。”贺大成似乎另有考虑。 “这次战斗赶走鬼子就是胜利,到明天战士已两天两夜沒合眼,体力减弱战斗力下降,弹药也消耗不少。”朱钢下了决心:“明天如果鬼子退兵不追击,邹军和刘铁让他们自行处理,能消灭多少鬼子算多少。”说完布置阵地加强观察警戒,大部队到后山腰休息,指挥部安排人值班。 夜里朱钢几次检查警戒观察敌情,日军阵地不时有零星枪声响起,引来鬼子一阵机枪扫射。朱钢估计是邹军和刘铁领着人骚扰,几次过后日军的机枪不再响起,朱钢轻轻一笑,心想再好的战术也要灵活运用。不久日军阵地又热闹起来,连续几颗手榴弹爆炸,接着是互相对射,像是摸掉了鬼子的岗哨,“对,就应这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鬼子不得安宁。” 半夜里日军步兵炮的地方响起枪声,一会从山上日军阵地飞来炮弹,爆炸的火光映红山谷,朱钢看了感慨万千。 朱钢很晚才迷迷糊糊睡去,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推醒,睁眼一看天已大亮,只听陈建国兴奋地说:“鬼子跑了。”朱钢连忙起身走出指挥部,抬眼望去日军阵地静悄悄。 陈建国指指前面的山坡:“早晨看那里没动静,派侦察员悄悄上去一看,鬼子都跑了。” 朱钢激动地握住陈建国的手,不少战士闻讯过来,阵地上一片欢腾。 第十二章 蓄势待发 “我们胜利了!”大家兴奋地拥抱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欢笑,不少战士情不自禁地把军帽抛向空中,欢呼着,跳跃着,特别是那些家在鲁城的新兵,更是兴奋不已。一个战士不由的放声大哭,别人问起来,他一个劲地说:“我是高兴的,我是高兴的。” 朱钢微笑着和大家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他十分平静,这场战斗感受太多太多,东进支队必须大力发展壮大才能担负抗战重任。 “全体集合。”朱钢命令。 战士们迅速集中,队伍站满山谷。 “同志们,”朱钢站到一个小坡上大声说:“我们打败了鬼子保卫了家乡,我们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阵地上又一次欢腾。 “胜利是八路军用战斗和生命换来的,”待大家安静后朱钢继续说:“向牺牲的战友致哀!特务排,鸣枪。” 特务排举枪向天空射击,枪声在山谷久久回荡。 “让我们擦干身上的血,继续战斗,杀鬼子!” 战士们举起枪,发出气壮山河的声音:“杀鬼子!杀——鬼——子——” “出发,回城。”朱钢手一挥结束简短的讲话,他知道大家太累了。 太阳升起来,透过云层洒向大地一片金色,山谷的风带着野花的清香欢送凯旋而归的勇士。 不知是谁唱起雄壮的歌: 红日照遍了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 看吧!千山万壑,铜壁铁墙,…… 一人唱起,全支队人人放开喉咙: ………… 我们在太行山上,山高林又密,兵强马又壮。 敌人从哪里进攻,我们就要他在哪里灭亡。 城里也得到日军败退的消息,俞胜华和廖天培领着大家站在城门口,见部队到来,廖天培抢先一步眼里闪着泪花说:“鲁城百姓欢迎凯旋而归的英雄!” 朱钢和俞胜华、廖天培热情握手,欢迎的老百姓一拥而上,往战士手里怀里塞刚出炉的烧饼、刚下屉的热馍,有的递上热气腾腾的茶水。 俞胜华握着朱钢的手:“什么时候开庆功祝捷大会,鼓舞战士和乡亲的斗志。” “好,今天先休息,战士们太累了。” 梁家勇说:“都安排好了,部队到学校和保安团营地休息。” “估计住不下,后面还有三个排。” 廖天培接过话题:“县府有一些空房子,可以安排。” “廖先生,这几天部队都在城里,人多住宿饮食还请多费心。” “东进支队是抗战英雄,应该的,饮食由工商界抗日救国会负责,司令不是说要发挥抗日团体的作用吗。” 俞胜华说:“参战部队休息,城里警戒由民运科负责,司令员放心。” 安顿好部队,朱钢顾不上休息来到野战医院。 院长助理和几个年长的老百姓在后院为牺牲的战士擦洗,民运科的人也在帮忙。他们用热水轻轻擦掉战士脸上身上的血迹,换上裁缝店连夜赶制出来的八路军军装。 朱钢粗略看了一下,牺牲二十多人,其中有胡龙才。这个原来的保安团班长,以前可能有过劣迹,有过敲诈勒索,但在民族危亡时刻勇敢地站了出来,老百姓就把他当英雄待。朱钢轻声吩咐院长助理作好烈士登记,能通知家属的要通知,由民运科统一发放救济金。 陈海远在手术台连续工作十几小时还沒下来,汗水从额头流下来也顾不得擦。朱钢来到手术室接过护士递来的纱布为陈海远擦去汗水,陈海远抬眼一看才发现朱钢,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输血。”陈海远吩咐一旁的护士。 护士略一迟疑,走到手术室门口对几个老百姓说着什么,那几个老百姓漲红了脸,畏缩着。 “输点血不妨碍身体。”护士耐心地解释。 “不……我怕。”他们还是不敢。 王丽芳看到这情况说:“来,抽我的。” “护士长,你已经抽过两次了。” “沒关系。” “还是抽我的,”朱钢走过去捋起袖子:“医生护士现在的任务是抢救伤员,我是0型,万能血型,来。” “司令员你两天两夜沒合眼。”黄国忠急着说。 “抽完血休息休息就行了。” “不行。”黄国忠用身体挡着,不让护士过来。 “闪开!”见黄国忠仍站着不动,朱钢严厉地说:“黄国忠,闪开,这是命令!”黄国忠不得已哭着跑到一边,在一旁帮忙的陈蓉看得已是泪流满面。 朱钢抽完血笑着对那几个老百姓说:“老乡,适量抽点血沒事,睡一觉就好了。” 一个老百姓不好意思地轻声问:“真的沒事?” “真沒事,你看我刚抽完血,不是活蹦乱跳的。怎么不信?咱俩现在干一架。” “司令神勇,不敢,不敢,真的沒事下次抽我的。” “好,这才是好样的。”朱钢又嘱咐王丽芳:“王大夫,老百姓不是不愿输血,主要是对输血不了解,今后多宣传。” 朱钢一觉醒来已是傍晚,躺着静静地思索,反扫荡过程一幕幕在脑海里翻过,“虽然有种种原因,比如刚进县城,刚解决保安团,但这次是仓促应战,兵力部署有很多问题。没留预备队,城里没有部队守卫,参战部队新兵多,不少人几乎没经过训练,增加伤亡也影响战果发展,幸亏鬼子的兵力不是很多。下一步抓紧建立根据地和部队整训,这样才能应对复杂局面。”主意一定朱钢立即起床,匆匆洗脸吃了饭找人来商量。 俞胜华等人来后朱钢提出考虑好的计划: 一大队杨大勇排和二大队骑兵排留在和阳、利城,骚扰牵制日军兼做敌情侦察。 鲁城部队保留一大队两个排、二大队四个排和特务排,其余全部进教导队。临时到部队的教导队教员、干部班学员、参谋归队,支队和两个大队的教导队、侦察队暂时合并,统一参加整训。 除支队部、支队直属队和特务排驻在城里,其它分散各处,教导队到马里沟,一大队二大队分别赴梁山口和刘岗。 支队部整训由陈建国负责,主要是参谋、侦察队、炮兵班、电话班、报务员。后勤科的修械所、被服厂等尽快正式建立,医院抓紧培养护士,组建医疗队和药厂。 民运科到教导队挑选有文化的新兵,留在县城单独培训。 听了朱钢的设想,俞胜华略一思考点头赞同:“虽然反扫荡取得胜利,开始真是捏了一把汗,建立鲁城根据地,开辟和阳、利城游击区同时展开,当前以巩固根据地建立民主政权为主。” 姜大海和梁家勇也表示鲁城有许多乡村还沒涉及,借打胜仗威势加快打开局面…… 朱钢见大家意见统一继续说道:“通过这次战斗发现一些问题。比如机枪手受伤后,副机枪手忙于为机枪手包扎。我们的重武器本来就少,战斗中要保证重武器不间断射击,今后不允许发生重武器射击手停止射击为战友包扎,我们减弱了火力,敌人就增强火力,会造成我们更大的伤亡,当然要有效地组织卫生兵专门做好救护工作。另外感觉副机枪手的射击技能明显不高,不能压住敌人火力,以前我们重武器少,一挺机枪象个宝贝疙瘩,就怕损坏不让人碰这也沒错。现在情况变了,要让每个战士都熟悉机枪,这样战场上一有缴获,马上就能上手。这次炮兵班事先多培养了炮手,缴获到武器就能使用,在战斗中立即发挥作用。”朱钢目光转向张大林:“大队和特务排成立机枪班,先按各自的机枪数每挺配两名射击手,明天带枪到二大队集中,机枪手培训张大林负责。大林,你的伤碍不碍事?” “沒事,擦破点皮。” “机枪手培训包括射击、保养,各种队形地形的火力配置等,大林考虑一下。” “是!” “机枪手培训好安排他们带枪分头到各班去转,让战士都摸摸机枪掌握射击技能。”大家听了都说好。 喝了口水朱钢说道:“发现的另一个问题是,机枪手连续遭日军冷枪伤害,说明鬼子有狙击手,专门对付对方的重武器手、指挥员等目标。狙击手在战斗中不起决定性作用,但可以起一些特殊作用,我们也要有自己的狙击手。两个大队各抽十人,特务排抽四人成立神枪队,配最好的枪由邹军负责训练。” 邹军答道:“好。” “神枪队训练除了射击技能,还有许多战术,邹军也考虑考虑。另外,”朱钢又说:“乘大家都在组织几个讲座,排以上干部、干部班学员、参谋一起听听,目的是提高指挥技能。” 几个讲座是:平原游击战的战略战术特点;机枪火力配置;神枪队的战术和使用;参谋的职责和司令部管理;电台的使用、管理和电文起草;各种步兵炮基本性能、炮火配置、炮兵指挥和步炮协同,同时安排了相应的讲课人。 朱钢强调:“我们是八路军,是游击战,但我们的指挥技能、军事技术必须正规化,要用正规军的作风和技能开展游击战,不能用游击作风打游击。整训期间各部抓紧进度,特别是教导队,全支队都在等新兵尽快培养出来,要不分昼夜见缝插针。”又语气铿锵一字一句地说:“还是那句口号:咬紧牙度难关,和鬼子抢时间。” 俞胜华插话道:“我们的干部原来大都是连排级,有的还是新干部,以前对炮兵、电台、参谋工作不怎么了解,要不断学习。” 朱钢转身问张大林:“二大队收编的原西北军两个排,军事素质怎么样?” “不错,都是老兵。” “听说大部分会武术?” “是的。” “安排他们作次军事演练,我和贺大成几个来看看,明天下午怎么样?” “好,司令员有什么打算?”张大林问。 “打算?看了再说。” “我提个问题,”张大林说:“现在大队摊子大了,大队长一个人什么事都要管,支队派不出政委派个司务长吧。” 朱钢无奈地说:“司务长也派不出,今后除了大队主要军政干部由支队任命,其他干部大队自行安排,报支队备案。” 俞胜华指出:“司务长由大队任命,但部队的伙食标淮、干部战士津贴还按以前的规定,不能随意更改提高,这关系到老百姓的负担。” 邹军和张大林耳语了几句说:“烈士沒入土我们就开拔,战士们心不安。” 朱钢沉思着:“城里部队多驻地有点乱,有的还住在老百姓家里,原来想部队安顿好再商量追悼会和祝捷会的事。这也是个问题,政委你看……” “烈士先安葬,同时开追悼会,过一阵再开祝捷会,后天上午安葬完烈士部队开拔。”俞胜华说。 “好。”大家都同意。 接着俞胜华谈了政权建设设想:“目标是建立民主政权,县城和乡村同时进行,当然乡村可以分批。城里发动群众乘热打铁,挟胜仗之威,多招新兵。” 朱钢补充道:“重点是学校、医院、烟花店、戏班子和裁缝店。” 俞胜华宣布由民运科和两个大队各抽一个排,组成数个地方工作组分赴乡村,姜大海、刘铁今后主要负责地方政权和地方武装,又伸出三个手指说:“地方工作组任务有三:减租减息发展生产,发动群众建立村政权,招兵和建立民兵组织。只有群众发动起来,民主政权才有基础,宣传抗战也不是尽说空话,可以多讲讲反扫荡的故事。在县、村政权之间,建立区乡政权,主要由八路军人员组成,一个区乡管若干村,实行政策指导和督促。村政权人员以本村人为主,在群众还没有充分发动起来以前,原来的村长尽量留用,只要拥护抗战、拥护八路军、拥护减租减息。” 按照和俞胜华的分工,朱钢提出建立主力部队、地方武装、民兵三级军事网的设想: 主力部队两个大队,除了直属队扩编成两个连六个排,一般的仗可以打了。 地方部队分两个层次:县大队,以特务排为骨干,以后扩编成连的建制;区乡中队,排建制。 再就是村民兵,每个村建立一个班左右的民兵,不脱产。民兵可以在发动群众时自发建立,也可以把经过训练的新兵派回村担任队长发展成员,使民兵组织切实掌握在八路军手中。 操作上实行主力部队地方化,地方武装主力化。以一部分主力部队为骨干,扩编建立地方武装,这是主力部队地方化;待地方武装壮大成熟了,又可上升为主力部队,这是地方武装主力化。 姜大海提出准备分批建立乡政府,就是乡长难找。 “那几个太原师范的学生呢?”俞胜华说。 “陈蓉几个都有重要岗位,有的还不成熟。”姜大海摇摇头,刘铁也说乡中队长人选有困难。 “当前一项重要工作是巩固根据地,地方工作的人要强一些。”朱钢沉吟着:“顾国华和吴强林呢,他们原来在旅政治部工作过,应该成熟些。政委和他们熟悉,你看?” “他俩可以,吴强林在教导队就怕走不开。” 朱钢眼光转向贺大成:“教导队克服一下吧。” “好。”贺大成十分爽快。 朱钢说:“顾国华和吴强林到民运科,孙树开到支队部任干事。调两个参谋给刘铁,任乡中队长。”姜大海和刘铁听了喜笑颜开,连说好。 俞胜华叮嘱:“抓紧培养本地干部,让他们多锻炼。乡政府分批建,第一批乡长带一个助理,为第二批作准备。” 朱钢表示:“地方政权和地方军事人员的培养,不能只满足鲁城,要为建设新根据地做好人才储备。今后对新地区应实行立体占领,到一个新地方就派出一整套县、乡、村政权工作人员和军事力量,至少是一个架子,不能象现在要等人整训好了才能开展工作。” 姜大海、梁家勇、刘铁庄重地点点头,对建设根据地充满信心。 会后朱钢起草向旅部汇报东进支队近期工作的电文,经俞胜华看后发出。不一会旅部回电,同意支队计划,通报了敌情,要求“加快扩军步伐,支队应壮大为近千人的规模。成立民主政权,安定社会发展生产多做善事,把鲁城建设成太行山根据地的有力支点。” 第二天一早,朱钢与有培训和讲座任务的人员谈话。首先和报务员商讨报务讲座内容,强调主要是让领导了解电文起草、签收、保管、保密等工作情况,以及报务的各项规章制度和管理。 朱钢问:“什么条件的人学报务适宜?” “有文化,最好是算术基础比较好。” “你出题安排一次考试,考完再定人,放在今天晚上。” 报务员前脚走刘得彪后脚就到,汇报说掷弹筒六具、迫击炮一门已交到机炮班,炮兵班现有十八人。 “刘得彪,你的任务有四项。组建三个炮兵班,到时两个大队和支队部各一个班;讲一次课,听课的是各级干部,主要让他们了解炮兵便于指挥,不用讲具体操作;组织步炮协同演练;还有再培训一批炮兵。有什么困难?” “司令员,炮兵要多少人?” “幸好炮兵培训原来有准备,这次一有缴获就能上,以后战斗还能缴获,再多培训二三十人。宁愿解散一个步兵排,也要把炮兵准备好,人到部队和教导队挑。” “别的事好办,步炮协同演练原来在西北军是长官指挥,我参加过两次都是听长官的。” “东进支队除了你们几个没人懂炮,我也不懂,你就是东进支队的炮兵长官。” 刘得彪见朱钢十分诚恳很感动,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朱钢思考了一会:“这样好不好,几件事一件一件商量。挑选新炮手沒问题吧,培训也沒问题。” 刘得彪点点头。 “讲课的事你们三个老炮兵好好商量,我派顾干事来记录整理,需要修改再修改。” “这样行。” “讲课的事算解决了,你们三人分下工,一人负责培训新兵,让已经训练好的炮兵也参加。另外两人集中精力组织步炮协同演练,订个计划听听意见,计划确定后调一两个班的步兵给你,由你指挥组织演练,有了经验再推广。演练不能用实弹,我们炮弹少补充困难,这你知道。” 刘得彪听了满怀信心:“这么一说事情都解决了,不愧是司令员。” “我只是出出点子,具体还要靠你,炮兵长官。” 刘得彪脸一红,站起来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和刘得彪沒谈完修械所的潘淮就到了,朱钢示意他先坐会儿,送走刘得彪后朱钢握着潘淮的手:“这几天事多,还沒和你好好聊聊。” “司令员忙大家都看在眼里。”潘淮汇报修械所的情况:现有铁匠七人木匠四人,修械人员除了他和一名从旅部来的技师外,了解到城里有两个原来太原兵工厂的工人,动员后也来了;烟花店的人虽说没有参加八路军,答应为八路军制炸药。现在巳打好一批匕首和工兵铲,修理了六七支枪,今天一早部队送来十来支正在修。困难是原料少、设备缺。 “手榴弹能造吗?”朱钢问。 “炸药正在试,按不同比例配制试了几次,精度和威力有提高,估计能成功。弹壳是用废铁土法上马化铁水再浇铸,巳经做出几个样品,什么时候司令员来看看。” “好。” 潘淮又说:“关键是铁的原料,以前在旅部战斗结束专门派人到战场收集。” 朱钢点点头,在刘岗已安排部队到战场收集缴获,但大家不太重视,只顾拿现成的战利品,想到这里说:“你给大家讲一讲,主要讲哪些东西有用。” “行。” “现在就去部队驻地,马上开饭了估计战士都在。” 出了支队部,朱钢边走边说:“这次战斗虽说缴获不少枪支,子弹和手榴弹还是消耗的多,今后修械所以枪支修理和手榴弹制造为主。炸药让烟花店做,再派人学。” “我马上安排。” “听说有的部队用地雷炸鬼子挺管用?” “对,在鬼子堆里一炸一大片。” 朱钢问:“修械所能造吗?” “地雷品种多,有子母雷、脚踏雷、触发雷等,原来在旅部搞过一两种,能试试。” “好,抓紧先造几个。老潘,手榴弹能造数量越多越好,不但眼前用还要储备,地雷也是。” 说话间来到保安团营地,一二大队和教导队的人员交接、武器整理巳基本完成。朱钢找来邹军和张大林说:“乘大家都在,集合队伍我和老潘讲几句。” 不一会两个大队在操场站好队,朱钢走到队伍前开门见山地说:“同志们,反扫荡打了个大胜仗,也消耗不少弹药。修械所能造手榴弹,就是缺原料,特别是钢铁原料,大家打扫战场只注意拿现成的东西,不少宝贝都丢在那里。现在请潘主任为大家讲讲哪些是宝贝。” 潘淮的话也是简单明了:“子弹壳、炮弹壳、破刀坏枪都是宝贝,子弹壳重新填装弹药又能用,效果还不错;炮弹壳的钢质好,打成刀耐用,破刀坏枪能修就修,不能修还能化铁,只要是铁都是宝贝。有了原料,修械所就能多造武器弹药,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最后朱钢又说了几句:“大家可能要笑话,八路军怎么成了捡破烂的,只要能打鬼子捡破烂没什么丢人。今后打扫战场只要是铁,都拿回来交给修械所,哪个排交的多,修械所造的手榴弹分的也多。”又吩咐邹军和张大林:“明天派人再仔细打扫战场,修械所等米下锅。” 陈建国、贺大成、梁家勇等人忙好部队人员交接回到支队部,朱钢接过陈建国递来的伤亡统计:全支队牺牲二十二人,负伤三十四人,有五人重伤。其中教导队教员牺牲两人负伤四人、干部班学员牺牲五人负伤三人、参谋负伤两人。 朱钢看了心一沉,伤亡的骨干不少,问贺大成:“教导队开班教员够不够?” “可以,”贺大成说:“伤亡的教员都是战士班的,教导队合在一起开班没问题,到时再找几个。” 朱钢听了微微宽心:“这次情况特殊,不然不让教员上战场。” “我知道。”贺大成又汇报:“现在干部班学员八人,战士班除刘铁、民运科挑走一些,人数在一百七十上下。” 朱钢点点头:“炮兵和修械所还要抽人,算一百五吧,可以编五个排,这样干部班学员还太少。”又叫来梁家勇:“谈谈医院的情况。” 梁家勇拿出笔记本边看边说:“经过动员城里一些医生、护士、药铺店员参军,有四十多个护士、卫生兵在学习,准备把王大夫和药铺店员抽出来办药厂。” 朱钢说:“护士、卫生兵培训、办药厂都要抓紧,再考虑组建两个医疗队,另外被服厂的事也要多关心。” 下午朱钢叫上陈建国、贺大成、潘龙一起去二大队看军事演练。二大队四排五排在营地操场巳拉开架势操练,邹军也叫了一大队的班排长来观看。看到朱钢他们来了,张大林喊道:“立正!”又小跑步到朱钢面前,立正敬礼:“报告司令员,二大队四排、五排集合完毕,请指示!” 朱钢走到队伍前,看到战士个个精神抖擞,透露着一股威武之气,满意地点点头,问:“准备了什么项目?” “队列、武术、挌斗、投弹、射击等。” “话不说了,开始吧。” 张大林朝队伍手一挥,两个排迅速散开,叫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汉子:“这是四排排长孙虎,由他负责。”孙虎向朱钢等人敬礼。 第一个项目是队列,在孙虎口令下,战士立正、敬礼、行走、持枪,一招一式整整齐齐,动作干净利落,展示出军人的敏捷和干练。基本战术动作有匍匐前进、跃进、滚进、曲身前进、直身前进等。 投弹有卧姿投弹、助跑投弹,由于场地小,他们只是作三十米投弹,张大林介绍最远的可以投到六十米开外。接下来的刺杀别看不怎么花俏,每个动作都很实用,有的可以一招致人于死地。 武术是花样百出,有空手夺匕首,双人挌斗。朱钢更感兴趣的是一些绝技:一个战士的飞刀,二十米之内刀刀飞中目标;一个战士先打了一套猴拳,只见他飞拳踢脚满场翻滾,再表演爬树,十多米高的树徒手转眼爬到树顶,又从一棵树飞跃到另一棵树。张大林介绍玩飞刀的外号“飞刀李”,飞刀是祖传,特制的飞刀近距离指哪飞哪,比枪还管用;打猴拳的人称小猴王,爬山攀岩更是高手。孙虎也下场展示双手短剑,两把短剑比一般匕首稍长,挥舞起来密不透风,看得出功夫不是七年八年。 射击是集体卧姿、单腿跪姿无依托固定靶、移动靶射击等几项,一阵枪响过后,报来的成绩虽不是枪枪十环,也都在七、八环以上。孙虎的双手短枪固定靶、移动靶射击和行进固定靶、移动靶射击引来一片叫好,大家对他左右开弓百步穿杨的枪法赞不绝口。 朱钢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他知道行进移动靶射击,特别是双手同时射击难度较大,在近战中很实用,对张大林说:“再看看那些会武术战士的射击。” 张大林叫来孙虎吩咐了几句,孙虎转身在操场上指定二十来个小伙子集中站队。 “长枪、单手短枪、双手短枪移动靶行进射击。”朱钢又有新的要求。 一阵枪声过后,大家看到总体成绩还不错,但和孙虎比还有不少差距,特别是双手短枪的移动靶行进射击。 演练结束朱钢讲了一番话:“……看了你们的演练感到一股杀气,当兵是干啥的?当兵就是杀鬼子,要使每一个战士都成为杀敌能手,中国每一寸土地都变成埋葬小鬼子的坟地,叫他们有来无回!……” 来到临时二大队队部,朱钢说:“大林,恭喜你啊,收编了一支高素质的队伍。” “我眼光能低吗,噢,不不不,我一提东进支队和朱钢朱司令的大名,他们马上前来投奔,就象梁山好汉投奔宋江。” “扯淡,有这两个排是东进支队的福分。” “那当然,本来就是投奔你的嘛。” “投奔我的?”朱钢一本正经地说。 “是啊。”张大林有点莫明其妙地看着朱钢,心想,怎么当真了。 “那好,两个排我带走。” 张大林一听傻了眼,朱钢见了一笑转身问潘龙:“刚才那几个表演射击的,枪法和侦察员比,高低如何?” “高多了。” 朱钢又问贺大成:“他们的军事素质和干部班学员比呢?” “这些人当兵少说三四年,军事素质不是一两天能培养出来的。” 朱钢拍拍张大林:“二大队为支队作点贡献嘛,到时让邹军请你喝酒,我们也沾沾光。” 邹军在一旁说:“早就想请大林喝酒,就怕他不赏光。” “大林,”朱钢说:“从这两个排抽三十个枪法好武艺好有绝技的,侦察队再抽十人成立手枪队,孙虎任队长,一大队派人任副队长。手枪队先在支队部集训,以后分到两个队,一大队派来的副队长就是一大队的队长。” 张大林捶了邹军一拳:“便宜你小子了。” “要不司令员怎么让我请你喝酒。” “酒还沒喝就卖乖。” “还有,”朱钢继续说:“抽五六个人担任教导队教员,抽十五人参加军事干部班学习,由贺大成挑。” “两个排六十多人,这样不散了。”张大林一脸的苦恼。 “大林,不会让你吃亏,到时新兵多给你,从二大队出去的干部班学员尽量回二大队。”朱钢安慰道。 “司令员,你说不让二大队吃亏,炮兵分配可要照顾二大队。” “知道你惦记那门迫击炮,好,迫击炮给二大队。”朱钢笑笑:“不过我这人不喝酒容易忘事。” 张大林忙说:“我请司令员喝酒。” “潘龙,侦察队先和手枪队在一起训练,多练练枪法和武艺,人人都要会短枪双手射击,还有近身挌斗。” “是。” 朱钢转身对邹军说:“一大队派来的手枪队副队长挑个有本事的,不然压不住阵。” “我知道,派林成有,他原来是武术教师,功夫还不错。” “邹军,你也该作点贡献。” 邹军一挺胸:“司令员,看中谁尽管挑。”他想朱钢总不会挑走两个排吧。 “陈建国,到一大队挑五个够条件的老兵任支队参谋,贺大成挑五人到军事干部班学习。”朱钢又转身说:“大林,叫孙虎来。”。 张大林应了一声,不一会和孙虎进来,孙虎立正敬礼:“东进支队二大队四排排长孙虎,请司令员指示。” 朱钢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孙虎,当了几年兵?” “五年。” “武艺呢?” “从小学的。”张大林介绍孙虎是武术世家。 “和张大队长说好了,任命你为东进支队手枪队队长。” “是。” “副队长是一大队的林成有,成员从四排五排和侦察队挑。你们最近和侦察队在一起集训,把枪练好武艺学好,你做教官,每个战士都会双手打枪,双手压子弹。” “保证完成任务!” “好,去准备吧。” 朱钢吩咐贺大成等人把参谋、干部班学员挑好,先回支队部,自己和邹军、张大林谈机枪手、神枪队整训的事。 张大林说:“我去安排到干部班的人,司令员先和邹军谈,晚饭在这里吃。” 朱钢点点头,问:“邹军,神枪队整训有什么设想。” 邹军思考了一会说:“训练以固定靶、移动靶、夜间射击为主,还有瞄准时间训练。” “对,有人枪打得准,但瞄准时间太长,连续射击要又快又准。”朱钢又说:“还有心理素质训练。” “心理素质?”邹军有些不解。 “等侯目标可能需很长时间,这对狙击手心理素质是一种考验。就象打伏击,在埋伏点长时间隐蔽,要不躁不烦不暴露。” “是这样,猎户打猎有时要守一天。” 张大林推门进来,听了他们的话插嘴道:“神枪队早成立这次反扫荡就能派上用处,在刘岗,晚上神枪队摸到日军阵地准能打死几个鬼子。” 朱钢笑笑:“一步步来,要不是新兵多,这次能吃掉鬼子一个中队。” “神枪队还有武器问题,”邹军说:“我们现在最好的步枪是日式三八枪,国产中正式,射程都比轻机枪小,更不要说重机枪,狙击手一开火就在对方机枪的威胁之下。听说鬼子有专门的狙击步枪,射程比一般轻机枪大,还有瞄准镜。” 朱钢苦笑道:“我也听说了,这种狙击步枪国产还沒有,就是有老蒋也不会给八路军,以后缴获了给神枪队。我们只能用战术来弥补武器的不足,神枪队应明确规定,在同一位置一般只打一枪,最多两枪绝不可打第三枪。”又说:“神枪队都是老兵有经验,商量商量,还要进行哪些方面的训练,总结一些战术。” “好。” 朱钢转向张大林:“大林,谈谈你的机枪手训练。” “开饭了边吃边谈吧,邹军一起陪陪司令员。” “好,恭敬不如从命。” 张大林叫人拿来饭菜,还真有一瓶酒,说是多年的汾酒好容易才搞到。 朱钢笑笑:“和你开玩笑,还能真喝酒,晚上有事下次吧。” 张大林边吃饭边说机枪手训练的设想,朱钢和邹军提了一些意见。 俞胜华也是忙了一天。 一早到城外选墓地,商量安葬烈士的事,又和民运科一起到教导队挑选文化兵,调整文化干事进民运科。陈蓉提出,最近几天除了到医院帮着护理伤员,主要做城里戏班子的工作,按计划准备动员他们参军,支队成立宣传队,希望领导一起出面。 “好啊,”俞胜华说:“只要他们参军,我三顾茅庐都可以。” “政委去当然好,他们还想见识见识。” 俞胜华听了笑笑:“好,我和司令员说。” 第十三章 民主政权 二十二口棺木整齐地排列着,二十二名烈士安静地躺着,天上的白云蓝天他们再也看不见,亲人的呼唤他们再也听不见。 鲁城反扫荡烈士追悼会和安葬仪式如期举行,会场肃穆*,墓地四周站满八路军战士、抗日团体代表、鲁城市民和附近几个村的村长,一些烈士家属也请来了,安排在会场中间。 追悼会上俞胜华宣读烈士名单,廖天培、战士代表和朱钢先后讲话。 廖天培说:“……牺牲的烈士有老八路,也有鲁城子弟,是八路军赶走鬼子,鲁城百姓才免遭生灵涂炭,他们是鲁城的英雄!让我们永远记住英雄,也记住鬼子的暴行,多杀鬼子为烈士报仇。” 战士代表说:“反扫荡消灭近百个鬼子,他们的牺牲,值!……” 朱钢*地敬礼:“……我们是军人,在国家存亡的危难时刻,就应挺起胸拿起枪,保卫生养我们的这片土地和老百姓。我们拿起枪,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管牺牲还是活着,都可以自豪的说,无愧这个时代,无愧身上的军装,无愧国家卫士的称号!” 豪迈的话语在山谷回荡,也深深震撼人们的心。 “鸣枪,向烈士致敬!” 二十二声枪响,凝聚着人们无限敬仰,枪声既是向死者致哀,也是向他们明志:面对侵略者我们会继续拿着枪,保卫祖国保卫家乡! “封棺。” 随着俞胜华的命令,家属涌到棺木前,压抑的悲愤终于爆发出来,好久才在众人的安慰下平静。 “下葬。” 朱钢、俞胜华、廖天培等人依次上前,拿起铁锹为烈士墓培土。很快山谷竖起二十二座坟莹,人们久久地仰视,战士再一次敬礼。 “反扫荡取得胜利,鲁城百姓积极支前功不可沒。”追悼会后教导队和两个大队开拔新驻地,抗日团体代表和村长则被请到城里开座谈会,朱钢如此开场。 “诸位,”俞胜华说:“前一阶段日军进犯,原县府机构南迁,不少乡村陷于无政府状态,造成民心浮动土匪横行,留守人员苦撑危局。反扫荡成立了军政委员会,统管前线后方,鲁城各界齐心协力才取得胜利,但军政会毕竟是临时机构,我们认为成立抗日民主政府时机已成熟。这个政府的宗旨是团结抗日,安定社会,发展生产,发展教育。何谓抗日民主政府,首先是坚持抗战,团结统领进步力量,开展抗日游击战保家卫国;同时又是民主的政府,领导机构由各界仁人志士在抗战大旗下共同组成,比如抗日团体在反扫荡发挥重要作用,应该成为民主政府的组成部分。” 朱钢听了微微一笑接过话题:“为反扫荡出力的还有在座的各位村长,战前为八路军输送兵源提供粮草,战时组织村民转移,体现了各位村长的组织力和威望。” “是的,民主政府也包括乡镇村长的代表。”俞胜华继续说:“为顺利建立鲁城抗日民主政府,我提议成立筹备组,成员有八路军代表、抗日团体负责人、原县府留守人员代表、村长代表,共同协商民主政府成立事宜。诸位看如何?” 大家听了俞胜华一番话,觉得八路军的设想全面合理,也考虑到他们在民主政权的位置,纷纷表示赞同。 一个店铺老板说:“这次鬼子来犯,沒有八路军鲁城就遭殃了,跟着八路军老百姓才有安定日子过。” 小学校长说:“八路军提出民主政府的宗旨有发展教育,我举双手同意。教育救国自‘五四’起提了二十多年,救国,教育不是全部,但教育也能救国。” “校长说得好,”朱钢朝他点点头:“军人上战场杀敌是救国,教师教书育人也是救国。校长看城里的学校能否尽快复课,八路军可以另找驻地。” “好。” 廖天培站起来说:“原县府南迁后,我和邱团长临时主事,惭愧的很,我知道令不出城门,自己有劲使不上。这次反扫荡参加军政会,几天虽然累心情却最舒畅,廖某找到了报国之门。我赞同成立抗日民主政府,和旧政权告别。” 朱钢知道廖天培在城里颇有影响,他的话能稳定一部分人,说:“廖先生反扫荡出了大力,还望廖先生在民主政府继续为民分忧。” “一定,一定。” “请廖先生抽空召集原县府还在这里的人员见见面,欢迎他们到民主政府就事。”朱钢觉得和这些人接触不多,也许是个疏漏。 俞胜华说:“向各位介绍八路军参加筹备组的代表,姜大海同志,东进支队民运科长。”姜大海立正敬礼。 “刘铁同志,筹建中的东进支队鲁城县抗日游击大队队长。”刘铁也是立正敬礼。 接着推举抗日团体负责人和村长代表为筹备组成员,有廖天培、小学校长、医院院长、两个店铺老板和两个村长。大家一致推举姜大海为组长,在俞胜华引导下,推举廖天培和小学校长为副组长。 姜大海又一次敬礼:“各位,姜大海被推举为筹备组组长不胜荣幸,一定在东进支队领导和众人协助下,尽快建立抗日民主政府。”姜大海环顾了一下会场说:“以八路军东进支队和抗日民主政府筹备组名义草拟了一份布告,请各位指正。” 姜大海宣读布告,内容主要有民主政府宗旨、筹备组成员(按推举结果名单)、筹备组在民主政府成立前代行政府职能、留用全县各村村长等。还告示一些具体事宜:分批分片召开村长会,八路军向各村派出工作组;收缴散落民间的枪支,上交枪支者给予奖励;取消原有一切杂税,统一开征抗日救国粮税,抗战家属可减免等。 对抗日救国粮税,姜大海特别作了说明:“抗日救国粮税以合理负担为原则,收入多的多交,收入少的少交,八路军到城里和这次反扫荡所用粮草均可抵充,为抗战办事折价抵充。今后民主政府统一印制公粮券发给部队,部队到地方凭券吃粮,不可随意派粮派款增加老百姓负担,特殊情况可打欠条。” 几个村长听到用于支前的粮草可以抵充粮税,纷纷赞扬八路军体谅民情,表示尽快交齐。有人对一些不解之处提出疑问,姜大海一一耐心解答。 “借此机会谈几点意见,仅供参考。”俞胜华说:“在座各位是否有所分工,比如校长分管教育,除了安排城里的学校尽快复课,也要组织全县乡村的学校开学。是否出面召集全县教师开个会,我们一起参加,稳定教师队伍和人心。条件成熟再组织教师开办成人识字班,教育救国首先从普及教育、提高国民文化素质开始。 “好,这样好。”校长连连点头。 “廖先生在这一带影响大、威望高、经验丰富,更应发挥重要作用。”俞胜华继续说:“廖先生是否分管工商,经济是民众的生活基础,也是军费来源。” “政委过奖。”廖天培欠欠身。 朱钢接过话题:“廖先生辛苦一下,制订生产发展计划和粮税交纳办法,包括城里商业和乡村农业。我们办了一个地方工作人员培训班,请廖先生抽空来讲课。” 廖天培感到八路军十分信任自己,动情地说:“廖某一定竭力而为。” “各位村长,”梁家勇站起来说:“有几件事麻烦大家,八路军有一批军需物品象军装、工兵铲需制作,请各村两天内派铁匠、木匠、裁缝到城里,八路军管吃管住另给工钱。这工钱部分可能是工分券,回村后工分券交给村里,抵充他们在村里应交的粮款,各村不得拒收,最后工分券交给民主政府,抵充各村粮款。铁匠主要打工兵铲,照样品打,沒有原料光出力的,留在县城;有原料的可在家打,成品八路军购买。” 姜大海向村长介绍地方工作组情况,分配各组去向,会后工作组和村长一起进驻各村。 东进支队和民主政府筹备工作飞快而有序地运转。 梁家勇向各村派来的铁匠、木匠、裁缝介绍八路军政策,可以当兵到部队还干这些活,也可以集中当职业工人。当场有不少人报名,当兵当工人的都有,还有一些人十分抱歉地表示,家中实在走不开,只能临时来干活。梁家勇表示灵活机动都欢迎,只要活出来就行。很快被服厂正式建立,人员有十多个,缝纫机三部。不久一批匕首、工兵铲、军装包括绑腿生产出来,被服厂和木匠还做了一批医院用的绷带、夹板。 朱钢抽空和梁家勇到修械所去了一次,潘淮拿出两颗试制的手榴弹,找了一块空地先试爆一颗。朱钢感到爆炸威力比日军手榴弹小,又仔细看了看弹片,破片率和弹片分布均匀度也不是很好。潘淮拿出另一颗试爆,威力明显比第一颗大。 “好,有提高,土法上马能做到这样很不容易。”朱钢微笑着点点头:“修械所今后的三大任务是枪支修理、手榴弹地雷制造和子弹复装,质量尽可能再提高。” 这天朱钢和陈蓉到城里的戏班子去,临行朱钢叫上俞胜华,不想俞胜华却推说有事。 一路上陈蓉显得十分活泼,谈了不少在学校的事,也勾起朱钢的回忆,陈蓉有意无意了解朱钢不少身世。 陈蓉话题一转:“司令员,那天你真勇敢。” “哪天?”朱钢一时不知怎么回事。 “就是在医院输血。” “哦,”朱钢想起那天的情景,依稀记得陈蓉当时的神态:“等着需要血的是自己的战友和同志,只要能挽救他们的生命,让我做什么都行。陈蓉,相信你也会这样。” 陈蓉点点头,轻声说:“要注意身体。” “沒事,我身体棒得很。”想起那时和老乡说的活,朱钢笑了:“不信,咱俩干一架。” 陈蓉也笑了:“你是安慰老乡,沒看见当时你的脸色煞白。” “不至于吧,不就是输了点血。” “可能和过度疲劳有关,这几天又沒休息好,天天忙,大家都看在眼里。” 朱钢叹了口气:“敌情严重,和鬼子抢时间不是句空话。” 陈蓉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前天回了次家,从家里带来的给你补补身体。” “什么?” “人参。” “这怎么行。” 陈蓉抬起头说:“你和伤员是战友,和我不是战友吗,刚才不是说为战友做什么事都可以。” 一番话说得朱钢不好意思起来,看着陈蓉漲红脸的样子,朱钢不忍拒绝默默接过来,心里想还是送给伤员。一时两人无话,好在很快到了戏班子驻地。 这是个十来人的戏班子,跑惯码头,曾到过老根据地对八路军有所了解。经陈蓉一番动员愿意参加八路军,现在司令员亲自上门给足面子,大家更高兴了。 虽然上次慰问保安团请过戏班子,当时事多朱钢未能仔细看演出,这次认真听了,对弹三弦说书和唱大鼓很感兴趣,问班主:“能不能编几个打鬼子的段子?” “能。” 朱钢当即决定成立东进支队宣传队,陈蓉为队长,班主为副队长。演出内容朱钢建议,一是娱乐,只要内容健康;二是宣传,可以新编打鬼子、八路军英勇善战的节目。又吩咐陈蓉:“再到城里学生和教导队新兵挑些人,抓紧排新节目,民主政府成立大会上亮相。” 俞胜华几天来也是马不停蹄。 到县医院对医生护士抢救八路军伤员表示感谢,把一批伤员转到县医院护理,聘请医生协助陈海远开展卫生兵和护士培训。 向药铺店员解释八路军政策,介绍东进支队即将办药厂,欢迎店员来药厂工作,长期的短期的都可以。三天后药厂开张,王丽芳为厂长,一个在孙家峪参军的中医为副厂长。 和陈海远、朱林华商量后成立了两支医疗队,朱林华和从县医院参军的孔大夫分别任队长,孙秀珍为野战医院护士长。 与原县府工作人员座谈,鼓励他们到民主政府就事,从报名的十几个人中挑选出七八人,让他们先到民运科学习。 廖天培为地方工作培训班讲了两课,俞胜华事先和他商量讲课内容,包括政府机构设置、公文写作体式,重点讲解捐税征收知识。 俞胜华还到部队和教导队分别上了几次党课,发展一批党员,有林成有、陈蓉、林海云、孙树开、刘得彪和一些战士。廖天培表示愿意加入组织,俞胜华和朱钢慎重商量后决定,为维护统一战线,廖天培暂时留在党外。那天俞胜华握着廖天培的手说:“不管怎样,你是党的人。” 全县部分乡村教师会和第二批村长会如期召开,…… 姜大海说:“我真正体会到城市人口密集、人员文化程度高,兵源财源多的特点。局部的城市影响农村,是总体的农村包围城市的灵活运用。” 这几天,有几件事使朱钢颇为感概。 特务排在城里发现一个可疑的人,到处打听八路军长官,押到支队部这人哭开了。原来山田抓了他一家逼他给八路军送信,说着从怀里掏出信。 朱钢和俞胜华展开一看,笑了起来。 司令麾下: 前与贵军交战,遗憾万千……惟敞军不愿山地作战,愿约贵军到和阳一带决一雌雄…… 和阳皇军山田大尉拜叩 朱钢说:“打仗嘛!就是要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那人哭丧着脸说,山田要拿到八路军的回信才放他全家。 朱钢提笔写了一份应战书:“阁下来鲁城山间一较可耳……”信是这样写,心里却说:“总有一天和鬼子在平原决一雌雄,平原也是中国的土地。” 另一件事是这样: 一个民运培训班的学员,听了两天课就不安心提出学军事。姜大海觉得民运缺人沒同意,和他谈了一次话,可这人仍不罢休,还说是司令员同意的。姜大海只得向朱钢反映,朱钢把这人叫来,认出是和教育界座谈时见过面的男教师。 此人一见朱钢就说:“司令员,你说过喜欢军事的可以学军事,我是听了你的话才报名的。” “搞民运不好吗?” 此人也不说民运不好,仍坚持学军事。 朱钢无法,说:“好,你有文化扛大枪可惜了,到参谋班去。” “不,学军事就从扛大枪开始,是金子总会闪光。” 朱钢一听乐了,对这个教师倒有几分欣赏,从他身上依稀看到自己刚当兵时的影子。经朱钢同意,这个教师高兴地到教导队新兵排报到。 还有一件事闹了点小风波,也是发生在民运培训班。 朱钢和俞胜华到培训班讲了几次课,提出建设有文化的军队,得到学员一致赞同。 一个教师出身的学员说:“建设文化军队从不说粗话开始。”他是针对部队有说粗话的现象。 “战斗中说几句粗话是一种发泄,我有时也会说粗话。”朱钢指指俞胜华笑道:“政委是大知识分子,从来不说粗话。” 那个学员还是不依不饶:“不说粗话从司令员做起,司令员应做表率。” 朱钢只得说:“对对对,不管什么原因,说粗话总不好。” 另一个也是教师出身的学员说:“八路军提倡知识分子和工农相结合,这相结合是谁向谁相合,是知识分子结合成工农,还是工农结合成知识分子?”他是针对民运敎材说的,这些教材从旅部带来上级制定的。 朱钢看看俞胜华,俞胜华似乎有些为难不便回答,朱钢想了一下回答:“我认为是双方互相结合。知识分子和工农相结合,不是单方面谁向谁学习、谁向谁靠拢、谁比谁高明。知识分子和工农相结合,工农也要和知识分子相结合,结合的双方是平等相互学习的关系。就拿陈大夫来说,陈大夫是有学问的人,能治病抢救伤员,开刀动手术,沒学问行吗?新兵要向有学问的陈大夫学习。有些连排长,工农出身没什么文化,字识得也不多,打了几仗有经验,军事上就是有学问的人。学军事,知识分子向工农干部学,学文化,工农干部向知识分子学,这就是两者相结合。但在现阶段,工农要多学文化。”顿了顿朱钢坚定地说:“还是那句话,沒有文化的民族永远不能成为强盛的民族,轻视文化的时代肯定是倒退的时代!” 朱钢的话赢得学员一片掌声,俞胜华也向朱钢投去感激的眼光,他知道这种解答更多应该是政委的责任。 这话传到部队,一些工农出身的人说,和上级精神不一样啊,有人遇到朱钢还有意无意地谈论。朱钢原本不想再提,见说的人多也火了,一次一个工农干部在大众面前又一次谈论,朱钢叫住他:“你从小读过书沒有?” “我家穷读不起书,还是参加八路军才读了点书。” “参加八路军才读上书要感激八路军。” “当然感激八路军。”那个干部真诚地说。 “好好跟着八路军干,好好读书学习。”朱钢又说:“八路军要赶走鬼子,还要建立新社会,到了新社会每个人从小都能读上书,你说这样好不好?” “新社会好,都能读上书当然好。” 朱钢转向众人:“同志们,大家都说读书好,现在不是每个工农都能上学读书,是社会的不合理,向往都能读上书的新社会。那么是读书的向不读书的学习呢,还是不读书的向读书的学习?如果说读了书有了知识,还要向沒读书没知识的人靠拢,大家还会向往人人能读上书的新社会吗?” 有人搬出上级文件,说要和司令员讨论讨论,朱钢一摆手:“哪有这么多理论探讨!东进支队重视知识分子,招收大量的知识分子,壮大了队伍,有了象陈大夫这样有学问能治病的医生,战士打仗更勇敢。我们认准一个理,怎样做对抗战有利,对壮大八路军有利,就是正确的。”抒了一口气又说:“有些事让历史来评判吧,一年、两年,也许更长,十年、二十年,历史自然会作出结论。” 朱钢时刻关心几个讲座,和陈建国一起审核刘得彪的步炮协同演练计划后,让刘得彪带炮兵班到二大队驻地刘岗,二大队抽两个班排交给刘得彪进行步炮协同训练,规定所有讲座三天后在刘岗举行。 这天,陈建国开讲第一课,参加的有排以上干部、支队部参谋、教导队干部班教员和学员等。陈建国讲了参谋应具备的军事素质、参谋工作职责、管辖范围、参谋和军事主官及下级军事干部的关系、各级军事集团参谋部门的设置,以及司令部管理等。 他说:“参谋是军事主官的助手,要随时掌握情况,提出多种建议供主官决策。参谋又是司令部的管家,对内管好司令部各部门,对外协调各方面关系。” 陈建国的讲课受到大家欢迎,但有两个排长小声嘀咕:我们小排长用不着参谋。 朱钢听到说:“八路军要大发展,今天你是排长,说不定过一阵就是营长团长。大家先学好营长团长的本事,到时立马就可带部队。”说得那两个排长不好意思地笑了。 下午队伍拉到了野外,邹军安排神枪队表演枪法,先是常规的立姿、臥姿、固定靶、移动靶,而后是同地固定靶、移动靶连续射击和异地固定靶、移动靶连续射击,为了节约子弹,每个项目只安排两名射击手。观看的都是老兵,一下子看出门道,对异地固定靶、移动靶连续射击给予较高的评价。 看完表演大家席地而坐,邹军说:“狙击手也好,神枪手也好,技能上主要是快、准,各位都懂我不多说,主要讲神枪队的作用、战术和使用。” 邹军指出: 神枪队的作用,阵地战中主要是消灭对方的重要目标,如机枪手、信号兵、哨兵、炮兵、炮兵观察员和指挥官,消灭对方的狙击手保护己方的重要目标,另外还可单独执行骚扰、夜袭、打冷枪等任务。 神枪队的战术,阵地战是各自为战分散布阵,这个各自为战可以是一人也可以是两人一组,自由主动寻找目标,分散布阵可增大观察面和射击面。战斗中严格执行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首先保护自己。 至于神枪队的使用,和神枪队特点有关,比如阵地战神枪队是分散布阵,脱离了指挥员的直接指挥,因此只能给神枪队下达总体任务,就是消灭敌人的重要目标,要求神枪手领会理解指挥员的意图,积极主动出击,当然指挥员身边也可放一个组。神枪队是消灭远距离目标,一般不应要求他们参加近身战斗,如肉搏战、拼刺刀,阵地战如果敌人冲上阵地,免不了要拼刺刀,也应发挥他们的长处,采取一定的保护,让他们消灭后续敌人。 听完神枪队讲解大家又观看机枪演练,以及张大林阐述的机枪火力配置等战术,朱钢说:“可以了,机枪手集中主要是总结研究机枪的使用战术,机枪手归队,回去教战士。” 接下来的两天,邹军、张大林、刘得彪和报务员一一登台。 报务员指出电报文稿要浅显明了让人一看就懂,还举了个例子。一次上级给某部领导发来电报:命你部星夜急驶来某地。谁知这位领导文化不高,以为“星夜急驶”是要他在晚上有了星星才急行军,结果贻误战机。事后上级主动检讨说,不怨别人文化低,只怪自己起草电文太深奥。 邹军、张大林讲的“平原游击战的战略战术特点”,引起朱钢的重视。 这些特点有:一、战略上是持久的、防御的;战术上是进攻速决的。二、冬季防守,夏季进攻,夏季青纱帐起来,日军快速部队不易活动。三、白日隐伏,夜间行动。四、破坏道路,拆除城墙。五、部队不断转移位置。 关于拆除城墙他们解释道,八路军游击战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重点消灭日军有生力量。城墙对日军的重武器不起抵挡作用,几炮就能轰塌,但对缺少攻坚武器的八路军却是很大的障碍,城墙拆除便于八路军再次攻克。 在平原行军不能走常规路线,要秘密而迅速,飘忽不定。夜间宿营白天要不露动向,黄昏才突然转入宿营地,布置潜伏哨,封锁消息,规定警报和受袭处置办法,指定紧急集合点和预备集合点。宿营时各部之间要成犄角之势,便于联络支援,各部相距一般不超过两里。 大家对刘得彪的步炮协同也很感兴趣,虽然演练还很生疏,但大家一看就明白,如何躲避敌军炮击,如何等自己的炮击停止或延伸才冲锋…… 廖天培也来讲了一课捐税征收知识,整个讲座大家都觉得收益匪浅。 朱钢说:“接下来所有战士学习机枪射击,步炮协同由刘得彪带队到各排演练讲解,十天之内完成整训。” 这天第一轮地方工作组回来,带来九十多个新兵,两个大队也送来四十多,八路军打了胜仗,参军明显比以前踊跃,一百多新兵马上进教导队。 姜大海连夜安排廖天培为工作组讲课,重点是粮款征缴知识。第二天工作组奔赴新的乡村,第三批村长会又召开,这样东进支队在这一片派粮收款的乡村有二十多,还不包括孙家峪那里的六七个。 朱钢始终关注和阳、利城日军的动向,虽然留在那里的两个排传来鬼子无异常举动的消息,还是把经过简短整训的大队侦察队放了出去。 刘铁抽空到孙家峪去了一次,临行前朱钢吩咐道:“孙家峪除了民兵,还有二十多人的武装工作队,都归地方武装。可以先在孙家峪建立乡政权,管周围几个村,以武装工作队为基础扩建成乡中队。我们在那里有基础,乡政权和乡武装一起上。” “说起乡政权,”姜大海说,“马里沟也可以建。” “对,成熟一个上一个。”朱钢点点头。 “我还是担心干部不够。”俞胜华不无忧虑。 姜大海说:“孙家峪的乡长人选,孙富贵行不行?自从东进支队到那里,他对八路军和抗战都比较支特。”说完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朱钢、俞胜华。 朱钢考虑了一会表示:“你负责民主政府工作,你定。” “好,以民主政府筹备组名义任命孙富贵为乡长。”姜大海说。 俞胜华说:“既然任命孙富贵为乡长,就要充分信任他,再派一个助理。” 不几天孙家峪、马里沟、刘岗三个乡政府、乡中队相继成立,每个乡管六七个村,孙富贵、顾国华和吴强林分别任三个乡的乡长,都有一名乡长助理。乡中队除了孙家峪都只是一个班的兵力,有的村已有人数不等的民兵。 经过周密筹备鲁城县抗日民主政府正式成立。 这天城里一派喜气洋洋,东进支队领导、民主政府筹备组成员、各抗日团体代表、各村村长、乡绅代表几百人参加成立大会,经过推选姜大海为县长,廖天培和小学校长为副县长。会上姜大海、廖天培分别讲话,俞胜华代表东进支队作了热情洋溢的祝贺,旅长也发来贺电。新成立的支队宣传队表演了节目,同时成立的还有鲁城抗日游击大队,刘铁任大队长。 抗日民主政府成立后的第一个布告是:关于发展生产抓好夏收夏种的通告。 第十四章 主动出击 朱钢带一大队到和阳与一大队二排及侦察队汇合已经两天了。 前几天形势突然紧张起来,杨大勇、宋强及侦察队都派人来报告,和阳、利城开进大批日军,内线也送来相同内容的情报。旅部来电称,日军近期为巩固在华北的统治,从南线作战部队抽回大量兵力,从其它几个地区看,日军的动向是继续渗透乡村和扫荡我敌后根据地。旅部要求东进支队采取措施,巩固原有根据地,同时和日军抢占广大乡村。 支队当即商量对策,开始意见不太一致,不少人认为鲁城的民主政府刚建立,目前以巩固根据地为主。经过一番讨论大家接受了朱钢的意见,巩固根据地和抢占乡村并举,乘日军新到情况不熟悉,两个大队立即开进和阳、利城。朱钢还指出,鲁城民主政府要作好转移的准备,当时不少人一楞,反扫荡我们兵力少还保卫了鲁城,怎么现在提出转移。朱钢为此说了一番深思熟虑的话:“保卫鲁城抗日根据地,并不是死守鲁城县城,当初反扫荡的鲁城保卫战是一次险仗,主要为了能进一步打开鲁城的局面。现在情况不同,民主政府机关留在县城目标明显,必要时可以转移到乡村继续领导抗战,不计较一城一地得失要体现在具体措施上。支队后勤在城里也太集中,修械所、被服厂、药厂应先行转移到山区,当初的集中和现在的分散都要灵活来理解。” 决定支队立即整编,原则是充实一线战斗部队精简支队部,敎导队干部班、战士班学员除新进的一律下部队。 整编后支队部有参谋四人、侦察队十人和教导队、后勤科、民运科、电话班,新成立骑兵通讯警卫班。 两个大队兵力都是六个排,有机枪四挺,直属队是炮兵班、神枪队、手枪队、电话班、医疗队,和教导队、侦察队,配作战参谋侦察参谋各一人,总人数在二百四十多。其中手枪队二十人,林成有、孙虎分别任一二大队手枪队队长;神枪队十人,一大队的队长叫郭勇,二大队队长叫李德良;一大队炮兵班掷弹筒三门,刘得彪任班长,二大队炮兵班掷弹筒两门,迫击炮一门,高林任班长,张海勇带掷弹筒一门留在县大队兼任教学。 县大队有机枪一挺、掷弹筒一门,神枪队四人,孙家峪、马里沟、刘岗三个乡中队和部分民兵,教导队还有一百多新兵训练完也充实县大队,枪还少近百支。 支队总人数为八百多,是东进时的六倍。 朱钢带两名参谋、支队侦察队和一大队到和阳,二大队到利城,支队部和县大队由俞胜华带领坐镇鲁城。 两天来侦察队和手枪队化装外出侦察,大队在四乡转悠,每天宿一个村天天转移。朱钢的意图让战士熟悉平原环境,多接触老百姓,为今后工作打下基础。 侦察到的敌情是这样:日军中野大队长带两个中队进驻和阳,另一个中队由山田的剩余部队改编而成,山田降职任中队长,中野大队三个中队五百多人,其中有一个小队骑兵。城里皇协军原来是一个营,扫荡鲁城损失一个多连,最近四处抓人充实。日伪军大部队在县城,派出小部队到四乡建据点造炮楼组织维持会。 “造炮楼的是这几个村,”潘龙指着地图汇报:“曹河、李家庄、石口村、南沟村、彭家庄、北王庄和新马店。” 朱钢、邹军等人边听边记录,陈建国在地图上做标记。 潘龙继续说:“这几个村以新马店镇为中心,有山田中队和伪军两个连,鬼子从镇里派兵到各村造炮楼,一般到每个村是日军一个班和伪军近一个排。” “城里的情况呢?”邹军问。 “城里是日军两个中队和伪军一个营部带一个连,日军刚到忙着准备建县维持会。”林成有答道。 “各村的炮楼建好了吗?”朱钢还是关注乡村的情况。 潘龙说:“乡村的炮楼还沒建好,只是新马店原来有兵营。” “从新马店派兵到乡村建据点,炮楼沒盖好,鬼子和伪军晚上是回新马店还是住在村里?”朱钢又问。 “路远的曹河、李家庄、石口村和南沟村四个村鬼子晚上往在村里,路近的彭家庄和北王庄回新马店。” 朱钢看情况问得差不多了,说:“大家看怎么行动?” “先打分散之敌,”邹军指指地图:“就打鬼子住在当地的四个村。” “对,乘鬼子还沒盖好炮楼,也不用攻坚武器。只是……”林成有思索着:“是四个村一起行动打还是分几天行动?” 陈建国手一扬:“一天四个村同时开花,这样有突然性。” 朱钢表示赞同:“我也倾向四个村同时开花,部队到和阳已经两天,虽然我们在四乡转悠,时间长了难免不露出风声。一个据点敌人的兵力也就是鬼子一个班和伪军一个排,总共四十多人。” “四个村打完后再怎么行动呢?”林成有提出问题。 朱钢微笑着:“我在考虑,怎么样把突然性用足。” “再打新马店,”邹军接过话题:“就象司令员说的把突然性用足,给鬼子一个下马威。” 朱钢指指几个排长和参谋:“你们也谈谈,把自己当作部队的最高首长,整个战斗的兵力、时间部署,要注意的地方等。” 一排长张长生阐述自己的想法:“我们分成四组同时打,每组人数还是占优势,而且敌人是鬼子少伪军多。集中力量先吃掉鬼子再逼伪军投降,这样可以减少伤亡多缴获。注意的地方有两点,一是侦察要再细致,鬼子和伪军是分开住还是住一起,修炮楼的民工,晚上是住工地还是回家。另外这四个村相距最近的只有三里,两地能听到枪声,战斗要同时发起。” 邹军点头称是:“好!” 一个参谋比划着说:“时间这样安排,天黑后部队出发,十二点前各组分别到达目标,十二点同时打响,战斗连打扫战场不超过一小时。结束后部队全部赶往新马店,夜里四个村同时开战,新马店的鬼子不知增援哪里好,估计要天亮才能增援,等鬼子的增援部队出发后,攻打新马店鬼子中队部。日军的兵力估算一下,一个中队一百八十多,四个村去掉四十,新马店还有一百四,增援算出动一半还剩六七十,打新马店兵力不成问题。” “就象猴子啃西瓜,一小口一小口的把大西瓜啃掉。”邹军的话引来笑声一片。 “打完新马店部队如何行动?那可是大白天了,平原上要面对和阳城两个中队的鬼子。”朱钢说完看看众人:“大伙再出出主意。” 一会邹军说:“我觉得还是打,这里虽说是平原沟沟叉叉不少,路况也不好,一大队前一阵在这里活动过,多少有些了解。打完新马店往六里庄撤,那里是林成有拉队伍的地方,有群众基础。算一算鬼子的兵力,新马店外出增援六七十,和阳再来一个中队一百八,我们在六里庄面对的也就是二百四五十,伪军最多一个连,兵力是敌人多。再算时间,等鬼子到六里庄差不多中午了,在六里庄只要坚守半天,天黑就是我们的天下。” 朱钢插话:“和阳的鬼子除了一个小队骑兵,有没有机械化的摩托部队?” “沒有,只有几辆卡车。”潘龙很肯定。 邹军继续说:“再看战斗力。战斗力除了士兵的技能和经验外,还有武器装备和弹药数量,我们子弹少,手榴弹一个人分不到几颗,战斗打不了多久就不得不拼刺刀。这次打下四个村和新马店鬼子中队部,武器弹药肯定缴获不少,估计机枪能有几挺,这样战斗力会有较大提高。战术上,破路改造地形,六里庄尽量打近战,甚至放鬼子进村打巷战,使鬼子的重武器发挥不了作用。” “好,就这样打。”朱钢下了决心。 “司令员下命令吧!”邹军说。 朱钢笑笑:“这是一大队你下命令,包括支队的侦察队。” 天黑后部队分成四组,借着夜色悄悄出发,同去的还有刚招的十多名新兵,主要去背战利品。侦察队则在潘龙带领下,到新马店预先侦察。 朱钢带第一组一排二排,目标是曹河,经过整训战士们憋足劲,都想在战斗中显显身手,十多里路一个多小村赶到,还沒到曹河村口就遇见来迎接的侦察员。朱钢安排部队在一个小树林休息,命令不许说话抽烟,班排长聚在一起听侦察员介绍情况。 “鬼子和伪军都住在村公所,鬼子一个班住一间屋,伪军住两间。民工是本村的,回家住第二天一早再到炮楼干活,村口沒有哨兵,只是在村公所放了一个伪军哨兵。两个侦察员还在离村公所不远的地方隐蔽。” “村公所除了鬼子伪军有老百姓吗?” “沒有。我们到曹河鬼子还沒收工都在工地,在村口碰到一个邻村卖豆腐的老汉,我帮他挑豆腐担,乘机到村公所看了一下。村公所前面有一片空地,大门进去是一个院子,鬼子住的屋在中间朝着大门,伪军住两边的屋。”侦察员说着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草图。 “院子里能待多少人,围墙多高?”朱钢问。 “院子里能待十来个人,四周有一人多高的围墙。” “好,这样安排,侦察队负责解决村公所的哨兵,尽量不开枪。”朱钢看着张长生:“院子小人多转不开身,你挑十来个有经验的战士,冲进大院分别对付三间屋,对鬼子直接朝屋里扫射扔手榴弹,对伪军先不开枪,解决了鬼子逼伪军投降。我带机枪在大门口,枪口对着鬼子住的屋,发生意外机枪开火时大家趴下。其他人由杨大勇带领包围村公所,如果敌人翻墙出来见一个杀一个。” 张长生和杨大勇听了都严肃地点点头,朱钢转向侦察员:“你马上进村向那两个侦察员介绍作战计划,他们继续盯在那里,你出来到时侯带路。部队先休息,提前半小时进村,十二点准时打响。” 夜色迷茫月光皎洁,风儿轻轻吹拂着树叶,远处的地平线隐隐显出重叠山峦的轮廓。朱钢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禁发出感叹:祖国的大好河山啊…… 时光静静流逝,战士们默默地检查武器,心中充满杀敌豪情。朱钢看了看怀表,轻声命令:“出发!”只见侦察员无声地跃起隐蔽潜行,张长生手一挥,十几个身影鱼贯而出,朱钢和杨大勇带部队隔一段距离紧随其后。 队伍进了村很快和两个侦察员汇合,朱钢跑上前做了个询问的手势,侦察员摇摇头表示情况沒有变化,朱钢一摆手,三个侦察员一前一后向村公所摸去。 一个伪军斜背着枪斜靠在村公所门口,小半天沒动一下似乎在打瞌睡,三个侦察员对视了一眼,一点头从两个方向靠过去。那个哨兵好象听到什么动静,伸了个懒腰向四周望望,刚要发话嘴已被捂住,随即被拖到一边。张长生他们见状飞快朝门口扑去,朱钢朝后一招手,自已也向前奔去。 村公所大门无声地推开,十几个身影冲了进去,张长生一脚踢开中间大屋的门,手中的驳克枪就向里扫射起来,几个战士迅速把一颗颗手榴弹扔进屋里,一时间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 朱钢带着机枪守在大门口,一切按计划进行沒有出现意外,不一会二三十个衣衫不整的伪军举着手走了出来。杨大勇带一个班看住伪军,其他战士打扫战场,朱钢走进大院见到张长生问:“有没有伤亡?” “无一伤亡,十个鬼子全部报销,还缴获一挺机枪。”张长生兴奋地说。 “好,鬼子真阔气,一个班就有机枪。”朱钢说着走进中间的大屋,只见十个鬼子光着身子倒在血泊中,冷笑一声:“这就是侵略者的下场。” 一个在屋里收缴武器的战士突然叫道:“还有活的。”说着指指墙根,只见一个鬼子浑身是血,挣扎着要坐起来。朱钢仔细看了看,鬼子伤势很重,已沒有战斗力。 那个战士说:“我去叫卫生员,对鬼子也要讲俘虏政策。” 朱钢听了勃然大怒:“混帐话,不要把八路军的俘虏政策念歪了经。等明天日军来救吧,这个鬼子能活下来算他命大,死了活该,我们还有战斗任务,沒精力照看鬼子伤员。”说完走出大院,只听杨大勇正给伪军训话。 “八路军优待俘虏,可打起来子弹不长眼睛,要活命先放下枪。” “对,”朱钢接过话题:“八路军打起来狠,放下枪才优待,大家回去和皇协军弟兄多说说,以后遇到八路军放机灵点。你们排长呢?” 俘虏朝一个低着头的人望去,那人不得不上前一步:“司令员。” 朱钢一看竟是马彪:“好啊,马彪,总算当上汉奸了。” “小的混口饭吃,”马彪连忙狡辩:“小的知道八路军政策,刚才八路军一喊交枪,我就叫弟兄们投降。” 朱钢微微一笑,想了想让黄国忠把马彪带到大院里,又叫上张长生:“马彪,今后准备干什么?” “回家种田,好好过日子。” “你种田?除了拿枪,旁的事你也干不了。” “是是是,……噢,不不不……”马彪语无伦次。 “马彪,知道你当皇协军是迫不得已。” “还是司令员了解我。” “有句话身在曹营心在汉,听说过沒有?” “听说过,小的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应付应付皇……不,应付鬼子。” “今后再当皇协军少做坏事。” “是,混口饭吃,不敢做坏事。” “身在曹营心在汉,为抗日出力。” “马彪愿为抗日出力。” “真心?” “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劈,……”马彪信誓旦旦。 “好了,好了,”朱钢一摆手:“相信你是真心的,不过要留一个证据。黄国忠,拿纸笔来。” 黄国忠从挎包里拿出纸笔,递给马彪。 “我说你写。”朱钢说道:“我,马彪,愿作八路军内应,为抗日出力。”马彪拿着纸却久久下不了笔。 “马彪,八路军优待俘虏,对死心塌地的汉奸可不手软。”张长生厉声说道,马彪不得已,写好交给黄国忠。 “要你做什么到时会派人找你,如果耍滑头,证据交给鬼子你知道后果。”朱钢微笑着,示意黄国忠把马彪带出去。 “司令员真相信他?”马彪走后,张长生问。 “马彪是个草包,伪军这种人越多越沒有战斗力,至少他知道八路军的政策,交起枪来比谁都快。至于做内应,要逼,不过他决不会成为我们的同志。”说着和张长生一起走出大院。 村公所门外涌来不少村民,得知是八路军消灭了鬼子十分高兴。一个老汉突然冲上前,伸手打伪军的耳光:“好啊,你也有今天,那天修炮楼我儿子有病,你硬说他偷赖打了个半死,你这个狗汉奸。”说完举手又要打。 朱钢走来示意战士把老汉拉开,杨大勇说:“乡亲们,八路军有政策,对俘虏不打不骂。” 朱钢威严地注视着俘虏:“皇协军弟兄们,你们都看见了,当汉奸遭万人骂。今后如果有人不得已再当皇协军,少做坏事为自己留条后路,对铁杆汉奸八路军坚决镇压为民除害,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多说了。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回屋拿上个人的东西放你们走。”又叫来杨大勇:“带一个班送一下俘虏,把他们往东赶,再到村口集合。” 一个小伙子走过来问:“长官,八路军要不要人?” “家里能走得开?”朱钢很高兴。 “走得开,我家弟兄四个。” 又有三四个村民说:“我也参加八路。”“打鬼子,算我一个。” “好,你们回去和家里人说一下,马上到村口集中。”朱钢转身面对大伙:“乡亲们,这几天出去避一避,鬼子来了会报复。” 村口,部队整齐地站队,这次战斗缴获机枪一挺,两把盒子枪,三十多支长枪和不少子弹、手榴弹。还有鬼子和伪军的军装,鬼子是光身子睡觉,军装都沒有破损。新兵来了七八个,抢着扛战利品。 部队迅速出发,几个新兵还兴奋地问这问那,朱钢眉头一皱:“往下传,肃静,加速前进!” 部队在南沟村汇合,四个村的战斗都十分顺利,共消灭鬼子四十多,缴获机枪两挺、长短枪一百五十多支。五人轻伤,新兵有二十多。 潘龙摊开地图介绍新马店情况:“新马店鬼子有一百四五十,住在废弃学校改建的兵营。兵营门口有岗亭四周有围墙,中间是操场,鬼子住在后面的教室,操场上有一个了望塔。新马店镇口也有岗哨,一条大道直通兵营,大道两旁是商店和居民住房,从镇口到兵营约三百米。昨天夜里在新马店隐隐约约听到南沟村和李家庄方向的枪声,鬼子沒有大的动静。” 听完潘龙介绍,朱钢和邹军商量了一会,说:“四个村战斗都很顺利,大家不要骄傲,骄兵必败。打仗沒有后悔药,特别是指挥员,每一个失误都会付出生命和血的代。打新马店,大家要熟悉地形明白任务,六挺机枪抽出来组成机枪班,每挺机枪配两名射击手。缴获的子弹手榴弹分给战士,特别是神枪队和手枪队弹药配足,短枪如有多部分手枪队员一人两支,充分发挥短枪近战可以连发的特点。具体任务邹大队长布置。” 邹军布置任务也是干净利落:“大队侦察队天亮前到彭家庄,火烧未建好的炮楼,打一阵枪炸几颗手榴弹,然后再到南沟村同样操作,把鬼子往南沟村引,来个调虎离山;陈参谋率原来林成有的三排、教导队、电话班和新兵,多余的枪支也带上到六里庄,动员村民转移,在村里构筑工事;支队侦察队到和阳城至新马店、六里庄的路上破路炸桥;其他各排的任务是这样……” 清晨新马店。 彭家庄传来枪声,这次是清清楚楚听见了,又看见那里冒起滚滚浓烟,山田担心了一夜的事终于发生。经过扫荡鲁城失利,山田再也不敢轻视八路军,能够降职担任中队长还是看在自已为圣战负过伤的份上,如果放在别人身上,说不定早就剖腹谢罪了。不过这里是平原,和阳城还有两个中队,八路军在这里只能小打小闹,山田想归想,还是急急忙忙率领一半人马出发。 一小时后,新马店镇外的路上出现一小队受伤的皇协军,斜背着枪一瘸一拐的向镇口走来。后面还有辆牛车,躺着几个受重伤的,上面盖着被。 镇口伪军哨兵紧张起来,一个哨兵用手搭起凉棚,只见前面几个伤兵纱布包住半边脸,认不出是谁。“哪部分的?”哨兵问道。 “我们、我们是南沟村的。”伤兵断断续续,讲话的力气都沒有。 “怎么弄成这样?” “唉,别、别提了。” 说话间伤兵走近镇口,一个伤兵身体一歪差点摔倒,后面几个赶紧上前几步扶住,不知不觉把哨兵围在中间。突然哨兵感到脖子一紧,好象一根铁丝勒进肉里,旋即被扶着到岗亭休息,两个伤兵代替他们站岗,其余伤兵加快脚步向兵营走去,一个伤兵掏出毛巾朝后不经意地扬了扬。 兵营门口的日军警卫笔直地站立着,沙袋建的工事上架着一挺机枪,操场上日军在操练。了望塔上的日军哨兵己看到刚才镇口的一幕,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怎么只有受伤的皇协军回来,沒有皇军呢? 日军警卫也看到这些伤兵,不待问话伤兵抢先叫道:“太君,太君……” “什么的干活?” “南、南沟村的。”伤兵一边说一边散开,让牛车正对着大门。 “牛车的,不能进去。” 了望塔上的鬼子哨兵突然叫了起来,他看到镇口走来大批人马,还背着枪。为首的伤兵见状喊了声:“打!”飞快掏出枪一枪打倒沙袋后的日军机枪手,驳克枪一斜又向其他日军警卫扫射起来,原来他们是一大队的神枪队和手枪队。一个战士冲到沙袋上拿起鬼子的机枪,一转枪口向操场上的鬼子开起火来,一边打一边说:“我们是八路军的干活,来送你们回老家。” 牛车上的战士一把掀掉被子,三挺机枪喷吐着火舌,郭勇一伸手,随着一声枪响了望塔上的鬼子一头栽了下来,其他战士快步冲进兵营靠在围墙上开起火来。朱钢和邹军领着部队扑向兵营,奔跑着喊道:“快,机枪冲进大门,其他人包围兵营朝里扔手榴弹!” 刹时兵营里一片火海,七挺机枪形成交叉火力,整个操场几乎不留一个死角,二十多把驳克枪象二十多挺小型机枪,喷射着复仇的火焰。无数手榴弹飞过围墙在鬼子堆里爆炸,炮兵班飞快架好掷弹筒,做好随时发射准备。 子弹飞旋,手榴弹弹片飞溅,纷纷扑向日军躯体超度这些罪恶的灵魂。操场上的日军大部分沒回过神就倒在血泊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个士兵受不了突然打击的刺激,满脸是血干嚎着奔跑,跑着跑着一头栽倒在地。朱钢冷眼望着,心想这才是“鬼子”。 不少日军转身奔向教室,朱钢大叫:“机枪朝教室门**击。”跑在前面的鬼子在教室门口倒下,后面的鬼子踏着同伴的尸体依然朝教室涌去,中弹又倒下,后面又涌来……不一会在教室门口,形成日军尸体重重叠叠的奇特现象,最上面一个鬼子的手向前伸着,似乎对沒有推开生命重生之门心有不甘。 “这就是侵略者的下场!”邹军骂了一声。 原先在教室里的一些鬼子,这时砸开教室窗户伸出枪射击,一些战士中弹负伤,那些窗口立即引来无数子弹的回应。 无数手榴弹继续飞过围墙在鬼子堆里爆炸,机枪和驳克枪集中打击教室里的鬼子,好一会,邹军领着围墙外的战士冲进兵营,“停止射击,朝教室里扔手榴弹。”朱钢命令。 战士们贴着墙根前进,冲到教室前朝窗户里扔进一颗颗手榴弹,顿时里面响起手榴弹的爆炸和鬼子的叫声。 枪声渐渐停息,教室里也一片沉寂,操场上看不到还能动的日军,到处是一具具土黄色的尸体,他们迈向地狱的经历虽然相同,但姿势千奇百怪。 “打扫战场,赶快撤!”邹军叫道,围墙外又冲进一批战士,四处收缴战利品。 “赶快撤?”朱钢突然有了新的想法,一把拉住邹军:“按常规八路军都是打完就走,让鬼子来了找不到我们。” “是啊,这是八路军的游击战术。”邹军点点头。 “鬼子和八路军打过仗,了解游击战术,然后鬼子派重兵四处寻找我们决战。” “对,就是这样。” “今天不按常规,改变战术在这里再打一仗。” “怎么打?”邹军一时转不过弯。 “鬼子赶到这里以为八路军走了警惕性不高,我们偏不走再打一个伏击。”朱钢越说越兴奋,作战计划也清晰起来:“最早赶到这里的是山田带去的六七十鬼子和一些伪军,争取吃掉这股敌人,为六里庄战斗减轻压力。” “好,出其不意更能取得效果!”邹军战斗经验丰富,一点就通。 “你指挥打扫战场,鬼子的尸体尽量少动,我去看看地形。”朱钢转身喊道:“杨大勇。” “到!”杨大勇跑步过来。 “二排到镇上挨家挨户动员老百姓转移,就说鬼子马上要来报复,做到镇上沒有一个老百姓,快,越快越好。” “是!” 朱钢带黄国忠向镇口走去,还到街两旁商店和居民家看了看,在镇口,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周围地形,又转身目测从镇口到兵营的距离。回到兵营对邹军说:“时间紧迫我来布置。” “好。”邹军点点头。 朱钢说:“张长生。” “到。” “带一排把缴获的除重武器和弹药以外的百十支枪送到孙家峪,这里战斗结束后我们到六里庄,不管鬼子来不来,都要到天黑以后才转移。一排天黑时赶到六里庄,如果鬼子包围六里庄,你们从后面打,最好能干掉鬼子的炮兵,如果鬼子沒来,进村和大部队汇合一起转移。” “是!”张长生一个立正,转身就走。 “现在有几挺机枪?”朱钢问邹军。 “连岗亭的一挺,共缴获六挺,全大队有十二挺,还缴获掷弹筒三门,迫击炮两门。”邹军答道。 “四排长。” “到。” “四排带三挺机枪,埋伏在镇里大街两旁的商店和居民家里,这里的房子都是前后间,你们先隐蔽在后间。鬼子来了,冲出来打,记住,兵营里先开火。”朱钢又对一位参谋说:“侦察队和陈参谋都不在,你带参谋到镇外侦察,有情况马上报告。” “是。” “五排长,”朱钢严肃地命令:“带人再检查一遍死鬼子,对沒有断气的补上一刀,防止有受伤沒死的鬼子叫出声。” “明白,不管有气沒气都补一刀,鬼子拿中国的活人练刺杀,我们拿个死鬼练刺杀也不算罪过。”五排长的话引得大家笑起来。 不知哪个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样太残忍了吧。” 五排长骂道:“屁话,你让鬼子不残忍,这叫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狗咬人,人还能咬狗吗?”那人还有点不服气。 “人不咬狗,狗就不咬人了吗?” 朱钢厉声说道:“受伤的鬼子叫起来会泄露机密,战士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你说怎么办?” 那人嘟噜着:“我也不知怎么办好。” 邹军严肃地说:“太行山根据地曾发生过这样的事,鬼子来扫荡乡亲们躲在山沟里,一位大嫂怕怀里的孩子叫出声引来鬼子,用手捂往孩子的嘴,硬是把自已的亲生儿子活活闷死,救了乡亲。受伤的鬼子难道比我们中国人金贵吗?” 朱钢继续说:“情况特殊,现在给沒断气的鬼子补上一刀就是沒有办法的办法,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战士的残忍。” “那么不杀俘虏的政策怎么执行?” “书呆子,死脑筋!你把受伤的鬼子当爹供着。”邹军骂道。 “执行命令,有想法以后再说。”顿了顿朱钢又说:“参加战斗的是四个排和神枪队、手枪队,除了四排埋伏在大街两旁,其他人都隐蔽在兵营教室里。大家埋伏在鬼子死人堆里不能出声,让鬼子以为我们撤走了,到时听命令猛烈开火。” 几个排长、队长信心十足地说:“是!再打一个伏击,全歼日军。” 朱钢问邹军:“有什么补充?” 邹军指指了望塔:“那上面再安排一挺机枪。” 朱钢抬眼一看:“对,派人换上鬼子的军装,先装死鬼。” 战士们隐蔽好不久,镇外侦察的参谋跑来报告,鬼子来了。 早晨山田带队伍赶到彭家庄,只见半座炮楼烧塌了架子,一根横梁冒着青烟。 “八嘎!”十几天的努力就这样被一把火烧得付之东流,山田的怒火象烧炮楼的火一样在心里烧起来,拔出指挥刀把身边一棵碗口粗的树砍断。一边砍一边叫:“砍断支那人的脖子,通通砍断!” 山田正想叫士兵抓几个中国人来发泄,又听到南沟村传来一阵枪声,抬头一看,一股浓烟冲天而起。 “什么,南沟村?”山田一阵紧张:“那里一个班的日军,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这次中野派自已到新马店是戴罪立功,如果一个班的日军丢掉,手中的指挥刀就不是砍断支那人的脖子,说不定要捅进自己的小腹。 “跑步前进,目标南沟村。”山田指挥刀向前一伸发出嚎叫,他知道那一个班的日军凶多吉少,只想早点赶过去,打死几个八路好有所交待。 南沟村,十个几乎**的冰凉驱体静静地等待着姗姗来迟的援军,那些断了气的同类一个个睁大眼睛,仿佛告诉别人什么叫死不瞑目。看到这情景山田是天旋地转,身体一颤几乎瘫坐在地上。 “报告,”士兵跑过来:“新马店响起枪声。” “什么?”刚才是听到枪声,山田已精神恍惚,分不清怎么回事。 “新马店传来激烈的枪声。”士兵一字一句地说。 “新马店,新马店。”山田终于回过神,抓起望远镜跑到高处向新马店了望。新马店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立即“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等中国军事名言涌上山田心头:“土八路战术大大的厉害!”不过那里有六七十日军,山田并不担心会被八路军吃掉。 “新马店,跑步前进!”山田恢复了自信,举起指挥刀命令,部队赶快回去给八路军来一个前后夹击。 山田带部队气喘吁吁地赶到新马店,只见镇里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只是空气中还散发着硝烟味,证明这里刚才发生过战斗。 八路军呢?肯定被英勇的帝国士兵打跑了,八路军只能做这种东打一枪西摸一把的勾当。那么,帝国的勇士呢? 山田骑在马上,望着静悄悄的大街百思不得其解。哼!连镇上的居民都跑得一干二净,这些胆小的支那人,听到枪响就吓破了胆。怎么连兵营都静悄悄,追击八路军不至于不留一个人,了望塔上的哨兵为什么斜靠在柱子上一动不动。不对,血腥味…… 走在前面的士兵推开兵营大门,“啊!”立即发疯似的叫起来。操场上到处躺着日军尸体,血还在他们身下淌着,几间教室门口排着奇怪的人墙。 “大和民族优秀的子弟啊!”山田怪叫一声,身体在马上晃了晃,一头栽了下来。后面的日军涌进兵营,失神地看着眼前的惨景,有的号啕大哭起来。 兵营教室的窗户突然伸出黑洞洞的枪口,了望塔上的哨兵也动起来,接着飞来密集的子弹,镇上的大街也响起激烈枪声。 操场上弹雨横飞,十几挺机枪和无数的长短枪,从东、从西、从空中、从后面,组成立体火力网,带着死神的问候罩向日军,一声枪响地狱多一个恶鬼。无数手榴弹象催命铃铛扑天盖地砸来,一次爆炸带走几个肮脏的灵魂。 “打,打死这些畜生,为死难的战友报仇,为南京大屠杀死去的中国老百姓报仇!”机枪手一边扫射一边叫着,脸上满是复仇的快感。 “谁让你们到中国来,”另一个战士也骂道:“回东洋老家吧!”说着扔出一颗手榴弹。 朱钢看着他们心里百感交集,这些前不久还是农民的战士,不是日军侵占自已的家园仍会在田野里男耕女种,过着于世无争的日子。是鬼子把他们逼得拿起枪,还杀起了人,不过杀的是侵略者。 刘得彪的炮兵班一直跟在朱钢身边,随时听候命令准备开炮,这时他拿起枪:“打了几仗,也沒轮到开炮,再不打几枪机会都沒有了。” 朱钢听了笶笑,也掏出驳克枪扫射,刘得彪说:“司令员,你不象我们,只要指挥就可以了。” “你手痒,我手就不痒。”朱钢头也不回,还叫道:“邹军也来打几枪。”他的话引起一阵笑声。 枪声渐渐稀疏,操场上见不到活动的鬼子,地上的尸体重重叠叠。 “停止射击,”朱钢命令:“手枪队出击,消灭残敌。” 林成有一挥手,二十个战士跳出窗,他们在操场奔跑跳跃,发现动弹的鬼子,随手就是一枪。 邹军兴奋地对朱钢说:“真带劲,一天消灭鬼子一个中队。” 打了胜仗朱钢心情舒畅:“仗就要这样打,只有把鬼子打怕了,才会认识到侵略中国是场错误,和强盗讲道理沒用。不过,”朱钢轻轻叹了口气:“是中国太落后啊,国土被侵占,人民遭屠杀,都是落后付出的代价。” 邹军也有同感:“虽然今天干掉一百多,和鬼子比还是敌强我弱,无论是兵员人数还是武器装备。” “还有意识的落后,日本是全国上下全民动员发动战争,士兵也很顽强沒几个投降的,先不说这种精神是对是错,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朱钢苦笑一声:“看看我们,‘九一八’几年过去了,‘七七’事变也快一年,老百姓还沒全部动员起来,有些偏远地方的老百姓还不知道日本鬼子为何物。所以八路军的担子重,既要发动群众又要打仗,还要组建新部队训练新兵,这次战斗缴了不少枪,一大队接下来要进一步壮大。” “对!” “不说了,”朱钢向战士挥挥手:“打扫战场,快!” 战士们冲出教室欢呼起来:“我们胜利了!”“打胜仗了!” 操场上突然有个鬼子动了动,山田挣扎着站起来,原来山田从马上栽下来,被其他中弹倒下的士兵压住,加上急一时晕了过去。 “开枪的不要,是真正的军人就来这个。”山田抖抖手中的指挥刀,喘着粗气眼睛盯着朱钢,他看出朱钢是这些八路军领头的。 黄国忠挡在朱钢面前:“司令员,我来。”顺手捡起一把带刺刀的长枪。 朱钢一摆手,冷笑一声:“好鬼子,你想拼刺刀就拼刺刀,八路军沒有飞机大炮,你们也不开炮不让飞机下蛋。开炮说这是皇军的军威,现在沒炮了,又说拼刺刀是真正的军人。告诉你,老子今天没空和你玩刺刀,真正的军人就是消灭敌人。”说着举起驳克枪朝山田连开几枪。 朱钢看着大家:“不拼刺刀丢脸吗?不丢脸!干吗要顺着鬼子,我们不是一直说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怎么好打就怎么打,也就是不按敌人的套路来打,怎么在实战中就变了样。如果鬼子要我们不打埋伏都打阵地战,和他硬拼,也听他的?这点我看鬼子比我们聪明,怎么对他有利他怎么说怎么干,鬼子为什么要拼刺刀,他想反正是死,也想拉个垫背的。”缓了口气又说:“好了,打扫战场仔细点,只要有用的都拿上,包括死鬼子头上的钢盔,身上的子弹袋、匕首,八路军穷,要精打细算。” 四排押着四五十个伪军俘虏走过来,当时伪军在鬼子队伍后面,枪一响战士们冲出来,四排长大声叫道:“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不想死的都趴下。”伪军看到前面的鬼子象割草似的倒下,吓的赶紧趴在地上,只伤亡七八个。 朱钢说:“都是中国人,八路军才放大家一条生路,不然,”指指地上的鬼子:“一百多躺在这里。” 伪军吓得抖抖擞擞:“八路军大恩大德。”“八路军是再生父母。” 朱钢吩咐四排长:“给弟兄们上上课。”又拖上邹军:“到鬼子的中队部看看。” 走进鬼子中队部,迎面的墙上挂着五万分之一军用地图,朱钢看了看:“好,比我们制作的好多了。”示意黄国忠收起来,又指指桌上的电话机。拉开办公桌抽屉,一把勃朗宁手枪躺在里面,朱钢拿起来把玩着,勃朗宁小巧精致,想了想把勃朗宁装进口袋,又从抽屉里找到枪套和一盒子弹。 邹军抽出墙上挂的军刀,刀面寒光逼人,刀背处有很长的血槽,刀柄较长可供双手持握。邹军大喜:“这刀是我的了。”说着挎在身上。 黄国忠找到几盒罐头,还叫道:“叫花子发大财了。” 推开中队部边门,是日军电讯室,一部电台摆在桌上。朱钢兴奋的大叫起来:“这可比几挺机枪还珍贵,”转身吩咐邹军:“派人专门保管。” 邹军见了也很高兴:“我们到和阳与支队部的联络太不方便,有电台就好办了。”说着到门外叫来两个战士:“你俩什么事都别干,一心保管好电台。” 朱钢说:“电台怕震,行军时用衣服包好背着,不能有损坏。” 两个战士立正:“是,人在电台在。” “再搜搜,看还有什么宝贝。”朱钢吩咐两个战士,想想他们可能对电台不太懂,和战士一起寻找,找到一箱电池和几个玻璃管,朱钢估计玻璃管是电台的零件,叫战士小心收好。又对邹军说:“鬼子一个中队应该有卫生队,安排人专门查一下,有药品全部带走。” 经过汇总除缴获百十支枪外,还有迫击炮三门,掷弹筒四门,机枪五挺,以及一些药品、军服、食品罐头、四匹大洋马。邹军问:“战利品要不要派人往孙家峪送?” 朱钢摇摇头:“恐怕来不及,从新马店第一声枪响到现在已有两个多小时,这里鬼子报务员估计已向和阳发报,说不定和阳的鬼子马上就到。”朱钢说着走到给伪军俘虏上课的四排长跟前:“怎么样,弟兄们的觉悟提高了吗?” “提高了,他们都是被抓来的。”四排长说,几个伪军也争先恐后地表白。 “好,大家都认识到当汉奸不好,现在给大家一个为抗战出力的机会——背战利品,到了地方放大家回去。不过,”朱钢严厉地说:“谁要是逃跑,格杀勿论!” 部队很快赶到六里庄,战士吃饭休息,伪军俘虏一人拿了几个烧饼散去。陈建国在六里庄已动员村民转移,几个小伙子自愿留下来帮助修建工事,还有好几个村民也不愿走,说可以为部队烧饭抬担架。 排以上干部边吃饭边听陈建国介绍:“六里庄在这一片是个大庄,有百十户人家三四百间屋。从地形上看,它是一个东西向的土岗,四面是土墙,土墙外是圩沟,通和阳的大道从村西在村中穿过,村东有一片树林。” 潘龙汇报道:“侦察队破坏了和阳至六里庄的大路,挖了三条壕沟,炸了两座桥。” 朱钢点点头,破路也给一大队刚才的行军带来不少麻烦,对陈建国说:“你情况熟,工事也是你布置的,提一个作战计划。” “总体还是原来的方案,在六里庄坚守到晚上再突围。这次战斗是村落防御战,要防备鬼子的炮火,我们已经把屋和屋之间打通,部队先分散隐蔽,炮击过后再进入大道两旁的房屋,把鬼子放进村,依托房屋打近战,和鬼子绞在一起。” 邹军问刘得彪:“现在有多少炮?” “掷弹筒十门,迫击炮五门。” “防御战神枪队要发挥大作用。”朱钢转身对邹军说:“下命令吧。” “先说神枪队,”邹军神情严肃:“神枪队两人一组,选好靠近村头的隐蔽点,炮击后进入阵地,在你们的射程内,目标主要是敌炮兵、机枪手、骑兵、军官和鬼子的狙击手。炮兵班分成两组,每组选两个阵地,目标是敌炮兵、骑兵、机枪,炮兵班特别要注意打一轮转移一个阵地。十七挺机枪分到各排,五个排和手枪队依次放在大道两旁的屋里,指挥部在村里祠堂,电话班架好指挥部通往炮兵班、手枪班和几个排的电话线。我们的打法是放鬼子进村打近战,必要时冲出去打巷战,排长可以灵活掌握。侦察队往新马店隐蔽侦察,现在各部选好阵地。”又问:“司令员有什么补充?” 朱钢想想说:“敌人不可能全部进村,我们除了打进村的鬼子,还要打村外的鬼子。村口的机枪、炮兵、神枪队一定要隐蔽好,战斗打响主要对付村外的敌人。二十多个新兵沒上过战场,看到鬼子打炮会慌,教导队带新兵和六里庄留下来的老百姓,一起到卫生队帮忙。” 邹军一挥手:“立即行动!” 朱钢和邹军安排好指挥所,又到各排巡视,特别察看了炮兵的阵地。刘得彪在两个大院和一片开阔地安排迫击炮阵地,并对村外几处地方编号,计算好射击诸元,他说:“司令员、大队长,炮兵主要对付村外的鬼子,大院是第一阵地,打完一轮再到开阔地,两轮射击完毕就转移。” 六里*阵以待,迎接血与火的考验。 中野接到“新马店遭袭”的电报一阵**,新马店有一个中队,大白天敢来袭击要多少兵力?发电询问,却再也联系不上,中野感觉不对头,急忙集合一个中队日军乘车前往。出县城不久汽车就开不动,路上被人新挖了壕沟,士兵下车填好路继续开车,走不多远又遇上壕沟。中野意识到前面肯定还有这种情况,后悔沒有派骑兵小队来,命令士兵弃车步行前进,骡马拉的重炮在后面边修路边前进。 赶到新马店,映入眼帘的惨景让每一个日军士兵大吃一惊,简直是尸横遍野血流如河,只见几个野狗正撕咬着日军尸体。有的士兵愤怒了,有的士兵胆怯了,有的士兵浑身发抖,一时间整个新马店一片寂静,寂静更增添几分恐怖。 “全体卧倒!”中野拔出指挥刀吼叫着,自己带头趴在地上。 寂静,周围依然是一片寂静,许久,确实感到沒有伏兵,中野才慢慢站起来。八路军肯定转移了,中野想的不是追击而是自保,一个中队被消灭,现在也是一个中队和八路军打起来能胜吗? 中野命令一个小队警戒,两个小队火化尸体。士兵默默地拆下一切可燃烧的门窗木料,默默地将一百多具尸体垒在一起,现场笼罩一股失败的气氛。折腾了小半天,望着渐渐西下的太阳,中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率领部队返城。中野只想在天黑前赶回城,如果在这里过夜不知会是什么结果,临走用好不容易过来的重炮向周围村庄发泄了一通炮弹。 侦察员报告日军撤回县城的消息,战士们欢腾了。邹军说:“鬼子也是欺软怕硬,只有打狠了才会老实。” 朱钢却是深深自责:“还是考虑不周全,应该有两套方案,不然又是一个伏击战,不说再消灭他一个中队,多少也吃一口。” 部队放好警戒在六里庄舒舒服服休息了一夜,张长生带一排也赶过来。夜里朱钢脑海翻腾久不能寐,一直在考虑部队下一步的发展。 第二天一早,朱钢和陈建国、邹军交换意见,说:“我思考了一夜,有个初步想法。” 朱钢思考的主要是如何和鬼子抢占乡村,象和阳、利城鬼子已在乡村渗透,八路军当然要和鬼子抢占,至少不能让鬼子轻松地控制乡村。那么对日军未占领的地方呢?旧政权在这些地区大部分瘫痪,成了无政府的“真空期”,但“真空期”时间不会很长,不是鬼子去占领,就是旧政权卷土重来,还可能产生新的军事政治势力。想到这里朱钢不禁一个激灵,对日军未占领区乡村的抢占必须同时展开,如果一旦出现其他势力麻烦就大了,得花费几倍的精力去解决。 朱钢说:“一大队在这里消灭一部分日军,并一直骚扰牵制,使鬼子沒有力量再占领新的地区,这给了我们一个大好的发展机会。陈建国带支队和一大队侦察队、新兵、伤员和缴获的武器电台回支队部,向政委汇报加快对鲁城周围日军未占领地区控制的设想,派侦察队向西、向北深入侦察,七八天完成任务。今天我去二大队,差不多七八天也回支队部,根据情况采取行动。” 陈建国沉思了会点点头:“要善于抓住机遇,现在占领真空地区事半功倍。” 邹军问:“一大队的任务呢?” “加快建立和阳抗日游击区。”朱钢语气坚定地说:“神枪队和手枪队到县城附近活动骚扰牵制日军,各排深入乡村打击敌伪势力发动群众扩军,培养抗日骨干和秘密民兵,不成立公开的抗日政权,但要使乡村实际控制在八路军手中。” 邹军说:“我打算把六个排紧缩成五个排,充实炮兵班成立机枪班,技术兵超前培养。” “对,按现有炮和机枪数量的两倍配人。” “还有,”邹军也是深思熟虑:“派部队到新马店和六里庄,帮村民修理打仗毁坏的房屋,大队拨一部分资金给村民安家。” “好!”朱钢对派部队帮村民安家的做法特别赞赏:“八路军是老百姓的子弟兵要有实际行动,多做善事才能赢得民心。” “吃了早饭就行动。”陈建国说。 朱钢叫住邹军:“调一门迫击炮给刘铁吧,也算是县大队的教学炮。” “好。” “吃了早饭我到利城二大队。” “我派一个排护送,”邹军又笑着说:“司令员到一大队才几天一大队就打胜仗,这下该二大队打胜仗了。” 朱钢捶了邹军一拳:“二大队打不了胜仗可找你。” “哪能呢,司令员一去准打胜仗。” 朱钢想了一下,又说:“这次一大队缴了好几匹大洋马,抽人成立骑兵,我让二大队调一个骑兵班给你。” “那太好了。”邹军兴奋地说。 朱钢笑了笑:“你也不能一毛不拔啊,要不张大林准骂我偏心。” “司令员你说,要什么都行。” “我说就显不出你的诚意,人情还是你做吧。” 邹军想了想:“给二大队五挺机枪,三门掷弹筒。” “好,这下张大林该请你喝酒了。” “张大林欠我好几顿酒,光说就是不请。” 朱钢笑着说:“你也一样。” “咱俩也不知谁欠谁。”邹军说完哈哈大笑。 第十五章 利城之战 在张长生排的护送下,朱钢带两名参谋来到利城夏店镇二大队队部。 张长生见到张大林就说:“本家老哥,一大队打胜仗发了点财,支援二大队五挺机枪,三门掷弹筒,邹大队长让我带来了。” 张大林高兴地说:“好啊,要好好谢谢一大队。” “邹大队长还说……” “说什么?” “说张大队长什么时候请他喝酒。” 张大林狡猾地一笑:“我现在就请,可惜他不在沒法请。” 张长生紧接着:“邹大队长又说了,张大队长请喝酒让我为他代劳。” “好啊,你这本家老弟算计我。”张大林笑着捶了张长生一拳。 吃饭时张大林还真弄了酒加了几个菜,请张长生排战士吃了一顿。饭桌上张长生绘声绘色地讲起一大队的几次战斗,言语中掩盖不住的自豪和欢欣,张大林听了不住声地说:“打得好,只有把鬼子打怕了,他才会知道中国人是不好欺侮的。” 朱钢也很赞同:“对!中国强大了鬼子才不敢来侵略,东进支队强大了,才能把鬼子赶出和阳、利城。一大队下一步的任务是牵制打击敌人,发展壮大自己,二大队也要这样。” 饭后朱钢详细介绍一大队的战况,说:“要说感受是采取了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等战术。仗分三次打,每一次兵力都占优势,如果放在一起打,一个大队打鬼子一个中队,结果就很难说,既使胜了,可能也会伤亡大缴获少。” 张大林紧接着:“对!要打巧仗,总体还是敌强我弱,不能把老本拼掉。” 朱钢想了想,还是把曹河村未救鬼子伤员和新马店对未断气鬼子补一刀的事,作了通报:“当时情况紧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大家纷纷说:“八路军药品少,不少战士受伤就因为沒药治才牺牲,哪能把药用在鬼子身上。不杀俘虏不是要抢救,情况不紧急也是这样。” 手枪队长孙虎冷冷地说:“抢救鬼子伤员干什么呀,想感化鬼子不侵略中国吗?那是梦话!哪一天真把鬼子赶出去,也是被我们打败了赶出去的。感化能让鬼子撤离中国,我们就不要拿枪拼命了,都到鬼子医院帮着护理吧,那不成了汉奸。” 一个排长冷笑一声:“感化也是在实力的基础上,你弱小再感化也沒用,鬼子照样看不起你。就象叫伪军投降一样,只有八路军实力超过他,不投降死路一条他才会投降,如果你一个人赤手空拳跑到伪军堆里叫他投降,不打死你才怪。” 朱钢听了心里很有感触,他们的话虽说理论性不高,却说出不少的真理。沉默了会一挥手:“不讨论了,上级的俘虏政策还是要执行,但要灵活掌握,最基本的原则是不影响战斗,不造成伤亡。还是说说二大队的情况吧。” 张大林汇报道:“利城现有一个大队日军,大队长土桥太郎,大部分兵力守着公路。” “守什么公路?”朱钢问。 张大林指着地图:“路在利城县城往南五十多里,是河北通向山西的一条重要公路,每天有不少车辆经过。” 朱钢从挎包里拿出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笑笑:“这也是战利品。” 张大林伸过头看了一会,又用尺量了量:“到底是军用地图,比我们画的准确多了。” 朱钢朝参谋一扬头:“抽空复制一份给二大队。” 张大林坐到朱钢一边,指着军用地图继续说:“这条公路一半在平原一半在山区,鬼子在城里留一个中队,两个中队驻扎公路沿线,修了几个据点。” “利城北面夏店镇一带的乡村有沒有鬼子?”朱钢又问。 “夏店镇和老河口原来的皇协军,被我们消灭后沒再派来,估计鬼子主要任务是守护南面的公路,北面一时还顾不上。二大队这一阵在夏店镇一带发动群众,招了四五十个新兵在教导队训练。夏店镇东南面十来个村最近出现一个联庄会,还建立联庄会武装自卫队,有三四百人,枪支二百多,为首的头目叫贾仁堂,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听说此人以前在北洋军队干过。派侦察员联系了两次,他们沒理我们。” “联庄会抗战态度怎么样?” “他们不提抗日只说联庄自保,沒公开投靠鬼子,对抗日武装采取‘不许通过,不许驻扎、不供给养’,态度十分不友好,贾仁堂还禁止自卫队和八路军来往。” 宋强在一旁补充:“听老百姓说,贾仁堂和鬼子喑中有勾结,有些枪是鬼子给他的。” “自卫队的成员都是些什么人?”朱钢问。 “大部分是当地的农民,也有一些地痞流氓。” 朱钢深思着说:“鬼子最近大力扶持汉奸武装,有公开的也有不公开的,对公开的汉奸我们只管放手打,对不公开的要谨慎。特别象联庄会和自卫队,打着联庄自保的旗号蒙蔽不少人,成员又大都是当地农民,随便打死一个会影响一批人对八路军的看法。这就是我常说的新的政治军事势力,形成了要解决得花一番功夫。” 一个侦察员说:“联庄会还向鬼子交粮交款,有的老百姓说,交中央军是交,交晋绥军是交,交鬼子也是走交,只要能过上太平日子。” “这不是汉奸吗?” 朱钢摇摇头:“老百姓向鬼子交粮不能说就是汉奸,但联庄会控制的村实际成为鬼子的粮源基地,还不用鬼子派兵,这就是以华治华。”想了想又问:“鬼子在联庄会有过杀人放火的暴行吗?” “还沒听说。”一排长王强答道。 “怀柔政策,这是鬼子兵力放在守卫公路腾不出手的做法,不信鬼子能立地成佛。”朱钢说:“二大队目前的任务有三,一是继续在夏店镇一带发动群众扩军,不允许再出现联庄会这样的组织;二是打鬼子;再就是解决联庄会和自卫队。大伙看具体怎样开展?” 张大林首先说出自己的打算:“还是先打鬼子的运输线,一大队打了胜仗,二大队不能落后。打了运输线把鬼子重兵引向公路,我们集中精力对付联庄会,打鬼子对联庄会也是一个震动,对解决联庄会有好处。” 朱钢想了想:“这样也好。” 那个侦察员在地图上比划着介绍:“从夏店镇到南面的公路有三条路,一条经过利城,利城有鬼子这条路不好走;一条经过联庄会控制的几个村,联庄会不让我们走;还有一条从这里往东,绕过联庄会控制的村再住南,要多走四五十里。” “联庄会成了八路军进一步发展的拦路虎,我们辛苦点走东边这条路,硬走联庄会控制的地方容易发生冲突,如果他们和鬼子真有勾结还会走漏风声。”张大林说着又转向朱钢:“司令员,我先提个计划,最后你定。” 朱钢笑笑:“你是大队长你下命令。” 张大林说:“侦察队到东边这条路侦察,选好行军路线,摸清公路上鬼子的守卫兵力和车辆往来情况,选好至少两个伏击点和撤退路线,马上出发三四天后回来。手枪队到联庄会控制的几个村活动,了解他们和鬼子有什么勾结,其他排继续在周围各村发动群众。”说完用眼光征询朱钢的意见。 “补充几点。”朱钢说:“从当地招的新兵里面挑些和联庄会村民有亲戚朋友关系的,大队批些资金,让他们到联庄会控制的村走亲访友,一是宣传八路军,二是搜集联庄会头目勾结鬼子的证据和欺压百姓的事。部队目前避免和联庄会发生冲突,对联庄会采取什么行动听从指挥。另外把机枪和掷弹筒、迫击炮集中起来,多配些人集中在大队部训练,到各村发动群众不要过多暴露我们的实力。骑兵排抽一个班给一大队,缺少的编制自行扩充。” 第三天黄昏部队整装出发,每人带了三天干粮,夏店镇留下骑兵排和教导队。 朱钢领头走在队伍前面,脑子里还想着侦察队下午回来汇报的情况:“公路上几乎每天都有鬼子车辆经过,运兵运物资都有,运兵车每辆载大约一个小队,物资车每辆有四五个鬼子押运。公路隔十多里一个据点,利城鬼子的防区共有四个据点,每个据点驻扎日军一个多小队,这四个据点从东往西依次是刘集、王家池、丰庄和苏村。伏击点选了两个,一个伏击点在丰庄和苏村之间,这样打起来短时间内敌人的救援部队只有两个小队。另一个伏击点放在苏村以西,这是日军两个防区的结合部。” 夏日地里的高粱玉米长得一人多高,走不多远部队隐沒在一片青纱帐里。尽管已是黄昏,太阳依然毒辣如火,青纱帐密不透风,风不动草不摇,虽然热大家斗志十分高昂。 战士以前大多是贫苦农民,劳动惯了走些路当然不在话下,只是医疗队的人有些吃紧。二大队的医疗队长是从县医院参军的孔大夫,孔大夫办事认真,医术也不错,就是有些迂腐,人称老夫子。他是一个私塾先生的儿子,从小熟读《四书》、《五经》,虽然在洋学堂学的是西医,但满脑子还是三纲五常。医疗队组建时配了两匹马,主要为了适应部队经常转移驮医疗设备,这次战斗是远途奔袭,医疗队带的设备不多一匹马还空着。 朱钢看到医疗队在艰难地行军,走到孔大夫面前亲切地说:“孔大夫,能坚持住吗?” “能,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都过来了,这百把里路一定能坚持下来。”孔大夫咬咬牙说。 “好样的,不过这锻炼也不是一天两天,医疗队明天还有任务,累趴下来可不好办。” “不会,司令员放心。” “医疗队一匹马空着,不如你和医疗队的同志轮流骑一段。”朱钢说着要扶孔大夫上马。 “不行,不行,”孔大夫急忙摇手:“司令员和大队长沒骑马,我怎么能骑。” 朱钢微笑着:“我和大队长常年行军习惯了,你们是第一次,后面还有七八十里,再说马空着也是空着。” 张大林跑来也说:“骑马也是工作需要,孔大夫不必推辞,你不骑医疗队其他人不好意思骑。”朱钢和张大林好不容易把孔大夫扶上马。 看着医疗队从身边走过,张大林向朱钢轻轻说了一句:“马空着还不骑,真是迂。”朱钢听了苦笑着摇摇头,沒说什么。 夏日的夜晚格外宁静,满地的叫铃子此起彼伏汇成一首田园交响曲,让人听了心旷神怡。部队急速前进,只听一片沙沙脚步声,远远望去,月光映在战士灰色军装上泛出一片银色。这银色铁流,担负着民族的危亡,向前奔流,奔流…… 凌晨,队伍在一个小山村前停下,朱钢和张大林跑到前卫,侦察员低声问:“离苏村还有二十多里,是继续前进还是宿营?” “前面还有沒有村庄?”朱钢一边问一边让黄国忠打开地图。 “离这里七八里有一个村叫黄岗。” 朱钢和张大林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线,在地图上找到了苏村、黄岗和现在所处的位置,又抬手看了一下表,再看看天空。 “司令员你看?”张大林问。 “到黄岗宿营,再走七八里天还不会亮。”朱钢说。 “好,”张大林向部队一挥手:“肃静,加速前进!” 到了黄岗迅速包围全村,村外留下便衣流动哨四周布置警戒,张大林命令进村天未亮不得打扰村民,部队在村里空地休息吃干粮。 天蒙蒙亮排长以上干部和侦察员、参谋换上便衣分成两组外出侦察,一组朱钢带领到苏村以西地区,张大林带另一组到苏村和丰庄之间,准备经过实地勘察最后确定伏击点。 朱钢这一组有**个人,分成三摊前后相距百十米,他们绕过苏村,在一条和公路平行的山路上边走边观察。走到一片树林朱钢拿出望远镜,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观察苏村据点。日军据点是一座三层炮楼,四面有一人多高的围墙,再外面是壕沟,面朝公路有一个吊桥。 观察了一会继续往西走,大约走了七八里,朱钢让三四个侦察员下到公路,两路人马不紧不慢地走着。又走了一二里地,山坡上有一片树林,地上的草尺把高,一旁是一片坟地。这片树林离公路近二百米,在步枪射程之内,只是投弹有些远,不过一个冲锋就能跑到投弹的有效距离,不远处有个山坳也能藏些人,朱钢和几个排长相视一笑,对这个地方很满意。朱钢还走到公路,从公路往树林看,留在树林的人明白他的用意,纷纷找地方隐蔽起来,朱钢往上看还真看不出有人藏着。 朱钢走到树林里对一排长王强说:“我带几个人往西走,看看西边鬼子据点的位置。你们在这里合计合计,要能隐蔽三到四个排的兵力,按十辆车算加上每辆车之间的距离,伏击点长度一百多米,再安排好撤退路线。” 朱钢和二排长俞志强、孙虎、黄国忠,沿公路往西走了**里,远远看见一个日军据点就往回走。朱钢对俞志强说:“二排的任务是阻击西面的救援之敌,阻击点你选。” “司令员考考我,”俞志强思索着说:“阻击点从距离说应放在离伏击点以西二三里,这样离西面鬼子据点有五六里路,不坐车赶过来半个多小时。” “阻击点要不要先破路?”朱钢问。 俞志强想了想:“得看具体情况,先破路会使鬼子提高警惕,如果阻击点地形好,可以先打伏击,利用突袭消灭一部分敌人再打阻击。” 朱钢微笑着点点头:“你是仗越打越精,一次战斗分两个不同要求的阶段打。”又指出:“还可以把两者结合起来,选两个战斗点,在两点之间破路,先在第一个点打伏击,再转移到第二个点打阻击。” “还是司令员想的周到。” “关键是有沒有好的地形。” 他们边走边商量,一边观察四周地形,眼看快走到原来的小树林,还没看到满意的地方,俞志强有些急了,说:“司令员,你们先回小树林,我回头再看看。” 朱钢吩咐:“好,和孙虎一起去,注意安全。” 回到小树林,王强他们已把周围地形摸清画了一张草图,王强介绍道:“埋伏点安排五个,可以隐蔽两个多排,其他人先藏在山坳里,试过七八分钟能冲到公路。” “撤退路线呢?”朱钢问。 “还是沿来的路回黄岗。” “不行,我们回黄岗鬼子会报复那里的老百姓,打完仗还是在山里转,天黑出山连夜回夏店镇。这样,我和王强、黄国忠往东去看阻击点地形,这里留一个人等俞志强,其他人继续察看撤退路线,最后还到这里汇合。” 朱钢和王强往东走了两里地,找到一个理想的伏击点,离公路只有一百多米,可以隐蔽近百人。回到小树林,俞志强已到了,汇报说只找到一个阻击点,勉强能隐蔽一个排。朱钢只得说:“天下哪有这么多好地形,地形不好鬼子的警惕性不高,也有好处。” 不一会寻找撤退路线的战士也来了,找到一条往北面山里的小路,定下汇合点在老鹰嘴一带。参谋把三处的草图合在一起,画了张伏击战地形图。 朱钢问侦察员:“鬼子汽车什么时候来,一般是几辆?” “每天都有车经过,时间说不准数量有多有少。” “再待会,看看今天是什么车。” 待到快中午,才听到东边传来马达声,大家赶紧找地方隐蔽,不一会看见东边路上一片尘土飞扬,一溜开来六辆车。第一辆载二十多个日军,一些士兵敞着怀哼着小调有说有笑。后面五辆是货车,上面用篷布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每辆车除了司机有两三个日军押车,车头架着机枪。 “这一带鬼子没遭到打击,警惕性不高。”俞志强在朱钢耳边轻声说。 朱钢冷笑一声:“让鬼子再猖狂一天,明天送他们回老家。”又说:“注意一下两辆车之间的距离。” 俞志强看了会说:“七八米吧,和我们估计的差不多。” “二大队在这里有五个排和炮兵班、神枪队、手枪队,东西两个阻击点用去两个排,伏击点的兵力只有三个排和直属队,战斗连打扫战场不能超过一小时。明天鬼子的车最好不超过十辆,多了吃不下,少了吃不饱。”朱钢心里盘算着。 在小树林待到下午两三点,沒有新的车辆通过朱钢他们返回黄岗。张大林带的一组已回来一会儿了,那里地形不是很理想,勉强有一个地方可以打伏击,但地形复杂兵力展不开。 张大林先汇报苏村以东的情况,又听朱钢介绍,再看了看朱钢带来的军用地图,果断地说:“司令员,就在苏村以西打吧。” 朱钢点头同意:“好,你来布置。” “那里是你领着侦察的,地形你熟,还是你布置。” 朱钢和张大林抽空到黄岗村里转了转,战士们上午休息,下午主动为村民干活,挑水、劈柴抢着干,孔大夫还帯领医疗队为几个老乡看病,发了些药。村民对部队的恐惧疏远心情逐渐化解,露出淳朴好客的本色,不少人拉着战士到屋里休息,还捧出不少山果。 看到这些朱钢高兴地说:“群众工作就是要见缝插针地做,让老百姓多了解八路军。” 张大林有同感:“有些事不能想立竿见影,要细水长流,到时自然水到渠成。” “是啊,发动群众把讲道理和做好事相结合,还记得支队提出的口号吗?” “什么口号?” “每人每天为老百姓做一件好事,每个人交一个老百姓好朋友。” “对!好的做法必须坚持。” 他们去拜访村长,宣传了一通抗日道理,正好医疗队为村长的母亲看病也在。村长十分感激,提出送两头毛驴给部队:“八路军行军打仗,山路不好走,毛驴为部队背货,也算我的一份心意。” 孔大夫直摇手:“八路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毛驴不能收。” 村长说:“要不是我年岁大了,也会拿枪打鬼子,毛驴是替我为抗战出力。” 孔大夫还是坚持不收,村长脸上有些挂不住:“打鬼子抗战,也是老百姓的责任,不收毛驴是不是让我报国无门?” 朱钢听了忙说:“老村长,我们收下毛驴,替你多打鬼子。” “这就对了。”村长高兴地笑起来:“八路军舍出命打鬼子,我捐两头毛驴,不过尽一点中国人的责任,跟你们比算得了什么?” 告别村长,朱钢让医疗队的人牵着毛驴:“孔大夫,毛驴分给医疗队,有伤员让伤员骑,沒伤员背货你们骑都可以。”朱钢想了想又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能片面理解,八路军也经常向群众募捐,号召大家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到一个地方也要派粮收税实行合理负担,要不怎么说老百姓养活了军队,军队理应保家卫国呢。” 张大林说:“今天不收毛驴,村长会认为报国无门,毛驴是老百姓的抗战决心。” 孔大夫点点头:“对,不能迂腐。当初我报名参加八路军,如果你们不收我,我也会感到报国无门。” 孔大夫的话引得大家笑了起来,朱钢补充道:“大林,还是要制止个人随意接受老百姓的财物,收缴的东西统一登记,统一分配。” 部队在夜色中急行军,战士们脸上都掩饰不住大战前的兴奋。到达目的地后,部队在树林和坟地一线排开,指挥部设在树林的一个洼地,六排、手枪队和医疗队隐蔽在山坳里,一排二排开进东西阻击点,并向东向西派出侦察员。朱钢和张大林严令部队做好伪装不得出声,不得暴露目标,违反者按战场纪律处置。 天亮了,晨雾渐渐散去,山林一片寂静。谁也看不出这里藏着一支抗日铁军,即将发出保家卫国的怒吼! 太阳升起来温度提高不少,快到中午也不见鬼子动静,战士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在夏天的烈日下暴晒了四五个小时,有的战士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张大林跑来有些疑惑地对朱钢说:“昨天汽车也是这个时候过的,今天怎么还沒动静,会不会鬼子发现了我们?” 朱钢宽慰道:“鬼子发现会有动作,伏击战要有耐心。”想了想又说:“部队喝水吃干粮,不许出声,继续等待。”一面让张大林派人到东西两边和侦察员联系。 约半小时侦察员跑来,朱钢问:“听到汽车声响吗?” “沒有。”侦察员摇摇头。 “据点有什么异常?” “也沒有,鬼子正常出操。” “继续监视,有情况马上报告。” “是!”侦察员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下午两三点东边的侦察员赶来报告:“有两辆汽车到了苏村据点,正在加油加水。” “只有两辆,装的什么?”朱钢赶紧问。 “就两辆,用篷布遮着看不清,不是兵车。” 张大林骂道:“埋伏了好半天小鬼子只来两辆车,打起来也不过瘾。司令员,今天打不打?” 朱钢坚定地表示:“打,两辆车还不是兵车,鬼子不会多。这里留四排、两挺机枪、两个掷弹筒,再加神枪队一半人马,你领着打伏击,主要是缴获战利品。其余的跟我到东边阻击点,阻击战变歼灭战,争取吃掉东边的救援之敌。医疗队还是留在这里,阻击点地方小人多不好埋伏。” “好。”张大林答道。 “东边战斗打响后,这里的两挺机枪和神枪队沿公路往东压,其他人打扫战场往山里撤。”朱钢又吩咐了几句带部队往东赶去。 张大林随即收缩伏击阵地,头尾长三十米,掷弹筒和机枪放在西边迎着汽车开过来的方向,四个神枪手往公路靠:“机枪和神枪队先打鬼子司机和机枪手,把汽车打趴下,如果打掉司机掷弹筒就不用,免得打坏战利品。” 半小时后东边传来汽车的轰鸣,“准备战斗!”张大林命令,战士们纷纷子弹上膛。不一会汽车远远的开过来,张大林拿起望远镜注视:两辆车挂着膏药旗,车厢里站着三四个鬼子,一挺机枪架在车头,车厢其余地方堆满货,车上的鬼子有说有笑,完全没有意识到死亡正等着他们。 “两辆车也就十来个鬼子。”张大林充满信心,看着汽车进入埋伏圈,猛的喊了声:“打!” 霎时,机枪、步枪响起来,无数子弹飞向汽车,飞向罪恶的侵略者。机枪和神枪队第一轮火力就把驾驶室玻璃打得稀烂,汽车一歪栽进路旁沟里,沒等车上鬼子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弹雨罩向汽车,鬼子的机枪手没来得及开火就耷拉下脑袋,几个侥幸活着的鬼子急忙跳下车,举枪顽强抵抗。 张大林一声“冲!”,站起身向公路奔去,战士们也都发出吼叫:“冲啊!”,部队潮水般向前冲去。到了公路边,张大林又是一声喊:“卧倒,神枪队注意消灭鬼子,不要扔手榴弹。”战士们齐刷刷地卧在公路边,几声淸脆的枪声伴着几声鬼子怪叫分外淸晰,一会张大林一挥手:“上!”带着战士冲向汽车。一个躲在车底下的鬼子举枪打中一个战士,无数的子弹立即把那个鬼子打得稀烂。 当最后一个嚎叫着奔跑的鬼子被打成筛子后,战斗结束。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十几个死鬼子东倒西歪地躺着,他们终于在中国的土地上找到归宿:坟墓! “掷弹筒,支援西边二排,告诉他们东边歼灭战结束才能撤;机枪、神枪队沿公路隐蔽东进,等东边打起来往前压;其余打扫战场,快。”张大林一连发布几道命令,又跑到伤员跟前,子弹打中战士腹部,卫生员正给他包扎。 “赶快送医疗队,”张大林吩咐两个战士:“再把医疗队的马、毛驴牵过来。” “五挺机枪!”打扫战场的战士发出一片欢呼。 张大林走过去一看,一辆车上的蓬布掀开,五挺机枪霍然在目,一个战士打开旁边的木箱:“大队长,是子弹。”张大林看了乐得笑不拢嘴,心想今后找机会多打鬼子的运输队,看到战士还在查看木箱,就说:“不要看了,全部搬走。”又指指地上的死鬼子:“看看他们身上,手表、皮包、水壶,有用的都要。”张大林跑到另一辆车前,简单看了看,这车大部分是食品和罐头,另有三个纸箱,撕开一看是药品。张大林高兴极了,吩咐四排长:“派人专门搬药品,这可比机枪还珍贵。” 部队迅速打扫战场,医疗队的马和毛驴驮满箱子,战士们也是肩扛手提。临走张大林朝汽车油箱开了一枪,等汽油流出来后点火烧毁汽车,车上的死鬼子也被烈火吞噬。“鬼子欢喜火葬,送他们回老家吧。”战士们一边说一边加紧脚步。 山坳里医疗队孔大夫给伤员动手术,张大林看了看叫来四排一班长:“一班留下保卫医疗队,再留一匹马,东西两边的部队可能还会送伤员来,到时你们和医疗队一起撤,到老鹰嘴汇合。” 朱钢带部队赶到东边阻击点,对王强说:“鬼子只有两辆车,打了不过瘾,这里打个歼灭战。我带来两个排和手枪队,炮兵班和神枪队也有一半人马,一排在东其他部队在西,等鬼子全部进入伏击圈从你这里开打。” “好,苏村一个多小队日军全部来也能吃掉,我们的兵力超过鬼子。”王强对打歼灭战信心十足。 朱钢抓紧检查部队的隐蔽,把炮兵班集中在一起,机枪和神枪队在伏击圈分散配置,并吩咐:“神枪队目标是鬼子的重武器手和军官,近战手枪队要发挥大作用。” 一会公路上传来汽车声,朱钢看有的战士沒隐蔽好,赶紧让人传达命令:“没有找到隐蔽点的先到山沟去,不能暴露!”汽车过去后,朱钢和几个排长再次检查隐蔽情况,安排一部分人干脆待在山沟,战斗打响再冲,保证机枪、炮兵和神枪队在第一线。 听到伏击点传来激烈的枪声,朱钢会心地一笑,两车物资到手了。“没有吃沒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沒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朱钢想起这首歌,又一次无声地笑了。想起这首歌就想起教战士唱歌的陈蓉,她现在怎么样了?朱钢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勃朗宁手枪,上次在新马店缴获时就准备送给她。一会朱钢猛的甩了一下头,把思路拉回来,“打鬼子,打鬼子,不打完鬼子什么都不想。” 公路上一伙鬼子跑步过来,朱钢举起望远镜,“三十多个,三挺机枪,还有迫击炮,装备不差。小鬼子,来送死吧!”朱钢一边心里念叨,一边下达命令:“准备战斗。” 鬼子渐渐跑近,前面五个尖兵进入伏击圈,后面的小队也进入伏击圈…… 东边的机枪响了,接着整个山谷响起惊天的复仇枪声,四五挺机枪象刮风似的扫向日军,上百支步枪射出的子弹点着名钻进鬼子的躯体。掷弹筒也开了火,一炮下去卷起一片残肢断臂,山沟里的伏兵冲了出来了,冲到公路边又臥地射击。 公路上一片火海,不同方向射来的子弹交织成密集的火力网。朱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伏击战有突袭性,第一轮火力应发挥到极致,给敌人以最大杀伤,这样虽然弹药消耗大,但部队不会有伤亡。 鬼子遭到打击虽然有些慌张,但毕竟训练有素,也十分顽强,未死的士兵就地趴下,有的顺势滚到路沟,一个鬼子还架起机枪。 神枪队和别的战士不一样,他们一般不轻易射击。“神枪队任务不是消灭群体敌人,而是重要目标,在各人分管的一段,出现敌机枪伤亡八路军战士,就是神枪队的失职和耻辱。”这是队长李德良定下的规矩。当时有个队员开玩笑地说:“打群体目标容易量又多,到时计算消灭鬼子人数评功我们吃亏了。”李德良一摆手:“消灭重要目标一个算十个。” 现在李德良随部队冲到公路边,抬手一枪击毙一个大声叫喊指挥的家伙,对四处逃窜的鬼子看也不看,眼睛在战场上搜寻,捕捉每一丝可能出现的变化。 伏击的炮火打乱了日军的队形,鬼子机枪手也中弹倒地,机枪摔出丈把远。“看住机枪。”李德良吩咐身边的神枪队员,和他一组的队员点点头,两杆枪的准星对准地上的机枪。 一个鬼子朝机枪奔去,还没到跟前就胸口冒血扑倒在地,另一个鬼子好不容易操起机枪,从不同方向飞来的子弹立即使他天灵盖开了花…… 朱钢大声叫道:“瞄准了打,不要放空枪。” 掷弹筒停止炮击,机枪打起点射,步枪更是瞄准了才扣扳机。这时从公路西边跑来几个战士,他们手上的机枪、步枪一起开着火,向西跑的鬼子一个个中了魔似的摇晃着倒下。 冲锋号响起,听到号声部队如猛虎下山般迅速冲上公路。孙虎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一边奔跑一边双手左右开弓,驳壳枪轮番点射几乎弹无虚发。几个鬼子见势不妙,翻过路沟向南面的山里跑,也被赶上来的手枪队“当、当”几枪报销。冲锋中有三个战士受伤,一个伤的还不轻。 朱钢命令:“打扫战场赶快撤,伤员送医疗队。”叫来王强和李德良:“一排和神枪队向东五百米警戒,大部队到老鹰嘴隐蔽,连夜回夏店镇。你们由王排长负责,在这里坚持三五天,多骚扰鬼子,把鬼子注意力引向这里,部队好放手解决联庄会。”又特别指出:“不要求你们消灭多少鬼子有多少缴获,主要是骚扰,打几枪就跑,跑了再打,尽量避免伤亡。今天天一黑就骚扰丰庄的鬼子,掩护大部队夜里行军,几天后回夏店镇,如果部队不在自行回孙家峪。” 王强和李德良一起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这时西边也响起激烈枪声,那里的阻击战打响了,朱钢听了听枪声,大声叫道:“机枪手到我这里集合!”黄国忠也帮着叫:“机枪手快过来!”很快四名机枪手带着副手站在朱钢面前。 “跑步向西支援二排打阻击,告诉俞排长这里战斗结束了,好撤就撤。” 很快打扫完战场,缴获机枪三挺,迫击炮两门,长短枪二三十支,还有战刀、望远镜,不少战士从死鬼子身上扒下子弹袋和水壶挎在身上,有的还戴着钢盔。 一个战士背了三支步枪,高兴地说:“这下发财了!” 朱钢也笑着说:“埋伏大半天不亏吧?” “不亏,只要能打鬼子有缴获,天天埋伏都行。”战士们都非常兴奋。 朱钢叫来黄国忠:“跑步到一排让他们来一个班。” 朱钢向部队一挥手:“撤。”同时示意扛机枪的战士停一下,一会黄国忠带着一个班跑来,班长敬礼:“司令员。” 朱钢对扛机枪的战士说:“两挺机枪留下,”几叫住几位战士:“你们把子弹也留下。”示意那个班收起机枪和子弹:“告诉王排长战术灵活点。”又转身向王强他们远远的招了招手。 部队迅速向山里转移,朱钢到山坳医疗队看了看,孔大夫已为一个重伤员做好手术,正在做第二个手术,几个轻伤员也包扎好。朱钢叫来一个班长:“你们班负责抬伤员,动好手术的伤员先跟部队一起走。”又对四排一班长说:“西边阻击战还在打,可能还有伤员送来,再坚持一会视情况及时转移,路口放一个哨兵,一定要保护好医疗队和伤员。” “是,请司令员放心。”四排一班长坚定地说。 朱钢朝西边望了望,那里枪声还激烈地响着,心想:“按道理可以撤出战斗,难道被鬼子缠住了?” 张大林带的人少只有两个多班,还扛着不少物资,没到老鹰嘴就被朱钢他们赶上。大家汇合在一起情况一通报都十分高兴,伤亡不大缴获不少,目前的伤亡是重伤两名,轻伤三名,没有牺牲的。缴获重武器就有机枪八挺、迫击炮两门,还有三箱药品,都是宝啊! 张大林让大家匀着拿战利品,又命令:“侦察队作前卫,手枪队后卫,加速前进!” 朱钢和张大林并肩走着,边走边说:“这次战斗也暴露出一些问题,有的战士枪法不准,以后还要多训练。” 张大林点点头:“隐蔽埋伏也不太好,幸亏鬼子警惕性不高,不然准能看出破绽。” “是啊,新兵在教导队只是初步学了射击、投弹、刺杀,其它的还要靠连队训练。”隐隐约约西边的枪声停了,朱钢叫住张大林:“你听,阻击战结束了。” 张大林听了一会:“对,二排也要来了,说不定又是好消息。放心,俞志强那小子有经验,我支援两门掷弹筒,你又支援四挺机枪,他们火力不弱,顶住一两个小队鬼子不成问题。” 到了老鹰嘴,张大林安排警戒,拿出几箱缴获的食品罐头大家边休息边吃,朱钢说:“罐头不能都吃完,留一些有用。” “够,多的是。”张大林说:“一大队送我们机枪掷弹筒,我们也要送些罐头表表心意。” “好显示你二大队打了胜仗。”朱钢笑道。 “不不,二大队打胜仗也是在司令员指挥下取得的。” “废话,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一大队不用你送罐头,他们想吃自己到鬼子那里夺,我想送给联庄会,解决了联庄会还是二大队的功劳。” “司令员有解决联庄会的办法了?” “还没有,只是想送缴获的食品,这是接近联庄会宣传八路军打鬼子的好机会,对他们不能送武器。” “司令员、大队长,”一个战士跑来:“二排回来了。” “好,看看去。”朱钢和张大林站起来朝前走去。 “司令员、大队长。”俞志强带着二排远远的奔来。 朱钢跨前几步握住俞志强的手,问:“情况怎么样?” “鬼子一下来了一个中队,轮番冲锋,差点撤不下来。幸亏司令员和大队长支援,抓住机会加强火力来了个反冲锋,把鬼子赶得远远的才撤下来。”俞志强答道。 “伤亡呢?”张大林急着问。 “伤亡不大,只有五个轻伤都回来了,估计打死十来个鬼子,可惜没有缴获。” “好,一个排顶住鬼子一个中队,还打死十多个,是个大胜仗。” “是大胜仗,”张大林高兴地说:“你小子会打仗,司令员还担心呢。来,二排休息吃东西。” 朱钢看了看二排队伍,问:“医疗队呢,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不知道啊,我们撤退情况紧急从另外一条路赶过来,临走派战士通知医疗队,怎么还沒回来?”俞志强也是一脸的茫然。 “不好,”朱钢脸色一变:“二排撤离鬼子再冲过来,到打汽车的那片树林会发现一些痕迹,再发现山坳里的医疗队。” 张大林也是一脸的严肃,大声说:“三排向前一百米警戒,侦察队和手枪队跟我去接应医疗队。司令员,你在这里带大部队。” “好,快去快回,带几挺机枪。”朱钢说着朝机枪手挥挥手。 张大林走后,朱钢一直踱步看着下山的路,刚才打胜仗的喜悦一扫而光。过了好一会,前面警戒的三排战士来报告:“医疗队有人回来了。” “好啊。”朱钢快步向前走去,只见五个战士和四个医疗队女护士,拿着一些医疗队物品走来,急忙问:“怎么就你们几个,孔大夫和一班长呢?” 女护士说:“二排战士来通知阻击部队已撤离,一班长让医疗队马上转移,可是孔大夫还在给伤员做手术沒法走。后来一班放哨的战士报告鬼子过来了,一班长又让我们撤,孔大夫手术没做完不愿撤,还说他的战场就是手术台,不做完手术鬼子到跟前也不能撤。一班长急死了也没办法,只好让我们先走,他们还在那里。” “那里有几个人?” “孔大夫和两个做助手的护士,还有班长和五个战士、一个伤员,共十个人。”一班的战士回答。 “见到张大队长了吗?” “向他报告了,大队长带人去接应孔大夫。” “你们先休息,吃点东西吧。”朱钢无奈地说,心想孔大夫他们恐怕凶多吉少,又盼望能有奇迹出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朱钢焦急的等待,忍受痛苦的煎熬。过了近一个小时,战士跑来报告:大队长回来了。 朱钢急忙向前走去,看到张大林正要问,再一看却惊住了,只见侦察队和手枪队抬着十个担架,张大林沉着脸不说话。朱钢一个担架一个担架看过去,战士们也围过来,孙虎轻声说:“都牺牲了。” 突然一个战士说:“一班长还有气。” 朱钢和张大林忙走过去,一边叫道:“护士快过来!” 一班长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朱钢和张大林:“司令员、大……大队长,我……我没完成任务。” 朱钢连忙抱住他:“别说话,挺住,护士马上就到。” “我不行了,”一班长断断续续地说:“孔大夫说手术沒做完不愿走,死也要死在手术台。没办法只好守着他们,鬼子来了我们寡不敌众,战士都牺牲我也受了伤。鬼子倒是让孔大夫做完手术,又把伤员的伤口撕开,伤员硬是疼死的。鬼子叫孔大夫和护士投降,他们不投降,都被杀害了。后来公路西边又响起枪声,鬼子才走。”一班长艰难地说完这些,头一沉牺牲了。 战士们听了一片哭泣,突然一个战士高呼:“向孔大夫学习!”“为烈士报仇!” 朱钢脸色铁青,沉默好一会突然吼道:“向孔大夫学习,学什么?”大家都楞住了,从沒见平时温文尔雅的司令员发这么大火。 那个战士怯生生地说:“学孔大夫不怕牺牲,视死如归。” “这样是勇敢吗?”朱钢咬着牙说:“他这样,伤员不算连他自己多造成九个战士牺牲,比今天整个战斗的伤亡都大,太不值得了。”见一些战士不理解,朱钢说:“如果医疗队当时立即转移,可能是一位伤员得不到及时治疗,而现在,不但伤员沒救过来,还多搭上九个人,这个帐不会算吗?”见一些战士还是不以为然,朱钢严肃地说:“大家说我们的游击战术对不对?” 游击战术怎么不对,这是八路军打鬼子的法宝,朱钢提这个问题大家不知怎么回答。 “同志们,”朱钢说:“游击战术很重要的一个原则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蠃就走,是不是?但走的结果是什么,一方面保存了部队实力,我们不和鬼子硬拼,下次找机会再打。但另一方面呢,八路军转移,这一片国土就让鬼子占领,把一部分老百姓留给鬼子。不要回避,不要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性。游击战术是当前敌强我弱唯一正确的战略战术,也是无奈之举。现在鬼子就在山下,占领着中国的国土,我们只能暂时隐蔽在这里,如果冲下山和鬼子硬拼,二大队会全军覆没。现在想马上把鬼子赶出利城、赶出中国,八路军的实力还做不到。抗战是持久战,我们要保存实力做长期打算,今天消灭他一个小队,明天消灭他一个小队,总有一天会把鬼子都消灭。大家想一想,是牺牲一个伤员好,还是多牺牲九个战士好?” 见大家陷入深思朱钢又说:“丢卒保车,卒有时要丢只好丢,这是痛苦的也是明智的,不要把八路军的政策、战术念歪了经。” 张大林摇摇头说:“孔大夫读了太多的三纲五常,迂腐啊。” 朱钢叹了口气:“我们的传统文化,精华很多糟粕也不少,千万不要把糟粕当精华。孔大夫这种精神不要学了,仇还是要报的。”又大声叫道:“孙虎。” “到。”孙虎立正。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你知道该怎么办,可不要学老夫子。”朱钢有意不说具体任务,说完转身就走。 孙虎心领神会,不几天带手枪队摸掉鬼子一个伤兵休养所,干掉十来个伤兵和几个鬼子军医,还顺手捞了些药品。 朱钢听了汇报说:“好,这次战斗不宣传不表彰不记功,你亏不亏?” “不亏,只要杀鬼子对得起自己是个中国人就行!” 第十六章 联庄会 “老鹰嘴,老鹰嘴,让烈士的英灵象雄鹰那样高飞,看着我们在这片祖宗流过血的土地上打击侵略者!”朱钢带领二大队连夜急行军回夏店镇,临走把孔大夫等十名烈士安葬在老鹰嘴,向烈士宣誓告别。 天亮部队回到夏店镇,宋强安排大家休息,骑兵排加强巡逻警戒。 朱钢迷迷糊糊睡了半天,中午被一阵说闹声吵醒,仔细一听还夹杂着妇女的哭泣。朱钢起身洗了把脸走到大队部,只见屋里押着七八个人,一旁五个年青妇女低头哭泣,宋强正轻声安慰。 “怎么回事?”朱钢问。 宋强抬头一看迎上来把朱钢拉到一旁:“司令员,昨天到联庄会走亲访友的新兵回来报告,利城的鬼子要联庄会送‘花姑娘’,贾仁堂派自卫队带枪到五个村强行摊派,一个村一个,今天一早往城里送。得知情况我派人把她们救下来,几个自卫队也抓来了。” “好!”朱钢听了十分兴奋,正愁解决联庄会沒有好办法,这件事倒是一个突破口,想了想说:“安排妇女到其它地方休息,叫医疗队的女护士来陪。我们先审俘虏,派人把张大队长和排长、直属队长叫来。” 走到俘虏面前,朱钢严厉地注视着他们,一拍桌子说:“把好好的姑娘送给鬼子糟蹋,你们还是中国人吗,简直就是汉奸。” “汉奸是什么罪,是死罪,八路军对死心塌地的汉奸决不手软。”宋强也在一旁喝道。 俘虏吓得跪在地上,纷纷说:“是贾仁堂逼我们干这丧天害理的事。”“下次不敢了,我们不是死心塌地的汉奸。” “下次,还有下次吗?”宋强掏出枪往桌上一拍。 “八路军老爷饶命。”“长官饶命。”俘虏慌作一团。 “要活命也可以,说说贾仁堂怎么和鬼子勾结的。”朱钢说。 俘虏们你望我,我望你,一个人轻声说:“我们不敢说。” “你们怕贾仁堂,就不怕八路军吗,八路军现在就可以代表人民,枪毙你们这些狗汉奸。”宋强从桌上拿起枪,又说:“别以为贾仁堂还能活几天。” 一个俘虏吞吞吐吐地说:“鬼子叫贾仁堂把自卫队改编成皇协军特别行动大队,他任大队长,过一阵就宣布。” “还有什么?”宋强穷追不舍。 “贾仁堂要抽一批人到城里受训。” 朱钢紧盯着:“什么时侯去?” “不知道,贾仁堂沒说。” “鬼子发给贾仁堂委任状,他悄悄藏着。” “鬼子要联庄会交粮,贾仁堂每次都多收,放在自家粮仓里。” “贾仁堂他……”俘虏争先恐后,都想表白自己。 “好了,”朱钢向战士摆摆手:“押下去严加看管!” 不一会张大林和排长等人赶来,“还沒睡醒吧,事情紧急。”朱钢微笑着看着大家。 大家纷纷说沒事,一个排长问,是不是又有鬼子打了,只要能打鬼子三天三夜不睡都行。朱钢说:“宋强派人到伙房把午饭送来边吃边谈,大林也去看一下,缴获的鬼子食品罐头不能再动。” 张大林和宋强应了一声跑出去,安排好又过来,“把情况说一说。”朱钢朝宋强点点头。 宋强把救妇女和审问俘虏的事一说,大家十分气愤,“自卫队是十足的汉奸!”一个排长拍着桌子骂道。 张大林马上领悟到是一次机会,和朱钢交流了一下眼神说:“利用这个机会解决联庄会。” “对,我也是这么想,商量一下具体行动。”朱钢肯定地点点头。 张大林沉思了一会说:“派部队把妇女送回去,这几个村不至于不让我们进,进村后大力宣传八路军打鬼子,揭露贾仁堂的汉奸面目。” 朱钢问宋强:“贾仁堂和自卫队在什么村,这五个妇女是哪个村的,了解清楚了吗?” “贾仁堂在大营村,五个妇女一人一个村,都不是大营村的,自卫队各村都有,但主要人马在大营村。” 张大林说:“先到这五个村,分化瓦解联庄会和自卫队,再集中对付贾仁堂。” 朱钢补充道:“找几个夏店镇上年纪有威望和这五个村熟悉的人一起去,到了村口可以让他们先进村,情况一说这些妇女的家属肯定会到村口接,部队乘机进村,有人想拦也拦不住。自卫队俘虏也去,逼他们当众揭露贾仁堂,这样更有说服力。” 一个排长提出:“今天好好准备准备,明天再行动。” “不行。”张大林断然否决:“妇女不能在这里过夜,今天一定要送回去,她们的家属肯定急坏了。” “对,妇女今天送,张大队长下命令。”朱钢表示赞同。 张大林语气坚定地说:“大家回去叫醒战士起床吃饭,半小时后在村口集中。部队分成五组,依次是二排、三排、四排、五排,侦察队和炮兵班为一组,每个组到一个村。缴获的鬼子食品罐头拿出一半分到五个组,走亲访友的新兵也去。各组到村里除了宣传打鬼子揭发汉奸外,抽时间作军事表演,骑兵排和教导队留下警戒夏店镇。司令员你看这样行不行?” 朱钢严肃地说:“联庄会和自卫队成员,大部分是受蒙蔽的农民,我们一定要注意政策。揭露少数人的汉奸面目,分化瓦解大部分,在气势上压倒自卫队,逼迫他们缴械。” “对,尽量不要造成流血后果。”张大林一旁也强调。 “还有,”朱钢继续说道:“俘虏交待自卫队接受日军改编,要抽人到城里受训,表明贾仁堂准备公开投降鬼子。我们救妇女抓俘虏,估计贾仁堂会有反应。” “乘热打铁,彻底解决联庄会。”宋强是个急性子。 朱钢点点头:“城里日军对改编自卫队也会有行动,我们打鬼子的运输线,一排留在那里骚扰敌人,只是把鬼子的注意力暂时引到南边,解决联庄会宜早不宜晚。这样,我和张大队长在一个组作为指挥部,天黑前各组完成任务后部队在各村先不动,排长到指挥部汇报再决定下一步行动,但做好今晚不回夏店镇的准备。骑兵排也参加行动,分到每个组加强联络。”朱钢转身问张大林:“夏店镇的部队人会不会太少?” 张大林抬眼望着教导队长:“你那里的新兵除了抽出来走亲访友的,还有三十多吧,缴获的武器发给新兵,人手一枪,电话班也发枪,行不行?” “夏店镇北面是孙家峪,再北面和阳的鬼子不会到这里来,南面就是联庄会几个村,由大部队挡着。万一有情况我们连教员有五十多人,应该沒问题。”教导队长显然经过深思熟虑。 张大林手一挥:“立即行动。”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军,朱钢和张大林带队伍来到王固村。这是一个百十来户的村庄,远远望去几处房屋掩映在绿树丛中,一条大道直通村里,村口站着两个拿大刀的汉子。一个汉子看见部队,急忙拿起身边的锣边敲边喊:“大兵来了,大兵来了。”一会从村里涌出三四十人,手里有拿刀拿梭镖也有四五个拿枪的。 张大林向后一摆手,队伍整齐地站在离村口二百多米的地方,张大林走到一个老人面前:“麻烦老人家和村里的人说一说,八路军来送还枪走的妇女,沒有恶意。” 那个老人上前走了几步,大声说:“我是夏店镇的何家贵,和你们李村长是表亲,他在吗?” 村民中走出一个中年汉子,抬眼看了看:“家贵大哥,真是你吗?” “是我,八路军给你们送抢走的妇女。” 张大林示意战士把妇女带到队伍前面,那个妇女朝村里叫道:“爹、娘,我在这里,是八路军救了我。” 一个老汉从人群中奔出来:“闺女是你吗?”说着跑到妇女跟前,两人抱头痛哭。 村民的队伍一阵骚乱,张大林向前走了两步:“乡亲们,我们是八路军东进支队,来这里打鬼子保家乡。” 一个拿枪的自卫队小队长跨前一步,装模作样地说:“八路军送来本村的姑娘不胜感激,王固村不接待外人,八路军请回,抱歉!” 朱钢冷笑一声:“八路军真要进村,你拦得住吗。”又转向村民大声说:“乡亲们,八路军是老百姓的队伍,专打鬼子。” 何家贵冲着李村长:“长康老弟,八路军大老远给你们送人来,也不让八路军进村歇歇脚,太不近人情了吧。” 那个老汉抬起头说:“八路军是我的大恩人,上我家喝口水。” “长康叔,各位大伯大叔,”一个来过这里走亲访友的新兵说:“八路军和老百姓是一家人。” “怎么,你也是八路军?”好几个村民发出疑问。 “刚参加,夏店镇那一片不少小伙子都参加了八路。” 李长康村长见状说:“打开寨门,欢迎八路军进村。”一边朝朱钢拱拱手:“请!” 张大林命令队伍:“立正,齐步——走!”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进村里,张大林轻声吩咐宋强:“村口留几个人。” 战士们一边走一边高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一曲唱完,张大林一挥手,队伍又唱起:“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整齐的步伐嘹亮的歌声,吸引村民好奇的目光,不少人从家里跑出来跟在队伍后面。队伍走到一片空地,只见空地上散落着一些石担石锁,看得出是村民平时练武的地方。李长康村长向朱钢弯弯腰:“请八路军弟兄在此休息,长官到村公所小坐。”一边吩咐村民送茶水。 朱钢看村民和自卫队都在正是宣传的好机会,便说:“谢谢村长,就在这里和乡亲们见见面。” 朱钢和张大林并肩走上村公所台阶,张大林大声命令:“八路军听我口令,立正,侦察队向左,机炮班向右,齐步走,立正!”部队走到空地两侧,村民和自卫队站在空地中间。 朱钢走上一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乡亲们,我是八路军东进支队司令员朱钢。东进支队到这一片已有几个月,发展到七八百人,成立了鲁城抗日民主政府。八路军在鲁城、和阳和鬼子打了几仗,消灭好几百鬼子,在利城的夏店镇和老河口,前一阵消灭汉奸皇协军两个排,昨天在南面的公路上打死鬼子一个多小队,烧毁鬼子两辆运输车,缴获不少武器弹药。大伙看,这是鬼子的迫击炮和机枪。” 张大林示意炮兵班战士扛着迫击炮走上台阶。 “还有不少步枪、驳克枪。” 战士纷纷举起枪,宋强领着大家喊口号:“打鬼子保家乡!”朱钢一番话吸引了村民的注意,村长和自卫队小队长几次想说话都插不上嘴。 “乡亲们,”朱钢声音宏亮:“八路军还缴获了鬼子的食品,请大家尝尝八路军的战利品。”战士们把饼干糖果往村民怀里塞,朱钢让战士用刺刀撬开罐头,递给村长和自卫队小队长:“你们也尝尝。” “鬼子侵占中国杀人放火,犯下滔天罪行,只要大家团结起来就能打败小鬼子。八路军今天到王固村是送还被抢走的妇女,这事大伙可能还不是都知道,押上来。”战士押着俘虏走上台阶,朱钢威严地注视着俘虏:“你是当死心塌地的汉奸,还是争取宽大处理?” 俘虏一个劲地说:“争取宽大处理,争取宽大处理。”张大林朝宋强示意,宋强点点头带着战士不声不响接近自卫队。 “当着乡亲们的面,说说贾仁堂勾结鬼子的事。”朱钢对俘虏厉声说道。 “鬼子让贾仁堂给城里送五个花姑娘,贾仁堂派我们到各村抢,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乡亲。”俘虏说着打起自己的耳光。 村民听了有的愤怒,有的茫然,几个知道内情的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特别是自卫队小队长浑身不自在。 战士在朱钢示意下把那个妇女扶上来,她只说了一句:“是八路军救了我。”便泣不成声。 “乡亲们,贾仁堂派人到五个村抢了五个姑娘,今天一早给城里的鬼子送去,八路军知道救了下来,现在都给送去了。”朱钢转身对俘虏说:“再说说贾仁堂的汉奸勾当。” “贾仁堂,贾仁堂,”俘虏吞吞吐吐,战士用枪顶了他一下,“贾仁堂把自卫队改编成皇协军特别行动大队,他任大队长,还要抽一些人到城里接受鬼子训练。每次向鬼子交粮,贾仁堂都向各村多收,有的倒卖有的放在自家粮仓里。” 村民听了炸开了锅,纷纷说:“想不到贾仁堂刮众人皮。”“自卫队改编成皇协军,不成了汉奸二鬼子,我不干了。”当场有几个自卫队员扔下刀枪。 李长康村长走到台阶前说:“俺村参加联庄会,原想联庄自保图个太平,想不到……俺村退出联庄会。” 朱钢看看李长康,不知道他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不过能当众宣布退出联庄会总是好事。走上去握住李长康的手说:“李村长是个明白人。”又转向村民:“乡亲们,贾仁堂明里说联庄自保,实际发国难财,投靠鬼子当汉奸。鬼子要花姑娘他保护大伙了吗,他不但不保护还派人抢了给鬼子送去,贾仁堂十足是个大汉奸。李村长说得好,王固村退出联庄会,不能跟着贾仁堂糊里糊涂当汉奸。这个俘虏跟着贾仁堂做了不少坏事,有些事不知情,有些事是被逼的,现在他愿意立功赎罪揭发贾仁堂的罪恶勾当,八路军欢迎,现在当众释放。” 那个俘虏趴在地上向村民磕了个头,又向朱钢等人磕头:“谢谢八路军不杀之恩。”说完爬起来走出村。 朱钢目光转向自卫队员:“贾仁堂把自卫队改编成皇协军,你们是跟贾仁堂走,还是……” 当场又有两个自卫队员扔下枪:“我们不当汉奸!”那个小队长低着头不作声。 朱钢冷笑一声:“八路军就是来杀鬼子杀汉奸的,看大家是村里的乡亲,你们跟贾仁堂走,八路军也不为难你,不过枪要留下。” 张大林一挥手,战士们一拥而上,缴了几个自卫队的械。 “让他们走,”朱钢威严地说:“要是真当汉奸决沒有好下场,到时和八路军战场上见,子弹可不长眼睛。”小队长带着几个人灰溜溜地走了。 朱钢跨前一步说:“乡亲们,王固村退出联庄会,解散自卫队,今后大伙在李村长带领下好好过日子。”又转向李长康:“李村长,这里张大队长给乡亲们宣传宣传,我们到村公所坐坐。” 李长康正弄得六神无主,忙说:“好,好,请。” 走进村公所,朱钢问:“李村长,准备今后怎么办?” 李长康长叹一声:“咳,我也是中国人,我也不愿当汉奸。可是鬼子就在利城,离这里只有几十里,要来大半天就能到,八路军能赶走利城的鬼子吗?” “老实说,暂时还不能。” “那叫老百姓怎么办,我一个人一家可以搬,村里一百多户几百口人怎么搬,搬了怎么过日子?” 朱钢沉吟了一会说:“李村长,和你约法三章,你可以应付鬼子,鬼子派粮收款照交,但不可以成立汉奸组织和汉奸武装,还要资助八路军,优待抗日军属。八路军对应付鬼子的老百姓保护,对汉奸坚决镇压。” “好,八路军长官通情达理,老百姓心里还是向着中国人的,我让人给大家准备晚饭。” 朱钢摇摇手:“不用,我们带了干粮,你派人准备些茶水。想借村公所开个会,不知是否方便?” 李长康忙不迭地答应:“方便,方便,我去准备茶水,有事让村丁叫我。”说着向朱钢弯弯腰,退了出去。 朱钢静静地梳理着思路,思考了会叫道:“黄国忠。” “到。”黄国忠推门进来。 “叫张大队长来。” “是!”黄国忠转身离去,不一会张大林走进来。 “外面情况怎么样?”朱钢问。 “说了通抗战形势和东进支队情况,有十来个人报名参加八路军。” 朱钢说:“刚才和李村长约法三章,王固村可以向鬼子交粮交款,但不许成立汉奸组织和汉奸武装。” “这不是资敌吗?”张大林很惊讶。 “对根据地和游击区、敌占区,我们应采取不同的政策,但具体做法还拿不定主意,和你商量一下。到其它几个村的排长一会要来,可能都有这个问题。” “难道就让这些村给鬼子交粮?”张大林一时还想不通。 朱钢的思路很活跃,提出另一个问题:“大林你说,如果二大队都在这里,鬼子来一个小队我们能吃掉,来一个中队呢?” 张大林想了想:“鬼子来一个中队,我们就转移,等鬼子兵力分散了,再一口一口吃。” “八路军可以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老百姓怎么办?在鬼子的势力范围,老百姓不交粮鬼子要杀,交了粮八路军要杀,这怎么行?这里不是根据地,如果鲁城有人向鬼子交粮,那是十足的汉奸,我们决不手软。” 张大林想想是左右为难,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朱钢继续说道:“大林,当初红军刚改编八路军换服装的时候,包括你我有多少人想不通,还记得师长旅长说的话吗?” “什么话?”张大林还想着交粮的事。 “他们说,红军虽然换了装还是共产党的部队,还是老百姓的部队,军队的性质沒有变,我们这是……” “白皮红心。”张大林和朱钢异口同声地说,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张大林脑子也在飞转,思前想后开了窍,说:“司令员还记得为孔大夫的事,你说的一句话吗?” “什么话?”这时轮到朱钢惊异了。 “你说游击战是敌强我弱情况下正确的也是无奈的战术,我续一个下句,”张大林做了一个鬼脸:“白皮红心也是敌强我弱情况下正确的无奈的对敌策略。” 朱钢捶了张大林一拳:“好,水平高。”又说:“在敌占区和游击区,允许有些人可以白皮,但必须红心。” “对白皮白心的铁杆汉奸要打,对白皮红心的人要保要帮。” 黄昏时排长们来到王固村,汇报说都顺利进驻各村,有两个村的自卫队到大营村集中,缴械了两个村的自卫队,有七八支枪,二十多个村民参加八路军。大家都问:“下一步怎么办?”朱钢示意张大林布置。 “……白皮是敌占区游击区老百姓的生存条件,不能把中间分子往鬼子那里推,要往抗日上拉。政策要灵活,关键是对抗战有利,能保护老百姓。……对铁杆汉奸杀一儆百,比如贾仁堂。……这里暂时不建立抗日政权,有条件可以发展秘密民兵。”张大林最后说:“这次行动主要是解散联庄会,取缔自卫队。” 朱钢接着说:“贾仁堂召集部分村的自卫队,可能会有行动,我们还要提防城里的鬼子,张大队长下命令。” “大家回去安排骑兵把夏店镇老人和新兵、缴获的枪支送回夏店镇,部队立即向大营村挺进,各部到这里汇合。”张大林指着地图上一个离大营村有二里地的三叉路:“侦察队现在骑马到大营村侦察,注意和大部队保持联络。二排直接从驻地绕过大营村,在大营村和利城之间隐蔽,发现大营村和利城之间的往来人员一律抓捕,如果有鬼子部队往大营村开进,阻击一小时后撤离回夏店镇。司令员再补充。” 朱钢想了想:“沒有及早到大营村侦察是个疏忽,现在大营村情况不明,必须做好充分准备,如何解决联庄会,听从指挥。” 一路急行军,朱钢不停地思索,设想自卫队几种可能的行动,一边和张大林商量。还沒到汇合点就见一个侦察员骑马过来,到朱钢面前勒马跳下报告:“司令员、大队长,大营村有二三百自卫队,集中在村公所前的空地上,大部分有枪,有的拿刀。” “有沒有鬼子,他们有什么行动?”张大林急切地问。 侦察员擦了把汗说:“沒看见鬼子,自卫队在吃饭,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继续盯着,部队沿这条路走,有情况及时报告,看能不能抓几个俘虏。” “是!”侦察员跨马急驶而去。 “加速前进!”朱钢命令道,自己也加快脚步。 走到汇合点看见三排已到,朱钢说:“三排留一个班在这里,其他人先到大营村,遇到后面的部队让他们马上来。” 朱钢一行到大营村外和侦察队汇合,张大林轻轻说了声:“安静,隐蔽。” 侦察员跑来报告:“刚才又有二三十人进村,他们走得拢沒能抓上俘虏。” 朱钢点点头和张大林拿起望远镜观察,天渐渐黑了,村公所前燃起几堆篝火,空地上有二百多人,有的站着有的就地坐着,一间大屋前人来人往。朱钢放下望远镜自言自语地说:“贾仁堂集中自卫队想干什么?” “我看不是打八路军,就是进城投靠鬼子。”张大林一旁轻声说。 “打东进支队谅他还沒这个胆,难道贾仁堂现在就脱掉联庄自保的外衣,公开投敌?” “俘虏不是说,贾仁堂把自卫队改编成皇协军特别大队,准备抽人到城里受训。” 正说着后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哼着**小调,张大林一听就知道不是二大队的人,低声命令:“散开隐蔽,准备战斗。”说完用目光征求朱钢的意见,朱钢点点头,补充道:“尽量抓活的。”说着和张大林一起隐蔽到路边高粱地里。 脚步渐渐近了,路上走来十几个人,有七八条枪,其余的人拿着大刀梭镖,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挎着盒子枪,哼着小调。眼看这伙人走进埋伏圈,张大林大喝一声:“你们被包围了,交枪不杀。”说着提枪冲向大路,战士们也纷纷冲出来,用枪指着他们说:“交枪不杀!” 这些人看到路边庄稼地一下冒出这么多拿枪的人吓傻了眼,朱钢跑过来一挥手:“缴械!”战士扑上去扭住他们下了枪,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乘乱从怀里掏出一把橹子,开枪打中一个战士的手臂撒腿就跑。侦察员抬手一枪,把那人打得摔了个嘴啃泥,橹子摔出去丈把远,侦察员举枪还要打,朱钢喝道:“不许开枪!”跑过去用枪抵住他的脑袋:“好啊,还是个老兵,贾仁堂集中自卫队想干什么?” 黄国忠跑过来拿起橹子,也用枪抵住他:“说!”见他不开口,黄国忠用枪在那人眼前晃了晃:“自卫队集中干什么,我数到三,再不说就不客气。一……二……” 那人忙说:“不要开枪,我说,我说,贾仁堂要带自卫队到城里受训。” 朱钢吩咐黄国忠:“把他伤口包扎一下押过来。”走到张大林跟前说:“贾仁堂果然公开投敌。” 这时其它几个排也赶到,朱钢果断地命令:“留几个人看住俘虏,其余的包围大营村准备战斗,听命令再开枪。”部队迅速向大营村运动过去,离村口二百多米趴了下来。 村里的人听到刚才枪响,又看到这么多人包围过来十分惊慌。朱钢对张大林说:“不少人还是受蒙蔽的,喊话揭露贾仁堂的汉奸面目。” 孙虎大声喊道:“自卫队弟兄们,我们是八路军东进支队,贾仁堂投靠鬼子当汉奸,大伙不要上当。” 张大林也喊道:“乡亲们,中国人不当汉奸!”又向战士们一挥手,大家都大声喊起来:“中国人不当汉奸!” 村里一个人说:“我们是自卫队不是汉奸,八路军不要搞错。” 孙虎喊道:“贾仁堂已经和鬼子勾结上了,把自卫队改编成皇协军特别大队,马上到城里受训,乡亲们不要上当。” 自卫队里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后面跟着十几个拿枪的,老头佯装正经地说:“谁说我贾仁堂是汉奸,八路军诬陷好人。” 孙虎哼了一声:“贾仁堂,你派自卫队强抢民女送给鬼子,不是汉奸是什么。乡亲们,这些姑娘已经被八路军救下来送回去了,大伙可以问王固村几个村的人。” 村里自卫队听了这话纷纷议论,贾仁堂喝道:“吵什么,活得不耐烦了。”又干咳一声,装模作样地说:“自卫队和八路军井水不犯河水。” “八路军和自卫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八路军对汉奸不能客气。”张大林说:“乡亲们,放下枪回家不当汉奸,要打鬼子参加八路军。” 朱钢吩咐黄国忠:“把受伤的俘虏带过来。”不一会黄国忠押着那人过来,朱钢说:“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喊话,说说到城里受训的事,喊完话放你走,不然……”黄国忠用枪顶了顶他的腰。 “我喊,我喊,”那人扯开了嗓子:“乡亲们,我是毛岗自卫队小队长贺大头。八路军说的沒错,贾仁堂是投靠鬼子,当了皇协军大队长,自卫队今晚到城里受训。” 村里有人听了说:“我们不当汉奸。”当即十来个自卫队放下枪。 张大林乘势指挥战士一起高喊:“中国人不当汉奸,放下枪回家。”又有二十多个自卫队扔下枪转身走了。 贾仁堂看了气极败坏,咬牙切齿地说:“贺大头,老子抓住你扒了你的皮。”这时利城方向传来枪声,贾仁堂兴奋起来:“弟兄们,皇军来接应咱们了,跟我到城里享福去啊!”说着领头要冲出村。 朱钢大声道:“机枪朝天射击!”二大队几挺机枪“嘟嘟嘟”地朝天打了几梭子弹,吓得贾仁堂赶紧朝人后躲。 “乡亲们,贾仁堂是汉奸大伙信了吧,赶快放下枪,八路军马上冲锋,子弹不长眼睛。”张大林叫道。 孙虎又喊起来:“贾仁堂别做梦了,不等鬼子到把你送回老家。” “弟兄们,别听穷八路瞎叫唤,”贾仁堂掏出枪挥舞着:“冲出去和皇军汇合。”贾仁堂吼叫着,用枪逼自卫队冲自己就是不动,贾仁堂身边一个大汉向村外打了一棱子,吼道:“跟我冲,杀八路。”一时有四五十人跟着,盲目地开枪冲出村外。 朱钢命令:“两挺机枪射击。” 机枪一开火就有五六个人倒在地上,“我的妈呀,”“我的妈呀,”冲出来的自卫队乱作一团。 “停止射击!” 机枪一停,那个大汉一边乱叫“杀杀”,一边又带人向前冲。 “机枪点射!”随着朱钢的命令,冲在最前面的大汉和两三个自卫队被打倒。 “机枪朝人头上方射击!”朱钢又一次命令。 子弹在自卫队头上飞过,冲出来的人纷纷向村里退去,只留下几个受伤的躺在地上直哼哼。 “三排留在村口,”朱钢大声说:“朝天开枪,冲啊!” 密集的枪声在空中响起,战士们向村里冲去,张大林喊道:“交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 朱钢叫住身边两个战士:“去抓贾仁堂,别让他跑了。” 部队冲进村,手枪队朝几个还在抵抗的自卫队射击,立即有几人中弹倒地,张大林叫道:“尽量少伤人,把他们包围起来。” 孙虎手一挥:“手枪队跟我来。”说着加快脚步在人群中穿插过去,又猛的回头把自卫队往回赶。 大部分自卫队被围在村公所前的空地上,张大林威严地说:“放下武器,站一边去。”不少人乖乖放下枪,一个歹徒乘乱还想举枪顽抗,张大林抬手一枪打死歹徒:“再不交枪就是这个下场。”战士一边用枪指着自卫队,一边喊:“交枪不杀!” “我们交枪,我们交枪。”慌乱的自卫队丢下枪站在一边。 “手枪队到村里搜,把逃跑的自卫队押过来。”张大林命令道,孙虎领着手枪队迅速向村里奔去。 朱钢站在村公所台阶上大声说:“侦察队和炮兵到这里集中。”又吩咐黄国忠:“叫侦察队和炮兵到村口,再让参谋集中。”说着就朝村口奔去。 朱钢跑到村口大声说:“三排集合。”三排集合好队伍,侦察队和炮兵班也跑到村口,朱钢命令:“侦察队在村口警戒,派两个人把村口自卫队伤员押到村里。三排和炮兵班往利城方向跑步前进,汇合二排听俞志强指挥再顶半小时,撤离战斗后自行回夏店镇。” 朱钢说完跑回村里,四名参谋已集中,朱钢说:“你们各带一两名战士,搜村公所和贾仁堂家,主要搜查武器、自卫队和鬼子勾结的罪证。搜贾仁堂家多带几个人,他是大财主,看看有什么财产,支队经费困难。另外到村里找些马车大车,赶到这里装战利品。” 一个参谋说:“现在是统一战线,不兴打土豪分财产。” 朱钢一楞:“你怎么提这个问题,贾仁堂是一般的地主老财吗?他是汉奸,汉奸的财产全部没收!”又对两个去找车的参谋:“干脆别的地方不要去了,就到贾仁堂家,把他家的骡马和大车全部拉过来,带一个班。” 朱钢走到张大林跟前把刚才的安排告诉他,指指地上堆成小山似的枪支和刀说:“大车来了装武器,装完就走。” 两个战士押来贾仁堂和自卫队副队长,张大林喝道:“捆起来。” 贾仁堂和那个副队长痛哭流涕:“八路军老爷饶命,八路军老爷饶命。” 朱钢听了灵机一动,拉着张大林让战士把副队长押到一边,朱钢厉声说:“当汉奸可是死罪。” “八路军饶命,一定痛改前非。”副队长磕头不已。 “你是愿打还是愿罚?” “愿罚,愿罚。” “罚你大洋一千,马车三辆,现在就交。” “是,是。” “八路军杀几个汉奸易如反掌,下次再当汉奸,抓住可沒这么客气。” “不敢,不敢。” 朱钢叫来一个排长:“带几个战士,跟他去拿一千大洋,三辆马车。” 他们走后张大林问:“自卫队怎么处理?” “对贾仁堂,找到和鬼子勾结的证据当众宣读后枪毙,副队长和其他自卫队训完话释放。” “自卫队这样算解决了?” 朱钢苦笑一声:“这里离鬼子太近,联庄会只能先这样解决。不过今天扩大了八路军影响,显示东进支队的实力,让那些想当汉奸的人惦量惦量,所以贾仁堂一定要杀,以儆效尤。” 一个参谋从贾仁堂家赶来两辆马车,报告说:“贾仁堂家仓库满屋都是粮食。”另一个参谋也从村公所搜出几支枪。 朱钢吩咐张大林:“先装枪,我上贾仁堂家看看。” 贾仁堂家,战士还在套车,两大间仓库粮食堆的满满的,朱钢说:“赶快装,装多少是多少。”问参谋:“找到什么吗?” “刚找到鬼子给贾仁堂的委任状。”参谋回答。 朱钢接过委任状简单看了看,递给黄国忠:“给张大队长送去。”又问:“其它呢,有沒有金银财宝?”参谋摇摇头。 “他家的人呢?” “就一个管家在。” “押过来。” 朱钢严肃地对管家说:“贾仁堂是汉奸,你是为他陪葬呢,还是争取宽大。” “争取宽大,争取宽大。”管家吓得浑身发抖。 “汉奸家产全部沒收,你交出来可以宽大,我们搜出来你就沒有宽大的机会。” “是,是。”管家说着从里屋抱出一只箱子。 “里面是什么,打开。”朱钢命令道。 “都是银元,钥匙在贾仁堂身上。” 朱钢示意战士砸锁,打开一看果然是银元有四五千。朱钢冷笑一声:“贾仁堂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肯定不止这些,你还想给他藏着。” “不敢,不敢。”管家又从里屋拿出一只箱子,砸开是金条和首饰。 朱钢吩咐参谋:“带两个战士专门拿好这两只箱子,不得有误。” 仓库前的三辆大车已装满粮食,只是搬走一小半,“装不完算了赶快走,”朱钢大声说,叫参谋和战士把箱子搬上车:“你们也上车,人在箱子在。” 村公所前,缴获的枪支装满四辆马车,一辆马车上坐着几个受伤的战士,张大林安排每辆车跟几个战士,和装粮食的车一起先走,手枪队把搜捕到的自卫队押了过来。 朱钢走来对张大林轻声说:“赶快撤。” 张大林点点头,走到被俘的自卫队前大声说:“大家看看鬼子给贾仁堂的委任状。”张大林把委任状展开,说:“贾仁堂派人强抢民女,鬼子要粮食他层层加码中饱私囊,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把贾仁堂押过来。” 战士把五花大绑的贾仁堂拖了出来,贾仁堂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战士一松手贾仁堂瘫在地上。张大林用眼光向朱钢示意请他来宣布,朱钢摇摇头做了个手势,张大林大声说:“我代表八路军东进支队和抗日民主政府,判处汉奸贾仁堂死刑立刻执行!” 战士把贾仁堂拖到远处,“呯、呯”两枪,消灭了一个罪恶的灵魂。 “今后谁要当汉奸就是这个下场,”张大林看着自卫队:“八路军优待俘虏,现在放大家走,赶快离开大营村。”自卫队员一哄而散。 朱钢命令:“司号员,吹集合号!” 嘹亮的号声在村里响起,战士迅速列队,张大林一挥手:“走。” 队伍很快赶上前面的马车,半夜回到夏店镇,不久担任阻击任务的部队也回来了,俞志强说消灭了七八个鬼子和伪军,轻伤四个战士。 第二天一早,战士把一车粮食分给夏店镇老百姓,这辆空车又装上打伏击缴获的战利品,部队返回鲁城。 二大队到利城半个多月战果不小,消灭鬼子一个多小队,炸毁两辆汽车,解决了联庄会。缴获鬼子机枪八挺、迫击炮两门、长短枪五十多支、子弹一万多发、望远镜两架和三箱药品;缴获联庄会的枪一百多支,不过好枪不多,银元六千,金条五根和一些首饰,还有两大车粮食,招的新兵五十多,一路上战士们喜气洋洋。 二大队回到鲁城,大家见面十分兴奋。 这半个月鲁城根据地的变化也不小,俞胜华举办两期党课讲座,发展了一批党员;继孙家峪、马里沟、刘岗后,又成立杨家滩、南李村两个乡政府,刘铁抽人搭起乡中队的架子;那个小学校长当选副县长后工作积极,全县已有一半的小学复课,还组织部分小学教员在乡中队和民兵中开设成人识字班。宣传队进了几个学生,编了一些八路军战斗故事的节目,陈蓉领着大家到几个村转了一圈,每次来看演出的村民是里三层外三层,不少村民从演出中了解了八路军,比开大会效果还好。陈蓉还安排几个学生到教导队和县大队教唱抗战歌曲,现在新兵一般都能唱上三四首。修械所也搬到离县城三十多里的山里,已有枪支修理、手榴弹制造、子弹复装等几个部门,人员设备都有增加。 陈建国递上最近支队和旅部的来往电报说:“旅部电报总的内容说华北敌情日趋严重,要求东进支队加快发展和巩固。” 朱钢听了点点头,派人通知一大队回鲁城,又派骑兵到旅部,送去战利品机枪五挺、药品三箱、大洋四千、金条五根和一些首饰。送骑兵出发时朱钢说:“向旅长特别说明,这些战利品都是张大林二大队缴获的。” 张大林笑着说:“我哪能那么小肚鸡肠,就说是鬼子汉奸送给八路军的慰问品。” 两天后一大队回到鲁城,朱钢和俞胜华商量后做了一系列安排: 支队和大队的教导队合在一起进驻马里沟,新兵总共近四百,缴获的枪分给新兵,基本做到人手一枪; 按照机炮和机枪数量的两倍配备人,加强训练,集中缴获的战马成立两个骑兵排共四个班; 以三人为一个电台小组,组建四个组开展报务员培训; 另外,专题讨论连队司务长工作,从文化干事班抽人培训,请廖天培讲了几课捐税征收知识。 在支队机关、县府机关、医院、后勤科、宣传队中实行长期的出操制度,主要是队列、行军、跑步和紧急集合,先期抽参谋指导; 集中参谋帮助指导县府、医院、服装厂、宣传队、城里居民制定转移疏散计划,为转移演习作准备。 朱钢召集两个神枪队了解他们骚扰敌人的战术。郭勇说:“第一次袭击鬼子的巡逻队沒经验,枪响后大家打的都是第一个鬼子,其他鬼子卧倒不好打,我们趴在地上也不能动,一动反成了鬼子的活靶子,结果很被动。后来把队员编号,袭击时按号选目标,鬼子人数少于或和我们差不多,大家按鬼子队列前后自动对号,鬼子人数多于我们,大家按前后一人对两人,后来一次消灭了鬼子十人的巡逻队。” 一大队一个队员说:“还有发号令,打伏击关键要同时开火,不然第一声枪响后鬼子有了准备就不好打。打伏击又不能喊口令,我们学鸟叫、青蛙叫,第一声准备,第二声同时开火。” 朱钢微笑着听着,抬眼问李德良:“怎么样,对二大队有启发吗?” 李德良一竖大拇指:“好经验!” 郭勇说:“二大队也传传经。” “经验沒有体会有一点,”李德良说:“司令员布置任务时反复强调,要避免伤亡,我们感到重要的是选好伏击点和撤退路线,撤退路线选不好宁愿不打。” “对!”朱钢赞同:“一般的战斗敌人伤亡大我们伤亡小就算胜仗,神枪队打伏击有了伤亡不能算胜仗。” 针对不少战士从未见过汽车的情况,朱钢画了一个草图,请木匠以农村中的大车为基础做了一个汽车模型。朱钢和一个参谋到县大队讲解,什么地方是驾驶室,什么地方是轮胎、油箱,什么地方载人载货,汽车的行驶速度等。“汽车跑靠轮子,轮胎打破成死车;开枪先打驾驶员,油箱打中会爆炸。”打汽车的训练在县大队取得经验后,再由参谋到两个大队讲解。 隔天,到鲁城西北地区执行侦察任务的两支侦察队回来,他们报告那一片乡村都沒有鬼子,原来的旧政权基本瘫痪,但不属鲁城的辖区。 朱钢果断地说:“不管以前是不是属鲁城,都要以八路军东进支队和鲁城抗日民主政府的名义去占领,我们不去,其它政治军事势力占领就麻烦了。占领这些地方,既可以扩大根据地面积、八路军生存空间,又可增加打游击的回旋余地。” “对!”俞胜华十分支持:“打破原有的行政管辖,地不分南北,第二战区问起来不去理他。” 当即决定派出由地方工作人员、步兵排和数名医务人员组成的工作组,要求工作组跑遍每一个村,让每一个老百姓都见到八路军。还安排刚从乡村回城的宣传队,到那里巡迴演出,同时组建两个乡政府和乡中队班子,在城里学习几天赴新开辟的地区。朱钢笑着说:“这就是对新区实行立体的占领和控制。” 朱钢回鲁城几天了,这天才见到陈蓉,约了一个时间一起散步,把那支勃朗宁手枪送给她,陈蓉红着脸高兴地收下。 “枪就是你,永远陪伴着我。”陈蓉心里默默地说。 接下来支队重点抓县城的转移演习,在朱钢提议下成立演习指挥部,姜大海、刘铁、廖天培任正副主任。他们要推辞,朱钢说:“不行,这是县府和县大队的职责,我和政委都不参加,只作指导。”指挥部首先审核转移计划,规定县府、县大队、抗日团体的分工,提出人走光,东西搬光,水井埋光的“三光要求”,彻底做到坚壁清野,以我们的“三光要求”对付鬼子的“三光政策”,演习那天还组织参观检查团。 尽管作了不少准备,演习还不是很成功。不少居民不愿离井背乡,行动拖拖拉拉,甚至一些战士也不以为然,认为反正是演习。朱钢和俞胜华对此严厉批评,分头召开会议介绍南京大屠杀情况,反复强调提高对敌人扫荡残酷性的认识,对鬼子暴行不能抱有一点幻想,又实行县府、县大队、抗日团体分片负责,做到各自负责的片符合“三光要求”。 第二次演习提高不少,以后又在孙家峪、马里沟、刘岗几个乡村分别组织演习。 第十七章 少女日记 陈蓉自幼喜爱文学艺术,学生时代养成写日记的习惯,太原失陷前师范未毕业回到家乡,心情苦闷无心顾及,参加八路军后又拿起笔,不过工作繁忙也是断断续续。 1938年*月*日晴 今天参加八路军见到东进支队的司令员和政委,想不到他们这么年轻,还这么有学问,政委一见面就背诵杜甫的《春望》。 今后我就是八路军的一员,从小我的理想是当艺术家,想不到却成了军人。国难当头,每一个有良知的知识青年都应该投笔从戎,男当杨六郎,女做穆桂英,拿起枪保卫国家。宋朝的杨家将是抵御外族侵略的英雄,今天参加八路军也是为了赶走侵略者,我为自己选择投身抗战洪流感到自豪。 1938年*月*日晴 这几天我们几个一起来的同学都在学习和训练,到教导队帮着刻印资料。部队最近招了不少新兵,都安排在教导队,新兵训练很辛苦,每天汗流浃背。 今天学打枪和投弹。教员说射击要“左眼闭,右眼睁,缺口对准星”,要“三点成一线”,手榴弹拉弦一二三投,虽然投弹投不远,射击成绩还不错,三枪都中靶。不过拼刺刀不好学,首先力气要大,教员没有安排我和林海云学,我们自己拿训练枪试了试,不行,海云练了两下差点摔倒,几乎闹出笑话。 尽管教员一直鼓动大家,学好本领杀鬼子,我心里却在问自己,杀人,你下得了手吗? 1938年*月*日阴雨 今天下雨,司令员给我们上了一课。司令员介绍日军在南京的大屠杀,真是触目惊心,三十万啊,而且都是平民和战俘。日本鬼子是历史上最凶残、最沒人性的敌人,他们随意杀害中国的老百姓,糟蹋我们的姐妹。 前几天我还在问自己,杀人,你下得了手吗?现在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下得了手!日本鬼子是畜生,是魔鬼,如果鬼子在我面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打死他,为中国人报仇! 1938年*月*日阴 最近民运科组织了两场演讲训练,姜科长出的题目是:我为什么要参加八路军。 我的演讲从八路军是抗日的队伍、是救国的队伍展开,讲到国难当头山河破碎,八路军作战勇敢纪律严明,受到好评。 有的人讲八路军是穷人的队伍,也有不少人支持。 我不明白既然是抗日的队伍,为什么要分穷人和富人的队伍,中国是全体中国人的祖国,鬼子来了,富人就不抗日了?事实上不少富人也在抗日,刚参军时政委介绍张蒲捐款的事,还大力宣传。张蒲不是富人吗,我猜想张蒲是念着八路军抗日才捐款的。 如果说八路军是穷人的队伍,怎么还招富人家子弟。我们几个太原师范同学的家庭,有的是富人,有的不算富人至少也不是穷人,大家都是看八路军抗日才来投奔的。 唉,有些事还真不好懂,也许是自己觉悟低吧。 1938年*月*日晴 司令员安排我教战士唱歌。“在太行山上”写得多好,“……敌人从哪里进攻,我们就要他在哪里灭亡”,旋律优美歌词动人。 想不到唱歌也可以为军队服务,为抗战服务。 司令员说八路军要高唱抗战歌曲,把中华民族的心凝聚在一起,还说把东进支队建成有文化的军队,这倒很新鲜。以前在省城见过军队,不就是扛枪的大兵吗?粗鲁、蛮横,有句成语不是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在这里却沒有把尚武和文化对立起来,这就是八路军,一支新型的军队。 司令员看上去很文雅,能当上司令打仗肯定有一套,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儒将”吧。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司令员象是儒雅的周公瑾,那么小乔呢? 1938年*月*日晴 今天司令员拿出歌词:好铁要打钉,好人要当兵。八路杀敌最勇敢,当兵要当八路军。八路扛枪打鬼子,保家卫国为百姓。 昨天说的事今天就写好了,出手真快。“好铁要打钉,好人要当兵”是“好铁不打钉,好人不当兵”的反其意而用之,用在这里恰如其分。 司令员的词写得好,必须配个好曲,我得好好想想,不能让人笑话。 1938年*月*日多云 花了几天时间“当兵要当八路军”终于写好。用的是山西民歌的曲调,这是我反复考虑决定的。这首歌可以在动员招兵时唱,听的人是山西的老百姓,当然用山西民间的音调好,老百姓听起来会感到亲切。 唱给司令员听,他虽然沒说什么,从眼神里看得出他很满意。 我把这首歌写成朱钢词、陈蓉曲,这是我们合作的成果。 1938年*月*日晴 今天司令员带部队打了胜仗,消灭鬼子四十多,东进支队首战告捷。从此中国的土地上,少了四十多个畜牲,少了四十多个杀人魔鬼。 最近我心里一直充满对鬼子的仇恨,虽然还沒有见过这些披着人皮的狼,实在是南京大屠杀的惨案太刺激。三十万啊,三十万活生生的中国人就这样被鬼子杀了。 今天消灭鬼子四十多,还太少,只是南京大屠杀三十万中国人的万分之一点多,要消灭所有侵略中国、在中国作恶的鬼子! 1938年*月*日晴 昨天想到南京大屠杀,心里充满悲愤。今天再想一想,为什么我们会被侵略,为什么我们的老百姓会被屠杀? 想来想去还是因为我们太落后。中国人比日本多,土地也比日本大,但我们就是造不出飞机大炮,司令员也说中国军队的装备不如日本。 想想遭受的劫难,就是因为落后才付出的巨大代价! 中国再落后也是我的祖国,使中国强盛起来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在八路军这个集体,大家合在一起,力量就大。 前一阵有不少人参加东进支队,八路军人多了强大了,我真高兴。 我为多一个民众觉醒、八路军多一个新兵而欣喜,为多消灭一个鬼子而欢呼! 1938年*月*日晴 司令员这一阵整天忙个不停,他在用实际行动影响教育大家。支队提出“咬紧牙度难关,和鬼子抢时间”的口号,看看司令员,就知道什么是和鬼子抢时间。 不知怎么,司令员的一言一行那么牵动我的心,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我。他对我注意了沒有?还看不出,他对每个人都这样,有礼貌也很严肃,整天忙着部队的事。他心里装的只有八路军,只有杀鬼子。 仔细想想,国难当头,象司令员这样一心想着救国杀敌的人,才是时代的英雄,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如果现在还沉浸在世外桃源,只想个人的事,只想着卿卿我我花前月下,这样的人自己会喜欢吗? 对国家没有责任,对家庭和别人会有责任吗? 在学校我也曾沉浸在书堆里,也曾为“两句三年得”写出一篇好文章而兴奋,现在国难当头这样行吗? 战士,才是当今最伟大的称号! 1938年*月*日多云 部队今天分兵,一大队到和阳,二大队到利城,他们奔赴抗战第一线,去开辟新的战场。 上午在村口欢送他们,唱起“在太行山上”真的是热泪盈眶,那个旋律一唱就让人产生激情。“红日照遍了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他们是为自由奔赴血与火的战场。 也许他们中间会有人不再回来,倒在生养自己的祖国大地上,他们倒下的是身驱,竖起来的是丰碑,人民永远记着你们! 1938年*月*日多云 政委派我回村动员女孩子参军当护士,两个多月了,又见到爹娘。 娘一见面就问这问那,在部队习惯不习惯辛苦不辛苦。倒是爹问了一些训练和战斗的事,爹这个乡村教师满脑子的仁义道德,不过对当前的局势一直十分关心,当初我参加八路军娘有些舍不得,还是爹支持我,这就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特点吧。他们忧国忧民,有牢骚有空谈,有时又无能为力,但心里是一腔热血。 向爹娘详细介绍部队情况,主要是扩军、训练、备战,前一阵消灭鬼子一个多小队,伪军两个排,现在又分兵开辟新的战场。爹听了连连点头,说:“八路军是真心打鬼子为老百姓的。”爹还说我投身八路这条路走对了。 我现在就是做群众和宣传工作,就是让爹娘这样的老百姓了解八路军,支持八路军。和爹娘说起回家的任务,请他们帮着多宣传。 经过两天的串门动员,村里有九个姑娘参军,爹和娘帮了不少忙,好几个都是他们动员来的。 今天要归队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爹娘呢。昨晚娘悄悄对我说,八路军里能人多,看到合适的找一个。 司令员就是八路军里的能人,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1938年*月*日晴 部队成功进驻县城,今天跟随司令员参加和教育界的见面,主要是司令员介绍八路军情况。 司令员关于文化重要性的观念说得多好。 文化是古今中外智慧的结晶,是进步的象征。有文化的人可以制造先进武器,有文化的兵可以掌握先进武器,如果中国有先进的国防,日本敢来侵略吗?我们现在就是吃沒有文化的亏,老百姓才遭这么大的罪。 我可怜的祖国,哪一天才强盛起来呢。八路军重视文化,肯定能带领中国走向强盛。 如果共产党八路军以后掌握了国家,会轻视文化吗,我想不会,一定不会!司令员就是八路军的代表,俞政委也是。他们都是有文化有理想抱负的人,从小接受文化的熏陶,有文化的人自然不会反对文化。 1938年*月*日晴 部队在城里发展真快,医生、教师、店员都有人参加八路军。民运科在街上组织了几次演讲,引来很多人观看,有人问起部队的事,我尽我所知告诉大家,八路军打鬼子打土匪,对老百姓好。还把在和阳打鬼子的战斗象故事一样讲给大家听,好象我也成了杀敌英雄。 昨天一个女教师拉着我悄悄问,女兵在部队受不受欺负,我指指自己,我是女兵象受欺负的样吗?那个女教师笑了,表示也要参加八路军。 1938年*月*日晴 反扫荡胜利了!打死一百多鬼子,也牺牲二十多个战士。牺牲的战士是好样的,为保卫鲁城百姓,为祖国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们是英雄! 以前见到过世的人,我会害怕不敢看。这次在医院照料伤员,擦洗烈士遗体,不知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心里只有对烈士的崇敬,对鬼子的仇恨。 司令员一进城就到医院看望伤员,还为伤员输血。司令员可是两天两夜沒休息啊,虽说输点血不伤身体,可他也不是铁打的,我知道司令员输血是用行动教育老百姓,也是对伤员的关心。 司令员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对国家,拿起枪走上抗击外族侵略的战场;对战士,献出自己的鲜血;对亲人也一定会尽心尽责。 他是一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1938年*月*日阴雨 这几天心里总想着牺牲的烈士,有两个还是敎导队的教员,教过我打枪。他们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 也许哪一天我也会倒在战场,害怕吗,当兵后悔吗?不,这是我的选择! 写了几天,今天终于写好“选择”这首诗。 当你危亡的时候,/我没有其它选择。/只有拿起枪踏进军队的行列,/尽管我不喜欢连天的炮火。/因为我们是你的儿女,/心里淌着五千年的热血,/身上披着黄土地的肤色。/因为啊,/你的名字叫祖国。/也许我会倒下,/倒在枪林弹雨的冲锋路上,/倒在曙光初现的时刻。/倒下的脸上写满自豪,/我尽到了一个儿女的职责。/也许我会迎来胜利的号角,/我会欢笑我会思索。/欢笑正义不可战胜,/思索为什么我们会遭人欺侮压迫。/贫穷落后的母亲啊,/儿女不会弃你而去;/富强繁荣的祖国啊,/儿女更加为你扬眉欢歌。/也许我会被历史遗忘,/遗忘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默默地老去,既使那样,/我也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1938年*月*日阴雨 今天和司令员到戏班子去,动员他们参加八路军。 其实我已和戏班子的人说好,他们都愿意参加八路军,找借口让司令员去,就是为了能有一个单独和他讲话的机会。 司令员反扫荡几天沒休息,又输血,这几天也一直忙着。司令员是在拼命,真担心他身体垮掉。前几天回了次家,向爹要了支人参,想送给司令员补补身体,今天总算有了机会。 他接受我赠送的人参,接受我的心吗。 今天阴雨,开始我打着伞,见司令员沒打伞,我也不再打伞。看到街上有两人合打一把伞,如果我们俩合打一把伞,不知是什么感觉。 和司令员在一起,会感到他身上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这魅力是不知不觉地散发,不知不觉地吸引人,让你感到可靠,感到充实。 1938年*月*日晴 几天来,那雨天两人合打伞的情景,总是挥洒不去。“伞下有片晴朗的天地”今天总算写成。 伞外的小雨淅沥淅沥,/伞下却有一片晴朗的天地。/这是我们自己的世界,/情话传递爱的信息。/春雨染绿了枝头的新芽,/也染绿了我们心中爱的芳草地。伞外的小雨淅沥淅沥,/伞下却有一轮太阳升起。/两颗心在太阳下燃烧,/一片情在雨中延续。/雨丝洗去了身后的脚印,/却洗不去我们心中爱的甜蜜。我愿伞外的小雨绵绵不断,/我愿雨中的小路没有尽期。 多想和你有伞下漫步的经历,朱钢,你知道我的心吗? 1938年*月*日晴 民运培训班讨论知识分子和工农相结合的事,我沒在场事后听人说,司令员回答的多好。 我也认为知识分子和工农相结合,是双方的互相结合,是互相学习的关系。工农身上确实有很多优点,不怕苦真诚朴实,但他们身上也有许多落后和愚昧的地方。谁都有优点缺点,都有长处和短处,大家互相学优点学长处不就行了吗。 部队那些沒读过书的战士,对我们这些读过书的人很尊重,心里也挺羡慕的。他们也想读书,只不过因为社会不合理,才使他们失去机会。 政委给我们上党课,说共产党的奋斗目标是建立人人平等的新社会,新社会每个人都能读书。那样,新社会人人都是知识分子,就没有知识分子和工农相结合的问题了。 在东进支队,我们几个一起参军的同学,和战士相处的都很好。我们教战士文化,战士教我们打枪,互相之间沒有界线。唉,为什么要人为的分什么知识分子和工农呢?大家只不过经历不同,原来从事的职业不同,都是为了抗战才走到一起的。 1938年*月*日晴 前几天两个大队到和阳、利城开辟游击区,司令员也一起去了。才几天就传来打胜仗的消息,消天鬼子二百多,中国的土地上又少了二百多个恶魔。 司令员真有本事,总是打胜仗,还缴获不少战利品,又可以用这些枪武装新的部队。 1938年*月*日雨天 今天请政委和陈参谋到宣传队来,仔细叙述几次战斗经过,按照领导的要求把这些战斗故事编成节目。 和宣传队的人商量准备编成说书,还用晋剧唱腔,编了个“八路军出征”的段子,一唱大家都说好。 县大队编的“战场注意事项”我看也可以编成节目,有些战士不识字,编成节目唱出来他们就能懂,战士们听了说唱提高杀敌本领,就是我们对抗战的贡献。 1938年*月*日晴 这几天宣传队随姜科长和廖先生到几个村跑了一圈,开村民会都让我们先演出。宣传队的锣鼓一敲,村民从四面八方赶来,看完演出再听姜科长他们再宣传八路军政策,效果特别好。姜科长说,宣传队演出是开会的召集令,是鼓动的前奏曲,是军民关系的融合剂。 我们也给两个乡中队演了几次,他们整天训练够辛苦的。 1938年*月*日晴 今天回城见到司令员,他黑了瘦了,这半个月司令员指挥打了好几仗,仗仗是胜仗,真是传奇。 司令员约我散步,讲这些日子的经历和战斗故事,他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入耳…… 司令员送给我一支勃朗宁手枪,说这也是战利品,今后我要把枪天天放在身边,看到枪就象看到他。 第十八章 保卫太行山(上) 入秋以来,华北的敌情越来越严重。 日军这时基本停止对正面战场的战略进攻,把重点转向巩固占领区,贯彻“以战养战”方针,大肆掠夺占领地区的资材,企图建立“长期自给体制”。为此日军从南进部队中抽来大量兵力,准备彻底解决华北后方的治安问题。 一天旅部给支队发来急电: 日军近日组识万余兵力扫荡太行山,根据地情况危急,旅部正组织反扫荡斗争。鲁城处于太行山根据地外线,望东进支队在保卫鲁城根据地的同时,主动出击,以游击战迟阻和疲惫敌人,集中兵力寻找战机,消灭敌之一部或多部,策应太行山反扫荡。 朱钢和俞胜华看完电报心情沉重,朱钢坚定地说:“太行山是华北抗日的旗帜,我们应提出‘保卫太行山’的口号,在外线要积极主动打击牵制鬼子,向日军的交通补给线、空虚的城镇据点实施全面有力的破击,迫使日军调重兵保护其军事要地,从而减轻扫荡给太行山根据地造成的压力和破坏。东进支队动静越大,对太行山反扫荡越有利。” 俞胜华点点头:“这里即是太行山的外线,又是鲁城根据地内线,虽然鬼子对鲁城的扫荡还沒开始,要做好两手准备。” 决定部队立即整编,主要是进一步充实主力。整编后两个大队各辖三连九个排和直属队,除骑兵排为两个班外,其余各排均为三个班,直属队人数不等。每个大队配两名参谋和一至两名司务长,每连一个炊事班,每排一名文化干事。大队新增直属队机枪排和炮兵排,除了步兵排配一挺机枪外,机枪排有机枪三四挺;炮兵排下设迫击炮班、掷弹筒班各一,均有迫击炮和掷弹筒四至五门,每个大队人数在四百左右。 一大队一连长张长生,二连长杨大勇,三连长王义来,直属队为林成有任队长的手枪队,刘得彪任排长的炮兵排,郭勇任队长的神枪队,和机枪排、侦察队、教导队、电话班和医疗队。 二大队一连长王强,二连长俞志强,三连长宋强(兼骑兵排长)。直属队编制和一大队相同,其中手枪队队长孙虎,神枪队队长李德良,炮兵排排长高林。 县大队辖三个排一个炮兵班,还有七个乡中队,每个中队两个班,以及部分村人数不等的民兵,地方武装的人数也有近三百。 朱钢和俞胜华、陈建国带一部电台,率主力两个大队到外线作战,留一大队王义来连和县大队保卫支队部及根据地,医院和被服厂转移到山区。两个大队的教导队留在鲁城,和支队教导队一起抓紧训练新兵,陈海远提出到战斗第一线,朱钢考虑接下来的战斗伤员可能会比较多,点头同意了。 清晨,主力部队悄悄出发。 前一阵朱钢就派出侦察队,了解到和阳、利城都进驻不少日军,特别是利城的日军,加强对公路的防卫,还在夏店镇一带实行封锁,防备鲁城八路军再次袭扰公路。而公路上每天是人来车往十分繁忙,扫荡太行山的日军和物资不少走的就是这条路。侦察员通过走访,从一个放羊老汉那里了解到,有一条不经夏店镇直接从鲁城往南,翻过两座山到公路的山间小道,路程连山路有六七十里。 朱钢认为在外线作战,部队应集中分散相结合,但一开始要集中力量打几个有一定规模和影响的战斗震动敌人,然后部队分散四面开花袭扰日军。经过分析,决定先打南边利城的公路,破坏扫荡太行山日军的交通补给线,然后再到北边打击日军的后方统治:“要跳跃式寻找战机,采取长途奔袭、迂回作战等方法,队伍忽东忽西朝南夕北,让鬼子摸不清八路军的行踪。” 考虑部队从山间小道到公路,骑兵排走山路不方便,朱钢让他们去袭击夏店镇日军,做出攻打利城的态势,掩护主力在公路上的行动。 “骑兵排再大张声势地往东,主力结束公路上的战斗也绕道往东,三四天后在顺县的高河一带汇合。”朱钢手在地图上边游走边对宋强说,最后手指停在一个点上。指定两个骑兵排暂归宋强指挥,二大队三连由张大林带领,潘龙带支队和一大队侦察队先到高河周围百十公里侦察。 部队在行进,这条山路十分陡峭,有的地方只能容一人走,旁边就是悬崖。走山路人还可以,可难了牲口,两支医疗队加上支队和大队的,总共有十来匹骡马,遇到陡峭的地方,前面人拉后面推才使牲口过去,就这样还失足摔死一匹马。 一路上战士们斗志高昂,黄昏登上一座山头,朱钢举起望远镜已能看到公路,命令加速前进。又经过一小时行军,遇到来接应的前一天到这里侦察的二大队侦察员,“翻过这个山头就到公路,山路出口在上次打伏击的苏村据点以西十多里鬼子两个据点之间,据点里有日军两个小队,皇协军一个连。伏击点选在山路出口的北面山坡,地形不错,树木十分茂盛。” “今天公路上的情况怎么样?”俞胜华问。 “从东往西过去一个运物资的车队,有**辆车,一前一后是两辆护卫部队。从西往东过去一个空车队,据点的鬼子还不时到公路巡逻。” “撤退路线呢?”朱钢也问道,这是他的习惯,每次战斗既要考虑进攻也要安排好撤退。 “战斗结束往公路南面撤,那里是一片小山,翻过山再往南十五六里就是平原。” 张大林说:“明天一早进人阵地,打。” 陈建国沉吟了一会表示:“我的意见推迟一天打。” “说说理由。”朱钢朝他点点头。 “首先看敌人兵力,最近的两个据点有日军四个小队,皇协军两个连,还不算其它据点,如果有车赶过来很快。公路上的敌人,按今天的车队算,有两辆是护卫部队,一辆车载兵差不多一个小队,我们面对的敌人最多是五六个小队。其次战斗要做充分准备,虽然侦察员侦察了地形,但各部的军事主官还不了解,现在马上天黑了,再去察看对伏击点的隐蔽性不好掌握,还是明天白天勘察现场。” 邹军表示赞同:“战士走了一天都很累,战斗结束又要急行军撤离战场,休息一天恢复体力更有利。” 朱钢用目光征求俞胜华意见后说:“好,推迟一天,不打无准备之仗,这准备包括体力准备。” 第二天一早排以上干部换了便装,三三两两走上公路。这里的山上到处是杂树林,密匝匝地长满各种高大的树和矮小灌木,密的地方很难见到日头,藏些人一般看不出。转了一圈大家对侦察队选的埋伏点比较满意,两个打阻击的连也选好阻击点,侦察队还到南面的撤退路线作远距离侦察。 中午回到山里,陈建国根据汇总情况画了一张草图,标明伏击点、撤退路线和集合点,复制几份发到各连。针对有不少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朱钢组织排长讲解伏击战注意事项和要求,无事的战士休息,部队严禁生火做饭,只能吃干粮。 朱钢找来二大队一连长王强:“这条公路是日军的重要运输线,不能让它太太平平,打完伏击大部队向南转移,一连和神枪队留在这里。你们要行动隐蔽出击果断,战斗地点就在这条公路线不作具体规定,战术要灵活,避免在同一地点附近两次作战。遇到小股敌人吃掉它,遇到大股的骚扰袭击,争取掐断或部分掐断鬼子的补给线,坚持半个月回根据地。” 半夜,部队分批进入伏击点,从东往西依次是打阻击的二大队一连,打伏击的二大队、一大队和西面打阻击的一大队二连,指挥部设在二大队。这是一个标准的伏击阵型,伏击点离公路在步枪的射程内,炮兵排、机枪排和神枪队分散埋伏,朱钢身边留一挺机枪和两个神枪手。朱钢吩咐,对运物资的车不开炮,等伏击战差不多了,炮兵排、机枪排和神枪队增援自已大队的阻击部队。医疗队安排到公路南面的山里,电话班临时作为医疗队警卫。 天蒙蒙亮了,战士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偶尔伸一下麻木的四肢,头上套着编好的草圈,身上盖了不少树枝树叶。 太阳升起来了,初升的太阳显着红光,透过树枝唤醒万物生灵,树梢上的鸟儿开始欢唱,树林里的薄雾慢慢升腾…… 美好的山林,美好到家园,美好的祖国不容侵犯!朱钢心里默默念叨,不知怎么鼻子突然一酸:“咳,多灾多难的祖国啊!” 上午**点,公路上走过一支巡逻队,朱钢观察了一下有半个小队日军和一个排的伪军。他们不时朝山坡的树林里盲目开几枪,枪声惊起几只飞鸟,子弹扑簌扑簌的打在战士埋伏的草丛上方,有的子弹贴着战士的头皮飞过。埋伏的战士都纹丝不动,大家知道这是鬼子的火力侦察。 十点多,公路上远远来了一队骡马,有五辆大车,一眼就能看出车上装的是粮食,十来个鬼子押着。 “妈的。”朱钢心里骂了一声,辛苦两天只遇上鬼子五车粮食,朱钢心有不甘,再说也不能打痛鬼子,对太行山反扫荡帮助不大。和俞胜华轻声交换意见:干脆放他们走,网已张好要逮大鱼。俞胜华点点头,向战士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 到了中午公路上还是沒有动静,战士们趴在那里只能偷偷啃几口干粮,有的急躁了,但看到朱钢和俞胜华沉着稳重的样子,也就不作声。 下午两点多,鬼子巡逻队又一次上公路,依然是这里打几枪那里嚎几声。巡逻队走后,朱钢轻声对俞胜华说:“看样子有戏,巡逻队过后就是运输队。” 三点多总算传来汽车声音,大家顿时热血沸腾,迅速子弹上膛手榴弹拉好弦,要给鬼子颜色看看。朱钢和俞胜华拿起望远镜,一边小声命令:“准备战斗。” 公路上尘土飞扬,第一辆车是护卫部队,驾驶室的顶棚架着一挺机枪,车厢里站满鬼子,后面有六辆,五辆装货篷布盖着,最后一辆也是护卫的日军。 “好,七辆,不多不少。”朱钢和俞胜华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在想两天的辛苦沒白费。 军车一辆接一辆开过来,眼看最后一辆驶进埋伏圈,“打!”朱钢一声命令,战士们纷纷掀去伪装,端枪向公路扫射。 机枪开火了,撒出复仇的弹雨; 步枪射击了,扬起正义的利剑; 手榴弹发言了,我们是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迫击炮怒吼了,在这民族最危险的时侯! …… 猛烈的射击象一阵狂风刮向公路,一辆车冒着弹雨,歪歪扭扭地绕过前面几辆打瘫的车想冲出去,一颗炮弹在它前面爆炸,又是一阵机枪扫射,这辆车一头翻进路边的沟里。载兵的两辆车遭到炮击,车窗玻璃打得粉碎,司机也象玻璃一样“玉碎”。无数颗手榴弹在兵车附近爆炸,有一颗不偏不倚在车厢开花,几挺机枪对准兵车狂扫,形成密集的弹雨。车上的鬼子死伤不少,剩下的慌忙跳下车,又遇上横飞的弹片,只有少数鬼子钻进汽车底下举枪射击,有几个向公路南面跑去。 鬼子平日的训练逃跑时派上用处,但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哒哒哒”机枪几个点射,神枪队一一点名,往南跑的鬼子一个个听话似地躺倒在野地,成了异国的孤魂野鬼。 又经过一阵射击,大部分鬼子消灭,只有几个躲在车底下还在开枪,部队在山坡上的埋伏点却打不着。 “吹冲锋号!”朱钢果断地命令。 战士们象潮水般冲向公路,跑在最前面的是手枪队,他们跳跃着一声不吭,还不时借助一些障碍物不规则地前行,倒是一些新兵兴奋的大喊大叫直着身子冲锋。 朱钢眉头一紧:“叫什么,怕鬼子不知道你在哪里。”正想着就见几个新兵被鬼子冷枪打倒在地,打冷枪的鬼子立即遭到手枪队的还击。 部队冲到公路边又是一通手榴弹,滚烫的弹片再一次亲吻那些奔跑着的、躺在地上直哼哼的、已魂归东洋的鬼子躯体,撕烂披在他们身上的“狼皮”,让他们领略复仇的铁拳,品尝踏入别国土地的滋味…… 朱钢冲到公路只有零星的枪声还在响,大声命令:“炮兵排、机枪排增援阻击部队。”正说着东西两边响起激烈枪声,俞胜华加了一句:“快!” 邹军看到几个鬼子乘乱跳进路边的沟里,举起驳克枪扫射过去,叫道:“手枪队跟我来,到南面山坡再搜一遍。” 公路上一片狼籍,七辆军车都被打坏,死去的鬼子扑倒在地,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战士在鬼子尸体堆里搜索,对未死的鬼子毫不客气补上一枪。 担架队跑了过来,抬起伤员往医疗队送。战士掀开车厢的篷布一看,高兴地叫起来,除了一车是食品罐头,其余四辆都是弹药,有炮弹、子弹、手榴弹。 朱钢对俞胜华说:“政委,你到医疗队看看,组织大夫抓紧动手术,马上要转移。医疗队留几匹骡马,其余的都拉过来,战利品多怕带不了,炊事班也来。” “好。”俞胜华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看到有的战士搬食品,朱钢大声说:“先搬弹药再搬食品。”见场面有些乱,吩咐黄国忠:“把陈参谋和两个大队长找来。” 装炮弹的车上堆满木箱,有大箱也有小箱,朱钢跑去叫战士打开一看,大箱装的是九二零步兵炮弹,小箱是迫击炮和掷弹筒炮弹,说:“我们沒有步兵炮,只搬小箱不搬大箱。”指定一个排长负责。 看到陈建国、邹军和张大林跑来,朱钢对他们说:“不能乱,抓紧时间撤。张大林组织准备留下的一连和神枪队先往北面山里搬弹药,再叫两个排帮忙,找地方把物资藏起来。我打电报到根据地组织人来运,他们这两天先不要骚扰敌人,等物资运走后再行动,万一鬼子来就炸掉。邹军安排两个班,送些炮弹子弹给东西两面的阻击部队,告诉战士狠狠地打不要节约子弹,阻击半个多小时就撤。其他人搬弹药往南到集合点,陈参谋负责。” 公路上很快秩序井然,几支队伍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奔去。骡马拉来了,大家七手八脚把弹药给骡马背上,又用绳扎好;不少担架空着也奔过来,朱钢安排他们专捡死鬼子的枪,先往北面山里送;炊事班来了,朱钢想了想让他们搬食品罐头…… 一会公路上的部队走得差不多,还有一小半物资沒搬走,朱钢吩咐张大林:“你在这里等给阻击部队和往北面送弹药的战士回来再搬,搬不完连汽车一起炸掉,我和邹军到医疗队看看。”说完拉着邹军就走。 医疗队的空地上俞胜华对朱钢、邹军说:“牺牲两名,受伤四名,两个伤员已完成手术,还有两个正在做。” 朱钢沉默一会,叫来担任医疗队警卫的电话兵:“烈士就地掩埋。”指指邹军让他负责。又和俞胜华到医疗队转了一圈,对两名伤员安慰一番,说:“留正在动手术的大夫、护士、担架队和电话兵,其他人立即走。” 两座新坟垒起,沒有安葬仪式,沒有追悼会,也沒有墓碑,烈士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土堆里。 “你们是好样的,不愧为祖国的好儿女。”朱钢他们在烈士墓前脱帽致哀:“活着的人一定替你们多杀鬼子!” 朱钢朝部队南去的方向望了一会,又看了邹军一眼,邹军明白他的意思,说:“司令员、政委,你们先走,还要管大部队,我留下来和医疗队一起走。” “好,等大林他们来了,医疗队手术没做完也要走。”朱钢说完和俞胜华大踏步朝南赶去,陈建国已在积极管理部队,让各部按建制行军。 山路本来就不好走,每个人扛着不少战利品,走不多久就气喘吁吁,朱钢见了眉头紧皱,好不容易走了二里多路来到集合点。 “坐下休息,东进支队听我命令,”朱钢大声说:“打开几个子弹箱和手榴弹箱,每个战士补充弹药,这里是敌占区随时准备战斗。侦察队扛的战利品分到各排,司务长把缴获的食品罐头留下一半,其它分给战士现在就吃,手枪队和侦察队到我和政委这里集中。” 这时公路传来巨烈爆炸声,大家知道是张大林炸了汽车。朱钢指着地图对陈建国说:“部队沿这条山路往南走十来里就是平原,然后向东拐。你带一大队手枪队和二大队侦察队作为尖兵现在出发,控制山路口的村庄七里营,封锁消息,注意和大部队联系。” “司务长和炊事班也一起去,到了村里准备晚饭,战士两天沒吃上热汤热饭,吃完饭部队连夜行军。”俞胜华说。 “是。”陈建国应了一声,带人拿了一些罐头出发。 俞胜华又说:“大部队也要抓紧行军,天黑前走出山区,大家扛战利品走不快,派人带些钱到附近村庄,买些骡马来。” 朱钢点点头:“好,二大队手枪队去。”说着叫来孙虎:“你们分别到四周看看,能不能买些骡马,注意不要暴露身份,不管怎样半小时一定回来。” 朱钢又叫道:“报务员。” “到。” “架电台和支队部联系。” 不一会报务员报告联系上支队部,“记录,”朱钢说:“伏击战缴获甚丰,组织近百人运输队,沿山路前来搬运弹药,山路崎岖不可用骡马。鲁城应积极做好反扫荡和转移准备,及时和旅部联系汇报战况听取指示。”朱钢带的这部电台功率小,不能直接和旅部联系,报务员记录完朱钢、俞胜华审核签字后发报。 不到半小时,孙虎他们买来了七八匹骡马,邹军和张大林也赶来了。邹军说:“伤员手术都巳做完,沒有生命危险。” 朱钢点点头,问:“阻击战情况怎么样?” 一个去送弹药的班长说:“东边鬼子来了一个多小队,还有一个连伪军,攻势很猛,不过能顶住。炮兵和机枪排上去后,是我们的火力占优势,战士听司令员命令不要节约子弹都乐了。” 朱钢笑笑:“就是要用鬼子的弹药打鬼子,让他们死在自己造的枪下。鬼子有沒有新的增援部队?” 那个班长摇摇头:“当时沒有。” 又问西边阻击情况,回答也差不多,静下来听了听,已听不到枪炮声。朱钢沉吟片刻问俞胜华:“是不是一部分人先走?”俞胜华点点头,朱钢说:“邹军带队留医疗队、空着的担架队和一大队一排,其余出发。”说着握住邹军的手:“晚上七里营见。” 部队沿山路急速前行,在几个岔口遇到陈建国留下的侦察员,经过一个多小时行军来到山路口。 一个侦察员迎上前来:“已经控制七里营。”说着引导部队进村,在村口的其他战士也迎过来,把大家领到一块空地休息,伤员到已腾出来的空屋,一些村民送来茶水。 陈建国奔过来汇报:“炊事班已做好晚饭,这里的村长很支持,安排人帮着一起做饭,还拿出好几匹骡马给钱也不肯收。” 俞胜华严肃地说:“还是按八路军政策办。” 朱钢问:“周围敌情怎么样?” “这里已不属利城,附近沒有鬼子据点,往西朝山里走十来里有个矿,矿里有鬼子。” “往东呢?” “往东是平原,有的村有鬼子据点,让村长找了几个向导。” “好,把向导叫来问问情况,司务长安排马上开饭,后面还有部队,吃完饭连夜行军。” 说着朱钢他们走进村公所,村长跑来迎接,陈建国作了介绍。俞胜华朝村长拱拱手:“部队到此多有打扰,村长热情接待不胜感激。” 村长满脸堆笑:“哪里,哪里,八路军是打鬼子的英雄,做这点事应该的。” 朱钢也向村长点点头,说:“麻烦把向导找来,我们了解一下情况。” “好的,好的。”村长答应着转身离去,不一会带来三个中年人。 朱钢和他们一一握手,张大林热情地递上烟。三个中年人经常外出贩卖山货,对东面的路很熟,知道哪里有鬼子,哪里有据点,朱钢几个一边听一边在地图上做标记。俞胜华面含微笑说:“辛苦几位带一带路,八路军付工钱。” 三人急忙摇手:“不用工钱,不用工钱。”还用眼光看着村长。 村长小心地说:“大伙都愿意为八路军做事,他们的脚力钱村公所出。” 朱钢感到不妥:“那怎么行,八路军是老百姓的队伍,怎么能让村公所出钱。” 村长陪着笑:“知道八路军是老百姓的队伍,老百姓也应该为八路军出力。”一会又吞吞吐吐地说:“村里乡亲有一事相求,不知该不该提。” “村长请说。” “从这里往西十来里有个矿场,鬼子来了到处抓人做劳工。村里抓走两批,几乎家家都有,不少人被折磨死了。”村长说着流下泪:“乡亲们想请八路军救救他们。” 一个中年人一旁插话:“村长也有一个儿子被抓去。” 朱钢几个听了一楞,如果去打矿场整个计划要变,村长看出他们为难,急忙说:“八路军有任务,我们不该影响八路军的军事行动。” 朱钢和俞胜华对视了一下,说:“不忙,先说说那是什么矿,有多少鬼子?” “是个铁矿,原来有二百多鬼子,前一阵调走不少剩下四五十,皇协军有几十个。” “有知道矿场里面情况的人吗?”张大林问。 “有,鬼子来要粮要菜,村里派人送去进过矿。” 陈建国听了忙问:“什么时候再去送粮?” “五天送一次,下一次就在明天。” “好,”朱钢想了一下:“把送粮的找来我们问问。” 村长转身出去,不一会领来一个人,他说矿里劳工有三四百,鬼子建了两个炮楼和一个兵营,至于炮楼和兵营里面的情况不清楚。 “开出的矿怎么运走,矿里有没有车?” “矿里沒车,城里派车来运。” “矿场附近有其它鬼子据点吗?” “最近的据点也有十来里,城里离矿场三四十里。” 朱钢和陈建国对照地图,把他们说的情况做上标记。“通矿场的路是新修的吧?”陈建国发觉地图上没有标明道路,抬眼问。 “以前有条土路,鬼子来了修整,现在能通车。” 陈建国仔细询问道路的走向,在地图上简略画了一条线。朱钢又问:“矿场以北山里的路熟不熟?” “熟,我以前是猎户,经常在山里走。”那人回答,接着说了一些山里的情况,几条山里小路的走向。 朱钢沉思片刻说:“村长,我们商量一下再决定。” 村长连忙说:“好的,好的,不影响你们。”说着领几个人退了出去。 待他们走后,朱钢征求大家的意见:“怎么样,打还是不打?” 沉默了一会张大林第一个表态:“打,矿场只有四五十个鬼子和几十个伪军,兵力我们占优势。只是会不会影响支队计划,影响和骑兵排汇合的时间?” “这倒不会,”陈建国说:“旅部下达的任务和支队计划都是一个大的框架,中心是主动出击骚乱敌人后方,牵制消灭鬼子的有生力量,迫使日军从太行山撤军或部分撤军。至于和骑兵排汇合,晚一两天沒关系。” “对,主动出击,有机会就打。老乡说矿里的鬼子调走一批,说不定就是参加扫荡太行山,打矿场可以调动鬼子扫荡部队。”朱钢说着,见俞胜华沒吱声便问:“政委意见呢?” “我也倾向打,打矿场好处有三。”俞胜华语调平稳思路敏捷:“第一,消灭一部分鬼子,扰乱敌人后方,迫使日军从太行山抽兵回援;第二,鬼子在中国土地上开矿,掠夺中国的矿产资源,不管军用还是民用,都是日军以战养战的一个方面。我们打矿场,切断日军以战养战的环节,对当前的战斗可能影响不大,但对整个战争却有长远意义,如果中国的资源都不让鬼子夺去,这场战争鬼子撑不了多久。我考虑,支队今后有机会可以多打些经济仗,具体怎么打、打什么目标以后再研究;第三,解救劳工为老百姓办事,日军侵占大半个中国,有多少中国人生活在鬼子的铁蹄之下,虽然现在我们还沒有实力把鬼子都赶出去,但打这几十个鬼子还是可以的,如果拒绝打矿场会失去民心。” 张大林听了,不禁伸出大姆指:“还是政委学识丰富,想的周到。”朱钢也赞许地点点头。 “我在想打完矿场以后的行动,”俞胜华沉思着:“还是再回七里营?” 陈建国看了朱钢一眼:“刚才司令员询问老乡矿场以北山里的情况,大概已经有了打算?” “是的,”朱钢表示已有考虑:“打完矿场,部队留在矿场和回七里营都不妥。矿场通公路,七里营靠近平原,都便于日军的快速行动和重武器运用,只有再回到山里隐蔽。虽说山里鬼子也能来,但至少重武器运动不方便,夜里我们出山,大致还是按原方向朝东再朝北,和骑兵排汇合。” 俞胜华几个都赞同,朱钢干净利落地表示:“抓紧侦察地形,我带人现在去,政委留在村里看家好吗?” “好,军事上你统一安排。” 朱钢握住俞胜华的手:“邹军他们到了赶快吃饭休息,做好下半夜出发的准备,炊事班备两天的干粮,请村长派人帮忙。” 朱钢和侦察人员身穿便装在山路疾行,一边考虑战斗计划的细节。东进支队成立以来,除了鲁城反扫荡外打得都是巧仗,因此是收获大伤亡小,这次打矿场虽然兵力占优势,却是攻坚战,好在刚打了鬼子的运输队弹药充足。 “每战都要小心翼翼,都要精心筹划,特别是指挥员,不然就是血和生命的代价。”朱钢在心里告诫自己。 经过一个多小时行军来到矿区,带路的老乡轻声说:“马上到矿场。”朱钢一摆手,大家隐蔽在树荫和山影的暗处,踮着脚悄悄行进了一会,走进一片树林抬头一看,鬼子的炮楼赫然在目。 朱钢轻声吩咐张大林:“带两个连长找阻击点,离这儿要有两里以上,侦察好回来一起回去。”又唤来一大队参谋:“你带几个人摸清往北进山的路,这是部队撤退的路线,找一个易守难攻的隐蔽点,离矿场要十来里。今天你们不回七里营,明天战斗打响后到矿场找部队。” 一行人躬着腰往前又走了百十米,悄悄趴在地上观察。矿场里一片漆黑,只是两只探照灯扫来扫去使一些建筑显出轮廓:矿场门前是一条山路,往南通七里营,路在矿场前朝西拐通向县城。门口有两个岗亭,稍里是东西两座炮楼,再后面是兵营,矿井和劳工的工棚在最里面…… 朱钢和陈建国伸直手臂竖起拇指,左右眼交替闭合,目测矿场里岗亭、炮楼、兵营、工棚和一些建筑物的距离,陈建国还借着探照灯的余光飞快地在本子上画了一个草图。仔细察看周围的地形才慢慢退回那片树林,又目测树林和矿场的距离。 朱钢和陈建国小声地商量,不时点点头,半小时后张大林和两个连长回到小树林,陈建国轻声问:“阻击点看好了?”张大林嗯了一声,朱钢一挥手:“回去。” 回到七里营村公所,邹军正坐在那里,看见朱钢进来站起来汇报:“打阻击的两个连和医疗队都回来了,消灭鬼子伪军十几个,部队牺牲四人伤五人,都作了处理。” “牺牲的安葬了?”朱钢轻声问。 邹军点点头:“打阻击的部队把伤员背到医疗队这四个已经不行了,其中有一个排长,和那两个牺牲的葬在一起。” 陈建国说了声:“青山处处埋忠骨,让他们一起作个伴吧。”说完叫上一个参谋出去。 “多打鬼子为他们报仇,”朱钢沉默了一会说:“召集人布置打鬼子矿场。” 人来齐后,陈建国和一个参谋用一块木板托着一堆泥巴走进来,朱钢一眼看出是沙盘,凝视了一会,用赞赏的眼光朝陈建国点点头,示意他布置战斗计划。 “任务是打鬼子的矿场,刚才司令员带人侦察地形,我做了一个简单的沙盘,可能比例不太准确,主要是让沒去的人熟悉环境。”陈建国说着用一根树枝指点着沙盘介绍矿场里岗亭、炮楼、兵营、工棚位置和周边地形,以及兵力部署。 朱钢补充道:“公路上打鬼子运输队时,一些新兵冲锋挺着身子大喊大叫,不会利用地形地物,战斗中还有只顾缴获不顾打鬼子的现象,这些都会增加伤亡,今后一定要先打鬼子后缴获。还有,在战斗、缴获、行军过程中建制不能乱,班排长必须时刻控制好部队,便于应对突发事情,回去后把这些情况和战士们说说。矿场战斗打响后,后勤先往山里撤,免得到时侯大家一窝蜂。”又说:“集合部队马上出发,炮兵排、手枪队、神枪队都过来,听陈参谋再讲解一遍沙盘。” 村口,部队在夜幕中集合,七里营老百姓打着火把为战士送行,给部队准备的十来匹骡马、三十多个挑夫和向导也整装待发。 俞胜华示意司务长付骡马的钱款,村长连忙推却:“八路军拿命救我村的劳工,村里出些骡马还能收钱。”说着回头喊道:“拿酒来!”几个村民抬着三四坛酒和捧着一叠碗走来,随即打开酒一碗碗倒好。 村长和一个年长的村民端着酒走到朱钢、俞胜华面前:“壮士出征,我们代表七里营的百姓敬八路军!” 朱钢和俞胜华大声说:“好!”捧起碗一饮而尽。 陈建国领着战士喊起口号: “打鬼子保卫太行山!” “打鬼子报答乡亲的养育之恩!” 朱钢手一挥:“喝酒,出发!”战士们一个个喝下乡亲递来的酒,一脸庄重的神色。 夜色中部队离开七里营,一路铁流滚滚…… 早晨,两辆装满粮食和猪肉蔬菜的马车朝矿场驶来,每辆车上都有三四个壮汉。矿场岗亭前有两个日军和两个皇协军站岗,看见马车驶近了,一个皇协军高声叫道:“什么人?停下。” “我们是七里营给皇军送粮食来的。”第一辆车上的汉子说。 那个皇协军看了看:“噢,是七里营的老张头,”又看看其他几个人:“这几位怎么眼生?” 老张头答道:“是邻村打短工的后生,来帮忙。”说话间马车驶近岗亭,赶车的跳下车,老张头向皇协军哨兵弯弯腰:“老总站岗辛苦。”顺手把两包烟塞进他们的口袋。 两个赶车的壮汉从车上拿出两瓶酒和烧鸡,走近日军哨兵:“太君,米西米西的。“ “哟西,”两个鬼子眉开眼笑:“大大的良民。” 老张头对皇协军哨兵说:“卸完货回去地里还有活,老总检查检查吧。” 两个皇协军简单看了看:“还信不过你老张头,进去吧。” “好咧,”老张头一扬马鞭,又关照几个后生:“进去快卸货。” 马车驶进矿场,在炮楼前停了下来,几个壮汉分别从车上拿起装满鸡鸭的篮子朝东西两个炮楼走去,其中一个拎着篮子又转身走向岗亭,还扬扬手中的篮子向哨兵示意。 炮楼里一个军官模样的日军走出来,看见他们要进炮楼便摆摆手:“后面的,兵营伙房的干活。” 那几个人却仍往前走,还不停地说:“慰劳太君,慰劳太君。” “八嘎!你们什么的干活?”鬼子军官说着要拔战刀。 一个壮汉迎上前去,一伸手飞刀正中鬼子心窝,只见鬼子一声未哼就要倒下。原来壮汉是手枪队的“飞刀李”,他顺势靠上去,扶着鬼子说:“太君当心。”其他几个手枪队员见状飞快奔进炮楼,不远处一个鬼子觉察到异样,大叫一声就要掏枪,“飞刀李”把靠在身上的死鬼子一推,从篮子鸡鸭下面拿出双枪朝鬼子射击,发出第一声枪响。 第一声枪响后—— 走向岗亭的孙虎从篮子里拿出双枪,枪一斜朝岗亭开火,四个哨兵立即倒在血泊中。孙虎转身大叫:“快占领炮楼。”一边手一挥“啪啪”两枪,炮楼上的了望哨一头栽了下来; 其他几个手枪队员迅速拔出枪,三人一组扑向炮楼,此时大都分鬼子都在兵营的伙房吃饭,炮楼里只有少数鬼子,他们见一个打一个。鬼子还沒回过神,东面一组已登上二楼,一个战士一脚踢开二楼的门,端起枪就扫,另一个朝三楼奔去。只是西面一组遇到一些麻烦,西面炮楼前原先站着七八个鬼子,等他们把门前的鬼子消灭掉,二楼的鬼子已关闭上楼的门; 埋伏点一门迫击炮朝兵营开了一炮,刘得彪站上一块巨石拿起望远镜亲自当观察员,回过头大声说了一组数据,喊道:“预备——放!”两个炮兵排的七八门迫击炮、十来门掷弹筒经过校正后同时开火,兵营立刻升起烟柱,接着又是第二轮炮击; 神枪队举枪朝炮楼射孔不停地射击,不过有的射孔方向不对着埋伏点,几个神枪手跳跃着向前奔去,寻找合适的射击位置,有的把枪口对准矿区,等待目标出现; 第一梯队的机枪排和部分手枪队快速跃起向前冲去,冲到矿场大门口手中的枪立即喷出愤怒的火舌; 邹军一马当先,带领隐蔽在树林里的大部队随第一梯队向前冲去,战士端着枪人人抱着一个愿望——杀鬼子! …… 朱钢登上刘得彪观察的巨石,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转身命令:“炮兵再来一轮。”等炮击完毕又说:“三门迫击炮到矿场门口待命,其余的支援二大队,吹冲锋号。”说着也向前冲去。 俞胜华吩咐一个参谋:“你去找侦察山路的一大队参谋,领后勤和伤员先撤,电话班作尖兵。” 此时正是早餐时间,集中在兵营伙房的鬼子在猛烈炮火打击下死伤过半。到处是同伙的断肢残臂,满屋是岛国“鸟语”惊恐的嚎叫,饭桌倒了,房梁坍了,从天而降的炮弹炸了……沒有死的鬼子刹那间呆若木鸡,好不容易回过神慌忙奔到伙房外,拿起架在那里的武器茫然地射击。 冲进矿场的八路军分成几部分攻击各自的目标,东面的炮楼已完全占领,一个战士跑到炮楼顶,怕神枪队误伤先摘下八路军军帽挥舞了一会,再端起楼顶了望哨的机枪居高临下向兵营的鬼子扫射。一个班冲进西面炮楼,一顿手榴弹炸开上二楼的门,又逐楼和鬼子展开争夺,以两名战士受伤的代价占领炮楼。两个炮楼的机枪形成空中交叉火力,向兵营罩下一张死亡之网。 机枪排冲进矿场,两挺机枪立即一左一右占据有利位置,其他机枪手分散到四周向兵营和零散的鬼子开火。一会随着冲锋号声,机枪排和大部队一起向兵营冲去,神枪队击毙几个举着指挥刀叫喊的鬼子。 突然兵营前一个日军地堡两挺机枪射出子弹,立即有七八个战士中弹倒地,这是事前未发觉的地堡。“臥倒,隐蔽!”邹军大声叫道:“机枪排、神枪队开火。” 五六挺机枪向地堡射击,但地堡位置低、射孔小,一挺机枪哑了,另一挺机枪仍在嚎叫,又有几个战士倒下。朱钢这时也冲进矿场,见状立即命令:“迫击炮开火。” “轰,轰!”两颗迫击炮弹准确地落在地堡上,但只是在钢筋混凝土上留下几个坑。邹军一把摔下帽子,对身边的战士一挥手:“组织爆破。” 朱钢大声说:“机枪掩护,对准射孔打!” 三个战士把四五颗手榴弹捆在一起拿在手上,借着机枪的掩护,一会匍匐,一会翻滚向前扑去。半路上一个战士中弹,接着又一个战士受伤,第三个战士向前跃进时,在鬼子机枪的扫射中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邹军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正要再次组织人,朱钢拉了他一把:“你看。” 只见刚才摔倒在地的战士艰难地向前爬着,身后是两条长长的血迹,一米、两米……接着一个翻滚,滚到地堡机枪的射击死角。这个战士毅然躬起身,奋力跑到地堡前,拉掉集束手榴弹的引线,从另一个射孔塞进地堡,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地堡的机枪再也不响了。 “冲啊!”战士们呐喊着向前冲去,看到活着的鬼子,举枪就射。 朱钢奔到地堡前抱起那个战士,他满身是血已是奄奄一息,只说了一句:“杀鬼子!”头一歪牺牲在朱钢怀里。 朱钢凝视着怀里的战士,过了一会轻轻把烈士放在地上,两眼喷火注视着还在战斗的兵营,半晌,稳定了一下情绪吩咐黄国忠:“你在这里照料,”又大声说:“医疗队、担架队抢救伤员。”说完向兵营奔去。 邹军和陈建国指挥战士消灭了兵营操场上的鬼子,又朝几间屋里扔手榴弹,二三十多个伪军被逼到角落双手举枪投降,兵营后面的小路上,十来个鬼子簇拥一个穿西装的中年日本人向野外逃去。 “手枪队追。”朱钢一边说一边射击,孙虎带手枪队追上去一阵点射,七八个鬼子被打得嘴啃泥,一个佐级军官朝那个中年人绝望地嚎叫一声,拔出刀猛地刺进自己腹中。 “停止射击,抓活的。”俞胜华也赶了过来,大声说。战士的奔跑和射击惯性一时还在起作用,俞胜华又一次严肃命令:“停止射击。”这时拿枪的鬼子都已消灭,只剩下那个穿西装的中年人。 朱钢冷眼看着,心想,这人是什么身份?看他奔跑走路的姿势不像训练有素的军人。孙虎跑过去用枪指着中年人:“举起手。”几个战士赶过去五六支枪指着他,中年人沮丧地看了战士一眼,一言不发。朱钢和俞胜华交换了一下目光,“押走。”朱钢命令道,又吩咐战士找俘虏的伪军官问问情况。 回到兵营,朱钢立即安排机枪排、神枪队和三门迫击炮支援二大队,张长生和杨大勇分别带人打扫战场和解救劳工。 战士押来一个伪军,他看到中年日本人脸色微微一变。“在皇协军干什么?”俞胜华问。 “是、是翻译,姓金。”伪军答道。 “哦,金翻译,八路军优待俘虏,不过要老实回答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 “这人是干什么的?”俞胜华头朝中年日本人一扬。 “他……”金翻译有些迟疑。 朱钢朝战士挥挥手:“押一边去。” 见他们走远了,金翻译才说,这人叫川崎,是日本著名的科学家。他到矿里考察发现,这里有制造一种新式武器非常需要的稀有金属,很难开釆,日本国内还沒有。川崎是这方面的专家,主动要求留下来担任这里的工程师,负责开采稀有金属,已经弄了些样品送回日本检验。 朱钢严肃地问:“是什么稀有金属?什么新式武器?” “不知道,日本人不说,我也不懂,反正在军事上很有用。这种金属不但难开采而且难提炼,中国还沒有开采过。” “他在军界政界有什么职位?怎么连佐级军官都在保护他。” “川崎在日本是个宝,具体是什么职位沒听说,上次来了个日本将军,对他也十分客气。” 朱钢朝押解的战士挥挥手:“把金翻译带走。”沉思一会问:“大家看川崎怎么处理?” “杀呗,是日本人都杀。”孙虎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陈建国摇摇头:“八路军优待俘虏的政策要执行,况且川崎还不是军人。” “川崎不是军人是强盗,抢中国地下的宝贝。”邹军不以为然:“强盗和土匪一样,中国的强盗土匪要杀,外国的强盗土匪更要杀。” “话不能这样说,八路军优待俘虏的政策是经过深思熟虑有长远眼光的。”俞胜华也不同意杀。 “我觉得川崎要杀,而且杀一个川崎比消灭鬼子一个小队、一个中队意义还重大。”朱钢说出自已的观点。 一时形成两种意见,一种是朱钢和邹军、孙虎等人要杀,一种是俞胜华和陈建国优待俘虏不杀,这是朱钢和俞胜华合作以来第一次意见分歧。朱钢心里有一丝不安,他知道俞胜华不是个死板的人,但很讲原则。一个部队的主官如果意见不一致甚至有矛盾,对部队的发展很不利。 想到这里朱钢缓缓地说:“对川崎杀或者不杀,大家把理由说清说透。”顿了一会说:“我先讲,不对批评。” 朱钢说出自己的理由: 我是在长征途中参加的红军,一路上主要是行军打仗,刚参军缠着老红军讲战斗故事,也听了一些处理俘虏的事。 红军打军阀打土匪,也优待俘虏瓦解敌人,抓的俘虏大部分教育后释放,但对一些罪大恶极的敌人,俘虏后交老百姓开公审大会再枪毙,这样既鼓舞老百姓又触动敌人。 还有一件事,有一伙土匪钻红军俘虏政策的空子,每次红军去剿匪,打一阵土匪坚持不往就投降,还说,红军优待俘虏我们投降,一旦释放又去作恶杀人。几次下来老百姓深受其害,联名向红军提出,对这些土匪不能宽大。 可见俘虏并不是不能杀,而是看具体情况,不能只要一举手一交枪就象进了保险箱。大家想,如果抓到南京大屠杀的刽子手不杀吗? 说到这里朱钢问:“川崎是干什么的?” “是造武器的。”孙虎回答十分干脆。 “造了武器派什么用处?”朱钢紧接着又问。 “那还用说,杀中国人。” “好,再提几个问题。”朱钢继续说道:“我们动员教育川崎为八路军服务,有可能吗?” “看他那顽固样,难!再说八路军还沒能力开采提炼那个什么稀有金属,也不知道能造什么武器,恐怕整个中国都沒这个能力。”邹军肯定地说,陈建国也点点头。 “也就是说,川崎对八路军沒有用,对日本却是个宝。”朱钢连续提出问题:“再设想一下,如果释放川崎,他是感恩戴德不再担任矿场的工程师回国呢?还是继续留在中国为日本军队服务?甚至回国不再从事研究制造武器的工作?” 这回倒是陈建国回答:“八成是继续留在中国,不管他留在中国还是回国,想不再从事制造武器的事,恐怕由不了他。” “那么对川崎杀和不杀,哪一种对抗战有利呢?”朱钢又问。 一直沒吭声的俞胜华这时说:“不要再问了,我同意杀川崎。” 陈建国郑重地表示:“我也同意。” 俞胜华舒了口气说:“在学校我看过一些一战的书,敌对双方有时会专门派出小部队,抓捕消灭对方的军事工业技术人员甚至是一些理论研究的科学家。他们认为,一种新式武器的研究和制造,科学家和技术人员起关键作用,消灭这些科技人员,会推迟甚至中止这些新式武器的研究生产,而一种新式武器的出现,会影响整个战争的进程。这些科技人员,严格说不是正式军人,但敌对双方对这些人的保护和刺杀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对一些普通军人。他们甚至提出,消灭一个军事科学家抵得上消灭对方一个师。”又苦笑一声说:“虽然懂这个道理,可是遇到具体事还会转不过弯,今天对我是个教育。” 朱钢说:“消灭川崎既可以保护中国的资源,又可以推迟日本研制新式武器,还能调动扫荡太行山的鬼子,一举数得。” “好!”大家一致同意。 “孙虎。”朱钢一脸严肃。 “到。” “消灭川崎,你亲自执行。”朱钢命令。 “是,坚决完成任务,一枪消灭鬼子一个中队。”孙虎的话把大家逗笑了。 一个排长跑来报告,劳工解救出来,矿井怎么办?“炸掉,把宝贝留在地下,等以后中国有能力了自己开釆。”朱钢果断地决定,又说:“我们分下工抓紧撤离,政委处理伪军俘虏再看看医疗队,建国检查打扫战场的情况,注意有沒有电台,能撤的先撤。邹军组织人准备炸矿井,我去处理劳工。” 大家应了一声分头散去,朱钢走了两步又回头喊道:“政委。”说着向前跨了几步,俞胜华也向朱钢走来。两人走近,朱钢握住俞胜华的手:“谢谢你,同意消灭川崎。” “你是正确的。”俞胜华真诚地说。 “那个金翻译能不能动员留下,支队除了陈大夫还沒有其他人会日语。” “好。”两人再一次握手,都露出欣慰的微笑。 解救出来的三百多劳工站在矿场大门口,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还有不少生病受伤的被人搀扶着。 朱钢走到劳工面前大声说:“乡亲们,我们是八路军东进支队,大家自由了。鬼子的增援部队马上要来,赶快走。”说着叫来赶车的老张头:“领七里营乡亲走,告诉村长这几天出去躲一躲,防止鬼子报复。” 老张头领着五六十个劳工快步离去,又有一百多附近村寨的劳工说了声“八路军是救命恩人。”分别散去。 朱钢看到还有六七十个劳工站在那里,他们虽然蓬头垢面,但队伍排得整整齐齐。一个中年人向前跨了几步,向朱钢敬了个军礼:“八路军长官,我们是国军,感谢八路军救了我们。” 朱钢一楞:“什么,你们是战俘?” 那人说:“弟兄们都是在长城、太原几次战斗中受伤被俘的,押到这里做苦工。” “杀鬼子负的伤,好样的。”朱钢想了想走到他们面前:“弟兄们,我是八路军东进支队司令员朱钢,大家都是杀鬼子的好汉,又在这里做劳工,你们受苦了!”朱钢庄重地向他们敬礼,不少人听了热泪盈眶。 朱钢继续说道:“鬼子援兵马上来,大家要走赶快走,和八路军一起转移到安全地带再离开也行,想参加八路我们欢迎。” 那个中年人说:“弟兄们都不是本地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 “好,先跟部队一起转移。”朱钢叫来两个侦察员,吩咐带战俘往山里转移,看到战俘里有几个柱着木棍一瘸一拐的,又叫来担架,那个中年人连忙安排年轻战俘接过担架,抬起伤病员。 俞胜华已教育释放了伪军,那个金翻译不是本地人无处可去,愿意参加八路军。战斗中牺牲六人,负伤十来个,医疗队在矿场门前路边搭起帐篷,陈海远和另一位大夫已为大部分伤员作了初步处理,正在为最后一名重伤员动手术。这次缴获机枪七挺、迫击炮五门、长短枪一百多支、子弹一万多发、电台一部和几架望远镜,还有大量开矿用的黄色炸药。七里营带来的骡马驮满战利品,挑夫挑着满是枪支弹药的担子有序地撤退,战士已在矿井放好炸药,两个炮楼也浇上了煤油…… 朱钢看到黄色炸药高兴地说:“这种炸药威力大,今后修械所造手榴弹不用愁了。” 这时矿场西面传来激烈枪声,阻击部队和赶来的鬼子打上了。朱钢听听西面枪声,看看眼前沒走完的队伍、正在动手术的医疗队,对俞胜华说:“我带人增援张大林,这里抓紧炸矿井烧炮楼。战俘多了解尽量动员留下,他们是老兵不用训练就能上战场。”说完领着两个排,扛上缴获的机枪,匆匆朝西赶去。 第十九章 保卫太行山(下) 朱钢带部队赶到阻击点,张大林他们已打退了日军的一次进攻。阻击点安排在山路边一个突出的山坡上,鬼子退下去后,战士们为防炮火躲到后山坡,阵地上只留下少数哨兵。 朱钢来后不顾张大林的劝说到阵地上观察敌情,张大林只得和他一起猫着腰上了阵地。这条路是山中唯一的道路,在两山夹峙下,山路蜿蜒而过,两边的山虽不是很高,但十分陡峭,是典型的“两山夹一路”。 “我们在前面四五百米的地方挖了条路沟,鬼子开来两辆车只能停在路沟前,下来一个小队步行往矿场赶,被我们一顿打,退了回去。”张大林介绍道。 “鬼子援兵来的怪快的,有炮吗?”朱钢趴在阵地上,一边用望远镜观察一边问。 “估计是附近据点的鬼子,带了四五门迫击炮,有一门丢在下面路上。”张大林指指山路上七八个鬼子尸体中的一门迫击炮。 朱钢继续观察,远处两辆车停在那里已把路占满,一些鬼子忙着填路沟,炮兵也架起炮。正看着鬼子的炮弹飞了过来,一次只有四发,在阵地上显得稀稀拉拉。 朱钢冷笑一声:“四门炮,还沒有我们的多,到时看八路军的威风。” 日军的炮打了四轮,可能也觉得不起作用,便停止炮击。“小鬼子来呀,老子等着你。”张大林骂道。 “鬼子在等其它增援部队,我们用过炮吗?”朱钢问。 “还没有。” 朱钢点点头,吩咐黄国忠:“叫刘得彪来。” 不一会刘得彪猫着腰赶过来,朱钢把望远镜递给他:“看见鬼子汽车了吗?用两门迫击炮只准打两轮,只要打毁一辆车就可以,打完炮兵阵地转移。” 刘得彪以手臂测距定位,目测汽车的距离,应了一声转身跑去。不一会一发炮弹从阵地飞出,在汽车附近爆炸,接着三发炮弹先后打中汽车。 朱钢和张大林回到后山坡,把连长和直属队长召拢过来,朱钢说:“地形对我们有利,弹药又充足,抓住战机打个歼灭战。现在打坏的汽车把路堵死了,日军增援部队来汽车只能开到那里。”又问:“迫击炮、掷弹筒、机枪一共有多少?” “迫击炮八门,掷弹筒十二门,机枪算上排里和刚带来的有十六挺。” 朱钢兴奋地说:“好,火力不差,炮兵刘得彪指挥,所有机枪集中到机枪排。鬼子增援部队来后,炮兵乘他们立足未稳先敌开火,算好鬼子队伍长度,掷弹筒打近的,迫击炮打远的。炮击时机枪排、手枪队、神枪队和两个排冲向山路,到离鬼子一百多米停下,等炮击结束听到冲锋号再冲。冲锋时机枪在前,山路窄,机枪四人为一组,第一组打完一弹夹子弹就地臥倒,第二组接着打,第一组换好弹夹变成第五组,以此类推,每组至少准备五个弹夹的子弹,每个机枪手配一个副手。手枪队每人配双枪带足子弹,跟在机枪后面。机枪排和手枪队快速往前冲,主要对付路沟后的增援部队,两个排由二连长俞志强带领对付路沟前的鬼子。神枪队自由寻找目标,在开炮前先隐蔽向前推进,掩护机枪排冲锋。大部队听到第二遍冲锋号再冲,指挥部和炮兵在一起。”说完转过身对张大林说:“你再补充。” 张大林想了想:“路窄人多不要乱防止误伤,特别是机枪排,把战斗要求告诉每一个机枪手,打完一弹夹一定要臥倒,第二组才能开火,机枪五轮打完冲到鬼子队伍的最后面。还有,”顿了顿又补充:“鬼子先来的部队可能是乘车的,后面是不是有步行的还不知道,一组机枪向西二三百米警戒。” 俞志强提出建议:“手枪排人不多,连里还有些短枪,再挑些人和手枪排一起冲。” “好,”朱钢表示赞同:“各连抽一个班跟在手枪排后面。” 朱钢和张大林来到设在后山腰的炮兵阵地,叫来一个排战士搬炮弹当助手,朱钢对刘得彪说:“炮火要把路沟前五十米后一百多米全覆盖,到时不能停连续开炮。” 刘得彪点点头,布置好阵地,又指挥调整射击诸元,张大林去检查机枪排和手枪排的准备。不久阵地上哨兵传来话,鬼子援兵来了,朱钢和刘得彪跑上阵地,趴在地上架起望远镜。 山路上尘土滚滚,车辆急驶而来,朱钢大声命令:“准备战斗!”刘得彪向炮兵挥一下手旗。 “一辆、两辆,一共三辆。”朱钢轻轻地数着。 “三辆车差不多载三个小队,有两辆还拖着两门炮。” 张大林跑过来说,机枪排、手枪排都作好准备,带足子弹。 第一辆车开到炸毁的汽车处停了下来,朱钢果断地命令:“开炮!” 霎时,迫击炮、掷弹筒同时发射,第一轮炮火炸中两辆汽车,掷弹筒的炮弹在路沟前鬼子堆里爆炸,鬼子躯体被炮火的气浪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接着又是第二轮炮弹从天而降。机枪排、手枪队、神枪队和两个排战士迅速冲向山路,部分神枪手已事先运动到离鬼子二三百米的山坡,击毙鬼子两个机枪手。队伍冲到离路沟二百米,机枪排唰的一下臥倒在地,第一组立即架枪向鬼子猛烈开火。 一时间天上的炮弹、手榴弹砸向鬼子,机枪、步枪声连成一片,山路上到处是钢铁的洗礼,整个山谷怒吼了! 日军遭到炮击和暴雨般的扫射猝不及防,没来得及抵抗就死伤一片,不少鬼子在车厢里饮恨归天,一些鬼子跳下车又迎来从天而降的炮弹。 混乱的鬼子在炮火中奔跑,中弹的日军在弹雨里欢舞,他们在奔跑和欢舞中走向死亡,到地狱去完成未竟的大东亚共荣梦想。 “让鬼子尝尝八路军的铁拳,让他知道侵略别人的国家没有好下场,这才是对鬼子最好的教育。”朱钢兴奋地说。 “对鬼子就是要狠狠地打,打死一个少一个,打死一个中国的土地上少一个畜牲!”张大林脸色铁青:“想起南京大屠杀三十万中国老百姓的冤魂,打死眼前一百多鬼子还太少。” 炮火在继续轰击,转眼八门迫击炮、十二门掷弹筒打了五轮,鬼子新来的三辆车都被打毁,机枪排三个组完成第一轮射击。 “停止炮击。”随着朱钢的命令刘得彪向炮兵猛的挥动手旗,待发射出去的炮弹爆炸后,朱钢又命令:“吹号。” 听到冲锋号声,机枪排奋力向前冲去,四挺机枪象刮风似的喷吐着火舌,在山路上形成扇形火力网,一组打完臥倒,另一组紧接开火,不让鬼子有喘息的机会。手枪排战士奔跑着、跳跃着,跨过一具具日军尸体,子弹朝那些侥幸躲过炮火的鬼子点名。很快他们跃过路沟,继续向前冲去,几辆炸毁的车占了大半个路面,两个机枪手蹲着往汽车底下扫射,一个机枪手被流弹打中,副手立即补上空位端起机枪继续扫射。神枪队占据着有利地形,四杆枪死死地封住两门炮,击毙了几个摆弄炮的鬼子后,又重点对付鬼子的机枪,一挺机枪前连续打死四个射手,吓得再沒有鬼子敢过去端机枪。两个排的战士在俞志强带领下,一部分对付路沟前的鬼子,一部分向山坡上逃窜的敌人射击。 混乱中日军一直未能组织有效抵抗,不成建制的鬼子虽然凶残,但盲目的射击不能形成压制对方的火力网。 “吹冲锋号。”朱钢再次命令,随着冲锋号声,阵地上一个连的战士呐喊着扑向鬼子,朱钢和张大林也一起向前冲去。 枪声、怒吼声、奔涌的人群,给日军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一个鬼子军官绝望地叫着,举起战刀刺进自已的腹部。又有几个鬼子也要举刀剖腹,张大林大声叫道:“打,打!”一阵弹雨,这几个鬼子抽搐着倒在血泊中。 “叫鬼子自杀都沒有机会,就是要死在中国人的枪下!”张大林自豪地说。 朱钢跑来会心一笑:“仗就要这样打,叫鬼子还手沒有机会,自杀也沒有机会。”担心有鬼子新的增援部队,说:“再搜索一下,打扫战场抓紧撤。”说完叫上几挺机枪向西奔去。 四挺机枪已在那里做好警戒,朱钢又带来四挺,大家重新在山坡上布置好阵地,副机枪手到鬼子尸体堆里找来子弹。朱钢吩咐:“看到鬼子先敌开火,听到撤退号马上撤。” 部队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缴获迫击炮十四门,掷弹筒八门,机枪十来挺,长短枪好几十支,还有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六七个伤员送往医疗队,一个排专门扛迫击炮和掷弹筒已往回撒,不少战士肩上挎着两三支“三八大盖”。有几挺机枪被炮弹炸坏,战士连说可惜,说着就要扔,朱钢看到说:“富日子当穷日子过,坏枪都带上,修械所好修。” “步兵炮怎么办?”张大林指指两辆车拖着的炮问。 朱钢走过去拍拍炮筒:“好家伙呀。”好一会才脸色一沉:“炸掉,带不走不能留给鬼子。”张大林听了无奈地笑笑。 朱钢拿起望远镜向西了望,沒有发现有鬼子增援部队来的迹象,对张大林说:“我先走,你指挥打扫战场,最后炸车炸炮。” 朱钢快步向北面山里的隐蔽点走去,心里想着晚上转移的事。矿场大门前医疗队还在那里,一个排在四周休息警卫,刚送来的伤员正在处理,几个轻伤包扎完已转移进山。朱钢轻轻走进医疗队帐篷,里面一片忙碌,陈大夫正为重伤员动手术,一个护士看见朱钢要招呼,朱钢忙摇摇手,看了一会悄悄退出来,吩咐警卫的排长:“手术动完立即转移。” 隐蔽点设在山里的一个坡地上,离矿场有十来里,陈建国在四周山头安排了警戒,严挌命令不许大声喧哗,不许点火做饭。朱钢赶到战士们正吃饭休息,他也拿来干粮边吃边招呼俞胜华、陈建国和邹军,一起碰个头。 “阻击战变成歼灭战,消灭鬼子一百多,受伤六七个,沒有牺牲的。”朱钢简单介绍阻击战情况,又说:“下午休息,晚上连夜行军,看有什么事要处理。” 陈建国首先提出:“几次战斗牺牲十二人都已安葬,轻重伤员二十多,行军伤员怎么办?” 邹军一时沒转过弯:“什么伤员怎么办?还能丢下!” “不是丢下,”陈建国解释道:“一种跟部队行动,一种就地隐蔽休养。” 大家听了都沉默起来,朱钢看了陈建国一眼,明白他的意思可能不便说,想想自已是司令员,只有自己来下决心:“我的意见就地隐蔽休养。部队下一步要连续长途行军作战,伤员一起行动,影响部队不算,也不利于伤员恢复。还是就地隐蔽休养,派小部队和医务人员留足粮食药品,再留一个七里营老乡,既可当向导又能和当地老百姓联系,只要坚持十天半个月。大家看有什么意见?” 俞胜华也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这样好。”正说着黄国忠来报告,二大队和医疗队都回来了。 “部队吃饭休息,叫张大林来。”朱钢说。 不一会张大林吃着干粮过来,俞胜华把伤员的安置告诉他,张大林想想表示同意。 “这事你负责,”朱钢指指邹军:“从一大队抽一个排、一个炊事班,炊事班发枪,医护人员留谁和陈大夫商量,担架队按伤员人数留。”邹军点点头。 “我介绍一下战俘的情况。”俞胜华说:“这批国军有七十多人,为首的那个中年人是团长叫张华堂,是这些战俘中军衔最高的,还有几个营长连长,兵种主要是步兵,有几个骑兵、炮兵、工兵、辎重兵。他们参加过抗战,在矿里又吃了不少苦,对鬼子恨之入骨,虽然不十分了解八路军,都愿意杀鬼子参加八路军,不过他们希望不要分开。” “都是中国人,现在又是国共合作统一战线,杀鬼子都欢迎。”张大林第一个表态。 陈建国有些迟疑:“欢迎是欢迎,他们提出不分开,万一有什么事不好办。” “不能让他们抱成团,救了他们不感谢,还提什么条件。”邹军不以为然。 俞胜华皱皱眉:“如果硬拆开,这些人情绪不稳定也不好,特别是现在一直要行军打仗,不象在根据地可以先安排进教导队学习。” 朱钢思索了一会说:“这样行不行,连长以上军官组成参谋队,技术兵组成后备队,这两部分留在支队部由陈参谋带,待进一步了解后再安排,比如军官可以进教导队当教员。”目光又转向俞胜华:“这几个军官是什么出身?” “有几个是黄埔军校的。” 朱钢继续刚才的话题:“其余的组成两个补充排,排长由他们定,分到两个大队。这样既不能抱成团,也不是完全分开,真有什么事也掀不起大浪。” 听朱钢这么一说,大家眼睛一亮都表示同意。 “好,就这样,一起去和他们谈,谈妥了补充排大队领回去,留伤员的事邹军派人去办。”朱钢说着站了起来。 俞胜华说:“战俘的衣服太破烂了,两个大队各凑四十套给他们。” 朱钢几个走到战俘休息的地方,战俘见了纷纷要站起来,朱钢微笑着摆摆手:“大家休息,我想请连长以上军官见见面,商量点事。” 战俘的眼睛一下子都盯着张华堂,张华堂慢慢站起来,脑子飞速地转着,收编部队先把当官的和骨干解决掉,再分化瓦解当兵的,这种排除异己的事屡见不鲜,自己也曾干过。看看朱钢他们的样子又不像,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长官,到哪里商量?”如果到很远的地方商量,可能不太妙,张华堂无数话在心头滚过,最后说出来是这句,既得体又怀有戒备。 朱钢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点破,笑着指指离战俘十几步远一处干净的地方:“就到那里吧。”说着慢步走过去。 张华堂点了六七个人,又和一个留下来的中年人交换了眼色。待他们走近,俞胜华指指四周:“大家随意坐。”朱钢和俞胜华几个盘腿坐下,把邹军、张大林作了介绍。 朱钢开门见山:“先把情况说一下,八路军东进支队在离这里一二百里的鲁城地区,建立了根据地成立抗日民主政府,连地方部队兵力有千把人。东进支队的人来自四面八方,有老红军、老八路,更多的是当地老百姓,还有以前的西北军,甚至皇协军。只要参加八路军就是一家人,大家在一起只有一个目的:杀鬼子!这次支队奉命到敌占区游击作战,昨天打鬼子的运输队,今天打矿场打阻击,共消灭鬼子三四百。在敌占区作战要及时转移,准备下午在山里隐蔽休息,晚上连夜行军百十里。听政委说你们都愿意参加八路军,我们欢迎,你们的建制暂时这样安排,连长以上军官组成参谋队,骑、炮、工兵、辎重等技术兵组成后备队,这两部分留在支队部;其他人组成两个补充排,安排到两个大队。具体的人员组合和排长任命由你们商量定,改编后发枪发服装。”朱钢说到这里打住话头,看了看众人反应又说:“大家都是军人,又是在这样的敌占区环境,有些做法希望诸位理解。” 俞胜华进一步解释:“这样安排是暂时的,以后还可以调整。参加八路军要自愿,到了安全地区,有人想走也可以。” 听了朱钢和俞胜华的话,这些人都觉得比较满意,张华堂表示:“长官体谅我们,听八路军的。” 战俘中一个满脸落腮胡子的人说:“我们的命都是八路军救的,今后就是八路军的人,谁要是三心二意不是娘养的。不过,”他停了一下,朝张华堂看了一眼,向朱钢请求道:“我愿来是国军的营长,不到参谋队行不行,还是想拿枪到连队,只要能杀鬼子当兵也行。奶奶的,在矿里吃了鬼子多少苦,我要亲手多杀几个鬼子,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好,我们一起打鬼子!”朱钢和俞胜华都很高兴。 当下张华堂和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到参谋队的有七八个,张华堂为参谋队长,技术兵组成的后备队二十来个,推选那个落腮胡子武金彪和赵祥为两个补充排的排长。 朱钢、俞胜华和他们一起走到战俘面前,张华堂一声口令:“全体都有,起立,立——正!稍息。” 朱钢站在队伍前大声说:“国军弟兄们,欢迎大家参加八路军,从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朱钢向大家*地敬礼,战俘回敬礼,“从现在起要称呼大家为八路军战士。”俞胜华带头鼓掌,大伙也一起鼓掌。 “同志们,”朱钢继续说道:“我们商量了,原国军的弟兄组成一个参谋队、一个技术兵后备队和两个步兵补充排。张华堂。” “到。”张华堂走到朱钢面前,庄重地敬礼。 “任命你为参谋队队长。” “是。” “参谋队出列。”随着朱钢的命令,张华堂点了几个人,被点到的一个个站出来。 “后备队出列。”朱钢继续命令,张华堂在一旁点名。 接着任命两个补充排长,安排各排士兵,又换服装发枪,这些人个个喜气洋洋。最后俞胜华讲了话,简单介绍东进支队的情况、当前任务和八路军纪律。 朱钢和俞胜华接着送走就地隐蔽休养的伤员,让他们再往山里走几里,找一个山洞住下,几个国军伤病员也跟着一起走。朱钢又和陈建国找来七里营向导,研究晚上转移路线,安排哨兵按时叫醒部队,才找了一个地方躺下休息。 黄昏,部队在山间小路行走,山路狭小,有的地方只能容一两个人行走,朱钢不时停下来观察,部队情绪高昂但不少人掩饰不住几天来的困乏。经过一个多小时行军,部队走出山区天也黑了。朱钢命令部队休息,和侦察队再次商量行军路线,接下来是平原,路好走但不少地方有鬼子的据点。部队的行军方向是在七里营向导带领下,绕过鬼子据点,朝东走三四十里,然后转向北穿过公路,到顺县的高河一带和骑兵排汇合,路程大概有七八十里。 朱钢、陈建国根据向导提供的情况,在地图上划了一条行军路线,在穿过公路前要绕过五六个据点。朱钢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吩咐黄国忠:“让邹军过来。” 邹军来后朱钢指着地图上的行军路线说:“大部队绕过这几个据点,你带两个排和神枪队由一个向导带领,走有据点的路。走一路打一路,主要是骚扰,声势要大带几挺机枪,打完就走不要纠缠,我们在穿公路前汇合。”朱钢在地图上点了一个地方。 “这样不是暴露行军路线了吗?”邹军不解地问。 “就是让鬼子知道八路军出山,掩护伤员在山里隐蔽。你们打完据点不要直线向东,向南拐一拐再向东,到汇合点找大部队一起过公路,这样路多走十几里,还要打仗。”朱钢觉得有些歉意。 “只要伤员安全就行。”邹军爽快地说:“干脆大部队不等我们,先穿过公路到顺县的高河,预防鬼子万一察觉部队的行军意图封锁公路。我们人少灵活好办,在高河汇合。” 部队分成两股铁流在大地上行进,秋风带着几分寒意吹拂而来,天高气爽月儿高悬,长长的身影随着行军的脚步向前移动。 朱钢望着部队,望着天空,望着静谧的原野和远处隐隐约约的村庄,那里的人们该进入梦乡了吧?而部队却忍受着困倦艰难地行军,迎接下一次战斗和搏杀。 “为祖国而战,为和平而战,是我们这一代军人的职责和光荣。国难当头,拿起枪就是国家卫士!”朱钢想着,胸中充满自豪。 一路上,朱钢和俞胜华有意和参谋队、后备队的人小声谈话,一方面增加了解,同时也可解困。 “张参谋,你和鬼子打过仗,你觉得鬼子最厉害的是什么?”朱钢问张华堂。 张华堂说:“长官……” 朱钢打断他的话:“已经参加八路军了,怎么还长官长官的,我们这里叫首长,也叫同志。” 张华堂脸一红:“首长,哦,司令员,”想了想说:“要说厉害还是鬼子的大炮飞机和坦克。” 朱钢点点头:“东进支队是新组建的部队,虽然和鬼子打了几仗,大部分人还沒打过硬仗,沒遭遇过鬼子的飞机坦克。参谋队考虑一下,抽时间给部队讲讲如何防飞机大炮的轰炸,如何打坦克,再组织训练。” “好的,好的,我们商量商量。”张华堂回顾和日军的几次作战十分感慨:“八路军战术灵活,不象国军死板,上峰命令下来鬼子的炮火再猛也要顶住,有时明明知道是送死也要冲。” “国军的战术有时是死板了点,不过话也不能完全这样说,有时局部的死拼硬顶是整个战役的的需要。”朱钢真诚地说:“今后作战会议参谋队参加,要拿出意见来。这几天你们先看看,战士的行军作战,支队的日常管理有什么问题,多提建议。八路军是游击战术,但必须具备正规军的素质。” 张华堂见朱钢如此诚恳十分感动,郑重地说:“一定尽力。” 朱钢还特意和后备队的工兵交谈一番。红军和八路军的兵种都不齐全,特别是技术兵种数量少,朱钢自参军后还未接触过工兵,只是听说兄弟部队有这样的编制。通过交谈朱钢了解到工兵的分工很细,开路架桥、探雷分解炸弹都是工兵的事,这几个工兵在矿场专门从事开矿,因此对炸药十分在行。 “有了炸药制成炸药包难不难?”朱钢问。 “不难,雷管和引线都可以做。”几个工兵抢着回答。 朱钢点点头,他知道用炸药包炸碉堡炸桥威力比集束手榴弹大多了,又问:“从炮弹里拆炸药行不行?” “行,不过要小心。” 朱钢心想,今后缴获到鬼子的重炮炮弹就用不着销毁了,从炮弹中取炸药,弹壳又是钢铁原料。 俞胜华除了和参谋队、后备队的人交谈,还跑到补充排队伍里和他们一起行军,吩咐两个大队长多关心。 行军路上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枪声,朱钢和俞胜华会心一笑,命令加速行军。半夜穿公路前部队休息了会,经过侦察在鬼子的两个据点之间悄悄穿过公路,一口气又走了三四十里,天亮前到达顺县的高河地区,找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大张村宿营。朱钢知道大家十分疲劳,还是安排自己和俞胜华、陈建国、张大林带两个排轮流警戒封锁消息。 下午战士们经过半天休息,吃上了热菜热汤恢复了体力,但邹军他们还沒来,朱钢不禁有些担忧。派出侦察队四处打探消息,寻找骑兵排和潘龙带的侦察队,报务员架设电台和支队部联系。 朱钢和陈建国对后备队一些人作了安排:四个炮兵到炮兵排;抽一个老兵带辎重兵和挑夫成立运输队,这些七里营的挑夫,原来和村长说好部队过公路前他们就回去,但有十来个自愿留下当八路军,其余的和向导一起回村,运输队现有人员二十多、骡马十来匹;临时成立一个工兵班,利用在矿场缴获的黄色炸药制作炸药包。期间报务员来报告,和支队部始终联系不上,朱钢听了心一紧,吩咐继续联系,俞胜华找村长了解情况。 朱钢在临时指挥部一面观看地图,一面等待消息,天黑时派出去的侦察队和宋强、潘龙等人一起回来。 “部队呢?”朱钢紧紧握住宋强、潘龙的手问,陈建国也和他们热情拥抱。 “骑兵排在夏店镇一带打了几仗,两天前到这里和潘龙他们汇合,现在都在高河村,离这只有五六里。”宋强回答。 潘龙指着身边一个穿便衣的人说:“这是八路军顺县抗日游击队长孙勇钢。” 孙勇钢立正敬礼:“朱司令。” “八路军游击队,”朱钢和孙勇钢热情握手:“有多少人枪?” “游击队刚组建,三十多人十来支枪,只有几个八路军老兵,现在高河村。” “好,多介绍敌情,和支队一起打鬼子。”朱钢又问陈建国:“缴获的枪支剩多少?” “补充排和后备队装备好还有四十多支。” 朱钢吩咐参谋:“叫政委和连长、直属队长来,参谋队也来听听。侦察队休息一下出发,沿昨天夜里部队来的路线去找邹军。” 人到齐后潘龙说:“顺县是鬼子扫荡太行山的兵站基地,不少物资弹药在这里集中再运到前线,全县有日军一个大队,皇协军一个营,分布在县城和各个据点。现在县城是日军一个多中队和一个连皇协军,一般的据点守备人员是两个小队日军两个排皇协军,其中宗村有一个鬼子的物资仓库,一个中队的日军守在那里,常庄有一个军马场。这里不少乡村成立了维持会,高河这一带是顺县的边远地区,维持会沒建立,也是游击队的活动区域。” 陈建国在地图上找到顺县、宗村、常庄、大张村、高河村,用笔做了些记号,还用尺量了量,抬起头说:“潘龙你仔细说说顺县、宗村、常庄附近的敌情、环境和几个据点之间的距离。” 潘龙指着孙勇钢:“干脆让游击队孙队长介绍吧。” 孙勇钢站起来敬了个礼:“顺县在和阳东面一百十多里,在利城东北面一百五六十里,三个县成倒三角形。顺县主要有南北和东西两条公路,县城在南北路的最北端,往南二十五六里是宗村,有鬼子一个中队看守物资仓库;再往南十七八里是徐家营,守备部队是鬼子两个小队和伪军两个排,这一段路能通汽车;常庄的军马场在徐家营东南二十里,只有鬼子一个小队,有路但不通汽车;我们住的大张村和高河村,在常庄的东南面二十多里,都不通汽车。再看东西路,”孙勇钢手指在地图上游走:“东西路是一条通向太行山的路,都能通汽车,宗村在南北和东西公路的交汇点上,从宗村往东二十里是寺沟,守备部队也是鬼子两个小队和伪军两个排;再往东十七八里的据点是西王上村,有鬼子一个小队。” 一直没有说话的俞胜华问:“物资仓库这么重要,为什么不放在兵力多的县城而放在兵力少的宗村?” 潘龙想想说:“可能是因为宗村交通便利吧,这一带还沒有八路军大部队活动,鬼子疏于警备。” 宋强接过话题:“骑兵排进入顺县地界后隐蔽活动,鬼子沒察觉,为的就是主力来了给鬼子一个突然打击。” 朱钢十分赞赏:“对,应该这样,过早暴露实力会被动。”又看看众人:“大家看这仗怎么打。” 一时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打宗村的物资仓库,这样对太行山反扫荡有利;有的反对打宗村,理由是宗村交通便利,周围据点多鬼子增援方便;有的提出分兵,四面开花打些小据点,再摧毁乡村的维持会…… 这时报务员来报告:“和支队部已联系上。”说着递上电报。 朱钢看大家都在,说:“念。” “朱、俞首长:弹药战利品派人运回,战况已报旅部,旅部来电太行山反扫荡形势依然严峻。和阳日军两个大队及部分伪军近日扫荡鲁城根据地,部队和日军在梁山口小有接触,老乡转移疏散后即撤出。部队和县府现已撤离鲁城,盼指示!” 大家听了心情十分沉重,指挥部一片寂静,空气似乎变得凝重起来。一会有人说乘和阳守备空虚,干脆立即回师和阳,吸引扫荡鲁城的日军回援。 朱钢也很焦虑,这次扫荡鲁城的日军有两个大队,鬼子兵力多,根据地还不巩固,但他却异常冷静,依然显得镇定自若,站起来坚定地说:“宁可鲁城根据地受些损失,太行山这面华北抗日的旗帜不能倒,支队现在的口号是保卫太行山,但支队主力都在这里,也不能不管鲁城。原来想部队刚到顺县,乘鬼子沒察觉先集中兵力打一个大一点的仗,主要是打掉日军的物资仓库,然后分兵四面开花骚扰袭击鬼子。现在日军物资仓库还是要打,然后直接回兵和阳,时间也就是推迟两三天,大家看怎么样?” 众人沉默了一会表示同意,“记录回电,”朱钢一字一句地说:“来电收悉,部队掩护乡亲和县府转移至山区,尽量减少损失。彻底做到坚壁清野,使日军在根据地抢到一粒粮食,喝不到一口水。派出小部队和日军周旋,坚持数日,主力近日将至和阳牵制日军。” 朱钢立即进行部署: 宋强带后备队的五名骑兵配马回高河村,骑兵排仍驻扎高河村,封锁消息; 潘龙和孙勇钢回高河村,率侦察队和游击队到大张村,游击队领枪,明天训练但不准用实弹。炮兵排和机枪排按现有武器数量配备好主射手和副射手; 陈建国带一大队侦察队和原林成有排部分人,连夜回和阳侦察,摸清敌情制订作战计划,三天后和大部队在六里庄一带汇合; 有关人员明天一早外出侦察,游击队配合。战斗初步设想为攻打宗村日军物资仓库,顺县、徐家营、寺沟三处打阻击,另外派人侦察常庄的日军军马场。 朱钢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大家:“这次战斗以摧毁敌物资仓库为标志,是支援太行山反扫荡重要的一仗,也是东进支队在外线最后一仗,一定要打好。战斗结束不集中,各部分别向和阳转移。” 听说给游击队发枪孙勇钢很高兴,想想又不好意思地说:“朱司令,我们在这一带还发展了不少民兵,都沒有枪,是不是也给他们发枪。” “可以,多余的枪都给你们,只要是打鬼子,人越多越好。” 张华堂站起来说:“司令员,补充排虽说都是老兵,但好一阵沒拿枪了,马上参加战斗,是不是明天也安排训练?”说着朝武金彪和赵祥看了看。 武金彪和赵祥都站起来说:“对,补充排训练,打起仗不能丢了威风。” 朱钢明白他们的意思,第一次参加战斗要打出样子来,不然被人瞧不起,安慰道:“你们在矿里吃了不少苦,身体也不太好,一来就是急行军沒好好休养,身体能行吗?” “能行。”武金彪和赵祥十分肯定地表示。 “张参谋,你是补充排的老长官,明天带着训练。” “不,不,”张华堂忙摇手:“现在我是东进支队的参谋队长,有责任提些建议,至于训练还是在大队的领导下。” 朱钢想想也不勉强:“张参谋,交给你一个任务,明天组织工兵班把缴获的黄色炸药全部制作成炸药包,人手不够向政委要。” “保证完成任务!”张华堂严肃地立正回答。 一个小时后,潘龙和孙勇钢带人回到大张村,孙勇钢连民兵带来六十多人。半夜,侦察队和邹军也来了,邹军说他们骚扰了五个据点,打死十来个敌人,又绕路天快亮刚过公路,干脆在一个村庄休息一天,天黑才行军。 第二天一早,部分排以上干部分成几组出发侦察敌情,朱钢觉得打宗村和县城援敌是重点,就和邹军、张大林都到这一路,还增加炮兵排长刘得彪,因为顺路两组人一前一后走着。游击队都是当地人,路熟情况熟,带大家走小路绕村庄,不但少走路,还避免不少麻烦。 中午不到朱钢一行来到宗村。通往太行山的东西向公路在村前经过,物资仓库建在村外公路旁,四周是一人多高的围墙,围墙上有铁丝网。仓库大门面向公路,里面有一个三层高的炮楼,公路到仓库之间沒有壕沟。朱钢他们看似漫不经心两三个一伙,扛着准备好的锄头等工具,装成下地干活的农民,远远的在仓库周围转了一圈。 朱钢轻声对邹军说:“打宗村以一大队为主,考虑一下兵力部署。” 邹军注视着仓库,仔细观察周围地形,问:“能看出鬼子兵营的位置吗?” 朱钢看了一会摇摇头,又说:“不能老这样看,鬼子会怀疑,走。” 他们走到远处庄稼地,拿出干粮席地而坐,朱钢、邹军面朝仓库门,张大林和一个游击队员背对仓库。 邹军问游击队员:“你们来过这里吗?” “来过。” “知不知道仓库里鬼子兵营在哪个位置?” “只能大致知道一个方位。”游击队员说着要转身用手指。 坐在身旁的张大林一把按住他:“只说不动,更不能用手指。” 游击队员脸一红,停了会说:“仓库坐南门朝北,兵营在东边。” 朱钢和邹军一边啃干粮,一边注视仓库大门,邹军说:“司令员你看,现在是吃午饭时间,门口的哨兵换岗了,哨兵回去往东走。” 朱钢也注视着:“炮楼在东边,兵营应该也在东边,这就对了。” “鬼子的仓库其实不难打,仓库里可能有粮食、服装,肯定主要是弹药。”邹军表示:“集中支队所有的炮一阵猛轰,引爆弹药仓库就完蛋,难就难在既要打又要保护好弹药,那些可是宝贝。” “还有更难的,”朱钢语带双关话中有话:“要攻而不破,危而不险,掌握好分寸。”邹军和张大林听了一脸的茫然,朱钢进一步解释:“原来这次战斗主要是摧毁日军仓库,另几处阻击,也就是打点分兵阻击。现在我想是不是可以改成围点打援,也就是孙子兵法说的‘攻其所必救,歼其救者’,乘机消灭一路援兵,比如顺县这一路最大的援兵,这样才能进一步打痛鬼子。” “那么打宗村是虚晃一枪?”邹军不解地问,围点打援一般是把打援列为主要目标,围点只是诱敌出援。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围点打援再打点,而且宗村始终为第一目标。宗村是鬼子扫荡太行山的物资仓库,毁掉它可以直接支援太行山反扫荡,同时我们也需要补充,打援是扩大战果,如果不行还是打阻击,打顺县援兵以二大队为主。”朱钢理了理思路:“这次战斗第一战果是攻克宗村,第二消灭或大部消灭顺县援兵,再就是顺带吃掉常庄的军马场。我们在这里只打一仗就回和阳,因此要尽量扩大战果。” 邹军和张大林听了很兴奋,随即沉思起来,除了顺县打援,寺沟和徐家营都要分兵阻击,而且在敌占区的平原作战,要速战速胜不能纠缠。 朱钢接着说:“宗村鬼子有一个中队,兵力不算少,而且仓库易守难攻还有炮楼。战斗从宗村开始,邹军你要打得鬼子招架不住,但又不是马上攻破,这样各处的日军才会来增援。顺县有日军一个多中队和一个连皇协军,算出动三分之二兵力增援,也就是一个中队日军两个排伪军,大林要在半小时左右解决战斗,最低要求歼敌大部。打援开始后宗村再总攻,也要半个小时结束,这样寺沟和徐家营的阻击在一个多小时。” 邹军思索了一会:“部队半夜出发到宗村隐蔽,吃早饭时炮击东边兵营,这时鬼子比较集中。估计兵营附近的物资主要是粮食,易爆的弹药应该和兵营有些距离,这样炮击不会引爆弹药库。” “为什么放在吃早饭时炮击,不放在半夜呢?”朱钢问。 “主要为了让大林立功。”邹军开起了玩笑,接着严肃地说:“半夜打阻击好,要消灭鬼子,打援还是白天好。” “这样安排战斗结束是大白天,转移是不是有问题?”张大林有些疑惑。 朱钢想了想:“转移时避开公路和据点,在乡村和鬼子兜圈子,天黑后进入和阳地界,半夜到六里庄。”又问:“宗村炮楼怎么办?” “不是有工兵吗,正在做炸药包,炮楼可以爆破,还可以组织神枪队封住炮楼射孔,虽不能完全封死,加上机枪可以起作用。”邹军很有把握。 朱钢问张大林:“打援需要多少人马和重武器?” 张大林胸有成竹:“还是用打矿场阻击的战术,一开始用尽可能多的炮猛轰,机枪同时扫射,部队冲到公路边扔手榴弹,机枪射程和投弹距离,都大于迫击炮爆炸半径。用第一轮猛烈的炮火消灭大部分鬼子,然后冲锋,好在我们弹药充足。” 朱钢点点头:“这样打好,但这里和矿场打阻击地形不同。矿场的公路在山区,路两边是山鬼子沒处逃,这里是平原,公路边的庄稼地都能走人。” “这沒问题,机枪步枪都可以射击。”张大林说着有些为难:“关键要有尽量多的重武器,在整个伏击带布满。前几次战斗是先一处打伏击,重武器再支援打阻击,这次围点打援再打点,打宗村仓库和顺县援兵同时需要重武器。” “大林,打援重武器主要是第一轮火力用,冲锋后炮不能用,机枪也不需要那么多。”朱钢若有所思:“这时把炮和机枪支援宗村呢?” “我也想过,”张大林摇摇头:“这次路远,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朱钢一笑:“不是有骑兵有马吗?” 大家听了眼睛一亮,邹军一拍大腿:“两个骑兵排人到宗村当步兵用,马到打援的地方隐蔽好,然后炮兵、机枪手背炮背机枪骑马赶到宗村,他们到了宗村发起总攻,弹药事先分好。” “对,就这样。”作战计划初步形成,朱钢说:“大林,手枪排和侦察队用短枪能连发都给你,冲锋后他们派大用处。” 张大林掐着手指算兵力:“鲁城留了一个连,利城公路又留一个连和神枪队,掩护伤员留下一个排,寺沟和徐家营打阻击也要用去一些人,顺县打援敌人多,我们兵力不占优势。” 朱钢果断地说:“不占优势也要打,这次除了医疗队和担架队,其余电话班、炊事班、运输队都发枪发手榴弹上第一线,再说现在重武器多,部队战斗力比以前强多了。” 那个游击队员表示:“游击队和民兵也能打。” 朱钢站了起来:“走吧,坐久了鬼子要怀疑。宗村打点顺县打援都是关键,回去后让参战的每一个战士领会意图,再组织演习,火力要猛,不要考虑节约弹药。” 朱钢一行又往顺县走去,选好伏击点后急忙赶回大张村。 半夜部队悄悄出发,白天俞胜华组织司务长和炊事班,在村长的帮助下做了两天的干粮,游击队在这里活动过群众基础好,孙勇钢动员村里二十多个小伙子参加运输队。到了高河村骑兵排加入行列,走了一个多小时,部队分成四队。 朱钢和张大林领着去顺县,这一路人马有四个步兵排、两个手枪队、两个侦察队、四个炊事班、一个运输队,游击队民兵四十人,总人数二百四十多。重要的是两个炮兵排大部分在这里,有迫击炮二十门,掷弹筒十六门,机枪十六挺,其中四个排八挺,机枪排八挺。 到宗村的是俞胜华和邹军,他们有三个步兵排、两个骑兵排、一个神枪队、一个工兵班、四个炊事班,游击队民兵二十多人,人数二百二十左右。另外有迫击炮五门,掷弹筒四门,机枪排四挺机枪,连三个排共十挺。 寺沟和徐家营的阻击部队都是一个排加一个补充排,由一大队一连长张长生、二大队二连长俞志强带队。 到了宗村俞胜华和邹军把部队分成两个梯队,迫击炮、掷弹筒、机枪、神枪队和工兵,埋伏在离仓库两百米一处未收割的庄稼地,其余人马在三四百米远的小树林,第一梯队战士个个头戴草圈,枪和炮也作了伪装。 天亮了,日军仓库渐渐有了动静;岗哨换班了,夜里的哨兵打着哈欠下岗;太阳升起来了,鬼子起床洗漱陆续走向伙房…… 俞胜华和邹军交换了一下眼色,“准备战斗。”邹军轻声命令,炮手立即炮弹上膛,机枪手、神枪队拉开枪栓,六个工兵每人拿着一个炸药包,做好冲锋准备。 “开火!”随着邹军的命令,一门迫击炮和掷弹筒同时发射,炮兵排长刘得彪站起来用望远镜观察爆炸效果,随即报了几个射击参数,大声说:“连续射击!” 邹军开火的命令一出口,机枪手迅速向前冲去边跑边射击,四个鬼子岗哨立即倒在血泊中,五挺机枪跑到离大门不远就地卧倒,向大门里的日军扫射。另外五挺机枪跑到公路边,架在高出庄稼地的公路路基上,一挺机枪对准一个炮楼射孔射击,神枪手也封住其它几个射孔,那个站在炮楼顶上的鬼子哨兵早被神枪手一枪击毙。两个工兵抱着炸药包跑在前面,他们的任务是炸炮楼。 炮弹象冰雹似的倾泻在兵营,坐在露天空地上的不少日军端着饭碗中了弹,临死也沒吃上最后的一餐,成了饿死鬼;有的急忙拿起枪,没来的及喊一声“天皇万岁”,在又一轮炮火打击下成了尸体…… 日军很快从慌乱中惊醒过来,炮楼有两个射孔射出子弹,兵营的鬼子冒着炮火,在一个军官带领下向大门口扑来,几挺机枪也开始响起来。刚冲进大门的工兵中弹倒地,第二梯队冲锋的战士也有被炮楼射来的子弹打中,部队有了伤亡。 邹军见了眼睛冒火,躬着腰奔到公路边,推开机枪手端起机枪朝炮楼一个吐着子弹的射孔射击,一边大声叫道:“朝开火的射孔打,只要封住一会就行。”俞胜华指着仓库东面围墙,朝身边的工兵说了几句,四个工兵乘炮楼停止射击的间隙,飞快跑到仓库东面围墙根下,炮楼在围墙里面两三米,这儿是炮楼射击死角。四个工兵拉燃炸药包,喊了声一二三,一起把炸药包朝围墙里的炮楼扔去,又沿着墙根奔跑。 “轰”的几声巨响,围墙炸开一个大口子,炮楼也毁坏不少向一边倾斜,俞胜华命令炮兵:“集中迫击炮朝炮楼打。”刘得彪指挥炮兵调转方向,先试射一发,接着五门迫击炮连发两轮,有的炮弹在炮楼前爆炸,有的直接打中炮楼,炮楼晃了晃轰然倒下。倒下的炮楼堵住围墙缺口,炮楼里的鬼子也死在瓦砾之中。 第二梯队乘炮楼倒塌迅速冲到仓库东面兵营的围墙外,掏出手榴弹拉开导火线,拿在手里等了几秒往里扔,无数颗手榴弹冒着青烟象流星一样越过围墙在鬼子兵营凌空爆炸,高速四射的弹片形成威力巨大的杀伤网。迫击炮和掷弹筒继续朝兵营开炮,十挺机枪在仓库门口朝鬼子不停扫射,兵营顿时枪炮声震耳欲聋血肉横飞…… 猛烈的打击持续十多分钟,俞胜华估计消灭了大部分鬼子,果断地命令:“司号员,吹收兵号。”部队听到号声背着伤员迅速撤回来,五挺机枪从不同方向封住仓库大门,不时来几个点射,另外五挺分别在公路东西两侧警戒,炮兵停止炮击,给人感觉是炮弹打完了,并迅速转移阵地。日军也停止冲锋,只是机枪不断向外射击,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战斗基本上按我们的设想进展,”俞胜华对邹军说:“歇一歇让鬼子叫救兵吧。” 驻守顺县的日军大队长犬养中佐,接到宗村物资仓库遭袭的电报大吃一惊。这些物资是扫荡太行山部队的急需品,山里不通汽车,部队进山一次不能带很多弹药,要分批运送到前线。前几天听说扫荡不顺利,损失了一些部队,弹药消耗也很大,这里的物资正要运进山,如果仓库被八路军端了,山里部队沒有弹药,只有等着挨打。犬养想到这里冷汗从头上冒了出来,他为自已的责任担忧,也为山里的部队担忧,大和民族的士兵不能赤手空拳等着挨打,大东亚共荣的伟业不能受挫! 犬养亲自带一个中队日军,乘车向宗村急驶而去,又打电话要寺沟、徐家营几个据点也派兵救援。县城留一个小队日军和一个排皇协军,另外两个排皇协军,昨天刚刚派到四乡去收粮。 朱钢和张大林趴在村头一间房子的屋顶上,不时用望远镜朝顺县和宗村方向观察。 这里是离顺县十来里公路边的一个村庄,距公路三百多米,在迫击炮、机枪的射程内,更主要的原来这里是个大村,年前遭了场大火,毁了不少房屋和树,现在村庄朝公路的一面十分开阔,沒有树木遮挡,便于观察、炮火射击和部队冲锋。部队下半夜到这里立即封锁全村,炮兵在一块空地布置阵地,机枪手、投弹手选好位置,第二梯队的几十匹马也有人牵着。 过了一会朱钢拿出怀表看了看说:“差不多该吃早饭了。”突然,宗村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炮声,朱钢和张大林相视一笑,说:“大林,你去让大家作好战斗准备,叫炮兵排长高林上来。”战士们也听到炮声,再次检查武器:炮兵计算好每一门炮的射击诸元,要对二三百米长的路段实行全覆盖;机枪手上好弹夹,副射手身上带着五六个弹夹;其他战士包括手枪队、侦察队,每人手里拿着两颗拉好弦的手榴弹,身上还带了好几颗…… 远远的看到顺县驶来汽车,朱钢在屋顶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手里的望远镜移动着:“四辆车,两辆拖着九二式步兵炮。”朱钢对身边的高林说,高林点点头,他手里也拿着望远镜。 四辆车急驶而来,每辆车载满日军,驾驶室顶棚架着机枪打着太阳旗,渐渐进入埋伏圈 “打!”朱钢果断地命令,高林一挥手旗,二十门迫击炮十六门掷弹筒同时发射,愤怒的炮弹腾空而起。因为事先反复测量过,根本不用调整,炮弹准确地在公路上爆炸,其中五门迫击炮集中打第一辆车,另五门打最后一辆,第一轮炮击就把两头堵死。 随着朱钢的命令,十六挺机枪立刻开火,机枪手端着机枪扫射成扇形队形冲向公路,后面跟着二百多个拿手榴弹的战士。日军以战斗姿态行军,虽然第一轮炮火打瘫前后两辆车,中间两辆紧急刹车又使车上的鬼子东倒西歪,但汽车顶棚上的机枪很快开火,冲锋的两名八路军机枪手负伤倒地,后面跟着的副射手一言不发,接过机枪继续冲锋扫射。随着第二轮炮火,日军车上的机枪哑了火,队伍冲到离公路三四十米停止奔跑,机枪继续扫射,投弹手奋力将手榴弹向前扔去,天女散花般地落到鬼子堆里。 沒有语言,沒有呐喊,只有飞去的炮弹、机枪喷吐的火舌、流星般飞舞的手榴弹,一轮炮火就是三十多声巨响,一批手榴弹就是两百多个夺命的爆炸。公路上不时升起一个个烟柱,闪耀一片片火光,下起一阵阵弹雨…… 透过硝烟透过爆炸扬起的尘土,朱钢注视着:密集的火力打得敌人懵头转向,不少鬼子在车上一命呼吁,身体耷拉在车厢上;有的跳下车盲目地奔跑,又被追随而来的子弹打得满身窟窿;有的不顾有失皇军威严钻到车底下,但也沒躲过四处横飞的弹片……几乎沒有还手之力,一百多个鬼子转眼死伤大半,车头上的太阳旗撕裂了,成了一块破膏药布! 朱钢注视着,胸中心潮翻卷:这一百多日军也是活生生的生命,也有家庭和父母,却转眼倒在这里。是我们残忍不人道吗?不!我们不杀鬼子,鬼子就要杀我们,鬼子现在就在太行山、在鲁城杀中国的老百姓。只有多消灭鬼子,才能把日军赶出中国,只有多消灭鬼子,才能使侵略者头脑清醒,结束这场给中日两国人民带来共同灾难的战争。“唯仁者能言战,唯强者能言和。”只有中国更强盛,八路军更强大才能争得和平。 朱钢注视着,思索着,战争给了他太多的感慨,中国老百姓的苦难磨练了他对侵略者的铁石心肠,使他领悟到以暴抗暴的真理! “停止炮击。”朱钢表情严肃语调平和,高林向炮兵挥舞手旗,炮兵巳打完八轮。 冲锋号响起—— 机枪手再次向前冲去,消灭那些侥幸现在还活着的鬼子,那些从公路向庄稼地慌不择路奔跑的迈着罗圈腿的怪物; 手枪队和侦察队拔出插在腰间的短枪,其他人端起步枪,向残余的鬼子射击。两个手枪队和两个侦察队有六十多人一百多把盒子枪,他们分散在战场的各个角落,手中的枪朝那些在血泊中挣扎的、在绝望中嚎叫的、关键时刻恨自己种族矮小腿短跑不快的、刚才还在想用军刀喝中国人血的魔鬼一一点名; 炊事班牵着马奔到炮兵阵地,炮兵纷纷跨上马,把发烫的迫击炮、掷弹筒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篓子里,策马而去,驰向到宗村、寺沟和七里营; 炊事班随即和担架队一起冲到公路抢救伤员…… 剩下的日军还在抵抗,一个鬼子操起一挺机枪,往刚刚死去的同伴尸体上一架,向冲过来的八路军扫射。一个军官用战刀劈死两个想逃跑的鬼子,驱赶士兵作垂死挣扎,有的鬼子三五个一伙,举枪射击。这一切立即引来更多的子弹和手榴弹,飞旋的子弹象长了眼睛,在他们身上戳开血窟窿;炽热的弹片在空中呼啸,毫不留情地钻进这些不受欢迎的远洋来客肮脏的躯体。 又是一阵冲锋号,除了留下五挺机枪作警戒,十一挺机枪退了回来,运输队牵来第二批战马,机枪手跨上马急驰而去。 没有机枪的吼叫枪声依然激烈,一百多把盒子枪、一百多支步枪还在向不请而来的侵略者索命,还在向犯下滔天罪行的魔鬼拷问:知道吗?这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战场渐渐平静,只有零星的枪声不时响起,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和烧烤人肉的恶臭,公路上到处是扑地毙命的鬼子。 朱钢吩咐张大林:“手枪队和侦察队继续搜索残敌,组织人拿上缴获的机枪加强警戒,其他人打扫战场抓紧转移,这里离顺县近防止鬼子再来增援。两门步兵炮如果能用,找几匹马拖走,我到宗村去。” 朱钢来到宗村这里的战斗已接近尾声。增援的炮兵和机枪一到,俞胜华和邹军组织第二次进攻,先是试探性的冲锋,待日军火力点暴露后,集中炮火轰击和机枪扫射,接着是潮水般的冲锋。 强大的火力夺去鬼子的生命,也摧毁剩余鬼子的意志。顺县公路上的炮声他们也听到了,现在才明白,八路军刚才沒有连续进攻,就是为了吸引消灭增援部队。寺沟和徐家营也传来枪炮声,八路军四面出击有多少兵力啊!日军士兵绝望了,不少人唱着“君之代”跳进炮击引发的大火,守备仓库的少佐拔出战刀,临死前还不忘向扫荡太行山的日军最高指挥官发报:“宗村军用仓库遭八路军主力攻击,顺县、寺沟、徐家营援兵被阻,职誓与仓库共存亡。” 不过已沒有共存,只有共亡。八路军已占领仓库,少佐身上是无数颗子弹画出的蜂窝图案。 朱钢和俞胜华立即组织搬运物资,缴获的迫击炮和掷弹筒各有三十多门,机枪四十多挺,长短枪更是无数,弹药是搬也搬不过来,另外是军装、布匹、食品罐头,也有一些药品。 朱钢大声说:“先搬重武器、药品、电台、短枪,其它能搬多少是多少。” 战斗打响后,俞胜华派孙勇钢和民兵到附近村动员乡亲搬运战利品,他带来六十多人十多头毛驴,这时忙着搬物资,个个兴高采烈。 送迫击炮和机枪到寺沟、徐家营的战马,也被那里的战士骑回来,战士报告:“打退鬼子几次进攻,有了重武器支援打得更顺了,阻击部队准备马上撤离。” 朱钢听了点点头,命令骑兵集合,对宋强说:“骑兵排换上日军军装配机枪,到了常庄鬼子军马场不说话往里冲。消灭鬼子,马能带回来多少是多少,带不回来的全部击毙,一匹不留。” 也许是骑兵天生对马有感情,一个骑兵红着脸说:“鬼子不好,鬼子的马没什么不好,带不走就放了吧,杀掉多可惜。” 宋强瞪了那个骑兵一眼:“废话,马放了就是留给鬼子。” 朱钢指指仓库:“鬼子的枪也沒什么不好,带不走就炸掉,杀掉鬼子的马,使鬼子骑兵变步兵,战斗力会下降。”又严肃地对宋强说:“给你一句话,杀掉一匹马就是消灭一个鬼子!” 宋强立正:“是,杀掉一匹马就是消灭一个鬼子!” 朱钢转身问游击队长孙勇钢:“是就此分手,还是和支队一起活动一段时间?” 孙勇钢说:“和支队一起活动,你们打仗真神,我们好好学学。” 火在仓库点燃,不一会引爆剩余的弹药,爆炸声中宗村日军物资仓库化为灰烬。部队迅速转移,先向南走了五六里,又一个转身向西直插和阳六里庄。 第二十章 攻打和阳 部队在急行军,一路上朱钢向俞胜华介绍打顺县援兵的情况,又问起打宗村仓库的战斗过程,当听到工兵有一人牺牲一人受伤,朱钢眉头一紧:“我们的工兵本来就少,他们可以做技术活,还可以培训新工兵,冲锋爆破不应该让他们去。” 俞胜华点点头:“当时情况紧急是有些不妥,到驻地马上安排人学使用炸药包,估计在和阳用得着。” 朱钢的思绪也转到下一步的和阳战斗:“这次缴获的炮和机枪多,机枪手还好找,炮手恐怕不够。” “让炮兵副手当射击手,找些老兵先当副手,以后到了根据地安定下来再好好训练。” “这样好,”想起顺县打援朱钢十分感慨:“顺县援兵一百多鬼子全部消灭,一个部队的战斗力是否强,除了战术好战士勇敢,再就是武器好弹药充足。今天光是冲锋的那一通手榴弹就够鬼子受的,政委,你沒看见多壮观。” 俞胜华笑笑:“可以想象那么多手榴弹连续爆炸的场面。”又说:“那么多手榴弹再加上炮击、机枪扫射,消灭一百多鬼子,弹药消耗是不是多了点?八路军穷,过日子要细水长流。” “消耗是多了点,主要考虑在敌占区战斗要速战速决,不能打成消耗战。不过这样也有好处,”朱钢说:“一开始用猛烈的火力杀伤敌人,使鬼子无还手之力,可以减少伤亡。正因为敌人无还手之身,他们的弹药还在可以缴获,消耗战不但消耗时间,还消耗双方的弹药,一方既使胜了缴获也少。还有,我知道政委领着打仓库肯定能胜,可以补充嘛。” 俞胜华笑着拍了朱钢一下,大家心情十分愉快。半晌,朱钢收敛笑容:“政委,看到孙勇钢的游击队有什么想法?” 俞胜华也显得很严肃:“看到我们工作的不足。” “对!虽然这支游击队战斗力不强,武器也不好,但总能牵制一部分敌人,还能做群众工作、发展民兵,大部队来了提供情报、做向导。”朱钢抒了口气又说:“我们在和阳、利城虽然也有这方面的打算,却一直沒有实施,招的兵都留在主力部队,以致那里的局面一直沒有很好打开,必须抓紧组建和阳、利城游击队。” 俞胜华很赞同:“是得好好总结近一年的工作,还有根据地的建设。” 一路上他们亲切地交谈,从当前战斗到未来的发展,从华北游击战到全国抗战形势。黄昏部队在一个树林里休息吃饭,天黑后继续行军,半夜到达六里庄。 陈建国在六里庄已安排村民做好饭、烧好洗脚水,布置了警戒。一进村陈海远马上组织医疗队为伤员做手术,打宗村牺牲三人伤五人,烈士已就地安葬,有的伤员当时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 俞胜华关切地对朱钢说:“夜里我值班,安排后面来的部队,司令员你了解一下敌情就休息,明天有你忙的。” 朱钢感激地朝俞胜华看了一眼,询问起情况,陈建国展开地图说道:“和阳乡村建了不少维持会,不过现在鬼子和伪军除了到鲁城扫荡的都收缩进城,兵力是日军两个中队和伪军两个连。和阳城有东南北三个门,城墙三四人高,城里四五条街,在城的西面原来的小学现在是鬼子兵营,兵营周围有四个碉堡。” 朱钢听了紧皱眉头:“怎么,鬼子在乡村沒有兵?要打鬼子只有攻城,而且围点打援、声东击西这些战术都用不上了。” 陈建国也是满脸愁容地说:“看来是这样,司令员让我制订作战计划还沒完成,如果攻城可是场硬仗,伤亡可能会很大。” “城里有沒有向扫荡部队送弹药给养?” 陈建国摇摇头:“我们也是刚来,问了一些老乡都说不知道。” 朱钢沉思半晌:“还是先休息,扫荡鲁城的鬼子总要想办法对付。” 夜里朱钢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是各种战术和经历过的战斗,努力捕捉脑海里闪现出来的一丝灵光,直到鸡叫才迷迷糊糊睡着。虽然十分疲劳,多年的军旅生活使他天一亮还是按时醒来,匆匆吃了早饭到二大队驻地。朱钢知道张大林下半夜才到,昨天战斗又行军沒休息好,但还是让黄国忠叫醒他,问明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已带来而且炮弹还不少,兴奋地说:“好,起床,吃了饭研究下一步作战。” 朱钢等了会,大家起床后把俞志强叫到外面:“说说打阻击的情况。” “鬼子来了一个多小队,还有伪军,几次冲锋都被打回去,差不多打死十来个敌人,我们也有四五个受伤,沒有牺牲的。”俞志强回答。 朱钢又问:“补充排表现怎么样?” “不错,都很勇敢,个人战斗技能也可以,不愧是老兵。” 朱钢又找宋强了解打鬼子军马场的事,“带回来二十多匹马,打死**十匹,消灭鬼子十来个,没有伤亡。”宋强高兴地说。 朱钢微笑着说:“不止消灭十来个鬼子,而是一百多。” 宋强一愣,随即也笑起来:“对,杀掉一匹马就是消灭一个鬼子。” 朱钢想了想把邹军等人叫来说:“抽十五人组建爆破队,二大队作战参谋任队长,工兵班战士为爆破队教员;炮兵排和机枪排按现有武器数量配齐人,其中步兵炮由刘得彪亲自掌握;每个连制作两个登城木梯,长度为十米左右,立即组织攻城训练。以上事情由邹军总负责,现在落实,一小时后到指挥部开作战会议。” 回到指挥部,见大家都起来了朱钢对张华堂说:“张参谋辛苦了,夜里沒睡好吧。” “不辛苦,”张华堂谦虚地说:“司令员和战士辛苦,参谋队沒做什么事。” “大家都一样。”朱钢调转话题:“这次战斗缴获不少,特别是重武器迫击炮和机枪,还有两门步兵炮,马上又要战斗,炮兵排和机枪排都要充实人。打阻击补充排很勇敢,他们是老兵有经验,准备解散一个补充排充实进去,调武金彪任参谋队参谋。” “司令员说过,参加八路军就是一家人,补充排也是东进支队的战士,服从安排。”张华堂真诚地表示,又说:“当初提出尽量不分开,是对八路军不了解,现在看到大家沒有把我们当外人。” “这样就好,张参谋再和弟兄们多解释解释。” 陈建国汇报说,电台和支队部已联系上,日军占领鲁城县城,在四乡大肆烧杀,县大队和鬼子打了几仗,部队和老乡都有些损失。朱钢听了脸色阴沉,吩咐陈建国起草电文,通报顺县战况及部队准备在和阳打一仗,询问扫荡鲁城日军详细的兵力部署和位置。 俞胜华值了一夜班,沒听从朱钢去休息的劝告也赶到指挥部,并吩咐参谋:“通知司务长到老乡那里买几头猪,改善伙食。”部队改善伙食由政委亲自指示还是第一回,大家都乐了。 朱钢、俞胜华和陈建国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一边指点一边商量作战方案。 “报告!”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朱钢抬起头只见武金彪站在面前,后面跟着张华堂,问:“什么事?” “我想到作战部队,”武金彪不顾张华堂在后面悄悄拉他的衣角:“还是那句话,不管到哪个排当兵也行。” 朱钢看着武金彪不依不饶的样子倒有几分赏识,和俞胜华轻声交换了一下意见说:“到爆破队任队长,今天抓紧训练。” “是!”武金彪庄重地敬礼,高兴地走了。 “同志们,两天来行军打仗只休息了小半夜,大家十分辛苦,但还是要马上做好战斗准备。”作战会议上朱钢开门见山地说:“鬼子现在就在鲁城祸害老百姓,这里早一点打起来,就能早一点粉碎鬼子的扫荡。” “打,不能让老百姓遭祸害。”“打,鲁城根据地是东进支队的家。”大家纷纷表示。 “好!”朱钢信心倍增,让参谋发放刚刚绘制的简略和阳城平面图,又问:“机炮和机枪共有多少?” 邹军答道:“九二式步兵炮两门,迫击炮六十五门,掷弹筒五十门,但炮兵实在凑不齐,现在炮兵全部装备迫击炮,这次战斗干脆不用掷弹筒。” 朱钢想了想说:“好,只能这样。” “机枪八十五挺,每个步兵排两挺,一大队机枪排三十挺,二大队机枪排二十九挺,人员全部配齐。” “好,”朱钢十分兴奋,由于打下宗村物资仓库和缴获顺县一个中队日军援兵的枪支,现在东进支队除了步兵炮,单就迫击炮、掷弹筒和机枪,比鬼子一个大队的还多,这是实实在在的战斗力。大家听到有这么多重武器对和阳战斗取胜充满信心,一时指挥部洋溢起一片笑声和惊叹,朱钢也笑着摆摆手,待大家安静后说:“请陈参谋布置作战计划。” “作战分诱敌打伏击和攻城两个阶段。”陈建国用一根树枝指着挂在墙上放大的和阳地图说:“部队半夜出发,天亮前到达离和阳四五里地的垛庄隐蔽。张大林带两个排和神枪队,换便装不带重武器骚扰和阳日军,引诱鬼子出城。鬼子一旦出城你们边打边撤,把鬼子引到垛庄,埋伏的大部队出击一举歼灭出城日军。 “和阳敌人有鬼子两个中队伪军两个连,我们在野外消灭一部分敌人,为攻城减轻压力。第一阶段的诱敌打伏击关键是诱敌,要把敌人诱出城来,消灭出城之敌后,部队立即向和阳挺进实行攻城战斗,如果鬼子不出城下午三点也发起攻城战。” 陈建国继续说道:“和阳城有东南北三个门,攻城部队分成三部分,炮兵排、机枪排统一调配。邹军带一大队一连、孙勇钢游击队一半人马,配迫击炮二十门、机枪十五挺、三名爆破队攻打北门;张大林带二大队二连、孙勇钢游击队一半人马,其它配置和一大队相同攻打南门;其余部队由司令员和政委带领攻打东门,人员有步兵三个排和补充排,两个骑兵排及手枪排、神枪队,配步兵炮两门,迫击炮二十五门、机枪二十九挺、爆破队九名。 “攻城战东门是主攻,南门和北门是助攻,但一开始南门和北门要形成主攻的态势,吸引敌人把重兵放在南北两门。东门部队分为两个梯队,主要重武器放在第二梯队,主攻开始才使用第二梯队,因此重武器特别是步兵炮做好伪装,攻进城里再消灭兵营的鬼子。作战计划汇报完毕。” 朱钢用目光扫视了一圈:“有什么意见?” 张大林说:“东门是主攻兵力要多些,虽然有骑兵排和手枪排,让他们直接攻城恐怕不妥当,从南门调一个步兵排过去吧。” 朱钢一摆手:“不用,东门重武器多兵力够了,南北两门助攻人员不能少,不然显不出主攻的声势。” 张华堂犹犹豫豫象要讲话,俞胜华见了说:“张参谋有什么想法?” 张华堂站了起来:“攻城虽然是场硬仗,还采用声东击西的战术,硬中有巧这样很好。可是东门在南北两门的中间,两边支援起来很近,不如主攻放在南北两门中的一门,这样只靠近一个城门,和另一个城门的距离远些。” 朱钢和陈建国看了看地图都点点头,陈建国说:“好,张大林带队打东门,南门为主攻其余不变。” 张华堂又说:“从地图上看鬼子的兵营在城西面,是不是可以从城外炮击兵营。” 陈建国摇摇头:“不行,城里民房多,从城外炮击看不到效果不能修正,炮击兵营只能攻进城后,而且禁止用重炮,防止误伤老百姓。” “我补充几点,”朱钢说道:“打和阳的两个阶段,分清示弱和示强。第一阶段诱敌要示弱,所以换便装不带重武器,不能让鬼子发觉是八路军的主力,神枪队多打冷枪,不停地骚扰、激怒日军,诱敌出城。攻城一开始助攻示强摆出主力的架势,主攻则示弱,使日军兵力按我们的意图布防。总之打和阳要狠,打得越狠对鲁城反扫荡越有利,攻进去在城里闹个天翻地覆。” 会后朱钢等人察看部队训练。爆破队的工兵正在教战士使用炸药包,参加爆破队的都是老兵,一听就明白,他们主要训练利用地形地物冲锋,还和机枪排进行火力掩护演习。炮兵排和机枪排虽然不能用实弹,也是热火朝天,新炮手主要负责装弹,机枪排则训练各种地形、队形的火力配置。 下午,潘龙率侦察队和一个班到鲁城的李家池、梁山口一带侦察,并展开破路。不久接到支队部来电称,日军扫荡部队分成几部,一部驻扎鲁城,另几部分别到刘岗、南李村扫荡。朱钢和陈建国对着地图研究了半天,分析日军下一步动向,朱钢说:“就象下棋走一步看三步,打完和阳马上对付扫荡鲁城的鬼子。” 这天早晨,留守和阳的日军中野大队长挺直腰趾高气扬地在城里巡视。自从山田中队被歼,中野心里就沒有挺直起来,尽管在士兵和中国老百姓面前,他依然努力地维护皇军形象,可心里却常常充满恐惧,新马店那尸横遍野血流如河的一幕时时浮现在脑海,什么时候自已也是这样的下场呢?现在好了,经反复向上司请求,总算调来两个大队扫荡鲁城,不过未能参加扫荡亲手杀死那些可恶的土八路,中野总觉得有些遗憾。 突然南门外响起一阵枪声,一会士兵跑来报告:“有人袭击南门,皇军玉碎两人。” “八嘎!”中野快步登上南门城楼,从小岛中队长手中接过望远镜:出现眼前的是几十人的中国民间武装,深秋了不少人还穿着单衣,拿的枪也是五花八门。 “小小的,土八路的干活。”中野轻蔑地一笑,命令:“机枪、机炮射击。” 一阵弹炮横飞激起一片尘土,尘埃过后那些拿枪的中国人不见了踪影。中野冷笑几声,真是一群乌合之众,只会做偷鸡摸狗的事,两军决战又不敢。皇军大部队正在扫荡你们所谓的根据地,要把土八路统统杀光。 中野想扫荡期间自已留守和阳不能出问题,眼前这些乌合之众让扫荡部队回来对付吧,于是命令部队坚守城楼不得出战。 就在中野浮想联翩的时候,东门响起一阵枪声,一会守备东门的小队长打电话报告,东门遭袭三个士兵负伤,土八路就在城外,请求出击。 “不得出战。”中野对着电话吼了一声,急忙走下城楼骑*门奔去。 在东门中野看到,还是袭击南门的那伙人在这里捣乱,他们懒懒散散地趴在四处,似乎对城楼上的日军不屑一顾。别看穿的象叫花子,枪法却准的惊人,只要城楼上人一露头就是枪响人倒,转眼又有两名士兵受伤,日军小队长拔出战刀要带队冲出去。中野虽然也十分愤怒,还是克制着严厉制止小队长出城,说完不顾士兵讥笑的眼光回到南门。 不一会北门也来电话报告,两名士兵遭袭阵亡,中野去也不去,只是命令不可出城。中野想,土八路可能还会再到南门来,于是调来四五挺重机枪,不久这些人果然来到南门,中野立即命令开火,一时间七八挺机枪打得地上飞沙走石,中野看到虽然土八路队伍分散,还是打伤了几人。 “哟西!”微笑刚爬上中野的脸庞,却很快凝固了,城楼上几个机枪手被冷枪击中。小岛中队长刚一抬头,一声枪响把他的帽子打飞,气得小岛嗷嗷乱叫。 中野克制许久的怒火终于从心底蹿上来,他知道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岛不失时机地要求带兵出城,还指着城外说:“土八路跑了,他们有人受伤走不快,再不出城作战大日本皇军的脸面统统丢光。” 中野明白小岛话中的意思,是你命令不许出城作战,也就是你丢尽皇军脸面,你是大和民族的罪人!虽然小岛不敢把这话说出口,但在下属面前失去威信,今后也不好指挥,中野想到这里,命令小岛带两个小队日军和皇协军一个连出城追击。 “哈依!”小岛一个立正,转身召集队伍打开城门冲出去,从早晨憋到现在的怒气终于可以发泄了。 小岛带队伍一出城,发现八路军加快了脚步,远远的看到还背着几个人,他们不时回头打几枪,但都沒有打中目标。小岛本来对八路军的冷枪有几分惧怕,看到这个结果又兴奋起来:“支那人害怕了,枪也打不准了,快追。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出城作战,也不会造成士兵伤亡,这个胆小的中野。” 小岛一口气追了四五里,日军士兵个个气喘吁吁,一个连的皇协军在后面更是稀稀拉拉。奔跑的八路军时快时慢,追近了他们回头打几枪又加快脚步,离远了他们也放慢脚步,双方还不时打上一阵,虽然互相沒造成伤亡,也激起小岛一肚子怒火:“可恶的支那人,追上去叫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就这样两支队伍在路上展开狼追羊的竞赛,到了垛庄眼看狼要扑到羊身上,突然从垛庄冲出大批人马,最前面是十几挺机枪,刹那间日军倒下一大片。在前面奔跑的八路军回转身,手中枪的射击准确性也提高许多,羊变成虎,虎要吃狼了! 看到这些小岛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死无葬身之地,死无葬身之地,今天沒有葬身之地的是大日本皇军啊!” 冲出垛庄的几十挺机枪猛扫,上百支步枪齐射,转眼两个小队的日军大部分魂归岛国,接着又是手枪队点射,剩下的鬼子一个个带着遗憾,在这黄土地找到自己最后的归宿。皇协军和日军队伍有些距离,在机枪扫射中死伤几个,其余的吓得赶紧转身向和阳逃,骑兵排很快从两边包抄过来,一阵风掣电闪劈杀了几个。一个伪军见无路可逃,只得说:“弟兄们,八路军优待俘虏,我们投降。”说着带头举枪求饶。 骑兵排把伪军押过来,宋强认出那个带头投降的竟是马彪,把马彪带到朱钢面前,朱钢一看笑了:“马彪啊,你这是第几次被俘?” “两次,不,连新马店是三次。”马彪语无伦次,眼睛一转又表起功来:“司令员,我带头让弟兄们投降,给八路军送枪来了。” 朱钢冷笑一声:“好啊,既然送枪来,就把枪看看好。”叫来一个炊事班配备武器看押俘虏,俘虏背着收缴的拿掉枪栓的枪,等于运输队多了五六十人,日军机枪分到机枪排,部队立即分成三路向和阳城推进。 中野站在南门城楼上,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心情舒畅,终于消灭讨厌的骚扰者,也可以向扫荡的大部队表功,两个小队皇军和一个连皇协军消灭这些乌合之众还是绰绰有余。 中野踌躇满志地等待着,心里考虑向扫荡鲁城的最高指挥官报捷电报的草稿,可是等来的不是小岛的凯旋,而是铺天盖地身穿灰色服装的钢铁洪流。望远镜里中野看到六七百人的队伍里有枪有炮,向和阳三个城门奔涌而来,看来两个小队士兵已经玉碎无疑。中野终于明白,八路军的骚扰只是诱敌,自己同意小岛出城追击是多么愚蠢,八路军在野外消灭两个小队日军,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攻城。中野拿起电话向东北两门的守军下达死命令:“坚守和阳不得出战。” 现在中野手上只有四个小队日军和皇协军一个连,以及扫荡部队留下的带着几门重炮的炮兵小队,中野在东南北三个城门各放一个小队日军和皇协军一个排,一个小队作预备队,至于炮兵小队由于重炮搬不上城楼,还是留在兵营。 布置好这一切中野回到南门城楼上,城外响起八路军稀稀拉拉的迫击炮声,几挺机枪正在扫射,攻城的队伍一波涌来被城楼激烈的机枪逼退回去,又一波涌来还是退了回去,登城木梯也丢在地上。看到这些中野心里又有些得意:“八路军人再多,沒有重武器还是不行。”不过东门和北门传来猛烈的枪炮声,引起中野阵阵不安。 “叮铃铃”,中野拿起电话,传来守备东门小队长的声音:“东门告急,请求增援。” “土八路沒有重炮,攻不下城。”中野吼道。 “八路军迫击炮多,还有炸药包……”东门小队长讲到一半,只听“轰”的一声,电话沒了声音。 中野脸色一变,急忙带一个小队预备队向东门赶去,登上东门城楼只见这里的士兵死伤大半,几挺机枪也被炸坏,守门小队长一个胳膊耷拉着,还在用另一只手举着战刀指挥。突然空中传来了“咻咻”的声音,中野作战经验丰富马上意识到是炮弹,急忙就地趴下来,接着听到接连不断的爆炸,算算有十多门迫击炮。中野的脸色再次一紧,攻一个城门的八路军就有这么多炮,这些炮都是大日本制造的啊,被可恶的八路军夺去再来打皇军…… 中野知道遇上劲敌,心里再也不想什么报捷的电报,能守住和阳就是万幸。炮击过后中野抬头一看,不但东门的守军沒剩几个,连新增援的预备队也有些伤亡,那个小队长不见了踪影,只见地上一条拿着战刀的胳膊,紧握的手在慢慢松开。中野一阵恶心,紧接着是怒火往脑门上冲,拔出战刀睁着血红的双眼声嘶力竭地吼叫,那些活着的士兵爬起来向城下开枪,好不容易打退八路军的进攻。 接着北门也传来枪炮声,不一会一个满身血迹的士兵跑来报告:“大队长,北门告急。” 中野看预备队在东门走不开,想想南门八路军人不多攻势也不猛,派人传达命令:“调一半兵力到北门。”又无奈地让传令兵到兵营向扫荡鲁城的指挥官发报:“和阳遭八路主力袭击,危在旦夕,火速增援。” 朱钢和俞胜华趴在南门城外,听着东门北门传来的枪炮声,又看到南门城楼上日军枪声渐渐稀疏,两人对视了一下,俞胜华说:“可以发起总攻。”朱钢朝陈建国点点头,陈建国朝后挥几下旗,二十几挺机枪、爆破队、手枪排、神枪队和步兵排迅速进入阵地,陈建国又躬身向后跑去,不一会跑来报告:“迫击炮、步兵炮准备完毕。”朱钢再次拿起望远镜观察城楼,一会果断地说:“打!” 刹那间两门步兵炮、二十多门迫击炮一起开火,震得大地微微颤抖,许多八路军战士从沒见过自已的部队有这么多炮,从沒见过这么雄壮的场面,忍不住欢呼起来。朱钢也十分激动,也是第一次指挥如此规模的炮兵,心里说,铁拳,铁拳,这才是打击侵略者实实在在的铁拳! 两轮炮击把南门城楼炸成一片火海,城墙塌了一只角,城门却沒有炸开。炮击一停战士扛着木梯向前冲去,机枪朝城楼开火掩护,突然城门上面打开两个射孔,两挺机枪伸出来疯狂地扫射,冲锋的队伍顿时倒下一片,其余只得就地臥倒。神枪队不等命令,纷纷朝射孔射击,但射孔的角度十分刁钻,一挺机枪哑了,但巴掌大小的射孔内,另一挺机枪仍像毒蛇信子一般地吐着火。 陈建国的拳头狠狠地砸在阵地上:“想不到这里有鬼子的暗堡。”朱钢心里十分焦急,脸上却不动声色,此时冲锋队伍靠近城墙动弹不得,炮击会误伤趴在那里的战士。朱钢一挥手:“爆破队上。” 三个爆破队员拿着炸药包跃出阵地,借着扬起的尘土掩护,他们一会匍伏而行,一会向前猛跑几步,眼看快接近城墙,突然一阵机枪扫来,三人都倒在血泊中。 “第二组上。”朱钢命令。 三个身影从阵地奔了出去,跑不多远又被打倒在地。眼看两组爆破队伤亡,作为队长的武金彪心急火燎,不等朱钢再次命令抱起一个炸药包向前冲去,在他身边的陈建国一把沒拉住,只得大声叫道:“机枪掩护。” 武金彪躬着腰跑跑停停,还不时向左右迂回,城墙上射来的子弹在他四周的地上迸出火花,武金彪机警地躲避着跳跃着,突然随着一阵枪响,他晃了晃摔倒在地。大家正要喊,只见武金彪一个翻滚,滾到城墙边机枪射击的死角,艰难地向前爬去,大家的视线随着他爬行的身影慢慢向前移动。 武金彪伤口的血不停地涌出,染红身后的黄土地,一条血路慢慢延伸,通向侵略者盘距的城楼…… 他顽强地爬着,爬着,下肢已失去知觉,心里只有一个信念:炸毁机枪为战友开辟前进的道路! 武金彪终于爬到城门前,点燃炸药包,又艰难地站起来朝城外方向跑,跑了两步就栽倒在地,随即又被身后爆炸的气浪高高抛起。 爆炸后机枪不叫城门也塌了,朱钢一挥手“冲”,部队象潮水般涌向城门。进城后立即分出两个小队直扑东北两个城楼,其余的冲向兵营。 张华堂带人在瓦砾中刨出武金彪,他已是奄奄一息,倒在张华堂怀里断断续续地说:“团……团座,我沒给弟兄们丢脸。” “你是好样的。”张华堂抱着武金彪,声音哽咽。 朱钢跑过来:“你立了大功,坚持住。”武金彪看着朱钢,艰难地说:“没死在日本人的矿井,死在抗日战场,值。”说着头一歪牺牲了。 朱钢默默地抱着武金彪的遗体,一会猛的抬头:“张参谋,你安排一下,让担架队把武队长遗体抬走。”说着轻轻放下武金彪,转身向城里冲去。 鬼子兵营的四个碉堡喷吐着密集的弹雨,这里除了一个炮兵小队,就是中野带的从城门退回来的几十个残兵。兵营前是一片开阔地,一览无余沒有任何障碍物可利用,陈建国和杨大勇组织几次冲锋都沒成功,还造成一些伤亡。不一会迫击炮上来,打了几炮碉堡毫无损伤,倒引来鬼子的重炮轰击,不但毁了迫击炮,还炸塌几间民房压伤几个战士。 朱钢又调来十几门迫击炮,命令:“朝兵营鬼子炮兵打。”迫击炮三轮炮击炸得兵营一片火海,引爆日军炮弹,但碉堡仍挺立在那里,机枪仍在扫射。 杨大勇再次组织冲锋又沒成功,邹军带人跑过来,朱钢问:“北门怎么样了?” “鬼子大部分消灭,留一些人搜索残敌。” 俞胜华提醒朱钢:“从垛庄打伏击到现在有两个多小时,防备鬼子增援。” 朱钢点点头,只得说:“兵营还有一个多小队的鬼子,留着他们报丧吧。”吩咐杨大勇:“给你留一个连,鬼子出来就打,不要再冲锋,听到号声撤到南门外。” 陈建国叫来三个班长:“分别到东南北三个城门传达命令,抓紧消灭残敌打扫战场,沒有进城的部队不再进来,全部到南门外集合。” 俞胜华吩咐一个参谋:“找司务长带上钱,在城里巡视一遍,看到有老百姓毁坏的房屋赔些钱。” 朱钢听了十分赞赏:“好,让老百姓通过八路军的群众纪律了解八路军,这样才实实在在。”又说:“到城里看看。” 朱钢一行有一百多人,迈着整齐的步伐十分威武。战斗打响后城里老百姓紧闭大门,这时有大胆的人从门缝里向外观望,还轻轻说:“是中国的部队。”“是打鬼子的部队。” 俞胜华朝战士一挥手,大家放开喉咙唱起:“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一曲唱罢,又有战士喊起口号:“打鬼子参加八路军!”“不做亡国奴!” 朱钢微笑着看着战士,八路军用打胜仗鼓舞老百姓教育老百姓,中国不会亡,中国有希望!看着眼前的战士,朱钢不禁几年前家乡小县城的一幕,自己跟在红军队伍后面听演讲的情景…… 部队继续在城里行进,陈建国问邹军:“北门部队有多少伤亡?” “二十多。” “南门和兵营这里是三十多,还不知道东门怎么样。”朱钢的声音发涩。 俞胜华面色沉重:“这次战斗伤亡大了点。” 沉默了一会朱钢说:“这是东进支队成立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攻城是个硬仗,这次为了吸引扫荡鲁城的鬼子回援,是战略的需要,如果不是这样,现在还不宜攻打有坚固工事的县城,战士的攻城战术也不熟练。今后应尽量把鬼子引出来打,算一算打顺县援兵敌我伤亡比例是多少,现在打和阳又是多少。” 邹军也深有感受:“是啊,沒有特殊情况,还是要扬长避短。” 突然城东面响起一片枪声,大家听了一震,陈建国命令:“跑步前进。”跑到一个大院前,看见孙虎领着四五个手枪排战士朝院子里射击。 “怎么回事?”朱钢问。 “里面有二十多个汉奸,听老百姓说是刚成立的特务队,叫他们交枪,看我们人少还不肯投降。”孙虎恨恨地说。 邹军听了一挥手:“手榴弹,朝里砸!”几十颗手榴弹在院子里爆炸,里面一片鬼哭狼嚎。 朱钢命令:“来两挺机枪,冲。” 孙虎领着机枪手和手枪排战士边射击边冲,这时院子里一个汉奸叫道:“不要打了,我们投降。” 孙虎转身望着朱钢,朱钢沉着脸一声不吭,孙虎似乎明白了:“打,打死这些狗汉奸。”一边左右开弓,双枪射出正义的子弹。 朱钢踏进大院,只见二十多个汉奸东倒西歪,个个都是头戴礼帽,身穿黑色衣裤,手拿盒子枪。 孙虎冷笑一声:“叫你们交枪不交枪,临死想投降,晚喽。” 朱钢也冷冷地说:“一声投降就想变成免战牌,来指挥我们?特务队大都是铁杆汉奸、地痞流氓,留着也是祸害百姓,八路军走了不能让他们死灰复燃。” 俞胜华在一旁无奈地笑笑,表情复杂,朱钢问:“政委有什么不同意见?” “实践你是对的,但按八路军政策他们要投降就不应该再打,我是政委分管这些,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朱钢用手比划成射击的模样:“那就少说多干。”俞胜华再次无奈地笑笑。 朱钢一行继续在城里巡察,和阳城四五条街都不长,但商店不少紧闭着大门。走过一家关着大门的药店,朱钢灵光一闪叫住大家:“平时到鬼子控制的城里买药要冒多大风险,来看看。” 陈建国上前敲敲门:“老乡,老乡。” 半晌有个中年人打开门,一看满街拿枪的大兵,吓得倒退两步。朱钢跨前一步拱拱手:“老板,多有打扰,我们是打鬼子的八路军,想看看药店。” 药店老板见大兵和气才放下心,小心翼翼地说:“长官请,请。” 店堂里陈列的药不少,中药西药都有,还有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俞胜华问:“老板,这些药卖不卖。” “卖,……”药店老板似乎觉得说错了话,忙改口:“长官看中尽管拿。” 朱钢笑笑:“老板,我们是八路军不是土匪,是老百姓的部队。和鬼子打了几仗有些伤亡,部队药品不多,想买些药。” 俞胜华接过话:“按市价买店里一半的货,留一半今后你还要做买卖过日子。” 老板见大家十分真诚,放宽了心:“好的,好的,价格按平价。” 走出药店朱钢命令一个战士:“跑步到南门外,叫司务长多带些钱,再到医疗队叫一个大夫来。”又吩咐孙虎:“手枪队守在这里,买什么药听大夫的,该付的钱一定要付。” 临走俞胜华朝药店老板拱拱手:“老板,多谢了!” 药店老板十分高兴:“走好,不远送。”还轻声地自言自语:“真是仁义之师啊。” 走不多远,朱钢突然指着一个店招说:“政委你看。” 俞胜华一看:“是日本的株式会社。” 邹军问:“会社是日本什么组织?” “株式会社是日本的工业或商业机构,日本侵略中国蓄谋已久,战前不少军事间谋机关打着会社的牌子来中国刺探情报,开战后大部分间谍机关都公开化了。”俞胜华答道。 朱钢说:“不管他,进去看看。” 邹军向战士一挥手:“包围这里。”战士们哗的端起枪,枪口对准黑森森的大门,一个战士猛的踢了大门一脚,叫道:“开门,开门。” 好一会一个留着仁丹胡子的日本人打开门,战士一拥而上用枪逼着他,那人可能到中国已有几年,中国话说的还算流利:“我不是军人,是侨民是商人,做生意的。”战士也不理他,迅速冲进去保持警戒。 会社有五六间屋,大家一间间看过来,几间是办公室,其中一间有个保险箱,一间卧屋三四个日本人龟缩着。走到后院仓库,只见堆满了货,陈建国撕开外面的包装,发现是布匹、肥皂和一些日用品,也有一些食品罐头和香烟。 朱钢十分高兴:“好啊,这些物资部队需要,根据地老百姓也需要。”又想起了什么,说:“政委,你看怎么处理。” 俞胜华笑起来:“你已经说了,这些物资部队根据地老百姓都需要,还问我,想考考我。” 朱钢忙说:“沒有,沒有,听政委的。”邹军跟朱钢好几年了,还不知道朱钢的花花肠子,在一旁是一脸的坏笑。 俞胜华收敛笑容:“既使这个会社是纯粹的商业机构,也是日本掠夺中国资产的帮凶,他们的利润会被日本政府用来充作侵略中国的军费。前几天打矿场说过,今后有机会可以打些经济仗,对付日本的商业机构就是经济仗,敌伪资产全部沒收。再说,”俞胜华提高了噪门:“这样做,今后日本商人会要求军队保护,还可以分散鬼子的兵力,具有经济、军事双重意义。不过这几个日本商人如果不反抗,不要伤害。” 沒等朱钢说什么,邹军竖起大姆指:“好,这才是东进支队的好政委。”陈建国听了也点点头。 朱钢笑道:“我说听政委的嘛。黄国忠,到南门叫运输队和骡马都过来,再带一个排。”又一挥手:“把那个日本人押过来。” 仁丹胡子日本人在战士押解下走过来,朱钢用严厉的口吻说:“会社资产全部沒收,充作八路军军用,只要配合不伤害你们。” 日本商人一楞,头一摆叫道:“我是日本侨民,这样对待侨民,我抗议。” 俞胜华冷笑一声:“中日两国是开战国、敌对国,八路军沒有义务保护敌对国的侨民。” 邹军用驳克枪顶住他的脑门:“抗议你个头,沒枪毙便宜你了,要抗议就抗议日本军队沒保护好你。” “押过来。”朱钢领头走进办公室,指着保险箱说:“打开。” 日本商人脸色煞白,站立着不动,邹军用枪顶了顶他的腰:“自己打开给你留条命,等我们打开人财两空。”被逼无奈,日本商人颤抖着掏出钥匙打开保险箱,露出满满的银元,还有好几根金条。 朱钢指着保险箱对邹军说:“这些钱财亲自收缴保管,这里的事你负责。组织战士现在搬,搬完马上撤,杨大勇还在兵营那里顶着。” 见几个战士要进臥室搜查,俞胜华摆摆手:“他们的私人生活用品就不要动了。” 部队在南门城外集中,四周布置了警戒,医疗队抓紧救治伤员。城里悄悄跑来二十多个小伙子要求参加八路军,张大林把他们临时安排到担架队,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掩埋牺牲的烈士。 朱钢在日本株式会社留下战士,和俞胜华等人很快回到南门城外,一到立即分头行动,俞胜华负责统计伤亡情况、安排伤员和担架队,朱钢和陈建国几个研究下一步行动。 “现在是伤员多、担架多、运输队战利品多,这些非战斗部队行动缓慢,在大白天的平原行军,遇到鬼子麻烦大了。”陈建国有些忧虑。 “为保卫胜利成果尽快转移,张大林派人通知下去,已到的部队抓紧吃干粮,十分钟后按建制集合。”朱钢果断决定。 陈建国摊开地图:“总的行军方向是鲁城根据地,是现在就往鲁城赶还是找个地方先隐蔽起来。” “还是先隐蔽,虽然打和阳取得胜利,但千万不能大意,不然前功尽弃。离这里最近的日军是扫荡鲁城的两个大队,现在这样在平原上和鬼子大部队遭遇要吃亏。”朱钢想了一下指着地图说:“还是先转移到六里庄隐蔽,六里庄在通往李家池和孙家峪两条路的中间,晚上了解敌情后再决定从哪条路回鲁城。到了鲁城部队分成作战和后勤两部分,安顿好后勤,作战部队和鬼子周旋。” 俞胜华统计好伤亡情况:牺牲三十八,负伤四十一,其中重伤三人,连顺县战斗共有伤员五十六,“还有两个伤员沒处理好,伤员骑马躺担架,都安排好了。”俞胜华说着递来牺牲战士的名单。 朱钢接过名单,目光在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上扫过,脑海里浮现出他们的音容笑貌,俞胜华轻轻说:“司令员,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朱钢缓缓地点点头,庄重地把名单放进口袋:“司号员,吹撤退号。黄国忠,把宋强和林成有找来。”朱钢一边命令,一边让陈建国向俞胜华介绍下一步的行动。 “林成有,带手枪队再挑几个原来的弟兄,作为先遣队到六里庄,封锁消息准备迎接大部队。”朱钢吩咐赶过来的林成有,又转身对宋强说:“两个骑兵排穿上鬼子的军装到李家池,如果遇到鬼子抵挡一阵,再往别处引。注意和潘龙联系,让他们侦查孙家峪的情况,晚上派人到六里庄报告敌情。” 很快,骑兵排和手枪队朝不同方向出发。一会,孙虎领着手枪队来到集合点,药品和医疗器械装了两个箱子和几个包裹;邹军的人马也来了,运输队的骡马驮得满满的,战士们扛着战利品;杨大勇带部队最后到,有两个轻伤员。 部队出发,一前一后是机枪排,中间是后勤、医疗队、伪军俘虏和步兵,部队先往东走了七八里再往六里庄赶,绕一个圈多走了十来里。行前按朱钢的要求,每个战士个人补充弹药,大家都习惯了,在敌占区时刻保持战斗姿态。行军的队伍除了机枪排沒扛战利品,每个战士都扛了一些,连朱钢和俞胜华也背了两支步枪。临出发俞胜华给俘虏的伪军说了一通话,让他们继续扛战利品,他们大部分扛的是布匹和日用品,只有少数人背着去掉枪栓的枪。 部队不走大路专走小路,还尽量往有树林的地方走,朱钢心里有个担忧一直沒说出来,就是担心鬼子的飞机,不过还算太平,一路上前没有阻击后没有追兵。朱钢估计扫荡鲁城的鬼子不是主力,沒有空军配合,主力都扑到太行山了。想到太行山,就想起东进支队这几天的战斗,不知对太行山反扫荡帮助大不大。不管怎样,几次战斗消灭鬼子好几百,又武装了自已,朱钢胸中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就应该这样消灭鬼子的有生力量!多打死一个鬼子,多一分抗战胜利的希望,敌强我弱状况起一分变化。” 走了十来里,部队在一片树林里稍作休息,一些在南门城外沒来得及吃干粮的战士赶紧向炊事班要吃的。 朱钢见了笑道:“今天不吃干粮开洋荤,缴获的食品罐头留一些给伤病员,其余的吃掉,既填饱肚子又减轻负担。” 不管原来吃沒吃过干粮,每个战士都分到食品罐头,会抽烟的还分了两三包烟,连俘虏的伪军都有。大家一阵狼吞虎咽,吃完不忘挖个坑把空罐头和烟头埋起来。 部队继续行军,原来驮罐头的两匹马空了出来,俞胜华亲自带人把马送到医疗队,在他的严厉命令下陈海远和一个动手术的大夫才骑上马。俞胜华和医疗队一起行军,一边了解伤员情况。 走了沒几步有人向朱钢报告:“两个伪军俘虏乘人不备携空枪逃跑了。” “什么?”朱钢一听十分震怒,俘虏逃跑是投敌还是干什么,万一向日军报告支队的行军路线和目的地就麻烦了,“往什么地方去了?” “在那。”战士朝前一指,二里地外隐隐约约看到两个人影,不但在步枪射程之外,开枪也容易暴露目标。 邹军和孙虎几个闻讯赶了过来,朱钢指着前方人影说:“孙虎,带人骑马把他们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孙虎飞快跑到手枪队挑了三个人,又到运输队把四匹马驭的货卸下来,飞身上马向逃兵追去。 朱钢沉着脸注视逃兵的身影,心想,决不能让逃跑之风在俘虏中蔓延! 一个文化干事走过来问:“司令员,逃兵抓回来怎么处理?” 朱钢一回神,说:“你看呢?” “还是多教育,他们是俘虏,我们有政策。” 朱钢楞了楞,脸上浮出一丝冷笑:“你觉得这样教育的结果会怎样?” “当然是伪军进一步了解八路军,我们是仁义之师。”那个文化干事有些得意。 “我认为结果不是这样,而是俘虏的集体逃跑或暴动,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俘虏,做任何事都不会受到惩罚。”朱钢板着脸又说了一句:“什么时候俘虏成了金字招牌?” “不会这样吧,”文化干事有些惊讶:“可以试试。” “我不敢试,”朱钢目光凌厉语气坚定:“不敢拿战士的生命来试。” 孙虎几个骑马很快追上逃兵,跳下马不搭话一顿拳脚把他们打翻在地,往马上一扔骑马回来。 “捆起来!”朱钢冷眼看着瘫在地上的逃兵大声喝道,一边示意孙虎把逃兵带到伪军队伍面前。 “当皇协军为鬼子办事欺压百姓本来是死罪,八路军对放下枪投降的弟兄优待,不打不骂还和我们吃一样的伙食。让你们背战利品是你们在赎罪,到了目的地自然会释放,是走是留全凭自愿,八路军一言九鼎决不食言。但是,对死心塌地的汉奸决不轻饶。”朱钢威严地注视着伪军,叫道“孙虎。” “到。”孙虎严肃地立正。 “立即处决,不要用枪。” “是。” 孙虎一挥手,几个战士上来用破布塞住逃兵的嘴,拖到远处庄稼地里,一会传来两声闷哼。 “再一次强调,行军中有反抗者、逃跑者、丢弃战利品者、动摇军心者一律就地处决。”朱钢顿又顿又说:“也许有的弟兄会讲,马彪已经三次被八路军俘虏,不照样优待吗?马彪是作战放下武器,我们就优待。过一会释放大家,今后不当伪军更好,如果有人不得已再当伪军,和八路军作战只要投降还可以优待。但是现在当俘虏必须老老实实,必须服从八路军的安排。” 那个文化干事和朱钢谈话后还是死脑筋,悄悄跑到医疗队向俞胜华反映。 “司令员会怎样对待逃跑的俘虏?”俞胜华问。 “看样子枪毙,你是政委,要执行八路军的俘虏政策。” “我是政委,在部队贯彻督促执行党的各项政策,现在司令员执行俘虏政策很正确。”俞胜华严肃地说:“倒是你,理解片面。” 第二十一章 鲁城斩敌 部队下午到达六里庄,林成有汇报:“已号好房子,部队先休息,老乡在准备晚饭。” 朱钢说:“好,动员些人临时参加运输队,到了根据地就让他们回家,再借几辆大车。” 林成有一拍胸膛:“没问题。” 俞胜华到临时指挥部一放下背包就说:“我到医疗队看看,有些伤员还要作进一步处理。” “带一个排去帮着打杂,那些伪军俘虏怎么处理?”朱钢问。 “动员一下,愿意参加八路军的留下,不愿参加的释放,不要让他们到根据地。留下的现在来不及教育,分散安排,释放的也等天黑再放。”俞胜华想想又说:“这样,我到医疗队安排好就到俘虏那里,一会你也过来。” 朱钢点点头,对陈建国说:“接下来部队分成作战、后勤两部分,作战部队要精练,非战斗人员全部到后勤。各连排如有损坏的枪支调整好,多余的武器集中到运输队,九二式步兵炮在山区行动不便,让刘得彪带人把步兵炮拆散交给运输队,暂时不用的掷弹筒也交给他们,你去安排一下。” 陈建国想想说:“打和阳又缴获几门迫击炮和十几挺机枪,还要再配人。” 朱钢摇摇头:“炮兵一时凑不齐,就按打和阳的数量,机枪给骑兵排。” “这么多机枪都给骑兵排?” “对,都给骑兵排。”朱钢微笑着说:“顺县战斗战士扛着机枪骑马在打援和打点两处跑,给我很大启发,现在有了武器,我想把骑兵装备成机枪骑兵,成为东进支队的快速部队。” 伪军俘虏集中在一个大院,他们背的战利品已交给运输队,朱钢和邹军、张大林来到时,俞胜华正给俘虏讲话:“国家有磨难,儿女当自强。虽说你们当皇协军不是自愿的,但八路军杀鬼子,皇协军帮鬼子,谁光荣谁不光荣,大家心里应该有谱。” 朱钢接过话题:“对!当汉奸为鬼子卖命,鬼子却不把伪军当人待尽当炮灰,死了也不留个好名声。部队要执行战斗任务,愿意参加八路军我们欢迎,想回家发路费。”朱钢环顾俘虏说:“都是中国人,要回家,八路军决不会为难大家。” 马彪从俘虏中走出来大声说:“我参加,弟兄们,大家都参加八路打鬼子。”慷慨激昂表现得十分抢眼。 朱钢看着马彪,心想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站出来带头总是好事。结果一大半俘虏愿意参加八路军,由邹军、张大林领走,二十多个回家的每人发两块大洋,还在院子里待着。 朱钢和俞胜华商量了一下叫来马彪:“马彪啊,你带头表示参加八路军,是为抗战出力啊。” 马彪满脸堆笑:“是啊,是啊,我早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俞胜华笑笑说:“可不少皇协军弟兄还不懂这个理,你还是回去,遇到当兵的弟兄多说说。” 其实马彪参加八路不是真心,只不过想表现一番,见俞胜华让他回去,忙说:“我听政委的。” 俞胜华叫司务长发十块大洋给马彪,和其他回家的俘虏待在一起。马彪回到俘虏堆里敲着大洋得意地说:“看,带头说一句话就多领八块大洋,今后大伙多学着点。为鬼子做事能应付就应付,千万不能有血债,不然八路不轻饶。遇到八路早交枪早活命,当了俘虏老老实实,八路不怪你当十次八次俘虏,就恨你逃跑,看那两个死鬼多冤。” 黄昏骑兵排和侦察队回到六里庄,宋强汇报道:“骑兵排在李家池通往和阳的路上遇到一个大队的鬼子,稍有接触鬼子回和阳,我们再到李家池找到侦察队。” “好。”鬼子一下子抽回一半兵力,攻打和阳起到了作用,现在鲁城只有日军一个大队,朱钢和俞胜华对视一眼,微微放宽心。 潘龙说:“鬼子扫荡从和阳出发,经李家池、梁山口到鲁城,鬼子急于想占领鲁城,开始沒有分兵,一路上几个村的乡亲大部转移损失不大。因时间紧,我们找几个老乡问了问情况,还沒联系上乡中队和民兵。” “知道鲁城和孙家峪的情况吗?”朱钢和俞胜华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宋强和潘龙摇摇头。 报务员这时来报告:“鲁城支队部来电。” “念。” “朱、俞首长:扫荡日军分作几路在鲁城、南李村和马里沟,企图摧毁我根据地及民主政权,并四处搜寻军械所,一部日军回和阳。县大队和县府分别带领乡亲转移,孙家峪一带目前无敌情。” 朱钢思考了一会说:“敌情已基本清楚这样安排,部队都从孙家峪回鲁城。后勤政委带领,有医疗队、伤员、参谋队、电话班、爆破队和部分运输队、担架队,到孙家峪一带山里隐蔽,电话班和爆破队配武器和孙家峪乡中队一起兼作后勤保卫。 “其他是作战部队,两个骑兵排单独组队,加上掩护伤员留下一个排,现在两个大队四个连有三个连是两个排,孙勇钢游击队组成三个排补充进去,保证每连有三个排。孙祥到参谋队,补充排解散和原伪军俘虏充实各排,这样每个排除去战斗减员,不满员也不差很多。 “再看敌情,日军在鲁城、南李村和马里沟,虽然不知道鬼子各部分的具体兵力,一般鲁城是主力,还是采取集中优势兵力的原则,作战部队分为三部分。 “宋强率两个骑兵排到鲁城至马里沟的半路隐蔽待机,陈建国率二大队二连及二大队部分炮兵和机枪排到南李村,其余由朱钢、邹军和张大林率领到马里沟,这部分是主力。马上出发,半夜分别到达目的地,马里沟和南李村立即发起夜袭,重点是马里沟。鲁城有城墙,骑兵排不攻城,鬼子如出城在野外截杀。” 俞胜华补充道:“南李村和马里沟的老百姓大都疏散转移,只要不伤着老百姓,迫击炮朝村里尽情打,炸坏房子八路军给老百姓盖新的,消灭了鬼子怎么都好办。” “对,争取夜袭消灭马里沟日军一部或大部。”朱钢坚定地说:“虽然鬼子兵力撤回和阳一部分,在根据地还有一个大队,总的态势依然是敌强我弱。明天的战斗视情况再定,或统一行动,或各自为战,不断袭击疲劳敌人,总之多消灭鬼子有生力量。如果鬼子分出小部队就吃掉他,尽量阻止敌人到更多的乡村,减少根据地和乡亲们的损失。” 部队出发了,后勤伤员多担架多,朱钢想乘天还亮路好走早点赶到孙家峪。 骑兵不少马暂时由轻伤员骑着,一路上朱钢把宋强叫到身边说:“骑兵配了机枪,在马上边跑边射击要提高准确性。” “射击单个目标准确性差些,但对群体目标震撼力大,最大的特点是可以快速近敌快速离去,减少自身伤亡。” 朱钢表示理解:“实战中发挥骑兵机枪的威力,就象移动的机枪阵地,你认为对骑兵威胁最大的是什么?” 宋强如实相告:“还是敌人的炮兵。” “骑兵可以分成几组,一组专门对付炮兵,也是快速接近敌炮兵阵地射杀炮兵。到了目的地和大家商量商量,关键是提高战斗力。” “好的。”宋强若有所思。 朱钢又说:“对上次打顺县鬼子仓库用马驮炮在两个战斗点跑,有什么感想?” “上次因为炮少,马只是运输工具,其实炮兵可以常规配马。” “对,也要成为移动的炮兵阵地,迫击炮和掷弹筒都是轻型炮,马驮得动。这样一来可以快速转移,防止敌人炮火报复,二来可以快速到达新的阵地,一次战斗实行几次炮击。” 宋强笑了:“就象步兵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机炮骑兵也是开几炮换一个地方。” “是这样,毕竟鬼子的炮火比我们强。不过一门炮要配几匹马,马要驮炮和炮弹,到了阵地马还要有人看着。” “一门炮配三个战士三匹马,一个主炮手两个副炮手,副炮手的马都驮炮弹,其中一个副炮手在战斗时专门看马。”宋强又说:“这些马都要是经过训练的军马,普通的马听到炮响会惊,上次在鬼子军马场打死那些马可惜了。” 朱钢无奈地一笑:“当时情况紧急,再说那么多马一下子也带不回来。” 到了孙家峪,朱钢和俞胜华紧紧握手。“司令员,你的担子重,注意安全。”俞胜华语重心长。 “你任务也不轻,这么多非战斗部队还有伤员。” 俞胜华又和陈建国、邹军、张大林几个亲切握手:“反扫荡胜利了,我摆酒席为大家庆功。” “政委,这酒席是摆定了。”陈建国几个满怀信心。 夜色中部队继续行军,他们行进在苍茫大地,为祖国的命运随时准备浴血奋战! 朱钢带领部队隐蔽在离马里沟半里地的一个树林,邹军和侦察队到镇里侦察,战士们休息恢复体力做战斗准备。 约半小时侦察队抓了一个伪军俘虏回来,邹军说:“镇里鬼子兵力不少,几个路口都有哨兵,沒能到街上侦察,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活口。” 侦察员拿掉塞在俘虏嘴里的破布,用枪顶着他的脑袋:“老实回答问题,不老实宰了你。”俘虏一下子瘫在地上,脸色煞白。 朱钢看着俘虏平和地说:“鬼子侵略咱们中国,杀中国老百姓,你不恨吗?老实回答就放了你。” “马里沟有多少鬼子,都住在哪?”张大林问。 “有皇……不,有鬼子一个大队部带两个中队,皇协军一个连,住在街上。”俘虏哆哆嗦嗦。 “具体住哪几间屋?” “鬼子住在几个商店和老百姓家里,皇协军在骡马大店。” “镇里还有老百姓吗?”朱钢问。 “沒有,都跑光了。”俘虏摇摇头。 “鬼子有沒有炮兵、骑兵,住哪里?” “沒有骑兵,两个中队有一个是炮兵中队住在山货店一带。” “鬼子大队部住哪里?” “在镇中的一个大屋。” 邹军问道:“其它什么地方有鬼子,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我们从城里刚过来,那里沒吃沒喝的,下一步找八路军的兵工厂。城里有一个中队鬼子,听说南李村也有。” 朱钢看问得差不多朝侦察员挥挥手:“先把他看起来。”待俘虏走远说:“敌情发生变化,马里沟是鬼子的主力,大家看怎么打?” 众人一阵沉默,八路军的战术一直是集中优势兵力先打小股敌人,而且兵力要达到鬼子的三四倍,这次也是估计马里沟只有一个中队左右日军来安排的,现在面对的却是鬼子主力。 邹军最先表态:“还是打,打和阳伤亡比较大那是攻城,马里沟沒工事,打一个突击敲他一下。” 一个连长说:“是不是再拖上小鬼子一阵,拖累了再打?” 张大林说出自已的看法:“按理说应该先打小股敌人,但既然来了就应该打。我们的重武器不少,迫击炮有五十门,机枪六十挺,弹药也充足,再加上是突袭不会吃亏。” 朱钢问刘得彪:“炮兵现在炮击目标有把握吗?” 刘得彪皱着眉头有些为难:“马里沟虽然地形熟,但目标看不清,又沒事先测量,恐怕要试射三四次。” “如果目标先打起来有火光,目测后试射一次行不行?” “行!” 朱钢一挥拳下了决心:“时间紧迫不多讨论,虽然鬼子是主力,我们也有不少有利条件,比如重武器多弹药充足,马里沟的地形熟,鬼子沒工事沒防备。”考虑了一会说:“部队分为突击队和炮兵两部分,突击队由邹军带队,每人手臂扎了一条白毛巾。一大队一连长张长生带两个排,配机枪十挺,专门对付山货店的鬼子炮兵中队;二连长杨大勇带一个排配机枪十挺,对付鬼子大队部;其余的机枪排、手枪排、侦察队和各连排混合组成若干突击小队,分别对付其它鬼子驻地和皇协军;神枪队到各部,对付重要目标。” “是。”邹军语气坚定。 “刘得彪指挥炮兵,”朱钢面向刘得彪:“设两个阵地,预先在两处安排好炮弹。” “是。”刘得彪也是一脸的严肃。 朱钢又指指一大队作战参谋:“带医疗队、运输队留在树林,作为部队的最后集合点。” 张大林见半天没有提到他,紧忙问:“我的任务呢?” “你带一个排作预备队留在指挥部,指挥部设在炮兵阵地,预备队兼顾炮兵的搬运。” 张大林本想提出参加一线战斗,又一想情况紧急,不应该干扰司令员的决心和作战计划,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朱钢神情严肃地说:“战斗这样安排……” 马里沟镇口三个哨兵在走动,长长的身影在惨淡的月光下移动,似鬼影幽灵。 突击队悄悄接近镇口,侦察员和手枪排走在最前面,乘鬼子哨兵转身,几个人影快步跟上。哨兵好象听到动静,刚一回头几把尖刀带着风声飞来,一个鬼子睁大眼睛望着钻进自已胸口的不速之客,嘴里咕噜了一句:“中国武术,大大的利害……”身体晃了晃栽倒在地上。 不用说消灭鬼子哨兵的是手枪排“飞刀李”、孙虎等人,突击队在邹军带领下向镇里扑去—— 张长生和十名机枪手并肩跑着,身后两个排战士人人拿看手榴弹,弦已套在手上; 杨大勇也端着一挺机枪,和身边的机枪手一样紧扣扳机,一有动静枪口立即会喷出复仇的怒火; 手枪排和侦察队个个手持双枪,大张着机头在奔跑中寻找猎物; 一个神枪手爬上镇口一间无人的房顶,另一个紧贴墙根,警惕的双眼注视着四周,其他人随着部队向前奔跑; 战士们在奔跑、在跳跃,象挣脱锁链的醒狮要发出冲天怒吼;战士们在跳跃、在奔跑,人人抱着一个信念:让鬼子成为梦中之鬼,到东瀛岛国游荡吧…… 沙沙的脚步声惊动日军大队部前的哨兵,一拉枪栓刚要问话,邹军抬手一枪,清脆的枪声刺破宁静,发出战斗号令。 立刻,已经到达目标的突击队,手中机枪“嘟嘟嘟……”“哒哒哒……”地响了起来,手榴弹飞蝗般地飞向鬼子睡觉的屋里,沒有到达目标的战士加快脚步,不一会也都响起枪声。 子弹的流光和手榴弹爆炸的火光,在黑夜里发出残酷的美。这美是拿起枪保卫自己土地的农民、失去亲人的老百姓、放弃学业毅然投身抗击侵略者战场的学子,用赤子之心编织的献给祖国带血的花!这美激起侵略者横飞的身躯、绝望的哀叫、慌乱的奔跑…… 朱钢和张大林站在炮兵阵地,虽然看不真切镇里具体的战况,但从枪声判断,大部分目标都已交火。 镇里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手榴弹的爆炸也连锦不断,还夹杂着鬼子的吼声。 “日军反击了,人数还不少。”朱钢听着枪声估计战斗进展,望着身边的炮兵,他们一个个神情凝重,等待炮击命令。 一阵猛烈的手榴弹爆炸后,镇里响起撤退号声,刘得彪站在高坡大声喊道:“炮兵预备!” 撤退号再次响起,这是步兵撤到安全地带的信号,“试射!”刘得彪命令,三颗迫击炮弹出膛飞向镇里。 朱钢、张大林和刘得彪都举起望远镜,刘得彪观察一会报了几个射击数据,又命令:“连续齐射!” 五十颗炮弹呼啸着飞向天空,象醒狮的怒吼震得大地微微颤抖,在夜空划出一条条火红的弧线,接着又是第二批、第三批。炮弹落到镇里的街上,把一伙乘突击队撤退刚组织起来冲锋的日军炸得东倒西歪;炮弹炸毁几间日军住宿的房屋,倒塌的房梁压住苦苦挣扎的鬼子;炮弹又引爆日军驻地的弹药,掀起巨大气浪把鬼子抛向空中…… 五轮炮弹迅速发射完,“吹号,炮兵转移。”朱钢命令。 炮兵和预备队战士扛起迫击炮奔向炮兵第二阵地,朱钢和张大林也扛起一门迫击炮,发烫的炮身差点把他们的手烙出泡来。 听到炮兵的号声突击队转身又向镇里冲去,虽然日军遭受很大的杀伤,在军官的嚎叫下,沒死的、几处沒遭到打击的士兵都拿起枪,不少鬼子**着身体也顾不上穿衣服。 鬼子的机枪射出密集子弹,在镇里街上织成火网,压制突击队的冲锋,迫击炮也开始发射,一些战士中弹负伤。几门步兵炮向支队的炮兵阵地炮击,好在那里已是一片空地。 邹军眼看冲锋受阻,一边招呼神枪队向前运动,一边示意大家扔手榴弹。战士们趴在地上,拉好弦叫了声“一二三”,几十颗手榴弹扔向鬼子,乘着爆炸的硝烟,几十挺机枪喷着火向前冲去。 朱钢在第二炮兵阵地命令张大林:“带预备队从其它方向攻击马里沟,最后在集合点汇合。” 预备队这支生力军一上去就是猛冲猛打,很快突破日军临时组织起来的防线,指挥的日军军官一阵怪叫,从一间屋里冲出十几个鬼子。 张大林见状大声命令:“扔手榴弹,全体臥倒!” “轰隆隆”手榴弹爆炸后,预备队趴在地上又是猛烈射击,转眼十几个鬼子所剩无几。 又是两次撤退号声,朱钢和刘得彪再次组织炮击,炮弹首先飞到鬼子的步兵炮阵地,三轮炮火把步兵炮阵地周围炸了个遍。后两轮炮弹专炸鬼子的迫击炮,刚才的战斗刘得彪把这些火力点看得清清楚楚,早已计算好射击参数。五轮炮弹发射完战士们扛起迫击炮就走,日军炮弹也朝这里飞来,有几个战士中弹负伤。 镇里很快响起机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又一场殊死搏斗开始了! 朱钢赶到树林集合点,作战参谋汇报:“伤十六,牺牲九名,伤员正在做手术。” “组织运输队安葬烈士。”朱钢紧张地思索,他要考虑下一步战斗,一会叫道:“黄国忠,地图。” 黄国忠把地图在地上辅开,又拧亮手电筒,其实朱钢对马里沟一带地形了如指掌,但还是要看看才踏实。 朱钢用手遮住电筒光亮,在地图上把鲁城、马里沟、南李村及通向李家池一带仔细看了看,心里默默念叨几句,吩咐黄国忠:“叫刘得彪来。” 刘得彪来后朱钢问:“炮兵伤亡多少?炮弹还够打几轮?” “伤四名,牺牲两名,炮弹够打四五轮。” 朱钢又问:“估计一下刚才的战果,谈谈战斗特点。” “大约消灭鬼子一个中队,鬼子很顽强反应也快,我们那样猛烈的炮火他们还能很快反击,说战果不如在公路上打顺县援兵时大。” 朱钢又问:“再估计鬼子下一步会是什么样的行动。” 刘得彪思考片刻说:“鬼子的兵力分为鲁城、马里沟和南李村三处,马里沟是鬼子主力,可能也是指挥机构,现在遭到重点打击。鬼子下一步一是马里沟固守待援,二是突围,或向鲁城或向南李村。” 朱钢也是这样考虑,现在和刘得彪不谋而合使他决心更加坚定:“无论固守待援还是突围,鬼子都要上公路,在公路上打。” “这样好。” “不管鬼子是鲁城增援马里沟,还是马里沟向鲁城突围,我们都把主力放在这一段。”朱钢思考了一会又说:“刘得彪你带一部分炮兵支援陈参谋,这几天对南李村的鬼子缠住打,吃多少是多少。如果鬼子往和阳撤,让开大路放他走,事先派一个排赶到梁山口大拐弯处的山上,主要用手榴弹打鬼子的尾巴。” “是。” 朱钢又说:“刚才你说鬼子反应快,这里集合点也在步兵炮射程之内,这么多人在一起难保不弄出声音,要赶快转移。你去组织炮兵,十分钟之内出发,把作战意图告诉陈参谋。让高林带炮兵和运输队先往鲁城撤,我等突击队来了去赶他们。” 马里沟枪声渐渐稀疏,朱钢走出树林迎接突击队,首先到达的是张大林带的预备队。 张大林气喘吁吁地说:“镇里还有部分鬼子,预备队伤四人,不碍事都是轻伤。” “伤员送医疗队。”朱钢把下一步作战计划告诉张大林,吩咐:“你带预备队先走,我等邹军。” 张大林急忙说:“还是司令员带预备队先走,你要布置战场,我留下来和邹军带突击队。”说着去集合预备队。 朱钢想想也是,转身带预备队追赶炮兵,临走时特别强调:“突击队来了赶快走,防止鬼子炮击,在孙庄过去的洼地汇合。” 朱钢一行很快赶上炮兵,安排一个步兵班在前面当尖兵,同时注意和骑兵排联系,隔一段路留一个战士等后续部队。不久集合点传来炮声,好在不太密集,朱钢听了心里一紧,不时回头朝集合点了望。心想,战斗第一阶段取得胜利,但千万不能大意,不少战斗就因为最后时刻的大意而遭受重大损失转胜为败的。 不一会来到离马里沟四里地的孙庄,朱钢叫来高林:“派人在这里放十门迫击炮,马里沟的鬼子如果往鲁城撤,放过先头部队打后面的步兵炮,主力在前面一里的洼地布一个口袋。” 部队继续前进很快来到洼地,这里是鲁城至马里沟的中间地段。公路从洼地经过,四处开阔无遮无拦,朱钢知道仗打到现在已不存在偷袭,鬼子到这里至少是无野战工事可依托。 朱钢把部队布置在离洼地不远处的高岗上,高岗离公路的距离在机枪的射程之内,冲锋十分钟就能到。很快邹军和张大林带突击队和医疗队赶来,尖兵也找到骑兵排的宋强。 张大林说:“集合点遭鬼子炮击造成十来个轻伤。” 宋强也汇报:“鲁城的鬼子还沒动静……” 朱钢手一挥:“不多说天快亮了。”命令道:“大林,你带一个连到鲁城城关附近,如果鬼子出城放他们走,打鬼子尾巴往马里沟赶,再相机占领鲁城;如果是城外的鬼子进城,截住打。骑兵排到洼地往前两里地寻找战场,不管是城里出来的鬼子还是要进城的鬼子,都快速近敌猛烈开火,两遍扫射就走。然后绕过鲁城取道孙家峪再经新马店,到李家池以北的村庄换上鬼子的军装隐蔽待机,任务是袭击从鲁城回和阳的鬼子,我估计鬼子在根据地待不了几天。不要求你们全歼日军,只要多杀鬼子就行,我和邹军在这里再设一个战场。 邹军兴奋地说:“司令员对鬼子是一口一口地吃。” 朱钢豪迈地一笑:“对,这一路安排了六七个战斗点,每个点咬一口加起来就是不小的战果,不能让鬼子在根据地顺顺当当。只要组织的好,就能尽早粉碎鬼子的扫荡。” 张大林接过话题:“在野外消灭鬼子,战果大伤亡少。” 朱钢抒了口气说:“这只是我们的战斗设想,还不知鬼子是什么打算,战场上情况千变万化兵无常势,大家要灵活机动随机处置。宋强留两个骑兵给我,临时作为骑兵通讯员,你们那里有情况及时报告。” 张大林和宋强带部队走后,朱钢让邹军布置阵地,派出骑兵通讯员分别到孙庄和马里沟侦察,口述电文给支队部发报:“马里沟夜战消灭日军一个中队,今晨仍有一场激战,鲁城战事不日可告一段落。县府和县大队速回鲁城一带,着手恢复工作。” 望着天边渐渐起来的一抹亮色,朱钢思绪万千,回鲁城后战斗计划一再调整,反扫荡进展比预想的要快,这样根据地和老百姓的损失可以减少很多,朱钢心中十分欣慰。 日军大队长松田神情沮丧地站在马里沟指挥部,望着身负重伤的联队长一筹莫展。 回想几天前的情景是何等的威风,从和阳到鲁城那些中国军队望风而逃,鲁城不是八路军的所谓根据地吗,不是照样向大日本皇军敞开大门,就象中国众多的城市,帝国的军队到哪里都是所向披靡,谁也别想阻拦。不管是中国的中央军、晋绥军,还是什么八路军,在大和民族勇士眼里,这个军那个军不是逃跑军就是投降军,一个国家有那么多什么军,可见国家的腐败和分裂,大日本只有一个军——战无不胜的皇军! 渐渐这种威风的感觉减弱了,占领一座空城算胜利吗?虽然在城里也搜到一些中国人,这些中国人也倒在武士的刀下,但几天的奔波还沒有进行一场象样的战斗,那些八路军不消灭终究是个祸害,皇军扫荡的目的,就是摧毁根据地杀光抵抗武装。 和阳守军中野的来电给联队长和松田当头一棒,皇军扫荡八路军根据地,他们袭击我们的占领地,而且还不象皇军扫荡看不到八路军的影子,八路军袭击和阳已杀伤大部分驻守部队。联队长愤怒了,威风的感觉荡然无存,和阳当然要救,扫荡也要继续,不能这样草草收场。派出去的探子已了解到附近山里有八路军的兵工厂,捣毁兵工厂回去也好有个交待,于是派一个大队回援和阳,联队长率松田大队仍留在鲁城。 可是半夜八路军的袭击改变了这一切,联队长在第一轮炮火中受重伤,那铺天盖地的炮弹、手榴弹、子弹,使多少皇军士兵在睡梦中光荣献身,现在想起来松田心里还一阵惊恐,什么时候自已也这样梦回岛国啊! 好不容易击退八路军的袭击,收拢部队两个中队日军只剩一半人马,两个连的皇协军,除了死伤另外的不知去向。松田和一个中队长站在联队长面前,不用汇报联队长也知道结果,勉强说了一句:“回……回和阳。”就昏了过去。 部队受到这么大的创伤,松田是愤怒和不服气,八路军只会偷袭不敢拉开架势决战,不是真正的军人。不过松田脑海立刻浮现皇军无数次对手无寸铁中国老百姓的屠杀,战场上使用毒气弹,使用后又对国际社会矢口否认的情景。皇军也不是真正的军人,大家都是为了达到目的,采取各自的方法。想到这里,松田不禁对组织夜袭的八路军指挥官产生几分钦佩。 愤怒、不服气和钦佩在松田心里转了个圈,还要面对眼前的现实。松田有心继续扫荡,可部队损失惨重,联队长身负重伤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沒有很好的治疗恐怕要“为国捐躯”……想到这里松田打了一个寒颤。除了联队长这里自己是最高军衔,联队长已有回和阳的命令,他也想保住命,如果自已擅自决定继续扫荡,影响联队长的治疗责任承担不起。 松田叹了口气叫来报务兵:“发报,马里沟遭袭皇军损失严重,联队长负伤生命垂危。鲁城部队向马里沟开进,南李村中队靠拢马里沟接应指挥部回和阳。” 清晨,鲁城上空冒出浓烟,好几里远的洼地都能看见。 “鬼子撤退了,临走还要造孽。”朱钢指指鲁城方向的浓烟对邹军说。 邹军一咬牙:“鬼子不是人,造了孽想走沒那么便宜,对鬼子只有一个办法——杀光,让他们的鬼魂来赎罪。” 朱钢朝孙庄和马里沟方向望了望:“那里还沒有动静,邹军,你估计鬼子是什么打算?” 邹军想了想:“鲁城鬼子出城,他们想撤回和阳。” “有可能,”朱钢点头说道:“原来估计鬼子往鲁城撤,鲁城的鬼子再出来接应,因此把主力放在这里,现在情况不是这样。” 正说着派到马里沟的骑兵通讯员飞马前来报告:“南李村鬼子有往马里沟靠拢的迹向。” “敌变我变,现在马里沟和南李村之间是鬼子的主力,陈参谋那里兵力太少。通讯员立即到孙庄,通知炮兵往马里沟赶,跟在鬼子后面,等陈参谋打起来他们再炮击。”思考片刻朱钢对邹军说:“鲁城出来的鬼子一个中队,大林和骑兵排吃掉一部分口,我带十挺机枪支援陈参谋,你吃掉这股敌人有问题吗?” “沒问题,兵力有两个连和直属队,机枪和炮也不少,实力超过鬼子。”邹军信心十足。 “仗打到现在弹药消耗不少,就靠这里全歼鬼子缴获补充。战斗结束后再赶到马里沟打扫战场,那里的部队一路跟踪鬼子到梁山口,如果鬼子分出小部队到乡村残害百姓就吃掉他,不能让小鬼子到处撒野。” 骑兵排也看到鲁城上空冒出的浓烟,他们藏在离公路不远的一个空无一人的小村,下半夜乘沒有战斗,宋强召集大家讲解战术。 骑兵排有不少新骑兵,有的骑术还不精湛,做不到双手放开缰绳在马上端着机枪扫射,宋强把二十多挺机枪交给老兵,其他骑兵都用手榴弹。 “马队成一字排列,快速近敌后和鬼子队伍平形行进猛烈开火,两匹马之间拉开距离,注意不要误伤自已人,不管是扫射、换弹夹还是扔手榴弹,马都不能停。” 一个班长说:“不能排横向队形吗,近敌后勒住马扫射。” 宋强解释道:“勒住马成了固定目标,鬼子也可以打我们,行进时扫射是快速移动目标,中弹的可能性小。” 现在骑兵骑在马上,机枪上好子弹,手榴弹拉好弦,就等鬼子来送死。 日军的队伍出现了,渐渐走近骑兵排藏身的村庄。一路上鬼子中队长武藏小心翼翼,马里沟遭袭证明这里有八路军的大部队,出城不久后卫遭袭更使武藏感到处处草木皆兵,看到路边有村庄,武藏命令炮兵作试探性炮击。 几发炮弹在村里爆炸,骑兵排战士早已习惯鬼子的伎俩,骑在马上一动不动,马已套上笼嘴,想叫也叫不出。 日军继续前进很快越过小村庄,看到马里沟遥遥在望武藏舒了口气,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队骑兵压过来,接着是暴雨般的枪声、连绵不断的手榴弹爆炸。武藏意识遭到袭击,大吼一声:“射击!”自已却乘机趴在地上。 武藏趴在地上耳朵却竖了起来:马蹄声象鼓点有四五十匹,机枪也有二十多挺,手榴弹就数不清了。好,皇军的士兵还击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武藏跳起来恢复武士的勇敢,拔出指挥刀朝远去的骑兵排一指:“开炮!” 日军以战斗姿态行军,虽然遭受袭击很快组织起来,机枪和迫击炮开始射击,不过骑兵排已经沒了影子。 收拢部队一看,差不多一个小队士兵为圣战献身,武藏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惧:“偷袭,偷袭,八路军大大的可恶,让皇军沒有还手之力。不,我们还手了,只不过……”武藏不知怎么说好,满腔的怒火只能用炮火来发泄,随着武藏的指挥刀,一连串炮弹飞向骑兵排刚才藏身的小村。 邹军在洼地边高岗上用望远镜向骑兵排战斗的地方了望,虽然看不真切,听枪声也能大致了解战斗进程。 “好,骑兵排打完轮到我们了。怎么?又是炮击,噢,是鬼子瞎轰,可惜了,这么好的炮弹。” 邹军叫来高林:“到时你们先对付鬼子的炮兵。” 武藏带着部队无精打彩地走到洼地,一路上对好几个地方进行炮击侦察都沒有反应,但总不能处处都开炮。走到洼地四下一看就觉得是个不祥之地,正思量是否也要炮击,却己经听炮声,不过不是日军的而是八路军的。 随着炮声响起,二十多挺机枪喷着火向日军攻击。邹军知道鬼子经过袭击警惕性高,反应也快,虽然在高岗上射击距离远命中率低,但战斗特别在野外关键就是掌握主动,只要一开始压制住鬼子,几分钟冲近了就能杀伤敌人。 跟在机枪后面的是一百多个拿着手榴弹的战士,他们冲到离公路三四十米,一声吼一百多颗手榴弹飞了出去,接着又是第二批、第三批…… 手榴弹在鬼子堆里爆炸,在日军队伍上空开花,在两只脚的禽兽群里发威。弹片四处飞溅,刺进刚拿起枪的士兵腹中,亲吻慌忙摆弄炮的炮手,追赶奔跑嚎叫的魔鬼,抚摸趴在地上大惊失色的帝国勇士。 更多的步枪跟着响起,单击、排子枪,三五人一伙、十几个一群。子弹呼啸着钻进一个个身穿土黄色军服的躯体,在他们身上犁出一道道血槽,凿开一个个血洞。一个鬼子应声毙命,又一个张开双臂仰面倒下;这边几个无奈地为天皇效忠,那边一伙不甘地为帝国捐躯;一声枪响野地里多了一个异国之鬼,又一声枪响一丝游魂飘向东洋岛国。 神枪队一冲到公路边就四散卧倒,眼前的弹雨横飞枪炮齐鸣似乎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他们的双眼紧盯着战场,注视战场的每一个变化。 神枪队长郭勇和一个神枪手作为一个狙击组,死死地封住两挺鬼子机枪,机枪前已有两个鬼子毙命。不远处两个鬼子朝机枪奔来,郭勇枪的准星罩住机枪,用余光注视鬼子奔跑的速度,在鬼子快要接近机枪的时候,稳稳地扣动扳机,心里说:“回老家去吧。”射出的子弹和鬼子身影同时到达机枪位置,那个鬼子还沒抱起机枪,就乖乖踏上回家的路,另一个鬼子也被神枪手击毙。两人一出手马上就地一打滚,又向前跑了几步,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伸出枪,继续盯着日军机枪。 几个鬼子嚎叫着举枪顽抗,一旁的神枪手轻声对郭勇说:“干掉这几个鬼子。” “不要管他们,封住重武器。”郭勇制止,一射击又要转换地方,目标会出现短暂空档,而日军机枪的重新开火也许就在一刹那间。 又有三四个鬼子奔向机枪,郭勇这次在鬼子奔跑中先射杀一个,然后枪口略微移动对准日军机枪位置再开一枪,两个鬼子依然沒有摸到机枪就抱恨归天,郭勇也被日军冷枪击伤。 冲锋号响起,战士奋力向前冲去。手枪排在近战中大显神威,射出的子弹象长了眼睛,把一个个东洋矮鬼钉在中国土地上,使他们的身躯永远留在这里,但不是请他们欣赏秀丽的景色,而是让他们的灵魂在这里赎罪! 一时间火光冲天杀声四起,机枪、步枪、驳克枪、手榴弹和炮弹,在这里发出民族救亡的怒吼,作出对侵略者暴行的回答! 陈建国指挥部队夜袭南李村战果却不大。这伙日军一个中队到南李村己很晚,再把从四乡抢来的鸡鸭烧了吃,八路军来时刚刚睡下,一有动静很快组织起来。 见大部队袭击不占便宜,陈建国果断命令撤退,派出几支小分队悄悄摸进村四处开枪,想引诱鬼子追击到村外打,但日军始终窝在村里,还不时朝村外有火光和声音的地方开炮。这样折腾了一宿,虽然沒消灭多少鬼子,也使日军沒有安宁。 天快亮时部队拉了出来,刘得彪带炮兵也赶过来,陈建国了解了马里沟战况,立即向梁山口派出一个排。又寻思,马里沟的鬼子指挥机构遭重创,南李村日军必定前去救援,按常规应在南李村至马里沟的半路伏击,但鬼子刚遭到袭击警惕性高反击也快,战斗怎样安排才出人意外呢? 陈建国思索了好一会叫来俞志强和刘得彪:“不在半路伏击,等鬼子一出村在村口打,南李村在马里沟以北,鬼子的行进路线是出村南往马里沟。炮兵埋伏在村南路边四五百米外,做好伪装,不设集中的炮兵阵地,两门迫击炮为一组分散布阵,每门炮配炮弹四颗,鬼子出村后朝日军队伍中段开炮,以分散的阵地对集中的目标,不管效果如何四轮打完就走。其他人埋伏在村北外面庄稼地里,战斗打响后从村北进村冲到南面村口打日军队伍尾部,十分钟冲到村南,射击十分钟就撤。” 俞志强想想说:“这样好,鬼子刚出村可能是警惕最不高的时候,可以出其不意。” 吉野中队长带部队出了南李村。 吉野是个老鬼子实战经验丰富,且天性凶悍狡诈,和八路军打过多次交道,熟悉八路军的各种游击战术,还总结了几种对付游击战的办法,比如宿营时在村里村外加派双岗,夜里遭袭坚守村落不追击等。 现在开往马里沟吉野也作了特别安排,他知道前面的路上,有无数八路军的枪在等着。首先充实遭夜袭缺员的两个步兵小队,保持一定距离前后行军,这样如果遇到八路军不至于同时遭袭,炮兵放在后面,整个部队的行程都在两门步兵炮的射程内,后卫是一个不成建制的小队。 部队一出发,吉野命令步兵炮在南李村口向四周开了一通炮,用炮火告诉八路军:我来了,这个行军架势你敢碰吗,识相的话赶快躲开! 陈建国和刘得彪趴在村南路边的野地里用望远镜观察,看到日军炮击陈建国对刘得彪说:“鬼子的步兵炮最讨厌,用三组六门迫击炮炸它,其余的还是按原计划打鬼子队伍中段。”刘得彪点点头,立即派人通知附近的三组炮兵。 日军步兵炮轰了一通整队出发,每门步兵炮用两匹大洋马拉着,后面跟着一辆装满炮弹的大车。 看到日军收起炮后卫出了村,陈建国朝刘得彪点头:“打!”刘得彪亲自操作迫击炮,“轰”的一声射出第一颗炮弹,落到日军步兵炮附近,同时有五颗炮弹也向步兵炮飞去,更多的炮弹则是飞向日军行进的小队,接着是第二轮炮击。 俞志强带二连在日军步兵炮盲目炮击的时候,悄悄摸进南李村北面村口,鬼子的炮声正好掩护他们的行动,待鬼子全部离开村他们加快步伐朝村南奔去,跑到村口刘得彪他们已完成两轮炮击。俞志强一声“打”,跑在最前面的机枪手端着机枪立即开火,转眼十来个日军后卫中弹毙命,机枪又向炮兵射击,沒有步兵掩护的炮兵简直象活靶子,一些炮兵在弹雨中倒下,一些四处逃窜。 又是两轮迫击炮弹飞来,俞志强知道刘得彪炮击完毕,大声说:“这里留给手枪排,冲啊。”他们向前冲了三四百米,赶上鬼子一个小队,密集的子弹和手榴弹立即倾泻而去。 吉野千算万算,就是沒算到八路军会在南李村的村口设伏,而且炮兵分布得那么散,用来保护行军的步兵炮首先遭到打击。八路军的炮一响,吉野急忙指挥一个小队架好迫击炮,可是八路军沒有集中的炮兵阵地,鬼子炮兵不知道该朝哪个目标开火,吉野叽哩哇啦一阵吼,总算安排好这个小队的迫击炮,至于另外一个小队相隔得远,只好让他们自己发挥。其他士兵端起机枪和步枪朝八路军的炮兵,也不管是否在有效射程之内胡乱地开枪。 日军的迫击炮和机枪对八路军分散的炮兵威胁不大,八路军的炮弹依然飞来,吉野眼看着身边的士兵飞上天,随着硝烟下起一片血雨。突然身后南李村传来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吉野一急挥动指挥刀驱赶身边还能动的士兵,向南李村方向奔去。吉野赶到时村口已恢复平静,只看到帝国士兵由鲜活的生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听到鲁城和南李村传来的枪声,松田知道两处都遇上八路军,马里沟部队已整装完毕,是去增援还是固守待援?现在等待救援的变成增援的,松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想还是请示联队长。受伤的联队长一会清醒一会昏迷,听了松田的话只是无力地挥挥手,就闭上眼睛一声不吭。松田本意是想早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但不去增援鲁城怕今后追究责任说不清,松田知道联队长想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说不定会指示:向和阳开路开路的。现在联队长挥挥手不知是什么意思,这个难题还要自己来解。 松田竖起耳朵听了听,鲁城方向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而南李村的枪声却渐渐稀疏,松田眼睛一转命令:“联队长向和阳方向挥手,就是命令立即出发,和南李村部队汇合回和阳。” 部队离开马里沟,松田转身朝鲁城方向凝视了一会,心里默默地说:帝国的勇士在这山沟里安息吧,靖国神社会有你们的名字! 刚离开马里沟后卫就遭到袭击,一阵枪炮声后,只见远处田野里有一些穿灰布衣的人影匆匆离去。松田立即命令还击,十几挺机枪不管效果如何一下打光两个弹夹的子弹,也不知道能消灭多少八路军,倒是士兵来报告:后卫两个班全部“玉碎”。松田轻轻叹口气,失神的目光朝和阳眺望,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子弹在等待归巢的皇军。 经过仓促奔走,总算和南李村的吉野汇合,加起来只有一个多中队人马。松田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前几天八路军遇到皇军还是望风而逃,怎么一夜间变了样,皇军和他们几乎沒有正规交战却损失大半。都说土八路装备差,经过马里沟的恐怖之夜,松田发觉他们的重武器并不少,对八路军真的要重新认识,不管是装备还是战术。 一路上松田小心翼翼,遇到复杂地形就命令炮兵轰炸一番,步兵更是持枪在手子弹上膛。到了梁山口,松田拿起望远镜观察,再看看拐弯处的山顶,立即吓出一身冷汗,如果这里放一支伏兵居高临下,公路上行军的部队肯定吃亏,再看公路西面是一些斜坡。松田命令部队弃公路,从西面山地绕过梁山口,炮兵和机枪就地展开掩护。 已是十分疲惫的日军迈着粗短的腿艰难地在山地行走,一些士兵把背不动的物品扔的满地都是。松田走在队伍前面回头一看,几天前进山时威风不可一世的皇军,现在简直象一伙丧家之犬,失败的情绪笼罩在每个士兵心头。 拐弯处传来手榴弹的爆炸,山顶上果然有伏兵,但从山上扔下来的手榴弹离皇军还有不少距离,掩护的炮兵和机枪向山顶射击,因是仰射效果也不好。松田擦擦冷汗,说了声:庆幸。他已经没有狂妄心情,尽管刚才弃公路走山地的决策是正确的。 好不容易离开梁山口,走过李家池踏上回和阳的公路,松田心情才有所好转。这里己经是皇军的占领区,总算走出八路军根据地避免灭顶之灾,在根据地的几天简直是一场噩梦! 日军一路好似惊弓之鸟跌跌撞撞地走着,士兵个个象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远处一队日军骑兵向这里奔驰而来,松田一看,骑兵来迎接我们,可是和阳沒有骑兵啊。袭击我们?这些骑兵沒有举刀沒有呐喊也不象。松田正在疑惑,转眼骑兵已到跟前,他们沒有举刀的手端起机枪拿起手榴弹,日军队伍里立刻响起子弹钻进肉体的“扑扑”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响起士兵绝望的惨叫。 骑兵来时一阵弹雨去似一阵风,只留下几十具命归黄泉的帝国勇士。慌乱过后的日军要还击已找不到目标,只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仿佛在弹奏“武士道”悲凄的挽歌。 日军士兵的精神几乎崩溃,走一路遭一路袭击,在中国何处是大东亚共荣的“王道乐土”,何处是皇军安逸的家? 精神再崩溃也要走,松田对士兵的伤亡巳到了麻木地步,继续带领部队迈着机械的步伐。好了,总算到了和阳,中野大队长已在城门迎接,这次千真万确是大和民族的同类,不是八路军伪装的。 回头看看部队松田真想大哭一场,扫荡鲁城的战果是,两个中队的士兵永远留在了那片山区,不知什么时候慢慢化作腐土,与风雨相伴,昭示后人! 松田走到联队长担架前,发现联队长不知什么时候已断了气。 第二十二章 强军整训 朱钢回到鲁城已是下午。 当时,朱钢和陈建国带部队一路跟踪扫荡的日军到梁山口,一个排长说:“我带人赶上去再打一下。” 朱钢摇摇头:“鬼子在山地我们地形不占优势,再说战士十分疲劳体力下降,打起来战果不会很好还容易伤亡大。让骑兵排对付鬼子,回鲁城。” 刘岗的乡中队听到枪声也赶过来,中队长汇报,鬼子在刘岗杀害了十来个死活不肯转移的乡亲,烧了几间房子,现在后事已处理好。 “教训,血的教训,”朱钢听了脸色一沉:“对鬼子暴行不能有一点幻想,乡政府乡中队工作沒做好。”沉默一会吩咐中队长,留一个班继续监视鬼子,其他人运些粮食到鲁城,再通知乡政府,组织木匠泥瓦匠带木料明天一早赶到马里沟。 到了马里沟满眼是残墙断壁,一片战争创伤。一大队战士正在打扫战场却马马虎虎,不少坏枪扔得满地都是,炮弹壳和子弹壳也沒收集。一问,有的战士满不在乎地说:“这次战斗缴获多,运输队那里弹药有的是。” 陈建国批评道:“富日子要当穷日子过,况且八路军还沒富,哪能每次战斗都有缴获。” 朱钢找来邹军:“打扫战场按陈参谋要求办,干完战士早点休息,善后和重建等乡政府来了明天进行。我带二大队和孙勇钢游击队到鲁城,医疗队、各连卫生兵和伤员都到鲁城。”又吩咐陈建国:“派人骑马通知政委回城,让孙家峪组织人财物支援马里沟。” 鲁城,张大林已带领战士扑灭城里的大火,正在清理残砖碎瓦,朱钢来后调两个排到医疗队,整理医院毁坏的房屋。 不久,县府县大队和王义来连回到鲁城,大家见面十分激动,互相通报了情况。 朱钢说:“抓紧善后工作,姜大海、廖天培负责重建马里沟,以及县城和几个乡老百姓的安置;陈建国管支队部,架电台和旅部联系,汇报战况请求指示;刘铁和王义来接过县城防务,派人到医院帮忙,作战部队休息。” 陈建国提出:“政委那里还有一批人,城里恐怕住不下,县大队到城关清理号房子。” “好,你去安排。”朱钢说完不顾疲劳和梁家勇一起到野战医院,看到大部分伤员得到治疗,陈海远和几个大夫正在为最后几名伤员动手术,这才放下心。吩咐梁家勇说:“孙家峪和七里营山里还有两批伤员,这两天多关心医院,准备好病房和医护人员。” 朱钢在城里走了一圈,发现不少房屋毁坏,县大队正在清理。回到支队部陈建国递上旅部来电:“东进支队外线作战成果甚大,太行山反扫荡已近尾声,主力歼敌一部,日军逐步撤离,根据地有所损失。支队目前的任务是整训巩固,日军此次扫荡规模大,鲁城附近一些地区的旧政权再次瓦解瘫痪,你们要不失时机发展扩大根据地,迎接新的考验,华北今后的形势可能会更为严峻。另据截获日军电报称,七里营稀有金属矿场遭八路军袭击损失重大,川崎工程师身亡震惊日本军界。” “好。”朱钢看了电报十分高兴:“太行山和鲁城反扫荡都取得胜利,双喜临门。” “是三喜临门,”陈建国说:“还有袭击七里营矿场消灭川崎。” “对,”朱钢舒了口气:“现在睡觉,等政委来。” 朱钢连日劳累加上心情舒畅,一觉睡到第二天,俞胜华傍晚回到鲁城,见朱钢睡得正香沒叫他。 “根据旅部来电和鲁城形势,谈谈当前工作和下一步发展。”朱钢早上起来和俞胜华交换意见,决定下午召开支队和县府联席会议。接着安排两批人马,分别去接七里营山里伤员、在利城公路沿线的王强连回根据地,又到医院看望和俞胜华一起来的伤员。现在看着坐了满满一堂的众人,大声说。 邹军第一个发言:“旅部来电说得很清楚,支队目前任务是整训巩固,缴获那么多迫击炮、掷弹筒,重武器战斗员得加快培养。” 廖天培说:“利用鲁城附近地区旧政权再次瘫痪的时机,扩大抗日根据地,增强实力。” 陈建国这几天和孙勇钢游击队接触比较多,支队也一直有向平原发展的意向,说:“不是要组建和阳、利城游击队吗?”刘铁等人也提出不少建议。 朱钢总结道:“大家的意见很好,我归纳为四点:善后工作,扩大抗日根据地,部队整训,再就是组建和阳、利城游击队,四项工作同时进行。”又强调:“部队整训重点是开展文化整军、战术整军、培养技术兵,使部队的文化素质和作战能力都有较大提高。” 梁家勇提出:“不少老百姓还沒房子住,整训是不是缓一缓,部队先帮老乡盖房?” “不行,谁知道鬼子什么时候再来扫荡,可能明天,也可能过一段时间。虽然反扫荡取得胜利,东进支部有了很大发展,但形势依然是敌强我弱,我们依然要‘咬紧牙度难关’,贯彻‘和鬼子抢时间’的方针,部队整训立即开始。”朱钢显得很严肃连用几个依然,说到这里放缓语气道:“整训的主要是新兵和技术兵,支队可以安排一半人马投入善后工作,加上县乡地方武装、民兵和几个乡的支援,人手不缺。” 俞胜华也表示:“打和阳缴获不少日用品,拿出一部分发给受难的乡亲,每户再发一些安家费,有被鬼子杀害的家庭发救济金。这几天部队除了伤员和医院,先住在野外。” “对,”张大林说:“住新屋先军后民、先老人儿童后青年。” 廖天培说:“这次遭鬼子祸害的主要是北面县城到梁山口一带几个乡,县府可以组织南面几个乡来支援。” 朱钢朝陈建国扬了下头:“陈参谋提一个计划和分工。” 陈建国沉吟片刻说:“善后工作由政委、姜大海、廖天培和刘铁等人负责,统一调配人财物;司令员除和贺大成负责整训,兼顾组建游击队。至于开辟根据地,先派侦察队到鲁城附近几个县侦察,支队和县府抽人组织相应的地方工作组和部队。” 正说着刚才忙于善后工作的姜大海推门进来:“司令员、政委,县城老百姓大部分回来了,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朱钢说:“政委,联席会干脆先结束,你带人去处理。我这里商量部队的事,明确任务后好分开驻扎,不能都窝在城里。” 俞胜华说了声“好”,和廖天培、刘铁等人匆匆离去。 待他们走后朱钢对潘龙说:“你也先去准备,两个大队的侦察队暂时都归你安排。”说着在地图上看了一会:“到鲁城西北面的屯楼、康源两个县,分几组,县城和乡村都要去。” “是。”潘龙敬礼后推门而去。 朱钢转向大家:“贺大成,教导队合在一起暂驻杨家滩,先办新兵班和军事干部班。运输队和担架队进新兵班,到时重新分配;原补充排和原伪军也到新兵班,他们单独开班,主要是政治教育。每个连抽人参加军事干部班,全部明天到杨家滩报到。” 宋强说:“骑兵整训呢?” 张大林也说:“还有重武器战斗员和技术兵。” 朱钢点点头:“这几部分不归在教导队。两个骑兵排有四个班,其中两个班配机枪成为机枪骑兵班,由宋强带着训练。”停了一会又说:“这次缴获了一些马,准备成立两个机炮骑兵班,每班十五人配五门迫击炮,也就是每门炮配三人,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邹军首先赞同:“好,机枪骑兵和机炮骑兵是支队的快速部队。” 朱钢面向宋强、刘得彪和高林询问道:“机炮骑兵是从骑兵中抽人学操作炮,还是炮兵学骑马?” 刘得彪说:“机炮骑兵和机枪骑兵不一样,机枪骑兵可以骑马行进时扫射,骑术要求高。炮有后座力不能在马上开炮,只能在地上发射,机炮骑兵的马只是运输工具,照理应该是炮兵学骑马,可是炮兵一下抽不出这么多人。” “这也是,”朱钢沉思了一会:“机炮骑兵每门炮三人,两人是正副炮手,另一人主要是运输,正副炮手从炮兵中抽,负责运输的从步兵挑。” 高林也担心炮兵抽走的骨干太多,忙表示赞同:“这样好,可以少抽十名炮兵。” “好,骑兵排每排三个班,分别是普通骑兵、机枪骑兵和机炮骑兵。”朱钢果断地决定,又说:“机炮骑兵是我们的发明,不管这种叫法是不是规范,战术运用得好好考虑。” 陈建国说:“炮兵配齐人,而且还要有后备人手。” 朱钢点点头:“现在沒有人手的是几十门掷弹筒,以及打和阳缴获的几门迫击炮。” 刘得彪插话道:“最近几次扩充炮兵,现在操作炮的有不少也是新手。” “我知道,”朱钢说:“所以急于开这个会,技术兵培训一天都不能耽搁。每门炮配两人,刘得彪,看中谁你尽管挑,宁愿步兵排暂时缺额。” 刘得彪说:“炮兵最好是老兵,还要有文化。我看中补充排,其实有的已经临时到炮兵排,现在都抽出来进教导队新兵班,等学习结束会耽误不少时间。” “补充排人素质都不错,对鬼子深仇大恨。这样行不行,”邹军提出建议:“补充排不进新兵班,直接参加炮兵训练,他们的思想教育,派文化干事在训练休息时去讲讲。” “好,训练教育两不误。”朱钢表示同意:“骑兵和炮兵到鲁城南面的陶村,今天选好人明天出发,你们抓紧训练,抽时间我来看看。”宋强和刘得彪、高林几个应了一声随即离去。 接着商量其它训练,主要有报务员、爆破队、工兵,都留在支队部,两个大队集中机枪在各自驻地整训。 贺大成提出去布置教导队工作,朱钢想了想让他等一等,叫陈建国派人把参谋队和孙勇钢找来,又转身对邹军和张大林说:“再谈谈组建和阳、利城游击队。” 邹军和张大林对视了一下,邹军说:“这次战斗部队有些减员,又抽人到炮兵、骑兵和机枪排,还要准备开辟新根据地,再组建游击队,手上快沒兵了。游击队组建是不是过一阵?” 朱钢坚定地表示:“这事不能再拖,向和阳、利城派出游击队,还能牵制那里的鬼子,为鲁城争取一段时间的整休。一个大队组建一个游击队,一大队的到和阳,二大队的到利城。游击队建制暂时为两个排,一个长枪排一个短枪排,配几挺机枪,队员多挑本地战士,选一个连长任队长。”又说:“这次战斗虽说部队有减员,也招了不少新兵,他们在教导队整训一结束就给你们补足。” 正说着张华堂带参谋队和孙勇钢走了进来,朱钢示意他们先坐,对邹军和张大林说:“游击队两天组建完毕,什么时候出发听命令,你们先去忙吧。” 陈建国在一旁把贺大成向参谋队和孙勇钢作了介绍,朱钢说:“教导队有战士班和干部班,想请参谋队各位担任教导队干部班教员,主要教授战术。” 张华堂说:“我在黄埔军校学的那一套恐怕游击战用不上。” 朱钢微笑着摇摇头:“不管正规战还是游击战,基本方法相同只是运用不同。比如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是游击战的常用战术,但打时的火力配置,走时的撤退安排,都要有章法。” 贺大成说:“旅长是黄埔高材生,打游击也是一把好手。” 贺大成一提旅长名字,果然赫赫有名,张华堂肃然起敬:“那是我的学长。” 朱钢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随着东进支队的壮大,战术必然要从游击战向运动战转变,现在有计划地进行阵地战、攻坚战的培训,对部队将来的发展肯定大有好处!这次攻打和阳就暴露出不少问题。” 参谋队几个人都表示:“一定尽力而为。” 朱钢点点头:“你们先熟悉一下情况,过几天再授课。”又对张华堂说:“还记得上次和你说的,给部队讲讲如何防飞机大炮轰炸、如何打坦克的事吗?” “已有所考虑,”张华堂说:“只是连日行军,教材还沒编好。” “好,你准备准备。”朱钢若有所思,又说:“支队的炮兵排长原来是西北军的炮兵,技术还不错,上次让他组织步炮协同演练,由于沒经验效果不太理想。不知诸位谁有这方面的经验?” 赵祥说:“我以前搞过步炮协同训练。” “好,你多费心,过几天先听你们讲解,再组织部队演练。” “是!”赵祥也很高兴,他本想在一线带兵打鬼子,对这样的安排比较满意。 朱钢转向孙勇钢:“游击队为鲁城反扫荡出了大力,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是司令员帮助我们,给了不少武器。”孙勇钢说:“游击队新兵多,东进支队有教导队,想让游击队参加短期训练,是不是可以?” “可以,如果要抽人参加干部班也行,人员你定。” “太感谢了!” 朱钢一脸郑重:“只要打鬼子就是一家人,我们是邻县今后多配合,还可以开展联合军事行动。”又说:“我也有一事麻烦孙队长。” “司令员吩咐。” “东进支队组建和阳、利城游击队,请孙队长介绍经验。” “不敢当,不敢当。”孙勇钢忙摇手。 朱钢真诚地说:“在敌占区小部队打游击和主力打仗总有所不同,谈谈体会也可以。” “好,恭敬不如从命。” 朱钢找来陈海远和金翻译,为他们作了介绍:“这是留日医学博士陈大夫,支队野战医院院长,这是刚参加八路军的金翻译。” 两人热情握手,用日语呜里哇啦说了一通。 朱钢说:“准备在部队组织日语学习,分几个层次,一般战士只要会讲几句‘交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就行,侦察队掌握基本日语会话,再就是培养几个日语翻译。你们商量一下先编教材,陈大夫主要工作还是医院,只能出出点子,这件事由金翻译负责。”朱钢把陈海远拉来除了帮助编教材,还有另一层意思,毕竟对金翻译不了解,让他知道东进支队也有日语人才,不能在教学中掺假。 金翻译似乎明白其中的含义,连忙表示:“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朱钢问:“培养一个基本合格的翻译需多长时间?” 金翻译看了陈海远一眼说:“不知道学员文化程度如何,有没有日语基础?” 朱钢歉意地一笑:“战士大部分不识字,侦察队的人文化也不高。安排文化干事学翻译,他们都有文化,有的以前是小学教员,但都没有日语基础。” “是有文化也要一两年。”金翻译说。 朱钢摇摇头:“不行,时间太长,最多半年最好三四个月。”想了一下又说:“是不是这样,先召集连队和地方所有的文化干事,有三四十,化几天时间学战士要掌握的几句日语,从中挑有悟性的再培养为翻译,人数八到十人,其余的到连队教战士。金翻译的重点教学对象是这八到十人和侦察队,派两名干事当管理员,你的精力主要放在教学上。” 陈海远表示:“除了和金翻译商量教材外,我抽空来介绍日本的地理历史和风俗风情。” “这样好,”朱钢说:“日军的编制和军衔制我讲。” 部队和根据地有序地运转,居民大部返城,城里逐步恢复了秩序。七里营山里的伤员和王强连先后回到鲁城,王强他们在公路上打了几仗,虽说都是小仗,加起来战果也不小。 虽然几个乡在扫荡中有损失,鬼子的暴行更激起老百姓的仇恨,通过反扫荡进一步懂得,要保卫家乡保卫自己只有拿起枪,各乡自发掀起一股参军热。朱钢算了算,教导队新兵近三百,够两个多连的编制。 朱钢和俞胜华商量后派骑兵给旅部送去迫击炮、掷弹筒各十五门、机枪二十挺,在和阳日本会社缴获的银元金条,还有旅部来电明确要的两门九二式步兵炮。 这天上午邹军和张大林带新组建的游击队赶到鲁城,和阳游击队杨大勇任队长,利城游击队队长是俞志强,还根据俞胜华指示配了几名文化干事。 朱钢说:“和阳及利城游击队今天正式成立,虽说你们在那里活动过,这次是扎下根安下家。游击队在敌占区长期活动和大部队不一样,请孙队长介绍经验。” 孙勇钢庄重地敬礼:“经验谈不上只是一些体会。”清了清嗓子说道:“游击队应人员精悍活动面广,行军夜行昼伏不能只在一个地区转悠,要游而击击而游,小仗不断每仗必胜,多为老百姓做实事做善事。在敌占区鬼子是统治者,老百姓心里是向着我们的,除了少数死心塌地为鬼子卖命的铁杆汉奸,大部分为鬼子做事的人也不是甘当亡国奴,要理解他们的难处。” 孙勇钢举了几个事例: 一次鬼子到村里派粮,游击队得知后准备找村长不许交,给鬼子交粮就是汉奸。后来想想不妥,如果不交粮村里老百姓会遭殃,游击队还沒有力量阻止鬼子到村里来。于是想出办法同意村里交,按照商定的时间路线去交,游击队半路截下粮再悄悄还给乡亲,还让村里到鬼子那里报告,粮食被八路军截走了。 鬼子报复性强,实行连坐。开始鬼子小部队下乡游击队在村里伏击,鬼子吃了亏开来大部队说村里通八路,使老百姓受损失。后来总结经验,在野外袭击鬼子,和哪个村都沒关系。虽然有时野外作战转移困难,只要不连累老百姓也值得。 在敌占区作战千万不能由着性子来,该打就打该撤一定要撤,有时吃了亏也要撤…… 孙勇钢说完朱钢带头鼓掌,接着也讲了话:“游击队虽然是小部队也要集中分散相结合,发动组织民兵的同时注重自身发展,新兵和民兵需要培训送到根据地。大的军事行动主力部队一起参加,为便于在敌占区行动,游击队一律便衣。要适应环境学会应付敌人,充分利用合法外衣白皮红心,使部分乡村政权实际掌握在八路军手里,用维持会的名义干抗日的事。” 俞胜华指出:“要和群众打成一片,把老百姓看成游击队的靠山,努力建立基本保垒户保垒村,多和老百姓交朋友,认干爹干娘。” 邹军和张大林也说了一番鼓励要求的话,陈建国和游击队商定今后的联系方法及时间,当天夜里,游击队悄悄开进和阳、利城。 下午,朱钢和俞胜华等人赶到陶村,察看骑兵训练。 机枪骑兵每人一挺轻机枪、一支短枪、一把马刀,轻机枪用皮带挎在身上,训练在马上双手脱缰扫射和加弹药,不过马奔跑时拐弯、停步还得用手拉缰绳。机炮骑兵主要训练骑术、负重行进、快速布置阵地、炮击、撤离,每个班配一架望远镜。 朱钢一行站在村外小坡上,宋强领着机枪骑兵从远处飞奔而来。只见宋强一个手势,战士双手放开缰绳端起机枪对着目标作扫射状,又一个手势,大家纷纷从腰间拿出弹夹装在机枪上,不一会向远处奔驰而去。 接着是机炮骑兵,他们到山坡前勒马飞身而下。三人一组,主炮手卸炮架炮,两个副炮手卸弹装弹,炮兵班长对准目标伸直手臂竖起拇指,左右眼交替闭合,目测目标距离计算射击诸元。在班长的口令下,主炮手调整炮位,第二副炮手牵着三匹马快速离去,接着几门炮相继报告:“准备完毕”,班长一挥旗,炮手作发射状。一会班长再次挥旗,主炮手和第一副炮手拆炮收炮,第二副炮手牵马赶来,三人快速骑马离去。 一会机枪骑兵和机炮骑兵朝坡地驰骋而来,急促的马蹄象鼓点震撼大地,骑兵在坡前排着整齐的阵势,宋强庄重地敬礼:“骑兵排请首长检阅!” 朱钢等人相视一笑:“好,下马休息。”骑兵下马后陈建国向大家招招手,一起围坐在坡地上,朱钢向邹军、张大林点点头,示意他们先讲。 邹军说:“短短几天,机枪骑兵和机炮骑兵已有了初步的样子,不错。但有的战士端机枪扫射动作还不熟练,训练还得加强,机炮骑兵从下马到发射,从发射完毕到撤离的时间再缩短。” 张大林指出:“骑兵最大的特点是快,来似风去无影,刚才是动作训练沒有实弹,不知道马奔跑时机枪扫射的准确性怎样,总比架在阵地上射击差些,机枪骑兵要又快又准。机炮骑兵每个炮手都要会测距计算射击诸元,使每一组炮兵都能单独作战。” “除了基本技能提高,还有战术,”陈建国考虑更深的问题:“机枪骑兵和机炮骑兵是东进支队的尝试,沒有现成的战术靠自己摸索。比如机枪骑兵、机炮骑兵和普通机枪排、炮兵排各自的长处短处是什么,使用上应注意什么,你们要提出意见供首长参考。” 朱钢表示:“我也在想,什么情况用机枪骑兵和机炮骑兵,什么情况不能用,比如攻城打碉堡显然不合适。这个问题指挥员要明白,骑兵自己也要明白。” 俞胜华笑了:“司令员对什么事都扬长避短。” 宋强说:“已有初步考虑,机枪在马奔跑时射击准确性一般比固定机位低,最好对付成群的目标,比如行军的队伍,可以快速近敌快速打击快速离开。” “这也有战术问题,”朱钢强调:“比如对敌骑兵、车队,不同目标有不同的战术,以及普通骑兵、机枪骑兵和机炮骑兵之间的配合。” 几个骑兵班长也要讲话,俞胜华摆摆手:“不多说了,今天提出想法,大家再好好思考,提出成熟的战术。请司令员讲话。” 朱钢一脸郑重地环顾大家:“机枪骑兵和机炮骑兵是东进支队的铁拳,必须进一步提高技能、完善战术,使铁拳更硬更狠!” 看完骑兵训练朱钢说:“前几天让张华堂、赵祥考虑部队防轰炸、打坦克和步炮协同训练,一起去听听。” 在杨家滩教导队驻地见到贺大成,俞胜华问:“新兵训练怎么样?” “都已正常开展,枪人手一支。” 朱钢点点头:“除了发生战斗,教导队其他事都不管,一心一意抓训练。”又问:“参谋队来的教员开课了吗?” “开课了,学员反映还不错,张华堂和赵祥这两天在准备。” “好,请他俩来。” 不一会张华堂和赵祥赶来,朱钢、俞胜华几个和他们亲切握手。“怎么样,习惯不习惯?”俞胜华问。 “习惯,贺队长对我们很照顾。”张华堂和赵祥异口同声。 朱钢说:“支队主要领导今天都来了,听听你们准备的情况。” “好。”张华堂和赵祥齐声答应,又互相谦让。 俞胜华笑笑:“华堂同志,你是老长官,还是你先来。” 张华堂也笑了:“好吧。”说着从衣服口袋掏出一叠纸:“说三个问题,飞机大炮轰炸的防范、打坦克的基本方法及综合战术。” 张华堂从各种炮的射程、炮弹爆炸半径谈到飞机的时速、高度,又讲解坦克构造和特点,还画了张坦克外形图,用木料做了一个小飞机模型。 “对这些重武器一是防二是打,如阵地战中防炮要挖好战壕,要多打近战,使部队和鬼子绞在一起,让他们的大炮和飞机发挥不了作用。以八路军现有的武器打飞机一般不行,但机枪对空射击可以迫使飞机高空飞行,这样它的投弹命中率会降低。行军途中遇到飞机千万不能混乱四处跑,飞机飞行在一定距离里是直线,”说到这里张华堂拿起飞机模型,“飞机投弹和射击都是沿着它的飞行直线,部队应向飞机机翼两侧分散,当然飞机转身过来又形成另一个飞行直线。” 邹军说:“打天上的飞机不行,不能在地上打吗。” “当然可以,”张华堂说:“可以炸停在机场上的飞机,飞机飞行需要汽油,汽油是易燃品,可以炸可以烧。还可以重点消灭鬼子飞行员,飞行员的培养不是十天半个月得几年,消灭了飞行员让鬼子的飞机沒人开。不过,鬼子机场戒备森严机会比较少。” “八路军炸毁过鬼子停在机场的十几架飞机。”张大林自豪地说。 “我也听说了。”张华堂点点头,又讲起国军士兵用集束手榴弹自杀性炸毁敌坦克的悲壮战例:“打坦克要用反坦克炮,整个中国都沒多少,只能用集束手榴弹和汽油弹,但往往是同归于尽。” 接着赵祥谈步炮协同,步兵先要了解各种炮的射程、炮弹着落点、爆炸半径等军事常识,再进行协同演练。 朱钢一直静静地听着,觉得他们都很尽心尽力,但由于对八路军战术了解不够,战术展开方面考虑的比较少,说:“两位辛苦了,可以先进行军事常识、战术设想讲解,再演练。另外战术方面多考虑考虑,准备几个方案。” 邹军插话:“也可以给骑兵讲讲防飞机轰炸。” 俞胜华思索了一下说:“又讲解又组织演练,你们两个人恐怕忙不过来。” 张华堂缓缓地说:“原来参谋队的人能否调来。” 朱钢问贺大成:“你那里行不行?” 贺大成显得有些为难一时沒说话,朱钢思考片刻说:“干脆把除陈参谋以外的支队、大队参谋都调来,协助华堂和赵祥,也让他们学学。” 张华堂一听有些犹豫:“这样好是好,就是……”一副欲说又止的样子。 陈建国追问:“有什么问题?” 朱钢看看张华堂和赵祥的样子回过味来,笑着拍拍陈建国,拉俞胜华到一边悄悄说了几句,俞胜华考虑了一下点点头,朱钢走过来说:“华堂,担心他们来不好指挥是不是?” 张华堂说:“几位参谋都是老八路。” 朱钢严肃地说:“现在由政委宣布一项任命。” “兹任命张华堂同志为八路军东进支队敎导队副队长,协助队长贺大成抓好各项军事训练。” 陈建国、邹军和张大林听了先是一楞,接着鼓起掌来。张华堂也是一楞,又庄重地立正敬礼:“决不辜负首长的期望。” 贺大成走上前和张华堂握手:“以后多合作。” 朱钢吩咐张华堂和赵祥:“你们再准备准备,八路军战士文化低,讲课尽量由浅入深,参谋和训练队伍一两天调来。”又说:“抽空再教参谋沙盘制作。” 回鲁城的路上朱钢问陈建国:“爆破队情况怎么样?” “这两天也在训练,还编了教材。” “军械修理所呢?”反扫荡结束朱钢就想到军械所看看,几天实在抽不出时间派陈建国去了一次。 “军械所原来做好转移的准备,鬼子扫荡还沒找到他们就被打跑了,军械所现已开工,这次战斗损坏的枪支和收集的原料都送去了。” “好,”朱钢点点头又问:“地雷研制进展如何?” “造了几颗,人手不够数量不太多。” “上次和爆破队的工兵交谈过,有几个是专门从事探雷拆雷的,会探雷拆雷应该会造雷,至少懂地雷构造,调这几个工兵到军械所造雷。” 陈建国笑了起来:“以前让骑兵教步兵打骑兵,现在让拆地雷的去造地雷,这种点子只有司令员想的出。” 朱钢也笑了:“这是被逼的,可能是军史上的笑话。” “不,是奇迹。”陈建国说。 傍晚朱钢一行回到鲁城,潘龙带侦察队从屯楼、康源回来,汇报道:“屯楼和康源在鲁城西北面七八十里,屯楼在西,康源在东,两县相隔三十多里,属于山区。屯楼目前沒有地方政府,只有一个六七十人的民团驻扎县城,康源有一个旧政权的副县长在主事。”潘龙说着走到挂地图的墙壁前,用教棒指点着:“鬼子从顺县的公路深入山区,扫荡屯楼和康源这一路是一个联队,康源旧政权和屯楼民团在鬼子到达前就不知去向。现在大部分鬼子已撤退,屯楼和康源各留一个中队。” “屯楼和康源的乡村有沒有鬼子?”朱钢问。 “这次鬼子的目标主要是县城,在扫荡途经的几个乡村大肆烧杀,老百姓损失不小,有一个村被杀害几十口人,目前鬼子在乡村沒有驻兵。” 朱钢断然决定:“立即攻打屯楼、康源,扩大根据地,开辟新的兵源和粮税基地,建立以八路军为主的抗日民主政权。” 俞胜华和陈建国都表示同意,着手组建作战部队和地方工作组两个梯队。作战部队计有两个大队各一个半步兵连和直属队,正在训练的骑兵、炮兵,县大队和两个乡中队,人数五百多。地方工作组是姜大海和廖天培分别任县长的两套县政权班子,若干乡镇工作组,还有陈海远和陈蓉带的医疗队、宣传队,鲁城由顾国华和吴强林任正副县长。 朱钢强调:“战斗结束后,骑兵、炮兵和机枪排就地以训练为主,同时起威慑作用。作战部队组建县乡地方武装,对新区实行立体的占领。教导队从杨家滩返回鲁城,边训练边担负县城的防务。” 一个侦察员说:“鬼子有撤退迹象,不如等鬼子撤了再去。” “不,”朱钢微微一笑:“就是要鬼子在的时候去,赶走鬼子建立政权。鬼子有撤退迹象,更要抓紧行动。” 朱钢召集侦察队介绍学日语的安排,潘龙说:“这一阵化装侦察只能装老百姓和伪军,有鬼子的军装也不敢装鬼子,就怕一说话露馅。”其他侦察员也表示有同感。 朱钢一笑,心想还是侦察队有体会,说:“为了不影响战斗,侦察队分两批学习。” 当下朱钢和俞胜华带侦察队到日语班,文化干事的几句日语已学会,分到连队教战士,金翻译挑了八人留下来作为翻译培养。 俞胜华说:“战士们都在苦练杀敌本领,你们的杀敌本领是学好日语。” 朱钢补充道:“学会一句日语就象消灭一个鬼子。” 一个干事开玩笑地说:“学会一句鬼子话就象消灭一个鬼子,这算不算立功。”部队对消灭鬼子的战士都记功。 “算立功,”朱钢说:“学习结束由金翻译和陈大夫考试,优秀学员记功。” 俞胜华在大学里学过外语有些体会,指出:“学外语重要的是环境,你们先学日常用语,一两个月后学员在这里互相之间不许说中国话,只能说日语,上课、吃饭、走路,甚至睡觉都想着日语。” 朱钢灵机一动:“这样好,实行封闭式学习,学习期间不能离开驻地,吃饭叫炊事班送。每个人临时取一个日本名字,封一个军衔,还要学习日本人的生活习惯和走路姿势,除了不穿军装把自己当成鬼子。”说着拉过一个侦察员:“驻顺县的日军大队长叫犬养,你代替他。” 那个侦察员嘴一咧:“司令员给我取个好听点的名字,犬养犬养不是狗养的吗。” 侦察员的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朱钢也笑了起来:“那么叫龟田。” “龟田也不好,是王八。”他的话又引来一片笑声。 朱钢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好名字,潘龙骂开了:“小鬼子名字怎么都是狗啊王八的,没有一个象人样的。” 俞胜华笑道:“名字以后让金翻译给大家取,随便叫叫,又不是真鬼子。”和朱钢鼓励大家一番匆匆离去。 当夜朱钢、张大林率侦察队和城里的部队为先头部队出发,第二天邹军率后续部队,俞胜华率地方工作组一起开向康源,陈建国坐镇鲁城。 这天一早部队三面围住康源,留出通向顺县公路的北门,炮兵在三个城门外分散设立阵地,大部队安排在日军炮火射程以外,两个骑兵排埋伏在屯楼至康源的途中,以防屯楼鬼子增援。康源日军看到这架势紧闭城门,一个中队都上了城楼。 朱钢一声令下,三个城门外的炮兵一起开火,炮弹在城头爆炸掀起不少土黄色的衣衫,大部队乘势摇旗呐喊。第一轮炮击后炮兵立即转移阵地,日军的机枪和迫击炮也响起来,不过都沒造成伤亡。 第二轮炮击继续,专炸那些暴露的日军火力点,接着又是第三轮炮击。三轮炮击后城楼上日军沒有反应,朱钢冷笑一声,命令部队就地休息。 过了半小时,在北门的侦察员骑马来报告:鬼子出北门朝顺县方向跑了。日军原来也有撤退意向,三轮炮击造成近一个小队损失,日军中队长见八路军炮火猛烈兵力强大,又见北门沒有被围,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邹军说:“派兵去追,不能让鬼子这么便宜走。” 朱钢制止道:“不能追,康源和屯楼的鬼子会电台联络,这里追上去打,屯楼就不好对付。” 邹军一想:“对。” 当即俞胜华率两个乡中队进驻康源,留下的还有廖天培为首的县政权班子、几个地方工作组,其余直扑屯楼。 在屯楼朱钢依然是三面围困,但安排骑兵排和机枪排埋伏在通往顺县的路上,一个步兵排在北门附近隐蔽,命令道:“鬼子撤退出北门后,步兵排立即占领北门,预防鬼子再返城。骑兵排和机枪排在半路狠狠的打,为屯楼和康源老百姓报仇!” 战斗激烈而沒有悬念,两轮炮火后日军从北门撤退,部队顺利占领屯楼,朱钢叫来邹军:“带两个连和手枪队去追,先远远的跟着,等骑兵排打起来再靠上去。” 张大林笑着说:“东进支队一天收复两个县城。” 朱钢咬咬牙:“我恨不得一天就把鬼子全部赶出中国!” 刘铁率领县大队迅速担负屯楼的防务,姜大海带地方工作组挨家挨户安抚百姓,给一些受损的人家送去食物、日用品,医疗队救治被鬼子打伤的群众。 朱钢和张大林站在北门城楼眺望,一个时后远处传来激烈的枪声,张大林说:“我带医疗队赶过去。”朱钢点点头,在城里四处察看。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邹军、张大林率部胜利归来:“消灭鬼子一个多小队,有不少缴获。” 朱钢手一挥:“战利品放在城里展览。”命令一大队赶往康源,二大队、县大队及姜大海带的县政权班子留在屯楼。 接下来朱钢和姜大海深入周边乡村,组织逃难的县城居民回城,又连续召开各种大会,开会前宣传队演出。这一阵宣传队编了不少反映八路军战斗故事的节目,演出既展示八路军的英勇威武,又拉近和群众的关系。朱钢亲切地说:“陈蓉,宣传队的战斗力抵得上一个连。”陈蓉扑闪着大眼睛很受鼓舞。 两天后原来在县城的民团也来了,朱钢热情接特,带他们参观战利品,组织骑兵和炮兵作军事表演,看得民团士兵个个目瞪口呆。朱钢说:“就是他们,一次消灭鬼子一个多小队。”还有意介绍姜大海和刘铁:“这是筹建中的屯楼抗日民主政府县长和县警备大队大队长。”民团团长几次张口想说什么,漲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晚上县大队和民团联欢,给民团腾出住的地方。朱钢了解过民团的情况,口碑不算太坏。一些民团士兵除了有些敲诈勒索也沒什么大的劣迹,虽说鬼子来时一枪未放就溜了,他们的装备实在太差,都是些老套筒。几天里朱钢和民团团长促膝谈心,介绍八路军和抗战形势,战士也和民团士兵广泛交朋友。最后大部分民团士兵愿意参加八路军,十来个想回家的每人发了两块大洋,民团团长担任县大队小队长。 几天后屯楼抗日民主政府正式成立,除了姜大海任县长,还有一个开明绅士任副县长。 俞胜华在康源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八路军攻城时的炮击造成城里部分房屋毁坏,进城后俞胜华立即组织人修理,把带来的日用品和粮食分发给居民。那个被鬼子杀了几十口人的村子就在县城附近,俞胜华派人去救济,一个排驻扎在村里稳定民心。 原来主事的副县长几天后带着一帮人来到康源,一来就嚷嚷“收复失地政出一门”。俞胜华冷笑一声不和他照面,派一个排“保护”县长大人安全,县长走到哪战士持枪围在四周,象押解犯人一般。两天一过,那个副县长觉得无味悄悄溜了。 俞胜华说:“康源是八路军用生命从鬼子手里夺回来的,我们要当仁不让,这里不允许双政权双县长。”廖天培也利用在这一带的影响,积极走访头面人物,宣传八路军政策,不几天康源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朱钢在屯楼时刻和康源、鲁城保持电报联系,注视和阳、利城的情况,几天下来那里的鬼子沒有动静,这才放下心。朱钢把骑兵、炮兵、教导队留在城里边镇守边训练,带主力部队和陈蓉的宣传队到乡村进行了一次“武装文化大游行”,每到一个村召开村民大会,部队演示宣传队演出,既有大兵压境之势,又有抗战鼓动之情。八路军严明的纪律威武的气势,给乡村带来一股清新的空气,年青的小伙子都投来钦羡的目光。朱钢还召集乡镇旧政权人员安抚一番,那些人有的虽然知道八路军和旧政权不是一路,但谁不想过安稳日子,不想有强大的中国军队保护,纷纷表示拥护,按八路军规定交粮纳税。 “武装文化大游行”在一个村待几天,临走留下地方工作组和武装小分队,发动群众建立乡武装和民兵。朱钢说:“现在不比当初刚到鲁城,有条件就应跨跃式发展。” “武装文化大游行”一圈走下来近一个月,这是朱钢自认识陈蓉后,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次,可谓朝夕相处。 朱钢向陈蓉讲述出征利城、和阳及顺县的几次战斗,还谈了当时的感想。 “几百个鬼子一下子被消灭,他们也是生命,我残酷吗?” “不是你残酷是可恶的战争,是鬼子闯进我们的国家,先杀中国老百姓。想想鬼子在屯楼、康源的罪行,想想南京大屠杀,消灭再多的鬼子都不嫌多。”陈蓉开导起她的领导来了,同时感受到朱钢军人内心的文人气质。 朱钢点点头:“还记得前一阵旅部发来的敌情通报吗?” “什么通报?” “敌情通报说,日军每占领中国一个大城市,日本举国欢腾。不少城市举行提灯游行,街道两旁挂着数不清的灯笼,市民争相参加游行庆祝胜利,还积极募捐充当军费,青年学生踊跃报名参军,要到中国战场。”朱钢说着,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 “想起来了,”陈蓉说:“日本人真是疯了,全国上下一片战争狂热。” “只有多消灭鬼子,才能让他们清醒,早日结束这场战争。” “所以你不要有精神负担,多杀敌能早日结束战争,最终是拯救日本人民。” “你的话还挺富有哲理。”朱钢笑着说。 一路上他们开怀畅谈,彼此介绍各自的家庭和经历,还谈了唐诗宋词。 第二十五章 清理门户 转眼到了秋天,东进支队经过半年休整逐渐恢复元气。 阻击战结束后支队在太行山休息了两天,朱钢带部队返回鲁城,走时到激战的阵地搜集日军遗留的弹药,这次战斗消耗大缴获少,不少迫击炮、掷弹筒和机枪遭敌机轰炸毁坏。战士们在阵地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只找到一些破损的枪支,连同炮弹片装了几大车。 回到鲁城朱钢和俞胜华商量后,任命陈建国为支队参谋长,二大队一连长王强为二大队大队长,三个大队仍分别驻鲁城、康源和屯楼,大队的直属队集中在鲁城支队部整训。 支队在康源和屯楼两县大量招收新兵,杨大勇和俞志强从和阳、利城也悄悄送来不少人,朱钢计划支队还是要达到一个团的兵力。这次阻击战技术兵作用大损失也大,两个排的骑兵现在不满一个排,炮兵情况稍好一些也减员三分之一。因此朱钢亲自抓技术兵训练,几乎天天和他们滚在一起,从各部抽调不少人充实进去,在新参加八路军的一个半连伪军中,挑些素质较好的,分别派到骑兵、炮兵和机枪排,支队部的骑兵通讯警卫班正式编入骑兵排。但重武器在阻击战中损坏不少,补充却不多,经过整训技术兵还沒有恢复到以前的规模。孙虎、林成有等人也在各部挑人,充实手枪队、神枪队。 这一时期敌我双方都沒有大的军事行动,忙着巩固自己的地盘,可谓是相持阶段。 敌我双方沒有大的军事行动不代表沒有举动,八路军招兵买马鬼子也沒闲着,网罗地痞流氓招降纳叛都在抓紧进行。 这一年华北遭受灾害,根据地生活十分艰苦,八路军有少数人熬不住投入鬼子怀抱,这些人臭气相投组织特务队,由于情况熟对根据地破坏很大。 一些在敌后的杂牌军经不住日军的引诱和军事压力,纷纷改换门庭,还说是“曲线救国”。一时间华北暗流涌动掀起一股“投降潮”,有的是成建制的投敌,有的还有不小的战斗力,一些昔日的“友军”转眼成了敌人。 屯楼以南鲁城西南的高陵镇一带原来驻扎一个团的国军地方部队,虽然不怎么打鬼子和东进支队也相安无事。朱钢和俞胜华曾去拜访过,送去不少粮食和弹药,当时那个团长信誓旦旦:“同为炎黄子孙,和八路军共同抗战到底。”现在这个团一下子换上皇协军的招牌,不但使根据地南面门户大开,还不断制造事端。 “啪!”,支队部里,朱钢看了情况通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集中一段时间专门对付叛徒汉奸,不但要清理八路军门户,也要清理中国人的门户。”又说:“那个团本来就是只占地盘不抗日,只吃老百姓粮食不打鬼子,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消灭他们。” 朱钢还有另一层考虑,他认为不管相持不相持,也是日军侵占中国,八路军不能满足相持,满足鬼子没有进攻根据地,八路军的目标是把鬼子赶出去。而且这种相持也是暂时的,双方终究会打破平衡,不是鬼子再次扫荡,就是八路军收复失地。东进支队要利用暂时的平静积蓄力量,壮大实力,在相持的大背景下积极主动寻找战机。 陈建国表示赞同:“老百姓反映有些汉奸比鬼子还坏,欺压百姓更加心狠手辣,特别是当地出身的人,地形熟懂风俗,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老百姓,谁是八路军的地方干部。鬼子想不出的坏主意他们想的出,鬼子找不到的粮食他们搜得到。” 俞胜华也是气愤填膺:“打击叛徒汉奸,煞一煞投降风。” 当即决定抽调手枪排组成以孙虎为队长的锄奸队,成立“讨逆”指挥部,朱钢为总指挥,刘铁为前线指挥,并率侦察队到高陵了解敌情。 不几天孙虎来报告:和阳的特务队长叫胡有才,是个叛徒。打阻击战时连队报负伤失踪,想不到他跑回老家养好伤投靠日本人,驻和阳的鬼子大队长中野正愁手中兵力少,一听胡有才的经历大为尝识,胡有才又网罗一批地痞无赖组成特务队自任队长。特务队仗着有鬼子撑腰,一成立在城里就抓了两个无辜老百姓,说他们通八路硬是被活活打死。平时特务队整天耀武扬威欺压百姓,下馆子不付钱,到集市看中的东西拿了就走,一般的皇协军也让他们三分,还准备到根据地渗透搞破坏。 陈建国骂道:“真不知羞耻,当了汉奸反觉得光宗耀祖。” 邹军冷笑着说:“他们才不管什么国家利益民族气节,只要供他吃喝有奶便是娘。正因为中国有这种人,鬼子才这么猖狂。” 朱钢想得更深:“鬼子给特务队撑腰,让他们在城里招摇,我看是想树一个榜样,引诱更多的不坚定分子投靠他们。” 孙虎说:“叛徒和铁杆汉奸一个个清除,当叛徒汉奸沒有好下场不能是句空话。” 俞胜华表示:“锄奸不是单纯的军事仗,更是政治仗,杀一儆百但不能扩大化。我看老百姓有一种记红点黑点的办法很好,伪军做一件好事记一个红点,做一件坏事记一个黑点,黑点多了上黑名单。上了黑名单的铁杆汉奸坚决清除,不能让他们坏事越做越猖狂,锄奸和分化瓦解同时进行。” 朱钢十分赞同:“谁上黑名单政委亲自把关。汉奸武装既要拉也要打,打是拉的基础,通过不断打击,使伪军不得不考虑退路,做坏事会有所收敛。同时通过打击伪军来壮大八路军,战斗中对伪军少毙多俘多缴获。”又对孙虎说:“抓紧行动。” 侦察队到高陵也摸清情况,刘铁说:“伪军团部在高陵镇,鬼子最近给他们一批枪支弹药还沒发下去,部队驻扎在其它几个村。” 潘龙展开地图补充道:“这个团有千把人,三个营一个特务连。高陵镇是团部和特务连,高陵以北七八里的六和村、碾子峪有一个营,另外两个营在高陵以南十来里的吴桥庄和向家坡,这两处相距四五里。整个高陵地区北面是屯楼,东北面是鲁城,南面是敌占区,西面是其他友军。” 朱钢指指刘铁:“你是‘讨逆’前线指挥,又亲自侦察敌情,你看这仗怎么打?” 刘铁沉吟片刻说:“现在三个大队虽然满员,但新兵多重武器少,总体战斗力还没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伪军一个团人数不比我们少,得一口一口吃,再就是出其不意。” “怎样出其不意?”陈建国问。 “长途奔袭中心开花,先打高陵镇。”刘铁手在地图上一点。 大家听了一楞,按照游击战术,八路军一般是先打弱小分散之敌,在这个过程中削弱敌人壮大自已,东进支队成立以来的几次战斗都遵循这一战术,现在这样打似乎不合常规。 “先打高陵镇,四面之敌围过来怎么办?”“打完如何撤退?高陵镇可是在敌中心位置。”陈建国、邹军不约而同提出问题。 “说一说理由。”朱钢想刘铁既然提出来,肯定有他的考虑。 “首先明确这次战斗的目的,我想应该有三:消灭一部分敌人,给伪军一个警示;缴获战利品,支队自阻击战后弹药消耗多补充少;再就是占领地盘,扩大根据地。如何实现这三个目的呢?”刘铁娓娓道来:“如果先打北面的六和村、碾子峪,伪军往南逃,会打成击溃战,只能占些地盘;如果从南面的吴桥庄、向家坡住北打,也就是一次吃掉一个团,我们目前的实力还做不到,而且鬼子在南面随时会救援;只有先打中间,再从中间往北压,把一部分敌人剥出来吃掉,就是打高陵镇和高陵镇以北的六和村、碾子峪。鬼子要救援中间隔着吴桥庄、向家坡的伪军,一定时间内我们面对的只有伪军,压力会小些。” 大家被刘铁的大胆设想吸引,沉思起来,朱钢问:“兵力部署呢?” “分成三部分,突袭部队一个大队的兵力,这是主力打高陵镇的团部和特务连,兵力是伪军的两倍以上,速决速战使敌无还手之力,还可以比较完整地缴获鬼子给他们的枪支弹药;阻击部队各两个步兵连,插入高陵镇以南,分别阻击吴桥庄、向家坡之敌;调两个县大队配合两个连,围困六和村、碾子峪,等高陵镇战斗结束后再发起进攻,这次战斗目标是吃掉敌团部、特务连和一个营。”刘铁说完平静地注视着朱钢等人。 陈建国提出问题:“这样根据地的兵力几乎抽光,万一鬼子来袭……” 刘铁一付运筹帷幄的样子:“发挥正常战斗半天结束,鬼子还沒回过神就恢复原样,同时让游击队在和阳、利城搞些动作。” 朱钢看看俞胜华:“政委认为怎么样?” 俞胜华笑着说:“鬼子沒回过神,我回过神了,这个设想很大胆,可以一试。”一句话把大家说得笑起来。 朱钢又问刘铁:“你觉得战斗什么时候开始好?” “越快越好,乘现在鬼子的武器弹药还沒发下去,乘现在伪军还沒有调防和鬼子沒有混编,乘现在这伙伪军新投降人心不稳。”刘铁一连作了几个强调。 “好,马上布置。” 第二天夜里,几支部队悄悄出发,刘铁带三大队打高陵镇,还组织一百多民兵去搬战利品。这次战斗朱钢充分尊重刘铁这个前线指挥的意见,由他制定作战计划分配任务,两个大队长也神情严肃地服从安排:阻击部队分别是邹军和王强带队,围困部队由朱钢带领,还说是暂时代理,等刘铁打下高陵镇主力转到六和村、碾子峪一线,仍由刘铁指挥。 风在吹拂,云在飘移,月亮在云层穿梭。皎洁的月光一会拉长行军部队的身影,一会躲进云层仿佛为他们保守秘密。 二十多里的路在战士脚下两个小时就到了,刘铁把部队隐蔽在镇外半里多的树林里,率侦察队和连排长前去侦察。 因为两天前已来过,刘铁熟门熟路地带大家来到镇前不远处,趴在地上举起望远镜。 镇四周是深深的壕沟,只有一条大道通向镇里,镇口横着几个路障。两个哨兵懒洋洋地在站岗,路两旁各有一个地堡,一个地堡后面是几间平房估计能住两个班,好在沒有城墙,镇里的伪军团部和特务连驻地隐约也能看到。一会一支巡逻队走来,到镇口和哨兵互问口令,说了几句话走了。 回到树林刘铁问:“炮兵排的位置和任务明白吗?” “明白,阵地放在镇外三百米,目标地堡后的平房和特务连。” “好,立即准备待命,机枪排和神枪队呢?” “封住地堡掩护爆破队爆破,进攻后的目标是特务连。” 三个连长不待刘铁询问就说:“爆破后留一个班解决镇口警卫,一连三连进攻特务连,二连包围团部,团部的人尽量捉活的。” 见大家对任务和要求都很清楚,刘铁又交待几个细节,手一挥各人分头准备。 天快蒙蒙亮,刘铁看看怀表,离进攻还差十分钟,时间是制订计划规定的,这样三个不同路程的战斗点可以统一步骤。刘铁转身向爆炸队做了个准备的手势,四个爆破手点点头,他们手里拿着炸药包,早已准备就绪,机枪排和神枪队也都瞄准了地堡的射孔。 刘铁再次拿出怀表,一会果断地一挥手,四个爆破手两个机枪手箭一般地向前冲去,伪军哨兵被脚步惊动,一拉枪栓:“什么人?”机枪手也不回话,“哒,哒,哒,”几个点射解决了哨兵。 枪声惊醒沉唾的小镇,战斗开始—— 爆破手和机枪手加快向前跑去,跑到路障前,奋力将路障移向两边,机枪手趴在地上就地架枪,爆破手两人一组躬着腰分别向两个地堡扑去; 镇里的伪军巡逻队先是一惊,很快辨明枪声的方向,一转身向镇口跑来; 炮兵排一半的迫击炮向伪军特务连驻地发射第一轮炮弹,另一半的目标是地堡后的平房,何时开炮听刘铁命令; 平房里叫闹声响成一片,很快十几个人冲出来,和机枪手交上火…… 一时枪声炮声交织响起,爆破手冲到地堡前拉燃炸药包朝射孔里一塞,叫了声“快跑”,机枪手扫了一棱子弹,乘混乱向镇外跑去,不一会四声巨响一个地堡炸上天,气浪把爆破手和机枪手掀起一人多高。 战士们想乘势向镇里冲去,刘铁一摆手:“慢”,他要看看爆炸结果,盲目冲锋有时会遭到意外伤亡,以前吃过这个亏。 果然不一会,一个地堡虽有些损坏又响起机枪声,平房也射出密集的子弹,两处火力把镇口封得严严实实。 “发黄色信号弹。”这是给炮兵排炮击平房的命令。 随着信号弹升起,三轮炮弹把平房炸得东倒西歪,平房的枪声停了,但地堡的机枪仍响着。 “爆破队长过来。”刘铁向后叫道,不一会爆破队长躬着腰跑到刘铁身边。 “你看,”刘铁指着镇口:“这里只有一条道,两边射击爆破手沒地方走,你带三组人从两边壕沟翻上去炸地堡,机枪掩护。”爆破队长应了一声跑去准备。 刘铁心里有些急,这里一打,六和村、碾子峪和吴桥庄、向家坡的伪军都会有行动,高陵镇必须尽早结束战斗,不然其它地方的压力太大,特别是吴桥庄和向家坡,八路军分别是两个连对一个营。所以这次派出三组爆破队,只要有一组成功就行。 机枪排和神枪队不停地射击,死死封住地堡射孔,三组爆破队各带着一挺机枪下到壕沟。炮兵对伪军特务连的炮击仍在继续,镇里又有一批伪军向镇口涌来,刘铁一个手势,几挺机枪朝伪军扫射过去。 一组爆破队采用人梯的办法爬出壕沟,爆破手迅速从侧面扑向地堡,地堡里的伪军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爆破手乘隙把炸药包塞进地堡。 “轰”的一声,大地微微震动,地堡枪声哑了。 “五挺机枪扫射冲锋。”刘铁命令。 机枪手边射击边冲锋,密集的子弹形成火网,在火网的打击下伪军纷纷中弹倒地,很快机枪手越过地堡冲进镇里,战士们也都呐喊着向前冲锋。红色信号弹发射升空,这是命令炮兵排向六和村、碾子峪转进。 刘铁来到伪军团部,二连已把伪军压到一个大院,刘铁一摆手:“喊话。”二连停止射击。 二连长赵永建喊道:“皇协军弟兄们,放下武器交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 刘铁也叫道:“镇口的地堡飞上了天,特务连也差不多快完蛋。八路军消灭你们团部一个冲锋就解决,给你们五分钟考虑。” “别指望那几个营来救你们,也别指望小鬼子。”赵永建大声说,大院里一阵骚动,但始终沒人应声。 “八路军全体准备,还有最后一分钟,时间一到立即开火。”刘铁既是吓唬,也准备动真格,这里的战斗不能拖延。 大院终于响起一个声音:“投降可以,但有个条件。” “你们无条件投降,我们按八路军政策办。”刘铁威严地说:“保证俘虏生命安全,个人财产不收缴,对家属不侮辱。要回家也可以,立功的还奖励。” “好,我们投降。”说话的正是那个团长。 不一会二十多人双手举枪走出大院,后面跟着两个女人和三四个小孩,一问是团长和参谋长的家属。 刘铁叫来伪军团长和参谋长,要他们到六和村、碾子峪劝降,团长迟迟疑疑,一边的战士可不客气,用枪指着他拉动了枪栓。 刘铁朝战士摆摆手,和气地说:“要你去劝降,是为了减少那些弟兄的伤亡,中国人何必自相残杀,留着力气和子弹杀鬼子。” 那个团长一听这话很感动,表示愿意去只是想和家属在一起:“兵荒马乱的,一旦走散就怕难团聚。” “这好办,”刘铁吩咐身边的排长:“带一个班找两辆车,负责护送。” 这时二连已向六和村、碾子峪出发,一连三连彻底解决了特务连,正在教育俘虏。搬战利品的民兵背的背挑的挑个个兴高采烈,还动员镇里几个老乡拉来几辆车,车上装满弹药。 刘铁口述电文给邹军、王强发报:“高陵镇战斗结束,部队正向六和村、碾子峪转进,半小时后吴桥庄、向家坡一线部队可撤。” 发完报刘铁骑上缴获的马追赶二连,临走吩咐一连长朱大虎:“派一个排把俘虏送到根据地,这里十分钟也要撤。”他想这些俘虏经过教育又可以成为八路军的兵源。 六和村已打退伪军两次冲锋,村口地上躺着十来具尸体,两个受伤的伪军用枪当拐杖艰难地向村里走去。 一个战士子弹推上膛正要瞄准,朱钢叫道:“都是中国人,不要打冷枪。” 战场渐渐平静,伪军两次冲锋沒占便宜,干脆守而不出,八路军本来就是围而不攻,是伪军冲出来才发生枪战。 望着地上的尸体,朱钢感慨万千:这些人当伪军,有的可能是无奈,但也有人卖国求荣。不管是无奈还是卖国求荣,只有狠狠的打他们才会投降。不打,他们不会体会未享受荣华富贵反送了命;不打,和伪军清谈抗日光荣当八路军光荣沒有用! 刘铁很快和朱钢汇合,一会载着伪军团长、参谋长的大车也到了。朱钢指着村口地上的尸体对伪军团长、参谋长说:“已经死了十几个,劝他们不要再作无谓抵抗,死在中国同胞的枪下。” 伪军团长此时已很平静,并无恶意地说:“朱司令,你一个支队怎么敢打我一个正规团。” 朱钢笑道:“总体兵力咱们差不多,论武器弹药八路军可能还差一些。但我们是大胆穿插、分割包围、局部优势、分段战斗、速战速决,就拿局部优势来说,打高陵镇兵力是你们的两倍,现在六和村是三倍,这就是游击战术。八路军也沒想一下吃掉你一个团,吴桥庄、向家坡一线只是阻击,放少量部队可能艰苦些。” 伪军团长无奈地苦笑一声:“佩服,佩服。”写了一封信交给参谋长:“让弟兄们投降吧,八路军给大家一条生路,我们也积积德。” 伪军参谋长拿着信打着白旗,高声叫喊着走进村,不多会一个连伪军在白旗的带领下扛着枪走出来。 碾子峪两个连伪军开始有些不买帐,刘铁组织连缴获的五六十挺机枪同时向空中打一个点射,伪军这才老实下来,几次喊话后投降。 邹军和王强带阻击部队这时也撤回来,刘铁问:“司令员,下一步怎么办?” 朱钢说:“你是这次战斗的前线指挥,你看呢?” 刘铁思考了一会说:“伪军现在不释放,让他们到根据地待几天,进一步了解八路军和抗战形势,到时是走是留都可以。” 朱钢也有这个想法,阻击战前在和阳俘虏的伪军,先参观学习再参加八路军的做法,事后从俞胜华那里了解效果很好,点点头说:“到时他们就是走,也会宣传八路军,我们还要想办法对付那两个营。” 刘铁接着说:“六和村、碾子峪各留一个连,占领这块地盘。” 朱钢一笑说:“不,你带三大队都留下,新区兵力多留点,既要防备那两个伪军营,也让老百姓看看增加抗战信心,过几天再派地方工作组来,迅速稳定局面安抚人心。”又说:“弹药三大队多补充点,我带部队现在回鲁城。” “讨逆”战斗取得胜利,缴获的武器够装备一个大队,朱钢俞胜华十分高兴。 伪军在根据地每天遇到的都是新鲜事,又听戏又看军事表演伙食也不错。军事表演朱钢安排的是骑兵,机枪骑兵和机炮骑兵给这些人不小的震撼,结果两个多连的人愿意留下来。几天后按伪军团长、参谋长的意愿,朱钢派人把他们和家属一起送走,还给了一笔钱,说是招降喊话立功的奖励。 “讨逆”胜利,锄奸队也在和阳抓紧活动。 胡有才知道自已罪孽深重八路军不会饶他,处处小心沒三五人在一起不敢出门,锄奸队在城里活动几天,沒找到下手的机会。 一次孙虎设计,将两个游击队伤员安排到离城七八里地的村庄养伤,让“白皮红心”维持会长给特务队报信。胡有才求功心切沒报告日本人带特务队直扑那个村,结果被锄奸队在半路消灭大半,缴获不少崭新的驳克枪。 回城后胡有才看特务队人太少,仗着特务队待遇比一般皇协军好,派人偷偷到皇协军那里拉人参加特务队。锄奸队得知后放出风声:“八路军和皇协军可以平安相处,遇到特务队朝死里打。” 东进支队在和阳搞过几次大行功,皇协军知道八路军的厉害,那些士兵听到这话宁愿在皇协军吃安稳饭,也沒人敢参加特务队。胡有才非但沒拉到人,还和皇协军产生矛盾,皇协军头目到中野那里告了几次状。 特务队窝在城里好一阵不敢行动,中野不满意了逼着他们下乡抢粮,又被锄奸队打死好几个。孙虎乘势派人传言:“退出特务队,八路军既往不咎。”吓得不少特务队的人千方百计找借口,转到皇协军。 中野见胡有才干不出成绩还不断惹麻烦,渐渐冷落了他,没有鬼子撑腰,皇协军也不买他的帐。胡有才寻思那边八路军不饶他,这边日军、皇协军没好脸色,还是一走了之,一次骗中野需要用钱拉拢八路军干部,拿到钱却卷款潜逃。气得中野派人四处寻找还发通缉令,好不容易才在保定抓住,押到和阳的当天中野把胡有才喂了狼狗,剩下几个特务送到东北做苦工,从此特务队销声匿迹。 不几天俞志强派人来报告,利城也新成立特务队,队长是原来联庄会头目贾仁堂的儿子贾小堂,还到处扬言:“和八路军有杀父之仇誓不两立,我就是皇军的一条狗,专咬八路军。” 朱钢听了骂道:“中国多少人和鬼子有杀父之仇奸妻之恨,他就不想想国家的灾难,民族的仇恨。”命令孙虎:“清理这个败类。” 锄奸队在利城活动几天,基本掌握贾小堂特务队的情况。特务队成员大都是原来城里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平时就尽干缺德事,还有几个土匪出身,心黑手辣一贯杀人劫财,如今靠上鬼子更加肆无忌惮。贾小堂除了有三四十人的短枪便衣队,和四乡原来联庄会成员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驻利城日军大队长土桥太郎面前夸下海口:“重组联庄会为皇军效力。” 土桥大队的任务主要是保护南面公路的安全,正担心没有兵力对乡村实行统治,八路军游击队在那里活动军粮也收不齐。有了特务队土桥如获至宝,把贾小堂视为以华治华的典范,给予更大的权力,还许诺干得好利城县长的位置将来也是贾小堂的。 贾小堂一开始就铁了心,通过联庄会给鬼子运去不少粮食,又四下搜罗人建立特务网,准备以联庄会为基础恢复保甲长,给游击队活动增添不少麻烦。游击队几次伏击,特务队个个又油又滑地形又熟,战果不大。 朱钢和俞胜华听了汇报沉思良久,朱钢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看了一会,果断地说:“二大队派一个连一个机枪排到利城南面的公路破坏敌人运输线,吸引利城鬼子的注意力,为锄奸队活动创造条件。游击队配合锄奸队,尽快除掉贾小堂。” 俞胜华说:“先斩断特务队伸到乡村的魔爪,努力把乡村控制在我们手里。” 几天后利城公路上的鬼子汽车连续被打坏好几辆,土桥大惊失色,率部队增援而去。 这天夜里锄奸队同时摸进几个村联庄会头目家中,闪亮的驳克枪插在腰里,虽然没用枪点他们的脑袋,说出的话也是字字千钧。 “贾小堂能窝在城里,你的地和房子能搬进城吗?跟贾小堂走是死路一条。” “给贾小堂当密探就是汉奸,八路军第一次警告,第二次不客气了。” “白皮红心应付鬼子可以,做事给自己留条后路。” 联庄会头目个个抖抖擞擞,连声说:“愿意白皮红心。”锄奸队训斥一番消失在夜色里。 贾小堂在城里一连几天不见各村送粮食来,留守的日军中队长来催,贾小堂夸下口,只要皇军和特务队一起出动,到村里肯定收来粮食。日军中队长不敢擅自行动,土桥临走一再命令利城防务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中队长打电报向土桥请示未获批准,只给贾小堂派了两个排皇协军。贾小堂见没有日军助阵心里虚了几分,但话已出口鬼子又催得紧,只好硬着头皮出城。 锄奸队和游击队通过内线把情况摸得清清楚楚,在他们的必经之路设下口袋,战斗一开始游击队的机枪刮起狂风,还不住声地高喊:“不打皇协军专打特务队。” 那些皇协军给特务队当配角本来就窝着气,事情办成了功劳也不是自己的,听到这话一哄而散,只剩下特务队挨枪子。一阵投弹扫射特务队死伤大半,但贾小堂还是溜了,毕竟在敌占区靠城也近,锄奸队和游击队不恋战也没追击。 战后孙虎和俞志强商量,为迷惑敌人让几个村主动给城里送去一些粮食,还说利城老百姓都是良民顺民。鬼子中队长见粮食到手,觉得各村不像和八路军有勾结,反而对特务队的能力产生怀疑。 贾小堂回城后开始几天闭门不出,左思右想还是一条路走到黑,又搜罗人充实特务队,半个月后特务队死灰复燃。不过贾小堂的狂妄之气收敛不少,心想,日本人的狗也不是好当的。 一天土桥回城召集贾小堂交给特务队往太原押送物资的任务,说着招手叫来一个班日军说:“路上经过八路军根据地、国统区,皇军统统化装成中国老百姓,特务队出面应付,保护好物资的安全。完成任务皇军大大的有赏,利城县长的干活。” 贾小堂见押送的是一只箱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货,张口要问土桥一句话堵住他的嘴:“你的,军人的明白,不该问的不要问。” 经过商议特务队和日军装扮成做买卖的商人,第二天出发。 内线立即将情况报告锄奸队和游击队,孙虎对俞志强说:“鬼子和特务队装老百姓,干脆我们扮特务队。” 俞志强笑道:“这样好是好,但不能在利城地界行动,利城可没有两个特务队。”又问:“是什么宝货,鬼子这么神秘?”内线摇摇头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不管他,”孙虎摆摆手:“这回是货要夺,鬼子特务都要杀。” 锄奸队游击队分成几个小队,每个小队二十多人,个个头戴礼帽身穿黑色衣裤身挎盒子枪,到几个通往太原的路口截,只要有一处截住就行。 第二天贾小堂他们赶着三辆马车上路,日军和箱子在第二辆,特务队坐前后两辆。车队顺顺当当行驶半天,出利城地界不久,在一个岔路口遇到盘查。 一个戴墨镜持枪的黑衣大汉摆摆手:“停车。”到三辆车逐个看了一遍,看到第二辆车上的箱子,眼角不经意地扬了一下,朝身后人说:“仔细检查,不能放走八路军的探子。” 贾小堂跳下车走到戴墨镜黑衣大汉前递上烟:“辛苦辛苦,长官何处发财?” “哪里发财?说出来吓死你,”黑衣大汉吐着烟说:“皇军别动队。” 贾小堂正想说是一家人,又一想这次是秘密任务,土桥再三吩咐不可暴露身份,只得陪着笑脸:“我们到太原跑买卖,长官高抬贵手,路远要早点走免得耽误事”说着递上一叠钱。 戴墨镜黑衣大汉接过钱扬了扬放进口袋,一笑:“想不查,这是皇军的命令,天皇老子来了也要查,别动队是钱照收货照查。”气得贾小堂嘴角抽搐心里有火却不能发。 另一个黑衣大汉走到第二辆车前,用枪点着一个伙计模样的矮个子脑袋说:“叫什么,到哪里去?” 那个矮个子嘴角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 “问你呢,你小子怎么哑巴了。”黑衣大汉说着一个耳光打在矮个子脸上。 这矮个子是一名日军士兵,不会说中国话怕暴露身份才没有开口。日军士兵平时只有殴打中国人,何时挨过中国人的耳光,正要发火听领头的小队长哼了一下,只得低头不作声。 贾小堂连忙赶过来:“长官息怒,长官息怒,他就是个哑巴。” “哑巴?还是个矮种,看就不象个人样。”黑衣大汉用枪指指车上的箱子:“打开检查。” 一听要检查箱子,车前的人都变了脸色,领头的日军小队长和贾小堂交换一下眼色,走到黑衣大汉跟前轻声说:“我们是皇军,执行秘密任务,立即放行。” “什么,刁民还敢装皇军,吃了豹子胆了,给我狠劲打。” 二十多个黑衣汉子一哄而上,对十来个伙计拳打脚踢,贾小堂在一旁大声说:“不要打,不要打,他们真是皇军。” “早知道他们是鬼子,打的就是日本人,贾小堂你也跑不掉。”戴墨镜黑衣大汉把墨镜一摘拔出双枪开火,不用说他是锄奸队长孙虎。 一时枪声四起,鬼子和特务队来不及拿枪就死伤大半,第二辆赶车的特务刚要扬鞭,孙虎“叭叭”两枪,特务栽倒在地马被打死。 混战中还是被贾小堂钻了空子,枪一响他跳上第一辆车大叫:“是八路,快走。”危难时刻也不管什么任务不任务,还是自己的命要紧。那个黑衣大汉——“飞刀李”追上去,一阵乱枪打伤贾小堂,看着远去的马车气得直跺脚。 激战后锄奸队收起缴获的枪支,背起箱子撤离,一路上笑声不断:“装汉奸煽鬼子耳光还不犯纪律,这样的好事今后多干干。” 箱子交到支队部,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刻着图案的石头,还是俞胜华识货:“是古代文物,中国的国宝。” 利城日军司令部,土桥看着贾小堂拄着拐杖的样子说:“贾队长,皇军损失了重要物资和一个班,你还活着。” 贾小堂哭丧着脸:“只怪八路军太狡猾,我对皇军可是忠心耿耿。” 土桥哼了一声:“光忠心耿耿有什么用,皇军要的是能咬人的狗,不是只会叫的残狗。”说着拔刀向贾小堂砍去。 贾小堂至死也沒明白,和八路军是杀父之仇,和日本人是什么仇呢? 第二十六章 长途奔袭 部队在朱钢和陈建国带领下,向卫县任河川进发,准备攻打那里的煤矿。去侦察的侦察员报告:卫县距屯楼二百多里,任河川煤矿由日本一个株式会社经营,八路军势力还没有深入到那里,日军警戒不是很强,只有两个小队守卫,附近的任河镇驻扎日军一个小队。朱钢立即决定长途奔袭,一三两个大队除了骑兵排全部出动,鲁城和屯楼县大队也参加,通过战斗提高实战能力,同时作为运输队,俞胜华坐镇鲁城。 朱钢对经济仗一直很重视,多次和俞胜华、陈建国等人交换意见:“经济仗可以从人和武器两方面来思考。士兵要吃饭穿衣,生病要治疗,和这有关的粮食、布匹、药品都是军事经济,再延伸如粮食加工、服装制作、药品制造和医院的设备,就象东进支队的野战医院、药厂、军服厂等。至于武器,既有直接制造的兵工厂,也有原料方面的钢铁厂、煤矿、铁矿等。” 陈建国补充道:“连养马也算,骑兵要骑马。”朱钢听了一笑,想起在顺县消灭鬼子军马场的事。 俞胜华指出:“除了武器还有装备,如汽车、开车用的汽油,造炸药的原料棉花等。” “日军的军事工业有一个特点,就是大量掠夺占领地的资源,用中国的煤、铁矿、甚至人力,制造杀中国人的武器,日军谓之‘以战养战’政策。”朱钢说。 俞胜华顺着刚才的话题:“这些军事工业除了建在日本本土,鬼子占领的中国大中城市也有一些,但一般县城很少,要破坏摧毁困难不少。” 听了俞胜华的话朱钢不禁想起刘铁说过的,什么时候能到日本轰炸他们的军事基地、国防设施,惨然一笑说:“到鬼子占领区的大中城市破坏日军军事工业目前很难,到日本本土更做不到,这一带山里煤矿多,已经派人去侦察,如果有可能搞一次袭击。”沉思了会又说:“东进支队几次和日军作战打死不少鬼子,引起日军震惊的却是摧毁七里营稀有金属矿和击毙那个工程师川崎,可见日军的重视。” 陈建国也有同感:“虽然还不完全了解七里营矿场和川崎的作用,总之打痛了鬼子。” 朱钢说:“现在想起来,对矿场的破坏还不彻底,包括那些机器设备。上次好不容易攻进和阳城,对鬼子汉奸机构的摧毁也是这样,今后有这种机会一定要干净彻底,让鬼子一年半载恢复不过来。”又说:“经济仗包括人才仗,最近旅部通报日军正在研制细菌武器,参加研制的除了军医,还有不少科学家、大学教授,而且这些科学家、教授起着决定性作用。所以打击日军经济设施的同时,应多消灭他们的工程技术人员。” 一路急行军。 路上部队尽量避开大路和村庄在山里穿行,吃的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干粮。第二天晚上到达离任河川煤矿十多里的一个山村,立即控制全村封锁消息,部队休息,几个路口设置双岗,流动哨前出村外一二里。 第二天天没亮,朱钢带领一干人来到离矿井不远的山坡实地侦察,一会晨雾散去,矿场里的岗亭、炮楼、兵营、矿井、工棚历历在目。陈建国和几个参谋伸直右臂竖起拇指,测量各个建筑之间的距离,一边在本子上画草图,邹军叫来炮兵排长和神枪队长对着炮楼指指点点。 朱钢强调:“矿井和镇上只有三个小队日军,兵力我们占绝对优势,但这次作战的主要任务是摧毁煤矿解救劳工,矿里的物资设备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全部毁掉,毁的越彻底越好。”又说:“初步这样安排,黄昏发起战斗一小时内解决,乘天黑撤离。” 三大队三连长赵祥提出:“黄昏劳工在井下,战斗万一炸塌矿井劳工上来有问题,最好放在一早或晚上,这时劳工在工棚。” 朱钢想了想:“那么放在明天一早。” 邹军有些担心:“白天战斗,城里鬼子的援兵过来就被动了。” 朱钢用眼光征询陈建国的意见,陈建国说:“战斗结束先往山里撤,天黑回根据地,宁愿我们有压力,救劳工要紧。” 朱钢下了决心:“好,明天一早战斗,打电报派骑兵排赶到卫县县城附近骚扰,牵制鬼子兵力。”又朝赵祥点点头:“赵连长,你在矿里干过,破坏矿井由你指挥三连负责,尽可能彻底摧毁。” 陈建国补充道:“如果发现图纸资料也全部毁掉,增加修复难度。” 观察了一会朱钢对邹军说:“选好伏击点,我和刘铁他们到镇上看看,过一小时在后面的树林汇合。” 朱钢和刘铁带几个人装扮成到山里收货的商人,一前一后走进任河镇。这个镇虽然在山区,但周围有十几个村又靠着煤矿也不失繁华,除了山货店、骡马店,还有一个日本人开的饭馆。 朱钢一行不动声色地在日军兵营周围转了一圈,观察地形和火力点,这里的兵力大约是日军一个小队和伪军一个连。看完兵营走到日本饭馆对面的茶楼坐下,嘴里喝着茶眼睛却盯着对门,饭馆进出的大部分是日本人,从装束看是矿里的工头。 “咦?”朱钢突然轻轻哼了一声,听到声音刘铁抬起头顺着朱钢的目光望去,对面饭馆走出七八个人正和饭馆老板鞠躬告别,从他们的举止看是日本人,但没穿军装不像军人,手里拿着小锤,肩上背着背包。 “续水。”刘铁叫了一声,茶楼伙计连忙过来给他们添满水。 “那几个人穿的好怪。”朱钢漫不经心地说。 伙计朝门外看了看说:“是日本人,刚来的。” “日本人跑到这穷山沟干啥?” “听说是找矿的,天天在山里转悠。”伙计卖弄地说,好像显示他见多识广。 “他们住哪?”刘铁随口问。 “就住对门日本饭馆。” 朱钢向刘铁使了使眼色:“你管他住哪,他们又没山货,喝完茶看行情去。” 走出茶楼朱钢他们又在镇上转了转,走到一家店铺前,一个秃了顶的日本中年人满脸笑容地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欢迎到小店休息休息的。” 朱钢一楞朝四周看看没发现异常,那个日本人又说:“请赏光,舒服舒服的。”朱钢和刘铁交换一下眼色一点头,又示意其他人待在外面,走进店铺发现是个大烟馆,有人正吞云驾雾,几个穿和服打手模样的人虎视眈眈盯着四处。一看这情景朱钢和刘铁慌忙退出来,一边说:“我们,金票的没有。” 秃顶日本人听到这话,脸上笑容不见了,恶狠狠地说:“穷鬼。” 走远了刘铁骂道:“日本人说变脸就变脸,”又说:“鬼子怎么也吸大烟?日军不是管得很严吗。” 朱钢哼了一声:“烟馆专门来毒害中国人,里面抽大烟的没有一个鬼子,那几个不是伪军就是二流子。日本人开烟馆另一层用义是用大烟控制伪军和二流子,让他们成为死心塌地的汉奸,为鬼子卖命。” “鬼子没安好心。” 走到镇外朱钢对刘铁说:“明天战斗解决鬼子和伪军后迅速占领小镇,日本人开的店铺财产没收,大烟馆烧了,不能让烟馆再毒害中国人。还有,”朱钢严肃地说:“那个找矿的勘探队全部消灭,一个不能遗漏,有什么资料也销毁,中国的资源不能让鬼子抢去。” 一个文化不高的侦察员问:“勘探队是干什么的?” 朱钢正想把找矿、开矿、治炼、制造这样的工业流程告诉他,刘铁已开了腔:“给你打个比喻吧,勘探队就像贼的踩点,先把你们家的金银财宝……” “我们家没有金银财宝。”侦察员说。 “真是死脑筋,不是打比喻吗。”刘铁继续道:“总之把你们家的好东西,有多少、放在哪,都摸清楚了,再引贼来偷来抢。你说踩点的该不该杀?” “该杀,踩点的和贼一样可恶。” 见刘铁把勘探队比喻成贼的踩点,朱钢笑了起来,仔细想想又找不出比这更确切的比喻,说:“这些勘探队虽然不是军人,却是日军侵华战争的帮凶,他们找到中国的矿,开出来造枪造炮杀中国人,如果俘虏了放回去,还会继续在中国找矿。所以一定要消灭勘探队,而且比消灭一般的日军士兵更重要,怪只怪他们不该到中国来。”顿了顿又说:“我们也不是无区别地对待所有日本人,饭馆老板只要交出财产不反抗,不要为难他。” 还是那个侦察员说:“鬼子勘探队当然要消灭,他们怎么会比拿枪的士兵更重要,战斗中是鬼子兵对我们危害大。” 朱钢一笑:“眼前看是日军士兵危害大,但长远看是工程技术人员、专家更重要,如果多消灭这些人,这场战争日本就撑不下去。”朱钢思考了一会问:“培养一个基本合格的士兵要多长时间?” 侦察员说:“如果光会打枪投弹十天半个月就行。” “你知道陈大夫能上手术台得读几年书?”朱钢又问。 “好几年吧。” “不是好几年,是十几年,先学文化,再学专业,又出国留学,这些勘探队的人读书也要十来年。一个是十天半个月能训练出来的人,一个是要读十来年书的人,你说哪个重要?” 侦察员认真地点点头:“还是司令员想得远。” 清晨,任河川煤矿大门岗亭前两个日军哨兵背枪,一夜的执勤使他们脸上露出困倦,等着换班好早点休息睡觉。这时远处走来一队人,依稀看到背着枪,日军哨兵一拉枪栓:“什么人,口令?” “哟西,”一声纯正的北海道话传了过来:“我们昨天晚上刚到任河镇,来联系军务。” 待这些人走近哨兵看清是十几个日军,为首的少佐板着脸不说话,一旁的少尉在回答。 哨兵放下枪:“长官,请问是哪个部队的?” 少佐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耐烦,带队伍继续朝岗亭走来,少尉说:“没有听见吗,来联系军务,这是山本大队长,帝国的士兵见到长官要先敬礼。” 两个哨兵赶紧敬礼:“是,长官。” “哟西,”走近了还是那个少尉在说:“我来告诉你是哪个部队的。”说着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八”字。 “什么?”哨兵没有反应过来。 半天没说话的少佐开了口,不过说的是中国话:“我们是八路军的干活。” 哨兵一楞随即变了脸色,不等他们有举动两个人靠了上去,一手捂住哨兵嘴巴,一手把匕首送进去。日军哨兵只觉得胸口一热,眼看着鲜血喷了出来,接着被身边的人搀扶着拖进岗亭,永远地休息睡觉了。 装扮成少佐的手枪排长林成有轻声说:“快,占领炮楼。”这些由手枪排、神枪队战士组成的突击队,留一人在岗亭,其余迅速向炮楼走去。 一个在炮楼前的日军士兵,看着快步走来的穿着帝国军装的队伍正要发话,会日语的文化干事已先招呼起来:“山本大队长来视察,你们长官在吗?” 听到大队长来视察,这个士兵本能地一个立正,说话间这些人来到炮楼,自顾自地推开大门走进去,两个军官站在士兵面前,少尉拍拍他的肩膀:“哟西,辛苦辛苦的。”士兵嘴里说“为了帝国的圣战”,心里却想这些人好象不对头,正想着听到炮楼里有搏斗嘶叫的声音,脸色一变要拔枪,身边的林成有已用枪抵住他的胸口开了火。林成有接着驳克枪一斜,朝远处几个站立的鬼子射击,炮楼里也响起枪声和鬼子的嚎叫。 枪声响起,在埋伏点的朱钢立即命令:“冲锋,炮兵炮击。” 早已计算好射击诸元的迫击炮、掷弹筒吼叫起来,炮弹准确地落在鬼子兵营,掀起一片夹杂人的躯体肢干的烟柱。 冲锋部队分成机枪排、拿短枪的侦察队、手枪排和步兵连几个递次,在邹军带领下很快冲进矿区,三挺机枪立即占领制高点,其他战士趴在地上。看到炮兵五轮炮击完毕,邹军一声吼:“冲啊!”七八挺机枪喷着火在前面开路,制高点和炮楼里的机枪也居高临下向兵营猛烈扫射。侦察队和手枪排跟在后面,冲进兵营后四处散开,可以连射的驳克枪比机枪更灵活,朝那些侥幸躲过炮弹的鬼子一个个点名。 遭受突然打击的鬼子乱作一团,有的糊里糊涂成了枪下鬼,有的刚拿枪立即被射来的子弹打成马蜂窝,有几个撒腿往野外跑,又被赶来的战士打倒在地。 步兵连冲进来只见鬼子兵营宿舍有的被炮击中倒塌,有的冒着余烟,一些战士急着想进宿舍收缴武器,邹军大声喊道:“先朝房间里扔手榴弹。”听到邹军的提醒战士们纷纷掏出手榴弹,拉开导火线等了三四秒才扔进去,经过又一轮打击剩下的鬼子非死即伤。 朱钢来到兵营战斗基本结束,立即命令邹军带一大队一连二连和机枪排、炮兵排,补充弹药后支援阻击部队,赵祥指挥三大队三连和县大队打扫战场,说完和陈建国向劳工工棚走去。 劳工早已被激烈的枪声惊动,起先是惊恐不安,后来看到进攻的部队专打鬼子,大家兴奋起来,纷纷说:“是中国的军队。”几个胆大的劳工拿起铁镐也想去杀鬼子,林成有和几个先冲进来的手枪排战士,脱掉鬼子军装赶来保护劳工,连忙制止:“大家趴下不要动,当心流弹伤人,战斗结束就自由了。” 朱钢和陈建国赶到时,劳工在林成有的组织下整齐地站在工棚前,还抓住五个日本监工,打死两条日本狼狗。 听了林成有汇报后朱钢站到土墩上大声说:“乡亲们,我们是八路军东进支队,大家自由啦!” 三百多劳工噙着热泪欢呼起来:“自由啦!自由啦!” 朱钢双手朝下压了压待劳工安静后又说:“矿井马上炸掉,八路军也要转移,大家看这几个日本监工怎么处理。”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劳工们群情愤恨。 朱钢和陈建国交换了一下意见说:“看看这些监工有没有血债,有血债的处决,没有血债就……” “八路军长官,”一个高个子劳工说:“这些监工哪个没有血债,平时对劳工不是打就是骂,还让狼狗咬人,被狗咬死的劳工少说有十来个。” 这时手枪排战士押来三个中年日本人,他们穿着华丽脸上满是恐惧,战士报告说是在兵营旁一间小屋发现的。朱钢看他们不象军人,心想会不会是七里营矿场川崎之类的人物,和陈建国对视了一眼,问高个子劳工:“这三个日本人干什么的?” “日本大老板,刚来几天。” 朱钢一心想多消灭日本工程技术人员,听到是老板未在意,倒是陈建国提醒:“到中国开矿有的是日本军方,有的是财团,对这些财团老板也要消灭,让他们今后不敢到中国来。” “对。”朱钢点头称是,转身面向劳工:“大伙说说,这些监工还有什么血债?” 一个劳工跨前几步说:“他们的罪恶三天三夜说不完,就说上次井下瓦斯爆炸,监工非但不救人,还堵住上井的路,几百个中国人活活闷死在井下。”说到这里劳工泣不成声。 “他们不把中国人当人,”又一个劳工说道:“劳工死了扔到后山腰,那里是个万人坑。” “杀了他们,血债血偿!”劳工们纷纷愤怒地吼道。 “好,”朱钢一挥手:“押过来。” 劳工们一拥而上怒打日本监工,战士拦也拦不住,有的劳工拿起铁镐就砸,转眼五个作恶的监工被处死。 三个日本老板吓得浑身发抖,躲在战士身后,其中一人会中国话,一个劲说:“我们没有杀人,没有血债。” 朱钢走到他们面前严厉地说:“虽然你们没有直接杀人,矿里死了这么多中国人,作为老板难道没有责任?还有,强占中国矿井掠夺中国资源形同强盗。” “我们有罪,愿意赎罪。”日本老板低下头。 陈建国说:“赎罪?你们罪大恶极,罪不容赦。” “愿意交赎金,金条金票的。” 朱钢听了灵光一闪,把陈建国拉到一旁轻声说:“日本财团大都是家族制,杀了一个老板,其他人仍可以顶上来。不如让他们交赎金充当军饷壮大部队,部队壮大了消灭这些人有的是机会。” “好,今天又有意外收获。”陈建国很高兴。 朱钢走到日本老板面前说:“要赎罪可以,交金条三十根,机枪五挺。” “这……”日本老板有些为难。 “怎么,不愿意?”朱钢指指周围的矿井:“这些矿是中国的,你们从这里抢走多少煤,何况还是赎罪。” “长官误会了,机枪是军方的,交赎金避开军方,悄悄地。”日本老板小心翼翼地说,脸上满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朱钢哼了一声,心想也有日本人怕中国人的时候,“好吧,机枪算了,另加五千块大洋。战斗结束先放一个人,三天之后,”朱钢思索了一下,想起从宿营的山村到任河川煤矿之间有个山神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视野开阔,日军如果有行动便于发现,真打起来又不影响周围村庄的乡亲,说:“三天后的上午在山神庙,一手交货一手放人,如果耍花招等着收尸。” “长官,不敢,我们要命不要金条。”日本老板松了口气。 朱钢吩咐押解的手枪排战士:“你们几个什么事都别干,专门看住他们,如果想逃跑立即处决。”等他们走远了对陈建国说:“原来想这仗打完回根据地,现在情况有变化。安排小部队掩护县大队和劳工今晚带战利品先走,主力再待几天,主力这几天搞几个动作扩大战果,还可以转移鬼子的注意力。参谋长,你带参谋现在赶到任河镇,刘铁他们战斗结束如果俘虏了伪军,先审一审看有什么机会,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就过去。” 陈建国应了一声招呼参谋匆匆离去,鲁城县大队和劳工已分批搬战利品往山村撤,朱钢查看缴获的战利品,除了枪支弹药外,还有不少开矿用的黄色炸药、铁镐铁锹、修理工具。又到几个井口仔细看了看,赵祥正带领战士安放炸药,一些劳工也帮着一起忙碌。 朱钢吩咐赵祥:“不但炸塌井口,还要炸塌里面的坑道,地面建筑炮楼、兵营全部烧掉。三连和县大队、劳工回山村隐蔽,做好今晚回根据地的准备。”又指着不远处竖立的一根根木桩说:“你看那是什么?” 赵祥看了看:“象是没有完工的电线杆。” “我看也象,”朱钢点点头:“附近难道有发电站?” 赵祥找来一个劳工问:“那些木桩派什么用处?” “听说拉电线。” “从哪里拉,有多远?” 劳工摇摇头:“我们关在矿里不能出去,外面啥事都不知道。” 朱钢叫来潘龙:“侦察队沿电线杆方向推进侦察,最多一小时到任河镇汇合。赵连长,派人把这些木桩也砍掉。”说完押着一个准备释放的日本老板向任河镇赶去。 刘铁指挥部队刚冲进镇里,朱钢就来了,刘铁汇报道:“镇里老百姓多,鬼子营房和民房靠得近,不敢用炮不然早攻下来了。”又说:“那个日本勘探队一早出镇往山里去,矿里没打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朱钢听了脸色一变:“战斗打响后没派人去搜捕吗?” “已经派手枪排和神枪队进山,命令他们一定找到勘探队,全部击毙。” 朱钢听了松了口气,突然镇里传来一阵枪声,朱钢和刘铁带一个排立即向枪响的地方跑去,跑近一看原来烟馆还在战斗,里面有三四支枪向外射击。 “手榴弹往里砸。”刘铁朝战士挥挥手。 “轰”的几声爆炸后里面枪声停了,刘铁踢开大门开了几枪冲进去:“日本人都死了。” 走进烟馆看见秃顶老板和打手倒在地上,“还有枪,估计老板和打手不是退役军人就是浪人,死有余辜。”朱钢说:“好好搜搜。” 一番搜寻找到不少银元,临走在烟馆点了一把火。朱钢带人又到勘探队住的日本饭馆,搜到一些勘探队的笔记本、手绘地图,地图上用符号注满标记,朱钢翻了翻虽然看不懂日文,心想肯定和矿藏有关,吩咐道:“把这些都烧掉。” “审问情况怎么?”朱钢赶到伪军驻地问陈建国。 “周围十几里有七八个据点,县城距这里四十多里,一个大队日军驻守。最近的是五六里外一个在建的小水电站,站里鬼子一个班和几个日本工程人员,其余是七八十个劳工。”陈建国答道。 “水电站鬼子兵力这么少?” “镇上这个伪军连平时也在那里驻防,前几天刚回来。” “打水电站,”朱钢果断地决定:“找几个伪军带路立即出发。” 十五分钟后,三大队一个连和炮兵排出发支援打阻击,屯楼县大队押着伪军俘虏搬战利品撤回山村。朱钢、陈建国和刘铁率一个连及直属队前往水电站,出发前手枪排神枪队赶了回来,朱钢问:“鬼子勘探队消灭了吗?” “全部击毙。”战士扬了扬手中的勘探队小锤说道。 “好,给你们记功。” 走出任河镇不久阻击点方向传来激烈的枪炮声,“看样子鬼子援兵不少。”刘铁听着枪声说。 “邹军那里有四个连、两个炮兵排,没问题。”朱钢说:“走了二百多里到这里,遇不上鬼子没仗打不是白来了吗?” 战士们哈哈大笑:“对,就怕鬼子不来。” 途中遇到侦察队,潘龙喘着气说:“司令员,我们顺着电线杆方向走不多久发现一个水电站。” “知道了,现在就是去打水电站,那里听的到这里枪声吗?” “隐隐约约能听到。” “侦察队作前卫,加速前进!”朱钢命令。 离水电站还有一里远,部队停止前进,朱钢和陈建国、刘铁拿起望远镜观察。 水电站在半山腰,拦水坝建了一半,周围是几间房子,其中一间是二层楼,“那个二层楼是鬼子的炮楼。”陈建国说。 朱钢点点头:“鬼子可能听到枪声加强了戒备,外面看不到一个人,把当向导的伪军连长带来。” 伪军连长来后陈建国说:“老实回答问题,争取立功赎罪。”说着把望远镜递给他。 “是,是,我也恨鬼子。”伪军连长急忙表示。 “鬼子有多少人,住在哪里?”朱钢问。 “鬼子一个班十来个人,住在炮楼里。” “武器装备呢,有没有炮?” “十来杆三八步枪一挺机枪,没有炮。” “劳工住在哪里,怎么没干活?” “劳工住在后面的工棚,这里看不见,平时都干活,今天不知怎么……” 朱钢用目光征询陈建国和刘铁有什么要问,见他俩摇摇头,挥手让战士把伪军连长带走。 “把排长都叫来。”朱钢一边吩咐,一边把作战设想告诉陈建国和刘铁。排长来后朱钢把望远镜递过去,让他们先观察地形,又示意陈建国布置。 “攻打水电站采取围三缺一,神枪队和机枪排封住炮楼的射孔,枪一响部队冲锋,注意不要误伤劳工,选好进攻路线。侦察队和手枪排带两挺机枪预先埋伏在炮楼后面的山坡,鬼子出来在野外消灭。”陈建国说。 朱钢补充道:“鬼子的工程技术人员一个不能漏掉。” 十分钟后战斗打响,炮楼的射孔被密集的子弹死死封住,战士们从三个方向朝水电站扑过去。日军作了一番抵抗,望着压过来的八路军和密集的弹雨,慌忙掩护工程人员从炮楼后门向山里逃去。 刘铁向一排长挥挥手:“追。”又布置机枪排在四周警戒,二排解救劳工,不久鬼子逃跑的方向传来枪声。 朱钢和陈建国、刘铁在水电站里走了一圈,发现除了一些工具,电站的设备都是大家伙,搬也搬不走,朱钢问:“知道不知道水电站要害在哪里?” 陈建国想了想:“应该在拦水坝。” 朱钢吩咐刘铁:“带一个排炸水坝烧炮楼,结束带劳工回山村,其余的随我和参谋长支援打阻击。” 两个排和直属队迅速出发,半天打了几个胜仗,大家都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朱钢问潘龙:“鬼子消灭了?” “前后夹击,一个没跑掉。” 突然任河川煤矿方向传来几声沉闷的爆炸声,接着一股浓烟冲天而起,朱钢停下脚步朝那里眺望,他知道这是赵祥炸了矿井。“采煤本来可以为老百姓谋利,现在却不得不炸掉,赶走了鬼子才能中国人自己开采。”朱钢又想起刘铁曾经说的:炸的都是中国的,什么时候能到日本去炸呢? 很快来到离阻击点不远的地方,朱钢示意停止前进。“看样子鬼子是一个中队,一大队正和他们打得难解难分。”陈建国一边观察战况一边说。 “日军一个中队,我们近两个大队,可以吃掉他,既然来了照单全收,让鬼子清醒清醒。”朱钢移动着望远镜说:“绕到鬼子后面,打他个措手不及,再两面夹击,不过要绕一个大圈子。” “八路军长官,”那个当向导的伪军连长凑了上来:“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插过去,路近一半。” “好,带路,”朱钢拍拍伪军连长的肩膀:“打了胜仗给你记功。” “打鬼子光荣。”伪军连长挺了挺腰说,也许这是他第一次挺直腰。 “黄国忠。”朱钢叫道。 “到。” 朱钢指着伪军连长:“给这位弟兄一支枪,”说完一挥手:“跑步前进!” 在伪军连长带领下,队伍很快来到日军后侧,战士们迅速架起枪,机枪上好弹夹,朱钢扫视了一下见大家都做好准备,大吼一声:“打!” 十几挺机枪、四十多支驳克枪、六十条步枪立即喷出密集的子弹,日军的注意力在正面,想不到身后遭袭,一下死伤过半。在日军队伍后面挥着指挥刀嚎叫的日军中队长,子弹从他背后钻进去又从胸前飞出,他艰难地转过身,失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八路军……偷袭,在中国的土地……没有前方后方,处处是战场……”他嘟囔着、身体摇晃着,带着刚刚明白的道理,栽倒在他一心想统治的大地。 神枪队一上来就射杀了四五个日军机枪手,那些机枪手背面暴露在外,目标面积大都成了神枪队的活靶子。朱钢高兴地说:“好,神枪队发挥大作用。” 邹军在战场正面听到日军身后的枪声,兴奋地大声叫道:“司令员来支援了,狠狠的打。” 两支队伍的合力迸发出超常能量,眼前身后的弹雨给鬼子罩下一张难以躲避的死亡之网:弹雨中日军士兵枪不知往哪放,人不知往哪躲,前面是愤怒的吼声,身后是复仇的利剑,躲过正面的射击,却被背后的子弹穿了个窟窿……日军不断倒下,土黄色的身躯变成了尸体或蠕动着即将变成尸体。 “吹号!”朱钢命令。 听到冲锋号,战士们开着火向鬼子压去。日军小队长看到潮水般涌来的八路军,声嘶力竭地叫道:“为天皇献身的时侯到了,杀!”说着抱起一挺机枪狂乱扫射,几个冲锋的战士倒下,但立即有更多的子弹射向日军小队长。 七八个鬼子乘乱向山沟逃去,朱钢命令一个排长带人去追,那个排长却说:“只有几个鬼子,让他们报丧去吧。” “不行!”朱钢坚决地说:“有能力尽量多消灭鬼子,打死一个少一个,积少成多。” 拿短枪的手枪排和侦察队在战场四处搜索消灭残敌,有过血的教训,现在“不允许缴获时有伤亡”已在东进支队深入人心。他们看见未死的鬼子甩手就是一枪,几个满脸是血的鬼子,摸索着想掏出手榴弹,没等拉弦自爆,子弹再次击穿他们的胸膛。拿长枪跟在后面打扫战场的战士,从死鬼子腰间抽出手榴弹,笑道:“鬼子想死也不能糟蹋这么好的手榴弹。” “情况有些变化。”部队汇合后,陈建国向邹军介绍煤矿日本老板交赎金的事,说:“打扫完战场一大队补充弹药留在这里,如果再有援敌继续阻敌到黄昏,支队部和三大队带伤员先回山村。黄昏时三大队三连和两个县大队、解救的劳工、俘虏的伪军带战利品回根据地。一三大队分别在附近活动扩大战果,三天后自行回根据地,我们电台随时联系。” 邹军点点头:“好不容易来一次,多给小鬼子颜色看看。” 朱钢笑道:“是好不容易来一次,还准备让人干脆留下来不走了。” “怎么回事?”邹军不解地望着朱钢和陈建国。 “是这样,”朱钢说:“这一片山区地方大,鬼子只控制县城和几个主要乡镇,八路军也没在这里发展,有些地方还是三不管。我和参谋长商量了,一大队抽一个连留在这里,成立‘八路军卫县抗日游击队’,为鲁城根据地安排一个战略支点。今后支队要贴着鬼子活动,有鬼子的地方就有八路军,不能让鬼子毫无顾忌地在中国横行霸道。” “这样好是好,”邹军惋惜地说:“上次成立和阳游击队抽掉一个连,这次又抽一个连,一大队不能成空架子。” “游击队在敌后活动压力大,从主力部队抽人能马上形成一定的战斗力。”朱钢安慰道:“这次解救的劳工和伪军俘虏有好几百,不说他们都参加八路军,一多半总可以,缺额回去给你补足。准备从二三大队也抽人建立游击队,放出去开辟游击区。” 陈建国说:“按照根据地的财力,东进支队主力三个大队一个团的兵力暂时不扩编,今后主要大力发展地方部队和游击队。” “再从手枪排、神枪队和侦察队调人给游击队,成立侦察班,这里缴获的机枪、短枪都留给游击队。”朱钢吩咐邹军:“这几天动作大点,摧毁鬼子在乡村的统治,为游击队打点基础。” 战斗结束后朱钢和陈建国带三大队回到山村,黄昏时先期回根据地的部队出发,侦察队到山神庙附近几个村活动,防备放回去的日本老板耍花招,三大队朝根据地的反方向斜插过去。 两天里三大队分散各处捣毁了四五个村的维持会,攻占一个只有伪军的炮楼,第二天晚上回到山神庙附近和侦察队汇合,发现情况无异常,第三天上午从日本老板手里拿到赎金后释放俘虏,经过两天行军顺利回到鲁城根据地。一大队也是频频出击,除了捣毁一些维持会,还选定鬼子势力没到达的几个村,为游击队今后的活动区域。 第二十七章 面向交通(大结局) 冬去春来,鲁城根据地在这片山西、河北、河南交界处诞生已是第三个年头,成为继太行山根据地又一个坚强的抗日保垒。 这段时间支队除积极打击敌伪外,还抓紧改造俘虏后参加八路军的伪军,执行了几次旅部交办的小规模外线作战任务,一次平叛一次护送干部外出开辟新根据地。任务都圆满完成,旅部已把东进支队当作一个随时可以出击的铁拳。 解决贾小堂特务队时,支队向利城南面的公路派出二大队一连,当时主要为了牵制日军,一连回来汇报的情况引起朱钢的注意。 “日军正在拼命修路,筑路方法和过去不同,公路筑得比地面高四五尺,两旁沟深八尺到一丈,沟底宽六尺到八尺。不但公路和碉堡相连接,日军还加强公路防护,沿线增加不少据点,吹嘘是什么‘深沟高垒连碉堡’战术,我们在那里活动比以前困难多了。”一连长说。 陈建国问:“具体怎么困难?” “一是过路难,以前公路和庄稼地差不多高,不管白天黑夜一个小跑就过去,过去后朝庄稼地里一钻鬼子来了也找不到人影。现在过路费好大的劲,下沟上公路再下沟,弄出一点动静就会引来鬼子巡逻队。二是在敌占区周旋难,以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鬼子找不到咱们尽挨打。现在不一样,公路网把敌占区分割成一个个小块,鬼子可以通过公路快速到达任何地方,而我们在两个地区之间运动困难不小。” 朱钢皱着眉头说:“鬼子这一招够狠毒的,侦察队到和阳也了解一下。”当下派出侦察队,并向旅部作了汇报。 不几天旅部来电指出,当前日军在华北各地都有加紧修筑铁路、公路的迹象。日军全面加强交通,是从战略角度出发,不仅有军事企图,还含有政治、经济、文化的企图,是一种国家总力战的性质。日军用铁路作柱,公路作链,连接公路和铁路的据点就是锁,围绕抗日根据地如同一个囚笼,妄图把抗日军民统统装进这个“囚笼”,凌迟处死。此阴谋若不积极阻止和粉碎,待其完成,将会对坚持敌后抗战造成极大困难和不利。旅部要求东进支队积极开展中小规模的破袭战,为更大规模战斗积累经验,打破日军的“囚笼”政策。 到和阳的侦察队回来报告:和阳鬼子也出现新动向,正抓紧修筑和阳到利城的公路,妄图围困鲁城抗日根据地。鉴于和阳、利城日军几次遭东进支队打击,而两地日军分别行动吃了不少亏,最近成立了联合行动指挥部,由利城日军大队长土桥太郎任指挥长,必要时可以调动两地的兵力。 在三个大队长参加的队委会上,朱钢把旅部指示和敌情作了介绍,大家立刻议论纷纷。 “主动出击,不能让鬼子阴谋得逞。”邹军首先说。 刘铁接过话题:“不但主动而且要快,和阳到利城的公路刚动工,应积极打击敌修路人员,破坏阻挠鬼子修路,不能等建好了再去破路那样会增加不少困难。” “目前完全使鬼子修不成路还做不到,但不能让他安安稳稳把路修好,要鬼子付出代价。”陈建国表示同意:“以前主力到和阳、利城也活动过,都是集中兵力在一处打几仗再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现在鬼子成立了联合行动指挥部,如果还象以前那样一处出击,容易引来日军围困。这次应四面出击同时开花,使鬼子找不到主要目标。” 朱钢笑了笑说:“如果让鬼子找到主要目标呢?”见大家露出不解的神色,进一步解释道:“我们先在一处搞一个大一点的行动,调动鬼子兵力,乘其它地方空虚再四面开花。” “好。”大家赞同,陈建国思考了一会进一步发挥:“不但要调动鬼子兵力,还要乘鬼子调动找机会吃他一口。” 朱钢又说:“在敌占区出击,应掌握好分散和集中的关系,就是分散每一处的兵力也不能太少,要能对付鬼子一个小队。” 俞胜华一直在沉思,这时说:“这次战斗的主要目标是破路,打破日军‘囚笼’政策,但‘囚笼’政策由谁来执行,还是人。所以破路的同时找机会消灭敌有生力量,鬼子没了兵有路也没用,另外多毁坏日军运输工具,比如汽车。” 朱钢总结道:“调动日军兵力,四面开花,集中相对优势兵力,破路毁车杀鬼子。” 当即决定支队主力全部出动,俞胜华和王强带二大队到利城公路,陈建国和刘铁的三大队到利城境内,一大队由朱钢和邹军率领到和阳与利城的交界处。二三大队先搞几个大动作,调动和阳日军增援利城,一大队乘机歼敌一部,然后一大队到顺县,三大队到和阳与利城之间的公路,广泛展开破路。 二大队朝利城急行军,他们走的还是那条直接从鲁城往南翻过两座山到公路的山间小道,早晨出发当天晚上到达,第二天天没亮在公路摆下阵势。俞胜华带一连和直属队在丰庄、苏村之间打伏击,王强带二连和三连一个排在伏击点西面,准备歼灭苏村援敌,东面只有三连两个排,主要是阻击丰庄来敌,骑兵排因山路不好走,暂时留在三大队。 俞胜华布下的口袋有半里长,这一阵鬼子在公路上活动频繁,但过往的大都是小部队,一个连加上几个直属队,对付四五辆车一个小队日军不成问题。上午公路驶过两辆汽车,俞胜华和一连长商量后干脆让他们过去,他想逮条大鱼。熬到中午,西面侦察的战士跑来报告:“公路上尘土滚滚有鬼子汽车过来。” “几辆?”俞胜华问。 “看不清,看尘土飞扬的样子不少于七八辆。” 俞胜华和一连长听了都心一沉,数量超过预计,如果是载兵车有七八个小队不好对付,他俩不约而同拿起望远镜。 望远镜里隐约看到汽车是十辆,俞胜华仔细调节焦距:“车上没有鬼子,不是兵车。” “是货车。”一连长也看清了。 “打。”俞胜华和一连长同时说道,放下望远镜向战士做了一个准备战斗的手势。 日军车队渐渐驶近,大家这才看清,车厢里空荡荡的是空车。“空车也打,毁车破路杀敌哪样都行,鬼子没了车有路也是白搭。”俞胜华轻声说。 车队进入埋伏圈,俞胜华一扣枪,公路上顿时响起枪炮声,炮兵一通发威打毁头尾两辆。 “吹冲锋号。”俞胜华见路已堵死,及时下达命令。战士们呐喊着冲向公路,一连长跑最前面,大声叫道:“手枪排和神枪队先上。” 战斗并不激烈,每辆车连司机两人,不是战斗部队没有重武器,二十个鬼子第一轮炮火已死伤一半,其余的被手枪排乒乒乓乓一阵打都见了阎王。 俞胜华对一连长说:“你带一个排打扫战场烧车再支援丰庄,其余的跟我增援王大队长。” 增援部队沿公路赶到,王强带部队已和鬼子打起来了。苏村援敌是两个小队,鬼子的迫击炮、机枪疯狂地朝山坡上开火,王强他们虽然人多但火力不占上峰。 俞胜华一到命令炮兵排:“把鬼子的迫击炮、机枪打掉。”两个排和直属队也操起枪射出密集的子弹。 山坡和公路上的两百多支枪加上机枪、迫击炮,从两个方向形成交叉火力,日军即刻死伤不少。猛烈的打击持续十多分钟,俞胜华看鬼子迫击炮哑了火,几挺机枪飞上天,大声说:“炮兵再打一轮就冲锋。” 炮兵又一次发威,十几发炮弹在鬼子堆里爆炸掀起一股股烟柱,随着烟柱飞起的是鬼子身体残肢和土黄色衣衫破片。公路和山坡两支人马向前扑去,都是好几挺机枪喷着火在前面开路,密集的弹雨摧枯拉朽。一会机枪打起点射,手枪排的短枪却是连发,剩下不多的鬼子纷纷中弹毙命。 两个鬼子撒开腿向公路外的野地跑去,王强赶来:“哪里跑。”举起驳克枪“啪啪”两枪,刚才还在狂奔的鬼子猛的收住脚扑倒在地。 三四个日军背靠背围成一圈,晃晃手中带刺刀的三八枪示意拼刺刀,机枪手奔来叫道:“八路军都卧倒,看我的。”周围战士立即按平时的训练,退后一步直挺挺地扑在地上,机枪手枪口往上略微一扬“嘟嘟嘟”几个点射,看着倒下的日军冷笑道:“小鬼子,下辈子再和八路军爷爷拼刺刀吧。” 七八个鬼子躲在同伴尸体后面还在顽抗,十来个战士远远的一声喊手榴弹飞了过去,死的和没死的鬼子都饱尝一遍弹片的抚摸。 枪声渐渐稀疏,只有手枪排和神枪队还在四处搜寻,零星的枪声追歼漏网之鱼。 王强大声叫道:“一连一排打扫战场,全体集合。”一边和奔过来俞胜华交换意见:“再打苏村据点。” “好,尽量扩大战果。” “机枪排、炮兵排作尖兵其他跟上,方向苏村据点跑步前进,一连二排扛上鬼子的迫击炮弹赶过来。”王强连续下达几道命令。 二大队赶到苏村,除了两个排到西面警戒,其余的立即团团围住据点,吓得留在里面的伪军一个排拉起吊桥紧闭大门上了炮楼。 王强命令:“神枪队和机枪排瞄准炮楼枪眼打一个点射。” 子弹准确地钻进炮楼枪眼,打伤好几个伪军引来一阵惊叫,俞胜华喊道:“里面的伪军听好了,交枪投降,八路军优待。” 炮楼里静悄悄,没人回应也不敢开枪,俞胜华又喊道:“命可是自己的,伪军弟兄不要执迷不悟。” 王强冷笑一声:“再来一个点射,爆破组准备,不投降送他们见阎王。” 几声枪响后炮楼里传出话:“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双手举枪出来!” 伪军排着队出来,枪放在炮楼前的空地,吊桥也放下了。部队涌进据点,立刻有序地一个排看押俘虏,一个排收缴武器,手枪排冲上炮楼搜寻。 俞胜华拉住一个伪军问:“公路往西有没有桥。” “往西半里有座桥,”伪军抖抖擞擞:“八路军大爷饶命。” 俞胜华也不理他,喊道:“爆破组集合,再来几挺机枪。”队伍立刻在俞胜华面前排列:“向西跑步前进,炸桥,任务完成和警戒的两个排一起回来。” 战士们从炮楼里搬出弹药,还有好几箱迫击炮弹。俞胜华算了算,不连丰庄战果,这一仗毁汽车十辆,歼敌两个小队,俘虏伪军一个排攻克一座炮楼,缴获也不少。 陈建国和刘铁带三大队到利城汇合游击队,俞志强汇报说日军正抓紧赶修公路。 “介绍具体情况,再商量行动。”陈建国说。 俞志强展开地图:“利城公路主要有四条,两条南北向,两条东西向。南北向西面的一条是从和阳到利城,中间经过曹河、新马店、夏店镇等村镇。” 刘铁点点头:“这条路我们常走。” 俞志强继续说道:“这是条老路主要是改建,鬼子从各地抓了不少劳工限期完成,利城境内由南往北修,目前快修到夏店镇。南北向东面的路就是上次二大队打鬼子运输队走过的那条,东西向一条是通往太行山的主公路,另一条在夏店镇以南,连接两条南北向公路,这条路比较短。” 陈建国看了一会地图说:“通往太行山的主公路二大队在那里,我们先不管,三大队在其它三条路上做文章。” 刘铁说:“先打南北向西面的这条,但只打一处不行,要再有动作才能打痛鬼子,调动和阳的日军。”想了想问:“这三条路上有没有比较大或重要的桥?” “有一座,”俞志强说:“在那条短的东西向路上,鬼子一个小队长带两个班把守。”说着在地图上指明位置。 “好,破路再炸桥。”陈建国下了决心。 刘铁沉思着:“应该是破路打援再炸桥。” 俞志强不明白,问:“怎么打援?” 刘铁说:“孙子兵法上有‘围点打援’战术,我们来一个攻桥打援。” 陈建国点点头说:“先对守桥的日军攻而不破,吸引鬼子援兵打伏击,最后炸桥。” “对,不管破路还是炸桥,消灭鬼子有生力量最主要,路躺在那里,桥架在那里,都是死的,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刘铁说。 “应该这样,”陈建国说:“这次战斗是在平原鬼子窝里,兵力布置、时间安排、撤退路线都要精心考虑。” “好,再合计合计。” 天渐渐亮了,一清早二百多劳工在日军驱赶下到公路干活,他们有的铲土有的推车。监工的鬼子个个凶神恶煞,不时训斥几句,有的还用枪托殴打劳工。 陈建国率部队半夜时埋伏在离公路不远的一片坟地,身上做好伪装,这里有两个排及部分神枪队和手枪排,任务是消灭监工的大约两个班日军。刘铁带大部队阻敌,阻击点离利城十多里,利城日军一部分守卫通往太行山的主公路,城里部队不是很多,如果来一两个小队还能对付。 看着劳工被打,陈建国充满悲愤:“这就是亡国奴的待遇,大东亚共荣的恩赐。” 陈建国身边的排长也是眼里冒火注视着公路,用眼神询问陈建国打不打。公路上劳工和鬼子混杂在一起,这时打起来容易误伤劳工,陈建国看了看摇摇头。 干了好一会,远远的有人挑着担子送来早餐,吆喝着:“开饭了,开饭了。”陈建国一听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朝大家做了个手势。 劳工放下工具领了两个窝窝头盛一碗汤,三三两两蹲在地上吃起来。一会又有一个挑子过来,鬼子聚拢后架好枪,只有四个鬼子持枪看管劳工,其余的围坐在一起,他们吃的可是白面馒头。 陈建国朝不远处几个神枪手做了个对付持枪鬼子的手势,果断命令:“打!” 突然爆发的打击使日军晕头转向,第一轮射击持枪的四个鬼子都回了老家,其中一个被掀掉天灵盖,另一个胸口冒血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吃饭的也死伤一片,有的馒头还没咽下肚,就做了饿死鬼;有的坐着仰面倒下,再也爬不起来;一个鬼子嘴里喷出一股血,染红手中的馒头,看着沾满自己人血的馒头,他嚎叫着,突然张嘴大口吞噬着馒头,满嘴的鲜血象魔鬼一般,又是一声枪响,才摇晃着慢慢倒下。几个没死的鬼子扔下馒头,起身奔到架枪的地方拿起枪,没等拉开枪栓密集的子弹在他们身上画出马蜂窝,带着满腹的怨恨结束了罪恶的生命。 枪响后战士立即冲向公路,陈建国大声喊道:“老乡趴着不要乱跑。” 部队冲上公路,对残余的鬼子又是一顿扫射,接着手枪排按一贯做法,缴械前先检查一遍,做到没有漏网之鱼除恶务尽,不能因缴械造成伤亡。 陈建国跑到劳工前说:“乡亲们,我们是八路军东进支队,大伙自由了。鬼子援兵马上要来,先到根据地躲一躲,过几天再回家。”停顿了一下又大声说:“到根据地吃粮去!” 排长带战士过来也都振臂高呼:“到根据地吃粮去!” 很快,二百来个劳工背着缴获的战利品在一个排战士保护带领下,向孙家峪快步而去。只有个别人思家心切,喊了声“八路军是救命恩人”自行散去。 解救劳工加赶路只用了一个多小时,陈建国带部队到埋伏点,这里刚打起来。日军援兵超出估计有一个中队,刘铁有些吃力,陈建国他们一到神枪队立即分散各处,一下打掉好几个鬼子机枪手,手枪排也拿起长枪个个弹无虚发。 双方在激战,炮在轰鸣机枪在扫射,八路军斗志高昂,日军狡猾顽强。虽然八路军地形好依托村庄鬼子暴露在野外,但在敌占区长时间对峙对八路军不利,还要防备日军新的援兵。刘铁手上有一张王牌就是两个骑兵排还没动,其中一个排是二大队暂时留在这里的,准备到时正面出击掩护步兵撤退。 陈建国和刘铁叫来骑兵排长吩咐了几句,排长点点头率骑兵排迅速离去。 陈建国带着号兵到炮兵排:“连续炮击八轮。” 刘铁吩咐战士:“全体猛烈射击不要停。” 呼啸的炮弹落到鬼子堆里,密集的子弹撒向鬼子,日军遭受又一次重大杀伤。 陈建国见炮击完毕,命令:“吹号。” 只见骑兵排从利城方向拍马冲来,手中机枪喷吐着火舌。日军见八路军骑兵从利城方向奔来,以为利城出了问题,顿时产生混乱,刘铁乘机指挥部队扛起枪抬着伤员迅速撤离。 下午,东西向公路的大桥西面过来一队日军骑兵,桥上的日军哨兵远远地看到这些骑兵个个负伤,不少人身上裹着绷带。上午的战斗这里听到枪声,虽不知结果如何总不至于大日本皇军吃败仗吧?哨兵嘀咕着,其他日军也纷纷走出炮楼,注视慢慢过来的骑兵,有人脸上露出讥笑,这些骑兵平时耀武扬威,想不到也有今天这样的狼狈相。 想不到的事情就是会发生,骑兵接近大桥立即举枪向看热闹的日军扫射,接着枪口一转炮楼上站岗的哨兵应声倒下,转眼两个班日军死伤一小半。骑兵拍*冲去,路过大桥扔下一个炸药包,冲到机枪射程之外才转身停下。炸药包在桥上爆炸,虽然没有炸塌大桥,也造成不小的损坏。 这时大桥西面涌来一队人马,一会迫击炮、机枪“咚咚咚”“哒哒哒”地向炮楼打来,守桥的日军总算明白:遇上八路军了! 陈建国在大桥西面的队伍里,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骑兵排袭击不但消灭不少鬼子,而且形成对炮楼东西两面夹击,还告诉日军,八路军要炸桥。 “神枪队上来,”陈建国向后一挥手:“你们分散寻找目标,再消灭一部分鬼子他们才会叫救兵。” 守桥的日军小队长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兵,他的心直往下沉,八路军的目标是炸桥,虽然几挺机枪封住东西两边的大路,但手里只剩十几个士兵,八路军冲锋肯定挡不住。“这座桥是连接利城交通的关键,丢了桥向天皇射罪。”大队长土桥太郎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想到这里小队长颤抖的手拿起电话。 “报告,遭八路军袭击,士兵死伤严重,大桥危在旦夕。” “八嘎!”土桥气极败坏,一天之内八路军在利城四处袭击处处得手,现在又是袭击大桥,派兵前去是否会掉进八路军的陷阱?土桥举棋不定方寸错乱,不派兵眼看大桥保不住。 土桥思前想后,最后无奈地命令大桥附近的据点支援,又摇通和阳日军的电话,通报利城遭袭情况,以联合行动指挥长的身份要求和阳派兵到利城。 一大队比二三大队晚两天出发,当天夜里占领和阳至利城南北公路边的一个村庄,封锁消息架设电台和二三大队联系。了解战况后朱钢对邹军说:“二三大队斩获不小,接下来看一大队的。” “一大队一定创造个奇迹。”邹军满怀信心。 一清早出去的侦察队回来报告,和阳日军派一个中队去利城,已经集合准备出发。朱钢和邹军立即派人到路上埋下大量地雷,杨大勇游击队分散各处,战斗打响后骚扰牵制附近几个据点。 邹军吩咐:“火力要猛,弹药打光再缴获,全歼鬼子一个中队在此一举!” 朱钢听了笑笑,心想没有一点威势和霸气还叫军人吗。 和阳日军出发了,这是一支新来的部队,虽然中野大队长一再关照中队长龟田:“不要低估中国人,鲁城八路军大大的厉害!”但龟田心里却是十分的轻蔑:“这些胆小鬼,怎么害怕土八路。” 因为骄横,龟田不把八路军放在眼里,行军没有布置搜索,部队没有安排尖兵;因为自大,龟田没有要求部队以战斗姿态行军,队伍排得整整齐齐却松松垮垮,有的士兵边走边哼小调,一副如入无人之境的狂妄派头仿佛外出旅游一般。 朱钢、邹军和炮兵排埋伏在一起,眼看日军走进雷区,邹军命令:“打!” 埋雷的战士拉动绳索,五六十颗地雷同时爆炸; 迫击炮、掷弹筒一起开火,密集的炮弹飞向敌群; 三个连象三支利箭从村里射出,射向日军队伍的前端、中段和尾部,一下子把日军队伍斩成数段; 机枪排和侦察队分散在各处,他们手中的连发武器,不停地喷着火; 骑兵排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射击弹无虚发,机炮骑兵的迫击炮留给炮兵排,现在一个机枪骑兵班端着机枪,其他骑兵手里是长枪。 一大队全部出动,没留一个预备队,就连炊事班也拿着枪。三百多八路军对一百多日军,双方兵力达到三比一,武器装备也不差又是突袭,邹军摆的就是全歼日军的架势! 公路上火光一片,地雷的爆炸使日军队伍乱了形,刚才还哼着小调的士兵慌忙摘下扛在肩上的枪,还没拉动枪栓无数的子弹就光临他们的身躯。大部分鬼子的第一反映是就地卧倒,可是铺天盖地的手榴弹接着飞来,有的手榴弹在空中爆炸,有的在人堆里冒烟。一个老鬼子拿起冒烟的手榴弹没等他扔出去,手榴弹在他手中开花,炸断的手掌飞上半空,接着下起一片血雨。 复仇的子弹呼啸颗颗咬肉,正义的弹片飞舞片片见血,侵略者摇晃着倒下,罪恶的灵魂扑进地狱…… “司令员,”邹军指着激烈的战场说:“狭路相逢勇者胜,经过第一轮火力和地雷杀伤,敌我兵力对比马上达到四比一五比一。只要组织得好,一个大队一次消灭鬼子一个中队完全能做到。” “对,奇迹是人创造的。” 战士们冲到离公路二百米就地卧倒继续射击,炮兵排八轮炮弹打完迅速转移,到新的阵地形成三个组。 日军还击了,散懒的队伍经过一阵混乱,很快开始抵抗,龟田再不咒骂别人是胆小鬼,拔出指挥刀拼命地嚎叫。一大队三个炮兵组立即朝暴露目标的日军迫击炮、机枪炮击,龟田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重武器又遭到毁灭性打击。 整整半个小时,八路军的炮兵没有停歇,机枪、步枪、驳克枪没有停歇,流星般飞舞的手榴弹没有停歇,日军在强大火力打击下伤亡惨重! “吹号。”邹军命令。 听到号声炮兵停止炮击,步兵停止射击,骑兵排出动了。机枪骑兵端着机枪扫射公路上残存的日军,普通骑兵握着雪亮的战刀追赶逃向野地的鬼子。 一伙鬼子好不容易逃出公路上的火力网,还没喘口气,身后响起哒哒的马蹄声,一片刀光之后变成无头之鬼,几个零散奔跑的日军士兵,也成了骑兵劈杀的活靶子。 骑兵排过后,手枪排、神枪队、侦察队和全大队拿短枪能连发武器的战士跃上公路消灭残敌,机枪排迅速向和阳城方向警戒。几十支驳克枪不停射击,没有喊声只有枪声,任何语言都显得多余,一声枪响世上少一个恶魔,一声枪响日军一分转弱八路军一分壮大。 朱钢神情严肃地注视着战场,整个战斗安排得紧凑严密,每一轮打击之间没有空隙,使日军几乎没有喘息和还手的机会。眼前的情景使他想起东进支队的成长,想起军人的责任和抗战前程。“仗天天这样打,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鬼子赶出中国。” 又是十多分钟,邹军再次命令:“吹冲锋号!”战士们涌上公路继续消灭残敌,一会忙着收缴武器,炊事班从村里拉来几辆大车。 邹军奔上公路大声说:“机枪分到各连,迫击炮给炮兵排,多余的枪支放到大车上,每个战士补充弹药,随时准备战斗。” 朱钢初步估算了一下,弹药消耗和缴获基本持平,但增加一百多支枪和不少机枪、迫击炮,更重要的是在弹药实际不减少的情况下,日军一个中队在地球上消失,再也不能在中国作恶,而一大队伤亡只有十几个,敌我伤亡十比一。朱钢心里笑道:“这是赚钱的买卖。” 这次战斗主要由邹军指挥,朱钢很少下达命令,只是在制订作战计划提些建议。朱钢感觉各级指战员成熟了,指挥员考虑问题全面,战士作战勇敢战术动作熟练,领会上级意图准确,各部战术配合默契,东进支队己成长为抗战的铁军! 结束公路上的战斗一大队在和阳绕了几个弯,一转身向顺县开去。半夜到达顺县高河地区的大张村,虽然以前来过,还是包围村庄封锁消息。第二天部队休息,派出侦察队寻找孙勇刚游击队,文化干事在村里走访群众,朱钢通过电台了解各方面的动态。 傍晚侦察队和孙勇刚来到大张村,大家见面十分亲热,介绍敌情时孙勇刚说:“鬼子不但在公路沿线据点增加了兵力,还组织有铁甲车的巡逻队,大部队活动有困难。” 朱钢和邹军决定部队分散活动,分六七个组每组兵力不少于一个排,侦察队和炮兵排分到各组,每组派几个游击队作为向导。朱钢和邹军在一组带电台作为指挥机构,以大张村为集合点,十天半个月集中一次。 “破路骚扰杀鬼子,怎么好打怎么打。”邹军命令。 朱钢和邹军带一组埋伏在顺县公路边,这个埋伏点地势好,侦察员找了好久才找到,离公路二三百米,身后不远是片茂密的树林,可进可退。 部队隐蔽了半天,路上两次开过铁甲车巡逻队,铁甲车浑身用厚厚的铁皮包着,车头两门机关炮可以辗转射击,车内能坐四五个人,朱钢寻思还真不好对付。 接近黄昏公路上远远驶来四辆车,举起望远镜一看,车上载的既不是日军士兵也不是武器弹药,而是刚开采的原木。 邹军问朱钢:“打不打?”他的意思埋伏半天只打四辆车有些不值得。 朱钢看看天色说:“打,只要是军车都打,再不打今天没机会了。” 一通机枪扫射和手榴弹爆炸,四辆车瘫在公路上,每辆车两个日军士兵根本不经打,大都在驾驶室饮弹身亡。一个战士赶来击毙逃出十来步的鬼子司机,吹了吹枪口的硝烟撅着嘴说:“小仗真不过瘾,枪还没怎么放就结束了。” 邹军一笑:“小仗也好,四辆车八个鬼子,积小胜为大胜。” 朱钢关心车上的木料,难道鬼子运回日本,问孙勇刚:“鬼子运木料派什么用?” “最近鬼子在山里到处伐木,运到铁路做铁轨枕木。” 原来如此,用来铺铁路围困根据地和八路军,邹军兴奋起来:“今天不是小仗,缴获四车军用物资。” 一个排长跑来问:“汽车和木料怎么办?” “烧,都烧掉,叫鬼子铺不成铁路。”邹军大声说。 朱钢冷冷地说:“再烧也是中国的物资,不是日本的,白白烧掉多可惜。” “那么不烧了,这些木料重不好拿。” 朱钢一笑也不答话,绕着车看了一圈说:“打了运输车鬼子肯定来救援部队,再打一个伏击。把车里的汽油抽出来倒在木料上,让这些木料发挥作用。” “好。”邹军一点就通。 大家七手八脚在木料上浇上汽油,每辆车里放一捆手榴弹,手榴弹拉弦绕在原木上,又把车厢档板放下,只要稍一震动原木就会滚动带动手榴弹拉弦,驾驶室也放了两颗手榴弹。 部队仍然隐蔽在埋伏点等鬼子来,不一会开来两辆铁甲车,车一到先向四周扫射,看看没有动静日军士兵从车上跳下来,走到运输车前一个鬼子拉开驾驶室门,“轰”的一声引爆里面的手榴弹。 “开火!”朱钢命令炮兵,他们这组有两门迫击炮两门掷弹筒,事先己瞄准目标,其它机枪步枪也一起射击。 四轮炮弹打完部队立即转移,跑进树林回头一看,炮弹在车厢爆炸,那些浇过汽油的原木燃起大火又蔓延开来,几根原木滚下车拉动手榴弹爆炸,鬼子死伤一片。 战士们笑道:“中国的木料为鬼子火葬,值!” 朱钢和邹军带部队转了一圈直插伐木场,事先朱钢就说:“不能让鬼子太太平平伐木,要中国的木料拿命来换。” 在孙勇刚带领下天黑部队来到伐木场,这是山里的一片原始森林,一人粗的树到处可见,三四人抱的参天大树也不少。 邹军骂道:“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不能白白被小鬼子抢走。” “鬼子掠夺中国的资产何止这些。”朱钢和邹军商量,天色已晚情况不明,就地休息明天再找战机。 第二天一早,侦察员外出摸情况,不多会带来两个伐木的老乡。 “老乡,不要害怕,我们是打鬼子的八路军,想了解伐木场的情况。”朱钢亲切地说。 老乡憨厚地笑笑:“我知道。” 朱钢欣慰地点点头,抗战几年八路军已产生巨大影响,敌占区和游击区的老百姓都了解向着八路军。老乡介绍道,这里有三个伐木点,每个点是一个班鬼子押着老百姓砍树,城里汽车两三天来一次。 邹军拉着老乡的手说:“敢不敢带路打鬼子?” “敢!鬼子叫我们砍树非但不给工钱,还经常无缘无故打人。”老乡说着撩起衣服露出身上道道皮鞭抽的伤痕。 朱钢和邹军把部队分成三个组,他俩和一个排长各带一个组,这次到敌占区活动战士都备了一套便衣,长枪和炮留在宿营地,一个组十来个战士短枪七八支,一组解决一个伐木点。 “消灭鬼子,解救老百姓,战斗结束到这里汇合。”朱钢吩咐。 那个当组长的排长问:“砍下来的树烧吗?” 朱钢想了想:“算了,不要烧。” “为什么?鬼子来了会运走。”排长问,邹军也投来迷惑的眼神。 朱钢无奈地一笑:“现在还不能完全阻止鬼子伐木,日军大部队来我们就得走,砍下的树烧了,鬼子还要砍其它树,都是中国的资源啊。” 邹军明白了道理:“现在只能骚扰鬼子,拖延他们的进度,再就是找机会袭击,让鬼子付出代价。” “对,就是这个理,分头行动。”朱钢说完带一个组向伐木点走去。 朱钢一行接近伐木点,三三两两混进砍树的老乡中间,埋头干了一会,又不经意的靠近日军士兵,基本上两个战士对付一个鬼子。 朱钢装着擦汗看看四周,看到战士都已接近目标,就大声咳了几下,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准备。朱钢转过身背着鬼子掏出枪,喊了声“打”向自己认定的目标开枪,那个鬼子只觉得胸口一热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倒下,朱钢迅速跨前一步补了一枪,抬眼一看,大部分鬼子都巳解决,只有几个没枪的战士和鬼子扭在一起。朱钢向他们奔去,驳克枪贴着摔在地上鬼子的身体开了火,把他钉在中国的大地。 三个大队在和阳、利城和顺县活动一个多月,取得不少战果先后回到根据地,朱钢吩咐参谋统计战况总结经验。 东进支队向旅部汇报的破路经验有三条: 一、杀敌毁车破路并举,先打活的动态的如日军士兵和车,再打静态的。 二、破路树立持久战观念,敌我之间是破了再修修了再破,边修边破边破边修,在敌占区想一次破路一劳永逸,目前还做不到。 三、杀敌除击毙普通日军士兵外,多消灭司机;毁车先易后难,如先烧毁敌汽油库等易燃品;破路先难后易,如重点炸桥等修复较难时间较长的设施。 不几天旅部回电说,三点经验至关重要,要求支队做好破坏铁路铁轨的训练和物资准备,随时待命,同时转来兄弟部队破铁路的经验材料。 八月,旅部命令东进支队主力三日内赴“正太铁路”预设战场,具体作战任务由八路军总部下达。 朱钢和俞胜华接电后兴奋不已,由八路军总部下达作战任务,表明是对日大战役,这个战役一定会给日军重大打击,给全国人民抗战信心极大的鼓舞和振奋! 三天后的晚上,朱钢带东进支队埋伏在“正太铁路”一个重要车站外,等待总攻命令。 夏夜的风微微吹来,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朱钢心潮激动思绪万千。 他想起几年来东进支队从小到大,发展成一个主力团规模的部队,地方武装有三个县大队、二十来个区乡中队和人数众多的民兵,几支连一级规模的游击队,建立了主力部队、地方武装、民兵三级军事网络。想起东进支队经历的历次战斗:鲁城反扫荡,和阳、利城、顺县破击战,保卫太行山的外线战斗,卫县长途奔袭,以及打矿井破交通……粗略算算击毙日军上千,消灭瓦解众多伪军,铲除土匪,安定社会。 想起鲁城抗日根据地从无到有,建立了以鲁城为中心,拥有三个县面积人口近十万,有三个县级抗日民主政府的根据地,以及和阳、利城游击区和卫县游击战略支点,成为太行山根据地的有力拱卫。 他又想起陈蓉写的那首诗“选择”——“当你危亡的时候,我没有其它选择。只有拿起枪踏进军队的行列……也许我会倒下,倒在枪林弹雨的冲锋路上……也许我会被历史遗忘,遗忘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既使那样,我也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朱钢心中充满自豪充满骄傲,东进支队保卫了这片国土,八路军保卫了这里的人民!作为个人,无悔这个时代,无悔多灾多难的祖国! 总攻的时间到了,刹那间,数颗红色信号弹划破夜空,灿红的光焰把夜空染得绚烂多彩,朱钢率领东进支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正太路车站猛扑过去。 震惊中外在抗战史上留下光辉一页的“百团大战”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