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贱妾重生了(双重生)》 第1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王爷,贱妾重生了(双重生) 作者:背影杀手 文案: 曾经,南宫辞对右相府庶女陶织沫宠爱无双。当南宫家被满门抄斩之时,他欲带她私奔,却被她冷言嘲讽逐出府外。四年后南宫辞风光归来,将陶织沫收为贱妾纳入府中日夜折磨,最终逼得她疯癫自尽。 陶织沫睁眼醒来后,竟是重生到了当年将他逐出府后的那个黄昏! 她如何收回覆水?当贱妾重生,距离王妃之位只有一步之遥时,她才知道自己步入了一个天罗地网…… 入坑提示: 男女主双重生,1v1(阿辞vs沫沫),cp不可逆,结局he。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青梅竹马 宫廷侯爵 主角:南宫辞,陶织沫 ┃ 配角:即墨难,莫忘南,几秋 ┃ 其它:双重生 ========================= ☆、第1章 青梅竹马 初秋的晨光慵懒撒入右相府的潇潇院,给那院中的人儿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陶织沫盘腿坐在院中的白玉石圆桌上,倾耳听着梧桐树上的秋蝉鸣语,发上一支小巧的碧玉簪在晨光的照耀下泛着华润的光泽。 院口,无声地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红衣公子。 这红衣公子剑眉凤目,面若冠玉,一袭红衣衬得肤白如雪。来了之后也不说话,只是慵懒地倚在月洞门边上,抱着手臂享受地看着陶织沫精致的背影。 秋桐下的少女寂静着,水藻般黑亮的长发倾泻在脑后,安静得像一副画。他想走入画中,又怕惊扰了画中人。 忽然,一个穿着浅紫色短罗衫的婢女从屋内端着茶水走了出来,看到这红衣公子后,面上即刻飞起两朵红云,正欲行礼时却见他将食指轻轻放至唇边,挥了挥袖袍,示意她退下。 她福了福身,悄然退回房内,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少将军模样生得越来越俊了,她要是能当小姐的陪嫁丫鬟就好了。 “寒蝉鸣不过初雪呢。”陶织沫托腮喃喃自语,又抬起头看着挺拨的梧桐树。 忽地,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双眼,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嘴角弯弯一笑,也不挣扎,只是伸出微凉的手覆在那温暖的手背上。 他很快松了手,在她耳旁低喃笑语,“你也不怕是别人。”说话的同时,一股淡淡的沉香气氤氲在她发间。 她低低笑道:“除了你,还有谁敢这样。”说着伸出手轻轻拉了拉他腰间挂着的鎏金镂空香熏球,拿在手上把玩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沾染得满手芬芳。 他笑,提了一下身子坐落在她身旁,“你刚刚说什么?寒蝉鸣不过初雪?” 他耳力向来很好,自然能听清她的低语。 她抬头仰望着碧蓝的天空,懒得理他。 他眉目带笑,宠溺地看着她,“生辰这日,可不许说这些胡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锦盒递给她。 她粲然一笑,就知道他会记着她的生辰。 陶织沫在他柔情的注视下将锦盒缓缓打开,便见大红色的缎面上静静躺着一块温润的枫形玉佩。这个,不正是他平日佩戴着的么。 这块枫玉是他的母亲筑玉公主传给他的。筑玉公主三年前因为一场意外身亡,算来如今他守孝期也满了。 “给我这个做什么?”陶织沫微诧。这个玉佩极为贵重,是宫中之物,宫中之物是不能随便赠人的。 “定亲。”他模样看起来温润如玉,笑起来却是有几分风流随性,“三年后你及笄,我就娶你。” 陶织沫微怔,反应过来后低头一笑,露出两个小巧迷人的泪窝。 “沫沫,”他低声道,“嫁我为妻,可好?”神色是难得地认真。 陶织沫抬眸,看了他这副正经的模样,又是低头浅笑不止。 当她从他手中接过玉佩时,南宫辞觉得这一刻,他在她流动的眼波里,看到了天长地久。 当他离开的的时候,阳光仍是和煦温暖的,如此难得的好天气,任谁也想不到到了下午就变成狂风暴雨了。 南宫辞和陶织沫更加想不到,他们的人生也从那一刻起,天翻地覆了。 八年后。 雍王府,潇潇院。 精致的房间里氤氲着一股淡淡的沉香气,月洞式多宝格后是一张刀工极为精良的楠木拨步床,床上轻挽着紫纱罗账,随风微动。 立在床前的女子面如死灰,一双眼睛满布血丝,红肿如核桃。她开口,声音嘶哑如老妇,“你逼死了阿难。” 立在她对面的男子一身玄衣,玉冠束发,面容极为俊美,只是神色阴寒得可怕,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如入冰窖。 他盯着她,沉声质道:“孩子是谁的?” 女医说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子。即墨难天天为她把脉,以他的医术只怕不到一月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可是他们两个却都选择了沉默,还企图在这个时候私奔。 女子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惊悚刺耳,面容癫狂可怕。 久久过后,她才蓦地收了笑,冲他歇斯底里尖叫道:“南宫辞!这四年来!你折磨我折磨得还不够吗!你非要把我逼疯吗!”她要疯了,她快要被他逼疯了! 看到她痛苦奔溃的模样,他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本王不过让你为八年前做错的事负责任。” “哈哈!”陶织沫仰天大笑,“八年前,八年前不过几句话,你又何苦这般在意?” “几句话?”这句话一下子激怒了他,他咬牙一字一字道,“在本王全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你说的几句话,本王又何苦这般在意?” 陶织沫仍是笑,笑得像个疯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冰凉的泪轻车熟路地滑过她两边的泪窝。 “本王再问一遍,孩子是谁的?”他声音又冷了几分,同一个问题,他没有耐心再问第三遍。 陶织沫看着他,冲他灿烂一笑,“自然是阿难的。”见他面色阴沉下来,她神色更加得意,“也有可能是你的。不过——只要有可能是你的,我宁愿不要。” 话一落音,她便毫不犹豫地端起了桌上的玉瓷碗,一饮而尽。 她的脸明明是笑着的,可是南宫辞却觉得她的神情悲凉得,仿若冬日饮雪水。 玉瓷碗见底后,她狠掷在地,破碎的声音似砸在二人心上,将二人的心砸得生疼。她面上仍是毫不在意,只是挥袖擦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擦泪还是在擦唇角溢出的苦涩药汁。 他转身欲离去,只是刚踏出一步,便听到了她嘲讽的话,“谁会喜欢你这个死瘸子?” 他背对着她,听得她语音带笑,却看不见她的泪同时落下。 他只觉得这句话,一字一刀,狠狠地刺在他被她揉烂的心上。 是,他是个瘸子。他当年虽然衣锦还乡,风光归来,却在弋阳一战中被战马踩碎了脚踝,康愈后,走路便是一瘸一拐的。 这是他唯一的痛,他对自己很自信,不管是样貌还是身份,却独独,身有残疾——他是个瘸子! 他唇色苍白,像被人点了穴一般。久久之后,才抬起沉重的脚,艰难地走了出去。 在平日里,他就算是跛着脚,背也定然是挺拔的。他贵为雍王,又位列帝都七大美男之首,身边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身残。这小小的腿疾,明明难损他卓越的身姿。可是如今被她这么尖锐地指了出来,他却羞愧得无地自容,不知不觉地弓了身子。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落荒而逃。 看到他决绝离去的背影,陶织沫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在顺着她的大腿滑落,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滴地离开她的身体,她在渐渐地失去。他们的孩子,没了。 她惨笑着,拨下了十字髻上仅有的一根奔月银簪。 ☆、第2章 重生雨夜 夜,大雨滂沱。 陶织沫穿着小厮服撑着一把油纸伞狂奔在空旷的大街上,怀中紧紧抱着一坛酒。 此时的她,身量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 狂风夹杂着暴雨倾盆袭来,她的油纸伞被吹翻,还未来得及落地就被吹远了。她无暇顾及,继续冒着雨拼命地往城西跑去。 这是梦吗?她也不知道了。 这日,她明明拿簪子刺进了自己的心口,那尖锐的疼痛怎会有假?可是睁眼醒来时,竟是回到了八年前这一天!他们分开的这一天。 可惜还是晚了,她睁眼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若是早上就好了,在她还没有说出那些话之前。 如今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可是——上天既然愿意怜悯她,让她重生在今日,那她就要尽力挽回,改变自己的命运!绝不重蹈覆辙,也不要落得前世那般悲惨的下场! 前世这一晚,她在山神庙找到南宫辞的时候,也不知他淋了多少雨,整个人都发起了高烧。她一个人在狂风暴雨中跑了几间药馆,拍门拍到手都肿了,嗓子也喊哑了,都没有一家愿意开门。直到最后,她才敲开一家酒肆买了一坛酒,跑回去为他擦身后又不顾廉耻地脱去衣裳,与他拥在一起取暖。 她陪了他整整一夜,天微亮时他终于退烧了,可是人却未苏醒过来。 迫于时间紧急她只能先行回府,本想回府露个脸后再寻机会偷跑出来,可是没想到一回府便被母亲逮了个正着,结果挨了十个板子,饿了三天后又被关在佛堂里禁足了整整一个月。 她等了他四年,谁知道四年后他风光归来,竟是迎娶了她的七妹陶织锦当王妃。 那日对他说出狠话的是她,可是跑去山神庙中照顾了他一夜的人却成了她的妹妹陶织锦! 今天她偷偷出府后,买了酒便直奔山神庙。 她要呆在他身边,直到他醒来。她要告诉南宫辞,今夜陪着他的是她陶织沫,而不是陶织锦!她要夺回他,夺回原本属于她的王妃之位! 而不是像前世那样,因着今日之事被他纳入府中,成为一名贱妾,日日受人羞辱折磨!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来到这破落又熟悉的山神庙前。 第2节 此庙荒废已久,多年未曾修缮,不知屋顶是哪里漏了,只听得小雨滴答声不断,地上已是潮湿一片。 庙中供奉着山神爷爷和山神奶奶,二者并肩而坐,神像金漆油彩剥落严重,已看不出原先和善的面容了。 陶织沫喘息着爬上半人高的祭祀台,绕到神像身后,便见红衣的他如记忆般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 她像是被人扼住脖子般,窒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朝他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后又紧紧地盯着他,仿佛一眨眼他就会从眼前消失似的。 此时的他五官还带有几分稚气,但仍是美得不像话。一双好看的薄唇褪去往日的瑰色,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去触碰…… 可是一碰到,便被他那滚烫的体温唤醒了痴迷的神智,她回过神来,迅速解开他湿透的衣裳,用白酒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身体,又用台上的供碗盛了雨水,喂了他足足四碗。 忙活完后,她撑起疲惫的身子,踮起脚尖解下山神爷爷身上的红披风,费力抖了几抖,轻轻覆在他白玉般的身体上。 “阿辞……”她凑到他的耳旁,轻轻唤了声,她好久好久都没这么叫过他了。 他唇翕动,似有感应。 “阿辞……”她低低唤着,从容地除了自己身上湿热的衣裳,人钻进破旧的红披风中,像一条冰冷的蛇紧紧地缠住了他。 她的身子是湿寒的,没一会儿便暖了起来,察觉到热源,他有意识地抱紧了她。 “沫沫,别离开我……”他喃喃道。 她仰起头看了他一眼,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语,“不离开。阿辞和沫沫,永远在一起。”一会儿后,她终于也止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在摇曳的烛火下,二人紧紧相拥着,如同一对连体婴。 天色,将亮不亮。 南宫辞睁眼醒来,还未看清眼前的一切,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怀中拥着一个人。待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他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双目通红,几欲决眦。良久之后,一只如玉般优雅的手,轻轻地覆上了陶织沫白嫩的脖颈…… 似觉察到凉意,陶织沫睁眼醒了过来,几乎是同时,南宫辞眸中的杀意骤然消逝。 陶织沫有些迷糊地看了他一眼,揉了揉眼睛,看清现状后一下子红了脸,忙松开环抱着他的双手转过了身子。 他忽然擒住了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别这样!”她轻呼,二人身上皆未着衣物,如此坦然相对实在是……虽说她现在还没怎么发育。 “陶织沫……”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这六年来,他宠她爱她,竟是换来这样的下场!她如何对得起他?他恨!好恨! 陶织沫有些吃惊,此时的他双目通红,眼神陌生而可怕,就像一匹野狼,像是要用利齿把她撕碎,又像是要将她吞噬入口。 “你怎么了?”他的反应似乎有些奇怪,她伸出手探上他的额头,谢天谢地,终于退烧了。 “怎么是你?”他沉声质问,身上带了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陶织沫一怔,他还在怪她吗?想来是昨日下午那番话,伤他太深了。她忙迫不及待地跟他解释起来,“阿辞你听我说,昨日那些话并非我真心,为了府中人我才不得不那么说。你要相信,我爱你,我真的爱你。”陶织沫捧着他的脸,眸色极为认真,“你要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抛弃过你。就算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我。” 这些话,她一定要说清楚。这是他走后那一千多个日夜里她做梦都想告诉他的话。每一笔每一划,几乎都刻在了她的心上。 他面色像是凝住了一般。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她的这番话,暖到他眼眶发热。 “阿辞,你要记住,你绝非池中物。你知道吗,我做了个梦……”陶织沫神色有些小心,这是她最担心的,“我梦见你扶持四皇子登基了,他还封你做了王爷。但是,你却在之前征战时被马踩断了脚,落得……身残。你一定要小心,虽然只是个梦。不管你如何了,我都会等你,等你回来娶我。此生,我非君不嫁。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看着她,面色越来越阴寒。他的人,此时就如同坠入冰窖一般。 他想冷笑,却笑不出来。他扶持了四皇子登基?还被封做王爷?被马踩断了脚?所以,她也是重生的么?这回换了她来,顶替了陶织锦来照顾他?脱光衣服等他醒来让他负责任? ☆、第3章 恍如隔世 “你说,你爱我?”他沙哑问道,音色中已经有了一股危险的韵味。 “嗯,我爱你。”陶织沫吻上他的唇。这算上二人此生的初吻吧,没想到是她主动的,她竟是这般迫不及待地吻住了他。 在片刻的怔愣后,南宫辞很快反客为主。 这回,换成陶织沫呆了,这般轻车熟路的模样,不像是初吻呀。但怎么可能,他初遇她时不过十岁,这六年来二人朝夕相处,他也从未亲近过其他女子。 “嘶……”一会儿后舌尖传来痛楚,她忍不住推开了他。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前陌生而熟悉的他,他咬她? 他伸出鲜红的舌头,极其邪魅地舔舐掉她唇上的鲜血,爱我么? 他忽然离开她的唇,一口狠狠咬在她光洁的肩上。 “啊!”她失声痛呼了一声,可是他却越咬越用力,像狼一样,几乎要咬碎她的肩骨一般,狠狠的。 在她痛得几乎快晕过去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 她满脸的泪,看着他唇色沾染着她的鲜血,鲜艳欲滴。 她忽然狠狠吻住了他,将他反压在了身下。 她是爱他!此生重来,她想夺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她想夺回他!将他占为已有! 可是,她却难忘阿难。 她可以不怪他那四年来的折磨,可是却不能不怪他逼死了阿难。他竟然用那么卑鄙的手段,逼得阿难羞愤自尽!她与阿难,明明是这世上最不可能的两个人。他纯净得如同不属于这个尘世,像个一尘不染的仙人,他却那般糟蹋他,这叫她如何能原谅他? 比起对他强烈的爱,此时她心中更强烈的是另一种想法,一个可怕的想法——她想逃。她想离开他。她爱他,可也恨他! 陶织沫将自己对他的爱恨化成一个极其缠绵而深刻的吻,直到他身下有了反应,她终于忍不住推开了他。 他虽然已能行房事,可是她现在的身子还小,不过才十二岁,她也不准备献身给他。 “你等我回来。”他忽然开口,轻轻将她的鬓发划到耳后,神色极其温柔,“沫沫,我会对你负责任。”他刚刚只是一时冲动,无法克制住自己。 “我……”陶织沫有些不敢看他的眼,他温柔的眼后面,似乎潜藏着猛兽,“嗯,我等你回来娶我。你只要记住,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从未变过。以前,现在,未来,都不变。” “你说的。”他沉声,紧紧拥她入怀。 “嗯。”她像只猫一样窝在他怀里。 二人沉默不语。 一会儿后,陶织沫觉得他的身体开始有些燥热起来,头顶上也能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 奇怪,怎么气氛开始暧昧起来了? 她忽然意识到,二人此时仍然“坦诚相见”着…… “我、我们,先穿上衣服吧。”她低低道,不敢看他。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互相背了过去,开始穿自己的衣裳。 奇怪,她的肚兜呢? 陶织沫抓着衣裳掩在胸前,在一堆潮湿的衣服里东翻西找。没一会儿,头顶便有一抹粉色的……缓缓落下,渐移到她面前,不动了。 她身子僵硬了那么一会儿才抬起手接过,虽然没回头,却仍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裸背上。 肚兜是真丝的,手摸着微有些湿凉。陶织沫正往脖后系着丝带,身后突然传来他淡淡的声音,“你昨夜帮我擦身了?”他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在说等下要吃点什么。 陶织沫手一滑,差点没把自己勒死,一会儿后连耳朵都发热了,吱吱唔唔道:“我……我……那个……” 她不敢回头看他,但似乎,他也是背对着她的。奇怪,怎么弄得好像昨夜被擦身的是她一样?明明是她轻薄了他、占了他的便宜好吧? “负责任。” “啥?”陶织沫面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呆萌。 他冷静道:“看光了,也摸光了,负责任。” 一想到那双柔软无骨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擦拭的感觉,南宫辞顿时便觉得全身燥热了起来,只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因为他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又低头看了一下,微微觉得有些遗憾,再过两年他的身体……才算得上是个成人。想到这,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到时候他会让她仔仔细细看个清楚。 这边陶织沫的嘴张得像个鸡蛋般大,一会儿后才托了下巴合了上去,弱弱道:“哦。” 二人穿戴整齐后,陶织沫才觉得自在了许多,开始与他说起了正事,“你的银子呢?母亲不是让嬷嬷给你捎了银子吗?” 她昨晚帮他擦身,发现他身上是身无分文。他已犯了死罪,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了,在外面总是有些银钱伴身才好。 “你给的?”他面色微讶。 她吃了一惊,很快又恍然了。 是呀,就算她后面没有发现,可是现在的她应该也能猜到的,母亲怎么会说银子是她给的呢?她真傻。 见她面色有异,他只当是不小心拆穿了她,冷静道:“我没要。” 她蹙眉,他居然没有要。也是,以他这么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接受别人的施舍。 所幸她身上带了银钱。她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她不打算再回去了。她不仅将全部的现银都带了出来,还挑了些纯金和纯银的首饰,虽然样式都是十分独特,但融了之后就认不出来了。 这些金步摇,簪钗,耳坠,手镯……基本上都是他送的,她几乎能回忆起每一个首饰背后的故事。她难忘他亲手为她戴上时,那眉眼间流动的爱意。 忆及前事种种,她不由得红了眼眶。他们二人,不当落得前世那般下场的。 “阿辞……”她低低唤了声。 “嗯?”他如往常般回了她,像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她拥住了他,将头埋在他胸前,泪已盈眶。 “我好想你,好想你。”她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如往常般摸了摸她的头。 晨曦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了进来,在祭祀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雨停了,天亮了。 嘹亮的鸡鸣声,声声催促,已容不得她多愁善感。陶织沫松开他,将身上的现银都掏出来给他。 “我不要。”他冷道。从来只有他给她,以前是,现在、未来也是。他不要她的施舍。 “拿着。”她强行塞入他手中,“阿辞,我要走了,再不回府只怕会被人发现了。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陶织沫理了理他有些褶皱的衣领,依依不舍。 对不起,她撒谎了。他若离去,还会归来。她若离去,不知此生能否再次相见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面色阴郁。他带着她,定然逃不出这帝都城。现在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3节 ☆、第4章 偶遇阿难 陶织沫翻遍全身,身上除了沉甸甸的首饰外只余二两白银和十六文钱了。 如今四个城门把守极严,出入的百姓们都要接受官兵的一一盘查,陶织沫决定先去城北躲上几日,等这阵搜查过了再出京。 城北这边仍是有些热闹,路两边的小贩们都在放声吆喝着,有拨浪鼓沉闷的咚咚声,还有麦芽糖清脆的铿铿声……商贩人流的络绎往来声不绝于耳。 已近午时,不少酒楼茶肆都飘出了饭菜的香味,陶织沫肚子咕噜叫了起来——她肚子真的好饿! 陶织沫咽了咽口水,她知道没钱的日子不好过,现在是特殊时期,更要省着点花了。她狠了狠心,硬将目光从对面的脆皮烤鸭收回来,来到一处热气腾腾的馒头摊前,掏出一文钱买了一个热乎乎的大馒头,又寻了个不碍着人的角落坐下。 只是吃没几口便感觉到有不止一道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而这视线又主要集中在自己手中的这个馒头上。 陶织沫眼皮一跳,她买的是馒头又不是肉包子,难不成还被野狗惦记上了? 一抬起头来,才发现盯着她的是一对姐弟。姐姐估摸七八岁的样子,弟弟不过两三岁的模样,生得很是精灵可爱,二人衣裳虽有些破旧但还算干净,看着不大像乞丐。 小男孩盯着自己的馒头直咽口水,小女孩见她看了过来,忙将弟弟拥进怀中。 瞧见她这护崽的动作,陶织沫淡淡一笑,招呼他们过来,将手中的馒头撕了一半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欲伸手接过,又抬头看了看姐姐,似在等她同意,姐姐见陶织沫面带善意,便朝弟弟点了点头,待小男孩接过后,她怯怯开口道:“谢谢爷。” 爷?陶织沫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是穿着小厮服的,又释然一笑。 这小女孩将馒头分了一半给弟弟,又从怀中掏出一块洗得发白的旧棉布手帕包住了剩下的馒头。 陶织沫微有不解,却没有多问。 小男孩咬了两口又不吃了,看向姐姐轻声道:“阿娘?” “你吃,阿娘的在这里。”小女孩拍了拍自己塞入怀中的半块馒头。 小男孩顿了顿,将馒头举起来往小女孩口中塞。 小女孩舔了舔唇咬了一小口,又道:“阿姐不饿,你吃快点,我们要回家了。”说着蹲下身子熟练地抱起了小男孩。 “等等。”陶织沫忍不住唤住了二人。 她起身,来到馒头摊前买了两个馒头给他们。 “谢谢爷!”小女孩竟激动得跪了下来,小男孩也跟着跪下。 陶织沫忙扶起他们,认真道:“在我们那里,下跪磕头是上坟用的。”见小女孩面色惶恐,又笑道,“骗你的,以后不要随便下跪。” 姐弟二人怀揣着馒头离开后,陶织沫淡淡一笑。 这姐弟二人心性不错,不仅孝顺还懂得知恩图报。若非她自己也是泥菩萨,她倒想帮帮这二人。 想到这,陶织沫又叹了口气,当今皇帝年幼便登基,数十年来勤民听政,旰衣宵食,只是老了之后竟沉迷于长生不老的幻想中,逐渐荒废朝政。 如今朝堂上云谲波诡,十几个皇子都在明争暗斗,以至于堂堂天子脚下竟还有幼女稚儿忍饥受饿。 正叹息着,忽然觉察到楼上的酒家有视线传来,陶织沫抬头一看,怔愣住了,是阿难。 雅间窗口的少年眉目如画,唇红齿白。 少年对着她温文一笑,而后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陶织沫慌忙低下了头,眼泪一下子便落了下来。她与他相识,相知,却不能相认。 阿难祖上四代皆是宫中御医,现在的他身为嫡长孙,正是锦衣玉食之时。只是四年后,新帝上位后便开始整顿朝政,他家也就此败落。 他们家一直是依附太子殿下的,而太子殿下正是四皇子的敌对。太子死后,他家受了牵连被流放交趾。 后面是阿辞怜惜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绝世医术,便开口在新帝面前为他说了情,让他留在王府中当了府医。 那些年她身子亏损得利害,他时有来为她诊脉,二人因此相识。他性子温和单纯,年少时也随伯父游历过不少地方,博学多识,见她终日郁郁寡欢,他便开始为她讲起外面的趣事,她也爱听,二人逐渐相熟起来。 后来在一次诊脉中,阿难意外地发现了她身上的一个秘密,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虽然很是难堪,但二人的关系仍是因此而亲近了许多。 当阿难告诉她她怀了身孕时,她很想留下这个孩子,她和阿辞的孩子,可是她实在是受不住他的折磨了,便哀求着阿难带她离开。岂料最后还是东窗事发了,他也因此受了大辱。 今世,她还是离他远一些好,莫再害了他。可是,若她无所作为,他们家是否也会一如记忆中的那样? 陶织沫细细思来,当年诬蔑南宫将军勾结敌国的便是太子。阿辞与四皇子本就是表兄弟,年龄相当,自小十分要好。若她没记错,当年南宫辞出逃后便是四皇子一路暗暗助他。在先帝病重弥留之际,阿辞以幽州刺史的身份回到帝都,推翻太子,力压众议扶持四皇子登基。新帝登基后,他论功行赏被封为异姓王,从此风光无限。 封王后的第一件事,他便是为父伸冤,此案由他全权负责,太子也是由他亲自监斩的。他以太子府三百零六人,血祭他们将军府被满门抄斩的一百零八人。 南宫辞,他的复仇太可怕了。太子府中也有不少人是与他自幼相识的,后面听丫环说,监斩那天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嘴角一直噙着笑。 以南宫辞的手段,此生他也必定会找太子复仇。若是现在想办法让阿难他们远离太子,依附上四皇子,是不是到时能逃过一劫? ☆、第5章 亡羊补牢 陶织沫这边怕再遇到熟人,忙先找了个客栈安顿下来。 她身上未带户籍,无法入住正规客栈,只能暂住在黑旅馆中。在店小二猥琐探究的目光下,她庆幸自己是男子装扮,可是又怕被他识穿,住下来后一直担惊受怕。 陶织沫在这客栈中住了三日,几乎度日如年。在这三天内,她也冥思苦想写好了一封给阿难的信: 四月八日明星出,子细寻思底模样,真王未许久从容,龙吟四泽欲兴雨。为文无出相如右,天外晓岚和雪望,意下纷纷造化机。 莫嫌谈笑与经过,随牒忽离南北巷,岳阳城上闻吹笛,重游西洛故人稀。枉把一身忧是非,失意因休便买山,命悬鱼鳖妾同休。 她落款人写的是神算子亡羊,意在提醒他此时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只要交到阿难手中,以他的才情想必能看懂其中寓意。 这日,城门终于撤去了官兵,陶织沫匆匆退了房。 她计划往南走下扬州,去扬州的话还得经过豫州,少说也得行上千里,以她的脚程自然走不了那么远,所以得先去买匹马。 这三天吃住下来后她身上只余一两五十八文,这点银钱就算买只老病的瘦马,也是远远不够的。 陶织沫筛选着自己的首饰,从中挑出了一对珍珠耳坠。这耳坠样式平常,珍珠看起来也只是比一般的珍珠润泽上一些。 这是数月前她和南宫辞逛街时在首饰铺里买的,她看着喜欢他就买下了,当时买了有二十四两银子。若是去正规当铺少说也能当个十四五两,只是这正规当铺当东西还要出示户籍证明,她也只能去黑当铺当个贱价了。 她就近挑了一家当铺,开价十二两,可那掌柜的竟只肯开五两!那掌柜的觉得她的耳环来路不明,便想压一压价。其实也是,能来这黑当铺当的货物又岂是来路光明的。 陶织沫心中着急,面上却是悠哉,最后她压到十两,掌柜却只肯抬到七两,二人坚持不下。陶织沫冷哼一声,说不卖了! 气死她了,这也太欺负人了!陶织沫正伸手欲拿回耳环,可是那掌柜却将耳环收入柜中,不肯还给她了。 “你什么意思!欺负人是吧!”陶织沫气急,手掌用力拍在柜台上。可是当铺柜台一向很高,她个子矮,这一拍用不上力,架势没起对,陶织沫感觉有些不妙了。 就在她以为这个亏得吃了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淡淡开口,“既然小兄弟不愿意卖,掌柜何必强人所难呢。” 陶织沫一听,僵了僵身子,这清扬纯净的声音,她自然知道是谁。 “哟,这位公子,不知您来此处是要当什么宝贝?”掌柜的立马招呼起来。 这年轻公子虽然衣着低调,但仔细一看,这身月色长袍分明用的是上好的云中绸,还有腰间佩着的那块净色玉佩,一看便知非凡,整个人低调内敛却又透着华贵奢侈。而且这容貌与气质,岂是一般人家能生有的? 再看其身后跟着的两个随从,五官端正,眉宇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一看便知不是一般的跑腿小厮。 只见这温雅公子淡淡一笑,“听闻不日前你这里得了一株降龙草,不知是真是假?” “哟,公子您消息还真灵通!”掌柜的立马笑脸相迎,“自然是真的了。”若是来买降龙草的,那可是金主了。 “是真是假,还需辩一辩。”公子话音一转,看向陶织沫,“不知这小兄弟要当何物?” “我、我要当耳坠,我说最低十两银子,他非要七两买下。”陶织沫愤愤不平道。 “什么耳坠?不若给我看看。”他温文一笑,那掌柜即刻笑呵呵地将那珍珠耳坠递了出来。 “南海珍珠,色泽尚可,卖个二十两也不成问题,掌柜开七两未免太低了。我买下了。”话一落音,他身后的随从便递了两锭白花花的银子给陶织沫。 “不不,这……这、我卖十两就可以了。”陶织沫只接过一锭银子,临走前又不舍看了他一眼,再遇到阿难她倍觉亲切,只可惜她不能留恋这份温暖,“多谢公子解围,若有缘再见,我一定会报答公子。” 可是,目前我对你的报答只能远离你,免得害了你,陶织沫心中默念。 他淡然一笑,似清风拂过,并不放在心上。 二人擦肩而过。 “啊!对了!”陶织沫突然跳了起来,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一转身就立马塞入了他怀中。 “对不起!”她又装作不小心撞到他的模样,拨腿跑开。 陶织沫不知,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与阿难的这次相遇被描述成:一个温文儒雅的翩翩公子走了进来,三言两语为她解了围,临走时她一步三回头,最后忍不住跑回来抱了他一下,有没有亲到呢?由于角度问题,掌柜并没有看到,只看到她往他怀中塞了一个神秘的订情之物。 陶织沫跑出当铺后,第一时间便去了离城门最近的集市。 这个集市外层贩卖瓜果蔬菜,中层贩卖鸡鸭飞禽,最里层则是贩卖马匹骡驴,有时也会有一些人伢子倒卖一些丫环婆子什么的。 她快速挑选了一匹瘦壮的马儿,花了六两银子。 取完马正想走,却见一妇人拖着一双儿女哭哭啼啼的,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那妇人三十来岁,生得矮小且是驼背,再看其面目,眼睛鼻子都生得不错,就是唇生得丑,地包天,最重要的是她那大半张脸都覆着一块黑斑,看起来有些吓人。而她手中拉着的一双儿女,正是前几天她在街上遇到的那对懂事乖巧的姐弟。 那妇人带着儿女守在那人伢子摊贩附近,见有两个婆子空手走了出来便凑了上去,听意思是想将她女儿卖了。 那婆子看了他们一眼,没看上她女儿反而是看上了她儿子,她儿子眼睛随了她,大而清澈,看起来模样甚是可爱。可是她却紧紧抱住了儿子不肯卖,只肯卖女儿。 妇人哀求道:“我这女儿勤快能吃苦,只要不卖到那下作地方去,给你们做牛做马都行,一天给一顿饱饭就行了,只要四两银子。” 妇人声泪俱下,双手紧紧抓着一双儿女,姐弟俩都是眼睛红得像兔子,嘴也撅得能够挂油瓶了,这场景看得陶织沫眼眶微热。 “阿娘,我要阿姐。”小男孩拉扯着妇人的粗布衣摆。 “阿满,你别这样,把阿姐卖了阿爹就能回来了。”小女孩声音沙哑,想是也哭了很长时间。 “喜儿,等你爹出来了,还有你阿兄回来了,我们就会给你赎身,你要好好的。”妇人一抹眼泪。 陶织沫别过脸去,不忍再看,她真的帮不了,世间这样的事多了去,她只能给个馒头,别的她真的无能为力了。 “滚!”忽然有个男子尖锐的声音响起,“要么就进来里面卖,不许杵在这儿!” 陶织沫一听忍不住回了头,便见那三母子齐齐摔倒在地。 推人的是那人伢子,若她们进去卖身的话人伢子可提佣金,可他们这样杵在人家门口卖,就等于抢他们的生意,人家自然是不乐意了。 陶织沫一狠心,咬牙从怀中摸出三两银子,上前两步塞到那妇人怀里,“别卖了!”说完转身就走。 “爷!”小女孩眼疾手快爬起来抓住她,对妇人道,“阿娘,这是给我们馒头的那位爷!” 妇人立刻就揪住陶织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陶织沫一下子头都大了,忙搀扶起她。 第4节 ☆、第6章 一家五口 “这位爷,”妇人许是怕丑貌冲撞了他,也不敢抬头,只是垂首卑微道,“谢谢您的大恩大德。可是……可是、能不能……”妇人说着,却是有些难以启齿。 “能什么?”陶织沫问道。 “能不能求您再借我们一两银子?”妇人抬起头看他一眼,又难为情地垂下了头,“我们给您立借据,您借我们四两,到时、到时我们还您五两,您看成吗?”妇人哀求道。 陶织沫不解,一番询问下来才知道是她家男人犯了事——打了一个公子哥儿。听说下手下得狠,都去了快半条命,结果被抓进牢房了,还没判下来呢就听说那公子哥儿的家人使了银钱,要在牢里结果了他。所幸那牢头与她是老乡愿意帮她,只是说打点下关系要五十两银子! 他们举家借债后也只筹得四十二两,那牢头说自己帮他们贴四两,但剩下的四两要他们自己想办法。无奈之下她也只能出此下策,将女儿卖了。 “你家男人为何打人?”陶织沫不悦,身为一家之主冲动暴躁,还要连累一家老小,这样的人救来何用。 “是、是那家公子欺辱我儿在先。”妇人一一道来—— 原来,她自小貌丑,等到二十二岁才嫁给了她一个大她十岁的鳏夫,那鳏夫带了一个儿子。 只是他这儿子身有残疾,出生后连产婆都辩不清是男是女,只能当成儿子养了,谁知道后来却越长越像个姑娘。 他儿子这事附近的村民都心知肚明,只是碍于他们脸面从来不提,可是私下里都好奇着呢。 后面不知怎么的就招来了一个公子哥儿,那公子哥儿当着许多人的面命下人把他裤子扒了,他儿子差愤得当场投井,所幸被人救了起来。他男人听闻后匆匆赶来,一把揪住那公子哥儿一顿猛揍,差点都把人给打死了。 结果当天下午衙门里就来人了,她男人进了牢房,当天晚上她儿子留了张字条就离家出走了。 陶织沫沉默了好一会儿,从才怀中掏出一两银子,叹了口气道:“我也只能给你四两银子了。”她自己也要生活的。 其实身为一个男人,自然是要保护自己的妻儿,陶织沫觉得他没做错,只是有勇无谋罢了。 “谢谢爷。”这妇人又下跪了一通,流泪问道,“爷您住哪儿?我男人救出来后我们就要走了,不然怕那公子不肯放过我们。您放心,到时您这银子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给您送过去。” 陶织沫刚想挥手说不用了,又转念一想,问道:“那你们还留在兖州吗?” 那妇人抹了抹眼泪,“我娘家在徐州,我想回去投奔我娘家,如今我爹娘早不在了,但我还有个弟弟和小妹在那儿。” “徐州哪里?” “广陵郡宝应县。” “哟!真巧,我也准备去那儿,”陶织沫觉得自己撒起谎来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我跟你们一起走可好?” “真的吗恩公!当然可以!”妇人面带喜色。 “不过我比较着急,你们什么时候能走?” “我、我们东西都已经变卖了,只要我相公出来没事,我们就可以走了。”妇人又有些担忧,怕他在牢中受了刑。 “那你尽快,城南外二里有一棵梨树,我在那里等你们。” 和妇人相约好,陶织沫即刻牵着马出了城门,其实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若是那妇人出卖了她?不过,她能出卖些什么?她又不知自己的身份。 虽说如此,她心中仍是有些焦虑,世事总是阴差阳错地,若那妇人刚好引来了相府中的人……想到这,她不禁忐忑难安。 她原先不过是相府一个卑微的庶女,生母早逝,在没遇到南宫辞之前一直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后来因有了他的宠爱,她才在府中过上了比嫡女陶织锦还优越的日子。 可是自南宫家出事后,她在府中的日子便一落千丈,甚至不如从前。她重新过回了灰姑娘的日子,不仅每天忍饥挨饿、受尽下人的冷嘲热讽,还要时时承受陶织锦的欺凌、辱骂。那六年来,南宫辞宠她爱她,陶织锦一一报复了回来。连母亲也不放过她,时不时冷言嘲讽,借机生事。 她害怕,怕会再向前世那样被她们在府中囚上四年,受那四年折磨。如今没了希望的她,如何承受得起四年的相思。 红日渐西沉,陶织沫立在梨树下,人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等了这么久,她梨都已经吃了三个了,现在满肚子的梨水。 她爬上树,又摘了五六个梨收入怀中,这梨树虽无主,但结出来的梨却是汁甜肉脆,如今能省就省,将就拿来饱腹吧。 她准备走了,已经等不了,天一黑就多有不便了。 她跨上马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忽见不远处有一人拉着一辆轱辘板车来了。板车上坐了几个人,似乎还在冲自己挥手。 陶织沫释然一笑,她们来了。 男人气喘吁吁,来到陶织沫面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多谢恩公!” 一下子这一家四口便齐刷刷地跪倒在她面前,陶织沫相当无语,最后明确表示了自己非常、非常不喜欢被别人跪,这四人才互相搀扶着起了身。 妇人自称姓李,她男人名唤田熊光。 这田熊光今年约莫四十来岁,肤色黝黑得发亮,留着灰白的络腮胡。虽然头发也几近花白,但体形却十分健壮,立在她面前如同一座小山。他背对着斜阳,陶织沫便整个人都笼照在了他的阴影下。 如今已是初秋,他身上也仅穿着一件粗布短打背心,那□□出来的强壮的胳膊似乎比她大腿还粗。陶织沫心思,那富家公子也是命大,这样子居然都没被打死。 听他说他早年是个樵夫,后来转行当了木匠,手艺还算不错。 “你们的……他找到了吗?”陶织沫小声问道。 “没有……”李氏红了眼,“我和钱大婶说了,我带着喜儿和阿满去投靠我娘家,他到时要是回来了,会来找我们的。” “那、李大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李氏没听明白,“恩公啥意思?” “额……”陶织沫摸了摸鼻子,“请问下,您儿子他今年多大了?” “十四。” “哦,”陶织沫点点头,大她两岁,“那他的户籍可在?” “在,他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 “那、”陶织沫小心翼翼问道,“能不能让我当你们的儿子?” 见他们吃惊,陶织沫轻叹一声解释道:“不瞒二位,其实我是个女子。” 田熊光瞪大了虎目,李氏却不像他那么吃惊,而是点了点头,这位恩公确实带着一些女气。 陶织沫松了口气,这几天一直粗着嗓子说话,喉咙都快难受死了,忙清了清嗓子,变回自己的声音,“其实我是一个庶女,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后面我家境败落,我爹竟想将我送给一个七十岁的老爷作第十四房小妾。我不从,便从家里逃了出去。” 陶织沫发现自己说谎居然是不用打草稿的,信手拈来便脱口而出,“我现在缺一个身份,不知道能不能和二位借一下户籍?”接下来这一路上得经过许多关口,无户籍在身,若是遇到严格的审查只怕会被抓入牢中。 “可以可以!恩公这是说的什么话!”妇人当下应了。 “就不要叫我恩公了,你们之前怎么唤他便怎么唤我。” “诶,大福!”妇人脱口而出。 陶织沫嘴角一抽!大福!田大福!好吧,接下来她有一个妹妹——田双喜,还有一个超可爱的弟弟——田满寿! ☆、第7章 桂花飘香 几人商议完毕后,陶织沫让田熊光将板车系在马身上,让马拉着车走,一行人便上路了。 白日里田熊光拉着马车赶路。夜间,她们几个妇孺便挤一挤睡在板车上,周熊光则直接铺块油毡布睡在一旁的草地上。 经过下坯郡时,陶织沫让田熊光借了个铁匠铺将她的银饰烧融了,陶织沫拿去当铺卖,最后换得五十四两白银。 陶织沫心疼不已,她的银都是上好的老银,是阿辞专门请工艺精湛的老师傅为她特别定制的,款式独特,巧夺天工,可是如今居然只化作了数十两白银! 几人一路上省吃俭用,一个月后到达宝应县时还余五十两银子。又经了两日跋涉,一行人终于来到李氏娘家——桂香村了。 远远的,在村口便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这村里到处都是桂花树,听李氏说有一大半以上都是百年的老桂了。 李氏的弟弟李进早年靠卖香脂发了达,现在已搬进县城里,听说还开了一家不小的胭脂铺。如今只有她妹妹小李氏还在村中,日子也是过得十分殷实。 他们回来后,便直接住进了李进空了的宅子里。 这是祖传的宅子,虽然有些老旧,但胜在建得结实。前后各有一个大院子,前院还有水井,后院土肥着,只是多年未曾打理,杂草横生。 他们一住下,便有一大波村民前来看望他们,这波前脚刚走,那波后脚就来。说是热情吧?但其实来看热闹的多一些。异议的也无非那些:没想到这李氏嫁了个男人,生出来的一双儿女倒是好模好样的。当年李氏出生的时候,她奶奶一看她的脸立刻就将她丢进粪坑中了,亏得她娘寻死觅活捞了起来,像疯婆子一样护着,李氏这才活了下来。 再有就是她男人带过来的这个儿子,听说是面容有残,终日覆着一顶黑纱帽,始终让人看不清模样,听说今年有十四岁了,可这身量长得也太小气了,看着像十一二岁的模样,看身形倒有几分秀气,而且性子似乎有些腼腆,也不怎么开口说话。 安顿下来第二日,田熊光便带着阿满上山砍柴了。而李氏,天还没亮就拉着喜儿背着大箩筐拿着桂花棚和竹竿上山打桂花去了。 李氏说这桂花要天刚亮那会儿打,花带着露珠重容易打下来,而且还新鲜,太阳一出就不能打了。这新鲜的桂花在这儿一斤能卖上五六文钱呢。 这日,陶织沫起床刚洗漱好便见李氏和喜儿背着满满两大箩筐的桂花回来了。 李氏笑容满面,那张脸看起来似乎也好看了两分。 她笑盈盈地和陶织沫打了招呼,便和喜儿在院子里用簸箕筛起了桂花。 “这些桂花是用来做什么的?”陶织沫倚在门上问道。 “香料!”李氏笑道,“大户人家小姐的胭脂呀,香皂呀,都要加桂花!” “没有人吃吗?”胭脂随意问了句。 “吃?桂花能吃?”李氏诧异,这桂花从来都是用的,还真没听说过能吃。 “嗯,桂花茶,桂花酒,桂花糕,还有桂花酱。”陶织沫娓娓道来,“桂花茶呢,温补阳气、养生润肺,桂花酒开胃醒神、健脾补虚,尤其适合女子饮用……” 说起来这桂花酒,还是阿难教她酿的,还有桂花茶……他教了她许许多多的东西,让蔫了的她渐渐有了活力。阿难就像那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耀了她阴暗冰冷的世界。若没有阿难,想必她也没法在雍王府中支撑上四年。 这桂花酒酿出来后,府里的姑娘都喜欢喝。可是后来却是让陶织锦将那些酒在百花宴上献给了皇后。皇后轻抿了一口,当即凤颜大悦,赏赐了不少东西给陶织锦。最后,陶织锦像只骄傲的孔雀般趾高气扬地前来炫耀,她不是炫耀皇后的赏赐,而是炫耀南宫辞对她的宠爱。 正是因为有了南宫辞的默许,她才敢将这酒据为己有。 “总的来说这桂花不管是酿酒还是做花茶都是十分温补,而且余香久远。”陶织沫微笑道。 听她说完,李氏仍有些讶异,犹如在听天书,“这、这还真没听说过呢。” “你这里有多少斤?”陶织沫忽然来了兴致。 “估摸筛完有二十来斤。” “那你卖一半吧,给我留十斤。”陶织沫俯下身子拾起几朵桂花细细查看,花朵虽小却是十分饱满,放至鼻尖嗅了嗅,新鲜的桂花香味内敛绵长,“今晚先阴一夜,明日让阿爹帮我买十个酒坛回来,我酿一些。明年,兴许能卖上点银钱。还有,砂糖也帮我买个五斤吧。” “好好。”李氏连连点头。 陶织沫浅浅一笑,拿过竹篾和她们一起筛起了桂花。 下午申时刚过,便有庄子里的人来收桂花了,除掉自个儿留下的竟卖了有五十文钱。李笑得合不拢嘴,真是回来得及时。 其实村里的收入主要就是靠的这些桂花,只要辛辛苦苦做上这几个月,来年基本上就可以不用做了。当然,这福利只有他们村的才有,毕竟这些桂花树都是他们的老祖宗在百年前栽种下的,外村的人都只有看着眼红的份。 黄昏时,田熊光担着两捆柴回来了,连阿满都抱着一捆小小的细柴。李氏让田熊光也跟着他们一起上山打桂花,田熊光应了,第二日便与他们一起上山,打了近三十斤桂花下来。 回来后,阿满负责将树叶杂质挑出来,陶织沫与李氏母女一起忙活着筛桂花。田熊光则拉着板车去了县城里,买了酒坛和砂糖回来。 第5节 待田熊光回来后,陶织沫将昨夜阴干的桂花分成十份,每份一斤,配上半斤的白糖便开始酿桂花酒了。先在坛底铺上一层浅浅的桂花,再酒上白糖,如此层叠七八层,再盖上盖子静等发酵,三日后倒入五斤米酒就可以了。正巧李氏这祖宅下有个不小的地窖,到时可以将这些酒坛子都放到地底下去,一年后就可以喝了。 “从今日起,每日酿上十坛,直到桂花谢了。” “这个……”李氏和田熊光面有难色,这样算下来开支是不小的。 “你们放心,这个酒可以卖银子,到时很多姑娘家小姐都会喜欢喝的。”对于桂花酒,她很有信心。想到那清甜香醇的酒味,她都有些微醉起来,巴不得现在就品上那么一小盏。 李氏犹豫了下,看了一眼田熊光,田熊光点了点头,“听恩公的。” “谢谢爹。”陶织沫笑道,“我明日与你们一起上山打桂花。” 接下来一家五口辛勤劳动,各司其职,颇有些其乐融融的感觉。 陶织沫还忙里偷闲地用干桂花炮制了不少桂花茶,冬天天气干燥,留着也不怕坏。 两个月后,桂花渐谢,她每日得闲便按时节弄些花茶,譬如茉莉花绿茶,桃花红茶,玫瑰花茶等等。 次年四月,陶织沫在官道边上开了一个雅陋的小茶摊,出售各色花茶。她仍是一直以黑纱覆面,众人见了她母亲的样貌,只当他也是随了她母亲貌丑无比。 到九月初的时候,陶织沫开始将去年酿的桂花酒拿出来卖,路过的商旅们喝了,皆是赞不绝口。 这日,秋风萧瑟。 陶织沫刚撑起茶棚,就听见幽扬的驼铃声由远而近,一回首,便见一商队在晨曦中渐行渐近。 这支商队是大漠来的,十几只健壮的骆驼背上都驮着不少货物,驼背上的三两女子也轻挽着面纱。 引人注目的是其中的一个少女,穿着雪白色的长袍,足蹬及膝的毛皮靴,戴着一顶白羽毡帽,帽插数支翎,挽着雪色面纱,让人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 她不若中原女子般孱弱秀气,在驼背上坐得挺直,一眼望去便觉得其身姿卓越,就像璀璨群星中的一轮明月,让人眼前一亮。 陶织沫心中不由得浮起一词:风华绝代。 ☆、第8章 大漠商队 那领队风尘仆仆地从驼背上下来,他身材瘦长,深目高鼻,许是留着络腮胡的缘故,让他年纪看起来比实际要大上一些,陶织沫细看了一下,猜想他不过三十来岁。 他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小二,这里可有卖酒?” “有。”陶织沫低沉着嗓音回道,“去年的桂花酒,清香醇和,客官不妨一试。” “行,给我来一坛!”领队爽快道。 陶织沫很快抱来一坛,倒了一碗。 领队接过后以袖掩面,略顿了一下,便灌了几口,一下子碗便见底了。 “口感不错,就是淡了些,没什么味道。”他咂咂嘴,颇有遗憾,如此浅淡可解不了他的酒瘾。 陶织沫微微一笑,“此酒清纯可口,较适宜女子饮用。”陶织沫说着,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驼背上的那个少女。 领队哈哈一笑,“如此你再给我来个三坛!” 他面色豪爽,看向陶织沫的眸色中却是隐着探究。这小兄弟身量有些俊秀,以黑纱覆面,不是面容有残便是面容十分美艳,定是有所隐瞒。 “好的,客官。”李氏刚从掀起帘子出来,听了这话,忙答应了一声。 领队一见李氏的脸,心中对陶织沫的容颜便释怀了几分。 陶织沫从容搬桌摆椅,忽地停了一下,她觉察到有一道目光在探究她。这目光,来自驼背上的那个少女,觉察到后她也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便自顾忙活着。 少女雪纱下的嘴角微微一弯。这个摊主虽微俯身子,却没有一丝卑微之意,身上有的是一股宁静淡泊之气。 待李氏将酒搬出来后,那领队已将开封的那坛倒入随身的羊皮水囊中,想是路上当水解渴喝了。 陶织沫正欲从领队手中接过银子,忽然眼角余光瞄到脚下有道移动的金影,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大跳——是一条小金蛇! 她急急抑住欲脱口而出的尖叫,可身子却是不受控制地蹦了起来!几乎离地三尺之高!她落地后惊魂未定,耳旁恍惚听到一声哧笑。 再一看,那小金蛇已无了踪影。 “小哥似乎很怕蛇?”领队挑眉道,这小兄弟的反应似乎也太夸张了,像个女人! 陶织沫心跳如雷,却很快镇定了下来,淡淡道:“幼时被蛇咬过。” “大福你没事吧!”李氏忙问道,“没被咬到吧?” “没,娘放心。”陶织沫低声道。 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领队很快便跃上了驼背,准备离去。 忽然,城门处有人急急策马奔来,很快在茶摊前停下,人还未下马便先开了口,“店家,你们这可还有桂花茶?” “有的,客官。”陶织沫仍是不急不躁。 “全要了!”这人是家仆装扮,匆匆下马后仍是有些气喘,“前几日路过买了一些,我家小姐很是喜欢,说要买回京去。” 陶织沫微微颔首,转身入内取桂花茶。 出来时,发现那商队还未走,直到那家仆带了花茶上马,这商队仍是停在她摊前。陶织沫也不问,反正这官道不是她家的,随他们停留。 就在这时,那名绝色的少女却从驼背上优雅地跳了下来,落地灵巧,几乎可以用身轻如燕来形容。 可当她走至陶织沫面前时,陶织沫却有些讶异起来,这少女年纪看着不过十四五,可是却高出了她近一个头,几近女子的身高了。 她与陶织沫就这么隔着一层黑纱静静对视着。她看不清陶织沫的脸,陶织沫却看得一清二楚。这少女有着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明眸大眼,但眸色似乎又深沉了一些,睫毛长卷得不像话。看样子似乎是中原人,但又缺了中原少女那种小家碧玉的感觉,陶织沫心中未免狐疑。 她居高临上地注视着陶织沫,陶织沫一下子便倍觉压迫,看来这少女身份不低,身上还带着一股久居高位的气场。就在陶织沫被她盯得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她却轻轻开了口,“店家,可还有桂花茶?”声音清丽悦耳,无一丝娇气。 陶织沫微微诧异,如实答道,“只有小半罐了。” “来一壶试试。” “是的,客官。” 陶织沫正欲泡上一壶,却见驼背上的两名少女托着一套可以称得上奢华的银制茶具款款移来,精致的茶具在阳光下闪着夺目刺眼的光芒。 陶织沫没说什么,用茶夹轻夹了几掇桂花茶到茶壶中,接下来,那两名少女便熟练地泡起了花茶,动作迅速而轻盈,配合得天衣无缝。二人举止大方,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婢女。而且,她们明明是异域之人,却深谙中原茶道。 泡好后,紫衣少女恭敬地将茶置于少女面前,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双手交叠于小腹前,双目垂视地面,徐徐后退三步,便和蓝衣少女一左一右立于少女身后。 动作训练有素,规矩而不古板,陶织沫不禁想起了宫中的女官。 少女垂眸看着银杯中浅琥珀色的花茶,一只素手轻移至耳旁,似要取下面纱品茗,却又抬眸看了陶织沫一眼,似有所顾忌,陶织沫连忙别过脸,不再看她。 毕竟她如今是男子装扮,一直盯着佳人看未免唐突。陶织沫表面上眼观鼻鼻观心站好,眼角余光却是偷偷瞄了过去。可惜也只看到了少女轻取下面纱的动作。 她的脸,会是怎样的摄人心魂,毕竟有着那样的一双美目……陶织沫心中有几分好奇,却始终不敢抬眸看她。 这支商队身份似乎不太简单,她最好还是少接触为妙。这为首的少女一身洁净的白衣,若她没看错,她这身白衣用的是最上等的丝绸——雪中绸,哪怕在漫漫黄沙中行上一日,也不会沾染上一颗尘土,衣物始终如白雪般皎洁,光滑如新。 少女又细细品了几口,而后缓缓道:“一品甘,二品清,三品香。这花尚可,茶老了,再者,泡茶所用之水,非佳品。” 陶织沫心中暗暗赞叹,这少女舌倒是挺刁的,居然全品了出来。她面上仍是恭敬之意,转过身子来,低着头赞道:“姑娘好眼力。” 她却是轻哧一笑,笑声中似带几丝不屑与嘲讽,想来是这些恭维的话听多了。 听得她起身的声音,陶织沫抬起头来,她已经挽上面纱,轻跃上驼背了。 身体如此轻盈,不是舞者,便是武者。 陶织沫目送她离去,这一行人也未再回头看她一眼。 几日后,陶织沫也渐渐释怀。 日出日落,她都在这里。有的人,来了走,走了来,皆不过是她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看着落日余晖,她的手忍不住紧紧按住胸前的枫玉,仿佛按住了自己的心。 阿辞,她的阿辞,远方渐渐有他的消息传来了。 新上任的幽州刺史,位列十三刺史之首,传闻其美貌惊人,却终日不苟言笑,人称冷面刺吏。 他上任后严惩贪官污吏,禁止循私受贿,以雷霆手段,整顿十三州。 这幽州刺史何许人也?他便是半年前令边境金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宫南! ☆、第9章 幽州刺史 这少年将军入军营不过一年有余,却大大小小参与了边境近五十场战争,每次皆是打得敌军落花流水。最为有名的莫过于他在弋阳一战中,仅率领三百亲兵便深入敌军,生擒金兵主将归来。这一场战役,已被史官大笔一挥光荣记入史册。 “我跟你们说呀,这少年将军不仅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而且呀,我曾经见过他一面!”来客放声道来。 “真的呀?听说他音貌柔和?”他们心中皆有疑问,骁勇善战的将军不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么? “岂只是音貌柔和?潘安宋玉亦不能比及也!” “那长什么样呢?”旁人好奇问道。 “长什么样?将军之貌美岂是言语所能描绘?怕是圣上的画师也不能绘出他貌美之一二。”来客毫不掩饰对其仰慕之情。 “说得这么夸张,那不是比那画上的仙人还好看了?” “这个……就是有仙人之姿!唉!笔墨所不能及也,惭愧惭愧,亏我苦读十年圣贤书!” 陶织沫静静倾听着,偶尔嘴角浮起一丝浅笑。他已经成为幽州刺史了么,这样,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去打战了? 战场上刀枪无眼,陶织沫怕他仍会像前世那样落个身残。像他那般骄傲的人,不应该有任何瑕疵,他必须要是完美的。 前世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对他说出那么狠毒的话。那句话说出口,她伤得比他还重。 那几位来客还在津津乐道,陶织沫这边却是笑未收起,愁上眉梢了。 他整顿贪官,只怕会得罪不少权贵,这让她怎能不担忧。 菩萨,您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的,陶织沫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大福!大福!” 耳旁传来熟悉的呼唤,她明明听到了,可是身子却是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娘,怎么了?” “大福,你最近老是走神!”李氏皱眉道。 这一年多来,靠着陶织沫酿造的桂花酒和炮制的各色花茶,他们已经赚了不少银子。现在日子清闲了许多,也不用上山去打桂花了。 以前忙得停不下来的时候她气色倒还好些,可是自从闲下来后,她反而常常露出疲惫之态,没客人的时候经常趴在桌上打盹。 “哦,我没事……可能,可能昨晚没睡好。”陶织沫轻声应道。 第6节 “哦,你看,这个月卖酒都得了五百两。”说到这,李氏便收不住笑,五百两呢!那可是她做梦都没想过能挣这么多银子的,“你看,要不把县城里那个店给盘下来?” 这几个月她们一直在留意县城里合适的店面,前几日她们去看了一家,很是满意,只是陶织沫却迟迟没下定决心,不知在顾虑什么。 李氏是想:盘下店面后,虽说陶织沫还是抛头露面的,可至少不用在这茶摊上风吹日晒、吃灰尘了。 陶织沫迟疑了一会儿后道:“嗯,是时候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在这官道上等,她不知道在等什么。不,或许她知道,只是一直不敢直视。 这是官道呀,也许,他会骑在马上奔驰而过。也许,也许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好想,好想再看他哪怕一眼。 “那行,今日咱们早些收摊,去看下,价格要是能谈拢咱就盘下来吧。”见她终于下了决心,李氏笑容满面,心中又有些激动与欣喜,她们就快要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面了!她满心欢喜,自然也就忽略了陶织沫面纱下的惆怅。 “嗯。”陶织沫微拢了十指。 秋日快结束了,冬天要来了,她的指尖也有些冰凉了起来。 *** 这家店是典型的前店后家,中间有一个大院子,陶织沫让人在院子下挖了一方大大的酒窖。 后面的住家是个二层的小楼,楼上有一间书房两间睡卧,她自个儿睡一间,另一间隔成两个小间给双喜和满寿睡,一楼则住了田熊光夫妇。 前店是个布置雅致的铺面,只有数张桌子,三两木柜,木柜上整齐置放着一罐罐花茶,作销售之用。 其实这店的位置不算偏僻,只是位处深巷,所以行人较少,店前的小巷清静幽雅,门前还栽了几株山茶花,倒是很适合静心品茗。 午后时分。 冬日的阳光,有些暖心。陶织沫静静倚在二楼飞来椅前,双目失神地看着楼下晒满花茶的院子,空气中飘着一股浅淡而宁静的花香,她的思绪,也随着花香虚无飘渺起来。 前世与他在山神庙一别,再见已是四年后。 在听到他归来的消息时,那一刻她觉得,她所有的等待都有了结局,她承受的所有苦难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终于如约前来娶她。可是等她入府后才知道是做贱妾,他的王妃是陶织锦。 入府当天晚上,她大哭大闹了一场,仍是见不到他人。那些嬷嬷粗鲁地拦住了她,她们说,王爷已经与王妃拜完天地,入了洞房了。那一刻,她颓然倒地。她觉得,她心中因他回来而狂喜怒放的花,在那一瞬间全部凋零败落了。 那一晚的她像个疯女人一样,扯掉了一身讽刺的红色嫁衣,一个人在那红罗帐象牙床上垂泪坐到天明。 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姗姗来迟,可笑的是,他竟是想与她圆房! 她当时一个巴掌就狠狠地打了过去,连她自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是吧,这是她积攒了一天一夜的委屈,不,或许是这四年来千百个日夜的委屈。 她用了十分的气力,他那张好看的脸立刻就肿了起来,她从未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 这一耳光,让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以至于后来那些有心人编排的种种误会,她都懒得去解释。 陶织沫以前总是天真地以为,如果他爱你,根本就没必要解释这些。现在才知道,有多有必要。只是她的性子呀,想是在那六年里让他给宠坏了,无法无天,骄傲到最后……落得那般的下场。 在簪子刺入心口的那一瞬间,她想,他应该如愿以偿了吧,他终于逼死了她。 可是她没有摔倒在冰凉的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泪眼朦胧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了,只知道有一滴泪落在她的脸上,像刀一样落下,砸得她生疼。 那一刻,她好想问问他:阿辞,你还恨我吗?你还爱我吗?。 ☆、第10章 箢箕小鬼 “阿兄,你睡醒啦?”楼下双喜清脆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根本没睡,竟不知不觉发呆发了有一二个时辰。 “阿娘蒸了红枣糕,我给你送上去。”双喜话未落音,阿满便急急地夺了她手中的托盘,口齿不清嚷嚷道:“我给阿兄送上去!”他口里也塞满了红枣糕。 阿满过了年也有五岁了,虽然有些贪玩,但也很懂事,尤其喜欢她这个冒牌的“阿兄”。 陶织沫冒名顶替时,他年纪尚小,刚开始懵懵懂,依稀知道陶织沫并不是他的阿兄,但后来慢慢的,姐姐和爹娘都说他是阿兄,他也就相信了。如今在他心中,陶织沫就是小时候老是抱着他去山上摘野果的那个阿兄了。 很快,楼梯便被踩得“呯呯”作响,没一会儿,一个小身影便奔了过来,托盘“呯”的一声被置放在窗台的小桌上。 “阿兄,吃!”小家伙很是开心,一双大眼睛望着陶织沫,唇角还残留有糕末。 陶织沫温柔地用指腹帮他轻拂掉糕末,笑道:“下午又准备去哪玩呢?” 明日是冬至,私塾放假三日。难得不用上学堂,小家伙一大早就起来,和双喜赶着牛车回了桂花村,想是去找之前的小伙伴玩了。 “阿兄,下午我们去看梅花吧。我听韦韦说河边梅花好漂亮,好多好多人来看……”阿满摇头晃脑,满是天真。 “嗯。”陶织沫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兄,你像个姐姐。”阿满忽然歪头道,不过一说出口又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阿满!你胡说什么!”刚上楼来的双喜一听,怒斥道,“阿兄就是阿兄!哪里是姐姐!” “喜儿,别这么凶。”陶织沫忙道。 阿满也知自己说错话了,紧紧抿着嘴巴。 “阿满,这句话以后不能再说了。再说的话,会给阿兄带来很多麻烦。阿兄就是你兄长,不是姐姐,知道吗?”陶织沫抚摸着他的头认真道。 “知道了。”阿满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 他就是不明白。现在的他已经能很轻易地分辨出男女了。阿兄在家里说话就温柔好多,虽然他也没有见过阿兄取下面纱的模样,但他总觉得阿兄像个女孩子。而且,是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女孩子,就像画上画着的美人一样。 陶织沫转移话题道:“昨日夫子教的可还会背?” “当然会了!”一说到这,阿满立刻抬头挺胸起来,不等陶织沫发问,就背了起来,“年方少,勿饮酒。饮酒醉,最为丑。步从容,立端正。揖深圆,拜恭敬……” 典雅质朴的楼台里,传出少儿稚嫩又清脆的琅琅读书声…… 陶织沫凭栏托腮,面色恬淡,这一刻,她只愿岁月静好。 下午和喜儿阿满赏完梅花回来,她心情也舒坦了几分。 李氏这边已经在厨房包了几盘玉米萝卜猪肉饺,见他们回来了,连忙下锅蒸熟,又留了一盘给田熊光下面条。田熊光中午出去采购桂花了,还没回来呢。 用完晚饭后,陶织沫正在院子里散步,突然听到后厨里传来阿满凄厉的哭喊声。 未待陶织沫走进去,阿满已经连滚带爬跑出来,脸上哭得满是鼻涕眼泪,一见到陶织沫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连忙揪住她的衣服,躲到她身后。 “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李氏这边拿着个擀面杖风风火火追了出来。 陶织沫连忙张开双手拦住李氏,护住身后的阿满,“阿娘,怎么了!” “这个!”李氏气不打一处来,“居然在外面捡了个箢箕回来!” 一旁的喜儿大气也不敢出,这个是阿满在外面捡回来的,她见还很新,而且也像是无主的,与其留在荒郊野外日晒雨淋,还不如拿回家来用。 陶织沫一听,蹲下身子对阿满道:“是哪来的?” “山上……捡的。”阿满抽泣着。 “也许是别人落下来的,他们发现丢了的话说不定要回来找的哦。以后不能随便捡了,乖乖的不哭了,阿兄和你一起送回去。” “大福,你有所不知!”李氏叹气道,“这不是别人落的丢的,这是箢箕,是装过死人的!” 原来,他们这里有个约定成俗的老规矩,就是三岁以前死去的小孩是不能入殓下葬的,这些小孩的尸体只能用箢箕抬出去埋了。这用过的箢箕不能再拿回来,直接倒扣在小孩的坟上。 这个箢箕那么新,上面还系了根白绳子,很明显就是刚送过死人的。这种东西捡回家,不是招晦气嘛! 陶织沫听得额上冒汗,阿满更是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还不赶紧还回去!”李氏忙着找五谷和艾草辟邪。 很快,几人便打着灯笼来到了一个土坡,果然看到土坡上有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土丘,想来就是这里了,李氏连忙将箢箕倒扣了回去,口里念念有词,又拉着阿满跪了下来。 阿满撅着嘴,跪下拜了几拜,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来,灯笼忽然熄灭了,惨白的月光笼罩在这片阴寒的山坡上。阿满有些害怕,正想爬起来,突然,一只冰冷无血色的小手从寂静的土丘里冒了出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啊啊啊!”阿满连滚带爬地挣脱开,只是还没转身便就摔了一大跤。 陶织沫等人都吓了一大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跑开。 这时,土丘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哭声…… 陶织沫忽然顿住了,回过头看着那个寂静的小土丘,那只苍白的小手僵硬地兀立在坟上不动了。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没有死?只是给人埋住了? 陶织沫壮着胆子走了回去,捡起一旁的枯枝轻轻拨开了上面的土。这个小孩子,是用一张崭新的草席包着的,陶织沫小心翼翼掀开了席子,看见了一张无血色的小脸。 这是一个小女孩,约莫两岁多一点,脸不怎么脏,仔细一看,倒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怎么会…… 陶织沫俯下身,轻轻抓起她的手,探出三指仔细为她把脉,她的脉搏虽然十分微弱,但是——她还没死!陶织沫连忙将她抱了起来,小女孩身子微僵,想是冻坏了。 陶织沫紧紧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脸,“醒醒!快醒醒!”又掐住她的人中,可是小女孩双目仍是紧紧闭着,毫无反应。 陶织沫连忙往医馆方向奔去,生怕这个微弱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的怀中消失了。 ☆、第11章 长风镖局 一年后。 暮霭时分,陶织沫一如往日般倚在二楼飞来椅上托腮沉思。与以往不同的是,她面色有些深沉。 新帝登基了,居然提前了近两年。 贤明□□四年,十二月初一,太子逼宫造反,四皇子与幽州刺史宫南里应外合将其镇压。三日后,先帝退位,封四皇子为新帝。 这一年来,关于南宫辞的消息越来越多,新帝即位,只怕距离他封王也不远了。 “阿满哥哥欺负人!我要告诉大福哥哥!”楼下忽然响起清脆的女童声。 院中,一个约莫三岁的女童双手插腰怒瞪着阿满。这女童,正是她一年前所救的小女孩,名唤长欢。 当日救她后没两天,便有两兄弟找来了。 这两兄弟,哥哥名唤大智,弟弟名唤大勇,他们二人是长风镖局的镖师。这长风镖局陶织沫也曾听闻,是国内八大镖局之一。 这小长欢的父亲本是他们镖局一位当家的结拜兄弟,二人多年未见,不久前小长欢之父病重,临死前一封书信托孤给他们当家。 他们受当家之命前来接小长欢去镖局,谁知在回去的路上,小长欢染病去世,因是病死的,他们也不敢将尸身带回去,只能将她就地掩埋了。 第二日他们正想起程回去时,却听闻小长欢被救活了。他们自是欢喜,连忙前来相认。 可是小长欢被救醒后,却分外粘着陶织沫,不肯离开她。后面他们当家来了,考察后决定在宝应县这里开一处长风镖局的据点,除了大智大勇两兄弟留下外,还留了三五个跑腿的伙计杂役。 后来为了方便照顾小长欢,又派了一个洛姑娘和一个李嬷嬷过来,这洛姑娘医术精湛,治一些跌打损伤自然不在话下,后面还将李氏脸上的黑斑给治好了,她调制出来的膏药,三日一贴,李氏贴了大半年,黑斑便渐渐褪了颜色,现在不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那李嬷嬷今年约四十来岁,终日服侍在洛姑娘身旁。听说她夫君原本也是镖局的一个镖师,后来在一次押镖途中遇伏身死,只留下了一对双生女儿。她的两个女儿如今也在长风镖局里押镖,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没一会儿,小长欢便“噔噔噔”跑上了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福哥哥,阿满哥哥欺负人!” 第7节 很快,小长欢便奔入陶织沫怀中。 陶织沫失笑,“他又怎么欺负你了?” “他说我是小冬瓜,长得矮!”她撅起小嘴巴。 陶织沫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你是小冬瓜,那他不就是大冬瓜啦?” “对哦!他是大冬瓜!”小长欢一听,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立刻挣脱开她的怀抱,又“噔噔噔”跑下了楼。 陶织沫笑,小孩子心性真是有趣。看着长欢的小身影消失在门口,陶织沫的笑也渐渐淡去。她和阿辞,也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她总觉得,那个孩子如果生下来,一定也会像小长欢这么漂亮吧。 对他的思念,竟随着时光的流逝愈加深了起来。有时她甚至在想:将自己胸前这块枫玉交给大智他们,让他们押这趟镖,送去给阿辞,阿辞看到就会来找她了,就会来娶她了。 “阿兄,你今日要洗头吗?”喜儿这边捧着晒干的衣物上来了。 陶织沫微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嗯,先烧水吧。”她又失神了。 “好。”双喜熟练地关好门窗,她对陶织沫这一来多来的失魂落魄已经习以为常了。 陶织沫在梳妆台前坐下来,取下了头罩与面纱,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孔来。 她的脸这几年来覆着面纱,倒是养得愈加白嫩通透起来。扪心自问,她也算是个美人,弦月眉,小鹿眼,不笑的时候唇珠也是很明显的。如果不是长了一张包子脸的话……想到这,她就有些幽怨起来。 可是阿辞却很喜欢她的包子脸,以前动不动就要捏她的脸,到后来,也不知他是舍不得还是顾及男女有别,很少再捏她了。 她还记得,那一次二人独处的时候,他静静地凝视了她很久,弄得她怪害羞的。他缓缓地伸出手来,轻轻捧起了她的脸,只是刚捏了一下,便转而用指腹轻轻摩挲起来。 他灼热的视线使得她忍不住低下了头,他又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她垂着眸子,不敢对上他的眼,只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时的气氛,是从未有过的暧昧。当他俯下头来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有一个轻柔如蝶翼般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一刻,她听到如雷鼓般轰隆作响的心跳声,已经辩不清是谁的了。 他吻完她后迅速地别过了脸,过了好久之后,她才敢偷偷地瞄他一眼,却见他连耳朵尖儿都是红的。 “阿兄,你生得真好看。”一旁的喜儿忍不住开口道。陶织沫回过神来,忍不住红了脸,还好双喜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她连忙解开发髻,长发如泼墨般倾泻而下挡住她发烫的脸。她的发如今已长至大腿,梳理起来仍是十分顺滑,就像海藻一般黑亮。 当年在相府的时候,她一直是用淘米水洗头的,只挑选淘糯米的第二遍水,而且还得发酵一个月以上。现在她的生活不再那么娇贵了,平时也就和双喜她们一起用皂角洗头了。其实用皂角洗过的头发不仅干净乌亮,还略带些清香的味道,她很喜欢。 将长发梳理两遍后,陶织沫拧开台上的油罐,舀了一小勺金黄色的橄榄油出来,在掌心揉匀后才均匀地涂抹在长发上,细细揉搓着。 用橄榄油滋养头发,可使长发变得柔顺黑亮,富有光泽。喜儿原先的头发枯黄干燥,坚持用了半年后如今也是黑亮垂顺起来了。 她的发长,发量也多,用了三小勺才涂抹完,在等喜儿烧水的时候,她也一直不断梳理揉搓着长发,让橄榄油尽可能地滋养着她的长发。 小半个时辰后,喜儿叫唤了一声,她那边已经将热水和衣物都准备好了。陶织沫将长发绞成一束,接过喜儿递过来的热毛巾包裹起来,越过屏风来到木桶前,轻轻褪去衣裳,抬脚跨入桶中。 见陶织沫坐好了,喜儿加了一勺橄榄油入热水中,如今冬日干燥,橄榄油浴最合适不过了,洗完后皮肤湿嫩嫩的,也不会油腻。 双喜将皂角和茉莉香的澡豆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小桌上,便退了出去,又回房拿了针线守在门口刺起绣来,她准备给小长欢绣个小肚兜呢。 陶织沫躺在木桶中,闭上眼静静地享受着这惬意的时刻。她感觉自己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了,接受着滋润,连同她的长发,每片毛鳞都舒展开来,被这橄榄油滋养着。 真舒服……此时此刻,所有的烦恼都让她抛诸脑后,她什么都不想想了。 陶织沫闭上了双目,倦意袭来,便想着眯一小会儿,不曾想,却是不小心睡着了。 忽地,明黄的烛火晃动了一下。窗口给人无声地打开,一黑衣人迅速跃了进来,落地无声。 黑衣人脸覆面巾,一身黑色紧身衣勾勒出匀称颀长的身材。 听着陶织沫平静的呼吸声,他缓缓来到她面前,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徐徐俯下身子,几乎整个上身都贴在了水面上,极其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二人距离极近,他的睫毛几乎要扫到她微鼓的面颊。 凝视了一阵,他目光微微下移。在浅黄的烛光下,能看到她雪白的左肩上有一个浅浅的牙印。再徐徐往下,他的目光落到她胸前的玉佩上。玉佩只露出了一半,另一半没在水中,让人看不清。 他伸出手,缓缓探向她胸前,可是指尖还未触到玉佩,便听到隔壁传来嘈杂声。 ☆、第12章 不速之客 嘈杂声越来越大,陶织沫忽然睁开眼醒了过来。 耳边似刮过一阵轻风,紧接着,身后的窗子轻轻“呯”了一声,又被嘈杂声淹没了。陶织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窗子,窗子仍是静静的合拢着,就好像没被人打开过一样。 嘈杂声已传到了他们院内,陶织沫连忙出了浴桶迅速穿戴起来,而后沉稳下楼,来到院中。 此时,原本平日里只有三两烛光的静院,被火把灯笼耀得通明,大智和大勇二人带着镖局的伙计们立在院中,颇有些来势汹汹的感觉。 “怎么回事?”她从容不迫问道。 “有人偷偷潜入我们镖局!”见她下来了,大勇忙收起手中的大刀,“我看那人往你们这边跑来了。” “什么人呀?”李氏忙问,又有些担忧,连忙将阿满和双喜收拢在怀。 这时,田熊光急急忙忙地系着腰带从屋内走了出来,“刚上茅房去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那边可是遭贼了?”大勇嗓门向来很大,想来他在里面也听到了。 “我看那人可不是来偷钱的!”大勇道,“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来你们这里查一下吧。那人受了我大哥一掌,估计跑不快。” 大勇话刚落音,陶织沫便听到身旁的田熊光轻轻闷咳了一声,若不是她离得近,根本就听不到。几乎是同时,大智探究的目光也看向了田熊光。他内力深厚,虽距离远也听得了微微一声咳。 “那人是男是女?体型如何?”陶织沫开口问道。 “男的,体型十分健壮。”大勇说完,忍不住往田熊光这里瞄了一眼,又觉得不妥,立刻收了回来,又补充了一句,“武功不错。” “很健壮?”陶织沫继续问道。 “嗯!体型……”大勇打量了一下田熊光,“体型……可能比你爹小一点,可是……应该也差不多吧。”毕竟像田熊光这么健壮的人,不多见。 “那么大个人,肯定躲不了!”李氏着急道,“你们赶紧进去找一下吧。” 见陶织沫也点了头,大勇便带着他们镖局的人进去仔细搜查了一番,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众人又在院中商谈了一番,得出来的结论是同行来打探些事情,于是众人散去,院中又恢复了以往的静谧。 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只是这一夜,陶织沫房中的灯却亮到了很晚,她失眠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刚刚她听到大勇说有人闯进来的时候,她的心突然像是漏了一个节拍似的,莫名其妙地便想到了南宫辞。 她还记得,南宫辞刚学会轻功的时候,第一个晚上便翻墙来找她了,他轻轻地在窗口敲了两下,她忽然惊醒了过来。 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她还以为是在做梦,可是当她推开窗的时候,却切切实实地见到了他。 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羊脂玉般的笑脸上,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笑得那么干净,那么纯粹。那双含笑的眼,比那一轮明月,不,或许比那整条星河还要璀璨闪亮。 她觉得他的笑,就像一束耀眼的烟花,从她心口奔腾而上,一下子便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夜空。 她的心,立刻就像小鹿乱撞般“呯呯”跳了起来。那一年她不过八岁,或许还不懂什么叫爱。可是她却固执地觉得,便是从那一刻起,她爱他爱得执迷不悟了。 这也是南宫辞第一次见她红了脸。后面他便苦学轻功,时时翻墙来找她。刚开始还被相府中的侍卫发现过,不过他们看清来人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面他轻功越来越好,已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开府中的侍卫了。她那里也就几乎成了他家的后花园,任他来去自如了。 今日大勇说的那个人……会是他吗?不是,陶织沫摇头,自问自答。阿辞身材健美颀长,最多称得上伟岸,哪里有大勇说的那般健壮了。如今他回到帝都,应该也发现她不在右相府中了吧?那,他会来找他吗? 陶织沫整夜未合眼,一直眼睁睁地盯着床前的那一扇窗户,仿佛只要再等一会儿,就会有人轻轻敲窗,窗子一推开,就能看见那个在月光下的翩翩少年了。 她看了窗子一夜,却没有发现在屋梁上有一双寂寞的眸子,也看了她一夜。直到天微光,她才止不住困意睡着了。她闭上眼睛没多久,屋梁上的人便如同一只暗夜蝙蝠般迅速落了地。 他立在她床前,看了她好一会儿,听着她平静的呼吸,他缓缓俯下身来,盯着她。 久久过后,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伸了出来,在空中描绘着她的眉目,他的指尖明明离她很近,却怎么也碰触不到她的肌肤。 在听到鸡啼时,他似突然觉醒一般,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眷恋。 窗子合上那一瞬间,陶织沫似有感应地睁眼醒来,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 她似乎只眯了一小会儿,却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只是她的梦突然就醒了,她也忘了做了什么梦。此时此刻,她人仍是昏昏欲睡的,可是神智却从来没有过的清醒。她下定决心,她要去找他,和他解释清楚那日的误会! 她以为自己可以离开他,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她离不开他,相思起来,前世那颗死掉的心还是会痛,痛得如同在寒夜中的孤身幼儿,瑟瑟发抖。 陶织沫无了倦意,披衣起身,来到书案前统计起自己的身家来。盘点完后她自己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如今也算是个小富婆了,身家竟有千余两。 “阿兄,你起了吗?”双喜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今日阿兄似乎起得有些晚了。 “起了。”陶织沫放下算盘,走上前去把门打开。 双喜见她眼睛微肿,便道:“阿兄,你昨晚没睡好?” 陶织沫点点头,“有点睡不着,下午补一下。” “哦。早饭有小米粥和馒头,娘还做了萝卜干煎蛋,还有咸鸭蛋。” “嗯。”陶织沫微微一笑,这些都是她喜欢的。 李氏是个能干的,不仅干活手脚麻利,平日里也常常会腌一些萝卜干,咸鸭蛋之类的,可好吃了。陶织沫想她走的话一定要带上一些在路上吃。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等过完年便走。 ☆、第13章 再遇故人 这日晚上,她唤来田熊光夫妇,分了五百两给他们,向他们表明了离去之意。 “若有人问,只要对他们说我外出求学就可以了。到时我不一定回来了,若有一日狼狈归来,还希望爹和娘能照拂一二。”说及离别,陶织沫未免有些伤感,毕竟朝夕相处两年半,彼此都是将对方当成亲人了。 “大福你说的什么话,这里就是你的家!没有你哪里有我们!”听她这么说,李氏有些生气起来,她平日里可是从来没和陶织沫大声说过话的。陶织沫如今说得这般见外,她怎能不生气。 “对啊。”田熊光也不肯收下银票,“这些钱你自个儿留着。你一个姑娘家,在外流浪,莫受了委屈。我们有手有脚,还有这店铺房屋,营生绰绰有余。” 陶织沫笑,“我一个姑娘家,带这么多银钱多不方便。这五百两,你们若省着点,也够此生衣食无忧了。若是这店经营不下去,也可将这店面出租出去。” “大福你究竟是要去哪呀?”李氏开始抹眼泪了。 陶织沫犹豫了下,终是如实道来,“我要去帝都。” “回兖州做什么?”李氏诧异,当年他们不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怎么又要回去了? “找人。”陶织沫有些低落,“我要去找一个人。” 见她这副模样,李氏也不好再追问,便道,“那你要不过完元宵再走吧。”想了想又嫌快了,“过完二月二再走吧。” 陶织沫摇摇头,“我过完元宵就走吧,等龙抬头太久了。” “也不差那半个来月,而且你忘了,你还答应喜儿到时带她去庙会的。”李氏劝道。 陶织沫抿唇,二月二龙抬头,到时会有很多庙会,热闹堪比元宵,她不久前确实是答应了喜儿。 “而且,兖州那边天气冷,你平日不是最怕冷了,过完正月,天气也会暖和些。就这么定了吧。”李氏好不容易做了回主,陶织沫不好拒绝,便点头应了。 一会儿后,李氏将田熊光推了出去,拉着陶织沫坐在床边,将自己手上的一个老银镯子取了下来,“我和你说,这个是你爹给我的,也是大福他娘之前戴过的,娘没什么好给你的,身上戴银好,吉利保平安!” 第8节 “娘,这个怎么可以!”陶织沫忙推辞。 李氏抓着她的手,硬给戴了进去,眼泪也出来了,“大福,我真是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们……” “娘,你别哭了,等下让喜儿见了,还笑话你呢。”陶织沫没有再拒绝,轻轻抚上还带有李氏体温的银镯。她本来就喜欢银物,这个老银工艺也尚可,后面她念着李氏的情,这个镯子便没有再取下来过。她没有想到,后来这个银镯竟是救了她一命。 二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到最后,陶织沫忍不住道,“娘,你莫被你娘家的人欺负了。她们若再来,不用给面子。” 陶织沫要走,其实也有些放心不下。李氏对着她的娘家人心软,她妹妹虽然对她不错,可到底还是偏心自家人。她妹妹的那个女儿爱琴,小小年纪好吃懒做,之前来她茶摊里帮忙,还顺手牵羊地偷了不少酒。 当时陶织沫让她走的时候,她还一副恶心死人的嘴脸,“怎么了?我在你茶摊里还碍着你了是吧?我碍着你了呗!你也不想想,当时你们一家人穷着过来的时候是谁让你们采桂花富起来的?是我娘!我娘!” 摊上这么一个表妹,简直是刷新了陶织沫对人脸皮厚度的认知,陶织沫当时气得就想一巴掌拍死她! 她头疼的是,这个爱琴性子不蠢,年纪虽小却是有些心机,就怕她走后会唆使她舅舅打起他们的主意。 李氏她那个弟弟也不是个厚道的,就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明里暗里地老是和她打探这酿酒与花茶的秘方。想到这些,陶织沫就觉得头疼,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陶织沫苦口婆心,将能想到的事都细细和李氏交待了。李氏是个性软的,田熊光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又是一窍不通,双喜虽然聪明可是还年幼,她一走,还真的是放不下心呀,唯有将希望寄托在李氏身上,希望她能争气些。 今日,惊蛰。 再有十日,她便要离开了。这日,她如同往常在茶馆柜台上轻轻拨打着算盘,计算着昨日的盈利。 “店家,来一壶茶。”忽然有一风尘仆仆的人踏了进来,声音清澈,只是略有疲惫。来人头戴着大箬笠,笠帽上垂着黑纱,看不清面容。 “客官要什么茶?”陶织沫走上前来,压低嗓子问道。 “随意。”他快速看了她一眼,见她也是看不清面容,便收回了目光。 “那便给客官沏一壶薄荷花茶提提神,如何?” “好。” 陶织沫沏好茶,端着茶托放到桌上,便见他左手端起了茶杯。 他手指匀称修长,肤色白皙,看着便知其出生富贵,陶织沫目光忽然落到他左手虎口处。这里有一颗浅浅的痣,落在这好看的手上,显得秀气。 陶织沫突然心跳极快,是他吗?会是他吗? 她连忙紧紧抓住颤抖的双手,退了下去。 刚退到柜台后,便见阿满在茶馆门边上躲躲藏藏的,见她看他,立刻冲她跑了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又拉了拉她的袖子,欲言又止。 陶织沫看了那淡定喝茶的来客一眼,抱起阿满进了后门,来到院子。 “阿兄,那个人像坏人。”一出后门,阿满便凑到她耳旁低声道,“墙上贴的坏人。” “什么坏人?”陶织沫不明所以。 “是坏人,官兵抓的坏人。” 陶织沫顿了一下,放下阿满,“你回房乖乖呆着,不要出来。” 说完陶织沫快步走了出来,可那人已经不见了。杯上的茶,已经见底,桌上的一小块碎银子还在转着圈。 陶织沫心跳如雷,连忙追了出去,大街上有人来人往,却没有了他。 “朝廷钦犯……赏银一百金。” 一百金!陶织沫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般。为什么!为什么这次阿难他们家会落得这个下场!前世不过是流放交趾,为何这次会是秋后满门抄斩!是她害的吗?怎么会这样! 陶织沫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待呼吸渐静后,才悄悄退出了人群。 “站住!什么人!”眼前忽然横出一个侍卫,拦住她的去路。 陶织沫心一慌,正欲作答,旁边又冒出一个眉开眼笑的官兵替她解了答,“这位是花茶馆的东家,面目有疾,向来以黑纱蒙面。不是我们要抓的人,他已经在这儿呆了有两年了。” 陶织沫冲他点头致谢。这官兵与长风镖局的人相熟,还来她茶馆里喝过茶,也算是与她相识。 “把帽子取下来。”侍卫冷冷道,锐利的目光似能透过她面前的黑纱看穿她。 “这位官爷,小人实在……多有不便。”陶织沫略显难堪,俯下身子恭敬道,“若官爷怀疑,请随小的去茶馆中,我取下面纱给您看。” ☆、第14章 暮雨采薇 那侍卫闻言,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了几眼,大声震慑道:“你可知窝藏朝廷钦犯同罪处理!” “小人万万不敢。”陶织沫即刻诚惶诚恐。 侍卫不屑地将目光从她身上撤回,“你走吧!”刚刚不过是见她出来时身形略显慌乱,循例问下罢了。 “谢官爷。官爷散值后不妨来人小茶馆中歇息一下,小人定会好生招待。”陶织沫面带微笑。虽然人们看不清她的笑,但总能感觉到她和善的笑意。 陶织沫回到茶馆后,竟出了一身冷汗,想起来后怕得很。 她的身份,差点就被拆穿了。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取下帷帽,显露出真容,只怕她女子的身份就会被当场识穿! 阿难,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她要怎样才能救他?陶织沫的心紧紧揪着。 “大福!你刚刚去哪了?”见她回来,李氏忙问,店还开着呢,人怎么就跑出去了。 “娘,您先看着店,我有事,先出去一下。”陶织沫还是决定出去找一找,要赶在官兵们抓到阿难之前先找到他。 “不是大福,李嬷嬷家的两个闺女来了,我听李嬷嬷的意思是……不想让她们再呆在镖局里了,想让她们两人来侍候你。”陶织沫要远行的事,镖局的人也听说了。 “侍候我?”陶织沫一惊。 “也就是在你身边服侍着,我估计李嬷嬷也没有那个意思,毕竟她两个女儿还长你几岁。”而且,那两个姑娘生得好看,比陶织沫还高出半个头,估计人家也看不上她,“我是想着,你一个女子上路不方便,如果身边能有个伴,而且她们也会武,行走过江湖,不如……” “娘,此事等我回来再商议。”陶织沫打断她的话,“我现在有急事,先出去一下。你帮我招待着她们先。”说着脚已跨出门槛。 陶织沫将附近的大街小巷都找了个遍,却始终没有见到阿难的身影。也是,若她能找到,那那些官兵还要来做什么用? 眼见日暮降临,陶织沫这才疲惫回到店里。 “大福你回来了?”见她回来,李氏忙往院子里叫唤,“开饭了开饭了!”同时也将店里的门关了起来。 “娘……”陶织沫失意叫了声。 “怎么啦?没精打采的?可是肚子饿了?今日娘做了你喜欢吃的酸菜肉,还有煲了茶树菇老鸭汤……”李氏兴致勃勃,难得家里来了客人,今日可是杀鸡宰鸭的。她有心将李嬷嬷两个姑娘招待好,希望她们能陪在大福身边,路上好好照顾她,这样她也放心。 “我没事……就是饿了。”陶织沫冲她挤出一个笑。 入了厅堂,陶织沫便见到了李嬷嬷的两个闺女,不愧是双生儿,脸蛋身材皆是生得一模一样。模样生得几分俏丽,许是习武的缘故,身姿也带着几分飒爽。 “暮雨、采薇见过福公子!”二女抱拳对她行了一礼。 “二位姑娘有礼了。”陶织沫连忙也抱拳回了一礼。 陶织沫一回来,众人也就开饭了,连同长风镖局的几位当家,十几人围了满满一大桌。 酒席上推杯换盏,二女也渐与她们熟络了起来。 “听闻福公子不日将要远行,若不嫌弃,我二人愿一起同行,不知福公子意下如何?”姐姐暮雨开口道。 陶织沫放下酒杯,开口婉拒道:“承蒙两位姑娘不嫌弃,只是……大福身为男儿,与二位姑娘同行,恐怕路上多有不便。” “这有什么!”采薇开朗笑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们在外行镖的时候,也是与一众兄弟同吃同睡!总不能说因为我们是女子便‘嫌弃’我们吧?” 众人哄堂大笑。 “对呀!”大智也笑劝道,“福公子,若你有要事要办,可以让她们护送你到地后,便自行离去。这对我们来说,不过出一趟镖的事。” 大智话刚落音,大勇又紧接着道,“而且呀,咱们相熟,这趟镖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这个……”陶织沫仍在犹疑,众人却像是之前说好似的三言两语劝说了起来,让她无从拒绝,“如此,那便……这样吧。” “就是!”大智爽朗笑道,“不知大福兄弟此次要去哪儿?” “我……”陶织沫顿了顿,“我要回兖州。” “回兖州千里迢迢,还是有人相伴为好。你放心,暮雨采薇二人师承大当家,有一身好武艺,保你路上平平安安!”大智豪爽笑道。 “咦?对了!好像二当家也是要去兖州是吧?”大勇忽然一拍大腿道。 大智眼睛一亮,“是啊,二当家过两日便会来我们这里视察,视察完他也要上兖州办事。我告诉你们,这二当家可是我们镖局中的传奇人物,黑白两道通杀!所到之处,山贼皆是闻风丧胆!”大智提起二当家便眉飞色舞,敬仰之色溢于言表,“大福兄弟若是觉得与二女出行不便,那有二当家陪着,路上便有伴了!” 陶织沫微微皱了皱眉,与二女同行,尚可因着男女有别疏远些,不让她们发现自己的女子身份。可是若来一男子,那当如何是好? 只是,如今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到理由可以婉拒……不由得求助地看了一眼李氏,可李氏也是面带难色,不知如何是好。 “再、再说吧……”陶织沫只有喝了一口闷酒。 “大福哥哥,我也要喝酒!”小长欢凑了过来。 “不孩子不能饮酒。”陶织沫正色道。 “对啊!夫子说‘年方少,勿饮酒。饮酒醉,最为丑!’”阿满附和道。 “可是刚刚阿满哥哥也喝了!”小长欢不服气道。 “我、我只喝了一小杯,而且!我才不会醉!”阿满不满回道。 眼见着这两个小家伙又要吵起来,陶织沫忙哄道:“那好,给你试试,不过,只能试一点点。”她说着拿起筷子在酒杯里沾了一下,“张口。” 小长欢立刻乖巧地张开樱桃小口,陶织沫便在她口中迅速点了一下,笑问:“味道如何?” 小长欢闭上嘴巴细细品味了下,“嗯……有点甜甜的。”说着又得意地笑了笑,冲阿满挤眉弄眼道,“你看,我也喝了吧!” 见了她这副天真可人的模样,众人皆是开怀大笑。 很快,桌上便只剩了残羹冷炙,田熊光和大智大勇几个男子皆是喝得酩酊大醉,连路都走不稳了。陶织沫喝的是桂花酒,却也不小心喝多了几杯,站起来后被风一吹,也觉得有些微醉起来。 李氏和李嬷嬷忙着收拾碗筷,双喜则带着阿满和小长欢跑出去玩了。长风镖局这边,洛姑娘带了暮雨和采薇二人回去安顿,大智和大勇则相扶着回了镖局。 送走众人后,陶织沫踉跄着步子撑着扶手上了楼,进了房间后将门关上,这才脱下帷帽和外衣,上床歇息了。 如今头脑昏沉得利害,澡也不想洗了,只等明日醒来再说吧。 大智大勇二人蹒跚着步子回了镖局,可是镖局的门一关上,二人的步子哪里还有一丝轻浮?原本迷离的双眼也是即刻清明了起来! “大哥,你说这田熊光究竟是何人?要不……等会儿我去探下?” “你以为他也是真醉了?”大智冷然道。 “他、也是假醉?”大勇诧异。 “我看他酒量,不在你我之下。” 二人沉默。原先以为这田熊光不过是一个隐居的江湖人,可是查完他祖上三代,都跟江湖没有一丝瓜葛。从出生到现在,他的一生就如同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没有一丝破障,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可若他是个普通人,那他这一身的武艺是从何得来的? 第9节 “大哥,他不是参过军吗?” “你是说……他的武功是在军营中所学?” “不无可能。”大勇像突然想到什么,“莫非他是……” 二人相视一望,心中意会。难怪,难怪他会来调查他们,他是凭着自己敏锐的反侦查力怀疑到他们头上了。 “如此,甚好。”大智松了一口气,悠悠踱回房间了。 *** “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呀?”爱琴推开院门,轻轻叫唤了几声,空气中依稀留有酒足饭饱后的菜香味,“哼!今日想是吃大餐了,都不叫上我们!”她心中鄙夷了几分,将挽着的篮子重重放了下来,“亏我娘还想着你们,今日包了饺子还给你们送过来!呸!” “有没有人呀?”她怪里怪气地叫唤着,上了二楼,不会人全跑出去玩了吧?她推开喜儿的房门,房中空空如也。出来后,见陶织沫房门虚掩着,轻轻敲了敲,“表哥,你在不在啊?” 爱琴心中对田大福这个表哥是有些鄙夷的,长她一岁还生得那么矮,而且,也不知道模样生得多丑,整天捂着脸不能见人。她娘当初还一心想让她嫁给这个田大福,说什么亲上加亲!她初时怎么都不愿意,矮穷挫谁要啊,可是后来,竟让他卖酒和花茶卖得发了家,她心中未免又有些后悔起来。 早知当初不嫌弃他,去他茶摊帮忙的时候也不要贪那些小便宜与他弄得这么难堪了。若是她友善些,说不定他会喜欢她呢。哼哼,他喜欢她她还不一定喜欢他呢!到时他要是来求娶她的话,她还不一定应呢。 见里面没人答应,她轻轻推开了房门,田大福的房间她可是从来都没有进去过的,也不知道里面都藏了什么宝贝?推开房门后,便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着的一股淡淡甜酒味。 喝醉了?奇怪,这屋子怎么整得像个女子闺房似的?她探头探脑地叫唤了声,“表哥?”声音轻轻的,似在试探着。 没人应。 只听到屏风后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屏风处,便看到床上帷幔后有个人影躺着,她顿时止住了步,不敢再往前走了,等下他要是突然醒来就麻烦了。正欲转身离开,却看见他平日戴着的帷帽已经被取下来,放在了梳妆台上。 她心一动,要说她不好奇这表哥长什么样,那是假的!也不知道长得多丑?是个歪瓜裂枣?还是少了个鼻子多了只眼睛?不如就、就偷偷看一眼。 她放轻了手脚,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嘴,怕等一下见了他的模样自己吓到尖叫,这样就不好了。 ☆、第15章 这波未平 镖局里。 一伙计迅速来报,“当家的,李氏妹妹的女儿进他们屋了,现在上了二楼。二楼如今只有烟花一人,怕是有些醉了,要不要……”烟花是一个代号,指代的陶织沫。 “去,想办法通知李氏。” “是!”伙计抱拳退下。 陶织沫房中,爱琴已经立在了她床前,手轻轻地挽起了帷幔,帷幔掀起,缓缓露出一个人儿来。 “大福!大福!”楼下突然急急传来李氏的叫唤声。爱琴做贼心虚,连忙将帷幔放下,转身欲走。 “阿辞……”床上的陶织沫忽然轻轻叫唤了一声。 爱琴脚步顿住,这是个——女子的声音!声音娇媚动人,没想到表哥床上居然藏了女人!她当下毫不犹豫地掀起了帷幔,果然——是个女子!她连忙掩住欲尖叫出口的嘴。 “大福!大福!”急促的叫声越来越近,已经上了楼梯了。 “娘……”陶织沫迷糊睁开眼,依稀看到自己床前站着个人,“娘,你来干什么……” 可是那人,却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陶织沫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待看清来人后,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抓过帷帽戴上,可是已经迟了! “表哥?你是表哥?”爱琴连连后退,难以至信,“你、你是女的!你是女人!” 待李氏跑上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见到李氏,爱琴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推开她跑了出去,她心中万分震惊!表哥、表哥怎么可能会是个女人!她、她要回去告诉娘! “爱琴!爱琴!”李氏连忙追上。 陶织沫经这一刺激,酒立马醒了,整个人都懵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女子身份会在这种情形下被拆穿,而且发现她身份的这个人,居然会是爱琴! 陶织沫当即头痛起来,即刻披衣起身,匆匆下楼。喝酒误事啊!她酒量向来甚浅,平日里甚少饮酒,今日有些郁闷,无意间多喝了几杯,岂料竟…… 陶织沫刚下到院中,小长欢便急急跑来抱住了她的腿,“大福哥哥,大福哥哥!” “长欢,怎么就你一人?双喜姐姐呢?”陶织沫摸着她的后脑勺。 “大福哥哥,地下有人……”小长欢指了指地下。 “什么有人?”陶织沫一听甚觉诡异,连忙蹲下身子。 “躲猫猫,有个叔叔……”小长欢指了指酒窖入口处,“刚刚有个蒙着脸的叔叔说,地下有个叔叔。” 陶织沫心中一惊,欲往酒窖走去,又放心不下小长欢,这时,正好李嬷嬷走了出来,她忙将小长欢塞到她怀中,还不忘吩咐到,“长欢,不能说给别人听哦,我们在玩躲猫猫的。” “长欢不说。”小长欢捂住嘴,天真又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今日一时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陶织沫只注意到长欢说的:地下有个叔叔,而忽略了她前面那一句。陶织沫连忙下了酒窖,点燃了壁灯,可是酒窖里仍是有些昏暗,看不清。 “阿难……阿难,是你吗?”陶织沫轻唤,小心翼翼往前走着。 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万一不是阿难呢? “你是谁?”清幽的声音低低开口,一个清瘦的男子从酒坛旁走了出来,人掩在昏暗中,看不清面容。 听到他的声音,陶织沫一下子又惊又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会儿后才朝他奔去,“阿难、阿难……我、我是……”陶织沫一下子不知如何介绍自己,连忙取下帷帽,急道,“你可记得三年前在当铺时,我曾经当给你一双珍珠耳坠?” “你是……”他借着灯光仔细辨认着她的脸,忽然眼睛一亮,“你是给我信的那个……你是男是女?你、你当初为何?你怎么会知道?”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我、”陶织沫有口难言,“我不知如何与你解释,可是你放心,我以我生命起誓,我绝对绝对不会害你。” “你究竟是什么人?”即墨难知道,她不会害他,可是她身上有太多的迷,让人不得不防。 “我、我……”陶织沫热泪盈眶,“你可知,你我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我是你的……你的……”陶织沫欲言又止,二人之间的关系却让她觉得分外难堪,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兄!”双喜忽然跑了下来,即墨难即刻侧身躲入酒坛后。 “阿兄,你见到长欢了吗?”双喜朝她奔了过来。 陶织沫连忙迎上前,“李嬷嬷抱她过去玩了,怎么了?” “哦,我们在玩躲猫猫呢!我就说她不可能躲到这儿来!”双喜说着却又东张西望起来,陶织沫忙侧过身子挡住她的视线,“这里那么黑,长欢胆子小,不会来这里的。” “也是,”双喜无奈耸了耸肩,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大福哥哥你怎么取下帷帽了?”就说今日她看着有些怪怪的。 “我……”陶织沫连忙戴上帷帽,“刚刚下来后觉得这里有点热,透透气。” “哦。”双喜点点头,没有怀疑,这酒窖是比外面要暖和上一些,“你要拿酒吗?” “嗯,我下来拿一点。” “阿兄,你今天是不是喝醉了?”双喜掩嘴偷笑。 “我、没有……只是喝得有点多,头有些晕。”陶织沫说着,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她现在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话说,双喜怎么还不上去。 “阿兄,你今日还没沐浴吧,我给你烧水去。阿满又不知道躲哪去了?”双喜说着,便挽起陶织沫往窖口走去,却见陶织沫脚步似有所迟疑,停了下来看她,“阿兄,你怎么了?”一会儿后又反应过来,“哦哦,你还没拿酒是吧?” “嗯,是啊,你先上去吧,我拿点酒。” “没事啊,我等你一块儿上去!”双喜天真道。 陶织沫抚额,唯有装模作样地取了些酒,然后随着双喜走上矮梯,掩上了门。 在她关上门的一瞬间,矮梯后现出了一双税利而阴郁的眼。 二人一上院子,阿满便急冲冲跑了过来,“我刚刚看到娘追着那大水牛跑了!” “阿满!不许这般叫人。”陶织沫听他这么喊爱琴,有些想笑,但还是板着脸喝道,“她是你表姐,不可无理!” “可是阿姐也是叫她大水牛的!”阿满说着,两个拳头放到头上作角,扮成一只小牛冲陶织沫顶了过来,陶织沫终于忍不住破功,笑出声来。 只是笑过之后,又未免有些愁绪,李氏想必安抚不了那爱琴,只盼着小李氏能知轻重,让她女儿管好那张嘴了。看来自己是要尽快离开了,只要她一离开,那爱琴怎么说也是口讲无凭。如今她担忧也是无用,不若一切顺其自然,静待李氏归来吧。 在白天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的身份被人揭穿是天塌下来般的大事,可是如今相比之下看来,这也不过是微不足道之事,她现在只愁阿难。 陶织沫打算等夜里大家都睡着后,她便去酒窖将阿难接出来,二人再细谈。 熟料,她还在沐浴之时,楼下便传来了嘈杂声,正欲踏出浴桶,门口忽然传来两声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便有人推门而入,陶织沫连忙躲入浴桶中,警惕道:“谁!” “是我。”来人顿了一下,略有尴尬,他进来后才听到屏风内传来了水声,方知她在沐浴。如今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阿难?你怎么上来了?可有人发现你?”陶织沫压低声音问道。 “你床边那扇窗户可是对着隔壁镖局的?”阿难无暇回她。 “是,你……”陶织沫也觉得此时二人相见有些尴尬,“你要去隔壁镖局?” “是,只怕他们快搜上来了,若是被他们找到,怕你们要受我牵连。你、你先把衣服披上,我不看你。容我先过去,可好?” “不必,你躲我衣柜里,我衣柜里有个暗格。”听到楼梯里传来许多脚步声,陶织沫也顾不得失礼了,立即踏出浴桶,起身罩上外衣后便将屏风外还在原地纠结的他拖了过来,打开衣柜,拧开开关,极为迅速地将他推了进去。 这时,门突然被人“呯”的一声极为粗暴地推开了! 陶织沫心中一惊,她这副衣裳不整的模样,若是被那么多外男见了…… “且慢!”门口忽然传来大智的声音,陶织沫松了一口气,连忙趁着他与官兵周旋的时间又胡乱套了几件衣裳。 官兵们推开大智闯进来时,陶织沫正戴好帷幔,好险!好险!她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你是什么人!”领头的侍卫质问道,他生得相貌堂堂,凌厉的双目上生着一对极浓的剑眉,一看这模样便知其性情刚正不阿。 陶织沫声音微有慌乱,却仍是恭敬答道,“回官爷,鄙人田大福,乃这茶馆的少东家。” “半夜在家中,为何仍戴帷帽?”他开口,中气十足的嗓音中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严。如此架势,想必平日里是经常审问犯人的。 “官爷有所不知,”大智解释道,“这少东家自小容颜有缺,我等皆从未见过他容貌,在下以长风镖局担保,他绝对不是官爷要捉拿的朝廷钦犯!希望官爷能……网开一面,莫揭人短。” 这侍卫仍是铁青着脸,冷言命令道:“取下帷帽!” ☆、第16章 那波又起(二更) 陶织沫心跳如雷,却是没有动作。 他独自一人走上前来,冷冷注视着陶织沫,锐利的目光似能透过她的面纱看穿她的面貌。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审视了一下房间,看了一眼旁边的浴桶,上面还冒有热气。 突然,他迅速抽出了剑,待陶织沫反应过来时,只感觉到脖子上有一股剑的寒气。 他凝视了她一阵,低声问道:“你可是女子?” 陶织沫一顿,变回平日柔弱的女音,“是。” 第10节 “啊?大福!你、你是……”大智顿时瞠目结舌。 那侍卫将剑收回,复而探入浴桶中,搅了几搅。这时,他手下的侍卫们才纷纷走上前来,四处搜索了一番,几乎将房里都翻了个遍。 “启禀周大人,没有发现!”侍卫们齐声报告。 “知道了!”他挥了挥手,侍卫们纷纷退下,这时,他才看向陶织沫,又压低了声音道,“打扰……少东家了。” “谢周大人。”陶织沫声音也低低的,不再刻意变粗。 他复看了她一眼,便领人退了出去。 “大福!你居然……你居然……”未待他们离去,大智便急急凑上前来,似要将她看个清楚明白。 “我……智当家,”陶织沫颇难为情,“我、我实在有难言之隐,并非有心相瞒,还望……见谅!” “这个、这个、”大智轻叹一口气,“罢了,你一个女子,想必平日里也诸多不易。” 陶织沫摇了摇头,大智不知她何意,安慰道:“你放心,此事我会保密,你、今晚就先好好休息吧。” “阿兄……”待大智走后,双喜才从门外缩头缩脑地走了进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陶织沫声音略带疲意,吩咐道,“这水明日再收拾,你先下去吧。若娘回来了有事找我,让她明日再说,今晚,谁都不许上来打扰我。” “知、知道了。”双喜有些胆怯地退了出去。今晚这样的阵势,她哪里见过,现在腿都是软的呢。 双喜出去后,陶织沫忙插上门闩。唉,之前想是喝醉了,门闩没插对.若是锁死了,就不会被爱琴偷跑进来了,她也能稍微省心些了。 确认搜查的官兵们都走了后,陶织沫连忙将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打开衣柜门,将阿难放了出来,又当着他的面取下了帷帽。 “你、为何要帮我?”他不解地看着她,连日来的奔波使得他那清澈的双眼下有了淡淡的乌青,但那模样仍是不变,一如记忆中的唇红齿白。 “因为……因为我认识你。”陶织沫开口,他却不明白。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当年那句话:若有缘再见,我一定会报答公子。 这便是她的报答么?可是,当年的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如今她却是……而且,她刚刚那般衣衫不整的模样……想到这,他微微红了脸,低声道:“多谢姑娘以身相救,只是……若非在下是戴罪之身,在下定会,对姑娘负责。” “不必。”陶织沫拉过他的手,他一惊,忙将手收了回去。 陶织沫却又拉过他的手,推开他紧握的拳头。意识到她要在他手心写字,他缓缓张开了五指。 这是个秘密,不能说的秘密。她不是担心隔墙有耳,只是这个秘密,太难以启齿,会被天下人所耻笑,以至于她无法说出口。 陶织沫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地写着。待她写完,即墨难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色大变,他的唇翕动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随着陶织沫的一笔一划,他的面色又转为尴尬,甚至是……羞愧难当? 而她望着他的眼却是百转千回,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开口……二人便这样眉来眼去,竟写了有一个时辰。 这让屋梁上的黑衣人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偏偏陶织沫以袖子掩住了,让他看不清她所写的字,只有被她在手心上温柔写字的男子,才知道她写了什么。 最后,二人竟是泪眼相望,忘情相拥在了一起。这一刻,黑衣人一只原本修长的手,已经忍不住地浮起了一二青筋。 “你受委屈了。”即墨难终于哽咽开口,拥住陶织沫,轻轻抚着她的秀发。 “不委屈。”陶织沫将头依在他胸前,又忽然抬起头,“当年我不是给了你一封信,你没明白信上的意思么?” “我看明白了,四子真龙为天意,莫随岳重枉失命!”如此浅显的藏头诗,他一眼便看穿,岳重正是太子的字。如此大逆不道的信,他看完便当场烧了,只是多少留了个心眼,后面一直在审时度势。 “我考虑了许久,事隔了一年才将此事告知父亲,可是父亲和祖父他们都……”他摇了摇头,“后来太子落马,父亲和祖父才意识到,可是为时以晚!父亲冒死将我送出来,让我去找幽州刺史宫南……也就是现在的雍王。” “找阿……找他作什么?”陶织沫吃了一惊。 “祖父说,此人非一般人,深得四皇……皇上信赖,传闻也是说他明辩忠奸。而且他封王后便请辞了幽州刺史之位,皇上如今已封他为大理寺卿。如此一来,我们即墨家之案正好转至雍王手中。我去找他,说不定他能……” “不!”陶织沫突然叫道,“不能找他!” “这是为何?”阿难不解,为何她突然这么反常? 为何?陶织沫也不知道为何。她只是隐约觉得,南宫辞现在变得十分危险。此世的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竟能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内,便使四皇子名正言顺地登基为帝! 因着南宫辞的关系,她与四皇子之间也算相熟。四皇子自小禀性宽厚仁慈,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优柔寡断,凭他之力是不可能夺得帝位的。若说今世的局势是因她的重生才会有了变化,可是她重生后一直是隐姓埋名,唯一能想到的因由便是当年在山神庙对南宫辞说出的那番话,南宫辞让她的“梦”成真了,他做到了。 见她面色隐忍,即墨难忍不住低问道:“我听说这雍王,便是当年的少将军。若我没记错,这少将军,在年幼时与你……” 当时少将军宠右相府的六小姐,可是京中无人不知的,整天骑着他的白龙驹往相府跑,一路招摇过市。他也曾远远遥望过,马上的翩翩少年风流卓越,不知俘获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可他却独独钟情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他……阿难,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与我,也不过是陌路人了。”陶织沫低落道。 “你们……当年我也曾听闻,他被你逐出府外……”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市井中皆在骂那相府六小姐忘恩负义,各种污言秽语,难以入耳。 陶织沫神黯然伤,“我与他,阴差阳错。阿难,你说我去找他好不好?可是,我不确定,他是否会放过你们……” “你说的什么话?”即墨难不明白,“你若心中有他,那便去找他再续前缘。你若是心中无他,又何必委屈了自己?当年之事,想必当中定有曲折。若他能明,你便与他同修归好,又何必在意他人眼光。若他不明,你这般去找他,只怕……也是自取耻辱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陶织沫几欲落泪,连他一个旁人,都知当年之事有曲折,为何他却不能理解?难道真是情深遮目么。 阿难顿了顿,又道:“其实,主要还是看他心中是否有你。” “我、我怎会不知,他心中定然是有我的。”陶织沫轻叹了一口气,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你放心,他一定会放过你们的,我保证。” “你这是要?” “我要去找他。”陶织沫认真道,“他爱我,若我去求他,他一定会放过你们的。阿难,你要相信我,他一直都很疼我的。”陶织沫抓起他的手,像是给他信心,也像是给自己鼓励。 屋梁上的黑衣人终于忍不住起了身,无声地从屋顶的天窗跃了出去。 沫沫,你究竟是哪来的这般自信呢? “你确定他还爱你?”即墨难轻声问。 “嗯,他爱我之切,就如同我爱他之深。”陶织沫说着,眼泪却也同时落了下来。爱,她有多久未提起这个字了,她有多久没这般真切地面对自己的心了,又忍不住连连点头,“我们很爱彼此,很爱很爱。”可是,这爱太痛了。她的泪,突然停不下来了。 “莫委屈了自己,那就去找他吧。不必为我,为你自己。”他轻拥她入怀。 当周大人带着一众侍卫破窗踢门而入的时候,陶织沫二人都怔愣住了。 “朝廷钦犯即墨难在此,雍王有旨,抓回帝都,秋后处决!”周大人洪亮刚正的嗓音打破了寂静的夜。 “不!”陶织沫忙反手将即墨难护在身后,“你们不要抓他!” “少东家,我念在你在受他胁迫的份上,不处置你!”周大人冷眼看着她。 刚刚初见她的容颜,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艳!可是,一想到刚刚正是因她无辜的模样,他才受了她的欺骗,便又觉得奇耻大辱。 很快,即墨难就被他们擒了过去。 “且慢!我有、我有雍王的贴身玉佩!”陶织沫慌忙扯下胸前的玉坠,“你们带我去见他!” ☆、第17章 怒其不争 “贴身玉佩?”周大人眸子一敛,莫非她是……忽而又转念一想,正色道,“王爷岂是你说见就见的?将他押走!” 见陶织沫紧追了上来,他提起刀背拦住她,面无表情道:“姑娘,我劝你留步,不然我便不客气了。” “等等!”陶织沫忙道,“周大人,请你将玉佩交给阿难。”她知道,他并非不讲理的人。 他略一迟疑,接过了玉佩,在手上掂量了一下,才交到即墨难手中。 “你、莫担心!”即墨难回头看了她一眼,冲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哪怕在这样的处境,他的笑,仍是那么纯净。 众人走后,房内归于平静。陶织沫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氏等人不敢多问,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守在她房间门口静静候着。 陶织沫冷静下来后,深觉不妥,她刚刚怎么会脑子一发热,就将玉佩给了阿难。若是让阿辞见到,只怕会像前世那般误会他们二人。她真是、真是做了蠢事!她居然将南宫辞给她的订亲玉佩送给了其他男子! 或许她只是潜意识觉得,这个玉佩可以保佑人,她希望这个玉佩,能保佑他平平安安的,又或者是南宫辞会看在这个玉佩的情面上……陶织沫这会儿懊悔连连。 “阿兄,你起来吧……”门外的双喜探头轻轻唤了一声,她从未见陶织沫这般失魂的模样,实在有些吓到她了。 “喜儿,回屋睡觉去。”李氏低声道。 “娘,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陶织沫沙哑着声音,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见她终于开口说话了,李氏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轻声道,“大福,地上凉,你快起来吧。” 陶织沫在她的搀扶下爬了起来,“智掌柜呢?” “你找、找大智做什么?” “我找他有事!”陶织沫突然急急欲出房门,李氏忙拦住她,“大福,你看你如今这模样!” 陶织沫这才停住,意识到自己未戴帷帽,而且刚刚那般大哭,只怕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我去找他过来!”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田熊光开口道。 “大福,先洗把脸吧!我去给你打水!喜儿,去给你阿兄倒杯菊花茶润润嗓子。” 待陶织沫整顿完毕后,大智也到了。 “大福兄弟,不知你找我……” “智掌柜,刚刚你也看到了,他们从我这里抓走了一个人,我想问下,你可知他们走的是什么路?若我们现在追上,能否跟得上他们?”此时,陶织沫已经冷静了下来。 大智略一沉吟,道:“他们自然走的是官道,可是他们连夜赶路,而且在官道上一路畅通无阻,到驿站又有驿员准备好食宿马匹相待,我们如何能跟上?” “那、那我们明日起程,可以吗?”陶织沫想尽快跟上他们。 “大福兄弟,他们捉拿的人犯是秋后处决,若要救人,也不急于这一时。不若等明日我们二当家来了,你们一同上路。而且他身上有通关文牒,在他在,你们行路也会便利些。你今晚不若好好休息……”顿了一下,他低声问道,“在下冒昧一问,不知刚刚那个朝廷钦犯,与你是何关系?” “他……是我一个故人,很重要的一个故人,所以,我必需要救他。”陶织沫看他一眼,又有些为难道,“我此行只怕会拖累到你们,不若……你们告诉我路线,我自己上路。” “诶,大福兄弟说的什么话,江湖儿女,岂会怕人拖累!”大智一拍胸口,“为兄弟,自然是要两肋插刀。当年你救了小长欢,我们都未曾报答过你。” “智掌柜,这一年多来,您对我们这一家子多有照顾……” “我说大福兄弟,你就别和我客气来客气去了,你今晚先好好休息,我回去好好安排,明日等我们二当家来了,就可以上路了。” “如此那就……一切有劳智掌柜了。”陶织沫心中万分感激。他们这般讲义气,她怎能不感动。 陶织沫本以为,自己此夜会失眠。可是却意外的,睡得很香,许是太累了吧。迷迷糊糊地,似有人站在自己床边,有轻如鹅毛的东西,轻柔地拂过自己的脸……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她的唇上久久流连…… 不知过了多久,又像是有人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她微微皱了皱眉,几乎快醒了过来,却只是喃喃叫了一声:不要……便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待陶织沫睡来时,竟然已近午时。 除了眼睛有些肿,她的精神状态倒是不错,想是昨夜睡得安稳。 陶织沫匆匆洗漱完,便直奔镖局,又失落而返,他们的二当家,还没到。 还未回到院中,便听到小长欢的哭声,一进院子,小长欢便奔了过来,哭得满脸眼泪,“大福哥哥不要走……不要走……你别不要小长欢……” 小长欢午觉睡来后,突然才意识到陶织沫要走了,立刻就跑她房间去找了,一到她房间,看到床上空空如也,以为她已经走了,便嚎啕大哭起来,别人怎么哄都哄不住。 她哭得这般让人心碎,陶织沫只能轻声细语一顿安抚,最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哄得小长欢止住了哭,可还是在断断续续地啜泣着。 第11节 “放心吧,小孩子重情也薄情,难过上这几日,很快就会忘的。”李氏安慰道。 “肚子饿了吧?你想吃什么?”陶织沫继续哄道。 “我、我想吃麦芽糖……还有红豆糕、还有萝卜糕……”小长欢想起吃的,便忘了哭了。 好不容易,小长欢终于被李氏抱走了。她这边刚松了一口气,一回过头就看见阿满躲在门后,红着眼睛看着她。在阿满身后,还有个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的喜儿。 陶织沫抚了抚额,打起精神走过去,一左一右搂着姐弟俩谈了会儿,这俩姐弟倒是个懂事的,边掉泪边点头,看得陶织沫心酸不已。 “你们两个乖乖的,在家一定要听爹娘的话。” “喜儿知道,阿兄你在外面,一定要按时吃饭,渴了就要喝水……”其实阿兄要离开,她是知道的。只是,原本定的没那么快走,怎知道昨夜突变,今日就走了,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阿满这边不说话,只是红着眼。 陶织沫摇头一笑,阿满这性子,其实是有些倔强的,要是真生起气来,可以几天不说话,像个小大人。 “阿满……”陶织沫捏了捏他可爱的小脸蛋。他扭过头去,还是不说话,也不看她。 “阿满,生阿兄的气了?”陶织沫轻问。 “阿满,不许这样!”双喜斥道,“阿兄都要走了,你还这样!” 阿满瞪她一眼,一会儿有些生气,“你们都见过阿兄的模样,就我没见过!以后想阿兄了,我都不知道……不知道……”阿满说着眼泪忍不住掉了出来。可是爹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他怎么能哭,连忙站起来跑掉了! 真丢人,还在两个女孩子面前哭了。他已经知道了,阿兄是个女子,一直以来都是女扮男装。之前她们瞒着他,是怕他年纪小,不小心说漏嘴,可是他现在已经长大了,也懂事了,她们还是没有告诉他!想到这,他又气不打一处来! 陶织沫只想说……阿满,你哭真的没关系,不用这么难为情,毕竟你才五岁呀! 吃完丰盛的午饭后,李氏将她轻轻拉到一边,与她说起了昨日被爱琴发现她女儿身的正事。 陶织沫一听,冷哼一声,“一百两?她们还真是会狮子大开口!” 李氏皱眉道:“我姐姐也打了她一顿,可是她性子倔强,就是不肯服输,现在被我姐姐关了起来,还堵住了嘴。不然,就怕她到处嚷嚷……”李氏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陶织沫觉得不对劲,“娘,你不会真给了吧?” 李氏觉得无颜面见她,别过了脸。 “娘!这银子真给不得!是人皆贪得无厌,尤其是她!堵得了一时,又如何堵得了一世!这是个无底洞!”陶织沫不知不觉,语气重了起来。 “中午我给她们送过去了,你爹和我一起去的。放心,她已经立了字据,保证不会说出去。”李氏说着,将叠得整整齐齐的字据从怀中掏了出来,“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清楚楚呢!你爹也警告了她们,若是敢说出去一个字,就别怪他不顾两家人情面了。你也知你爹这人,要么不管,若是管了,绝对是说到做到!” “不行!这个得要回来!绝对不能给!”陶织沫坚决道,“难不成我们还真的怕了她们家?人善被人欺!她们不过是一班欺善怕恶之辈!” “大福,你听娘一句劝。”李氏忙拉住她,“如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面,以后我们便与她们再无情面可言。若、若她们以后还敢再来,娘绝对与她们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陶织沫听她这么说,气得胸口微喘,甩了甩袖子便跑了出去!任凭李氏在后怎么呼唤,也不回头。真是怒其不争!但愿!但愿李氏真能如她所说,以后与她们再无瓜葛! 陶织沫刚跑出院门,一拐角就狠狠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胸膛! 那人身形稳健,被她这个力度一撞仍是站得稳稳的,反倒是她自己像撞上了一堵墙一样,眼看着就要往后跌去。 她还未尖叫出声,便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捞了过去。陶织沫一惊,连忙从他怀中挣脱开来,她腰身纤细,平日全靠宽大的衣袍掩饰,如今被他这么一抱,只怕会被识穿女儿身了。 待站稳后,她才看清来人。 来人披着一件黑色连帽斗篷,显得体型高大伟岸,立在她面前,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陶织沫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覆半个麂皮面具,面具眼眸处现出一双狭长的凤目,似带着些危险的韵味。 与这双凤目格格不入的是他露出来的下巴,长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胡须,浓密的胡须中,一双薄唇微抿。 ☆、第18章 初次相撞 “姑娘看够了?”他开口,声音颇有磁性,隐着笑意。 “啊?”陶织沫一惊,连忙后退两步,“你、你!”惨了,他叫她姑娘!想是刚刚那一抱…… “你、你真无理!”陶织沫粗着嗓子怒斥。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唯有先声夺人。 “姑娘此言差矣,”他双手抱臂,语音带笑,“明明是姑娘跑出来撞到在下,在下好心相扶,怎地变成在下无理了?” “你!”陶织沫一时词穷,无言以对。 “二当家!”大勇突然从他身后跑了过来,见到陶织沫后笑道,“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大福公子,这就是我们二当家!” 陶织沫的脸一下子千变万化,怎么办,她突然觉得好尴尬。还好、还好她有面纱挡着。 “大福……公子?”他音带疑问,探究地看向她。 陶织沫未免心虚,吱吱唔唔了好一会儿,才道:“原来是长风镖局的二当家,在下失礼了。还望二当家大人不记小人过,莫与在下计较。” “啊?怎么了?”大勇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刚刚福公子还冲撞了二当家不成? 那二当家却是笑道:“哪里的话,刚刚是在下冒犯了大福,公子。”在说到公子前,他还故意停顿了一下。 陶织沫瞪他一眼,这个大胡子是故意的!长得这么正儿八经的模样,岂料内心却是个轻浮的主儿。陶织沫气得牙痒痒,仍是沉住气,“如此,便谢过二当家了。” “哦哦!”对于二人刚刚发生的事,大勇想着也是小事一桩,“我等筹备了酒席为二当家接风洗尘,其实也算是为你等送行。你们等一会儿就可以过来吃了,我先去找田大哥田大嫂他们!你们二位,慢慢聊、慢慢聊!” 他怎么觉得,这二人间的气氛似有些不对劲,可是他可不想插这一脚,赶紧开溜了。 “二当家应该是脸上有疤吧……”陶织沫突然幽幽开口,话语一出,又觉得有些不妥,她今日似乎有些失礼了。 他一听,却是嗤笑了一声,“我面上有疤,所以戴半个面具。像大福公子这般整个头都套住的……”他拖长了音,点到为止。 “你!”陶织沫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怎么就没想到自己此言一出,是五十步笑百步呢。 他似乎无意与她纠缠下去,只是抱拳道,“等会儿,便恭迎大福公子,大驾光临了。”他微微俯身,似带恭敬之意。 陶织沫气得不想再与他说话了,转身便走。他虽然俯下身子,却还是高出她一大截。陶织沫对他而言,不管是身形还是年纪,不过是一个小毛孩。这般客气地与她说话,不像是恭敬之意,反倒像是……在逗她玩!她就是有这个感觉! 与此同时,爱琴怀揣着两个银锭快步入了县城,整个人如沐春风。太好了,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美事,整整一百两银子呢。 就知道他们家有的是钱,一个晚上就轻轻松松筹了一百两银子出来。平日装什么穷呀?不过,早知道他们家这么有钱,她开个二百两银子,也不是问题。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有些后悔起来。若当时,她娘让她嫁给大福表哥的话……呸呸!什么表哥!明明是个娘们!而且,还长得很漂亮!一看就不是县城里那些庸脂俗粉堆砌出来的假美人。 她虽然不是那种传统的美人,但是,长得很精灵可爱啊。那一张包子脸,看着就让人很想捏,像两三岁的小娃娃一样,很可爱。还有那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既清澈又灵动。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也不知道她亲娘长什么样,能生得她这么美。话说,她该不会……不是姨父生的吧?姨父长得那么五大三粗,怎么可能会生出这么一个娇小玲珑的美人儿出来? 看来她家的秘密,还真多呀。不过,现在她手上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她也懒得去计较这些了。 呀,这盒胭脂真贵,居然要一两银子。虽然她现在有了钱,可还是有些舍不得花。毕竟,这钱是有限的,也就只有这一百两银子了。可这一百两,已经够她当上一个小富婆了。若是能继续跟他们要钱就好了,可是一想到当时姨父那张脸……她就觉得害怕。若不是爹娘在,她都怀疑姨父要揍她了,要是姨父那比她膝盖还大的拳头一拳打过来,只怕她就此一命呜呼了!还是算了,命都没了,钱要来也没用了。 唉呀呀,这盒胭脂……为什么舅舅家没有卖呢? 算了,就买一盒来试试吧,其余的水粉,去舅舅家买,舅舅会直接按进货价给她呢。而且呀,听说表哥今日就回来了。 表哥,想到她的积善表哥,她就面色含羞。其实,她当时不想嫁给那个田大福,主要还是她心中有了人,这人,正是她的积善表哥。 她的表哥生得清清秀秀的,而且自小聪慧,可是考了个举人的功名,他们县城里,总共才出了多少个举人呀。 表哥离开了四年,如今载誉而归,不知……不知是不是要娶亲了。舅母也喜欢她,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想到这,她又偷笑不止。 “表哥!”一到舅舅家,她就见到那抹清秀的背影,这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积善表哥么。 “爱琴妹妹。”年轻男子回首,温文一笑,朝她走来。 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又悄悄抬起头瞄了他一眼。四年未见,他似乎也长高了也不少,有了男子的气概,一身儒袍让他多了几许文人气质,不再是当年的乡野少年了。 “琴儿来啦!”一中年男子从堂内走了出来,正是她舅舅。仔细一看,他五官与积善有几分相似,只是面容圆阔了许多,体型也相对壮实些,“今晚为你表哥接风洗尘,你娘他们怎么还不来?” “舅舅,现在才什么时辰呀!娘他们等会儿就会来了!”她撒娇道。 “就是,你还担心你妹妹不来么?”接话的是爱琴的舅母李季氏,积善生母在他年幼时便病逝了,她是后面娶进来的,年纪也轻些,今年不过三十来岁,体型有些高瘦,再加上颧骨生得高,长了一双吊梢眼,让她看起来有些尖酸刻薄。她叹了一口气,“哪像你那个姐姐!给脸都不要脸!”说着啐了一口,面上涂抹的一层厚厚的□□因着她抽搐的表情抖了几抖,纷纷而落。 “人家十几年不往来,一来就住进了咱们家,现在发达了,就翻脸不理人。你说这县城里那么多人卖花茶卖桂花酒,都在抢她们的生意,我们可都是自己人,她偏不肯告诉我们秘方!你说,咱们自己人,和她分担一些又怎么了?”她仍继续抱怨个不停。 爱琴看着她那张涂抹了红脂的大口有些招架不住,可还是笑脸相迎巴结道:“就是!我娘可心疼姨母了,我常常听她提起小时候的事呢。可是您看姨母现在,发家了之后也不与我们家往来了。我昨儿个去她家,还被她赶了出来呢!以后呀,我也生点骨气,再不去他们家了!” 李积善听得微微皱眉,见他面色不悦,李进正色道:“妇人家长舌回屋去!” 被他这么中气十足地一喝,那二人才住了口,回屋打点起酒席来。 爱琴帮着李季氏打点着酒席,趁她没注意,偷偷溜了出来,累死了,她才懒得去干这些呢。平日里只要哄得姨母开心就行了,干活这些,就留着给下人去做吧。 不知道这个时候表哥在干什么呢? “爱琴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呢?”正在院子里走着,忽然身后有人唤住她。 她一回头,见是积善表哥的随从常德。表哥四年前上京,便是带了一个书童与他二人,他也算是表哥的心腹吧。说是心腹,还高抬了他,也就是平日里帮表哥打点下食宿的下人罢了。 这个人么,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但实则有几分狡猾,还长她表哥几岁。打她懂事起,她就记得他老爱看她。小时候还经常糖给她吃,怎地现在了……她眼珠子转了几转,难不成是看上自己了?哼,真是癞□□想吃天鹅肉! 不过是转念间的事,她即刻换了张笑盈盈的脸,“我去找表哥呢!表哥在哪?” “少爷在书房里念书呢。”他笑容满面,自己去了京中四年,也算是见识广了。勾栏青楼也去过不少次,可是心中仍是记挂着这个……小姑娘呢。 爱琴听了,“哦”了一声就转身朝书房奔去了,常德的笑也在她转身那一瞬间收了起来。哼,看这小丫头的眼神似乎还是有些看不起他呢。呵,还真将自己当成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了?少爷可是见过世面的人,绝对不可能会娶她一个乡下丫头为妻的。作妾,倒不无可能! 不过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小丫头罢了,若他有了银子,还愁没姑娘跟他不成!等有一天老子飞黄腾达了……想到这,原本一脸老实的他,脸上现出了让人看了心寒的冷笑。 来到书房前,爱琴理了理发,这才轻轻敲了敲门,“表哥,表哥!” “进来。”李积善将书卷放下,看到她后起身相迎,“爱琴妹妹何事?” “表哥,我刚刚听舅母说,你下个月,又要上京了?” “是,两年后有殿试,若能中举……”想到这,他不由得会心一笑。 听得他的确认,她心中满是失落。表哥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不娶亲呢。舅母也真是的,不想着先帮他把喜事办了再让他上京,先成家后立业嘛,看来晚上得让她娘提点一下了。 她东拉西扯地与他说了好一会儿话,见他有些心不在焉起来,这才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表哥我告诉你,我昨儿个发现了一个秘密!” 闻言,他原本温和的面色忽然冷了下来,“既是秘密,你又何必说与我听!” 他生平便最恨这些长舌妇人。他的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当年发现那件震惊帝都的大事后,她便一病不起,至今仍卧病在床。而市井中的那些蛇舌妇人,竟将她贬得……实是令他心痛难忍。 ☆、第19章 贪得无厌 “不是表哥,你听我说!”见他有些生气起来,她忙快嘴解释道,“这是关于姨母家的事!姨父他家之前不是有过一个儿子吗?就是姨母嫁过去之前生的!叫田大福!我昨天发现这田大福是个女的!”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是越来越大声了,几乎是叫喊出来的。 女的?他已起身准备离去,听到这又停住了脚步,思索了一会儿后道:“是男是女,皆与你无关。人家有所隐瞒,当是有难言之隐,你不当声张。”而后正色道,“若我发现你再提起此事,休怪我……休怪我……”休怪他如何?他也说不出口,只能摇头离去。 “表哥!”爱琴哭丧着脸,什么嘛!她可是立过字据的,将这惊天大秘密告诉他,谁知道他非但不感兴趣,反而生起她的气来,有没有搞错嘛! 就在她气得跺脚的时候,常德却面带笑意地踏了进来,“爱琴小姐,什么事这么生气?” 第12节 “关你什么事!”她正在气头上,也就懒得对他一个下人装模作样了。 “爱琴小姐难道就不想知道,这田大福,为何是个女儿身?”常德皮笑肉不笑道。 “你、你偷听我们讲话?”爱琴叫了起来,忙捂住了嘴。 “奴才哪里敢偷听,只是爱琴小姐说得太大声了,奴才想装作听不见都难呢!” “你、”爱琴有些愤怒,都怪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听了去,但又转念一想,常德他怎么会知道这田大福的事呢?一下子又来了兴趣,收了刚刚的任性之姿,低声下气问了起来,“看来你是知道一二?” “这是自然。”常德一笑,却又卖起了关子。 “唉呀,常德哥哥你就告诉我嘛!”她装着小时候和他要糖的模样撒起娇来。 “你过来一点,我悄悄告诉你。”见他笑得一副猥琐样,爱琴本不想靠近,但又好奇,说不定知道了后,又能抓住他们家一个把柄,于是她只能强压下心上作呕的感觉,凑了过去,“你说嘛。” 见她这副服软的模样,他当即心软了下来,凑近她耳旁,深深嗅了一口她的女儿香,见她面色不悦又忙道:“他们一家人,原本是住在帝都的是吧?” “是呀!”爱琴眼睛亮了起来,看来常德还真的知道一二? “我告诉你!这个秘密呀,还是少爷的一个同窗揭发出来的呢!”常德将他所知道的添油加醋给描绘了出来……爱琴听得十分专注,面上是难掩的惊讶,丝毫没注意到常德一直盯着她胸前看。 虽说现在天气寒冷,她穿得多,可是她的胸发育得比一般的少女要大,这也是她一直颇为自豪的一点,是以她走路总是抬头挺胸的。 “唉,就是可惜了少年那个同窗呀,在家休养了整整半年才好,现在走路还不太利索,也抬不了重物,连那会试也错过了……”说到最后,常德还不住摇头叹息。其实也该怪那公子哥儿玩心太重,平日里便狗眼看人低,还瞧不起他们家公子,嫌他们家公子死板穷酸呢。 可是现在呢,他瘫在病床上,他家公子可是中了举人!叫他看不起人!活该!风水总会轮流转的,就像他现在,只是公子身边的一个随从,但总有一天,凭着他的机智,他总会翻身作主。到时候,眼前这个小丫头还不是任他揉圆捏扁了。 陶织沫原定半月后离去,如今因为事出突然提前离开,之前原想着慢慢处理的事情,一下子便迫在眉睫了。有不少事情都需要她亲自去处理,一下子便忙得她团团转。将生意上的事情打点好后,其余那些相熟的街坊邻居她已无力去一一走访了。 黄昏时分,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茶馆方向走去。 原本想着今日起程,可是人家二当家初到,总不能到了这儿屁股没坐热就赶着人家动身吧。而且他们镖局的人又备了一桌酒席为他洗尘,只能让他先歇息一晚了。希望他明日别再拖拉,一早起来就赶紧动身吧。 晚一日,阿难便多一分危险。这么想着,她又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表哥?” 身后忽然有声音唤住她,她一听,便忍不住皱了皱眉,现在的她可一点都不想见到这只……大水牛!她继续往前走着,装作没听到,她怕自己等一下会忍不住跟她把银子要回来。 “表哥!”爱琴又跟上来连连唤了几声。 不管她在后面怎么唤,陶织沫都当作没听到,跑得越来越快!可是,那个爱琴也跟着跑了起来!最后竟然追上了她,扯住了她的袖子。 “表哥你跑什么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她气喘吁吁。 “我回家吃饭!” “你回家吃饭也不用跑得那么急嘛!我刚刚在后面使劲唤你你没听到嘛!”爱琴也有些生气,表哥明明就是故意的,听见自己的声音就跑。 “我没听到!”陶织沫睁眼说瞎话。以前碍着她身为“男子”,保持着一贯的风度,如今已被她识破,还受了她的要挟,陶织沫也就不再容忍她了,“你有什么事快说!” “表哥你怎么这样呀!”她娇嗔道。 “因为我小气!”陶织沫怒道。 之前她在自己茶摊拿酒被自己发现后,她不一个劲儿地骂自己小气么。这回用她的话堵了她,倒让她一时之间接不了话。 她微怔了一下,很快又笑出声来,“表哥你真逗!” “你才逗!你全家都逗!”陶织沫毫不客气回道。 这个爱琴,还真有脸了,刚吵完又笑脸迎了上来,还不嫌打脸!不对,以她有些高傲的性子,才不会又这么低眉笑眼地跑回来,思及此,陶织沫右眼忍不住跳了一跳。 “表哥,我有话和你说哦。”她凑近她,压低声音。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陶织沫双手捂耳,肯定不是好事。 “表哥,你这样很像个女人耶!”她掩嘴笑道。 “你!”陶织沫瞪了她一眼,又见她凑上来挽住了自己的手,连忙甩袖。 见陶织沫这样,她也不勉强,只是扶了扶头上的银簪子,这可是她刚刚花了二两银子买的呢,见陶织沫仍是瞪着她,她笑道:“表哥,我呢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一个秘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呢?” “没兴趣。”陶织沫冷冷道。 “没兴趣么?可是、这可是和你有关的哦。”她嘴角嘲讽一笑,她当是什么贞操列女,原来早在几年前就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了裤子,要是换了她,早就去投河自尽了!哦,对了,她好像还真的是当场投河,哦不,投井了! 想到这,她就觉得好笑,也就觉得先前在陶织沫这受的那些委屈都烟消云散了,长得漂亮有鬼用呀!都失了贞洁了! 哦不行,不能这么当面给她提点出来,万一她当场失控……发疯了怎么办?是她太冲动了。这事,她还是去找姨母说去吧。想到这,她清了清嗓子,“既然这样,我还是找姨母去吧。”说着,扔下陶织沫一个人,便抬头挺胸走了。 留下陶织沫一人在原地石化。什么鬼?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凑上来想方设法告诉自己的吗?真的是,吊了她胃口又不说,气死她了,陶织沫真想冲上去揍她一顿,忍住忍住。算了,反正她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知道为妙。 在回去的路上,陶织沫又遇到三两熟人说了一会儿,等她快回到的时候,就看见爱琴慢悠悠地从她茶馆中走了出来,面上带着难掩的喜色。 她略一皱眉,大步向前,爱琴见了她,也不打招呼,只是面上闪过一丝得意,便和她擦肩走了。 不对劲!她又来做什么?她刚刚说……找娘?找娘做什么? 陶织沫慌忙进了李氏房中,门半掩着,李氏正趴在床上低声痛哭。 “娘,你怎么了?”陶织沫慌忙入内。 见她进来,李氏连忙抹干眼泪,连连摇头:“没事,没事。” “还没事!都哭成这样了?她又来说什么了?找你要钱?”不对,如果是要钱,娘怎么会哭得这么利害。娘很少哭,只有在涉及到她孩子的时候…… 陶织沫忽然想到,前几日,李氏拉到她床边坐着说的话—— “大福,若你这次回京,方便的话帮我们打探一下大福的事吧。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怎样了……”那时说着说着,她就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 再忆及刚刚她遇到爱琴时,爱琴对她说的话——这是和你有关的哦! “娘,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当年……”陶织沫轻问,李氏泪潸然而下,算是默认了。 “她、她怎么会知道的?”陶织沫咬唇,怎地这事还偏偏让她知道了! “大福,她这回要的不是钱了!”李氏抓着她的袖子流泪道。 “那她要什么?”陶织沫惊讶道。 ☆、第20章 再次相撞(二更) “她要、她要你那桂花酒和桂花茶的秘方!”李氏哭得更凶了。 “做梦!”陶织沫“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怒斥。 “大福,娘求你了,我现在是真没法子,我给她多少银子她都不要。大福的事,千万千万不能让她传出去!我还盼望着将来找到大福,让他回来这儿。这事若是传出去,我和你爹不怕,就怕大福他、他……”李氏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她知道了多少?”陶织沫冷静道。 “全知道了!一清二楚!”李氏哭得双目通红,“这事别让你爹知道,你爹若是知道了,只怕他又要闹出人命了!” “很好。”陶织沫怒极反笑,好歹李氏也是她亲姨母,这般罔顾亲情,揭人伤疤,也就顾不得她下手了。李氏这样软弱,她怎能放心离去,唯有帮她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完,她才能安心离开。 “娘,这些事情你交给我,不用担心。”陶织沫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大福,是娘没用……尽给你添麻烦。” “没事的娘,你放心吧,我去处理就是了。” “你要去哪?” “娘,你放心,全部交给我。”陶织沫认真道。 “你、你千万别冲动。” “娘,我不冲动,我很冷静。”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冷静过。 “大福,你别去了,镖局的酒席快开始了……”可李氏话还没说完,陶织沫就快步走了出去。李氏哭成这样,也不敢追出去,只能急得原地直跺脚。 陶织沫跑出来后,气得头上几乎要冒烟,老虎不发威真当她病猫了。 她急急地奔了出去,冷不妨又撞到了一个人。她跑得这般快,谁知摔倒的还是她,那人又顺势挽住了她的腰,将她收了过来。 陶织沫此时正在怒火上,面对如此轻薄的动作,她即刻一个手肘袭击了过去,可是却被那人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再击他腹部,也是击了个空,再想出手时,双手已被他一只大手擒住了,磁性而好听的嗓音从头上幽幽传来,“没想到姑娘,也会一些身手呀。” “你、放手!”这次再被他叫做姑娘,她真的生气了,可是再怎么挣扎,仍是被他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这些身手,其实也是之前和南宫辞学的,她以前还经常和他过上那么几招,南宫辞那时还说她学得不错,敢情这都是哄她玩的,要不然她怎么对上这个大胡子就被他这么轻轻松松化解了呢。 上身动不了,她脚尚能动,于是转而攻他下盘。可是刚踢出去的脚,又被他另一只手擒住了,给提了起来,剩余的另一只脚则被他的一条长腿给勾住了。如此一来,她整个人呈一个怪异的姿势缠在了他的身上,陶织沫随即又羞又恼,“你放开我!” “你再叫大声一些,把所有人都引来吧。”他好笑道。 “你!”陶织沫咬唇,不敢再叫,外面人来人往,若是往这个巷口一瞄……现在她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就像是被他提了起来一样,若是被认识的人看到她这般不雅的模样,她以后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你放开我!”她压低声音咬牙道。 “为什么要放开你?”他反问,“姑娘三番两次冲撞我,对我又打又骂的,这是为何?打是情骂是爱,莫非姑娘对我一见钟情了?” “你!”陶织沫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只觉得脸上都热得可以煎蛋了。 这个二当家,和传闻中的一点都不一样。哪里有一丝沉着稳重可言?明明比那市井流氓还轻浮! 见有人从巷口经过,他迅速松开了她,陶织沫脚突然落地重心不稳,眼看着要摔倒,他又适时扶了她一下。可是她一站稳,便立刻抓住了他的手,同时抬起脚踢他下身。岂料,他迅速反擒住她的手,她的脚也被挡了下来,他轻轻一使劲,她的人便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稳稳落入了他的怀抱中。 他只用一只手便将她紧紧地禁锢在自己怀中,低下头在她耳旁暧昧道:“这么不入流的动作,姑娘也使得出来?”如此,那便别怪他轻薄了。 他一只手轻挽起她面上的黑纱,一个极迅速的吻便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脸上。而后,黑纱覆下,他松开她。 陶织沫呆愣在原地,刚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可是……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女子凄厉的尖叫声从茶馆处传来。 众人到巷口好奇一望,只见茶馆的少东家和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人站在一丛茶花前,少东家的站姿……怎么说呢,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好像是跳起来后从空中落地了一般。 对了,刚刚怎么好像听到女子的声音了?真是奇怪。 “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莫不是……没被人吻过?”他调笑道。 “你、你、你你你……”陶织沫指着手,浑身颤抖,却是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敢轻薄她!若是被阿辞知道了……这个人——肯定死定了! 陶织沫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正想怒骂…… 突然又发现,二人由于身高的悬殊,她根本就提不起他来,反而倒像是……她呈现出一副抬头仰慕他的姿势…… 陶织沫闭目,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冷道:“说,你坟前的草想要几人高的?” 他像是沉思了一会儿,伸出手按在她头上,“大概……就你这么高吧。” “你放手!”陶织沫想抬起头来,又被他按住了头,对他的手怎么掐怎么捏他就是不放手,见陶织沫挣扎得利害,他还后退了两步,免得被陶织沫的手抡到。 第13节 “哈哈……”见到她这副滑稽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就哭给你看!”陶织沫怒吼出来声音都变了。 突然,陶织沫发现一直压在自己头上那只沉重的手消失了。而周围,一片寂静,似乎,还有一些呼吸声。 陶织沫抬头一看,只看他身后,双喜一手拉着小长欢,一手拉着阿满…… 再回首,大勇和洛姑娘也在身后,众人皆是静静地看着她。 “大福哥哥要哭吗?”小长欢脆脆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静。 而那个始作俑者则轻咳了几声,自她身旁平静走过,淡然道:“吃饭了。”但是,陶织沫明显听出,他尾音中带着隐忍的笑意。 陶织沫石化,然后石裂了。她感觉,自己千辛万苦在双喜阿满他们堆砌出来的光辉形象,在那么一瞬间犹如大厦般轰然倒塌,不复存在了。 这时,李氏才跑出来了,见到陶织沫后松了一口气,忙道,“大福,你可别冲动啊!”众人见她哭得眼睛通红,只当她是不舍陶织沫。 她的到来给陶织沫解了围,陶织沫轻咳一声,“不会,我会认真想想,怎么处理。”尴尬成功转移,她的心情恢复了一二平静。她发誓,自从重生后她一直都是很沉着稳健的,一定是因为这几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情绪失控。嗯,一定是这样。 酒席上,众人纷纷入座。 陶织沫的位置正好与那二当家相对,可是陶织沫却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从头到尾也没有看他一眼。所幸众人各聊各的,也没有发现陶织沫独独不与他说话。 只是,这个酒席本来就是为了他二人而备的,自然也就无法避免地二人会有些交集了。 大智率先站了起来,端起酒杯笑道:“此次呢,一是为了替二当家接风洗尘,二呢,也是为了福公子践行。福公子此行路途遥远,在二当家在旁相护,定会一路顺风!来!干了这杯!” 陶织沫嘴角一抽,极不情愿地端起酒杯。 所幸她面上覆纱,众人也看不见她鄙夷的神色。陶织沫这次学乖了,以茶代酒,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待众人放下酒杯,重新落座后,田熊光开口道:“小儿常年呆在家中,甚少出远门。此行,还望二当家多多担待。” “伯父客气了。” 陶织沫冷笑,“还伯父……叫大哥就行了吧。” 陶织沫此言一出,当众冷场。 李氏的手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衣摆,陶织沫似没察觉,继续开口道:“看二当家,今年应该有三四十了吧。”其实,这二当家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七八的模样,若是去了那胡子,说是二十出头,也不无可能。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一向和颜悦色的陶织沫为何会对二当家如此不善。大智似没发现陶织沫的反常,脸上堆笑道:“少东家言重了。我们二当家年少有为,并无那么大年纪。” “哈哈!”大勇爽朗的笑声打破了酒席上有些尴尬的氛围,“少东家眼拙了,眼拙了。” “大福,不得无礼!”说话的是田熊光。陶织沫皱了皱眉,田熊光便是私下里也从未这般喝斥过她,想是她这一回,确实失礼于人前了。 ☆、第21章 莫忘南归(三更) “二当家大人大量,小儿若有冲撞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田熊光说着,干了一杯酒。 “伯父言重了。”他也干了一杯酒。 陶织沫扭过头,还伯父!哼! “不知二当家怎么称呼?”田熊光道。 “在下忘南,姓莫。”他从容开口,沉稳大方。 陶织沫心生鄙夷,你就继续装吧!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你那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本性迟早会暴露出来的,她拭目以待。 陶织沫懒得再看他一眼,专心吃自己的。话说,李嬷嬷做的糖醋排骨,味道还真不错,酸酸甜甜的,还很脆!吃喝的同时,她也没忘正事,扯了扯身旁的洛遥思,低声问她,“洛姑娘,你们镖局杀人不?” 她问得轻松,似在与她话家常,洛遥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出口的却是:“不杀。”顿了一会,又问,“你说什么?” “杀,人,吗?”陶织沫唇启,却没有说出口。 确定她说的话,洛遥思坚定摇了摇头。 “那、江湖上有什么杀手组织,不若介绍一下?”陶织沫夹了一条菜心到碗中,神色如常。 洛遥思顿了一顿,语重心长道:“福公子身家清白,还是莫沾染这些,进了江湖这个大染缸,即便出去了也洗不干净的。公子若是遇上了麻烦事,不妨和我一说……兴许我有些法子。” 陶织沫幽幽一叹:“我遇到了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呀,不知如何能堵住她的口。” “要让他开不了口,只有死人。”洛遥思冷道,一改往日医者仁心的形象,陶织沫正诧异间,又见她神色柔和了下来,“哑巴也开不了口。” “这个可以有!”陶织沫眼睛一亮,“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人成为哑巴。”陶织沫想了想,若是把爱琴毒哑,只怕李氏知道了会心生不安。而且,虽说她心肠有些坏,但也称不上恶毒,还是可以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的,“或者有没有这样,她必须得定期服下解药,才能说话,如果没服,就开不了口?” 陶织沫觉得自己的要求真高,可是,却见洛遥思迟疑后点了点头。 “真的?”陶织沫惊喜叫道。 “什么真的?”采薇凑过来问道。 “没有!”陶织沫连连摆手,“对了,我们明日什么时候起程?” “明日卯时便出发。”采薇道。 “好!”陶织沫心情愉快,很快就将饭扒得见了碗底。 嗯,心情好食欲自然也佳,陶织沫起身来到一旁的长桌添饭,盛了半碗后刚将盖子盖好,便觉察身后有人,来人高大的身躯挡住她背后的烛光,将她笼罩在阴影中。 她转过身,是莫忘南。 烛光在他身后,因着背光的缘故,她连他一双眼睛都看不清,只觉得眼睛那里也是漆黑一片。他微俯下身子,幽声低问,“你要杀什么人?” “什么!”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手上的碗一下子没拿稳就掉了,好在莫忘南反应快,迅速接住了掉落下来的碗,速度快得连碗里的饭也没打翻。 陶织沫有些吃惊,她刚刚明明说得很小声,连坐在她身子另一边的采薇也没听到,他怎么会听到? 见她这反应,莫忘南轻笑道:“有胆子杀人却没胆子说?” 陶织沫还没得及回答,便见李氏端着个碗从莫忘南身后走来。莫忘南没回头,只是看了眼在陶织沫身后墙面上移动的人影,便知是李氏来添饭了,他弯起嘴角一笑,将手中的碗往她手中递了递,陶织沫连忙接过自己的碗,还不忘瞪了他一眼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才刚坐下,那莫忘南便紧跟着回来了。陶织沫看也不看他,只是低头扒饭,可是才扒没两口,便听小长欢冲阿满尖叫了起来,“你再这样我就哭给你看!” 陶织沫一听嘴里的饭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莫忘南放下筷子,手握成拳放到唇边轻咳了几声。这个混蛋,他明明在偷笑! 陶织沫没想到,以后这句话成了小长欢对付阿满的口头禅,这真是她人生历史中耻辱的一页啊! 饭毕后,陶织沫拉着洛遥思到角落里商量了起来,“这事毕竟不太光彩,就不劳你出面了。你将药给我就行,可是……你的药只怕她不肯乖乖服下,我们还得带个会武的人去,你说我是让智掌柜陪我去还是勇掌柜陪我去好?” “不若我陪你去如何?”身后有懒懒的声音冒了出来。 陶织沫一翻白眼,这个莫忘南为何总是阴魂不散。 “可以!”洛遥思当下应了,无视掉陶织沫幽怨的眼神,“你看智掌柜和勇掌柜他们都喝了不少酒,就二当家现在还清醒着,就让他陪你去吧。我去取药!” 洛遥思当下开溜,她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人,莫名其妙被抓了过来还要配合他们的任务,她也表示很无辜,好在他们开出的条件相当诱人,她自然是要为此折腰的。 “大福公子似乎不想我陪你去?”他抱着手臂倚在墙角,幽幽问道。 陶织沫一翻白眼,“这墙快塌了,你还靠,当心砸下来!”说完转身就走,她可不会忘记这个人刚刚还轻薄过自己,而且还三番五次地占尽自己的便宜。 他居然偷亲她,气死了。她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没有被阿辞以外的男子亲过,这叫她怎能不生气! 去兖州长路漫漫,和这样的流氓一起,她怎么能放心?不行,到时在路上一定要想个法子和他分道扬镳! 夜色已浓,陶织沫沉着脸和莫忘南一人骑着一匹马出了县城。 天知道她有多么地不情愿,可是如今能陪她去的却只有这个莫忘南了,其他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她明日一早便要起程,此事只能今晚处理,让这个莫忘南陪她去也实在是迫不得已。 而且,看他今日在众人面前还算沉稳,想应该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吧,她提防着点就是。 这么晚了,城门早已关上,陶织沫原本还想刷脸出城,可是骑在前面的莫忘南只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腰牌,那守城的两个官兵就立马让人将城门打开了,还一脸毕恭毕敬。陶织沫心中暗叹,果然,镖局的人都是黑白两道通杀呀。 二人一前一后骑着马,陶织沫不想和他说话,故意与他拉开了距离。而莫忘南想来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二人便一直静静的,一路无言。 到了爱琴家后,陶织沫下马敲门,小李氏出来开了门,见到她后面色倒是显现出了几分愧疚,“大福,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小姨母也不问问表妹?”陶织沫也不与她客气了,大步跨了进去,她身后的莫忘南一言不发跟上。 “琴儿又怎么了?她是不是又跟你们要钱了?”小李氏有些着急起来,怎么还敢要钱?一想到她那个身强体壮的姐夫,她就有些害怕。她的丈夫生得瘦小,被他那个姐夫轻轻一拎就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那天姐夫的眼睛瞪得都像个铜铃了。 “没有要钱。”陶织沫冷笑道,“不过我估计她想要我的命呢。” “这、这大福你别开玩笑了。”小李氏讪笑道。 见陶织沫脚步走得越来越快,她忙朝屋里大声喊道:“琴儿!琴儿!” “干嘛呢!”爱琴尖声回道。她刚从舅舅家吃完饭回来,如今正在房中涂抹新买的胭脂呢。听到她娘这般急切唤她,她的屁股微微离了凳子,可是脸像是粘在镜子上一般,她真的离不开这梳妆镜呢。 其实打扮起来,她也是蛮好看的。天啊,她怎么会这么美呢!不知道要是积善表哥见了她这模样,会不会心动呢? 突然,房门被人“呯”的一声踢开,吓得她手一滑,胭脂一下子都涂到唇上了,气得她破口大骂,“娘你干嘛!门都踢……” 一回头,见是陶织沫,脸即刻僵了僵,又呵呵笑道:“是表哥呀,你怎么来了?”难不成,是姨母告诉她了? “大福,这是怎么了嘛。”小李氏忙挡到她面前。 “没有,就想和表妹谈谈。”陶织沫冷道。 “这个……这个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小李氏脸都皱了,偏生她那个死鬼丈夫喝醉了酒,现在去叫估计也是叫不醒。 “娘没事,你出去吧,我和表哥谈谈。”爱琴慢悠悠站了起来,她们要商量的这事倒是个正事。 若是这田大福愿意将方子给她,那以后她们家专门做桂花茶,肯定能赚一笔,再把那个桂花酒的秘方送给舅母,舅母肯定会很高兴,说不定,立刻就将她许配给积善表哥呢。想到这,她立刻将她母亲推了出去。 将小李氏推出门口时,爱琴这时才发现自己闺房前立着个高大的黑衣人,这黑衣人隐在门后,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之气,阴冷的气息将她吓了一大跳。 ☆、第22章 小小教训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这是陶织沫带过来的人,可是这人戴着面具,一脸络腮胡看着怪吓人的,难不成这田大福来谈判还请了一个打手? 切!什么打手,不过也就是一个跟班罢了,爱琴懒得理他,照样把门关上,将他晾在门外。 他仍是一语不发,只是双手抱臂立在门边上。那小李氏与他站在一块,矮了他一大截,虽然小李氏看不清这人面容,可是她却觉得他面具下的脸肯定是阴沉可怕,她也不敢抬头看他,思来想去,还是跑回去叫醒她那个死鬼丈夫吧,免得屋内那两人打起来了。 “你想要秘方?”陶织沫自己搬了张凳子坐下。 “是。”她一口应道,“你放心,只要你给了秘方我,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去打扰你们。” “你的保证,我怎么能信呢?万一,你哪天又来跟我要些什么呢?”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再找你们要什么东西了!我可以发誓。”她信誓旦旦道。 第14节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将秘方给你?”陶织沫声音轻轻的,“也许,你知道的秘密,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秘密。” 爱琴听她这么一说,怔了一下,很快又得意一笑。看姨母那个反应就知道是真的了,就算她知道的有些出入,可是也都*不离十,只要她将这丑事传了出去,难不成她还能脱下裤子来证明清白不成?想到这,她底气更足了,“我的好表哥,只要你将这两个秘方给了我,爱琴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提起你的这个‘秘密’了!”虽然她也很好奇啦,这个表哥究竟是男的女的?可是,那天见了她一眼,明明是个女子无疑,还是个美貌女子。想到她那天然去雕饰的容颜,她又有些来气。 “恐怕不能如你愿了!”陶织沫站起来凑近她耳旁道,“只有死人,才会永久的保密。”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森森的,将平日听惯她粗着嗓子的爱琴吓得退后了两步,竟一屁股撞在梳妆台上。 她哆嗦了一下,又忙壮起胆子大声喝道:“什么!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我可是你表妹!你、你要是敢、敢对我做什么,我娘都知道的!”现在是在她家里,她难不成还敢对她动手不成? “杀你么,我怕脏了我的手,”陶织沫说着还掸了掸手上若有若无的灰尘,“我只能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了!” 话刚落音,门便被人打开了,爱琴只看到一个黑影来到自己面前,紧接着便感觉有什么东西飞进了自己的口中。而那个黑影,连碰也没有碰到她。 “什么东西!咳咳!”她连忙弯下腰抠喉,却怎么也抠不出来…… “你……”她指着陶织沫便想怒骂,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堵住了一般。她的嗓子……她张大嘴巴,却也吼不出来一个字!怎么回事?她、她怎么说不出话了?她哑了?她成哑巴了? 一下子,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她明明在嚎啕放声大哭,可是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周围寂静无声,这立着的二人冷眼看着她!可怕,太可怕了! 爱琴原先心中的怒火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连忙爬过来拉住陶织沫的衣摆,连连摆手。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陶织沫甩开她,往地上丢了一颗药丸,“服下这个药,你明日便能开口。可是——你每个月都得服上一颗,若是哑后七日内未服到解药,你就终生都开不了口了。” 爱琴见陶织沫丢下解药,忙将解药捡了起来,往口中送,吞下去后才听清后面的——每个月都得服上一颗! 陶织沫看也不看她,“以后,你最好将你所知道的都烂在心里,不管这些是真的假的,都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的!明日带上二百两,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去给我娘赔个不是,她若是原谅你,你一个月后便去找她要解药。可是,每次只能取一颗。”陶织沫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爱琴一人失声痛哭。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小李氏,她正扶着醉醺醺的丈夫过来。见到离去的二人,吃了一惊,丢下她丈夫便急冲冲往爱琴房间跑去了。 陶织沫二人出了门便骑上马走了。 冷风吹来,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是心里却舒适了许多。这样子,算是处理了吧?只是,总有些治标不治本的感觉,希望这个爱琴能就此长个教训吧。其实什么七日内不服解药就会终生开不了口,她瞎扯的。这药只要连服六颗,就能彻底解开这哑药。也就是半年后,李氏给她服的也不过是一些补血之药罢了。这补血药也是要银子,除了之前从她这里敲诈的一百两,再要一百两算是便宜她了。 陶织沫没想到,此次心软竟给自己留下了后患。 不过话说,刚刚那个莫忘南倒是挺配合她的嘛,真像她肚子里的蛔虫。 正想着,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重物落在了她的马上,很快,她便被一件披风裹了起来,同时也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什么鬼!她往后仰起头,只看到一个长满胡须的下巴! “冷吗?”他若无其事道。 “放开我!”她挣扎道,可是他却反而收紧了披风,将她紧紧裹住,让她动弹不得,“你放开我!莫忘南!你究竟想干嘛!男女授受不亲!而且你都这把年纪了!都可以当我爹了!你还……” “你再说,信不信我吻你?”他轻轻一句话,就让她紧紧地闭上了口。 见她吃瘪,他愉悦一笑,在静谧柔和的月光下露出洁白的牙齿。欺负她,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呢。 他一只手环着她,另一只手迅速而温柔地取下了她的帷帽。她白净的脸,立刻在月光下显露了出来,就像一片月牙。她是人间的月亮。 陶织沫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惊慌失措,连忙转过脸不让他看见。这几年来,已经习惯在人前戴着帷帽,如今被人突然取下,就好像被人脱光了衣服一般,尤其是在他这个陌生人面前。 可是他的手,却抬起了她的下巴,逼她与他直视。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似乎想看清她的容颜。陶织沫原本鼓鼓的包子脸,不知道是因为气还是羞,一下子胀得通红,一双小鹿眼也是瞪得大大的。 “你……”陶织沫忍不住想怒骂他,可是一开口,便感觉有温热的呼吸逼近了。 他的吻没有落下,在看到她夺眶而出的眼泪时,他停了下来。他的呼吸,不轻不重地喷洒在她的脸上。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这是一股专属于年轻男子的香气,不应当出现在他这个老男人身上的,陶织沫过后这么想着。 二人相视了一阵,他的手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他指腹略带薄茧,想是常年使剑的,使得她的脸微痒。 陶织沫的眼泪却是继续不争气地在往下掉,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她当然觉得委屈了,被他再三轻薄。 “行了,别哭了。”他轻轻道,又帮她戴上了帷帽。怎么这么爱哭,还是,他的行为确实是太轻薄了? 陶织沫最后是哭着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求莫忘南的心理阴影面积。 第二日起程时,陶织沫说什么也不跟莫忘南同行了。 昨夜陶织沫是哭着回来的,这事还不少人知道。早上起来,大智看着莫忘南的眼神有几分探究,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敢说些什么…… 大智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陶织沫的女子身份,只是……镖局里有些跑腿的伙计还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昨夜两个大男人一人一骑出去,结果变成二人一骑回来,那少东家一下马就哭着跑回了茶馆。 其实吧,他们都觉得这少东家颇有受相,再一看这二当家雄壮威武的阳刚之气,很容易便将二人联想了起来。这么一想,几个伙计当下心情都不约而同地有些微妙起来。 陶织沫坚持立在原地,就是不肯上马。大智大勇二人颇为难,可是那莫忘南却像没事人一样,抱臂静静立于一旁。 “大福,乖乖跟着二当家上路!”田熊光道。 “不!” “为啥不?” “我、我……他、他……总之他不是好人!”陶织沫犹如哑巴吃黄连。 “二当家怎么会不是好人!他武功高强,有他在,我和你娘才能安心。”田熊光眼不瞎,他看得出来这莫忘南武功绝对在大智大勇两兄弟之上,而且,他更不是什么奸诈鼠辈。 “爹,是不是好人他怎么会写在脸上!”陶织沫急了,爹怎么会被他外表骗了呢。 “看来大福公子对在下似乎有些误会。”他终于开口了。 “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里知道!”陶织沫怒道。 “大福,再耽搁下去天都黑了!”李氏劝道,“你就跟在二当家身后走就是了。”虽然不知道大福怎么了,但看着这二当家也不像坏人,何况还有暮雨和采薇两姐妹在呢。 见陶织沫仍是固执地站在原地,这莫忘南终于迈开长腿朝她走来。来到她身旁后用低声道:“听说你这次是要去救一个犯了死罪的人?”见陶织沫抬起头来,他继续道,“我在刑部有人,或许可以帮你一把。死牢那里阴森潮湿,许多犯人往往挨不到行刑那日……”他话到此为止,说完就自顾自上了马,扬鞭而去。 ☆、第23章 他出事了(二更) “混蛋!”陶织沫咬牙,也翻身上了马,“大福不在这段时日,还请几位多多照顾家里老少!爹娘保重!” “阿兄!” “大福哥哥!” 她一上马,身后的孩子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乖!你们几个要听爹娘的话!”陶织沫匆匆说完,便策马跟上,该交待的她早已和她们说清楚了。 该死的,这个大胡子似乎很容易抓到她的死穴,总是一两句话就将她治得死死的! 前面的莫忘南听得陶织沫和暮雨姐妹俩跟上了,又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和陶织沫拉开了一小段距离。陶织沫也不想离他太近,便和暮雨采薇几人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期间,几人停下来歇息了两三次。快日落时,几人已经到了宝应县城门处,他却没有出城门,反而是停了下来,“出了城就没有客栈了,今晚先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吧。” 陶织沫也知徐州这里并无兖州般繁盛,也就同意了。 四人开了三间房,开房后莫忘南上了他的房间,一个晚上也没有下来。后面吃饭的时候暮雨去唤他,他也没有下楼吃饭,而是让小二将饭菜送了上去。 陶织沫自是没有异议,她可不想和他在一块吃饭,她看见这个大胡子就来气。 接下来几日,除了路上必要的说话,他倒也没有多开口了,有事征询她的意见也是通过暮雨姐妹,几乎都没和她单独说过一句话,似乎是刻意地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让陶织沫觉得他顺眼了许多,只是又觉得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福公子,我们要出广陵郡了,约莫要走上两日才能到平原郡。这路上会有些荒凉,怕找不到投宿的地儿了。”暮雨道,“您看是停下来找个客栈先休息一下还是直接出城?” 陶织沫想了一下,出城的话要在荒郊野岭行上两三日,自然得先采买好吃食,采买完估计都黄昏了,便道:“那我们今日便先在这里歇上一晚吧,明天天一亮就出发。” 几人就近找了间客栈。莫忘南与暮雨去街上采买吃食去了,采薇和陶织沫在客栈安顿好后,见天色未暗,便相约出去走走。 这四五日只顾赶路,倒没留意过路上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之前在兖州的时候,南宫辞经常带她出去玩,她也算见识过许多。后面在宝应县呆了几年,宝应县虽然不是穷乡僻壤,可也算不上什么通都大邑,如今来了这热闹的地儿,她在马上倒是见了许多新奇玩意儿。如今正有时间,而采薇也是个性子活泼的,便即刻拉着她上街了。 街上好吃好玩的太多,陶织沫看得眼花缭乱。 “福公子,快来试试这云片糕,可好吃了!”采薇叫唤道。 陶织沫来到摊前,便见摊前整整齐齐摆放着些白色的糕片,闻着有些香甜。 “老板,这怎么卖呀?”陶织沫问道。 “一文钱一块。” “哦。”陶织沫仔细看了下,一块看起来有差不多七八片呢。片片相连,软硬适中,粘而不散。 陶织沫撕开一片放入口中,嗯,入口即溶,口中一片清新之气,就像吞了一朵云般。采薇也是入口后连连赞叹,“福公子,我和你说,云片糕就这一家好吃!” “你之前来过?” “当然啦!”采薇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笑意,“我们走镖嘛。” “哦。”陶织沫点点头。 采薇继续道:“福公子我和你说哦,来了这广陵郡,必吃的有灌汤包、狮子头、竹叶蒸鸡、香酥麻鸭……”采薇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 陶织沫庆幸现在自己不是饥肠辘辘的时候,不然肯定被她说得馋死了。 “福公子,来来来!”采薇拉她到一家点心铺坐下,“试下这家的八宝珍糕!保证让你回味无穷!小二!来两份八宝珍糕!” 陶织沫正审视着这家颇具特色的点心铺,突然看到窗外有一列肃杀齐整的官兵手持长矛走过。此处向来安宁,平日在县城中巡逻的那些官兵,个个皆是安逸散漫,可刚刚经过的这些官兵,身上反而是带着一股……像是经历过战争厮杀的血腥之气。对,有一种军队的感觉! 陶织沫心中有疑,待小二上八宝珍糕上来的时候,便随口问了下,“小二,怎么今日这么多官兵呀?” “唉!”小二叹了一口气道,“听说三日前雍王在青州遇刺了!现在正在捉拿凶手呢!” “哐当”一声,陶织沫手中的八宝珍糕即刻摔到了地上。 “呀!这位公子,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公子,您打破的这个碗可是要三文钱的!” “你刚刚说……”陶织沫站了起来,揪住小二的衣襟,“你刚刚说……雍王遇刺了?” “是啊!”小二有些莫名其妙,“大家都知道啊!” “那、那严不严重?他有没有事?”陶织沫哆嗦着,想听他回答,可是更怕他回答。 “当然严重了!听说刺客剑上有毒!” 陶织沫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像是天塌了一般。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出事?她还没找到他。她欠他的,她还没还。他欠她的,他也没还。他怎么可以就这样出事呢?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总以为,他们两个人有的是时间,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解释、去澄清他们之间的误会。怎么突然间,好像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陶织沫只感觉天旋地转的,好一会儿才站稳。 “福公子,你怎么了!”采薇忙扶住了她。 “采薇!你们在这儿呢!”暮雨在窗外见了她们,连忙跑了进来,“刚刚我们回客栈,小二说你们都出去好久了!” 店前的大街上,莫忘南徐徐走来。 “这是怎么了?”莫忘南开口问道,远远地,便见陶织沫身形不稳。 “这个……”采薇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刚刚福公子听到雍王遇刺的消息后就这样了。” 第15节 “怎么了?福公子认识雍王吗?还是,福公子也是雍王的爱戴者?”暮雨试探问道。 “是啊,”采薇也跟着道,“福公子似乎很关心雍王?” “不、不是……”陶织沫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我不认识他。我只是、只是我朋友的案件就是雍王亲审的。我只是怕、若雍王出事了,我朋友就没办法申冤了。”陶织沫摸着桌子坐下,“你们说,雍王不会出事吧?”她的手,颤抖得利害。 暮雨沉思后道:“我听说,雍王这次伤得很重,刺客的剑上有毒,他至今仍昏迷不醒,宫中的御医都在往青州那边赶呢。” 陶织沫急道:“等御医赶到了,说不定人都……人都、”接下来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转而道,“我那个被抓走的朋友,他医术奇佳,有起死回生之术!对了、二当家,你人脉不是很广的吗?”这是多日来陶织沫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你看下能不能追上他们,若是让我朋友去诊治雍王,说不定雍王有救呢。” “对呀!说不定你的朋友还可以将功赎罪!”采薇附和道。 莫忘南看了神情迫切的陶织沫一眼,神色冷清,“谈何容易。” 陶织沫大脑迅速运转起来,而后当机立断,“二当家,你知道雍王现在在青州哪里吗?” “你找他做什么?” “我、”陶织沫不知怎么说是好,“我要见他!” “福公子,雍王不是你说见就见的。”采薇提醒道。 “我们去青州。”陶织沫果断道,“若我没记错,我们回兖州也是可以经过青州边境的吧?” 暮雨点头,“从青州回兖州的话估计也就多上三四日行程,这倒无不可。只是,我们也只是途经青州边境,不知雍王身在何处呀。” 几人陷入了沉默,这时,莫忘南却开口了,“他就在青州边境。” “真的?”陶织沫大喜,“你们外宿的东西都采买齐全了是吧?那我们退房,现在便出城!” “可是现在都……”采薇话没说完,陶织沫已经往客栈方向奔去了,采薇几人只能跟上。可是现在都黄昏了,只怕一出城就天黑了! 果然,几人出城没多久,天色便黑了下来,但仍是摸黑赶路,直到星满苍穹,陶织沫实在承受不住倦意的时候才停了下来。今晚得好好歇息,明天才有精力继续赶路。 她怕,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怕二人之间成为永远的遗憾。见不到他,她的心就感觉一直被人紧紧揪着,喘不过气来。 莫忘南寻了一块合适的高地,众人便下马了。等不及暮雨她们生起火来,陶织沫便匆匆铺了块油毡布躺下了,她累得不行了,浑身像要散架似的。哪像暮雨她们,像是铁打似的,好像还能赶多两天两夜的路一样。 待她们安顿好后,陶织沫这边已经响起了浅浅的呼吸声。暮雨采薇两姐妹也在火堆的另一边和衣而睡。而莫忘南则提了一块油毡布,轻轻放置在陶织沫身旁,解开披风后覆在了陶织沫身上,自己则大方地躺在她身侧,枕臂而睡。 采薇这边瞪大了眼睛,暮雨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转过去。”他轻轻开口。二人连忙翻身背了过去,大气不敢喘一口。 ☆、第24章 前世如梦(含迷你小剧场) 今晚星光璀璨,月亮不知躲哪去了。四周静静的,偶有几声风吹树梢的声音。陶织沫睡得有些沉,许是做梦了,时不时呓语。 初升的月华洒入雍王府,为寂静的潇潇院裹上了一层银装。 “真的吗?”床上的素衣女子有些削瘦,一双大大的眸子却是闪着光,苍白的面上有着难掩的欣喜。 “虽然脉象尚浅,但却有其脉。”坐在她床前的男子一袭蓝袍,面容温雅,眸色柔和。 “太好了,阿难。只是……”女子面色褪去了泛红,低声哀求道,“你别说与他听可好?” “这是为难?”男子不解问道。 女子咬唇,“你帮帮我就是了,别说与他听。” 男子略一犹疑,终是应了,又嘱咐道:“以你的身子能怀上,实属不易,只是这胎象不稳,务必好生休养,前三个月需禁房事,连动情也不能。若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怕以后再也怀不上了。” “我……我知道了。”女子低低应道,手抚上了小腹。 目送蓝袍男子离开后,女子来到窗台前,静静看着窗外怒放的红色山茶,回想起月前之事,又忍不住红着脸低下了头。 不远处,一个面容俊美的玄衣男子隐在暗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虽然面色冷酷,但眸色却是有些柔和。此时的她在烛光下面显娇羞,温婉动人,他不由得想起那夜她的娇媚容颜。 说来也是可笑,她入府整整四年,他都没有碰过她。每次想碰她,她总是使命地挣扎哭喊,让他无从下手。直到一个月前,府中一位新来的小妾受人蛊惑给她下了媚药,他终于得到了她,让她成为了自己的女人。只是醒来后,她却仿若受到极大的侮辱一般,哭得撕心裂肺,像个疯女人一样骂他卑鄙无耻下流。 最后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他不顾她虚弱而疲惫的身子又强行要了她一次,她几乎无力挣扎。他是生气吗?或许吧,又或许是昨夜初尝敦伦,那感受实在是……。 发泄过后,看着她满面泪痕,他知道她很痛,她唇色都白了,可是她仍是倔强地咬着唇,她让他滚,她嫌他脏。 他脏?他不觉好笑。 他府中除了王妃和两个侧妃之外,还有十几个妾侍,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碰过她们。 每次去到她们房中,也只是关上门来静静喝着茶,他没有一丁点想要她们的*。他知道,他一转过身,那些妾侍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不能人道一般。 他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可是只要一对上她…… 尤其在经过那夜之后,他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他不是不喜欢女人,他只是不喜欢她以外的女人。 他终于忍不住喉结一动,朝她走去。这一个月来,他都快憋得不行了,他都怀疑自己这四年来是怎么克制得住的。 看着他朝潇潇院走去的身影,他身后的娇美女子狠狠咬住了红唇,远远地跟着他,却又在院口止住了步。不会的,他不会的,肯定过不了多久,他又得被她气得离开了。哪次不是这样呢,红唇冷笑,这可恨的陶织沫,她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将你推开,可是你却从来不肯看过我一眼。 果不其然,房中很快传来花瓶破碎的声音。 他紧紧抓住她的双肩,几乎要掐掉她的肩骨一般,低吼道:“若不是那夜你自己缠上来,你以为本王会碰你吗?今日又装什么清高?你要知道,那夜是你自己……本王不过是在满足你罢了!” 听了他这话,陶织沫一下子又羞又气,紧紧咬住双唇,不让眼泪掉下。 他就不信,他还真的办不了她! 那药本来是有解药的,可是……可是当时的她却一遍又一遍地近乎痴迷地唤着他的名字,又紧紧地缠上了他。她一口炙热的呼吸,一声低迷的呼唤,就像烈火掠过那秋日的草原一般,熊熊地点燃了他的*。 他终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陶织沫不敢挣扎,怕摔下来,只是手紧紧地护上了小腹,她今日似乎有些失算了。她初经人事,怎会知道眼前这个开了荦的男人,早已不同往日。 可是,她这次怀孕有多么地不容易呀。阿难说她误服过水银,怀孕的机率极低。他不过碰了她两次,她居然就怀上了。这孩子,一定是上天垂怜她才会送给她的。 他将她粗鲁地丢到了床上,她觉察到小腹一痛,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南宫辞,你就真的这么缺女人吗!” 他撕扯她衣裳的动作一顿,她连忙扯紧衣裳道:“还是你觉得你爱我?你就这么想要我?你府中那么多女人,可是你根本都不想碰她们,你只想要我?你爱我!你离不开我!”她知道,知道他的自尊与倔强。 “做梦!”他终于收拢了自己的衣裳,站了起来,冷然道,“你不过是本王府中的一个贱妾!本王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咬牙,未待*平息便奔了出去。 看着他一簸一簸愤然离去的背影,陶织沫手未来得及擦开眼泪,便抚上了小腹,她不能没有这个孩子,她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可是……再这样呆下去,她的孩子如何留得住了? 可是孩子,真的就没了呀,不过一转眼,她便看见自己的身下血流成河…… “阿辞……”陶织沫喃喃唤道,温热的泪顺着面颊滑落,双眸却仍是紧闭着。 采薇忽然警醒地睁开了眸子,正欲起身,暮雨将她按了下来,轻轻拍了拍。 采薇抬眸看了一眼,树上的几个暗卫仍是隐在暗中,毫无动作。想来是还安全的,只是福公子说梦话罢了,于是又闭目睡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日早上,陶织沫醒来后,发了好一会儿呆。昨夜的梦历历在目,她又梦见了临死前那一幕,簪子刺入心中,疼得她几乎快在梦中死去一般。心像是又经历了一场凌迟,这让她情绪十分低落。 可是,回忆起来又有些羞人,她昨夜竟做了一场梦。 前世,也只有过两次。第一次,是一夜,她神智不清,依稀记得*蚀骨。第二次,痛,只有痛。可是昨夜,却梦到了那一夜,前世都记不起的情节竟在此生的梦中历历在目。他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她记得每一个感觉,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声音。她看见他眸中炙热而温柔的宠溺,几乎要化了她。 那一晚的他,是那四年里从未有过的温柔,他的呢喃,他的轻语,他的低吼……而那晚的她,也是从未有过的热情与奔放,她是那般地爱他呀,她终于无需再克制了,理智已经被她全然抛弃,那一夜,她放任自己沉沦…… 虽然第二日醒来后,她羞辱得无地自容,可是……她并不恨他,她不恨他给自己下药,她是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女人的。只是,他用了那样的方式得到她,她始终心有不甘呀。 “福公子你醒了?”采薇来到她身边,递给她几片茶叶。 她连忙低下头来,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红着脸接过了茶叶,又垂下头来放在口中细细咀嚼。待她慢吞吞地漱完口后,采薇又递上了毛巾,陶织沫一接过,有些诧异,“怎么是热的?” “烧了热水呀!”采薇笑道,“早上姐姐醒来得早,便烧了些热水,她还煮了姜丝粥,福公子先去吃一碗吧,驱驱寒,火底下还埋了芋头呢,等下吃不完还可以带着路上吃。”采薇像个聒噪的小麻雀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哦。”陶织沫淡淡应了声,仍是提不起什么兴致。 采薇看了她一眼,昨夜福公子不知道是不是做恶梦了,一下子阿辞,一下子阿难,喊个不停。 吃完早饭后,几人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午夜时分赶到了平原郡。 陶织沫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颠得移了位,整个人疲惫不堪。 到了客栈后,便由得暮雨她们去办入住,自己靠在椅上歇了一会儿。她的心,始终被吊着,她真害怕再听到阿辞的消息……她怕听到那个噩耗。阿辞,你一定要坚持住,千万不能死。就算死,也要等我见到你,和你说清楚后再死……呸呸呸!陶织沫直掌嘴。 “福公子,你怎么了?”采薇俯下身问道。 “没有啊!”陶织沫忙站起来,“办好入住了?” 采薇身后的小二哈腰笑道:“好了客官,请随我来。” 陶织沫跟着小二上了二楼,小二推开门,笑道:“二位客官里面请,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我就是。” “好,谢谢。”陶织沫随口应道,便抬脚踏了进去。忽而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二位客官?一转过身,便撞上了一个人! “你跟进来干嘛!”陶织沫连忙退后两步。 “只有两间上房,自然是我和你一间了。”他理所当然道。 “你、你……”陶织沫面上表情一下子千变万化。 “难不成福公子一个大男人还想去和采薇她们两个姑娘挤一间?”他笑道。 陶织沫气急,这个莫忘南是故意的,他明知道自己是女子,而采薇她们不知道。 可怜的陶织沫,其实采薇她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女儿身,只是她以为她们不知道而已,所以她们也就装着不知了。 “你、你、不能和我一起睡同个房间!”陶织沫怒道,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了,以后她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为何?”他反问。 “你、你明知道我是、我是……你居然还这么!我就说,你怎么这几天变了性,原来都是装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言!狗改不了吃……吃……米田共!” “福公子是说自己是米田共?” 陶织沫气得直跺脚,“总之就是不行!你要是敢住进来,我就……” “你就哭给我看?”他双手抱臂,怡然自得,“可以呀,我倒想看下福公子哭起来是什么模样。” 陶织沫居然很没骨气地纠结了一下,哭?还是不哭?回过神来后更加羞怒了,“才不是!你要是住进来我就不睡了!” ☆、第25章 马上惊魂(二更) “随你,今日赶了一天的路,我可是累了。”他自顾自地往室内走去,绕过屏风入了内室,就在陶织沫以为他要躺上床的时候,他却是打开床边的衣柜,取了棉被枕头等物出来,铺在弥勒榻上,和衣躺了下去。 见陶织沫仍是一动不动,他抬起眼皮懒懒道:“福公子还不困?” 他身量长,弥勒榻不够他睡,脚倒是长出一截来,挂搭在矮围上,陶织沫看着都觉得他躺得不舒服。 “你、你去睡床吧,我睡榻上。”她莫名其妙地让了步。 第16节 他闻言,却是闭上了双眼,翻了个身拿背对着她,枕臂而睡了。 又站了一会儿,陶织沫困意袭来,这才有些不情愿地入了内室,坐上床后又大声道:“以屏风为界,你不许过来!” 他还是没应。 陶织沫忍不住呵欠连连,这才除了鞋子,放下双层帷幔,躺下入睡。戴着帷帽睡真不舒服,又偷偷瞄了一眼帐外,隔着罗帐也看不清人,干脆将帷帽取下吧,这样也睡得舒服些。 取下帷帽后,她翻了几个身,很快便入睡了。 听到里面传来平静的呼吸声,某人立刻像弹簧一样坐了起来。 这一觉,陶织沫似乎睡得特别香。 第二日醒来时,已是巳时,陶织沫惊叹自己睡过头了,连忙起身。 整理完仪容后出来,便见弥勒榻上空空如也,陶织沫心中埋怨,那莫忘南起身竟也不叫自己一声。 正欲出门,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陶织沫连忙将门打开。 许是她开门太快,采薇微愣了一下,又笑道:“福公子起身了,赶紧洗漱一下吧。”“你们用过早膳了吗?”陶织沫问道。 “没呢,福公子洗漱后便下楼和我们一起吃吧。” “唉,今日我睡迟了,以后若再晚起,你叫我一声。” “没事,昨夜我们到的时候都是半夜了,今日睡晚些,蓄些体力也好赶路。” 洗漱后,陶织沫和采薇下了楼,便见暮雨已经叫了一桌菜等着了,她俩一坐下,莫忘南也来了。 “来得还真准时。”陶织沫嘟喃道。可是,平时他不都不和她一起用饭的吗?怎么今日又转了性子了。 早膳倒是挺丰盛的,小米粥,南瓜饼,鸡蛋卷,油条,萝卜干等等,似乎点得有点多了。 陶织沫见莫忘南怡然自得地用着早饭,他用餐斯文得,甚至算得上是优雅?这温雅的吃相怎么看都与他那粗犷的络腮胡格格不入。 看到他手中撕着的南瓜饼,陶织沫不由得想起了南宫辞,南宫辞特别不喜欢吃南瓜,他说南瓜软软的,吃着很恶心,凡是软烂的东西他都不喜欢吃。她以前还作弄过他,绿豆饼里面包了南瓜馅,他一咬就给吐出来了…… 如今想起来,过往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讽刺。 “福公子,菜不合胃口吗?”暮雨见她发起呆来。 “哦,没有!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来。”陶织沫忙夹了一筷子萝卜干塞入口中。这萝卜干,没娘腌的好吃呢。她突然有点想喜儿和阿满他们了,小长欢现在,应该不哭了吧。 几人吃完后,歇了一小会儿便开始上路了。因着刚吃完饭,也不敢跑得太快。 出县城的时候,更是堵了一会儿。因着今日有集市,入城的人太多了。 几人排队出城,轮到陶织沫的时候,她的马却被一只发情的公猪给狠狠踢了一脚,马儿受了惊,立刻就奔跑了起来。 采薇尖叫了一声,好在莫忘南反应快,立刻就驾马追了上去。 陶织沫这边制也制不住,两旁的风呼啸而过,她只能压低身子紧紧抓住缰绳。可是这匹马是公马,虽然脚程快可性子也有些烈,跑起来没完没了,眼看着陶织沫就要被甩下来,突然,有人落在马背上从身后抱住了她,那人收力制住了缰绳,马立刻就停了下来,可是却停得有些急,马狠狠摔了一跤,将二人甩了出去! 那人抱住陶织沫顺势在地上滚了十几米远,这才停了下来。 陶织沫一下子撞得头昏脑胀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男子压在了身下!一抬头,脸便对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莫忘南!你还不起来!”陶织沫使劲推开他,他的身子可沉了!都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莫忘南被她推开后,却是顺势面朝天地躺在了草地上,一只手按在胸口上,气息似乎也有些重。 “你、你没事吧。”陶织沫坐了起来,见他似有些不对劲。 他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嘶哑,“许是肋骨摔断了。” “啊,不是吧?”陶织沫大惊,她检查了一下自己,自己好像没什么事,怎么他就摔断肋骨了呢? “你、我送你去看大夫!你能起来吗?”陶织沫着急道。 “你扶我一下。”他抬起一只长臂。 “好好!”陶织沫忙跪起来,使劲将他扶了起来。 他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陶织沫肩上,陶织沫都被他压得站不稳了。陶织沫低着头,哪里能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呢。 见采薇暮雨二人骑马赶来,她忙朝她们招手。很快,她们二人便来到了他们面前下了马。 “二当家怎么了?”采薇急问。 “他、他摔断肋骨了!”陶织沫费力道,她都快被他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这个人,怎么那么沉啊!“你们快点,帮忙扶一下。” “哦哦。”采薇正欲上前,莫忘南忽然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她立马又缩了回去。 “怎么了?快扶啊!我快撑不住了,他好沉!”陶织沫身子摇摇晃晃的。 “这样吧。”暮雨道,“你先让二当家坐下。他伤成这样,也没办法骑马回去的了。” 听她这么一说,陶织沫赶紧将他放了下去,随后整个人瘫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这个莫忘南,居然将她压出一身汗。喘了好一会儿,她才有气开口说话,“那怎么办呀?” “要不这样,我们去城里请大夫来,让他们抬个担架过来,你们在这里等我们。”暮雨建议道。 “好好,你们快去吧。”陶织沫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采薇姐妹二人忙骑了马就往城门奔去。 剩下的这二人皆是静静的,没有开口说话。 此刻的郊外,春风已经砍暖了大地,浅绿的草地上点缀着几朵嫣红小花。 温暖的阳光照在大地上,有和煦的暖风迎面吹来,陶织沫感到了一丝难得的惬意,心情也放松了几许。 只是,一想到南宫辞的伤势……她又无心欣赏这片春日美景了。 若是这样的天气,阿辞一定会带她出来的,没人的时候,他也会跳到她的马背上,二人共骑一匹马,他温柔地拥着她…… 想到这,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眼角余光瞄到莫忘南在看她,忙转过了脸,拿后脑勺对着他。 “你要救的那个朋友,”莫忘南忽然开口,“是即墨家的嫡长孙即墨难。” 陶织沫略一沉吟,“是。” “即墨长谋害皇嗣,当诛九族。身为他的长孙,何以脱罪?” 闻言,陶织沫忍不住转过身来,“此事定有内情。即墨家世代皆为御医,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定是遭人陷害!只要见到……见到雍王,我只有法子为他们脱罪。” “你与雍王相识?” 陶织沫不语了。 “你与即墨难,是何关系。” 陶织沫还是沉默。 “告诉我,我就帮你。” “你、你真的会帮我?”陶织沫眼睛一亮,她知道,镖局的人定有官府做后台,他身为长风镖局的二当家,想来人脉应当是不错的,“你可以怎么帮我?” “你先把帷帽取下,然后回答我一个问题。” 陶织沫有些迟疑,没有动作。 他也没说话,只是让她自行考虑。 犹豫了一会儿,陶织沫问道:“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你只要告诉我,你与他是何关系?我便考虑帮不帮你。”他顿了一下,“取下帷幔回答。”他要判断她的话有几分真假,便不能让她的脸色掩在帷帽下。 “他、”陶织沫沉思了一下,知他是怕她撒谎,又转念一想,反正他又不是没见过她,便取下了帷幔,对上他的眼,“他是我一个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曾经害过他……”陶织沫说着,声音低了下来,“害得他很惨很惨……所以,我想救他。” “仅此而已?”他挑眉问。 陶织沫一怔,而后道:“仅此而已。”只是说完,忍不住轻轻抿了唇。 他看她一眼,像是已经识穿了她的谎言。 陶织沫有些心虚,低声问:“你会帮我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轻轻应了一声。 “谢谢你!”陶织沫第一次对他展开笑颜,她笑起来,包子脸上有两个泪窝,极其可爱。 他嘴角微动,没说什么。 陶织沫松了一口气,连忙将帷帽重新戴上。其实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你在帝都都认识些什么人?到帝都后我可以去天牢里看阿难吗?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他救出来吗? 只不过,现在看他身子似有些虚弱,还是以后寻到等到合适的时机再问吧。 “你说,雍王会没事吗?”陶织沫开口打破了寂静。 “不知道。”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他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陶织沫觉得后面这句话,他似乎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像是有点……吃醋的感觉?“我觉得你很奇怪耶,好像雍王和你有仇一样?”她不乐意了,弄得好像她家阿辞欠他钱了似的。 ☆、第26章 末路大人 “没有。”他不悦道。 “你认识雍王吗?”陶织沫追问。他别过脸去,不理她了。 “你见过他吗?”他还是不理她。 “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你和他谁高啊?”陶织沫问题一来,便没完没了。几年未见,他一定变得更好看了吧?也不知长高了多少呢? “你话好多。”他突然冷冷冒出一句话。 陶织沫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担心你么。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个人,他也是摔下了马,那时候没什么事,但听说第二天吐了好多血,然后就死了。” 莫忘南嘴角一抽。 陶织沫打开了话匣子,便哗啦啦地说个不停,莫忘南虽然没有搭理她,却也没有厌烦她,反而是静静地倾听着。此时他的身上,带着一股似乎不属于他的安静。 突然,莫忘南的马开始不安起来,他一下子警觉起来,站起来一看,便见不远处有两伙人厮杀起来。 是真的在厮杀,极为血腥。剑过,人倒。双方实力相当,只怕会杀个你死我活。 “怎么啦?”陶织沫也站了起来,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的,可是,她却什么都没看到。 莫忘南捂住她的嘴,迅速拍了一下马屁股,马便飞快地跑开了,他则抱着她施起轻功飞了起来,躲入一旁茂盛的香樟树林中。 陶织沫瞪大了眼,这个人,断了肋骨怎么还能带着她施起轻功?而且这轻功,感觉比阿辞还利害。等等!那这样的他,真的是肋骨断了吗? 第17节 她正想开口,可是他却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旁低声命令道:“别说话!”许是声音带着一股威严,让陶织沫紧紧闭上了口。 香樟树叶浓密,明亮的阳光几乎撒不进来,二人置身于一片阴影中。 这个人、这个人又紧紧地抱住了她!陶织沫正想发怒,忽而听到有兵器碰撞声、还有马蹄声,越来越近。 陶织沫依稀听到什么叛徒……千刀万剐……等等!还有什么太子?怎么,还涉及到朝政了?不是江湖人士吗? 很快,便有一个中年布衣男子摔倒在地,未待他爬起,一把锋利的剑便紧紧地抵住了他的喉结,一个黑衣蒙面人凶狠威胁道:“你说不说!” 中年男子把头一横,视死如归道:“不说!你杀了我吧!”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 见那杀手动了杀机,莫忘南正想出手,陶织沫却按住了他的手。 一般这种情况下,他这样说的话杀手是不会杀他们的,只要他们不说“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这样,就绝对不会死!既然如此,他们也就没必要露面了。嗯,画本上都是这样的剧情! 可是出乎陶织沫意外的,那中年男子很快就血溅当场! 黑衣人收起滴血的剑,迅速离去。 陶织沫的嘴巴张得像鸡蛋一样大,你大爷的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就在她呆愣的时候,身后的莫忘南冷静开口:“为什么不让我救他。” 陶织沫竟无言以对! 见陶织沫一副石化的模样,他冷漠道:“不管他说不说,他都会死。”杀手接到的这个任务,是不留活口。 “这个大叔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他?”陶织沫心中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下树后,她心中满是愧疚,也不敢直视大叔死不瞑目的双眼。大叔啊,如果可以,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不知道。”他淡然道,只是又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的脸。 他们,是想逼他说出些什么? “走吧,他的尸体很快会有人来收拾的。” “可是他……” “难道你想去衙门录口供?”山坡的另一边,有更多的尸体,已经有人在处理了。 “不要!”陶织沫忙摆手。 他一手搂住她的纤腰,施起轻功飞离了此地。 待落地后,见她盯着他,他忽然心中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然,她冷不妨问道:“你没事了?” 他沉默了一瞬间,然后轻咳了几声,捂住了胸口,低低道:“还好。” “你骗我!”陶织沫一拳打了过去。 “真受伤了。”他侧身闪过。 “受伤个鬼!”陶织沫揪住他的衣襟,冷不妨从他怀中掉了一个东西出来。 这个东西,是用一块真丝手帕包着的,掉在地上滚了一下,露出一个细细的簪尾——是一支木簪。 陶织沫正要去捡,他极其迅速地抢先一步,将木簪连同手帕一起收入袖中。 呸!这么灵活的身手居然还敢骗她说是肋骨断了!陶织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衣襟散开,却意外地发现——他胸前真的有伤,是外伤,血已经溢出来了,渗红了他的里衣。 她连忙松开了手。 “你、你没事吧?你、你什么时候受的伤呀?” “小伤而已。”他轻描淡写。 “怎么会是小伤呢?是不是、伤口裂开了?”陶织沫不免有些愧疚,看这伤,应该是之前伤到的。想是刚刚救她的时候裂开了吧?再想到之前,她拼命地赶路,他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看见陶织沫心疼的眼,他忽然有些别扭起来,“都说了是小伤。” “你身上带药了吗?我给你换一下吧?等一下伤口感染或是化脓了就不好了。” 他眉一挑,“你换?” “是啊,我会的。”她连连点头,这个她确实会。 他嘴角浮起一丝她察觉不到的笑意,却是颇有些不情愿道:“那好吧。”就好像是真的因为怕伤口感染了一样。 很快,他便从自己腰间取了纱布金创药等物下来,脱下了外衣…… 中衣一脱下,陶织沫眼珠子几乎都快瞪了出来,反应过来后立刻就过了脸! 他的身材真的是……简直好得没话说!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威武雄壮,可是,却是结实得刚刚好。浅麦色的肌肤,流畅的肌肉线条,平坦结实的小腹…… 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呢!夏日的时候,镖局那些伙计,甚至大勇也曾*过上身,大勇的身材也是不错的。因着她一直是男子装扮,他们也就没有特意回避过她。可是她每次看见,都觉得像是在看一块白切猪肉一样,毫无感觉!怎么这回……却有一种砰然心动的感觉?看来不是她不为男色所动,是因为以前见过的男色还不足以引起她的心动呀! 他似没注意到陶织沫涨得通红的脸,若无其事地取下了绷带,见她还一动不动,便提醒道:“可以了。” 陶织沫忙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他的伤口,在胸前有一道剑伤,从左胸划至右下腹。不仅如此,仔细一看,他的身上还有着许多浅浅的或长或短的疤痕,不仅有刀剑之伤,还有几处箭伤。许是经过了处理,这些伤疤并不明显。 陶织沫看得心疼不已,仿佛这些伤就伤在她自己身上一样。 “怎么受了这么多伤……”她忍不住问道,眸子是难掩的疼惜。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行走江湖,难免会受点伤。” 陶织沫直摇头,“像你这样,倒不像走镖的,像是上过战场似的。”她的眼睛,扫过那一道道的伤痕,就好像用眼神温柔抚摸了一遍。 “你还要看多久?”他似有些笑意问道,“伤口不能见风太久。” 经他这么一提醒,陶织沫立刻跪坐好,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了一下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动作虽不是很熟练,可也算不上生疏。 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他的伤口。她极为专注地为他包扎,纱布绕过他结实的肩膀的时候,她的呼吸轻轻呼洒在他脖间,微微有些发痒。 她的神情专注得,就像是一个在为丈夫更衣的贤良妻子,那么地温柔而顺从。 “好啦!大功告成!”她拍手欢呼道,他忙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待看见她的“杰作”时,忍不住皱了皱浓眉。 她居然给他打了个蝴蝶结! 他拉住结带,正欲扯开,却被她死死按住,“很好看啊!别拉别拉!”她难得的神采飞扬,又拾起他一旁的中衣,“快穿上穿上!外面风大别感冒了!” 他脸色有些阴沉,不过,看在她亲自帮他穿衣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地……从了吧。 不远处,采薇一脸哀思道:“姐,你说这二当家三番两次地欺负‘烟花’,主人真的没意见吗?”虽然不知道“烟花”是主人的什么人,但是能派上他们这么多精英埋伏在她身边的,那应该也是对主人很重要的人吧?关于她的事,主人可是不容有差池的。 暮雨沉思了下,“晚点我飞鸽传书给歧路大人,让他问下主人意思。你这边别轻举妄动。” “嗯嗯。”采薇连连点头,又有些好奇,“这个二当家,真的是末路大人本人?”这就是传说中最最神秘的末路大人? ☆、第27章 分道扬镳(二更) 暮雨看她一眼,“不然呢。” 采薇皱皱眉,和传闻中一点都不像! “可以了,我们走吧。”见莫忘南朝她们这个方向打了个手势,她们才让身后两个药店伙计装扮的人抬着担架匆匆出场。 “你们怎么才来啊!”陶织沫抱怨道,“刚刚……” “刚刚的事不必与她们说。”他压低嗓子,打断了她的话。 “为……”陶织沫正想问为什么,又转念一想,这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知道了对她们也没什么好处,也就住了口。 见陶织沫欲言又止,姐妹俩心知肚明,也没有多问。 没一会儿后,莫忘南便怡然自得地上了担架,任由两个伙计气喘吁吁地抬他回县城了。他姿势躺得慵懒随性,哪里像个病人了,若是去掉那个大胡子,倒像是个出来春游的风流公子哥儿。陶织沫几人跟在外面,反而像是几个随身小丫头了。 到了医馆后,大夫把了脉给他开了几副中药,叮嘱他好生休息,静养忽动。 陶织沫这边可愁了,她急事在身,偏生他不能上路。 再三斟酌后陶织沫决定让暮雨留下来照顾他,她和采薇二人先行上路。可是和他一商量,他却不同意了。 “和我一起走,可以让你事半功倍。若是你们二人上路,就算到了也只能在那里等着。没有我,你们见不到雍王。”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像是料定陶织沫会乖乖听他的话。 可是陶织沫偶尔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懒得理他,意思下叮嘱了几句便骑上马跑了。她才不要留下来等莫忘南,就算到了之后见不到阿辞,可是至少离他近一些了。只要能离他近一些她就满足了,到时候她会想办法的。 “暮雨,你怎么也来了?”跑到半路,陶织沫发现暮雨也追了上来。 “二当家说他不用人照顾,他晚点就跟上来。”暮雨道。 陶织沫皱眉,毕竟他的伤口是因为她才……未免心中有些愧疚,但一想到刚刚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心中的愧疚又散去了几分。再自我安慰了几下,心中便释怀了。 几人在路上断断续续走了七八日,才入了青州边境。 直到第二日,采薇才打探好,目前雍王住在知县府中。 只是经过先前的遇刺之事,如今知县府里外都有官兵围守,那些官兵皆是提高了十二分警惕。若是她们想要混进去,想是难于登天。 等等!为什么她要混进去?为什么她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去? 这么想着,陶织沫立刻就来到知县府前。果然,她还没踏上台阶,便有官兵抽剑拦住了她的去路,“什么人!” “我要见雍王,麻烦您通报一声,就说……”陶织沫想了想,真名她是报不得了,“沫沫要见他。”说真的,这么亲昵的小名说出来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沫沫?”那官兵皱了皱眉,“你身上也有什么物件可出示没有?” “我……”陶织沫摇了摇头,早知当初不将玉佩给阿难了。 “什么默默摸摸的?”一旁年长的官兵凑过来道,“王爷是你说见就见的?走走走,别杵在门口。” 陶织沫一听就火了,什么叫做默默摸摸?居然这般侮辱阿辞给她起的小名? “你!”陶织沫正想发火,身后的暮雨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她这才反应过来,忍住忍住,她最近怎么了,脾气这么暴躁的。嗯嗯,一定是葵水将至的缘故。 “还不走?还在这里瞎簸箕?是不是闲着没事干想去牢里住两天?”那年长的官兵有些不耐烦了。 “吴哥,这样不好吧?”原先那个官兵面色有些为难。 “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整日胡言乱语!”官兵轻蔑看了她一眼。 你你你!你大爷的!陶织沫心中怒骂,采薇和暮雨二人连忙将陶织沫拉了下去。 “你看他那个嘴脸,真的是!真的是!”陶织沫愤愤道。 “福公子你消消气,我们再想办法进去就是了。”采薇忙拍拍她的背。 “我看那个小哥儿是能说话的,等刚刚那个老的换班了,我们再想办法就是。”暮雨也安慰道。 第18节 “好好。”陶织沫连连点头。 暮雨与采薇二人相视一眼,怎么这福公子,性子也变了这么多。之前听说是沉稳内敛,低调柔和。可如今……小女儿心思尽现,可她们也不能说破,只有继续假装眼瞎了。 *** “阿辞!阿辞!阿辞!”陶织沫忽然睁眼醒来,却是被自己的叫喊声吵醒的。 “福公子,怎么了?”采薇匆匆推门进来。 陶织沫坐在床上,前胸后背已是出了大片的汗。 “没事!”她连忙拿过帷帽戴上,急急下床。她刚刚梦见,知县府挂出白幔了,好可怕好可怕。 “福公子,你去哪?” “我去知县府看一下。”陶织沫一出客栈门口,已是黄昏了,没想到睡个午觉把自己给睡梦魇了。 陶织沫正狂奔在大路上,突然一旁的小巷里急急跑出来一个人,冷不妨地与他狠狠撞到了一起。二人齐齐摔倒在地,也说不清是谁撞了谁。 陶织沫强忍着痛坐了起来,还没看清撞她的人,那人却嚎啕大哭了起来。 陶织沫定睛一看,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年纪约莫十七八岁,怎么还哭得……似乎有些不正常了。 没一会儿,巷口里有两个厨工模样的人追了过来,一把揪住他便往死里揍,“叫你来偷烧鸡!叫你来偷!” “别打脸!别打脸!”他连忙抱着头藏起脸。 “就打你的脸!”胖厨工从背后抓住他的双手,另一个厨工则对准他的脸猛揍。 “叫你以后还来!连偷了三天了!”二人边揍边骂,显然是积攒了几日的火气了。 陶织沫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拦住他们,“等等等等!你们别打了!” “这位小公子,你别管!”瘦厨工喘了口气道,“这个臭乞丐,给他馒头小菜不肯吃,天天来我们咸丰酒楼偷最上等的!前天偷了一只烧鸭!大前天还偷了半只烧鹅!一个臭乞丐吃得比富贵人家的大老爷儿嘴还刁!”说完,他撸了撸袖子,作势要再动手。 “算了算了,你们都打成这样了!”陶织沫忙拦住他们,“放过他吧放过他吧!”陶织沫见他已被揍得鼻青脸肿,有些于心不忍,忙从怀中掏出了二两银子,塞到厨工手上。这两个厨工这才罢手,胖厨工不解气,又狠狠踢了他一脚,啐道:“算你小子今天运气好!” 两个厨工走后,那乞丐还在捂着脸抽泣着。 “你没事吧?”陶织沫蹲了下来。 听到陶织沫的声音,他才打开了双手,露出一张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陶织沫看着都觉得疼,他哭诉道:“他们居然打我的脸!” 陶织沫有些无语,他又紧接着问道:“我的脸还好看吗?”他的眼睛,已经肿得像鸡蛋一样了,鼻子也歪了,满脸都是血,陶织沫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第二眼,可是他强撑起疼得咧嘴的眼皮,那仅露出的一条缝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似乎期待着她说些什么。 陶织沫觉得,仿佛她只要说出一声不好看,他就会生无可恋了。 “好看好看。”陶织沫只能说着违心的话。 “姐姐你人真好!”乞丐一下子就将她拥入了怀中。 陶织沫忙挣脱开他:“别胡说!我是男的!”且不说男女有别,这乞丐还全身脏兮兮的呢。 他委屈地瘪着嘴看着陶织沫,那幼儿般天真的神色让陶织沫一时之间甚至忘了刚刚拥住她的是一个将近成年男子般宽阔的胸膛。 陶织沫爬了起来,嘶,膝盖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动作一滞,想是刚刚摔到了。这个乞丐,刚刚朝她那一撞撞得格外凶狠,说出来她都觉得有点难堪,他的手肘巧不巧正好撞到了自己的胸口,痛死她了!偏偏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能揉。 见她要走,那乞丐也连忙站了起来,抓住了她。 “你干嘛!”陶织沫回头,却见这乞丐竟高出她一个头来,只是神色仍是痴傻,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整只的烧鸡来,撕下一只鸡腿,天真道:“给你,姐姐!” 见他这副模样,陶织沫的骂语也说不出口,只是没好气摆了摆手,“我不要!还有!我不是姐姐!” “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姐姐!”乞丐又放开嗓门哇哇大哭起来,使劲扯着她的袖子,让她走都走不了。 “你闭嘴啦!”陶织沫顿觉难堪,周围不少路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也不知是指点她与这个乞丐拉拉扯扯还是在怀疑她女扮男装了。 “姐姐姐姐!”乞丐边哭边大喊。 “你别喊了!”陶织沫也顾不得脏,连忙捂住他的嘴。可他还是挣扎得利害,陶织沫现在开始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只能软下语气道,“你怎样才能不喊?” 乞丐一听,真停了哭,又将自己手中的鸡腿举到她面前,“姐姐吃!” 陶织沫无奈接过,见陶织沫没吃,他的嘴又瘪了起来,眼见着他又要放声大哭了,陶织沫连忙将鸡腿塞入口中,他这才破涕为笑,捧起怀中的烧鸡大口吃了起来。 话说,这鸡腿味道还真不错,鸡皮酥脆,鸡肉嫩滑,外层似乎还抹了一层酸甜的梅子酱。 见他吃得津津有味,陶织沫又站了起来,想偷偷离开,可是他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又紧紧扯住了陶织沫的袖子。 天啊,他那只手抓完烧鸡满是油腻!陶织沫跟南宫辞跟久了,也是带着一点洁癖的,“你放开我,我有急事在身!我要走了!” “不走不走!姐姐陪我!”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许叫我姐姐!”陶织沫真是怒了!再让他这么叫下去,别人不怀疑也会怀疑了。 “姐姐不走!”说罢他一口咬住烧鸡,双手紧紧抱住了她。 “你放手啦!”陶织沫使劲挣扎,可是这乞丐力气还真的很大,将她紧紧擒住了,她忙道,“我不走我不走!可是你也不许再叫我姐姐了。” 听她这么一说,乞丐连忙松开了她,连连点头。 陶织沫松了一口气,开始静下心来,想想怎么甩掉他了。 ☆、第28章 四大杀神 这乞丐,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酸臭味,有的只是一股,像是在后厨里呆久了的柴火味,还混杂着一股浓浓的烧鸡香味。这味道,陶织沫不反感,也不喜欢。其实这个乞丐只是看起来有些邋遢,但实际并不脏。陶织沫忽然有些诧异自己心中冒出来的这个念头。 二人在巷口的石墩上坐着。 “你叫什么名字?”陶织沫问道。 他摇了摇头,半只烧鸡已经被他吃完了。 “你家里人呢?” 他仍是摇头。 “你爹娘呢?” 摇头。 “兄弟姐妹呢?” 他摇头,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了一句,陶织沫听不起。 “你有兄弟姐妹?”陶织沫忙问。 他有些呆滞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姐姐!姐姐!” “不许叫姐姐!以后叫哥哥,知道不?” 他摇头,陶织沫在他手臂上使劲掐了一下,他疼得直咧嘴。 陶织沫又凶狠警告道:“叫哥哥!知道不!” 他连忙点头。 唉!接下来,问什么这乞丐都是摇头,偶尔的回答也是答非所问,陶织沫有些烦躁起来。她几次想溜,都被这乞丐哭着抱大腿给抱了回来。 陶织沫只能翻着白眼坐在一旁,托腮看着这乞丐吃完了一整只烧鸡,还在舔手指。咦!有法子了,陶织沫心中有了主意,笑意忍不住浮上了脸,她放低声音轻问乞丐,“你口渴吗?” 这下,他点了点头。 “那、哥哥去给你买酒好不好?”陶织沫哄道。 他一脸天真地点头。 “好,那你乖乖在这里坐好,不要到处乱跑哦。哥哥买到酒就会回来,要是回来发现你不见了,哥哥就会生气的哦。” 他像只哈巴狗一样连连点头,乖乖抱着膝盖在石墩上蹲好。 果然,傻子的世界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去沟通!陶织沫终于甩开了这傻乞丐,心情大好,连忙朝知县府奔去。 还好,还好,知县府前还是有重兵把守,并没有挂出那梦中的白幔。陶织沫松了一大口气,像是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可是……她好想,好想进去看一下阿辞。 不知不觉地,她绕到了后院处。奇怪,后院这里怎么没人把守了?陶织沫东张西望,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朝后院大门走了去。 “我的冤家你怎么才来啊!”有女子媚嗲的声音突然从院里传来。 “老子想死你了!”一个猴急的男音响起,女子压低声音娇笑起来,想是被他抱住了。 “快快!去我房里,他们就回来了!”女子忙道。 这边,陶织沫也听到巷口处渐有说话声靠近,这、这怎么办?走?还是不走?她使劲推了推后门,可是门却从里面锁住了,她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围墙上有不少漏窗,可是太高了,而且那窗口太小,她也钻不进去。 正着急时,忽然瞄到墙角有一处狗洞! 她急急地便想钻,可是头上的帷帽一下子便撞在了洞口,她连忙取下帷帽,对折后抱在怀中。巷口的声音已是越来越近,她也顾不得了只一股脑儿钻了进去! 陶织沫一将脚收了进去,便听到了墙的那头传来了官兵们的说话声,好险好险!陶织沫连连拍着胸口。 这个院子,想是哪个姨娘的后院吧,还晾晒了一些女子的衣物。 陶织沫刚想入长廊,又抬脚转了回来。她如今这副模样,在府中行走多有不遍。不若…… 陶织沫想着,当即取了竹竿上晾晒着的衣物,绕到假山后换下,又将自己的衣物塞到假山洞中。当她从假山后出来时,已是女子的装扮了。 她似乎也是多年未曾着过女装了。这女装,似乎穿着大了一些,但也能凑和。 陶织沫迫不及待奔上了长廊,只是这长廊七弯八绕的,她也不知阿辞在哪,要是遇到了人,也不知作何解释。 见前方忽然有人来,她连忙躲入一旁的花丛中。 两个丫环端着饭菜经过,不时闲聊几句。 “我听小翠说雍王生得可好看了,美得不像话呢。” “要是我们能给雍王爷送饭就好了。” “雍王爷的饭哪轮得到我们送呀,他的饭菜全在他那院子里做好了。” “也是,我们都进不得……” 两个丫环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里,陶织沫也从花丛里冒了出来。 院子,他在哪个院子呢? 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拐角处又走来了一个小丫环,低着头,走得有些快。 陶织沫四处眺望,忙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头,躲在了柱子后面。 第19节 小丫环一经过,陶织沫立刻从背后打晕了她! 不对!打晕了她还怎么问她?陶织沫差点被自己蠢哭了,连忙拍她的脸,“你醒醒啊!醒醒啊!你知不知道雍王在哪里呀?” 可是无论她怎么拍,小丫环都已经晕死过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陶织沫忙将她拖到草丛中,又想着自己身上这身姨娘的衣裳实在不好在府中行走,又迅速和她换了衣裳,扮作一个小丫环的模样。 她学着小丫环的样子,低着头走路。 突然,迎面走来了两个巡查的侍卫,陶织沫心一惊,想躲起来已经晚了,他们已经瞧见她了,只能硬着头皮朝他们的方面走去,见到他们时,陶织沫低着头福了福身,那两个侍卫倒也没有怀疑她。 陶织沫经过后厨时,忽然被一个婆子唤住了,“小桃?” 陶织沫顿了一下,又返了回来,仍是低着头。 那婆子也是年纪有些大了,眼神不好使,“你是新来的小桃吧?” “是。”陶织沫低低道。 “你等会儿将你家主子这燕窝粥给她送去。”婆子说着,便回内厨里端了托盘出来。 陶织沫接过,福了福身便走。 “错了错了,这边!”婆子忙将她揪了回来,“香苑在这边呢,对了,你走到前面得绕一下,现在雍王爷住那儿,别惊扰了贵人。” “是……”陶织沫迟疑了下,又小声问道,“前面哪里得绕一下?” “傻了呀你!就竹林那里呀!” “是是!奴婢有点晕了,谢谢嬷嬷指点。奴婢告退了!”陶织沫连忙退下。 “唉!现在新来的丫环,记性真差!”婆子连连摇头。 果然,往前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了一片竹林,竹林里边,依稀能看到有不少侍卫守着。陶织沫心跳不禁有些快了起来,不知不觉便忘了婆子的提醒,经过了竹苑前。 “什么人!”竹林里有侍卫见她形迹有几分可疑,大步走了出来质问。 “奴婢小桃!要、要给主子送燕窝粥……”陶织沫一下子紧张得汗流浃背。 “小桃?你主子是谁?你是哪个院子的?”这侍卫生得一张方脸,眉宇之间十分凌厉,陶织沫也不敢看他。 “奴婢……奴婢是香苑的……”陶织沫咽了咽口水. “得了周辰,一个小丫环,别吓到人家。”又有一个圆脸侍卫从里面走了出来,拍了拍这方脸侍卫的肩膀,冲她笑道,“你下去吧。” “是是,谢谢官爷。”陶织沫连忙转身退下。 陶织沫不知,她官爷二字一出口,这两个侍卫就立刻对视了一眼。 这个丫环,不是府中的人。他们也不是府中的人,而府中的人也从来不会称他们为官爷…… “也许,只是新来的丫环……”圆脸侍卫吴巳道。 周辰冷瞪他一眼,吴巳叹了一口气,“那我跟上瞧瞧。” 吴巳正欲跟上,身后忽然有清淡的声音响起,“让她走。” 二人闻言立即转身,抱拳恭敬道:“未羊大人。” 这未羊年约二十,面白无须,一袭白袍,乍一看还觉得颇有几分书生的文弱气质,可是只有他的手下才会知道……他的手段之残忍!在他们心中,他根本就是恶魔的化身!可是偏偏,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意。 他们十二人,均是从千名杀手中脱颖而出的奇才,可是无一例外的,对这未羊大人皆是又敬又怕。 主人手下有四大杀神,这未羊大人便是其中之一。其中之二,是这未羊的双生弟弟亡羊,亡羊与他生得一模一样,若是未羊收起脸上的笑,几乎没人能辨别清他们二人,是以亡羊总是一袭黑衣,而且终日冷清着脸,不苟言笑,他们也从来没有人见他笑过。可是他们却都一致地觉得,那冷冰冰的从来都不笑的亡羊大人,比这爱笑的未羊大人,和善多了。 “我和你们两个说件事。”他微笑,面色十分柔和,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多么和善的主子。 吴巳和周辰皆禀住了呼吸凑了过去,他们毫不怀疑,这只比恶狼还狠的笑面羊会微笑着在下一刻扭断他们的脖子。 未羊在他们耳边轻轻交待了几句,声音很轻,只有他们才能听到。听完后,他们二人神情都缓和了一些,下意识地朝陶织沫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次未羊大人交待的任务,实在是莫名其妙得很呀。 ☆、第29章 峰回路转(二更) 陶织沫这边越走越快,可是也不知道这香苑在哪,只能随便乱窜了。 只是很快,她又被人叫住了。 “你谁呀?哪个院的?”叫住她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面上涂抹着胭脂,看装扮像是府里的姨娘,身后跟着两个丫环。只是看着陶织沫的眼神,却是十分不善。这是哪来的丫环,生得这副狐媚样,要是让老爷看见还得了。 “奴婢,”陶织沫咽了咽口水,“奴婢小桃,是香苑的。” “哧!”那女子嗤笑一声,“小桃?我怎么不知道我院子里又多了一个小桃?这是哪来的刺客吧!”女子神色立刻凌厉了起来,“还不快叫人把她抓起来!”其实,她是不是刺客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脸得毁掉才行! 陶织沫心想遭了!立刻就将托盘往女子身上一抛! “啊!”女子尖叫了起来,那整盅燕窝都泼洒到了她的身上。陶织沫手疾眼快,立刻就放倒了她身后两个柔柔弱弱的侍女,顿时几人乱成一片。 惨了惨了,只怕等下府里要大乱了!陶织沫此时此刻也顾不得找南宫辞了,只想尽快逃出府去,免得等下被人当场打死了。 她急急地拐了个弯,岂料狠狠撞入一人怀中。 陶织沫看也不看就想放倒那个人,谁知双手反而被他擒了住。 “是你!”陶织沫叫了起来,随后便被他捂住了嘴。见她闭了口,他一手提起她的腰,施起轻功,飞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陶织沫欣喜若狂,幸亏撞到了他。 “叫你等我,你偏不等。”他冷冷道。今日的他,仍是穿着一件黑色连帽斗篷,他戴上了帽子,连眼睛也挡住了。 “我、我着急嘛。”陶织沫有些不好意思,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没事吧?伤好了吧?”她刚刚,好像又狠狠撞了他胸口一下。 他没回答,很快,他便带她飞过了一片竹林,入了其中的竹苑。 “这是、这是阿辞住的地方吗?”她突然忍不住有些激动了起来。她还以为,她就要这样地走了,谁知道却能够峰回路转折了回来。 “阿辞?”他低声问,“阿辞是谁?” “这……”陶织沫一时语塞,阿辞,阿辞,她在心中唤过千万遍的名字,竟一时不留神说了出口,“不是,这是谁住的地方?”她装傻问。 “你不是要找雍王?”他反问。 “我……” 突然,有人过来了。他忙抱起她,飞身掠入其中一间竹屋。 可是不巧,那人偏偏往竹屋这里来了,他又拥住她,躲入衣柜中。 这衣柜本身就不大,又挂了一些衣服,他抱着陶织沫躲入后,衣柜门竟有些关不上。陶织沫不得已,只能拼命往后挤,他也抱住她往后压了一压。衣柜的门总算勉强合上了,可是她的后背同时也紧紧贴住了他的前胸。 二人紧紧相贴,几乎粘在了一起,没有一丝空隙。 陶织沫一下子便感觉自己笼罩在了一个陌生男子的气息下。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草味,有些清新,又带着几分冷清。可是他的怀抱,又偏生是炙热的。 而且他抱自己抱得这般紧,一只手紧紧地收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又环着她的肩膀。她微微仰起头,头顶便直接抵上了他的下巴,简直就是整个人都被他全方面包围住了。这动作,实在是太过亲密了! 就在她想挣扎的时候,却听到有人推开竹门的声音。听脚步声,似乎是有两个人。 一会儿后,又响起了椅子移动的声音,还有茶杯碰撞的声音…… 他们在喝茶! 吴巳和周辰二人相当无语,衣柜里那人躲也不躲好,别说他们内力超乎常人能听到她心跳如雷了,就算他们是普通的侍卫,只要不瞎也能看到那夹在柜缝上的裙摆吧。 只是二人,都充当聋子和瞎子,慢悠悠地喝起了茶。 过了许久,陶织沫心跳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可是,她能感觉到她整个耳朵都是发烫的。他的怀抱很宽厚,很温暖,而且将她这般紧紧抱住,竟让她莫明地有了一种安全感。就算是躲在这么漆黑的衣柜中,就算外面有要抓她的人,她都不怕。因为有他在,有他结实的怀抱……想到这,陶织沫的心就突然如小鹿般乱撞了起来! 天啊!她在做什么!她在发情?这怎么可能!她忽然想到南宫辞,赶紧睁大眼睛,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话说,这莫忘南不知他要是刮掉这胡子,会是什么模样呢? 不,阿辞,不知道他的伤势怎样了,有没有人在他身边仔细照顾他? 陶织沫的心来来回回纠结着,连莫忘南双臂将她收紧了些也没发现。 许是陶织沫这几年来常常侍弄花茶,如今身上倒带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浅而清。而且她身上有一股自带的体香,说不清是什么味,但让人闻着就觉得心里特别舒服。这股味道,是洗去花香味后的一股体香,在她脸上,脖间,发上,他都能闻到。他忍不住微微俯下了头,贪婪地闻着。 她的发,怎么这么香,她紧贴着他的身子,玲珑有致……他的脑海中忽然浮起了一些往昔的画面,凤目中不自主地闪过了一丝*。 如今软香温玉在怀,莫忘南第一次发现他的身子有些不自控起来。该死的,这个女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这般轻而易举地挑起了他的*。又怕被她发觉,他的下身不由得有些心虚地往后挪了挪。 真是郁闷!外面的人怎么喝个茶喝那么久,而且还一句话也不说!都只是静静地喝着茶,就在她好几次以为他们走了的时候,又蓦地响起了清脆的杯盖碰撞杯身的声音。 什么情况?陶织沫等得心急,忽而又觉得腰后有什么东西抵住了她。 这个莫忘南,腰间估计别了一把匕首,碍于外面有人在不好开口,她微微蹭了蹭身子,可是那匕首似乎又抵得多了些。 她皱皱眉,反正她手是有空的,忙轻轻抬起了手,往后一探……准确地绕到了腰后——抓住了那把匕首,几乎是同时,头上的莫忘南呼吸一滞。 陶织沫顿了一下,她碰到莫忘南的伤口了?可是,刚刚仿佛也只是她的错觉一般。陶织沫连忙将那匕首往旁边挪了挪,这匕首抵得她有些难受,总觉得咯得慌。 可是这一挪,反倒抵到了她腰窝上。什么东西嘛!陶织沫手还未用力,突然被莫忘南按住了肩膀,他将她抱得紧紧的,几乎将她的手夹在了腰后,动弹不得。 陶织沫不明所以,可是,手被他这样用力别着,肩膀扭得很痛啊,再这样坚持下去她感觉手都要脱臼了,陶织沫连忙使劲将手抽了出来,谁知抽得太过用力,一下子打到了柜壁,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撞击声。 几乎是同时,外面喝茶的两个人突然开始猛咳嗽,剧烈的咳嗽声似乎掩盖住了刚刚的声音。 陶织沫心中庆幸,可是——她的手好痛!打到木头了能不痛嘛!都怪那莫忘南。 没过了多久,那两人似乎离开了,陶织沫还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忙抬起头看着莫忘南,在黑暗中冲他眨了眨眼。 他只看到,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是夜里的星辰一般闪烁着。 “没人了吧?”陶织沫轻声问。 “嗯。”他应了一声。 陶织沫忙推开衣柜,跳了出来,大口地喘着气,憋死她了,挤在那么小的空间。 莫忘南紧接着也踏出了衣柜,理了理微皱的黑袍。 “我说你腰间能不能别藏那么多东西呀!”陶织沫抱怨道,之前放那些瓶瓶罐罐就算了,什么东西都往衣服里藏。 “藏……藏什么?”他有些不明白。 “匕首啊!”她下意识摸了摸腰后,“刚刚你那个匕首一直堵在我腰上!” 莫忘南面色微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对了!你看我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防身,你看你武艺这么高强,要不你把匕首送给我防身如何?”陶织沫眼巴巴看着他。 他微微别过脸,伸出手摸了摸眉毛,仍不说话。 第20节 “行不行嘛?”陶织沫揪了一下他的袖子。 “不行。”他终于开口冷道。 “小气!”陶织沫瘪了瘪嘴,她等下回去就去买一把匕首,以后也别在腰间做防身之用。 莫忘南沉默不语。 陶织沫偷偷溜到门边,借着门缝偷偷瞄了瞄,外面没人了呢。 “你知道阿……雍王在哪个房间吗?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目前她比较关心这个。 “你见他做什么?”他反问。 “我、我……”陶织沫慌乱摇头,她忽然开始心跳如雷。等一下,若她真的见到了他,她可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他? “现在的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所以我只能偷偷带你进来。”莫忘南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给我三天时间,到时,我带你光明正大地走进来。” “真的吗?”陶织沫似有些难以置信。 他微微皱眉,似因她在质疑他。 “可是,能不能让我见见他,看他一眼就好。”陶织沫卑微乞求道。她只要看他一眼,悄悄看他一眼,看到他好好的,她就心满意足了。 他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她欣喜若狂。 很快,他便抱着她从窗口跃了出去,几个跳跃后来到一间竹屋外。借着竹林的掩护,二人立在竹窗前。 屋内那个长身玉立的背影,陶织沫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阿辞,她的阿辞,只一眼,她便泪如泉涌,连忙紧紧咬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几年来的思念呀,前生今世的情缘,叫她怎能不动情? 阿辞,阿辞,转过来,转过来,让我看你一眼,她在心中疯狂呐喊。 他似有感应似的,忽然转过了身子,朝窗户这边走了过来。 ☆、第30章 再三欺压 陶织沫感觉整个人都窒息了。 这张脸,绝美的容颜,一如记忆中的那般,只是褪去了原有的几分稚气,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成熟的男子气概。 陶织沫的心又揪住了,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不过,不过还能走,应该伤得不重,毒应该也解了吧? 那一双冷漠的凤目,还有微抿的薄唇,他仍是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他眼里的笑意了,那唇,再也不会对她笑,开口唤她沫沫了。 他缓缓地朝她走来了,许是因着这几日卧病在床,他身着一身宽松的月色长袍,半束着墨色长发,有些随性,走起路来长袍墨发随风飞扬,颇有几分仙人之姿。可是他的面色,又带了几分冷郁,包括那眼神,都是阴寒的。他不快乐,他很不快乐,她感觉得到。 他和少年时不一样了,完完全全地不一样了。也是,经历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可是,他也与记忆中成年后的他有了些不同,似乎是,更加地阴沉了。 以前的他,即便是与她相决绝,也是带有几分生机意气的。可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失了生机的人,他是怎么了?是因为生病了吗? 他走到窗前的几案前,停了下来,只是取了桌上一物,便转身回去了。 陶织沫这边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很快便湿了一片衣襟。 身后的莫忘南皱了皱眉,他只知道,他不喜欢,很不喜欢看她这样,不喜欢看她因为别的男人而哭泣。哪怕那个人,是他…… 他迅速地抱起她,离开了竹苑。 出了县令府,来到一个空僻的巷口后他才将她放了下来。可是她还是哭,哭个不停。他的胸前,已经湿了一大片。她的眼泪,怎么能这么多。 他静静倚在墙上,只是看着她。他很想看明白她的眼泪,想知道她是为什么哭。 直到夜幕完全降临,她还在哭。 “别哭了。”他轻声道。 她勉强收起了哭,可仍是不断抽泣着,这样子,似乎比哭还难受。 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拉过她,拥入他怀中。 “为什么哭。” 陶织沫也不知道,但她就是、就是停不下来。她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可是却只能这么远远地看着他。 她忍不住回想起她与他过往的一幕幕,年少的一幕幕,甚至于后来互相伤害的一幕幕,这些,都深深存在她的脑海中。幸福的,快乐的,难过的,痛苦的……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的记性可以这么好。 在她的啜泣中,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滴,两滴……又滴在了他的帽沿上。豆大的雨滴不断从天上落下,看这雨势,很快就会变成倾盆大雨了。 “下雨了,回去吧。”他道。 陶织沫微扯了一下他的长袍,她想淋雨,可是忽然想到他身上还有伤口,也不知伤口好了没有,便又松了手。 他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她惊叫了一声。 可是一对上他的眼,她便紧紧地闭上了嘴,一想到自己哭了这么长时间,便觉得十分丢人,而且眼睛肯定也肿得像核桃一样了,又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他跃上屋顶,陶织沫忙抱紧了他,头也不自控地埋在了他胸前。不抱紧点,可是会掉下去的。 他没有说话,可是却很满意她此时此刻的乖顺。她很轻盈,他抱起来几乎不怎么费力,以他的体力,可以抱着她一整天地来去自如。 他没有将陶织沫抱回客栈,而是将她带到了一个精致的四合院。莫忘南说,这是长风镖局的一个据点。 “我让人给你送洗澡水进来。”他虽然替她挡了不少雨,可是因他是迎着风来的,她身上也被雨打湿了不少,还是洗个热水澡暖一下身子好。 很快,便有两个利索的家丁抬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浴桶进来,紧接着又有两个丫环送上了合适的衣物,还有一碗姜汤。 陶织沫沐浴完,慵懒地半倚在床上。她将头也洗了,此时披散着半干的长发,五指时不时穿过长发,静静梳理着,倾耳听着窗外的狂风暴雨。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得有些失了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莫忘南已经立在她床前了。 想他也是刚沐浴完,身上穿着松垮的黑袍,隐约露出结实的胸膛。 陶织沫大吃一惊,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此刻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忙整个人躲进被子里,抱着被子冷声质问,“你进来怎么也不敲门?” 他无奈道:“我敲了。”只不过,雨声太大了。 “你!没听到!”陶织沫有些愤怒,“大晚上的,男女授受不亲!你还不快出去!”就算有事找她,也要等她穿戴整齐吧。她如今这副模样,穿着中衣,又披散着长发,不应当是他能看到的。 “福公子不是男儿身吗?”他调笑道。 真是的!又恢复了这副痞痞的模样!这个莫忘南,是不是有人格分裂啊!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深沉稳重的模样。可是在她面前,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难得正经起来的模样,倒也有一二魅力,可是如今他这副模样,陶织沫只想揍他。 “你再不出去我就叫人了!” “可是,”他认真道,“这里都是我的人。” “你到底想怎样?”他该不会、该不会……陶织沫立刻紧紧抱紧了自己,难怪让她洗澡!这是让她洗干净羊入虎口啊!“你要是敢、要是敢、敢对我怎样……我、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可是,自己根本就打不过他!怎么办! 他忍不住失笑,朝她靠拢了过去,低声道:“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说着,他的一只膝盖已经跪上了床,人也朝她倾斜了过去。 “混蛋!”陶织沫一只脚从被中踢了出来,可是却被他一只手就擒住了,她小巧的光溜溜的脚丫在他手心中显得十分精致。不等她收回脚,他便整个人欺身而上,隔着被子压住了她。 本来,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心思,可是见她这副可爱的模样,他竟也有些心动起来了。 “你!”陶织沫伸手想打他,又被他稳稳擒住,确实,他们二人实力悬殊太大。 眼看着陶织沫眼泪又要出来了,他连忙开口道:“我有即墨难的消息了。”这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他不愿意再看见眼泪了。 “真的?”许是眼睛里有泪花,她的眸子闪烁如星辰,刺得他有些不舒服。 “他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陶织沫着急,立刻想起身,可仍是被他压得死死的。许是他双手手肘仍撑着身子,并没有将多少力压在她身上,陶织沫不觉得他身子沉重。 “他们在驿馆休息的时候,他突然消失了。”他看着她,“你知道有什么人救了他?” “有人救了他吗?” 她的眸中,有难掩的欣喜。 “嗯。不知道是什么人。”他冷淡道。 陶织沫沉思了一下,会不会是他爷爷?毕竟他爷爷,在京中还是有一些势力的。或者……是他伯父?他伯父行医在外云游数十年,也救过不少江湖上的人…… “对了,那个、他……雍王他没事了吗?”她忍不住问道。今天看他已经能自如走动了,他也许并没有传闻中伤得那么重。 “他的毒,昨日解了。楼兰人解的。” “楼兰人?” “嗯,楼兰公主。” 他一说到楼兰公主,陶织沫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一年多前那支从大漠里来的驼队。那样风华绝代的一个女子,说是公主也不为过吧。 正沉思间,忽而觉察到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庞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仍被他压在身下! “你!你放开我!让我起来!”她挣扎着,气息呼洒在他脸上,吐气如兰。 她身上那清雅的花香,让他忍不住喉结一动。 “你的心上人,究竟是谁?你喜欢即墨难,还是喜欢雍王?你与雍王,是早已相识的吧?” 陶织沫呼吸一窒,他、他知道她喜欢雍王?也是,他外表粗犷,实则心细如尘,她终是欺瞒不过。 她的心上人,除了阿辞还会有谁呢?若她真的见到了他,应当说些什么呢?有些话,有些解释,到了如今,已经说不出口了。 “我追求你可好?”他忽然轻声问。 “啊?”陶织沫吓了一大跳,又觉得自己反应似乎有些激烈了。可是,他问得也未免太突然了。 她的眸中,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但很快,她又有些愠怒起来,这个莫忘南,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做出无视的举动,她会喜欢他才怪! “不好!”她使劲推开他,“如你所说,我已经有了心上人!而且,我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他顺着她的力道起了身,看着她,并不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反而有些愉悦地看着她。 “我和你说,如果你真喜欢一个人,你不应该这么强取豪夺!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尊重她,我非常不喜欢你这样子。我知道你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是怎么说都是男女有别……”陶织沫将这段时日压抑在心中的不平滔滔道来,可是却在莫忘南饶有兴致的目光下越说越小声。 莫忘南这副神情,怎么看都像是大灰狼在看着待宰的小羊羔。 ☆、第31章 他们骗我(二更) 他的眼神看得陶织沫浑身不自在,最后乖乖闭了嘴,将他逐了出去。 第21节 陶织沫第二日醒来时,天已大亮,昨夜下了一夜的暴雨,推开窗户,院子被洗刷得一干二净。 陶织沫用完早膳后,仍是不见莫忘南,陶织沫摇头,这个人呀,不仅性格反复无常,而且终日神龙见首不见尾。 昨夜没回去,都不知道采薇他们担心成什么样了。陶织沫唤来管家,想让他派个人去客栈说一下,可是管家却说昨夜已经去通知了。 昨夜?看来莫忘南还真是蛮细心的。只是一想到昨夜那么大的雨,想必被唤去的家丁也不好受。 话说,今年还没下过这么大的暴雨呢。 饶是像她不怕雷雨夜的,可是昨夜睡的时候仍是惊醒了几次。那闪电太可怕了,电光透过窗棂,几乎将屋内照成白日,轰隆的巨吼声就像是在头顶劈开似的。 想必昨夜很多小孩子都没睡好吧,她忽然想起小长欢。小长欢可怕打雷了,每次打雷都要她捂着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她忽然想起了昨日纠缠着自己的痴傻儿,也不知道他怎样了。不知道他住的是哪个破庙,能否挡雨摭风? 陶织沫拍拍头,怎么关心起他来了,她与他,也不过仅有一面之缘。 虽然莫忘南说三日后带她光明正大走入县令府,可是现在的她又开始焦虑不安起来。她说出去走走,一不小心又往县令府的方向走去了。 她只要在县令府周围绕一绕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心安了。 在去县令府的路上,经过昨日被那傻乞儿撞到的巷口时,却发现巷口处围了一群人。陶织沫一向对这些围观之事没什么兴趣,便绕道走开了。 在县令府附近绕了一二圈,就引起了官兵的注意,陶织沫不敢再多呆,连忙撤退,准备下午换身行当再来。 途经巷口时,原先围着的人群已经散了不少,只有三两个婆子围着,不停说着话。 “都烧成这样了,不会出人命吧!” “唉,让大夫来看过了,药不肯喝,衣服湿答答的,也不肯换!要不……咱们报官吧!虽然是个傻子但多少是条人命呀!” 陶织沫刚开始听着脚步便有些迟疑了,在听到傻子时心突然一沉,不会是……不会是昨天那个傻子吧? 她连忙退了回去,巷口被婆子肥胖的身子挡住了大半,陶织沫从婆子身边绕了过去,便见到石墩上有个人,裹着一床破旧的棉被。 陶织沫连忙蹲下,拨开了棉被! 她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真的是昨日那个傻子!只是,全身潮湿得利害,头发也捂得湿热了,那张脸,似乎比昨日更肿了,左眼已经睁不开了,右眼勉强能睁开一条缝。 见到有人来,他连忙伸出双手紧紧抓住石头,孩子般倔强喊道:“不走不走!” 陶织沫急道:“为什么不走!怎么不去看大夫!为什么在这里!”她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昨夜那么大的暴雨,他一直没离开吗?千万、千万不要说是等她! 她昨日的谎言,实在是太过分了! ——好,那你乖乖在这里坐好,不要到处乱跑哦。哥哥买到酒就会回来,要是回来发现你不见了,哥哥就会生气的哦。 傻乞儿听到她的声音,明显一怔,紧接着便抬起了头,拼命想睁大眼睛,却是疼得直咧嘴,待好不容易看清她时,立刻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姐姐哥哥你回来了!你去了好久!” 他激动地想起来,却是整个人裹着棉被滚了下来,一下子疼得嗷嗷叫。 陶织沫连忙将他从棉被中解救出来,可是他整个身子的衣服都是湿的,只是被捂热了。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姐姐哥哥!你的酒呢!你不是说给我带酒!” “你!”陶织沫又内疚又生气,连忙抓起他的手,“快跟我去看大夫!” 不止是脸,连手都是烫得利害!都能煮鸡蛋了! “姐姐哥哥,不看大夫!不吃药!不吃!”他连连摆手。 “你生病了!必须得看大夫!” 许是陶织沫强硬的态度吓到了他,他又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跌在地上直踢脚。 “这位小哥!”一旁看了许久的婆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是你家的吧?赶紧带回去看大夫吧!” “是啊是啊!”旁边的婆子附和道,“虽然是傻子,可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人,可不能再随便乱丢了!还被人打成这样!太可怜了!好歹一条人命!今后再这样可是要下地狱的!” 陶织沫头都两个大了,可是她也知道这个傻乞儿性子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能蹲下身子,柔声哄道:“哥哥带你去吃烧鸡好不好?” 他一听连连点头,紧接着,又抓住了陶织沫,眯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姐姐哥哥,你和昨天长得不一样了?” “不一样?” “是!你好像变扁了!” “还吃不吃烧鸡了!”陶织沫佯怒。 “要吃要吃!” 见陶织沫走了,他连忙跟上,可是一转身就撞到了墙壁,一抬脚又踢到了石墩!一下子痛得呱呱乱叫,满地打滚。 陶织沫没法,只能抓住他的手带他往医馆跑。二人便这样手拉手招摇过市了。 等到了医馆,就由不得他了,绑也要绑着他把药吃了。 他自是挣扎得利害,伤口不少都发炎红肿了,也不肯让大夫包扎处理,还将大夫的眼睛都打肿了! 最后陶织沫终于发飙了,怒吼道:“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这句话像是一句咒语,他顿时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像是个听话的木偶一般,乖乖地任由大夫药童处理伤口,许是伤口太疼,时不时呱呱叫上两声,可是却没有再反抗了。 包扎好伤口后,又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刚开始还不肯喝,硬是要烧鸡,后面陶织沫骗他说这是香菇滑鸡粥,烧鸡都在里面了,他这才开开心心地喝完了。 只是到吃药的时候,紧紧抿着唇,怎么也不肯张口了。 “乖乖,听话把药吃了。”陶织沫见他先前听话得紧,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就如同先前对待小长欢一般。 他摇头,仍是紧紧抿着唇。如果可以,现在的他一定宁愿把嘴巴缝起来,也不想吃药。 ——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哦。这句话陶织沫本想再说一遍,但又担心说多了没用。要是哄得动,当然是用哄的,威胁的话说多了总会失效的。 “乖,吃完药哥哥给你吃糖好不好?冰糖葫芦?麦芽糖?糖画儿?” “姐姐哥哥骗人!我要烧鸡!鸡腿!一大只大烧鸡!”他还伸出双手比了一下,一下子将陶织沫逗乐了,这么大,估计是火□□! “乖~烧鸡那只鸡还是鸡蛋呢,要等母鸡孵出来长大了才能吃哦。”陶织沫耐着性子哄着。 “真的吗?那蛋呢?”他毫不怀疑,连忙问道。 “母鸡在孵啊!等你吃完这药,哥哥就买糖给你吃。睡醒了,我们就去找小鸡好不好?” “好。” 陶织沫没想到自己瞎扯的这些狗皮不通的话竟是哄住了他。他一口气就喝完了一整碗药,却是苦得直吐舌头。陶织沫也没骗他,很快就叫了药童出去买糖给他吃,他含着糖,含着含着就睡着了。 睡着后的他,安静得像个婴儿,如果脸面没有肿成这样的话,那他的脸应该也如孩童般天真吧。 陶织沫忍不住叹了口气,折腾了这么久,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了,她肚子也饿得咕噜直叫,趁他熟睡,赶紧跑出去吃了个面。 吃完面又赶回来医馆看他,一摸额头,还没退烧呢,又在一旁守了一个下午。直到天边被夕阳染红,这傻乞儿的烧才退了,陶织沫也就松了口气。 想着回客栈找采薇她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他。可是又怕他醒来后见不到她要闹腾,便轻轻叫唤了他几声,见他睡得熟,陶织沫连忙往客栈方向跑去。她要速战速决。 陶织沫没想到的是,她刚一离开,那傻乞儿就有感应似的睁眼醒了过来,没见到她人,几乎将整个医馆都拆了! 等她带着暮雨采薇回来时,医馆的招牌已经松垮地挂在门楣上,欲掉不掉。里面传来杀猪般的叫喊声,有药童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陶织沫眉毛一跳,不会是……傻乞儿的“杰作”吧。 陶织沫直摇头,她足足赔了将近一百两白银啊!不心痛是假的!再晚来一步,估计他都放火把这条街给烧了! 打他吧?可是他全身都是伤,脸上更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对了!耳朵!正想揪他耳朵,他却又一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模样,乖乖蹲在地上。 那张脸,明明肿得和猪头一样,已经辩不清面目了,可是陶织沫偏生能看到他满脸的委屈。 最后伸出去的手竟是改成在他头上摸了摸,似是安慰。 陶织沫俯下身子,蹲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眼,“为什么要打人?” “他们骗我。” “骗你什么?” ☆、第32章 风度奇佳 “他们说姐姐哥哥很快就回来了。可是姐姐哥哥都没回来。” “哥哥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可是你没有很快。”他说完,委屈地瘪了瘪嘴,低下了头。 陶织沫无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随便打人知道吗?你生病了,他们给你看病,给你熬药。你受伤了,他们给你包扎伤口,他们帮助了你,你没有感谢他们,反而打了他们一顿,拆了他们的房屋,这样是不对的。” 他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做错了事情就要道歉,你去跟哥哥他们道歉,好不好。” “好。”他毫不犹豫点头了。 等陶织沫将他带到大夫和药童面前的时候,他们都条件反射地有些害怕,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两步,或者是挡住了脸。这个傻子别看是个傻子,打起人来下手可狠了,他们药馆里还有两个打手,都被他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陶织沫很快表明了来意,见傻乞儿仍无反应,她提醒了下:“道歉。” 可是傻乞儿仍是没有反应,只是很乖巧地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 陶织沫讪笑了一下,扯了扯他的袖子,低低道:“道歉。” “道歉。”傻乞儿看着她说。 陶织沫面色有些不愉快,耐着性子说:“跟他们道歉。” “什么是道歉?”傻乞儿有些迷惑起来。 陶织沫顿时觉得心中有口气上不来,喘息着。 “算了算了,”医馆大夫道,“此事就此了结。现在店里很乱,我们还要整顿一下,明日好开张。” 这么明显的逐客之意,陶织沫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只能带着他灰溜溜地跑出门口。 “福公子,好了吗?”一出门口,采薇便迎了上来。 陶织沫无奈摇了摇头。 暮雨看了一眼,傻乞儿像尾巴一样紧紧在跟在陶织沫身后歪头歪脑的,暮雨看了陶织沫一眼便往外走去。陶织沫意会,跟上暮雨,这傻乞儿见陶织沫一走,连忙紧跟上,又被采薇拦了下来,“公子又没走远,你急什么!” 见陶织沫离得不远,只是跑去和暮雨说悄悄话了,他也不敢追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第22节 “福公子,县城这里有个养济院,专门收留这些残障人,我已经联系好了,今日就可以将他送过去。那里有吃有住,我看了一下,环境还可以。” 听暮雨这么一说,陶织沫心中顿时有些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放心不下,也不想将这个傻乞儿交到养济院这样的地方。可是,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她们总不可能带着他到处跑吧。 他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也只有养济院这样的地方肯收留他了。 陶织沫神情有些怏怏不乐,“知道了,只是……” “姐姐哥哥!”采薇这边已经拦不住,让他跑了过来,他紧紧揪住陶织沫的袖子,“我好饿,我们什么时候吃烧鸡啊,烧鸡长大了没啊!” 他明明高出陶织沫一个头都不止,却是这副小孩子模样,又问得一脸天真。这让陶织沫推开他也不是,不推开他也不是。 “是啊,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她看了暮雨一眼,道,“明日再说吧。” 今日这么一折腾,已经天黑了,陶织沫自己也还没吃晚饭,只能带了他先回客栈吃食。 他病未痊愈,陶织沫让小二上的都是一些清淡的饮食。 他似是吃得十分委屈,一脸明明很不好吃却怎样都要吃下去的模样。想是胃口不太好,只吃了一碗饭。 饭吃完后,采薇也买了两套干净的衣物回来,很快便让小二将他带下去洗漱了。 陶织沫这边洗漱好后回房后,便见自己房前靠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一身蓝袍,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 只是待他转过脸来,陶织沫欣赏的神色立刻就僵住了,满脸鼻青脸肿!而且,似乎还有些眼熟! 未待她反应过来,这男子已经蹦蹦跳跳跑了进来,紧紧挽着她的手,“姐姐哥哥!” 她就说!她就说!这男子长身玉立,乍一看风度奇佳,偏偏那站姿好生怪异! “姐姐哥哥!我肚子饿了!” 陶织沫嘴角一抽,不是才刚吃饱! “我要吃琉璃糕!” “什么琉璃糕?”陶织沫皱眉,这糕点名字听起来好像不便宜。 “就是琉璃糕啊!” 陶织沫推开门进去,他后脚跟了进来,门也不关上。 陶织沫正想把门关上,又想到男女有别,也就由着大门打开了。 “咦?有吃的?”他一进来,眼睛便盯上了桌上的糕点,便抓起了一块桂花糕,只是吃了一下就吐了出来,喷得满地都是,“太干了!不好吃!” 陶织沫摇头,只能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他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冷了!” 陶织沫双手渐握成拳,只是,他似乎感觉不到陶织沫的“杀意”,一屁股就坐到了凳子上,托腮看着陶织沫。 “原来你在这儿!”采薇立刻踏门而入,“可让我好找!你又说你肚子饿,我刚下去给你买吃的,一回来你人就不见了!” 采薇一将买回来的点心放下,他便递了一壶茶过来。 采薇一怔,见他这么懂事面色也放软了下来,“我不渴。” “冷了。”他道。 “什么?” “冷了,你去换水啊!”他不明白地看着采薇,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这么笨!一点都不自觉! “你!”采薇气得瞪着他。 陶织沫忙按住她,“换一壶水吧,我也口渴了。”她刚沐浴完,有些口渴,见采薇被他气成这样,忽然觉得刚刚的气也消了。不过一个心智不全的人,她和他计较些什么呢。 采薇跺了跺脚,冲他哼了一声便抱起茶壶跑了出去。 他已经掀开竹篮上面掩着的布了,里面有两份糕点,还有一小碗百果粥。 他忙将百果粥拿了出来,只是吃了两口,就有些不开心,“太甜了。”又看了陶织沫一眼,“姐姐哥哥吃吗?” 陶织沫一翻白眼,你不想吃的就给我吃,还要我吃你的口水? “我不要。”陶织沫在他旁边坐下,“你以后,不要吃姐姐哥哥了,就叫哥哥。”陶织沫话一落音又觉不妥,他年纪明明比自己还长几岁,便又道,“也别叫哥哥了,叫我福公子。” “福,公子?”他抓起袖子擦了擦嘴。 “对,要叫福公子。以后你要是叫别的,我就不应你。”陶织沫如是道。 他摇摇头,“福公子不好听,我不要!” “那、那你想叫什么?”陶织沫没好气地说,见竹篮里有红豆饼和绿豆饼,她抓了一小个绿豆饼来吃。 他冥思苦想了一阵,突然叫道:“娘子!” “噗!”陶织沫口中的绿豆饼立刻就喷了他满脸! “咳咳……”陶织沫咳得不停,他整个人呆若木鸡地看着陶织沫,似乎难以相信陶织沫就这样喷了他一脸,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伸出手往自己脸上拨了拨,嘴角上还有一些绿豆糕末,他手指点了一点,往口中尝了尝。 “你!”陶织沫刚想冲他喊声闭嘴,见了他这动作,却有种被人调戏了的感觉,忙抓住他的手,从袖中掏出手帕,将他的脸擦干净。 因着心中有气,她下手不轻,也不避讳他的伤口。他吃痛,脸往后退了退,陶织沫再用力,忍不住使劲对准他的伤口戳了一下。 “嗷呜!”他叫了起来,却又不敢再往后躲了。陶织沫这才消气,瞪着他道:“以后再让我听到你叫娘子这两个字……我就、我就……”陶织沫看了一眼他吃的百果粥,凶狠道,“我就拿个勺子把你眼睛挖下来!” 他一听,连忙双眼捂住了眼睛。见陶织沫久久不说话,又悄悄松开手,从指缝偷瞄他。 “以后就叫福公子,听到没有?” 他委屈,不说话。 息怒,息怒,陶织沫连连做着深呼吸。 “你说,你想叫什么?”她沉下性子,耐心发问。 “娘……”他刚开口,陶织沫便轻轻拿捏住了百果粥里的勺子,轻轻拨弄着还冒着热气的粥。他的话,立刻就卡在了嗓子里。 “阿福。”他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陶织沫肩膀一颤。忍住,忍住,这个客栈后院有一条很乖顺的大黄狗,就叫阿福。 “不行!”她还要在这个客栈住的! 他有些胆怯地看了她一眼,想了一想,歪头道:“苜蓿。” “什么?” “苜蓿。”他难得的神色坚定,这一刻,陶织沫甚至觉得,他眸色清明得如同一个正常人。 “为什么?” 他神色很快迷茫了起来,又摇摇头,“苜蓿。”说着,竟一下子将她抱住了。 “喂!”陶织沫忙挣扎,可是他却将陶织沫抱得紧紧的。他的身上,有一股成熟男子的气息。陶织沫此时才深深意识到,他是个成年的男子。 “苜蓿……”他喃喃喊到,陶织沫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他的忧伤,更是莫名其妙地,停止了挣扎。 突然,她意识到,门口有人…… 小二呆呆地站在门口,见陶织沫看过来,连忙摆手,“我什么都没看到!”还很自觉地给他们二人关上了门! 原来!原来!就说这个小公子看着有点娘!原来如此啊! “好啦!以后不许抱我!”陶织沫忙挣扎开来警告道,突然看着他,这才想到,她们从未问过他的名字,连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33章 送养济院(二更) 他直摇头。 唉,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陶织沫询问他的意见。 他连连点头,乖顺得……像一条狗。如果有这么,好看的狗的话。不知道他的脸消肿了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容颜?陶织沫直觉告诉她,他会好看得不像话。 比如,像阿辞那样。 但很快又摇了摇头,阿辞名列帝都七大美男之首。也不知第二名,与他差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了楼兰公主。昨夜被那个莫忘南匆匆一句话带过,她也没来得及细问。楼兰公主传说是楼兰第一美人,可是,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又救了阿辞? 公主来到异国,一般目的都是——和亲!!!!不会是要——嫁给阿辞吧?救了他,然后阿辞就以身相许! 一想到这个想法,陶织沫立刻张开嘴巴紧紧咬住了五指!对,是了,公主都是和亲的,太子都是要被刺杀的,然后那些皇子什么都是要被送来做质子的! 怎么办怎么办!阿辞不会今生不娶陶织锦,可是却要娶楼兰公主了吧?陶织沫眼皮直跳,仿佛已经看到他们成亲的画面了。 “苜蓿!”见陶织沫这副失神的模样,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猛摇。 陶织沫几乎快被他摇得脑震荡了! “放开福公子!”暮雨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立刻就冲了过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可是他却缩了一下身子,反而将暮雨推了一下。 他力道似乎十分轻柔,但暮雨却连连后退了几步,惊道:“你会武!” 要知道,她的武功不弱,这个傻子刚刚不仅躲过了她的擒拿,反而借力使力推了她一掌。 陶织沫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肩膀都给他摇散架了!这会一听暮雨说他会武,似乎也相信了两分,不然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不过,听说傻子力气大! “你会武功?”陶织沫抓住他问道。唉,他肩膀怎么这么宽,刚刚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时候,感觉就像抓着一只小鸡。 “什么是武功?能吃吗?甜的酸的?”他天真问道,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陶织沫摇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傻子。 暮雨却对他警觉了起来,她先前居然被他骗过了!这个傻子,就算他是真的傻,那他之前肯定也会武功!是她疏忽了,这个傻子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她应该先让人查一下他的身份才是。就算他是个傻子,也不可能凭空出现。 可是让暮雨十分无奈的是,这个傻子,还真的就是凭空出现的。他约莫七八日前来到此处,而且虽然是个傻子,也挨了不少打,却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事。 而且,他还专挑好吃极品的吃,醉香楼的脆皮烧鹅、慕烟馆的三声凤凰……偷的都是顶尖酒楼的顶尖菜。这个傻子绝对会武,不然不可能偷得到那么多好吃的! “姐!”采薇匆忙踏了进来。 “怎么了?”见她孤身一人,暮雨忙问,“你不是跟着福公子吗?她人呢?”今天中午吃完饭,那个傻子就缠着福公子上街了。 “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 第23节 “那个傻子抓着福公子一直跑,人一多就跑丢了!”采薇惭愧,她姐昨晚明明交待过,这个傻子不是普通人,她今天明明是紧跟着的,谁知道还是被他甩掉了! 而且昨夜,那个傻子半夜不睡觉,跑到福公子房间,在福公子床边盯了她整整一个时辰!亏得他没做些什么!若他敢做些什么,她可不管会不会吵醒福公子,肯定把他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陶织沫可不知道,自己昨晚半夜睡觉的人有个人蹲在她床边整整看了她一个时辰。要是半夜睁眼醒来看到,她肯定会吓疯了。 这个时候的她,嘴里塞着冰糖葫芦,左手拿着糖画儿,右手拿着拨浪鼓,简直毫无形象可言。 还不是被几秋给逼的! 几秋是谁,傻乞儿咯。陶织沫觉得自己算对得起他的了,他虐了她千百遍,她没有给他起个什么大黄,旺财的名字,反而起了个微微有点附庸风雅的名字。 “几秋!”陶织沫大吼一声。 “苜蓿!”他从后面追上来,刹车不急轻轻撞了她一下。 陶织沫无奈,好几次她都以为他走丢了,可是只要她喊一声,他立刻就会从前后左右蹦出来,看来想甩掉他都很难。 其实,今日她是准备将他带到养济院去的。只是心中有愧,便陪着他玩了半日。现在已经黄昏了……说不定养济院已经关门了,要不然,带他吃完饭再去看下。若是关门了,便明天再送他来吧。 陶织沫心中有些不好受,像是要遗弃自己的孩子一样。 陶织沫带他吃了香喷喷的炸酱面,便见他吃得满脸都是。也不知道到了养济院,会不会有人帮他擦嘴巴。要不,还是明天再来吧。 陶织沫想着,又将他带回了客栈。 她保证,明天,明天一定将他送走。因为明晚莫忘南就回来了,后天一早就会带她去见阿辞了。明天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将他送过去的。 次日中午,陶织沫终于将几秋半哄半骗地送去了养济院,心中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又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这日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地,依稀觉得床尾蹲着一个黑影。 这个黑影,渐渐移至床头…… 陶织沫忽然睁开眼,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青肿的脸! “啊!”陶织沫尖叫起来! “啊!”他也跟着尖叫起来! 几乎是同时,“呯”地一声有人踢门而入,这一脚力道十足,门直接脱离了门框。来人一道掌风刮过,陶织沫只看到几秋东躲西藏的,十几招后,几秋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几秋!”陶织沫顾不及披衣,连忙跑下床来,将他扶起来。 莫忘南迅速将她抓了起来,陶织沫一下子便落入他怀中,还没站稳就感觉一件温暖的披衣落在肩上,将她紧紧包裹了起来。 莫忘南面色不悦,冷冷道,“我记得两日前还有人说过男女有别的。” 陶织沫脸一红,忙紧紧裹住了披风,又蹲下将奄奄一息的几秋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几秋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死不了。”莫忘南冷道。这个傻子,当真会武,虽然武功有些凌乱,但能在他手上与他过上十几招的,又岂会是一般人。 “暮雨,快点去请大夫啊!”陶织沫急了,暮雨和采薇二人早就听到声音跑了进来,怎么就光看着呢! “福、福公子……”采薇提醒道,“你的帷帽没戴。” 陶织沫一怔,忙条件反射地挡住了脸,可是转念一想,现在已经于事无补了,何况她刚刚还尖叫了一声,于是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对,如你们所见,我是女子,你们赶紧请大夫啊!”又有些怒火,冲莫忘南喊道,“你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手!” 他冷哼一声,坐了下来,不理她。 “几秋,你怎么样了?” “痛……”几秋委屈道,眼泪都快出来了。 “哪里痛?” “这里痛……”几秋抓起陶织沫的素手,往自己胸口摸去,无视莫忘南充满杀气的目光。 “暮雨,去请大夫。”莫忘南终于冷冷开口。 “是。”暮雨迅速退下。 采薇忙蹲了下来,拨开陶织沫的手,往几秋胸口摸去。 几秋有些不乐意了,只是现在确实是痛得很,便也由着采薇对他“上下其手”了。 “断了一根肋骨。”采薇道。 莫忘南微微皱眉,才断一根?他刚刚那一掌,至少也要断三根才是。看来这傻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呀。 陶织沫紧锁双眉,这可如何是好?只能就地坐了下来,让几秋依在自己身上,尽量让他躺得舒服些。几秋也是个会享受的,头往她柔软的心口依了依。 陶织沫也意识到这动作有几分不妥,忙往后退了退。 几乎是同时,她便被莫忘南一把扯了起来,几秋一下子便摔倒在地,头“呯”地一声砸在地板上,疼得呱呱叫。 “你干嘛!”陶织沫挣扎道。 “他在占你便宜。”莫忘南冷道。 “你胡说什么!”话刚落音,她便被莫忘南一把抱起,往门外走了,留下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采薇。 歧路大人早就回过信了,信上只有四个字:惟他是命。意思明了,就算末路大人要把“烟花”吃了,她们能做的也只是把“烟花”洗白白送过去! 莫忘南将她抱到自己房间,把门踢上,一下子将她扔在床上,整个人欺压了上来。 “你!” “你想不想见雍王?”他只此一句。 陶织沫连连点头。 “我明日早上带你去见。” “嗯嗯。”陶织沫仍是点头。 “那你乖乖的,今晚睡这里。” “可是……” “只断一根肋骨,死不了。”他冷道,“大夫已经来了。”他已经听到大夫上楼的脚步声了。 “我、我可以回我自己房间……” “你房间门坏了。” “还不是你踢的……”陶织沫小声道。 ☆、第34章 只能咬我 他不理她,起身,放下帷幔。 “不是,我要去看一下几秋……” “信不信我把他丢到楼下去?”他掀开帷幔冷道。 陶织沫紧紧闭上了嘴。 第二日,天微亮陶织沫就醒了过来,一整晚她都没怎么睡,一来是担心几秋,二来是一想到要见南宫辞,又有些激动。 她刚洗漱好便想去找莫忘南,可是又忽然想到,她昨夜睡的便是莫忘南的房间,如今上哪找他去? 又转念一想,不知道几秋如何了,忙先往几秋房间跑去。 到了几秋房门,正欲敲门,便见采薇走了过来,忙问道:“几秋如何了?” “放心吧,昨天大夫看了,休养两个月就可以了。”见陶织沫仍是不放心的模样,又道,“昨夜疼得他睡不着,他早上才刚睡着,别去打扰他了,让他睡吧。” “嗯。”陶织沫点点头,“那个,你们二当家在哪儿?” “他昨夜没在这睡。他临走时吩咐了,说巳时过来找你,让公子……公子先用早饭。”昨晚陶织沫女子身份已经当面拆穿,如今再叫她公子,似乎也有些不妥了。 陶织沫也觉得有些尴尬,“抱歉,我真不是故意隐瞒,只是……” “福公子不必介意,我们有时为了行路方便,也会女扮男装。姐姐说福公子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难处。”采薇微笑道,“我们此次与公子同行,只是为了护公子周全。公子做事,不必与我们交待。” 陶织沫赞赏地看着她,“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采薇姐姐这么善解人意呢?” “福公子这会儿倒是会调戏起人来了!”采薇忍不住笑道。 陶织沫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如今女子身份讲明,她也觉得轻松自在了许多。这两年多以来,她一直女扮男装,确实太累了。 想到等一会儿就可以见到南宫辞,她又跑回房去,细细梳洗了一番。 如今没有女装在身,戴着帷帽又无法梳出好看的发髻,就连胭脂水粉她也没有……不过,她先前也甚少涂抹这些。 阿辞也一向不喜欢女子浓妆艳抹的,想到这,她也就冲铜镜微微一笑,给自己一个鼓励。 只要她一笑,阿辞就会喜欢。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但陶织沫知道,他最爱她的包子脸和脸上的这一双泪窝。只要在他面前笑一笑就可以了,他最爱她的笑了。她冲他笑,他一定会原谅她的吧?一定会给她一个听她解释的机会吧? 她心中未免又忐忑起来,将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重新盘了一下,用木簪固定得稳稳的,这才戴上帷帽下楼。 其实她不是没想到恢复女装,只是先前入住的时候明明是男子,她户籍上也是登记的男子,若是一下子变成了女子,倒是多有不变了。 陶织沫用完早饭后,又回房间等了好一会儿,莫忘南才姗姗来迟。 今日他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直裾深衣,没有穿他那件标志性的斗篷了。想来也是,雍王身份高贵,他见了定然要行礼,穿着斗篷行礼是大不敬的,是以今日没穿了。 只是,陶织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平日里披着斗篷总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今日穿这衣裳倒显得好看一些,腰带束出窄腰,宽阔的胸膛给人一种气宇轩昂的感觉,若是能把这胡子刮了么,说不定还有几分翩翩君子的模样。 “怎么,我穿这衣裳好看?”他也注意到陶织沫打量他的目光了。 “呸!丑死了!”陶织沫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她刚刚这语气,似乎有一丝娇嗔的韵味……就好像,好像以前和阿辞说话一般。 他似无察觉到她的异样,道:“你若是用完早膳了便随我过去吧。”说完转身就出了房门,陶织沫连忙跟上。 出了客栈后,便见门口候着一辆马车。这马车样式平常,想是临时租来的吧,车前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厮,生得一张娃娃脸。 小厮见莫忘南出来,忙跳下车来撩开车帘,点头哈腰道:“莫爷请。” 莫忘南一掀长袍,长腿便轻而易举地踏上了马车。轮到陶织沫时,小厮正犹豫着要不要搬个小板凳给她时,莫忘南却朝她伸出了手。 陶织沫迟疑了一瞬,便搭上了他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她的脚不过刚踩上,便被他拉上了马车,车帘一落下,她的人几乎跌入他怀中。 正挣扎着想坐起来,头上传来他低低的笑声,这人,是故意的!陶织沫连忙推开他站起来,可是就在这时马车突然走动了起来,她人本就没站稳,竟又跌入他怀中。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将她扶了起来,“如此,我们便扯平了。” “你!”陶织沫想不也想,抓住他搀扶起她的手就张嘴狠狠咬了一口。 他也不挣扎,就这样任她咬着。 陶织沫突然停了下来,连忙松开他的手,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她做了什么?她居然咬了他?像小狗一样?她什么时候咬过别人了,她只咬过阿辞一人的。 第24节 “只能咬我一个。”少年的话仍回荡在她耳旁。 她还记得,那个秋日的阳光极其明媚,将整个花园照耀得一片金黄。 阳光下的少年悠悠一笑,轻轻折了一只开得正艳的山茶花。 “花开得好好的,折它作什么。”那时的她,也不过才十二岁。 “有花堪折直须折。”他笑着将花轻轻斜插入她云鬓中。 “又不是疯子,头上插花作什么。”她娇嗔道,却没有取下来,只是摸了一下,感受到指尖传来花瓣嫩滑的触感,问道,“好看么?” 他立刻道:“没你好看。” “油嘴滑舌!”她啐了他一口。 “只对你。”他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陶织沫皱了皱鼻子,顺着他的手咬了他一口,力道不轻,也不松口。 他含笑看着她,任她咬着,笑道:“只能咬我一个。” 她松了口,便见他手指上几颗小小的牙印,得意地笑了笑。 他撩起宽广的袖袍,露出结实匀称的手臂,上面有一块淤青,“你看,这可是你前两日咬的,还没消呢。” 陶织沫嘟了嘟唇,将莹白的小手伸至他唇边,委屈道:“那让你咬回来就是了,别说我欠了你。”她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哪里舍得咬,只是顺手抓住这只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亲啄了一下,又低笑道:“你欠我的可多了,要用一辈子来还。” “对不起,”陶织沫忽然开口道,看了莫忘南一眼,“我不应该咬你。”她是不应该,她只能咬阿辞一人。她爱他,才会咬他,她爱他爱得想吃了他,将他吃入腹中。如今她的左肩,仍有他爱过的一个痕迹。 他也觉察到她突然的失落,只是淡淡道:“你想咬我,随时都可以。” 陶织沫没答话。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莫忘南下车后又朝她递出了手,这回陶织沫没有伸手了,轻声道,“不用,谢谢。”说着便自行跳下了马车。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便收了回去,面色从容,也不觉得尴尬。 下车后陶织沫才发现,这里是知县府的后门。 后门的侍卫见了莫忘南,点头致意后便为他打开了院门,陶织沫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为什么不从前门进?”陶织沫问出口后,却发现自己也能猜出一二,“你们长风镖局后面的人是雍王?” 开镖局的,必须都是黑白两道通吃,只是没想到长风镖局后面的靠山居然会是雍王。若是雍王的话,只怕他们长风镖局成为八大镖局之首也是没问题的,可是他们却如此低调……陶织沫心中明白了几分。 他轻轻应了声,似有些冷淡。陶织沫眉毛一跳,难不成这莫忘南因着刚才下马车之事在生气?他不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吧?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觉察到她的目光,他开口道:“等会儿见了雍王……”陶织沫以为他是想提醒她别冲撞了雍王,谁知道他竟是接着道,“别流口水。” 陶织沫额上出现黑线,至于么,她和阿辞可是……不过,有时她看久了也是会对阿辞流口水的。谁让他生得那般美,一般人只要不小心看到一眼,都会移不开目光。有时她也很好奇,为什么像他这么高高在下,又完美的人,会看上她——一个相府不起眼的庶女呢?她模样虽然尚可,可是也配不上他。若是论身份,那便是排到帝都城外,也是轮不到她的。 她也曾经问过阿辞,究竟喜欢她什么?可是每次他都是笑而不答。 在管事的引导下,他们穿梭过后花园,抄手游廊,七弯八拐之后终于来到了上次那间竹苑。 “二位请在此稍等,我去禀报王爷。”管事毕恭毕敬。 陶织沫都有些晕了,她一向记不住路。每次和南宫辞出门逛街,都是南宫辞在带路。有时她进了一家店,再出来就辩不清是从哪边来的了。同样一条路,晚上逛和白天逛也是大不一样,回来的时候和去的时候也大不一样。 ☆、第35章 此生再见(二更) 她从来没记过路,只要跟着南宫辞就行了。就如同此时,她跟着莫忘南。 莫名其妙地,莫忘南的背影竟与记忆中南宫辞的身姿重叠在了一起。她不知道,南宫辞的背倘若从背后抱住,是什么样的感觉,一定是很温暖的吧。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抱过他,这算不算是他们前世的遗憾之一?前世,也只有在骑马的时候,他才从后面抱过她。他的怀抱很宽厚,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安全感。 莫忘南忽然转过身来,那一脸的络腮胡实在是太违和了,陶织沫抓抓头,她怎么会觉得莫忘南和南宫辞相似,想是脑袋坏了。 “怎么?”他微微朝她倾了身子。 “没、没有。”陶织沫忙摆手。 等一下,真的要见到阿辞了。她突然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在梦里一样。这一切的场景,都变得朦朦胧胧起来。 “二位有请。”管事沉稳的声音将陶织沫从梦中拉了出来,她忽然清醒地意识到,她真的要见到南宫辞了。 可是,她却害怕了。 “怎么了?”见她没有跟上来,莫忘南转过身来,“你在害怕。” 陶织沫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抬起脚来。 踏出第一步后,剩下的路好走多了。 跨进门槛的那一瞬,陶织沫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草民莫忘南拜见雍王爷。”莫忘南朗声开口,说话的同时,动作利索地掀起长袍,单膝下跪行了一礼。 陶织沫甚至不敢抬头,只看到坐在首座的他轻轻挥了一下袖袍,莫忘南便站了起来,他回头一看,却发现陶织沫一直呆立在原地。 阿辞,她的南宫辞。 今日的他穿着一件玄色直裾袍,腰系锦带,三千墨发以一支莹白的羊脂玉簪束起,沉稳而优雅地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犹如一尊白玉。只是唇色微白,略有弱病之感,却风华不减往日。见了她这无礼的举动,他轻抬起眼眸沉静地看了她一眼,那一双冷淡的凤目,早已无了往日的流转风情了。 “好一个小姑娘,见到王爷还不行礼。”立在南宫辞身旁的男子幽幽开口,虽是斥责,声音却是极轻柔的,还带着隐隐的笑意。而且,还一眼就识穿了她的女子身份。 陶织沫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眼皮子一跳。这个人,陶织沫对他有很深的印象,他是南宫辞的谋士,前世的时候就一直跟在南宫辞身边。 现在的他多少还是比当年见到的时候要年轻上一些的,约莫二十七八,体型偏瘦,生得有些阴柔。立在南宫辞身边,站姿颇为随意,无一丝拘谨,显然现在的他在南宫辞身边的地位就已经不低了。 只是,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前世陶织沫与他甚少交集,总觉得他这个人阴深深的,一旦与他对视上,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就似一汪幽潭似的,似能把人的魂魄给吸进去。 “咳咳……”莫忘南不轻不重咳嗽了两声,陶织沫这才回过神来。 可是,要让她对南宫辞行礼?其实,她并非没对他行过礼,那也是被他纳入府后故意和他呕气才会对他行礼的。她与他,何曾需要这些礼节了。 陶织沫犹疑了一下,终于伸出手取下了帷帽,看着南宫辞,轻声道:“阿辞,我是沫沫。” 她以为,他会吃惊,会讶异,也许还会跳起来,会朝她冲过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轻抬眼眸看了她一眼,稍微停顿了一瞬间,便又移开了眼。他的眼神,完全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你是何人?”他淡淡开口,拿起桌上的茶杯,用杯盖轻轻拨了拨茶沫,轻品了一口,才又看向她。这一回,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可仍是无一丝波澜,就如同平静的湖面。 陶织沫有些难以置信,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又说了一遍,“阿辞,我是沫沫!”他忘了她?不可能!除非是是他在生她的气,他故意不认她。 他放下茶杯,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态度漠然,“本王不认识你,还有,不得直呼本王名讳,仅此一次。”说着,他看了一眼莫忘南,意思是看在莫忘南的面上,饶过她这一次。 陶织沫整个人都懵了,如此冷傲,这是南宫辞对陌生人的态度。可是,她、她怎么会成了陌生人呢? “福公子,在王爷面前不得无礼。”莫忘南轻声提醒,很明显,陶织沫的失礼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 “我……我……”陶织沫眼泪竟忍不住要往下掉,连忙戴上帷帽。帷帽一戴上,眼泪立刻就滴落在地。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她泪眼问。 南宫辞侧目看了她一眼,正想说话,他身旁那个阴柔的谋士突然低声提醒道:“王爷您忘了,楼兰公主说过,这个毒虽然解了,可是可能会影响人的记忆,需要个一年半载才能慢慢恢复。” 陶织沫像是头顶响起旱天雷一般,怔怔地看着他。 阿辞,是失忆了?所以,才会忘了她? 谋士继续道:“许是王爷先前认识过这位姑娘,现在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不然您说平常人哪里敢来冒认您呢。” 南宫辞沉吟了一会儿,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与我相识?” “我……”陶织沫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她如何能报上名来? 她怎会不知她在京中的恶名?右相府庶女陶织沫,因为结识少将军南宫辞飞上枝头变凤凰,在得少将军六年宠爱之后,却在将军府被灭门之际,选择了明哲保身,与南宫辞一刀两断!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幽州刺史宫南就是当年的少将军南宫辞了,只是无一人敢挑破,南宫辞也只是在等为父洗刷冤屈后便请新帝为自己正名了。 陶织沫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自己此时前来相认根本就如羊入虎口!简直是必死无疑!一下子便出了一身大汗。 南宫辞若是不记得先前与她的情谊,只怕按市井传说的情况,会直接一刀了结她!他怎么可能会容忍一个落井下石,恩将仇报的人! “对不起,我想我可能认错人了!”陶织沫立刻开口,语速迅速得她几乎快咬到自己的舌头。 那谋士挑眉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笑,这个小姑娘,似乎挺有趣的呢。而南宫辞只是微微皱眉,莫忘南则忍不住摸了摸眉毛。 一阵沉默,陶织沫只觉得空气压抑得她快窒息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可以先下去吗?” 她话未落音,那谋士便笑出声来,笑声听起来有几分尖利,却是自作主张挥了挥手,“小姑娘下去吧!” 陶织沫松了一口气,对他屈膝行了一礼,连忙退下,却又听得他笑道:“这回倒是记得行礼了。” 陶织沫皱眉,才刚对他印象转好,他又惹人讨厌起来了。 陶织沫急冲冲退了出去,冷不妨便撞到了一个人。她原先帷帽便没戴稳,这人却刚好将她帷帽打了下来。 陶织沫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人生得一张方正国字脸,五官还算端正,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他身上还穿着盔甲,想是将士级别的。这将士一见是个标致姑娘,忙低下了头,抱拳道,“失礼了。” 陶织沫一时有些木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此时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感觉晚一步就会脖子一凉,人头落地了。她怕南宫辞!很怕很怕! 以前她总是料定他不敢杀她,因为他心中有她。可他现在失忆了,她在他心中什么都不是! 陶织沫嗯哼了一声赶紧捡起帷帽离开,可是捡起来后还未戴上,那人身后的一个圆脸男子便指着她叫了起来,陶织沫抬起头来,与他大眼瞪起了小眼,二人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陶织沫立刻戴上帷帽,转身就跑,可是那人却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叫道:“陶织沫!” “你认错人啦!”陶织沫拨腿想跑,却被他牢牢擒住,像拎小鸡一样给拎了进去。 陶织沫连忙挡住脸,不敢再让南宫辞见她一眼,生怕他想起那一天的事来。 这圆脸男子将陶织沫丢在地上后,与先前她撞的那个国字脸男子齐声道:“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言罢便拱手抱拳朝雍王行了一礼。 陶织沫被他那么一丢,膝盖骨便狠狠地在地上嗑了一下,“咚”的一声响,听着都痛死了,连爬都不爬起来,坐起来后一抬头便见圆脸男子正瞪着她。 “这是何情况?”南宫辞看了地上的她一眼。 完了完了,陶织沫连连摇头,南宫辞还真的不认识她了。若是以前见到她被人这么粗暴对待,肯定一拳就把那人打飞了。可是如今呢,眼中一点怜惜都没有,就像看个死人一样,完蛋了完蛋了。陶织沫顾不得疼,她心更疼呢。 ☆、第36章 兄妹相会 “二弟,你说她是谁?”先前撞到她的国字脸男子问道。 “大哥!她是六妹!陶织沫!”他此言一出,国字脸男子明显吃了一大惊! 可是陶织沫更是吓了一大跳,瞪着国字脸男子:“大哥!你不是死了吗?”大白天还见鬼了不成! 第25节 陶织沫此言一出,国字脸男子原本因为与她重逢而高兴的脸僵了僵,“傻丫头!你说什么胡话!大哥去参军了!” “可是……可是……”陶织沫一下子惊得不知说什么好。 他真的是她的大哥吗?陶凌风!他不是死了吗?陶凌风是夏姨娘生的庶长子,她明明记得,在她六岁那年,他便被送去他外祖的军营历练了,后来听说在军营里有一次和人摔跤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结果伤口感染病死了,夏姨娘知道后当场晕了,当天晚上就用了一根绳子上吊了。 不过,这似乎也是她重生后发生的事。难道是她重生后,阴差阳错地改变了他的命运? 陶凌风连忙将她扶起来,仔细地看着她,真是女大十八变,如今她的面貌仍隐见幼时的眉目,只是这张包子脸仍不变。他一下子眉开眼笑,毫不在意她之前说的不知轻重的话,“果然!真的是六妹!你看这张包子脸!”说着便忍不住捏了一下,他下手不知轻重,因在军营多年指腹也是粗糙得很,只一下陶织沫白嫩的脸便红了一大块。 他这一捏,莫忘南的眸色便阴沉了一分。 兄妹二人相会,自是兴奋,陶凌风激动起来,竟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抱,莫忘南眸色又阴沉了几分。 陶织沫见到陶凌风自是高兴,虽然他也是庶出的,但他好歹有个姨娘在,日子自然不愁吃穿,小时候他很疼她,常常偷偷给她带吃的。 “大哥太好了!”陶织沫又哭又笑,“你没死!” 陶凌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个六妹是怎么回事,久别重逢竟老是说他死了。 “咳咳……”莫忘南重重咳了几分。 这时陶凌风才意识到雍王爷还在场,忙单膝下跪请罪,“末将与小妹久别重逢,一时忘形,还请王爷恕罪!” “无碍。”南宫辞淡淡开口,只是看着陶织沫,似在思索着什么。 陶织沫眼皮一跳,心中祈祷着:你不认识我,不认识我,不认识我…… “你是……陶织沫?右相府六小姐?”南宫辞终于仔细地看着她,似想从她脸上发现些什么。 陶织沫正想找个什么借口,可是她的二哥却开口了,“回禀王爷,正是六妹。三年前王爷离去后,六妹次日也失踪了,我等一直派人暗中查找,为了她的清誉着想,我们只能对外谎称她重病在身。” 陶织沫翻了翻白眼,当初明明是以为她和南宫辞私奔了,怕惹祸上身吧。什么为了她的清誉?明明是为了相府的声誉吧! 南宫辞微微点了点头。 他转而对陶织沫训道:“六妹,这三年来你究竟跑哪去了?你一个未及笄的女孩子在外浪迹三年,究竟流落在何处去了?还有,你当年为何不辞而别!是自行离去还是被人……”说到这,他似才意识到不妥,忙住了口。 陶织沫听得直在心里骂娘,这番说辞,是想毁了她的清白啊。这个二哥陶凌云,正是陶织锦的亲哥哥。 陶夫人总共生了二子一女,除了陶凌云和陶织锦,还有一个排行第四的陶凌雨。只是这陶凌雨自小体弱多病,并不受人宠爱。 是以在相府中最受宠的嫡子便是这自小聪慧,长大后还号称文武双全的陶凌云了。先前在相府,她还是灰姑娘的时候他就狗眼看人低从来没搭理过她,后面她被南宫辞宠爱了,他心中憋屈,见了她就绕道走。她落魄后,他倒是在陶织锦的怂恿下来找过她几次麻烦,只是后来他忙于官场,便不再理会这些后宅之事了。 “二弟,别胡说,这三年来想必六妹一直是女扮男装吧。”陶凌风连忙开口为她解围,眸色是真心关心她。比起陶凌云,陶凌风算是憨厚老实的了,陶织沫觉得他甚至有点笨笨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陶织沫还没回答,陶凌云又火上浇油道:“你当年那日那番作为,实在是太丢相府脸面,我们相府中,怎么会出了你这等忘恩负义之辈!当年雍王爷对你多好……可是你却!你却恩将仇报!”说得义愤填膺。 陶织沫眉毛一跳,好提不提你给我提当年之事!果然,那雍王便看了过来,眸色深沉。 “不是!你听我解释!”陶织沫连忙摆手,她忽然眼睛一亮,“你还记得山神庙吗?” “山神庙?”他眸色幽深,似在回忆什么。 陶织沫心中浮起了一丝希望,可是这希望在他的摇头中破灭了。 如今这么多人,她总不能说她当年在山神庙给他擦身又和他脱光拥在一起取暖了吧? “那、你手上有没有一支血龙木卷云簪?”陶织沫小心翼翼问道,“我那日在山神庙救了你之后,不小心落下了这支簪子。” 这只簪子是有一年仲秋时他亲手为她雕的,也是她最喜欢的一支簪子,那日她明明簪在了头上,可是从山神庙出来之后就发现不见了,她估计很大的可能性是落在山神庙里了,他是在她之后走的,说不定会被他捡到呢。 这话说出来她也没什么底气,毕竟只有很小的可能性,可是南宫辞却沉默了。 “王爷,当年之事是六妹不对,末将愿将六妹交由王爷处置,是生是死,我等不再过问!”陶凌云忽然抱拳单膝下跪道。 “呸!”陶织沫当场跳了起来。 “不妥!”陶凌风也单膝下跪,“王爷,当年之事是家妹有错在先,只是家妹当时年幼无知……还请王爷看在家父之面,网开一面!” “大哥!”陶凌云愤愤看了他一眼。 “二弟!你怎可如此!”陶凌风性子耿直,毫不胆怯地瞪了回去。虽然陶凌云是嫡他是庶,可是他是长陶凌云是幼啊。 南宫辞缓缓来到陶织沫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你觉得呢?”声音清柔,并无一丝感情。 陶织沫抬头,直视着他,这是一张在她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绝色面容,“你要杀我吗?”此言一出,她只觉得心如刀割。 “你怕死?”他淡淡问,眸色中带着一股冷清。 陶织沫摇头,眸中没有惊惧,只有哀伤,“我不是怕死,我是怕你杀了我,或者对我做出了什么无法弥补的事,到时你想起来了,你会后悔莫及。” 他闻言,嘴角弯弯一笑,轻声道,“你是哪来的这般自信?” “你给的。”陶织沫毫不怯懦地看着他。 他浅笑不语,只是转过身,慢慢踱回座位,又静静品茶,似在思索着如何处置她,只是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讽笑。 “王爷,”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莫忘南终于开口,微微俯身,“草民不知她先前所犯何事。可是——她人是草民带来的,还望王爷能给草民一个薄面。” 此话一出,陶凌云便鄙夷看了他一眼,不过区区草民,居然还想王爷给他薄面。若不是碍于王爷在场,他定会破口大骂! 南宫辞冷漠而锐利的目光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而后缓缓道:“带走吧。”这话,是对莫忘南说的。 “谢王爷。”莫忘南不卑不亢,抱拳行了一礼。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陶织沫,低声喝了一句,“还不过来。” “哦哦。”陶织沫连忙跟上,礼也不顾不得行了,拨腿就跑。 在走廊上,陶织沫仍有些魂不守舍。不对,不对,她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 走在前面的莫忘南忽然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她,她一下子便收脚不及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莫忘南又抓住了她,免得她摔倒,摇头道:“你走路看点路,你看你哪一次不是撞到人出的事?” “我……”陶织沫正想顶嘴,但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如此,刚刚撞到大哥,还有之前撞到几秋。不对,几秋那次是他撞她的,可是还是闭了嘴。 见她这副吃瘪的模样,他先前的郁闷一扫而光。 “在想什么?”见她这副模样,就知她在冥思苦想了。 “我在想……”陶织沫也不避讳他,压低声音在他耳旁道,“我觉得南宫辞怪怪的。 他眸光一闪,“哪里怪怪的?” “他看我好陌生。”陶织沫如实道来。 他不觉好笑,“陶六小姐,你还想他如何看你?” “你都知道了?”陶织沫有些惊讶,难怪他没有问她。 “江湖走镖多年,三年前南宫将军之事,谁人不知。南宫少将军与右相府六小姐之事,又谁人不晓?”说着他又有些好奇地凑了过来,“你当年真将他赶了出来?” 一提起这事,陶织沫就来气,冷哼了一声。又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我觉得他变得很陌生了。” 莫忘南低声道:“你与他三年未见,怎知他这三年内经历了什么?如果他还是你当年熟悉的那个他,那才叫奇怪。” 陶织沫想了想,忍不住将现在的南宫辞与前世四年后再见的南宫辞对比了一下,现在的他,似乎比前世的他还要冷漠。前世的他是故意将自己与世隔绝起来,为自己的心筑上一道坚固的城墙。可是如今的他,给她一种无喜无悲的感觉,他的心没有城墙,就那么坦然地□□出来,但已经是无坚不摧了。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像一个傀儡! ☆、第37章 下了降头(二更) “我知道了!”陶织沫叫了起来,又连忙捂住嘴巴,悄悄对莫永南道,“阿辞被人下降头了!” 莫忘南额上出现黑线,拎起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迈开长腿便往外走。 “不是,我说真的啦!”陶织沫连忙双手抓在领口处,免得勒到脖子,直到出了知县府,莫忘南才将她放了下来。 “长得高就了不起,就可以欺负人了?”陶织沫不服气,她踮起脚尖来,可是也只刚到莫忘南肩膀处。好像……她都可以叫他爹了吧? “那你就再长高点吧。”莫忘南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往巷口走了。 “哼!”陶织沫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正想离开,院门突然被人打开,有人急急追了出来,“六妹!” 陶织沫一回首,是陶凌风。 “大哥!”陶织沫欣喜,刚刚走得匆忙,也没与他说上几句话。 二人出来,找了一处茶馆坐下。 “这些年你去哪了?”陶凌风忍不住问。 “我,”陶织沫挠挠头,“就如你所见,我女扮男装,在徐州隐姓埋名。” “你当年又为何要离开?” 陶织沫摇头,不愿多谈,“此事说来话长。” 见她不愿说,陶凌风也不好多问,又道:“既然找到你了,那你就随我回去吧,你是我们陶家人,怎可流落在外。你放心,大哥会帮你的。我有不少兄弟,都是徐州的,到时我会帮你……” “大哥,我不想回去。”陶织沫低声打断他的话。 “为什么不回!你一个女孩子……” “对了,四哥怎样了?”陶织沫连忙扯开话题。 陶凌雨虽是嫡子,但向来不受宠,陶凌云虽是他嫡亲的哥哥,可甚少搭理他,反倒是长兄陶凌风与他相好些。 陶织沫也是向来不讨厌这个四哥的,陶凌雨幼时本与她相好,只是后来长大了,估计是他母亲不喜,便渐渐与她断了往来。后来她落魄时,他也曾暗地里相助过几回。 再到后面她入了雍王府,他来看他嫡妹陶织锦的时候还来她那里坐了一小会,只是没说上几句话便走了。不久后,就听闻他病逝的噩耗,她为此还哭了一场,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 她在相府中,除了陶凌风,最相熟的兄弟姐妹便是陶凌雨了,余下的三姐和五姐,她们在她风光时锦上添花,在她落难时虽无雪中送炭,可也没有落井下石,倒没什么恩怨可言。 “雨儿还好,只是自你失踪后,想必他心中也不好过,至今仍是缠绵病榻。若是你回去了,说不定他高兴起来,病也能好上一些。”陶凌风果然说起了陶凌雨的事来。 “可是我不想回去。你也知道母亲与七妹……她们向来不喜欢我。” “怎么会,那些年来我们全家上下可是都将你当菩萨般供养着……” “那也是遇到阿辞之后的事了,在此之前,你又不是不知道……”陶织沫幽幽道, 陶凌风住了口。 “本来七妹便是嫡女。这些年来,她心中自是十分委屈,而母亲,想必心中也是憋屈得很。我一回去,她们还不拿我开刀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还是你想的周道。可是,如今我身份已经不比之前,我得了雍王爷的常识,如今已是副将,便是父亲和二弟,也会给我一些面子。你回去后我定当……” “大哥!”陶织沫又打断了他的话,“你别天真了,后宅深似海,你护不住我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你若不信,你回去后可以去问一下夏姨娘。” 他沉默许久,而后深深叹了口气,神色颇为无奈。 “那你如今,有何打算?”他还没问她,她之前说是隐居在徐州,又为何会来到青州边界。 “大哥,你可知道即墨家的事?”陶织沫忍不住打探道。 第26节 “你问这个做什么?”陶凌风有些诧异。 陶织沫直言道来,“即墨长在宫中行医数十年,怎么可能会做出谋害皇嗣之事?” 陶凌风一惊,忙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这后宫之事,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但是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我心知肚明,谋害皇嗣必然是宫中后妃所为,就算真的要有御医顶罪,也不应当是他们即墨家。” 陶凌风眉拧成川,低声道:“只怕他们不是因后宫之事获罪,而是因了他们,宫中才会生风波。”又或者是,有人一箭双雕。 陶织沫心一沉,声音也低了下来,“那是有人想要除了即墨家?” 陶凌风点点头,此事他与也父亲在书房中商议过,父亲点到为止,他也不是真的榆木脑袋,自是知道一二。 “会是谁?”陶织沫大脑有些空白。 “你说呢?”陶凌风反问。 陶织沫一下子心中清明起来,喃喃道:“这是为何?” 在太子落马之前,即墨家已经力挽狂澜地保持了中立,新帝不当赶尽杀绝才是。 更何况四皇子自小性子宽容温和,为何会对即墨家下手?还是他们在后宫行医,得知了一些不应当的秘密?可是他们在皇宫行医多年,这么多年来皆是平平安安,不当就在此时出事。难道是即墨家与朝政,有着更深的牵连?陶织沫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为何问这即墨家的事?”陶凌风不明,他们陶家与即墨家虽然同朝为官,但却甚少往来,六妹也不应当与他们相识才是,怎么会这么关心即墨家? “不瞒大哥,”陶织沫半真半假道,“我在外三年,凑巧结识了即墨家长孙即墨难,也受过他的许多恩惠。”她顿了一顿,“半月前,阿难正好逃至我处,我……我收留了他,谁知道他还是被侍卫抓走了。” “你、你收留了他?”陶凌风大吃一惊!收留朝廷钦犯,可是同罪处理! “是。” “你、你,那你是如何?官兵没抓你?” “我也不知道,那个官兵只抓走了阿难,似乎有心放过我。”她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周大人会放过她。 “这个……许是那即墨难一力承担了。”陶凌风如是想,可是却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或许吧。”陶织沫随口应道,又烦恼起来,“大哥,你说可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他们家?” “你与即墨难……你可是倾心于他?”陶凌风忍不住问,她唤他唤得亲密,只怕二人关系不简单。 陶织沫连忙摇头,“非也,只是、大哥,士为知己者死……”陶织沫忽然卡住了,这句话似乎用得不太妥当,因为接下来一句就是女为悦己者容了,“他是我的知己!大哥,人生难得一知己。我便是宁愿自己一死,也想换得他平平安安!” 陶凌风皱眉,其实,这即墨难他也曾经见过一两回,不仅举止温文尔雅,还生得一副好皮囊,许是妹妹看上了他也不一定。 女子痴情起来,会生死相许,相思起来,更会一病不起。 他在她年幼时便离家,后面归来时她已经失踪了,他也未曾尽过长兄之责,如此思来,他心中未免有些愧疚。此今见她用情至深,便仔细为她分析起来,“我们都知道,即墨家是遭人陷害,只是这陷害之人,只怕也是经过……”他说着,伸出食指朝上指了指,“……的默许。不过,此案现已交由雍王爷全权负责,若他愿意在圣上面前开口求情,圣上或者会给他一个薄面。只要圣上许可,雍王爷翻案后或许能从轻处置,再或者,另找替罪之人。只是以我的身份,我自然无法逾矩去和他说起此事。” 陶织沫秀眉微蹙,说来说去,还是得从南宫辞这里下手。 “六妹,雍王爷铁面无私,此案是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而手下留情的。”而且,像六妹这般,似与即墨难有些私情,若雍王爷还念着旧情,只怕会适得其反,想到这,他便又旁敲侧推地提醒了她几番。 陶织沫心不在意,她与阿难本就清清白白,“我自有打算,大哥放心。”而且,南宫辞哪有传言中的那么大公无私,按照她对他的理解,其实他是个极其腹黑的人,最爱公报私仇了。 陶织沫这么一想,又道,“若雍王当真那般大公无私,那我便为即墨家申冤!”他不是爱在他手下面前假装大公无私么? 陶织沫不知,其实南宫辞真正的手下,都知道他腹黑得很,极其腹黑。 “不可!”陶凌风忙道,“以你的身份,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可抛头露面为即墨家鸣冤?外人皆知,我们陶家与即墨家并无往来。若是你说这三年间与他相识,可是要知道,你这三年内都在府中‘养病’,那便属于私相授受,你今后还如何许人家了?” 见到陶凌风这般紧张的模样,陶织沫顿时觉得心中一暖。原来,原来家中还有人是真的在乎她的清白的。大哥比起二哥,真的是好太多了。 前世他去参军时她还年幼,虽然记得他疼爱过她,但后面都渐渐淡忘了。后来听闻他的死讯,她虽然也哭了几日,却也没有难过得生不如死。如今想来,她真是个没良心的人,不禁有些愧疚起来。 所幸大哥此生还活着,所幸上天给她重来的机会,她想好好待他,对这些真心对她的人报以真心。 “六妹,此事你别冲动,过阵子我便回京,到时我与父亲商量一下。” 陶织沫连忙道:“此事你千万别告诉父亲。” ☆、第38章 可怜几秋 “这是为何?” “你若告诉父亲,他也不会帮我,说不定,还会提防我……”她的那个父亲实在是太高深莫测,她也摸不清他的心思,“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让阿辞恢复记忆,我会想办法说服他,让他为即墨家翻案!” 再不行,她就告到皇上面前。四皇子先前也与她有些交情,难不成连他也失忆了吧!只是,自古帝心难测。 陶织沫总觉得,四皇子称帝,他那些兄弟们都会虎视眈眈,以他那温厚的性情,只怕帝位难固。他仁慈博爱,适合在这太平盛世当一位明君,可是,他身旁必然要有个心狠手辣的二把手扶持,他才能坐稳那个位子。 那个二把手,除了必须谋略过人,定然还要没有篡位之心,如此想来,满朝文武中竟是非阿辞莫属了。只是原来她的阿辞,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呀。为何上天要将他磨炼至此?究竟这是天意,还是人为? “六妹,你还是随我回府吧,你在外这三年,我会为你安排好。”陶凌风不忘初心又说了回来,继续说服她,“如今雍王爷深得皇上器重,你与他自小青梅竹马,母亲她们又怎敢欺辱你?况且,王爷此次养好伤好后也是要回京的。” 陶织沫沉默了一会儿,“容我想想吧。” 陶凌风不是嘴皮子伶俐的人,可还是尽量力所能及地说服她回家。后面又提起一些她小时候的趣事,也说了一些军营中的事,二人谈了有一二时辰,又在一起用用了晚膳,他才回了知县府去。 他走后不久,陶织沫在回去的路上便碰到了急急忙忙的采薇,采薇一见她如蒙大赦,连忙拉她回客栈,“福公子,你赶紧回去看看几秋吧!一直嚷嚷个没完没了,我头都大了。” 这个傻乞丐,体质异于常人,明明给他下了安眠药,够他昏睡上一天一夜的,可是早上陶织沫一走他立刻就醒了过来,再让他那么嚷嚷下去,估计客栈老板都要把他们赶出来了!更为神奇的是,点了他的穴道,没一会儿穴道就自己解了! 陶织沫回到客栈的时候,几秋已经被人五花大绑地捆在了榻上,嘴巴也用布紧紧塞住了。 陶织沫一见,连忙将他口中的棉布取出来,紧接着替他松了绑。他哭得好不委屈,口水横流,“她们绑我,就跟那些大娘一样欺负人!” 采薇一听来气了,“谁叫你瞎嚷嚷!”他究竟是不是人,常人肋骨断了就和瘫了差不多,只能在床上哼哼两句,可他还能下床来到处跑! “什么大娘?谁欺负你了?”见他这模样,陶织沫怪心疼的,棉布塞得他嘴巴都裂了。这几日下来,他的脸也没有丝毫消肿,怎么会这样。 “苜蓿你送我去的那个地方,那些大娘好像老虎!关上门来就摸我!”几秋说着抓过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摸,从上摸到下! 陶织沫没反应过来,手顺着他的胸膛摸到了小腹,眼见着要摸到……她连忙将手一抽,人也跳了起来。 “我不给她们摸,她们就不给我吃饭!”几秋说得好不委屈,“我不喜欢被人摸!除了苜蓿!”他又补了一句。 陶织沫皱眉,又觉得有些尴尬,几秋身材阳刚有力,虽然面目肿胀,可仍能看出仪表非凡,莫非是养济院的人欺他不懂,便对他“上下其手”? “她们……摸你哪里?”陶织沫又试探性地问了下。 “就这里啊!”几秋双手从胸前往下摸,许是碰到伤口,又呱呱叫了几声,“还要脱我衣裳!把我衣裳都扯坏了!” 陶织沫抿唇不语,这般如狼似虎的老寡妇们,也太过分了吧。一想到是她亲手将几秋哄骗进虎口的,她心中又觉得有些愧疚了起来。 “苜蓿,你是不是养不起我了?我以后不吃烧鸡好不好?你别把我送走了……”几秋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再配上一张鼻青脸肿的无辜面容,更是让陶织沫心疼不已,懊悔连连。 “好好好,不送你走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陶织沫这会儿哪里还舍得拒绝他。 “太好了苜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爹不疼娘不要的,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疼我。”几秋说着挽起陶织沫的手臂,脑袋依靠在她肩膀上,深深嗅着陶织沫身上的花香,占尽便宜后还不忘朝目瞪口呆的采薇做鬼脸。 “你!”采薇见了他这模样,怒道,“福公子,你别被他骗了,他才不是傻子!我看他精明着!” 几秋一听,立刻就松开了陶织沫嘟起嘴来,“我当然不是傻子了!你才是傻子!” “你!”采薇一下子气得满脸通红,作势要打他,他又立刻往陶织沫怀里钻。 “采薇,你别这样,几秋够可怜的了,”陶织沫眼里满是心疼,“你说他脸上的伤怎么还不消呀?”都好几天了,一点都没有消肿,这不应该呀。 “福公子!这些伤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采薇愤愤道。 “我饿了。”几秋不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你还没吃饭?” 他可怜兮兮地点头。 陶织沫一怔,也是,估计是从早上绑到现在,看他手腕都有紫色的勒痕了。没想到采薇下手下得这么狠,忙吩咐采薇去给他准备饭菜去。 “苜蓿和我一起吃!”见采薇一副准备报复的模样,他忙道。 “我刚吃完。” “我不管!苜蓿不吃我也不吃!”他又耍起小孩子脾气来。 “好啦好啦,我陪你吃一点。” 采薇气得牙痒痒的!她本来还想下个泄药给他,让他拉个几天几夜!拉得全身虚脱,看他还怎么得瑟。 接下来几日,陶织沫哪也没去,只专心在客栈里照顾几秋。在她细心的照顾下,几秋的伤势好了许多,只是这脸上的伤,却还是最初的模样,也请大夫来看了,大夫只说是淤青未散,擦了许多跌打之药,仍不见好。后面几秋嫌那药油太臭,怎么也不肯擦了,只是嘴上仍喋喋不休,“苜蓿,其实我是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我以前在家里,外面有一大群姑娘都趴在墙上偷看我!” “你记起来了?你还记得你家在哪里吗?”陶织沫忙追问,她感觉这几日几秋好像有些灵性起来,似乎挺聪慧的,没有之前初见时的那种傻气了。 几秋转了转眼珠,又摇了摇头。 “福公子,”采薇立在门口,在敞开的大门上敲了几敲便直接踏进来了,“外面有位公子找你,自称姓陶。” “陶?生得什么模样?”陶织沫忙问,是她大哥还好,若是她二哥,只怕来者不善。 “脸长得方方正正的,看着挺老实的。”采薇如实道。 陶织沫一听便笑了,那就是她大哥,“你快将他请上来。” “好。”采薇应了,便转身离去。 “六……”陶凌风一见到她正想唤她,又见她旁边坐着一个……怎么说呢,身姿看起来卓越不凡,偏偏动作如小儿般幼稚,再对上他的脸,不知是被人打的还是摔的,怎么看都很是滑稽。 见陶凌风有几分怔愣,陶织沫忙介绍道:“这是几秋,我朋友,几秋,你别害怕,这是我大哥,他叫凌风。” 陶凌风大方地和几秋抱拳打了招呼,几秋却没搭理他,只用手指搅了搅杯中飘浮的茶叶。 陶凌风心下有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大哥快坐。”陶织沫起身为他倒茶,“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我这几日公务在身,抽不出时间。”陶凌风说着一掀长袍,沉稳落坐,又压低声音,“我们明日便要回京了。” 陶织沫手一停顿,将茶杯递给他,“明日便回?他和你们一起吗?” 陶凌风接过茶,“是,我们是随……他回去的。”因着几秋身份不明,他话语也有所保留。 “他伤好了吗?怎么要回得这么急?”陶织沫不免担忧,回京路千里迢迢,他病刚好,怎么经得过舟车劳顿。 “本来就是来此处理事务,如今事已完结,而且京中尚有许多要事处理,是被召回的。马车已经准备好,路上慢慢走,没什么大碍。”说着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我是出来办事,绕道到你这儿的,我是想问你,你这几日考虑得如何了?要不要随我们一起回去?” 陶织沫顿了一顿,端起茶壶为他续茶,待茶斟满后,她才开口道:“我随你们一起回京,但不回府。” “那……我先在帝都给你安排好住处,回不回府到时再看情况吧。明日辰时,我派人来接你。只是,你现在身份特殊,便尾随着我们的大队,尽量避开他。” 那日的情况他也见到了,雍王爷对自家六妹,是毫无情分可言。 陶织沫顿时悲从中来,没想到与阿辞再见,竟是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同行路上,还要躲开他,免得他记起当日之事。 第27节 “我还有要事处理,就不久留了,你今日先收拾好行李,明日别耽误了时辰。”陶凌风说着便起了身。 “好。”陶织沫起身相送。 送走陶凌风后,她在门边立了好一会儿,直到几秋凑了过来,“苜蓿,你不开心吗?” 陶织沫摇摇头,又看向他,“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要跟着我吗?” “苜蓿去哪里?” “帝都。” 几秋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又天真道,“帝都是哪里?” “就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在兖州。如果你真要跟我走的话……”陶织沫有些顾虑,她与几秋是在这里相遇的,若将他带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那他家里人要是来找他怎么办?“我怕到时你家里人寻到这里来又找不到你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跟着苜蓿!我家里人都不要我了!”他趁机又抱住了陶织沫纤细的胳膊。 ☆、第39章 两个胖子(二更) “好了好了,”陶织沫忙挣扎开,“你以后不许再抱我了,你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让别人看见了,以后我就嫁不出去了。” “那我娶你!” 陶织沫微怔,几秋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傻子,似乎真的知道娶是什么意思? “好不好嘛!”几秋缠道。 陶织沫摇头,“总之以后,你不能再抱我。” “那苜蓿你答应我,你要是嫁不出去就嫁给我!这样有别人在的话我就不抱你了!”他话说得任性无理,陶织沫甚至没有发现他话语中严谨的逻辑。见甩不掉他,陶织沫只好点头,“好好!那你以后别抱我了!”反正她是不可能嫁不出去的,这个想也不用想。 “苜蓿最好了!”他说着又抱住了陶织沫。 “不是说别抱我了!”陶织沫想挣扎,又顾及他身伤未愈。 “可是现在没有人在啊!”他一脸委屈。 “你……”陶织沫正想发怒,他忽然松开了她,捂住胸前的伤口,“好疼。” “快快!回床上躺着。”陶织沫连忙扶着他。 他也不客气,人半倚在陶织沫身上,蹒跚着身子乖乖随她。 看来她也要租一辆舒服一点的马车了,毕竟她这里也有一个病人,不知道几秋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这舟车劳顿的。 陶织沫想好了,画一副几秋的画,放在小二这里,要是有人来打探,就让他们上兖州去找他们。 只是,她也没见过几秋原来的模样,这阵子以来,他一直是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她也只能将就着如实画出。他的家人,应该是能认得出来的吧。她画的是全身图,尽量将他长身玉立的身姿描绘了出来。 她画艺不算精湛,若是精湛些,想必这画中人光是一个背影便能冠绝天下了。冠绝天下?陶织沫有点吃惊,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立得七歪八倒的几秋。 几秋,怎么最近感觉有点不简单了呀。 “苜蓿,你好了没?我腿好酸!”几秋干脆直接整个人坐到了地下。 “赶紧起来,地上脏。”陶织沫连忙上去扶他,将他扶到床上去。 她直哄了好一会儿,几秋才肯乖乖睡觉。见他闭目睡着了,陶织沫忙轻轻抽开他紧握着她的手,又替他捻了捻被角。 真是奇怪,他脸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陶织沫微微蹙眉,小心地拨开了他额上的碎发,指腹在他额上的肿块处轻轻按压了一下,确实是有淤血在里面,又见他皱了皱眉,嘟了嘟嘴。 陶织沫微微一笑,真像个孩子,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这才起身悄悄离开。 听得她离去的声音,几秋即刻睁开了双眼,双目清明得,哪里有一丝傻气? 他轻轻吹了一声俏皮的口哨,便有两个影者迅速从屋顶落下,单膝跪地。 “听到了吧,明日起程。你们离远点,那个莫忘南身份不简单。”他撑起身子,慵懒倚在床上,修长的手妩媚地抚上自己青肿的脸,“真是委屈了我这张绝世的容颜。” 突然,原本哀怨的眸色闪过一丝狠厉,“限你们三日之内,找到苜蓿。” 此言一出,地上的两个影者皆是呼吸一滞。 他嗤笑一声,“我又不会为难你们。”说着,从他袖中钻出了一条灵巧的小金蛇,“虹,快随他们去找你的小娘子去。” 小金蛇恋恋不舍地在他怀中依偎了一下,便朝他吐了吐红色的信子,紧接着钻下了床,迅速缠上了其中一名影者的腰身。那名影者虽然不动声色,额上却是冒出了冷汗。 “哦对了,”他幽幽道,“养济院那几个老女人,处理了吧。”难以相像,他居然受了那般奇耻大辱。说起来还是得多亏了莫忘南,若不是他,只怕他如今还浑浑噩噩着呢。不知他的苜蓿怎样了,想到苜蓿单纯的性子,关键是她还长了一张和自己一样倾城的面孔……他眸中闪过杀意,谁敢碰他宝贝苜蓿的一根头发,他绝对会让那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可是转念一想,苜蓿有虹的小娘子霓守护着,而且苜蓿虽然单纯,但也很机灵,想来是会化险为夷的吧。 陶织沫从几秋房中离开后,便去找了采薇和暮雨,和她们说了明日起程去帝都之事。话说,那个莫忘南,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什么,偶尔与他碰面,他也是一句话都不说,闪身就走。 她仔细想了想,她应该没得罪他吧?虽然那天在雍王面前她是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但当时也没觉得他生气了呀? “对了,你们二当家是要和我们一起上路,还是?”陶织沫想了想,她应该找机会和莫忘南问个清楚,是不是这几天南宫辞因着之前的事找他麻烦了? 暮雨摇摇头,“不知道,晚上等二当家回来我问下他。” “好,那你们先收拾一下东西。对了!记得找一辆舒适一点的马车,毕竟几秋还有伤在身。” 说到几秋,采薇便一脸不屑。 陶织沫见状,忙道:“采薇,你别生他的气了,几秋有时候是挺像个小孩子的,就忍忍他吧。” “福公子,那个几秋真的不是个傻子。”采薇愤愤道。 陶织沫沉思了一下,她也觉得几秋这几日下来,有时神智倒挺清醒的,但有时仍是像个孩子一样,她也辩不清。 “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多注意的。”不知道为何,她潜意识里还是宁愿相信几秋是个痴傻的,毕竟他当时,在暴雨里等了她一夜。还有他身上的伤,也算是因她而受的,她对他心中还是亏欠多一些的。“但是也希望采薇你,平日里多让让他。我知道你委屈,我保证,如果我发现他真的是装傻,我一定赶他走好不好?” 采薇连连点头,哼,她一定要想办法让这个家伙露出他的狐狸尾巴,到时福公子开口赶人,他要还死赖着,她就可以毫不客气地狠揍他一顿。 次日,陶织沫她们早早便起了身,吃完早饭后静待了一会儿,陶凌风派的人便准时到达了。几个官兵帮着搬了一些行李上车,便骑上马在前面带路了。 他们这些人前脚刚走后不久,客栈里便来了两个……很特别的人。 这二人是一男一女,模样看着虽然年轻,却是奇胖无比。因过胖,走起路来都有些歪歪趔趔,看起来很是滑稽。 “阿娘!他们好胖!”二人一进来,便有小孩子忍不住叫了起来。大人见状,连忙捂住孩童的嘴巴。 这肥胖的二人也没看他们,女的是面上毫不在意,似没听到。而男的么,却是涨红了脸,微微别过了肥胖的身子。 这二人面若脸盆,胖得都看不见脖子了,腰身浑圆得……咦,没腰身了。那胖女子露出来的五根手指,皆是肿胀如猪蹄。啧啧啧,小二看得直摇头,怎么会有人胖成这样!这是病!得治啊!再看脸,咦?小二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其实二人五官若是细小下来,应是十分精致才对,可惜了,可惜了!一胖毁所有啊! 那胖女子摇摆着肥胖的身子朝柜台处走来,到了柜台前,双手撑在柜台上,似乎这样便能减轻点身上的负担了,可小二却担心她将柜台压垮了。 胖女子对小二担忧的目光浑然不觉,一开口,那三四层的下巴就如肥猪肉般抖动了起来,声音也是嗡声嗡气的,“小二,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年纪十七八岁的公子,身高七尺有余,玉树临风,长得特别特别美,眼睛特别大,睫毛长又卷?” 小二想也不想便连连摇头,怎会有男子可以用美来形容。 胖女子歪头想了想,这不可能呀,只要见过侃侃一眼的,便会终生难忘了,更何况她都说得这么仔细了,难道是侃侃易容了?便又问,“那有没有遇到一个公子,特别爱美,很自恋,而且性格很惹人嫌的?” 小二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胖女子仍不死心,又问,“最近你店里真的没有来过很龟毛的客人吗?” “很龟毛?”小二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不是有?”胖女子眼睛一亮,“特别计较,你给他上茶,他会嫌茶冷了,热了;上菜,他会嫌菜咸了,淡了,不管怎样他都会挑毛病!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好像有,不过是个傻子!”小二说着从柜子里抽出一副画施展开来,“是不是他?”说起这个傻子,小二就头疼,比天皇老子还难伺候,还好今天早上他们就走了。这个傻子脸是看不清了,但看背影么,倒也真的能称上是玉树临风。 “我的天啊!谁敢打……”胖女子忙捂住嘴,这怎么可能,侃侃怎么可能会让人打他的脸!而且,被打成这样,好像也不太像他了。 胖女子对着画像左看右看研究了许久,不住地喃喃自语。小二不禁好奇问道:“姑娘,这是你什么人?我听和他同行的那位公子说,这位客官之前和家人走散了,他们一直在帮他寻找家人呢。” “他……”女子大眼珠转了几转,颇有几分灵慧之感,“他是我相公!” ☆、第40章 王爷找你 小二嘴角一抽,心思,真是恶人有恶报,那么龟毛的人配上这么一个胖娘子!不过心中又有些同情起来,又庆幸起他的痴傻,毕竟有这么一个胖娘子,还是不要清醒的好!若是清醒的,只怕晚上都会做噩梦! 不过这个胖姑娘,怎么看都应该和旁边那个胖公子是一对呀,哦不对,这么胖,应该是亲生兄妹才对。 “他们人呢?”胖女子忙问,“他们住哪个上房?” “不巧,那几位客官早上离开了。”小二收了自己的心思,正色道,“不过他们临走前留了话,要是有人来找那位客官的话,就去帝都找他们。” “帝都?帝都在哪里?”胖女子立刻追问。 小二失笑,“姑娘,你是不是我们国中之人呀,连帝都在哪都不知道?” 胖女子一怔,忙闭了嘴,习惯性地想挠头,却发现手太胖根本就碰不到头,忙讪笑道,“我当然知道啦。” 小二摇头笑笑,从柜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她,“这是那位同行的公子留下的,上面有他们在帝都的住所。” 胖女子连忙接过信拆开,短短数行字,她却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似乎才看明白,最后喃喃道,“右相府陶凌风?” 她此言一出,原本在她一旁一直低着头的胖男子忽然抬起了头,轻语道,“你给我看看。”声音也是嗡声嗡气的,与这胖女子如出一辙。 胖女子将信递与他,他接过后只看了一眼便眼睛一亮,“这是……”又笑而不语。 “怎么了?”胖女子不明他喜从何来。 他笑而摇头,虽然面孔肥胖,但五官中却隐约透出几分温和儒雅之感,“我们快快追上他们便是。” “哦哦。”胖女子连连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谢谢小二!” 小二一见眼睛都亮了,连忙双手接过,这真是贵人呀!早上刚从那戴帷帽的公子那里收了一两,没想到这位胖姑娘更大方,一赏就是十两银子!难怪难怪,这么胖也能找到相公,想是家里银子多得数都数不清咯。 那胖男子不急不躁地朝客栈大门走去,胖女子见了,急急忙忙地跟上去,不曾想二人竟同时走到了门口,一下子两个圆滚滚的胖子便卡在了门口,进出不得。 大堂里的客人见此情景,皆禁不住地哄堂大笑。 胖女子皱了皱在圆盘脸上显得有些细短的柳眉,胖男子又忍不住羞红了脸,低声温和道:“你急什么,你先走便是。” “我、我……”胖女子扭了扭身子,挣扎了一下才踉跄着挤了出去,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胖男子微微摇了摇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踏出了门槛。如今这肥胖的身躯,实是多有不便。 陶织沫一行人在路上走了数日,期间陶凌风也来看了她几次,无非也就是关照下她。奇怪的是这莫忘南,这几日虽然骑着马走在前头,可是似乎一直在避着她,这让陶织沫怎么也想不通。难道真的是那日给他带来麻烦了,他受了雍王的警告不成?可是,阿辞都不在乎她了,又怎么会去警告他? 陶织沫无聊地趴在窗前,看着窗口垂下的流苏摇摇晃晃的。 在路上行了几日,几秋叫苦不迭,白日让他睡也不肯睡,除非枕着她大腿,若是不让他枕他就叫痛。枕得陶织沫大腿都麻了,只能时不时地换一下腿给他枕着。 “嗷呜!”他又叫了起来。 第28节 “怎么啦?”陶织沫低头看他,他叫道,“采薇姐姐掐我!好痛!”说着收回了大腿,使劲揉着。 “谁让你腿不放好!”采薇别扭地转过脸去,“下次再伸到我这儿!我拿针扎!拿刀砍了!” “丑八怪!嫁不出去!” “你!你说谁!” “丑八怪!丑八怪!嫁不出去!”几秋不依不饶起来。 “采薇,住口!”开口的是暮雨,“你出去骑马去!” “哼!”采薇掀开了帘子便跑了出去。 “几——秋!”陶织沫严肃地看着他,他立刻一脸委屈起来,又摸着自己的胸口,“疼!”又摸摸自己肿胀的脸,“这里也疼,苜蓿摸摸。”说着抓着陶织沫的手来。 陶织沫一把打掉他的手,将他枕在自己大腿上的脑袋也挪开来,“你以后再惹采薇姐姐生气,我就不理你了。” “可是她掐我!”几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时候,后娘也掐我,那时候我才这么小,可是不敢和爹说,说了就没饭吃……她还把我关到黑屋子里……放好多鬼来吓我……”几秋很快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乖了,这都过去了。”陶织沫一下子又心软起来,怎么几秋尽是想起这些不好的事情来,这也太可怜了,真是难以想像他小时候经历过多么可怕的事情。 暮雨冷着脸盯着他,这个几秋,终日将“烟花”哄得团团转,或许“烟花”心中也是有一二知数的,只是她总是因着心中的歉意宁愿选择去相信他。 陶织沫像摸小狗一样摸着他的头,直到他安静下来。 “对了,暮雨,你有没有发现你们二当家这几日一直躲着我?”陶织沫终于忍不住开口,她问采薇,采薇却一直没有啊,没有啊,好像采薇也知道了些什么。 暮雨沉默了一会儿,道:“许是二当家有些事。” “是吧,我也觉得他这几日有些不一样。”陶织沫想了想,“我还是出去和他说一下吧。”若她真的给他带来了麻烦,那她很有必要和他道下歉。 虽然先前与他有些不愉快,但说到底他还是帮了她许多。 陶织沫想着,便三言两语哄了几秋,让他乖乖在车上等她,掀起帘子正准备去找莫忘南,却见莫忘南骑着马朝她这边走来。 陶织沫一出去,暮雨冷冷的目光便扫向了几秋,冷视了他一会儿,轻声开口,“你有什么目的。” 几秋轻抬眼皮瞄了她一眼,懒懒道,“我不和丑八怪讲话。”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车前的陶织沫听到。 陶织沫一听,忙掀开车帘交待道,“几秋,你要乖乖的,别和暮雨姐姐吵架啊!”又见莫忘南就要经过了,她忙叫唤了一声,与此同时,他利落地转了个马身,与她们并行着。 “莫忘南,我、我有事和你说。”陶织沫扶着车柱,悬在车旁,立得有些危险,而莫忘南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 见他马身又离车近了一些,陶织沫压低声音,“你、之前是不是因着我的事,你有些麻烦了?” 他双眼漠然道:“没有。” 陶织沫见他这神色,心中有些没底,“要不,我们还是分开走吧,我大哥会带我回京的,你若有事……” “王爷找你。”他冷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什么?”陶织沫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看她一眼,从马上立了起来,陶织沫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便感觉自己腰身被他提了一下,紧接着便整个人腾空起来,待再落下时,已经和他换了个位置。 她坐在他的马上,而他则整个人笔直倚在马车上,抱臂而立。有风吹来,墨发凌乱,长袍翻飞。 陶织沫这一刻觉得,她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他就这么地立着,以一种极其孤独的姿势,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寂寞得让她心疼。 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马儿忽然加快了步伐。待她坐稳后回首,莫忘南仍是静静地立着,无动于衷。 或许是之前打过招呼了,前面的侍卫听得她的马蹄声,都纷纷给她让出一条道来。跑了一小会儿,她便来到了那辆马车旁。 这辆马车外形低调而结实,由两匹形体俊美而健壮的枣骝马拉着,行得迅速,却也十分平稳。 陶织沫心跳忽然迅速起来,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马车内的他却似有所感应似的,车窗帘被掀开,露出一张绝色的面孔来。 很快,南宫辞便掀开车帘站了出来。他迎风而立,身姿卓越,以一种睥睨天下的神色看着她。 陶织沫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起来,这时,他却朝她伸出了手。 陶织沫抿唇,他不会要自己这样过去吧?她可不会轻功,要是掉下来,会被马踩扁的!正犹豫间,又察觉到他神色有些不悦,只能硬着头皮递出了一只手。 陶织沫心中忐忑,他等一下不会故意松手吧…… 正纠结间,手上却传来力道,一下子将她拖了过去,她落入他怀中,一个转身便被他抱入车中。 车帘垂下,她帷帽被掀开,他的脸,已近在咫尺。 陶织沫心突然开始“呯呯”跳个不停,就是这种感觉,这种心跳的感觉!这个心动的感觉突然、也终于回来了!她连忙紧紧按住她的心。 她整个人都被他抱在了怀中。他温暖而结实的怀抱,已经具备了一个成年男子应有的宽容与气息。 车内,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淡淡沉香气。 ☆、第41章 雍王属狗(二更这章 要看) 他的脸,其实仔细看一下,还是不难发现仍隐着一丝丝的稚气,一双长眉,微光流动的凤目,俊挺的鼻梁,瑰色的薄唇,还有线条极其完美的轮廓,这样的五官与面孔,他是造物主的恩宠。 他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危险的笑意,陶织沫回过神来,连忙低下了头,正想从他身上下来,他环在她腰上的手却收紧了几分,让她只能乖乖依偎在他怀中。 他一点都不回避她的眼神,他在仔细地看着她,似在辨认着什么。陶织沫心中忐忑不安,千万、千万要回想起以前他们青梅竹马的爱恋时光,而不是想到那一日…… 他缓缓抬起手来,这是一只完美的手,就如他的体型一般修长,关节处也是优美得恰到好处。 他的手,缓缓落下,陶织沫忍不住闭上了眼,她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用这一只手掐死她,而她却无法挣扎。 好一会儿,脸上传来一阵温暖的摩挲,他指腹略有薄茧,令她微微发痒。陶织沫睁开眼,只见他唇角噙着危险的笑,见她睁开眼来,他转而捏住了她的脸,在她的注视下,他力道越来越重。 疼,他捏她捏得好疼,可是陶织沫却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往后躲,只是一动不动地承受着。就在她眼泪快出来的时候,他突然松了手,抱紧她一口咬在她脸上! 陶织沫身子颤了一下,他在咬她的同时,舌也从上下齿之间伸出来舔着她的脸。 他变了,可是,却还是那个熟悉的他,这才是她的阿辞,她所熟悉的南宫辞。 他很快松了口,便见她圆鼓鼓的包子脸上两块青紫色的牙印。他虽然克制了,却有些克制不住。许是太痛,她泪已盈眶。 “沫沫……”他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魅惑,疲惫中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情意,让人辩不清是爱是恨。 陶织沫落泪,不是为痛,是为他这一句沫沫。 她突然泪流不止,无声哭泣。 南宫辞抬起她的下巴,封住了她的唇,初时只是浅尝辄止,后面,他开始霸道地掠夺她的一切,不容她拒绝。或许,她也没有拒绝的力气了。 长长的一吻结束后,陶织沫泪痕未干,深深地喘着气,他气息也有些不稳,但很快便平复了下来。 陶织沫毫不怀疑,他爱她,可是心却更痛了,不知为何。 她缓缓开口,“阿辞……” “滚。”他轻语,目光冷漠,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这时的他冷静得可怕,和刚才情迷的他判若二人。 “阿辞……”陶织沫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滚。”他提高了音量。 陶织沫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车内光线忽然明媚了起来,有人掀开了车帘,毕恭毕敬的声音响起,“姑娘请。” 陶织沫哽咽,拿起帷帽戴上便转身狼狈离开。 一回到马车里,几秋便朝她扑了过来,却见她情绪低落,又顿住了动作。 “苜蓿你怎么了?你不开心吗?谁欺负你了?”他孩子气的开口。 陶织沫没说话,只是趴在车窗上,静静泪流。 晚上,一行人在客栈休息的时候,陶织沫她们仍是在自己房间里用餐,免得碍了他的眼。先前不觉得怎样,但经过今日一事,陶织沫却心中有些不舒服,甚至觉得不想和南宫辞一起上路了。 “苜蓿,吃!”几秋倒十分懂事,不断给她夹菜,也不怎么烦她了。只是仍在不断抱怨着,“这菜炒老了!这鱼怎么这么腥!这猪肉怎么这么咸!这汤都冷了!” “你够了吧?”采薇放下筷子,这个几秋,说归说,哪次不是一脸嫌弃地将菜吃完了。 “我都几百年没吃过好吃的饭菜了!你还不让我说!”几秋也放下筷子,愤愤道。 “要吵出去吵!”暮雨冷道。 二人仍是大眼瞪小眼,突然,陶织沫“呯”的一声放下了筷子,一句话也不说便起身离开了。 暮雨看了一眼她的碗,上面的饭菜还好好的,她一口都没吃,只是轻拨了几下。 “采薇,以后你再和他吵架就给我滚回去。”暮雨说完,面色冷静,继续吃饭。 “知道了。”采薇低下头来,默默地扒着饭。 “哼!”几秋站了起来,暮雨即刻起身,使出十成功力迅速点住了他的穴道。 采薇只抬眸看了几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扒着饭。 晚上,取下帷帽的陶织沫静静立在窗前,手忍不住抚上脸,按一下还有些痛。她刚刚也照了一下镜子,看到脸上的青紫了。 南宫辞,是真当她的脸是包子了么,就这么咬下去,还真忍心。 忽然,门外响起两短一长的敲门声,未待她开口,来人便推门而入了。 陶织沫皱皱眉,“你来做什么。”又别过脸不去看他。 莫忘南将盛着丰盛饭菜的托盘放在桌上,淡淡道,“我听说有人今晚没吃饭。” “我不饿!”陶织沫话刚落音,便闻到飘香的饭菜味,有茶树菇汤!还有卤鸡腿!还有、还有香煎鱼!只一下,她的肚子便咕噜叫了起来。 “哼!”陶织沫一下子脸羞得通红,仍是扭过了头,不搭理他。 “还不过来吃。”莫忘南的声音向来是低哑而带有磁性的,只是今日这话,却带了一丝隐隐的宠溺之意。 陶织沫一挑眉,怎么这莫忘南翻脸比翻书还快,今日白天见他还一脸漠然,现在又热脸来贴冷屁股了。 见她仍不动作,他过来将她拉了过去,她一转过脸,他便盯住了她的脸,月光下,她的左脸有两处青紫的咬痕。 他轻抬起她的下巴,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想到这雍王爷还是属狗的。”声音带着笑意,又似带着不满。 听了他这话,陶织沫觉得心中似有些痛快,又有些不快。 “要你管!”她甩开他的手。 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微微一提,便将她的人收了过来。他有一种冲动,想在她脸上的牙印上轻吻一下,就好像这样做可以抚平她的痛似的。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你干什么!放开我!”陶织沫猛然推开他,“男女……” “男女授受不亲嘛!”他弯起嘴角一笑,“你要还不吃饭的话,我就……”说着又朝她靠拢了过来。 第29节 陶织沫连忙蹦开,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哼!她才不和自己过不去,看在这些菜都是她喜欢吃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地吃了吧! 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边吃边叫,“哇,这茶树菇好入味!”像是炖了有一二时辰的样子。“嗯,这鱼好香!超香的!”陶织沫吃得超满足。 莫忘南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眸中有笑意,还带着淡淡的宠溺。陶织沫不小心对上了他的眼,忽然觉得心中一震。 他的眼神,太熟悉了,就好像以前阿辞看她一样。可是再仔细一看,刚刚的宠溺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一般,他眸中笑意仍在,却仅是笑意罢了。 “怎么不吃了?”他问。 “我……”陶织沫含了一下筷子,眼珠子转了几转,道:“我只是在想,你吃东西的时候为什么不会沾到你的大胡子!话说,你今年多大了?” 他双手抱臂,淡然一笑,“你猜。” 陶织沫认真想了想,然后一脸正经道:“三十?” 他一听即刻收了笑意,沉着脸看着她。 “哦?不对?”陶织沫歪头,继续道,“那是三十五?” 这下,他眸色也沉了下来。 “哦哦!”陶织沫恍然大悟,“那是四十了啊!那不是跟我爹……” 很快,陶织沫头上吃了个爆栗! “干嘛打人!”陶织沫连忙揉着额头。 “食不言寝不语。”他双手抱臂,以长辈的姿态看着她。他本就生得高,坐姿英挺,坐下后也是高出她近一个头来。这么一来,还颇有几分长者的姿态。 陶织沫却觉得有几分好笑,又笑问,“说真的啦?你有二十五没?” 听到她这么问,他心情稍愉悦了几分,悠哉道,“自然没有。” “你不会才二十吧?”陶织沫有点不相信。 他挑眉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你才二十岁的话不可能留这么多胡子吧,还是你体毛真的有这么茂盛吗?”陶织沫好奇问道。 “吃完了那就让采薇进来收碗吧。”莫忘南冷道。 “没没没!”陶织沫连忙护住饭菜,又往嘴里塞了几口菜。 “对了,今儿早上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了?”她咀嚼着饭菜,话说得有些口齿不清。 “什么事?” “就是……分开上路的事呀。”陶织沫咽下饭菜,认真道,“你是雍王爷的手下,你先前那样护我……” “不必。”他打断她的话。 “可是,那这几天你又为什么躲着我?”她不明白了。 “我躲你了?”他看着她反问道,“那我现在来干嘛了?” ☆、第42章 月下漫步 “可、可是……”陶织沫一下子想不到怎么回话,便继续埋头扒饭。扒了一会儿,又抬头道,“我想说,如果我真的给你带来麻烦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告诉你又如何?你还能不给我带来麻烦不成?”他戏谑道,见她无言以对,他又凑近她低低道,“你说,我去和雍王爷要了你如何?” “噗!”陶织沫口中的饭一下子喷了出来,所幸莫忘南反应快,迅速起身闪移开来。 陶织沫被呛到猛咳嗽,莫忘南唯有帮她轻轻拍了拍背。陶织沫理顺气后,连忙道:“不可能!阿辞不会把我送给你的!”南宫辞才不会把她卖了呢。 他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会不会么,这个还真不一定,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浓眉微蹙,“怎么喷成这样?” “喷成这样怎么了!反正都是我自己的口水!”陶织沫又连忙道,“你不许去要,反正阿辞不会……啊!”陶织沫叫了起来,连忙捂住口。 他皱皱眉,“咬到舌头了?” 陶织沫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 莫忘南摇头,给她倒了杯茶水,“叫你吃饭别说话。别吃了,晚上吃太饱容易滞食,我带你去散散步。” 陶织沫接过茶水漱了漱口,一脸嫌弃道:“散什么步?”大晚上的,她才不想和他出去。 “这里有个月牙湾,到了晚上夜色极美,你真想错过?”他放慢了声音,低低诱惑。 陶织沫没说话,确实,她有些心动了。 如今正值春暖花开时节,一路行来,春意盎然。道路两边绿草连绵不绝,就像铺了一层厚实而柔软的绿地毯似的,有时远眺一下也能看见满山坡的烂漫山花姹紫嫣红一片,这些景色,在明媚的阳光里美得如诗如画。 只是一入夜,他们便投宿在驿馆中了,也不知道这朦胧的夜色比起明媚的白日,是不是更有一番滋味呢? “那、我们叫了采薇她们一起去看吧!”陶织沫提议道,“还有几秋。” 莫忘南听到几秋的名字便眸色一暗,道:“他身上伤未好,让他好好休息吧。倒是可以叫上采薇她们。” “好好!”陶织沫立刻兴奋起来,“那我们走吧!” “等等,”莫忘南将衣架上挂着的披风给她取了下来,“夜凉,披上。”说着便将披风覆在了她肩上,顺带着捋了丝带帮她系了个活结。 陶织沫看得怔怔的,怎么他这动作做起来如行云流水,就好像理所当然一般?她和他,好像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吧?不对不对!就算和他相熟,但这些亲密的举动,像是……像是夫君才会…… “你、你……”陶织沫反应过来想推开他的时候,他已经系好转过身子了,见她没跟上,又回头来看了她一眼,“走……”又看着她,“你脸怎么这么红?” “有、有吗?”陶织沫连忙捧住脸,那是因为、因为他刚刚给她系披风的时候,那个神色太温柔了,一下子吓到她了而已。 “难道……”他话音一转,“是害羞了?沫沫,喜欢上我了?” 陶织沫原本还有几分难为情,在听到他叫她沫沫的时候,即刻脸色一沉,“不许叫我沫沫!”这是阿辞才能叫的。 他一笑置之,“那日是谁说,我是沫沫的?” “你、那是阿辞才能叫的!不许你叫!”陶织沫没注意到,她说起这话,是从未有过的固执与孩子气。 “可是他现在不叫了是吗?那为何我不能叫?”他说完,便见她面色阴沉了下来,不禁有些后悔,为何会这么幼稚地与她计较这几句称呼,连忙道,“我不叫就是了,你别生气了。” 陶织沫有些来气,但见了他这难得放软的态度,又觉得有些气不起来,便不说话了。 “走吧,再晚些月色便不佳了。”他迅速转移了话题,陶织沫也就顺着他的台阶下了。 奇怪,怎么弄得好像她在闹脾气似的,而他却是——宠着她、让着她的那个?才不是呢!这两三年来,何曾有人让过她宠过她了,她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的呀。她自认自己已经是个沉着稳重的人了,毕竟她前世好歹活到了二十岁啊。只是怎么在莫忘南面前,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颇幼稚的心性。 这么想着,不由得仔细看了一下走在前面的莫忘南。他的背影,许是披着斗篷的缘故显得十分魁梧,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他的年纪或许不大吧,但又隐约给她一种大叔的感觉,陶织沫总感觉他像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成熟男子。陶织沫翻了翻白眼,她向来不是大叔控,不可能会喜欢他的。 她的心,一直都在南宫辞那儿,不管他要还是不要。想到白日那个吻,虽然痛,可是也甜到她的心里,不管他记起了多少,他心中还是有她的不是么。 走出客栈的时候,只有陶织沫和莫忘南两个人。 陶织沫觉得怪可惜的,采薇明明很想去,偏偏葵水来了,说是不舒服。还有暮雨说什么今夜上弦之月,她练的什么心经容易反噬,不宜赏月,陶织沫也不懂这些,只是觉得有点说出来的奇怪。 二人背着手,静静行于岸边。今夜有些寂静,偶有几缕沁凉的夜风吹来。 似乎安静得,有点怪怪的,陶织沫连忙扯了些话题来聊,“你是哪里人呀?” “幽州。”他淡淡道。 “哦,你父母呢?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呀?” 他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都死了。” 陶织沫咬唇,她怎么好问不问问到这个问题,一会儿道,“对不起。” 他却是淡淡一笑,“又不是你杀的,和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陶织沫心一惊,他说这话虽是云淡风轻,却带着……杀意。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是被人杀死的? 果然,行走江湖,总免不了有这些伤痛。又或许是这些伤痛,才使得他入了江湖。 “对不起。”陶织沫想了想,又冒出这句话。 他轻声一笑,这回是真的带了笑意了,“你父母呢?” “我?”陶织沫耸耸肩,“你不是都知道我的身世吗?我爹,就是右相呗。在我小时候,我都没见过他。后来,认识了阿辞之后,我才见过他几次,每次他都是淡淡的,就好像看陌生人一样,可是又因着阿辞的关系,对我恭恭敬敬的。我娘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至于我的母亲,那个陶夫人,好坏,不想说她了。” 他静静地,没回话。陶织沫自顾自往下说着,“我大哥嘛,我小时候记得他挺疼我的,他人也老实。而且他娘夏姨娘人也很好,你应该知道我四哥吧?” 莫忘南点了点头。 “我四哥也是陶夫人生的,可是他自小体弱多病,陶夫人都不理他,他一个人孤伶伶的好可怜……我在家里最喜欢的就是我大哥和我四哥了。” “你和府里的姐妹关系不好?”他侧过来看了她一眼。 陶织沫有些低落,“还好吧,我三姐和五姐人就一般般。有个七妹,你知道她是嫡女吧。她很喜欢阿辞。我抢了她的东西,后面她抢了我的东西。”陶织沫声音越来越低,是啊,她抢了陶织锦的嫡女之位,后面她鸠占鹊巢,抢了她的王妃之位。 “她很坏?”他试问。 陶织沫连连点头,“超坏的。我记得有一年冬天,她让下人用馊水泼我,弄得我全身都是油,然后只肯给我洗冷水澡,冻死我了。而且冷水洗完,全身还是油腻腻的。结果第二天我就来了葵水……”陶织沫说着连忙住了口,她不应该和他一个男子说葵水的事情!而且,六岁后她就有南宫辞宠着,南宫家是秋天出的事,第二天她也走了,哪里在那里过了冬天? 她说的是前世的事,那次是她第一次来葵水,也就是那次之后,她每次来月事都会疼。此生重来后,她月事是到了桂香村后才来的,仔细调养着,每次来都是舒舒服服的了。 不像前世,来葵水前七日就会腰酸背痛,来的时候更是痛得死去活来,此生么,若没有算着日子,来了也不知道。 等一下,她刚刚那么说莫忘南不会以为自己六岁就来葵水吧?想到这,陶织沫讪笑了一下,又继续道,“她是很坏的啦,不知道让嬷嬷在我洗衣服的水里加了什么东西,洗了手又痒又疼,然后就裂,裂了之后陶夫人又让丫环给我送药过来。她们不是关心我,是怕,怕我手上留疤,到时阿辞回来后……可惜阿辞回来后……”想到那些日子,陶织沫便觉得心开始疼起来。 “还好现在都过去了!”陶织沫声音大了起来,“从离开府的那一天我就发誓,我再也不会回去了!再也不要回去过那样的日子了!”像是大声宣布,又像是告诉自己。 “你便是回去,我也不会让你过那样的日子。”他忽然停了下来,低声道。 “可是,我还是会做噩梦啊。”陶织沫眼中晶莹闪烁,低下了头,“我记得那一次,我在房中沐浴,有个小厮推开门跑了进来,我大喊大叫,可是紫灯不在,紫灯不在。”陶织沫说着蹲了下来,莫忘南甚至能感觉到她身子的颤抖。 ☆、第43章 月牙湾畔(二更) “我只能整个人蹲在木桶中,眼睁睁地看着他朝我走来。所幸……可能是我娘在天之灵保佑我吧,夏姨娘居然来了我那里。她让嬷嬷将那小厮抓了起来。这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下人们都封锁得死死的,没有一个人传出去。那之后整整一个月,我七妹都没来找到我麻烦,我估计这事闹到我爹那里去了。只可惜,不久后大哥死了,夏姨娘也没了。” “你说什么胡话呢?”莫忘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蹲了下来,温和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陶织沫如梦初醒,正想擦干眼泪,他却先伸出了手,极其温柔地帮她擦掉了泪。 陶织沫怔怔的,任他作为。 他突然好想吻她,怎么办。他没有吻下去,只是以手代吻,轻抚着她的脸。 “我、”陶织沫身子突然后仰了一下,结果一屁股就坐到了草地上,又连忙撑起身子来,“其实,我刚刚只是在说梦话而已,这是我做过的一个噩梦,太可怕了就像真的一样,”她有些胡言乱语起来,“我大哥还活得好好的,夏姨娘也还在,对吧!” “是,是。”他忽然拥住了她,不顾自己双膝着地,只是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如同安抚着一个幼儿,“一个噩梦而已。” 第30节 陶织沫忽然泣不成声,却不敢放声痛哭。 她从来没有和人提起过当年这些事,连阿难也未曾提起过。她不知道,不知道为何今夜对着莫忘南就突然这么地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和他在一起,就像他有魔法一样,会让她无所顾虑地去选择相信他。 “有没有想过,远离繁华,筑一间依山傍水的竹屋,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他开口,声音低哑,略带疲惫。 陶织沫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的憧憬,他也是累了么,像是和自己经历过一样的疲惫似的。 她擦干眼角的泪,摇摇头。 “为什么。” “我要救阿难出来。”她果断道,眸中已没了刚才的脆弱。 “你是为了救阿难才接近他?”他声音低沉了下去。 “是也不是。” “还是,雍王身份高高在上,若有了他的宠爱,你便可以回到以前的日子了?”他语气隐有嘲讽,“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娶你吗?” “他会娶我!”陶织沫突然情绪有些激动,站了起来,“他说过要娶我的!他说过等我及笄,便娶我过门!而不是纳我为妾!” “你天真了。”他也站了起来,冷道,“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娶你一个流落在外三年的相府庶女为妻。” “他会娶我的,他爱我。”陶织沫固执道。 “他若爱你,他也可以纳你为妾,将你留在她身边。你就这么不喜欢当妾侍?”他忽然笑道,“当雍王的妾侍也可以享受不少荣光。” “你不懂。” “那你说来我听。” 陶织沫不语。她与南宫辞的爱恨,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做他的妾,还是做我的妻,你选择。”莫忘南开口。 陶织沫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不觉好笑,“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又不爱你!” “那你爱他?”他眸中闪过光。 陶织沫一顿,爱?毋庸置疑,可是,让她在这个时刻在他面前承认她爱南宫辞,她似乎也说不出口,便选择了沉默。 “你有想过,你爱他什么吗?”莫忘南缓缓开口,“你爱他的人?还是爱他的身份?还是爱他那六年来对你的宠爱?还是爱他那张脸?若有一日,他换了容颜,失了身份,不再对你宠爱,那你可还爱他?” 陶织沫不语。 南宫辞,就算他换了容颜,失了身份,就算他沦为一个乞儿,他还是会对她宠爱一生。可是,如今他却失了记忆!失了他们共同的美好回忆!抹杀了他们的过去。 见她没说话,他也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我身份不如他,一切都不如他。或许,我永远也比不过他。可是,我能许你他给不了的妻位。” “莫忘南!”陶织沫正色道,“你不觉得你太冲动了吗?” “我冲动?”他讶异。第一次,有人说他冲动。 “是。”陶织沫认真点头,“你与我认识不过多久,就说要娶我为妻。或许你喜欢我,但是你想过你爱我吗?” 他没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得陶织沫有几分不自在了,他却释然一笑,“对不起,我为今晚的冲动和你道歉。” 他态度突然这般转变,陶织沫反应有些适应不来。这个莫忘南,真的很奇怪! “我估计吓到你了,所以,以后我会慢慢来。”陶织沫看到,在月光下,他弯起嘴角优雅一笑。 优、优雅?对!是优雅!如果在陶织沫没看到之前,你和她说有个大胡子笑起来很优雅,陶织沫不会相信。但是,她刚刚确实是看见了!或许,是他身上带有一股优雅的潜质。等等!他刚刚的意思是对自己还没死心? 不过,看他似乎也无意继续刚才的话题,为免尴尬,陶织沫又想了个话题。 “话说,我很想知道你刮掉胡子长什么样?” 他悠悠一笑,散起步来,陶织沫也跟了上去。 “成亲当晚,我就刮给你看。”他怡然自得道。 陶织沫拧拧眉,成亲当晚?不过,也没说是和谁成亲,便释然了,又笑道,“等下新娘子还以为新郎换人了!” “我以为,做得我的妻的,应当是我化成灰她都认得。”他语速放得稍慢,陶织沫隐约觉得他似有所指,却又什么都捕捉不到。不过能确定的是,这个家伙还在打她的主意。 “你说的月牙湾在哪呢?”陶织沫东张西望的,走了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吧怎么还不到。 “过了这桥就是了。”莫忘南说着,加快了脚步。 二人上了圆拱桥,便见桥对面有一排暗绿的杨柳树。清风徐徐,柳枝儿像舞女的腰肢般婀娜摆动,在夜色下分外妖娆。 过了桥后,便见杨柳树后的月牙湾显露出了它的面目。 皎洁的月光下,这湾湖泊就如一块无暇的美玉,在夜色中散发出淡淡的荧光。许是今夜无星,显得这月色更为柔和。 夜空中的弯月倒映在这块美丽的碧玉上,为它更添光华。陶织沫甚至觉得,这湖中的月比那空中的月还要更加皎洁。 “怎样?”莫忘南轻轻开口,显然,没有回答的她已经陶醉在这片美景中了。若是,若是她能取下帷帽。他想,她在月光下的脸会比那月牙儿更美。 “好美。”陶织沫久久之后,才喃喃道。 “过去吧。”他唤了声,便背手往湖泊走去了。 “哦,你等等我!”陶织沫连忙跟上。 陶织沫仔细看着脚下,生怕踩空摔倒,只是前面走着的莫忘南突然停了下来,陶织沫冷不妨便撞到了他的背。眼看着要跌倒,她连忙抓住了他身上的斗篷,莫忘南虽未转过身,却是伸出一只手绕到背后准确地扶住了她。 陶织沫站稳后立即埋怨道:“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莫忘南没回答,陶织沫忽然察觉到有一丝危险的韵味——莫忘南前方似乎有人。陶织沫抓着莫忘南的斗篷,从他身后探出小脑袋来。 果然,柳树下一个男人临风而立,衣袖翻飞。他背对着月光,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可那卓越不凡的身姿,她化成灰都认得出来。 只一眼,她便立刻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到了莫忘南身后。 他刚刚看见她了吗?没看见没看见!陶织沫自欺欺人想着。 却听得他清柔的声音响起,不悲不喜,“二位真是好雅兴。夜色幽深,湖边漫步。” “草民参见王爷。”莫忘南微微俯身,抱拳行了一礼。 南宫辞没说话,莫忘南仍是维持着抱拳的姿势,如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陶织沫犹豫了下,才从莫忘南身后挪了出来,她要跪他吗?她与南宫辞的关系,现在真的弄得很奇怪。而且,现在在在外面耶,等下跪下去草会不会很扎人,地上有没有石子什么的?夜色太暗,又看不清脚下。 陶织沫支支吾吾,“民女……参见……”一边说话一边慢动作下跪,似在争取些时间。 莫忘南突然轻咳了两声,陶织沫不知他何意,是想让她快点跪下,别磨磨蹭蹭的么? 就在这时,柳树后才闪出来一人,身材因为消瘦而略显高挑,音色略带轻浮,“不必多礼了。” 这个,是南宫辞的谋士? 陶织沫此时正半蹲着,不上不下,莫忘南伸出手轻扶了她一下,又抱拳道:“谢路大人。” 哦,原来南宫辞前生今世的这个谋士姓路呀。 “谢路大人。”陶织沫也依样画葫芦抱拳。 “王爷说睡不着,我便陪他出来走走。”路大人说着朝他们二人走来,“怎么二位也睡不着?” “没有啦。”陶织沫连连摆手,说得好像她和莫忘南一起入睡似的,“我只是……我只是……只是……”陶织沫一下子,大脑竟一片空白,找不出一个借口来。 “听闻此处月牙湾夜色极佳,便带陶姑娘出来走走。”莫忘南说得光明正大。 “哦?那陶姑娘觉得此处夜色如何?”路大人幽幽问道,陶织沫没看他也知道他此时的脸色一定是皮笑肉不笑。 “嗯……”陶织沫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还不错,就是蚊子多了些,我准备回去了。你们慢慢……赏月吧。”说着她便抱拳准备告辞。 “我记得,陶姑娘曾经……”南宫辞忽然幽幽开口,“踢过我下荷花池?” 陶织沫眼皮一跳,忙讪笑道,“哈哈,没有啦,你记错了。” “没有?”他负手而立,也不看她,似在回忆,“我怎么记得右相府有个荷花池,上面有凋败的残荷,我从水里爬起来时便看见一个小不点跑得比飞还快?” “真的没有,你记错了。”陶织沫打死都不肯承认。 ☆、第44章 几秋不傻 那是他们刚认识那一会儿,他老是爱捏她的包子脸,各种欺负她。她那天一时冲动,趁他不注意便狠狠踢了他一脚! 现在他不是记性不好吗?可是为什么老是想起一些不应该想起的往事? 陶织沫冷静解释道:“王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才六岁,而且那个时候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王爷那个时候已经长得很高了,王爷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很高大威猛的。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的身高只到王爷腰上。王爷您说我们光是身高相差就这么悬殊了,所以那时手无二两力的我又怎么可能把孔武有力的王爷踢入荷花池呢?” 陶织沫说完,自己都快相信了,又补充道:“王爷可是两岁开始习武的,对吧!王爷这段记忆其实是没错的,我也有印象,王爷能回忆起来我也很开心。不过当时王爷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不信您可以去右相府问一下当时的管家。” 其实,南宫辞记得没错!只是当时南宫辞觉得实在是太丢脸了都不敢说出去,后面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可以说,陶织沫踢他下水此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所以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只要她不承认,他一个记性七零八落的人,又能耐她何? “是……吗?”他终于抬眸看她。 “当然是了。”陶织沫斩钉截铁道。 “罢了。”他悠悠转过身,“陶姑娘入京后直接回府。到时本王会亲自拜访,对你我之事做个了结。”他说完便抬脚离开,路大人也跟了上去,留下一脸震惊的陶织沫。 陶织沫直直地倒了下去。 “惨了惨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客房里,陶织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个不停。 莫忘南只是静静地喝着茶。暮雨端坐在一边,面色沉静。采薇则是看得眼都花了,忍不住道:“福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你不说我们怎么帮你呢!” 几秋躺在陶织沫床上,抱着她的枕头,也好奇地看着她。 “唉!”陶织沫叹了口气,也不想继续隐瞒下去了,“你们两个知道我的身份吗?” 暮雨与采薇对视了一眼,采薇试探问道,“你是陶府六小姐?” 回京这路上,陶凌风来找过陶织沫几次,她们知晓了陶凌风的身份,自然也对她身份猜出一二了。 陶织沫有些惭愧点了点头,她的名号,帝都可是无人不晓,市井里都流传着歌谣—— 陶织沫,白眼狼! 少将军,养不熟! 攀上枝头变凤凰! 第31节 陶六妹,跟我走! 少将军,滚滚滚! 凤凰落坡不如鸡! 前世她陶织沫就成了白眼狼的代名词,今世,想来也是如此吧,看采薇尴尬的面色就知道了。 “好吧,我就是陶织沫,陶织沫就是我。”陶织沫无奈道。可是,终于能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她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陶,织,沫。”床上的几秋认真地数了数手指,一下子手舞足蹈起来,“织沫,沫沫!” 陶织沫皱眉,她不喜欢被南宫辞以外的人叫沫沫,“几秋,不许叫我沫沫。” “为什么!”几秋皱眉,见了陶织沫不悦的面色又垂下头来,只是很快又神采奕奕抬起头来,“织织!织织!抱抱!”说着朝她伸出手来。 “咻”的一声,一颗花生射了过来。 陶织沫吓了一跳,却见几秋一歪头便张口吃了进去,嚼了两下,又皱眉道,“咸了!难吃!” “你、你没事吧?”陶织沫微诧,就算她不会武,可也知道刚刚那颗花生力道不轻。 “啊!”几秋张开口让她查看,手趁机扶上陶织沫的细腰。 “咻”的一声,一颗花生再次袭来。 刚刚只带了三分力度,这次却是带了七分力了。若是打到手指,恐怕指骨也得碎了,可是几秋只是轻转了一下手腕便接住了,又迅速弹了回来。 莫忘南坐在椅子上侧身一闪,花生便直射出窗外,直到打到窗外的柳叶,这才落了下来。 在陶织沫看不见的死角,二人目光交错,如两把利剑交锋。 陶织沫回过头来,一脸呆萌。刚刚她仿佛听到“咻咻”的两声,可是又好像是她的错觉。莫忘南仍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品茶,她再转回头,几秋也乖乖在床上躺好了。 “你们觉得我此次回京是回相府好还是租个小宅住好?”陶织沫托腮道,“还是别回京算了?算了还是别回京了!”陶织沫一拍桌子,“我去找南宫辞!解决了阿难的事我就走!” 莫忘南看她一眼,“王爷现在不会见你。” “为什么?” 他看她一眼,似在说她明知故问。 “你是说!他只会等回京后,在相府里见我?”陶织沫拍案而起,这南宫辞还真把自己当王爷了?见个面还得预约? 想起以前,他哪次不是随叫随到的。只是,这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呀。 “回京吧。”莫忘南起身,“回京后住入相府中,你‘病’了这么久,是该好了。不然以后谁敢娶你这病秧子?” “我才不想回去!” “你害怕?” 他这么一问,陶织沫一下子精神便萎靡了下来,想虚张声势,却又底气不足。 他笑道:“让采薇和暮雨随你入府就是,我再派点人手给你。”说完便往外走。 “为何?”陶织沫不明,他这不是让她往火坑里跳么? 他回头来看她一眼,“回府去,报仇。”说话间,已推开门,“夜深了,早点就寝吧。” “喂!”陶织沫觉得莫忘南真是瞎操心,她自己不想报仇,他……但心中,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若是让她就此离开,似乎也有些不甘。对啊,前世那些人害她害得那么惨,她还没报仇呢。 想是这几年的平淡生活让她安逸了下来,她也失了初重生时的勇气了。 她对南宫辞的爱不曾少,对她们的恨也没有消失,只是,只是被她藏在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她在自欺欺人,假装看不见。但是,很多东西不是假装看不见就不存在的。她是该勇敢地给予反击了。她现在忽然好像看到南宫辞,不管他会不会一脚踢开她,她都想冲上去紧紧抱住他,告诉他她爱他。 这夜,陶织沫失眠了。 隔壁房,采薇按捺不住了,“姐,那个傻子出去了。” 暮雨按住她的肩膀,“你追不上他。” “那怎么办?” “二当家去追了。”她回到床上和衣而睡,“今夜他不在,你仔细看好‘烟花’。” “知道啦。”采薇除了鞋子,“‘烟花’还在翻身呢。姐,你说那个傻子究竟是谁啊,好像很利害的样子,居然要末路大人亲自出手。” “睡觉。”暮雨闭目,不再说话。 夜色下,两道人影前后相随。 前方之人时快时慢,后面之人紧随其后。 一个时辰后,前面那人终于停了下来,扭过头气喘道:“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我只是出来办点事,办完事我还要回去睡觉呢!”这话,仍是说得有几分孩子气,正是几秋。 这个莫忘南,还真不能小瞧他,跟得这么紧,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是谁?”莫忘南只问这一句。这个傻子内力也不错,他刚跟踪不久就被他发现了。虽然也知道他存心想甩掉他,但他就是紧跟着不放。 “我是谁,你还没资格知道。”几秋冷道,“只有你主子才配和我说话。”说着又勾起了笑,“末路大人。” 莫忘南一挑眉,先前对他的几分不屑即刻一扫而空,转而认真地审视着他。 “雍王手下四大杀神:智多星歧路,神秘人末路,玲珑君未羊,阿修罗亡羊。”几秋笑道,眸色中闪过几分诡魅,“一个谋客,一个管家,一个杀手,我倒很好奇你这排行第二的,占的是什么身份?” 莫忘南眸色又深了几分,这一刻,他已经将几秋当成对手了。 在国中,能称得上他的对手的,他只认一人。所以这人,不会是国中之人。 “你是异域人。” 几秋神色几分傲娇起来,“我不和长得丑的人说话。你们国中,只有你主子长得稍微有我的五分姿色,叫他来和我说吧。” 莫忘南嘴角一抽,“风侃然。” “咦?”几秋稍微受了点惊吓,“你那么快就猜出来了?” 莫忘南冷着脸,世上这么自恋的人,除了他还有谁。这个人还真不自知啊,说出这样的话就等于报出自己的名号了。 “你接近她做什么?”莫忘南问。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哦不对,是问你主子,接近我的织织做什么?一年多以前,他就派那么多人监视她,现在才来装失忆?” “装失忆?”莫忘南反问,这个风侃然智商尚可,但情商太低,套他的话也套得太没技巧了。 “算了,我不和你说话。”几秋嫌弃道,“你太丑了,织织肯定不会喜欢你这个大胡子的。”几秋当然知道,这不会是莫忘南的真面目。只怕南宫辞和他手下三大杀神都没见过他的本来面目呢。但是,就算这莫忘南再好看也肯定不会有自己的十分之一好看的。所以,他也就从来没把他当对手。 ☆、第45章 拆穿几秋(二更) “哦对了,到帝都后,我会去雍王府拜访下你的主子,我倒很希望能与他有合作的机会。当然,我会继续留在织织身边。”几秋说完,便飞身踏上树梢。 莫忘南没有追,只是陷入了沉思。 待几秋赶到时,已是半夜了。 他一落地,便有一座小山似的人朝他奔了过来,“侃侃!” “我擦!谁啊!”几秋毫不犹豫,一个回旋踢便踢在那人胸前,却在听到她的声音时急急收了脚,只是,力道虽收回来了,脚还是踢出去了,那个人已经轰然倒地,发出将近山崩地裂的落地声。 原先他还嫌弃踢她脏了自己的脚,没想到这一会儿却是后悔不及了。 “苜蓿姑娘,你没事吧?”很快,一旁一个肥胖的男子摇摆着赶了过来,只是由于身躯太胖,怎么也蹲不下去,更别提将她扶起来了。 倒在地上的胖女子,更是像是乌龟似的四肢挣扎着,却怎么也挣扎不起身。 “苜蓿!?”几秋叫了起来,连忙用手挡住眼睛,“你怎么这么丑!”他也不敢看她,只能转过头去。 “侃侃!你快来扶我起来啊!”胖女子喘息叫喊着,她这么一躺四脚朝天,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你们瞎了啊!”几秋仍是挡住眼睛,不敢看她,“还不快把她扶起来!” 话一落音,两个影者从树上落下,一人一边架住胖苜蓿的胖胳膊,可仍是扶不起来。一会儿,树上又落下来两个影者,四人这才合力将她扶了起来。 待她站稳后,四人又“咻”的一声飞上树去。 胖苜蓿赶紧朝几秋奔去,几秋却仍是躲着她不敢看她。 “侃侃,你看看我啊!”胖苜蓿急道。 “不看!那么丑!我会瞎掉的!”不管她怎么绕,几秋就是不面对她。她转没几下便气喘吁吁了,也就停了下来。 “你是怎么回事!弄得这么丑!”几秋实在是难以置信,那么一个倾城绝色的苜蓿,会变得如今这个模样。 “我……”胖苜蓿正想回答,胖男子却是不平道,“这个公子,你此话极为不妥。你娘子一路寻你,吃了不少苦头。你非但没有好言相慰,反而恶语相向……” “我娘子?”几秋叫了起来,却是冲胖姑娘喊的,“你说我是你娘子?呸呸呸!你说你是我娘子?” 胖苜蓿点点头,“侃侃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三十六计,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不是这样用的!”几秋正想敲她额头,却不小心睁开眼睛看到了她,连忙闭上眼睛,“你真的……不过,这样也好!还有,这个死胖子是什么人?” “他?他是个好人!”胖苜蓿道。 “闭嘴!”几秋一挥手,胖苜蓿赶紧拦住了他,“别杀他!” “为什么?”几秋反问。 “士可杀,不可辱!”胖男子正义凛然道,“公子,我与你素不相识……” “我最讨厌这种说话文绉绉的人了,”几秋不耐烦道,“你有话就直说!” 胖男子犹豫了一下,“给我解药,放我走。” “什么解药?”几秋不明。 胖苜蓿却是有些畏缩起来,低低道,“对不起啊,我也没有解药。不然,我也不会这样子了。”见他肥肿的面孔添了几分绝望,她连忙解释道,“你要知道当时情况紧急,我要是不让你变成这样,他们肯定会把你抓走的。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呢。”她说着,面色又有些羞涩起来。 “什么!”几秋叫了起来,揪住她的衣领,又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只露出一条缝,勉强看到她的耳朵,冲她吼道,“他能有我好看?” “侃侃,你别这样啦!”胖苜蓿挣扎开他,对胖男子道,“要不这样吧。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一起去找解药。” 几秋想了想,“行吧!到时找他解药让他先吃!”到时他倒要看看,什么人有他好看?连南宫辞那样的他都不承认有他好看,他就不信这个死胖子会有南宫辞好看! “这是老妖婆的□□?”他揪起胖苜蓿的衣袖带着她往前走。 “嗯嗯。我跑的时候随便抓的,没想到吃了……会变得这样子。”胖苜蓿说着又有些失落起来。 “放心,有□□肯定会有解药。”话虽如此,几秋还是用手挡着脸,免得眼角余光不小心瞄到她。现在的苜蓿真的丑到他了! 胖男子眼睁睁看着胖苜蓿和几秋一胖一瘦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着,可他只能被影者守着留在原地。 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先前他虽然也知道苜蓿身份不简单,但始终觉得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如今听来,也不知先前她与他说了这么多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第32节 几秋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凌晨,正要推窗而入,便发现自己房中有人。 推窗的手顿了一下,凝神细听,辩清来人后便大方推开了窗子,跳了进去,一脸惊讶道:“啊!织织!你来我房里做什么?你想我了吗?”说着又要朝她奔去。 可是,陶织沫却不为所动,虽然几秋看不清她黑纱下的面色,可也知道此时她神情严肃着。 “织织你生气啦?”他蹲下,仰头看她。 “几秋,你究竟是什么人?”许是一夜未开口,她声音有些沙哑。 “我?我是几秋啊?”他神色天真。 “明人不说暗话,你若不愿对我坦白,那以后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吧。”她音色中已经略显疲惫。 “织织,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几秋笑问,神色一如既往地天真,却不再装疯卖傻。 “我认识你?”陶织沫惊讶。 他点点头,笑道,“等哪天织织想起我来,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我?”陶织沫认真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认识过这么一个男子,“我什么时候认识的你?” “如果让你这么快猜到,那就不好玩啦。” 陶织沫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你之前装傻都在逗我?” “不是。”他连连摇头,“我之前是真傻,后来被莫忘南踢了一脚,他拉你的时候我撞到了头,那一下,头真的好痛。后面采薇她们又给我下了不少安神药,我昏迷了整整一夜,谁知因祸得福,早上醒来后竟记起了之前的事来。” 陶织沫咬唇,采薇她们怎么还给他下药了,他不过是个傻子,何必这样对他?若他之前一直是傻,那先前在暴雨中等了她一夜的他,也是无心计的。也就是那一夜,陶织沫心中一直觉得十分亏欠于他。 “织织,”他轻轻拉着她的手,“有人要杀我。你让我待在你身边好不好,只有呆在你身边我才安全。” “杀、杀你?为什么要杀你?”陶织沫诧异,而且说真的,她还担心他会不会连累到她呢,只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我、我可保不住你啊!虽然暮雨采薇她们会武功,但是也只是一些三脚猫功夫,走走镖而已。” 几秋微微一笑,三脚猫功夫?雍王手下的十二杀,最差的一个也能搞定十个一流杀手,还不算他们各有所长。 不过这些,他不准备说破。要是让织织知道南宫辞这么在意她,那她不是对他更加死心塌地了么,这样他还怎么追她?虽然他自恋,但他也有自知自明。他与雍王,身份模样皆是相当,况且雍王与她还有青梅竹马的旧情,怎么说都算他输了一棋。 其实这个陶织沫,还是蛮有意思的。她有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也有小家碧玉的温柔贤淑,更有江湖儿女的不拘小节。性格时而沉稳,时而迷糊,对别人体贴入微,对自己却是粗枝大叶。他喜欢看她犯迷糊时的可爱模样,也喜欢看她丢三落四时的手忙脚乱。 他越想,越是觉得陶织沫很有趣。怎么办,他觉得自己好像还真的挺喜欢她的,要是南宫辞肯放手,不如给了他如何?这个主意倒不错,他开始斟酌起陶织沫在他心中的地位,慢慢增加了与南宫辞交换的筹码。 “几秋,你在想什么?”陶织沫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织织,你让我跟着你就好了。放心吧,我会报答你的。”他自信笑道。到时我可以娶你,给你无限荣光,带你享尽荣华富贵。 “不是,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人要杀你。”陶织沫开始认真思索起来,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是一些普通的仇家,只要让我住进了你们右相府,他们就不敢动手了。” “哦哦。”陶织沫恍然大悟,也是,谁敢他们右相府的客人。几秋狐假虎威她也没意见,反正右相府就放在那儿,不用白不用,她既不会少块肉,还能帮上几秋,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陶织沫说出她的担忧,“你若住在府中,他们或许不敢动你,可若是出了府,你就要小心些了。而且你总不能一直住在我们府中吧,所以,这些事情你还是解决一下好。如果是江湖中的人的话,你可以找一下莫忘南,我觉得莫忘南,黑白两道影响力倒蛮大的。” ☆、第46章 各献殷勤 几秋略有不悦,因为她觉得陶织沫最后一句话,似乎对莫忘南带了一点点崇拜。 这个莫忘南,当然黑白两道通杀了。在江湖中,他的神秘已经成为一个传说了,真不明白那些江湖莽汉崇拜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干嘛?若说四杀中真有一个值得他崇拜的,他还宁愿去崇拜阿修罗亡羊。 亡羊是个剑客,剑是天下第一快,只要出手,便不会失手。传闻他还会东瀛的忍术,轻功还快于千里汗血宝马……这样一个人要是自己手下就好了,也不知道南宫辞是怎么收入麾下的,不知道南宫辞肯不肯割爱。 不过是转念间的事,他又笑着点了点头。 “而且,你以什么身份住到我们府中好呢?”陶织沫倒是认真起来。 问题是现在几秋一直都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不说这模样看起来有损形象,若是这青肿一直不消,看着倒像某种传染病,想到这,陶织沫又有些头疼,“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好带你回府,我看我还是让我哥哥带你回去吧。只是……”陶织沫神色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顾忌,“你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你若是我带入府的,有事我可以替你担着,但若是大哥带入府的,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怕我大哥也会……” 陶织沫说着觉得有些难堪,她也知道江湖中人可以为情义两肋插刀,但她毕竟是官场人家,谋事皆要看得长远些。 “你放心!”几秋站起来,信誓旦旦,“我会妥当安排好,保证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他会给她一个惊喜,而且到时,他还要自由出入她的闺房,光明正大揩她的油,气死采薇和那个莫忘南,嘻嘻! “那好吧。”陶织沫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采薇她们估计都要醒了,我先回房了。” “嗯嗯!”几秋连连点头。 陶织沫打着呵欠出了门。昨夜一直精神着,翻来覆去睡不着,天一亮倒是开始犯困了,只是这个时辰大家都陆续起身了,洗漱后吃个早饭便差不多要上路了。陶织沫寻思着也不差这一会儿,上车后再睡便是了。 自这日起,几秋便去忙他自个的事,但一天当中总会冒出来那么几次,一眨眼又不见了。而莫忘南,听采薇说是镖局里有事,先回京了。至于南宫辞么,还真的没来找过她,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的马车,偶尔风卷起车帘,能隐约看到他慵懒地斜躺在车内,美得像一副画。可是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了。 十日后,他们入了兖州,陶织沫也于这一日换上了久违的女装。 她穿了一身素净的浅绿色高腰半臂襦裙,暮雨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垂挂髻,因她不喜欢繁饰,上面只零星点缀了几朵珠花。 看着铜镜中的少女,陶织沫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好嫩啊,她难得地意识自己的年幼。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话说,暮雨的手艺真的蛮好的,听说是因为经常帮采薇盘发练就的好手艺。 陶织沫对着镜子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脸蛋,轻叹一口气,这张包子脸能不能瘦一些。她觉得,垂挂髻显得包子脸很包,这样看起来虽然显得可爱伶俐,但是却独独少了那种女儿家的妩媚,更何况她心里还是住着一个成人的灵魂。 算了,还是等以后及笄再扮成熟些吧,陶织沫自我安慰。 难得她第一次正经穿女装,而且怎么说呢,也是经过细心的装扮的,她很想,很想让南宫辞第一个看见。 陶织沫对镜托腮沉思,神色中颇有几分春闺少女的幽怨。忽然,窗口中出现了一大束白色的水仙花。 “几……几秋?”她站了起来,果然,看见一张青肿的脸从鲜花后露了出来。几秋冲她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下子便从窗口轻巧跃了进来,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看了又看。 “你、你看什么!”陶织沫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织织你好可爱!”几秋凑得近近的,陶织沫连忙后退了两步。 “织织,这是我亲手采的!送给你!”他将花堆到她面前,一下子,她便闻到了水仙花馥郁的芳香。 “谢谢!好漂亮!”陶织沫笑逐颜开,一把接了过来,抱在怀中深深地嗅了一口,又转身插入有薰衣草的花瓶中,却发现似乎有些插不进去。这时,几秋一把抓起还在盛开的薰衣草,在陶织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往窗外抛了出去,霸气道,“不要了!□□的!” 陶织沫“哎”地叫了一声,急忙往窗外探头一看,便见薰衣草已经散落了一地,又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嘟喃了几句,乖乖地将他带来的花插上。 见她将花插好,他很是满意,“织织,等下记得把花带上车上去,到时整个车里都香香的,你也香香的。”说着,还凑近她嗅了嗅。 “额,可是,这花瓶是客栈的耶……”陶织沫心虚道。 “没事!带走带走!”反正是南宫辞包下的客栈,这点小事他手下一个最低级的侍卫都可以搞定了,“织织,以后你别戴面纱了。戴面纱我看不见你,你长得真好看,虽然没我好看。”他说着,忍不住伸出双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包子脸。 “你!别这样!”陶织沫打掉他的手,就知道!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包子脸有什么好捏的,但是,阿辞就很喜欢。她记得以前,南宫辞总是以一种近乎迷恋的神情看着她的脸。她甚至想过,她要是换了一张脸,南宫辞还会不会喜欢她了。 还有他大哥在她小时候也很喜欢捏她的脸,她四哥有时也会忍不住捏几下,连阿难那么温文的,也曾经很客气地问过她:我可不可以捏一下你的脸?在她郁闷地点了点头后,他浅笑着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面上一副心满意足。 她的脸,真的有那么好捏吗? 果然,几秋像是上瘾一样,双手又凑了上来,迅速捏了两下,“织织的脸好可爱!”手感超好,又弹又滑! “不许捏我!”陶织沫警告道。 “我让织织捏回来就可以啦!”他说着便凑上了自己的脸,神情倒有点像在讨吻。 “才不要!”陶织沫毫不客气一把推开,他的脸青肿成那样还捏,碰一下她都觉得像是在虐待他。 “织织,你穿这衣服太素了,我晚上给你送好衣服过来!我晚上再来啊!”说着,他两三步就跳出了窗子。 “喂!”陶织沫叫不住他,待她跑到窗口一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尾了。 又回头看了一眼他送的水仙花,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新鲜娇嫩的花朵,淡雅清甜的花香,总会让人感觉心情舒畅的。 未待她深嗅这花香,门口便传来了二长一短的敲门声。 咦?这是莫忘南一贯的敲门声,他怎么也会来? “进来吧!”陶织沫话一落音,莫忘南便推门进来。 他一踏入内,便对上了她的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关门。 陶织沫被他看得有些别扭,微微垂下了星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小手忍不住拉了拉裙子。怎么她第一次换上女装,他们都要多看几眼。 她穿女装,应该不会很奇怪吧,虽然她扮过许久的男子,但换回女装后,她自觉言行举止上也跟着淑女些了。 待她再抬起头来,便看见一束洁白的百合花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诧异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莫忘南,也会送花? 几秋送花,她倒觉得很平常,她总觉得,几秋就像是那种很会拈花惹草的风流公子,可是莫忘南么,似乎有点呆头鹅,虽然也作弄过她,但总体来说却是给她一种木讷寡言的感觉,怎么这样的呆子,也会送花哄女孩子开心? “不喜欢?”见她不说话,也没接过,他轻问了一句,似有点小忐忑。 “没、没有啊!”陶织沫不知怎地,忽然有一些小紧张。她竟然觉得,她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欣喜,因为收到了他的花。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以前,只有在收到南宫辞的花的时候,她才会有这种开心的感觉。可是,为什么现在莫忘南送也有这种心跳的感觉了?而且,刚刚几秋送她花,她只是觉得,嗯,蛮开心的,却没有这种心跳而欣喜的感觉。 “嗯。”莫忘南又往前递了递,不知是不是有些难为情,没有看她。 “可是……”陶织沫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花瓶,似乎装不下呢,百合花蛮占位置的,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小二要多一个花瓶,可是莫忘南却两步过去将水仙花抽了出来,直接就抛出窗外。 “喂!”陶织沫叫了起来,“那可是新鲜的,几秋刚摘的!” “摘的?”他回眸看她一眼,嘴角带着一丝不屑,风侃然忙成那样,现在还有空去摘这个?他如实相告,“明明是在拐角那间花店花了一两银子买的。” “居然要一两银子!”陶织沫又叫了起来,“怎么几年没回兖州,价格涨了这么多!” 莫忘南额上出现黑线,怎么她关心的不是几秋骗她,而是银子的问题。 ☆、第47章 他的安排(二更) 莫忘南又将花往她怀中递了递,用眼神命令她把花插上。 陶织沫有些不情愿地接过花,一两银子刚刚就被他这么丢出去了! “你的花不会也花了一两银子吧!”她随口问道。 莫忘南微微别过了脸,“山谷里摘的,野百合。” “山谷?”陶织沫歪头,附近哪里有山谷?又仔细看了看这新鲜的百合花,上面还沾染了不少晨露。她没有多问,只是抱怨了句,“这花瓶可是客栈的啊!” “带走!”莫忘南想也不想,直接说道。 陶织沫嘴角一抽,敢情这客栈都是你们开的,客栈里的东西说带就带,她干脆把床都搬走得了。 见她将花乖乖插入花瓶中,还欣赏了多几眼,他心情有几分愉悦起来,开始认真打量起她女装的模样。 双瞳剪水,顾盼生辉,这么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便生在这张可爱的包子脸上。 第33节 陶织沫被他看得一脸不自在,微微别过了脸,他却上前了一步,伸出手,迅速捏住了她的脸。 “你!”陶织沫立刻瞪着他,可是他却没松手。 “别说话。”他说着伸出了另一只手,双手一起捏着她的脸,力道轻柔而不舍。 陶织沫连忙打掉他的手,人也赶紧跑到窗口去,双手捧住脸,“我警告你,不许捏我的脸!” 他一笑置之,带着笑意朝她走来。 “你、你想干嘛!” 他不再逗她,与她说起了正事,“此次你回兖州,可想好要不要回府了?” “我……”陶织沫沉思了一下,点点头,“我还是回府吧。”她不信,陶夫人还真的能把她吃了,前世种种,她还未找她们报仇。而且,她心中还有一个心结,是关于她的丫环紫灯的。 他微微一笑,她果然没让他失望,“当年你出府后,便结识了洛遥思。这三年来,你便是与她一起在幽幽谷中钻研医术。”莫忘南似在叙事一般,听得陶织沫一呆一愣的。 “什么情况?洛姑娘怎么了?”陶织沫有点反应不来。 “你可知江湖上的洛华陀?” 陶织沫想了想,“好像听过。” “洛遥思便是他的嫡孙女。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过两日便到,她到时会与你商量好这些巨细。因你如今身子不好,所以她也会随你入住相府,采薇和暮雨二人便会作为你们的贴身丫环一同入府。” “我身子哪里不好了?”陶织沫脑袋没转过弯,“我身子很好呀!”她说的是实话,这几年她的身子养得很盈满呢。 莫忘南只是冷瞥了她一眼,以她这样的智商,怎能让他不担忧。 “哦哦,我明白了!”陶织沫想了几想便恍然大悟,“可是,虽然洛姑娘是神医的孙女,就算我身子不好,可她这样直接住进府中,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妥?” “你大哥会处理的,毕竟你还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四哥,不是么?” “明白了。”陶织沫连连点头。 “采薇性子沉不住气,怕她闯祸,便让她陪在洛遥思身边;暮雨性子沉稳,进退有度,便让她随你。” “可以。”陶织沫觉得,莫忘南这安排似乎很妥当,挑不出一丝问题,亏他想得出来请洛遥思来。有洛遥思在,她就放心了。不过,怎么莫忘南好像都安排好了一样?感觉就像是,请君入瓮? 陶织沫的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可是一细想,却是什么也捕捉不到。 “你入府后,相府中也会安排丫环给你,到时我会想办法安排我的人进去。” “你还能安排人入相府中?”陶织沫隐隐觉得有些问题,这个莫忘南,似乎牵连得有些广呀,手都伸到相府中来了。是他的能耐,还是他背后雍王的能耐? 陶织沫脑中忽然浮起一个可怕的想法——他的到来,可是与南宫辞有关? 不不,陶织沫连连摇头。莫忘南是长风镖局的人,而长风镖局的人也是因她意外救了小长欢才会结识的。莫忘南身为他们的二当家,她以前也曾经听大智大勇他们提起过。当他们提起他时,他们的眼睛都是亮的,眸中的崇拜极为真粹。 所以,只是刚好他们的二当家是雍王的人而已。不,刚好长风镖局是雍王的人,仅此而已。 这么一想,陶织沫便觉得自己想多了。 “我已与你大哥商量好。”莫忘南一句话便将问题踢到了陶凌风身上,陶织沫一下子便释然了,也就不再深究。 这个话题似乎到此结束,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你……” “你……” 二人突然同时开口。 “怎么?” “你想说……” 二人又同时开口,又住了口。 陶织沫连忙打住他,“你想说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你先说。” “我……我就想问你吃早饭了没?没有的话我请你吃。”毕竟,他为她回府也出了不少力,是吧? “那吃吧。”他一个时辰前就吃过了,这会儿陪她吃早饭,就当用下上午茶吧。 “哦,那……走咯。”陶织沫对镜理了理妆容,毕竟现在没有戴面纱了,又恢复了女儿身,要时时注意下形象才是,“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虽然暮雨盘得很扶,但她仍忍不住对镜轻轻扶了簪子。 莫忘南看得略微有些失神,眼神未离开她,“你回到帝都后差不多是十五了。这日是财神爷生日,街上有些热闹,你可要出来走走?” 前几年民心动荡,时有宵禁,可是自从新帝登基后,国泰民安,便取消了宵禁。不仅如此,每逢初一十五,街上总比平日里要热闹上许多。 许多官家小姐在这日晚上出来游玩,是不会有人嚼舌根的。 陶织沫朝他看了过来,他迅速收回了目光。 “可以呀,等第二日再回府便是。”陶织沫理了理衣裳,朝他走来。 “嗯。”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二人出门后并肩下楼,在楼下简单用过早饭后,莫忘南提出带她去走走。 陶织沫本想拒绝,可是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点完头自己都觉得尴尬。怎么这样?这种感觉,就好像以前和阿辞吃完饭出来外面逛街似的,随意而自然。 经过绸缎铺的时候,莫忘南停了下来,对她道,“去量身裁些合适的衣裳。” 陶织沫抬头看了一眼,这是云想容绸缎庄,是国内第一布庄,总店就在帝都。她以前也是常去的,可是……她现在身上只有三百多两了。若是在这量身定做的,一套至少也要百余两。现在想想,这价格真是贵得离谱。 “不去了吧?”陶织沫有些别扭,“我身上这衣裳就不错。”确实,她身上这些衣裳虽不是量身定做的却很合身,而且用的也是上好的料子。 “你若要回府,一定要有一身好的行头。难道你就不想风光归去?”莫忘南如实道。这样穿虽然不穷酸,可是回到相府,却容易被人比下去。 陶织沫还在犹豫间,就被莫忘南拉了进去。 “可是……” 莫忘南突然凑了过来,在她耳旁低声道:“我们镖局与这店有合作关系,每年可以送我十套衣裳。” “真、真的?”陶织沫瞪大了眼睛。 “我一年只要两套。”莫忘南板着脸认真道,“所以,你去里面给挑八套出来。” “八、八套?!开什么玩笑!”陶织沫咂舌,八套的话,价格至少也近一千两了吧!“你、你就转手卖个别人吧,这样也可以挣不少银子。”确实,这几年来的日子,已经使得她省吃俭用起来了。 莫忘南正色道,“江湖规矩,岂可倒卖。往年的八套我可都没要,白白浪费了。” “那、还有洛姑娘呢?还有采薇和暮雨……” “洛遥思有,采薇和暮雨作为丫环入府,你觉得让她们二人穿云想容的衣裳合适?” “这个……倒也是。”陶织沫想了想,云想容的衣裳就是府中的姨娘也不一定穿得起,有些受宠的姨娘兴许会有一两套,但若是丫环穿了,只怕在府中会招人嫉恨了。 二人还未入门口,里头的店小二便面带笑容地招呼了起来,“二位客官,早上好,店里新来了一批云羽丝,数量有限,二位可要看看?” 莫忘南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 小二只看了一眼,眼珠子立刻就瞪了出来,回过神后连忙道:“请二位贵人上楼上雅间小坐一会儿,掌柜的立马就来。” “嗯。”莫忘南淡淡应了声。 陶织沫未免有几分好奇,可是莫忘南却迅速地却将金牌收了回去。见他也无意显露给自己看,陶织沫也就收回了目光,不看就不看呗。 莫忘南颇有风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陶织沫便率先上了楼。 跟在莫忘南身后的小二忙低声对旁边的另一个小二道,“赶紧吩咐人清场。” 莫忘南微微侧头,低声吩咐道:“不必了,二楼只出不进便是。”清场这个架势,可别吓到了她。 小二连忙点头应是。 莫忘南上楼时,已经有落落大方的布庄娘子在招呼陶织沫了,她手上正拿着一匹水蓝色的绸布,见他上来,忙道,“莫忘南!你帮我看下这个颜色好吗?” 莫忘南走过来,拿起丝绸感受了一下质感,便点了点头。 她肤色莹白,水蓝、浅粉、淡紫,素白,这些颜色穿着都好看。 他扫了一眼壁柜上的布匹,“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一排三个,都拿下来。” 布庄娘子微有难色,怎么这个客官神色随意得像在市场挑菜似的呢,要知道,他指的这些可都是最上等的布匹,每匹都在二百两以上呢。 看这客官的穿着也是个低调的主,想必身价不凡。也是,能来店里的客人都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可是他叫了这么多,总不可能全买吧。 正想着折中先取几匹让他看看,却见掌柜跑了上来,气息微喘。 ☆、第48章 土豪土豪 见到陶织沫二人后,他调整好气息大方行到莫忘南面前,面容恭敬而不谄媚,“这个公子,不知怎么称呼?” “莫。” “莫公子,先前招呼不周还望见谅,您和这位姑娘先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招呼我们。”又转而对娘子吩咐道,“这两位客官要看什么布,尽管取下来便是,务必好生招待。” 娘子连忙唯诺应道,赶紧让小二将他挑选的布匹一一取下。 掌柜不急不慢,一一介绍各种布匹的优良之处,莫忘南始终面无表情,陶织沫听得连连点头。掌柜的见莫忘南面色冷清,又更殷勤地和陶织沫介绍了起来。 最后,陶织沫择了近十匹布,原谅她吧,这些布匹颜色实在是太美了,而且面料柔软顺滑,她都忍不住一摸再摸。 待她挑选好后,又有四位绣娘带她入内室量身,又是做披帛又是做襦裙,花了将近半日时间为她量身设计定做了七件衣裳。 二人从店里走出来后,掌柜仍是恭身相送送了好远。 陶织沫觉得有些疲惫了,毕竟被那些绣娘前前后后折腾了半天,莫忘南倒好,就坐在那儿舒舒服服地喝茶。话说,他倒蛮有耐心的,等了有一二时辰,也没听他抱怨一句。 “累了?”他低声问道。 陶织沫有气无力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二人行到醉香楼楼下,他抬眸看了一眼,“饿了吧?这里有些菜不错,吃完后回客栈休息一下,下午再去添些首饰。” “啊?还添啊?”陶织沫有些怕了,衣裳首饰虽美,可是穿戴起来可累人了。她觉得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这些衣裳首饰。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美则美矣,欣赏就行,不一定都要得到。 “好衣裳怎能不配好首饰。”他回道,说话间已经大步流星地踏入了醉香楼。 “可是……”陶织沫又为难起来,首饰是很讲究的,相府中来往的皆是见过世面的贵人,若是买一般的金银玉,只怕被人识穿后掉了身价,可若是买真的,极品首饰皆是无价,她便是买五十两一支的簪子都算不上佳品。 若花一百两去买支上好的金步摇,可也只能买一支。一支,哪里撑得起场面。况且她入府后,打点一切皆要银子,她得给自己留点银钱才行。 又见莫忘南在楼梯口停了下来等她,她连忙快步跟上。他送了她这么多衣裳,她至少也得请他吃顿饭吧。只是这酒楼看着似乎不便宜呀,她捏了捏自己的荷包,还好她今天带够了银子出门。 在二楼雅间坐下后,他突然淡淡来了句,“我认识琉璃阁老板。” 第34节 陶织沫眉毛一跳,琉璃阁是国内属一属二的首饰铺子,一些成品甚至是直接送入宫中的,“难不成他那里也会免费送你首饰?” 他冷静道,“自然不是。” “那是可以打折?” “非也。”他翻着桌柜上的木牌菜单,神色从容,“他欠我银子。” “欠、欠你银子?”陶织沫又瞪大了眼睛,琉璃阁的老板怎么可能会欠人银子呢? 他扫了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在菜牌上,眸色却是温柔了许多。她刚刚那副惊讶的模样,好呆萌。 他好想捏她的脸,这一刻,他的心极痒。但是,忍住,忍住。 “想吃什么?”他冷静开口道。 “我、我看下。”陶织沫很快被他转移了话题,翻起菜牌来,“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万福菜、红烧鹿筋、蘑菇煨鸡、珍珠豆腐、如意卷,”莫忘南边说边翻菜牌,“你看下还要点些什么。” “啊!”陶织沫开心都写在了脸上,“我喜欢万福菜!如意卷也喜欢!这些够我们吃了吧?” “再点些你喜欢的,”不知不觉中,他的声线柔和得如同窗外温暖的阳光,“没有汤。” 陶织沫认真地翻着菜牌,“水性杨花汤不错,淮山嫩骨汤也蛮想吃的……” “那就都点了。”他直接翻了菜牌。 “等等!这一个水性杨花汤也要二两银子这也太贵了吧!一个淮山嫩骨汤也才……”陶织沫又瞪大了眼珠子,“居然要四两银子!什么淮山什么嫩骨啊!不吃了不吃了!”陶织沫说着站了起来。 莫忘南一伸手就将她按了下来,看了一眼立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小二,小二立马快步走了过来,扫视了菜牌一眼,便顺溜地将菜一个个报上名来,“四菜二汤一个小吃,请二位客官稍等,菜马上就来!” “嗯,菜齐了再上。”莫忘南开口。 小二退下后,又来了两个温酒娘子恭敬地守在门口。莫忘南看了她们一眼,朝她们挥了挥手,那两个温酒娘子便识眼色地关上了门。 “莫忘南,这也太贵了吧!”陶织沫小声抱怨道,“你想吃穷我。” 他闻言,忍不住“哧”地一笑,“我请,你吃就是。”他怎么可能会让她请? 陶织沫一怔,这个好像可以,可是回过神来,又觉得有些不厚道,“你一个月的月钱才多少呀?虽然你是长风镖局的二当家,我知道你月钱应该不少,可是也不能这么浪费吧,吃一顿饭根本就不用这么铺张浪费。”不管是她出还是他请,她都觉得不值得,太奢侈了。 陶织沫的唠叨听得莫忘南微微皱眉,“我怎么记得,以前相府六小姐是经常跑天下第一楼的呢?”这句话,噎得陶织沫无言以对。 确实,以前她经常和南宫辞去天下第一楼吃吃喝喝,那里的价格她倒从来都没注意过,但想来,也是远远贵过这醉香楼的,毕竟天下第一楼在天子脚下,就在最繁华的帝都中。 见她无语,莫忘南轻笑道:“怎么还没入门,就这么会替我省银子了?以后镖局的账你来算可好?” “你!”陶织沫瞪了他一眼,又转了转眼珠,“既然你这么大方……那我就吃穷你!” 他不以为意,“这里有相思糕,味道不错,等下吃完饭可以试下,还有奶酒糕,也不错。” “还真大方呀?”陶织沫笑问,果然江湖中的人就是豪爽。好吧,等她以后有钱了,她也会请他吃一堆山珍海味的! 他笑而不答,就她也想吃穷他?他的钱可以多到让她吃喝玩乐千百世。只要她想要的,他都给得起,除了心。 很快,便有两个小二端着菜品进来了,菜色或翠绿或姜黄,或玉白或枣红,卖相极佳。陶织沫看得食指大动,忍不住先夹了一筷飘香的鹿筋送入口中,嗯,弹牙有嚼劲,糯香糯香的,味道超正! 她忍不住各种菜都浅尝了一两口,道道菜皆是色香味俱全!淮山嫩骨汤的汤色奶白奶白的,极其入味,像是熬顿了两三个时辰的模样,可是猪骨肉质却是极嫩,连淮山也是粉粉的。 莫忘南往她碗中添了两勺汤,“先喝碗汤吧。” “嗯嗯,谢谢。”陶织沫连忙用指腹抹了抹唇角,“这家店好好吃哦。” 莫忘南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忍不住浮起一丝酸涩。这醉香楼菜虽可,却也比不上帝都的天下第一楼。她是受了多少苦?想来这几年来流落在外,也没吃过几次绝味的饭菜吧。 陶织沫正大快朵颐,却发现莫忘南一直盯着她,似乎,盯了有一段时间了。她突然停了起来,看向他,“你看我做什么?你也吃呀!”这么多菜,两个她都吃不完呀。 话说,不知为何,她在莫忘南面前似乎是越来越放松了,以至于这么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想到这,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放慢了吃喝的速度。 他弯起嘴角一笑,“我喜欢看你大口吃饭,吃得很满足的模样。”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 “我、我嘴巴可是很小的。”陶织沫嘟喃道,不想去理他,又专心吃自己的饭,却是抽出筷子给他夹了一块鸡肉,放入他碗中。 “我和你说,这鸡肉超嫩的,一口咬下去肉香四溢!”她口里嚼着食物,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嗯。”他点点头,夹起鸡肉送入口中。 陶织沫微怔,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他的面容因着络腮胡子而稍显粗犷,可是有时他却总是不经意流露出一股像是与生俱来般的优雅与从容。他的行为举止,倒没什么江湖人的地气。 不知他的脸,会是什么模样呢?陶织沫有些好奇起来,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他的剑眉稍浓郁,一双微沉的凤目,左眼下有一颗浅浅的泪痣,额上,面上皆被面具遮住,唯一显露出来的下巴也是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胡子。这浓密的胡须使得他的面型是长是方,下巴是圆是尖,都看不出来了。陶织沫觉得,他若是刮了这胡子,绝对会顺眼上许多。 “你要怎么才肯刮胡子呢?”陶织沫想也不想就突然问了出口。 他慢慢咀嚼着,吞入喉中才从容道,“说了,成亲当晚。” “那、你快点成亲?”她忽然有些迫切地想看到他刮掉胡子的模样了。 “那、你快点嫁我?”他眸中隐着笑意,也隐着一丝希冀。 ☆、第49章 一言不合(二更) “才不要!”陶织沫瞪他,“你还不死心。”忽地,陶织沫像是想到了什么,警惕道,“你请我吃这么多东西,送了我衣服还要送我首饰,你该不会……”对呀,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收受了他那么多东西,她完全没意识到!陶织沫一下子惊得丢下了筷子。 以前他帮她,她只当他是因着长风镖局的关系,因她救了小长欢的缘故,可是如今想来,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心系于她吧。如此,那那些衣裳和首饰她便不能要了。 “我……”陶织沫正欲开口,便见他目光微敛,沉声开口,“衣裳是订做的,退不了,采薇姐妹比你高,穿不了。” “你怎么……”陶织沫正想问,他怎么会知道她想说什么?几乎都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了吧? “首饰若不要,你要那些衣裳要来做什么?” “可是、你、你是因为、因为你喜欢我才帮我的吗?”陶织沫低声问出口,又觉得有些尴尬。 “是。”莫忘南大方承认,从榻上坐了起来,隔着桌子欺身逼近她,低声道来,“我喜欢你。”他离得太近,以至于呼吸都喷洒在她的脸上,熏红了她的脸。 就在陶织沫面红耳赤的时候,他又重新落坐回塌上,坦荡荡道:“我帮你,便是因男女之情,又如何?你能不要?” 陶织沫的心原先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可是一听到他这霸道的宣言,当下便不乐意了,想也不想就顶嘴回道:“我就不要!” 她拿起筷子,风卷残云将饭菜扫光,迅速站了起来,朝门口大吼,“小二结账!” 又转过身朝莫忘南道,“我于你,并无男女之情。你先前帮我,若是因江湖情义,那我受了,也算我欠了你的情义。今后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报答你。但从今起,无需你帮我了,在此别过!” 莫忘南单头撑头,也不看她,“七日后,来长风镖局找我,我要看你穿今日做的那件水蓝色的襦裙,头上要戴明日我让人送去的紫玉簪。” 陶织沫忍不住嗤笑,“你傻了?我会这样做?像小狗一样?呸!” 莫忘南勾起嘴角一笑,好像他已经看到了陶织沫一副小狗般温顺乖巧的模样了。 “客官,总共十九两。”小二毕恭毕敬的。 陶织沫面不改色地从荷包中掏出仅有的两锭银子,“不用找了!” 可是一转过身,她的脸都皱得像个苦瓜似的了。肉痛啊,她的心在滴血,她小费居然给了一两银子!不过,她才不想让莫忘南觉得她有多穷酸!哼哼! 陶织沫回到客栈,仍是有些生气,气冲冲推开房门后,便见几秋坐在她房间的窗台上,见她回来,几秋忙跳了下来,朝她奔来,“织织,你去哪啦?” “吃饭!” “吃饭你怎么不叫我!我可以陪你吃呀!”几秋冲她眯眼笑,只是,他如今这副尊容,看起来实是惨不忍睹。 “你不是都没空么?” 几秋想了想,“也是,不过过阵子我就有空啦!到时我天天陪你吃饭睡觉!” “啥?”陶织沫以为自己听错了。 几秋连忙捂住嘴,“不是!天天陪你吃饭!不睡觉!”睡觉以后再陪,他又在心里补充了句。 “随便你们!”陶织沫来到窗前,却发现花瓶上的野百合已经不见了,又换成了一束薰衣草,立刻就叫了起来,“我的百合花呢!” “什么百合花?”几秋装傻道。 陶织沫莫名其妙便来了火气,抓起薰衣草往窗外一丢,“不许送花!我讨厌花!” 几秋嘟了嘟嘴,“为什么我送你的就可以丢?他送你的就不可以丢?织织你喜欢他。”最后一句,他声音有些轻,带着一丝难掩的失落。 陶织沫心一跳,立刻否定,“怎么可能?” 他抬眸看她,“织织喜欢他多过喜欢我。” 先前那水仙花,是他赶时间在街角买的,后面这薰衣草,是他特意跑去幽谷里采来的。 “你别胡说了。”陶织沫声音低了下去,她喜欢莫忘南,这怎么可能?她对他,怎么可能会有男女心思呢? 陶织沫这会气消后,又觉得自己刚刚对几秋发脾气有些不妥,忙放软了声音道:“对不起啦,我刚刚不是故意对你大声的。我、我去把花捡回来。”陶织沫说着便往窗外探头,想看看花丢到哪了。 “不要了。”几秋拉过她,冲她开怀一笑,“其实就是在街角买的而已。你喜欢,我再去给你买。”他侧过身子,挡住了陶织沫的视线,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街上,一个路过的小女孩蹲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开心地捡走了薰衣草。 “不用了!”陶织沫连忙摆手,“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花啦。不用再买了!” 她话刚落音,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几秋勾唇一笑,拉起她往门外走去,打开门后,便见一三十来岁的绣娘福了福身,温婉道:“公子安康,这是您先前预定的。” 几秋点点头,侧身让路给她身后的人。 很快,便有两个小厮扛着一个木箱子进来,木箱放在地上后,二人恭敬打开,里面的织物便展现在了陶织沫眼前。 陶织沫瞪大了眼睛,这个箱子里面,是满满的绫罗绸缎,各式成衣,一套套,皆整齐摆叠好了。 “织织,你看下你喜不喜欢!”几秋伸手抓起一套淡紫色的衣裳,在她身上比量了一下,“大小应该合适,颜色也配你!” “可是几秋,这些,给我做什么?”陶织沫推开面前的衣裳,仍有些没回过神。 “送织织啊!织织就应该穿好衣裳,你身上这件不好!”几秋俯下身,将箱里的衣裳翻得乱七八糟,翻到一件就往她身上比量一下,比好就抛床上去。 “可是……”陶织沫一下子看得眼花缭乱,还未定睛,便又有六位十几岁的少女鱼贯而入,手中皆托着质感浑厚的木椟。 少女们来到陶织沫面前,立好后左手托木椟,右手打开盖子,一下子,里面的珠宝便晃了陶织沫的眼。 金步摇、璎珞、各式发簪、钗子、头花,还有各种胭脂水粉,看得陶织沫目不暇接。 “放着,你们退下吧。”几秋挥挥手,像个孩童般踩上了八仙椅,坐在椅背上,托腮看着陶织沫,眨了眨眼。 看着陶织沫一脸懵懂地立在这堆绮罗香泽之中,他心中觉得份外地愉悦,他从来没觉得赏赐人东西是一件这么能开怀的事情。 很快,少女们便退了出去,房中只余他们二人。 陶织沫摇了摇头,坐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见几秋仍是盯着她,也给他倒了一杯。 几秋接过,只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抱怨茶冷,便听陶织沫开口道,“退回去。” 第35节 “为什么?”几秋叫了起来。 “我不要。”陶织沫冷静道。 “你为什么不要?”几秋微微皱眉,第一次有人不要他的赏赐,尤其这人是陶织沫,他心中觉得有些不舒服。 陶织沫敛目,刚刚的几秋身上似乎带了几分凌厉,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陶织沫语重心长道,“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而且,我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银子,你的这些银子……”陶织沫顿了顿,几秋的这些银子,来路是否光明?可是她也不便明说,只能继续道,“你行走江湖,这些银子还是留着自己防身吧。” “我银子多着,不缺这点!”几秋一下子软和了下来,“这些东西一点都不贵重真的!织织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可以给你更好的贵重的!你收下嘛收下嘛!”他开始抓住陶织沫的手撒起娇来。 “几秋!我真的不能收!”陶织沫挣脱开他。 “为什么不收呢?”几秋跳下椅子,“你配得起啊!”话说出口,又顿了顿,“不!是这些首饰配不起你!要不,我再给你挑一些好的!但是得去帝都!” “几秋,我真的不要!”陶织沫抚额,怎么这几秋像听不懂人话一样?难道是之前摔坏了脑子还没恢复过来? “织织,你怎么就不要我的东西呢!”几秋抱住她撒娇,“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呀!” “几秋你别这样!男女授受不亲!”陶织沫使劲挣扎着,却无奈他力气大,将她牢牢禁锢在他怀中。 “织织,你要是不喜欢我给你换别的好不好?”几秋像哄骗小孩一样的语气和她商量着。 “几秋,”陶织沫停止挣扎,抬头看他,“这些东西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退回去换成银子伴在身边。你行走江湖,总有一天会用到的。” “不是,你为什么不要我的?”几秋执拗起来。 “我没有不要你的东西,只是你给的这些实在是太贵重了!”陶织沫解释得嘴皮子都累了。 “那、”几秋松开她,似在思索着什么,只是很快便耷拉了脑袋,垂头丧气道,“织织不要几秋的东西,几秋好难过。”说完,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色。 “几秋,不是这样的。”陶织沫连忙摆手。有时她觉得几秋像个熊孩子一样脾气不好,但有时又觉得他软弱得像个婴儿。此时的他,处于后者的状态。 “那、这些东西退回去。我给织织送别的好不好?”他软萌萌道。 “我……”陶织沫本还有些犹豫,但见了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又不忍拒绝,“但是,我不要这么贵重的。” “不要银子的行不行?路上捡到的行不行?”他眨眼道。 ☆、第50章 几秋之礼(有杀手的欢乐小树洞) 陶织沫想了想,没察觉出来有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 “织织最好了!”几秋立刻抱住了她,“织织答应的,不能反悔了!” “知道啦知道啦!”陶织沫连忙应着,这时她要是不答应他,估计都要被他勒死了。见她答应,几秋这才松开她。 一松开她,陶织沫便带着怒气警告道:“几秋,男女授受不亲!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又不是真的傻子,以后不许给我装疯卖傻占我便宜了!你以后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几秋嘟嘟嘴,“织织你放心,要是被人看到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任的!” 陶织沫无语地看着他。 几秋冲她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又忍不住伸出双手轻扯了一下她胖嘟嘟的脸蛋。 “喂!”陶织沫还没打到他的手,他就迅速收了回去,转过身轻跃了起来,足尖在窗台一点,便消失在了窗口。 陶织沫抚额,莫忘南和几秋,这两个家伙真的是! 第二天早上,陶织沫刚退完房,云想容绸缎庄的人便给她送来了昨日上午定制的衣裳。陶织沫未免有些讶异,怎么会这么快? 采薇打开箱子后,陶织沫捧起了一件柔软的襦衣,只见上面一针一线皆是落得沉稳齐整,挑不出一丝瑕疵。 这么多件精致的衣裳,想是多位工艺高超的绣娘费了一天一夜才赶出来的吧。没想到,这莫忘南面子还真大。不过,想到他昨日那般自大的模样,她便心中来气,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因为这些都是为她量身定制的,无法退回,她才不收呢。 陶织沫上了马车后,昏昏欲睡。 再过六七日便要回府了,回到那个阔别近三年的府邸。她不喜欢相府,可是相府中的那座独立的潇潇院,有太多她与阿辞的甜蜜回忆了,可是那同时也是她相思等待多年之地,前世她在那里煎熬了整整四年呀。 回去后,她当如何自处? 陶织沫秀眉紧皱,她知道,自己若是怯弱胆小地回去,只能像当年那样任人鱼肉。她必须要风光归去,只有这样,她才有能力在府中站稳,继而入宫。 她要入宫查明即墨家一案,为他家翻案。就算阿难如今失踪,可是他的家人她也不能不管,那不仅仅是他的家人呀…… 莫忘南之前说会帮她找阿难,可她昨日却一时冲动地与他呕了气……可是,莫忘南应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应该还会继续帮她找的吧? 正胡思乱想着,忽闻车窗外有马蹄声,越来越近。陶织沫一掀帘子,便见窗外的马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扎着双平鬟,面容伶俐乖巧。 女童眨巴着一双杏眼看着她,冲她甜甜一笑,“奴婢怜瞳见过织小姐。” 陶织沫怔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了看身后。车内,只有她和采薇暮雨三个人呀。等等!织小姐?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未待她反应过来,女童已经在马上立了起来,另一条腿也跨了过来,整个人便立在了摇晃的马蹬上。 “你小心些!”陶织沫忙叫唤,这个马还在走呢! 女童却是轻轻一跃,便攀在了车外,陶织沫连忙让开,她一下子便似只小猴子似的灵巧钻了进来。 一进来后,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奴婢怜瞳见过织小姐,见过暮雨姐姐,见过采薇姐姐!”声音清脆乖巧,让人没有一丝反感。 暮雨和采薇二人面面相觑,陶织沫连忙扶她起来。 她却不肯起,“公子说了,以后怜瞳只有织小姐一个主人,生是织小姐的人,死是织小姐的鬼,求织小姐收下奴婢吧!”说着抬起头,眨巴着亮晶晶的星眼望着她。 “可是……” “公子说了,奴婢一点都不贵重,也不要银子,而且,奴婢就是公子在路上捡回来的!”怜瞳说着低了头,“公子说,若织小姐不要奴婢,那他也不要奴婢了,奴婢……奴婢……”怜瞳说着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了下去。 陶织沫头痛,看向了暮雨和采薇,采薇皱皱眉,她虽然不喜欢那个傻子,可是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招人讨厌,而且她看起来还那么小。 最终还是暮雨开口冷道:“你年纪太小,恐怕照顾不了小姐。” 采薇附和道:“对呀,要不你先随我们回去,到时呆我们镖局吧。” 怜瞳连连摇头,“不可以,怜瞳只有织小姐一个主人。怜瞳誓死追随织小姐,绝不离开织小姐半步。”说着又紧张兮兮地看着陶织沫,“织小姐,求求你收留一下奴婢吧。奴婢什么都会做,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的!” 陶织沫抿唇,这么小,把她赶走又于心不忍,尤其她这模样,让她想起了她以前刚遇到喜儿的时候,便松了口,“那你就留下吧。以后若是有寻到合适的去处,自行离去便是。” “谢织小姐!”怜瞳一下子欣喜若狂,猛嗑了个头。动作有些猛,所幸车内铺了软垫,倒也不痛。 “好了好了,你赶紧起来吧。”采薇扶了她一下。 “谢谢采薇姐姐!”她连忙起来,又在陶织沫脚下跪坐好。 “你怎么知道我是采薇?”采薇诧异道。 怜瞳笑答,“公子说了,爱笑的是采薇姐姐,不爱笑的是暮雨姐姐!” 采薇翻了翻白眼,“就那个傻子!” 陶织沫笑了笑,将跪坐在她脚边的怜瞳扶起来,亲切道,“别跪着,坐我旁边。你今年多大了?” 怜瞳也不做作,直接坐起来便依偎在陶织沫身旁,“回织小姐,怜瞳今年七岁。” 陶织沫微笑,当年初遇喜儿的时候,她也才七岁呢。见她乖巧懂事,心中便又与她亲近了几分,这个小女孩,真让人讨厌不起来,又笑道,“以后别叫我织小姐了,叫我织姐姐,这个倒可以。” “是,织姐姐!”怜瞳甜甜叫道。 采薇冲她扮了个鬼脸,就她讨喜! 几人在车里闲聊了起来,采薇和暮雨二人明里暗里试探了一下她,她回得伶俐,想是来之前那几秋都细细交待过了。偶尔回错几句话,又吐了吐舌头,见她这副模样,二人心中防备便降了几分。 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再利害又能利害到哪去。想是几秋也知年龄大的留不下来,便派了个小女娃来。只不过,毕竟是几秋派来的,她们多少还是留了些心眼,提防着。 怜瞳模样本就生得乖巧讨喜,性子活泼起来更显伶俐可爱,有她在,采薇和陶织沫性子也活跃了起来,车内时不时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就连暮雨有时也会笑一下。 几日下来,陶织沫几人都将她当小妹妹般疼爱起来。 六日后,马车终于入了帝都。一入帝都,他们这一行人便与雍王的人断开了,雍王直接回府,他们则寻了一间客栈入住,准备歇整一下,明日再回府去。 今日正好是十五,街上车水马龙,比平日里要热闹上许多。只怕到了晚上,街上都摩肩接踵了。陶织沫又想到莫忘南之前还约她出街,现在影儿都不见,哼,还想她去长风镖局找他,做梦去!对了,话说,她之前是因为什么原因和莫忘南闹别扭了呢? 好像是因为三言两语不和,然后她就走人了。如今仔细想了想,她怎么就生气了呢?她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莫忘南……莫忘南…… 她念着这个名字,似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好像很熟悉,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吃完午饭后,她小憩了一会儿,才刚睁开眼采薇就捧着衣裳进来了,“小姐,今日是要洗头沐浴了吧?” “嗯。”陶织沫点点头,在路上走了这么久,虽然在车内,却也总感觉周身都是尘土。明日便要回府,自然是要好好清洗一下,人若是干净清爽起来,也会自信上许多,明日,真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陶织沫坐在梳妆台上,解开长发,梳理着,“对了,新鲜鸡蛋给我找两颗来,好久没护发了。” 采薇应了声,便下楼去取了鸡蛋回来。 她取完鸡蛋回来,见陶织沫拧开了橄榄油罐,忙道,“给我吧,我已经洗净手了。” “嗯。”陶织沫小心地舀了一小勺油到她手心里,采薇在手心揉匀后涂抹在她的长发上,细细揉搓着,后面又陆续加了几小勺橄榄油,直到长发将近被打湿。 “姐姐说,洛姑娘和我娘应该今晚就能到了。”采薇道。 “哦,你娘也来么?”陶织沫微讶。 “嗯。二当家说让我娘负责小姐的吃食,我们几个要随身着小姐,吃食这块看不过来。” “哦,那辛苦李嬷嬷了。”说到这,她倒有点想念起李嬷嬷做的糖醋排骨了,“你娘做的酸醋蛋也很好吃呢。” 采薇笑道,“是啊,我也爱吃。” 陶织沫面上挂着恬静的笑,在宝应县那段时日,平静而美好。 一会儿,采薇将两颗鸡蛋打碎,又加了两勺蜂蜜搅匀,均匀涂沫在她发上,帮她绞好后裹上了热毛巾。 “好了,小姐,可以起来了。”采薇又轻轻拍了一下,确认毛巾已经裹结实了。 陶织沫站起来,觉得头真重,都有些站不稳了。 待她褪去衣裳跨入浴桶后,采薇将她要穿的衣裳放到一旁。陶织沫无意瞄了一眼,却发现这衣裳正是那套水蓝色的高腰襦裙呢,就是莫忘南要她穿的那件,不由得小声抱怨道:“怎么穿这件呢。” 采薇装不知道,“明日要回府,自然是要穿这云想容的衣裳了。” 陶织沫想她也是不知情的,就没多说,只是道:“可得想一下配什么发饰好。” “放心吧,姐姐一定会将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采薇笑道。 陶织沫笑,闭上眼睛趴在浴桶边上,“对了,今晚财神爷生日,街上有花灯猜谜、还有好多好玩的,你想逛的话便和暮雨一起去吧。” “小姐不去么?”采薇眼珠子转了几转。 第36节 ☆、第51章 几秋失算(二更) 陶织沫想了想,“就怕逛完会很累,晚上睡不好,明日没精神。” “才不会呢!”采薇笑着往她浴桶中加了一小勺橄榄油,“晚上逛累了,夜里才睡得香!” 陶织沫笑而不语。 “小姐,去嘛!”采薇放软声音劝道。 “再说吧。”陶织沫闭着眼睛,估计自己等会儿泡完澡就会舒服得不想出门了。 待陶织沫泡完澡后,几人又在一起用了晚饭。暮雨用完饭便先去城门等洛遥思她们了,这个时辰估计也快到了。 采薇收拾了碗筷下楼,怜瞳轻轻帮她梳着半干的长发。别看怜瞳年纪小,手巧着,盘起的发髻竟比暮雨还要好看。 “对了,怜瞳,几秋人去哪了?”陶织沫忽然想起,这六天来都没见到他人呢。 怜瞳歪头道,“我也不知道,公子很忙的。” 陶织沫轻叹一声,几秋和莫忘南这二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想到之前和几秋的约定,“他说要入住相府,可是如今仍不现身,我大哥都不知如何安排了。” 怜瞳笑道,“放心吧,公子做事很有分寸的,说不定等一下就来了。” 话刚落音,便听到窗子打开的声音,果然,有一穿蓝袍的男子跃了进来。脸上虽戴着一个金色面具,陶织沫仍是一眼分辨出,正是几秋。 戴着面具的他,身姿竟卓越得,不可方物,看得陶织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几秋手中还持着另一个银色面具,开心地朝她奔了过来,“织织,今晚街上好热闹,我们快去玩吧!” 陶织沫因着怜瞳还在帮她插簪子,不便起身,只能坐在椅子上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快说说正事,你要以什么身份住到我们府中?” 几秋大步流星来到她身边,半倚在梳妆台上,笑道:“等我将手上的事情解决完,我就去你府上找你。”说话的同时,他一只手指轻绕起了她肩后散下来的长发。 “可是得先打好招呼,不然到时我大哥……” “不必经过你大哥,七日内,我直接到你府上找你。” “可是……” 几秋忽然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织织今日好美。” 他动作虽然轻浮,做起来却毫不失礼,许是因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痴傻的时候,陶织沫竟不觉得自己受了冒犯。好一会儿后,陶织沫才将他手打了下去。 他轻笑收回了手,却是递给她一面镜子。 今日怜瞳将她刘海收了起来,头上半挽了个轻松的十字髻,余下柔顺的长发全部垂在身后。宽松的十字髻正好微垂在两颊,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她的包子脸,上梳起的刘海拉长了脸型,使她看起来褪去了婴儿肥的稚嫩,再加上额上玫红色的花钿一点缀,竟隐约透露出一股女子的娇羞妩媚。 陶织沫也微诧,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的身上看到如此妩媚的神色。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可以嫁人的女子了。先前暮雨为她装扮时,总往稚嫩这边装扮了去,从未将她打扮得这般……女人过。 二人还未细说,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怜瞳上前去打开了门,陶织沫看清来人后大吃一惊,竟是路大人,她可从未想过这个路大人会来找她。 “陶姑娘今日真是光彩夺目。”歧路今日一袭黑衣,更显清瘦,面上带着笑意,但眸色中却是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韵味。 “路大人!”陶织沫连忙站了起来,“您来这儿,有何贵干?”难道是、是南宫辞要找她? 歧路面上笑意加深,“陶姑娘,我家主子想要见……” “见我吗?”陶织沫有些忐忑不安,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歧路眼中笑意更深,优雅从容道,“见你身后这位公子。” 陶织沫心中顿觉失落,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惊讶万分。阿辞要见几秋?他们认识? 几秋撇撇嘴,不满道,“今晚没空!” 歧路面上带着恭敬得体的微笑:“此事事关重大,公子隐忍十年,莫非忍心付诸流水?还望公子慎重思虑是好。” 他这么一说,几秋似来了兴趣,倚在台上的身子微微前倾,“哦?看来你主人是准备与我合作?” “这个,就得看公子的诚意了。” 几秋冷呵一声,“他有几分诚意,我便有几分。” “如此,那便请吧。”歧路侧身,为他让路。 几秋起身,有些惋惜地看着陶织沫,“织织,下次还有机会的,到时你一定要打扮得比今日还好看。”说着,心情又愉快了起来,经过歧路身边时,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中计了,顿了一下,“老三和老四是双生子,他不会是你弟弟吧?莫不是他让你来诓我?” 歧路笑得略为阴森,“公子说笑了。” “呵,我想那莫忘南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几秋说着,便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出了房门。 歧路收起笑,朝陶织沫点头示意,“告辞了。”未待她回话便转身就走,只是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身后乖巧立着的怜瞳。 陶织沫一下子有些凌乱,几秋究竟是什么人?他居然在和南宫辞谈条件?而且,这个路大人,说是南宫辞的心腹也不为过,对上谁都是一副慢悠悠的模样,可是对上几秋,却似乎很给他面子。 陶织沫想问怜瞳,但又想到,七岁的怜瞳哪里会知道些什么,就算知道,恐怕也不会说与自己听吧。 见她心事重重,怜瞳天真笑道:“织姐姐,我们出去逛一下吧?我听说今晚可热闹了。” 陶织沫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这时,采薇踏了进来,来到陶织沫身边低声道:“小姐,即墨难今日被抓到了,听说已经被关进了天牢。” “什么!”刚坐下的陶织沫立刻又站了起来,“怎么会被抓到的?” “听到之前是被江湖人救的,后面又被人出卖了。” “怎么会这样……”陶织沫顿时心急如焚,“我、我要去找大哥。” 这阵子以来,一点阿难的消息都没有,她先前还一直怀着侥幸的心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甚至希望他能够一直躲藏起来,远离这深似海的宫闱朝廷。 “小姐,你找大公子也是没用的。”采薇连忙拉住她,声音低了下来,“我们……我们二当家说,他可以帮你,让你去长风镖局找他。” 陶织沫一听,立刻拔腿就跑,可是很快又折了回来,她不认识路呀,忙拉上采薇,“采薇,快带我去长风镖局!” 怜瞳连忙追上。 待几人来到长风镖局门口时,守门的人却拉住了陶织沫,“姑娘你不能进。” “为什么?”陶织沫不明白。 “我们二当家吩咐了,说今晚会有个穿水蓝色襦裙、头上戴着紫玉簪的姑娘来找他。”他说着颇有为难地看着她,“姑娘这衣裳是没错,可是您头上别的是碧玉簪呢。” 陶织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这莫忘南居然这么……小气!那日她甩袖离开后,第二日下午他就差人送来了琉璃阁的一箱珠宝首饰,可是她都没有收,全部都让人退了回去,现在的她上哪去找紫玉簪? 正纠结间,身后的采薇却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紫玉簪,有些心虚道:“小姐,换上吧。” “什么?”陶织沫一看,“你怎么会有……” “二当家都吩咐了。”采薇一脸无辜地看着陶织沫,“那箱首饰,我们没有退回去。” 陶织沫心中憋屈着,包子脸也气得鼓鼓的,她倒不是气采薇,是气那个莫忘南! 她拨下碧玉簪,又换上了紫玉簪,守门的人这才放了她进去。 怜瞳想跟上时,被采薇拉住了,“怜瞳你不是想去逛街吗?我带你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们长风镖局又不是老虎洞,你就放心吧!”说着拉起她便走。怜瞳挣扎不过,只能跟上。 “二当家,有位姑娘找您。”守门的人带着她来到一间厢房前停了下来。 隔了一会儿,才从门后传来略熟悉的嗓音,“让她进来。” “是。”那人将门推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陶织沫进去后,他又迅速关上了门。 “莫忘南你行啊你,”陶织沫冷道,“你是故意的吧!” 莫忘南正坐在上座上慢悠悠地品着茶,听了她这话,这才抬眸看着她。这一看,却是有些移不开眼来。 她气得脸鼓鼓的,分明是满脸的孩子气,可是看她这妆容,又分外地妩媚。 “你、看什么!”察觉到他有些炽热的目光,陶织沫赌气地扭过了头。 莫忘南淡淡一笑,收回目光,却是有些怦然心动。今日她这件高腰襦裙,显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她已经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含苞待放的小姑娘了。 他站起身朝她走来,“走,我带你去街上逛逛。” “我才不要!”陶织沫怒瞪着他,“我要见阿难,你不是说会帮我吗?”难不成他还想出尔反尔不成? 他眸中笑意淡去,认真道,“即墨难是即墨难,你一个未出阁女子,整日阿难阿难地叫,不觉得过了吗?” ☆、第52章 要钱表脸 “你!”陶织沫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一下子脸胀得通红。 对上她的脸,他又觉得自己气消了,等等,他刚刚生气了? “你以后要叫他即墨难。不过,倒是可以叫我阿南,可好?”他忽然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收入怀中,天知道她的这副模样有多诱惑人。 陶织沫连忙双手顶住他的胸膛,“莫忘南,你别太……” “叫我阿南。”他低哑道,她的红唇近在咫尺,明明只要他俯下头便能吻到,可是他却要极力地克制着自己。 “我才不要!”陶织沫扭过了头,不敢对上他的眼,“你放开我,带我去见阿……即墨难。”怎么她的心,突然怦怦跳了起来。 听得她这么叫他,莫忘南心中微微舒服了一些,这才松开了她,“先陪我去逛逛街。”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我……” “子时我带你去天牢,现在还去不了。”说话间他已经推开了门,又回过头来看她,“难不成这两个时辰你就想和我一直呆在这里?” “才不要!”陶织沫想也不想就回道。 他勾唇一笑,“以后叫你‘才不要’就好了。”说着便踏出了门口,陶织沫连忙跟上,心中却愤愤不平的。 她心中已经认定,这个莫忘南是个小气记仇之人。没想到,自己之前竟然对他还有些好感,以为他是个大方义气之人!错觉,错觉,绝对是错觉。 二人来到街上,街上已是一片灯火阑珊。 陶织沫记得,她在来的路上行人还没有这么多,怎么一下子,街上就多了这么多行人了。 莫忘南忽然在一摊贩前停了下来,陶织沫这边正在东张西望,却见一个白色面具出现在自己眼前。 未待她看清,这面具已经覆在了她脸上,一双温柔的手为她系上了绳带。透过面具的眼睛,她看见了一双含笑的眼。 “走吧。”他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陶织沫略一恍神,这个莫忘南,时而冷酷,时而温柔,时而可恶,却又时而……可爱?不不不,他的样子完全与可爱搭不上边,只是性情么,又似乎有那么一点点? 第37节 “莫忘南,你说的等一下带我去见阿难,你不会骗我吧?”陶织沫追上,忍不住开口询问。 听得她这么说,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盯着她。 陶织沫自觉说错话,忙改口道,“你等一下,真的带我去见即墨难是吗?”她面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却是在腹诽:这个人真是奇怪,她叫阿难,关他什么事啊!管得也太宽了吧? “你今晚若再提起他,我便不带你去他了。”他凑近她,“你要知道,我带你去见他,是要冒险的。” 陶织沫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考虑不周。她先前一直以为莫忘南可以轻松将带她带进天牢,却没想到竟是要冒险行事的。想是因为莫忘南整日一副世上无难事的模样,使得她高看了他。 她忍不住小声问他,“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他看她一眼,淡淡道:“不会。不过——” “不过什么?”她忙追问。 “要是我心情愉快些,晚点进天牢,就会轻松一些。” “为什么呀?”陶织沫不明白。 他笑而不答,转身便走。 陶织沫跟在他身后,像只小尾巴一样,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他心情好,等下就容易进天牢。不过,只要让他心情好就行了吧?那么,她就要哄他开心?可是,他要怎样才会开心呢? “天下第一楼……”陶织沫抬头,忍不住停了下来。 天下第一楼富丽堂皇更盛之前。以前,她经常和南宫辞来这里呢,他们最爱去的便是三楼的芍药雅间。那个雅间,几乎是让南宫辞包下了的。 只是如今,只怕早已物是人非了吧?雅间依旧在,只是旧人改。不知现在南宫辞,还会来这一间雅间吗? “想上去吗?”莫忘南问道。 “不。”陶织沫摇头,快步走开。 莫忘南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天下第一楼”五个鎏金大字。 “莫忘南,快来!”陶织沫挤进了热闹的人群,似乎这样就能掩盖掉她的落寞。 莫忘南大步跟上,拨开两边的人群,从身后将她护了起来。许是他生得高大,又带着一股威严,两边的人都微微让开了一些。 二人来到一个摊贩前,便见摊前挂着各种各样的花灯,上面都写着谜面。 最引人注目的若莫于其中一个灯笼,上面没写谜面,只是以一根竹竿横吊起,竹竿一头挂着一个脸谱,另一头挂着一吊钱。 陶织沫眼珠子转了几转,便上前去取下了那吊钱,转身便走。 周围的人连忙拦住了她,这个姑娘是哪家的闺秀,看穿着打扮皆是富贵,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抢钱? 莫忘南不觉好笑,却仍是护着她,沉声道:“怎么?猜中了不给拿走?” 他这一喝,原先拦陶织沫的人都纷纷退了几退。 那摊主连连笑道:“这位姑娘好是聪慧,银子您带走便是。” 听摊主这么一说,众人才给她让出了一条道,却仍是糊涂不明所以。 二人出来后,莫忘南有些哭笑不得,“还真的要钱不要脸了?” “那还用说!”陶织沫得意笑道,“反正我带着面具呢,他们又认不出我。” 莫忘南摇头叹道:“你就不能好好猜下灯谜?” “当然能啦,”陶织沫拉起他,“我们去给怜瞳采薇她们猜几个花灯去!” “孔子登山——岳嘛,千里相逢——重嘛,怎么这么简单!”陶织沫无奈耸肩,余下那些灯谜也是简单得很,只是她觉得灯笼太丑,便不去猜它了。而且这家实在太过简单,她又兴冲冲地换了一家。 咦?这家好玩,由摊主来主持,摊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瓷娃娃,这些彩绘的瓷娃娃工艺倒是不错,憨态可掬,栩栩如生,并非什么粗糙滥制之品。 想要参加的人只要交十文钱,坐在前面的矮椅上便能参与,只要能答出摊主的问题来,便能任意取走其中一个。 陶织沫连忙报名,和另外四个人排排坐坐好。坐好后她还不忘朝莫忘南眨眼,“我猜中了送你一个。”她在心中默数:采薇、暮雨、怜瞳……那至少得赢五个才行。 见他们坐好后,摊主笑容满面,朗声开口,“各位听好:我没有他有,天没有地有,猜一字!” 陶织沫立刻敲响手中的铜锣,“也!” “这位姑娘答对了!” 陶织沫立刻就蹦了起来,在摊贩前转了两圈,挑走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女娃娃。这个娃娃好,长得和她好像,不仅有包子脸,面上还有两个可爱的腮红呢。 “再来一题:蝴蝶泉边梦蝴蝶,对下联。” 陶织沫一敲响,隔壁一位锦衣的胖公子也同时敲响了。摊主笑道:“这位姑娘,请先说来一听。” 陶织沫微微一笑,“鸳鸯枕上睡鸳鸯。” 摊主连连点头,又看向那胖公子。胖公子摇头晃脑道:“葫芦枝上挂葫芦。” 摊主略一犹疑,便道:“姑娘胜。” “为什么呀!”胖公子不高兴了,“她一个姑娘家,居然对什么鸳鸯枕上睡鸳鸯,这成何体统!” 陶织沫也不乐意了,“葫芦枝上挂葫芦?这种我能对出一大堆出来:苹果树上吃苹果,西瓜地里啃西瓜!” 胖公子一听便站了起来,怒瞪着陶织沫,摊主连忙安抚那胖公子,“此局却是这位姑娘略胜一筹,公子息怒,再听一题便是。” 陶织沫于是在胖公子怒视的目光下蹦蹦跳跳地跑去摊前挑了一个男娃娃,这个娃娃嘛男生女相,面相绘得红粉桃腮的,还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肚兜,不知为何,就让她想起了南宫辞。嘻嘻,买来刚好一对! “再来一题: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 摊主话未落音,那胖公子立刻就敲响了铜锣,可是,却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一个字也说不出,众人哄堂大笑,他一下子涨红了脸,又羞又恼。 陶织沫沉吟了好一会儿,便敲响了铜锣,可是一同敲响的,还有最边上的一位年轻公子。 这公子生得有几分清秀,对上她的眼后礼貌点了点头,而后便移开了目光。 摊主笑道:“还是姑娘先来吧。” 陶织沫点点头,“花上窗,窗花上,窗关花不见。” 摊主听了,略一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看向那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缓声道:“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 摊主听了,沉吟一会儿,而后连连点头。他先前也是个秀才,文采自然不错。 陶织沫释然一笑,“公子赢了。” 那胖公子冷哧了一声,嘴角浮起得意的笑,似觉得陶织沫输了这一场反倒令他掰回了一些脸面。 年轻公子起身,对她温文行了一礼,“承让了。”言毕行至摊前,取了一个骑在马上的娃娃,细细端详了一下,嘴角带笑,这才收好。 陶织沫多看了两眼,这个陶瓷,她刚刚也注意了下,这个骑在马上的少年虽然身着男装,可是细看后却能发现是个女子,面上还带着腮红呢。虽然也好看,她却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也就没有取了。 这个年轻的公子一眼相中了这个陶瓷,想来是其中有一番故事的吧。 这位公子回到座位,又朝陶织沫这里看了一眼,见陶织沫也在看她,便冲她笑了笑,陶织沫也对他点头致意。 ☆、第53章 城楼之上 “请听题:坐也是卧,立也是卧,行也是卧,卧也是卧,猜一物。” 陶织沫正欲敲响铜锣,可是手中的铜锣却被人提了起来,她一转身,见是被莫忘南拎走了,不由急道:“怎么回事呀?” 她这一停顿,便被隔壁的胖公子抢答了,“我知道,是蛇!” 陶织沫有些气,她也知道呀,可是莫忘南却拉起她就走。碍于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与他拉拉扯扯,连忙丢下小锤便走。 出了人群后,她忙问,“这是怎么啦?我还差三个娃娃呢!” 莫忘南抿嘴,她没认出那个年轻公子,他却认了出来,他总不能说是看不惯她与那公子眉来眼去吧,憋了一会儿,他冷冷道:“这个太无聊了,我们去别的地方走走。” “那你也等我拿多三个娃娃再走好吧?”陶织沫说着便转身折了回去,走了一段路却发现他没跟上来。她一回首,便见他抱臂立在原地,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 他身边也有不少行人,可是却都不敢触碰到他,经过他身边时,也只敢偷偷瞄他一眼。 陶织沫摇头,罢了罢了,就当上辈子欠了他了! 二人并肩行在路上,他忽然开口,“给我一个。” “什么?”陶织沫抬头看他。 他伸出手,指了指她手中的娃娃。 “才不要!”陶织沫立刻道,“这是我的!”她可是准备和南宫辞一人一个的。 “你有两个。”他冷冷道,认真的神色任旁人怎么也想不到,他只是在和陶织沫讨要一个娃娃。 “都说了不要!”陶织沫瞪着他,“你要真要,我们回去再对几个对子便是。” “我要这个。”他指了指她左手的女娃娃。这个女娃娃,长得和她真像,极其神似。 陶织沫眨了眨眼睛,她刚刚是说不要是吧?没有问他说你要哪一个是吧?那、那这个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我有说给你了吗?”陶织沫瞪大眼睛问道。 “给我就是。我晚上带你去见即墨难。”他伸出手来讨要。 陶织沫咬牙,纠结了一会儿后愤愤将娃娃放到他手上。 他面无表情接过,看也不看一眼就塞入怀中,继续迈开长腿往前走着,背影坦荡得仿佛是光明正大地得到了她的娃娃似的。 这个该死的莫忘南,陶织沫在心中将他骂了千万遍。 二人又前后行了一会儿,期间莫忘南有心放慢了步伐等她,可陶织沫却是故意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街上人来人往,陶织沫的眼睛总被两边的新奇玩意儿吸引了去,待她从那画摊上收回目光时,再往前一看,不见了莫忘南的身影。 陶织沫忽然地心一沉,连忙快步上前,拨开了几拨人,却都没有看见莫忘南。怎么会这样,她心中忽然有几分失落感,那莫忘南跑哪去了,他生得高,没人挡得住他啊,是不是蹲下去了?还是跑哪去了? 周围摩肩接踵,不知道谁推了她一下,她往前跌了一下,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广的怀抱中。 未待她抬起头来,那人便用斗篷将她包裹了起来,将她笼罩在一股淡淡的薄荷香中。陶织沫当下松了一口气,像是丢掉的安全感突然回来了一样。她双手撑在莫忘南胸前,“你跑哪去了?”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声音低柔了许多。 “找你。”他开口,淡淡的呼吸洒在她额上,又伸出手轻轻帮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他几乎就要取下她的头花为她撩起额发重新别上了,却又突然克制住了。 陶织沫微微垂下头,他的体温已经透过那薄薄的衣物温热了她冰凉的双手,她像是被烫到般,连忙收回了手,周围熙熙攘攘的,陶织沫觉得似有些透不过气来,“我们去人少一点的吧?”说着抬起头指着那城楼,“楼上人没那么多,我们去那!” 二人想朝城楼走去,只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几乎寸步难行,尤其是身后有一个壮汉使劲推搡着他,莫忘南皱皱眉,一只手搭在了陶织沫纤腰上,轻推了一下那个汉子,那个汉子立刻就跪了下去,他一脚搭在那汉子肩上便借力飞了起来。 待那汉子好不容易爬起来后,他们二人早就不见了踪影,惹得那汉子叫骂连连。 “你小心点啊!”陶织沫连忙抓紧了他,几个起落后,二人已经来到了城楼上,他没松开她,反而收紧了她的腰身,又跃上了城楼顶楼。 第38节 城楼上已是很高,陶织沫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待确认落地后,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面前,有一轮黄澄澄的明月,大得有点不真实。身后有寒风呼啸而过,扬起她的长发。 莫忘南终于松开了她,侧过身,背着手看着眼前的明月。 此时他的身上,似乎带着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有风吹过,陶织沫忍不住打了个颤栗,莫忘南微侧首看她一眼,解开了身上的披风,轻轻披在她身上。 陶织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个莫忘南,有时体贴得让她……怎么说呢,她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可是她确实冷,便没有拒绝,只是双手得提着身后的披风。她身量远不及他,得把披风提着,免得拖到地上给弄脏了。 “好美。”陶织沫轻倚在冰凉的白玉石栏杆上,俯视着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街景两边皆是灯火通明,而街中的行人手中提着花灯,则如点点萤火,点缀着这座灯火辉煌的不夜城。 莫忘南没有说话,默默来到她左侧,为她挡住左面吹来的冷风。 二人静静立了好一会儿,陶织沫忽然皱了皱眉,“莫忘南,你跟南宫辞,有什么关系呀?” 他沉默了一会儿,唇启了却没有说出口。 陶织沫转过头盯着他,“你在他面前,能说上话吗?” 他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陶织沫转过身子来,“即墨家的案子,你知道多少?” 莫忘南一下子阴沉了下来,转过身子去,没搭理他。 陶织沫连忙抓住他的袖子,“我求求你帮帮我吧。你既然愿意帮我了,为何不帮我帮到底呢?” “你就真的这么想救即墨难吗?”他冷冷道。 “我当然要救他!”陶织沫毫不犹豫,“我必须要救他!” 他终于侧过头看她,她面容极其诚恳,双目也是极其渴望。 他想问些什么,却始终问不出口,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记住,你欠我了。” “啊?”未待陶织沫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过了头,不再看她,背着手缓缓道来,“即墨家一案牵连甚多,朝政上涉及到太子,后宫中涉及到皇后与贞妃,只怕要洗白他们家没那么简单。不过,若是雍王爷愿意,也可以找他人顶罪,但是,”他认真道,“非常之不容易。” “你的意思就是说,要救即墨家,只有找雍王是吗?若是、”陶织沫秀眉微拧,“若是我找皇上,或者皇后、太后、贞妃,会有希望吗?” 莫忘南正色道,“即墨家一案已涉及太子,后宫是不能插手的。至于皇上,他也不会亲审此案,全部交由大理寺处理。” 陶织沫喃喃地,“就是说,只能找阿辞了。” “你以为雍王会为了你重新翻案?你知道当中牵扯到多少人吗?几乎要将整个案子翻过来再重新梳理,至少也要半年时间,且不说会浪费多少人力物力。要救即墨家不可能,救即墨难,或许可能。” “我会想办法的。”陶织沫坚决道。 “就凭你与雍王的旧情?” 陶织沫避而不答,只是认真道,“我们先弄清楚,即墨家是为何获罪。” 即墨家一案牵扯到的人太多了,还得从先帝的宠妃贞妃说起,在贞妃诞下十四皇子后,先帝对贞妃母子极为宠爱,甚至几度传出要废长立幼的传言。后来,便有人在十四皇子的乳母饮食中下了毒,意图毒害尚在襁褓中的十四皇子。 后面查出是御医即墨长所为,朝中皆知即墨家是太子的人,于是朝中人纷纷揣测即墨家是受了太子指使。 可即墨家与太子却失口否认,事情闹到最后,即墨家落得满门抄斩的死罪,而先帝虽无惩处太子,可始终心有芥蒂。在那之后,先帝借了几次机会削减了太子手中的实权,最终逼得太子走上逼宫造反的不归路。 陶织沫认真道来,“就算先帝再宠贞妃,可太子与皇后并无犯错,先帝有何理由废长立幼?仅凭那些无根无据的传言?若太子真的等不及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毒害……”陶织沫顿住,不敢直说,缓了一会儿后继续道,“我听说,是贞妃诞下皇子后,觊觎皇后与太子之位,铤而走险陷害皇后与太子。可是,我却觉得这不太可能,十四皇子尚在襁褓,就算废了太子,上面还有多位皇子,这皇位也轮不到他。”陶织沫压低声音,“此案幕后之人,还是得从得到最大利益的人下手。”她觉得,这些事情就像是环环相扣,即墨家只是这个阴谋的炮灰之一。 莫忘南眸色一沉,低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陶织沫也觉得自己此话大逆不道,低低叹了口气,“我与皇上也算有些交情,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便有这个心,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得到,除非是,他身后有人。” 莫忘南失笑出声,“他身后的人?你觉得谁能站在他身后?莫非,你觉得是南宫辞?” “我、”陶织沫也想不通,“假设真的是,可阿辞唯一可能这么做的原因,便是为父报仇。如今他大仇已报,先皇后被打入冷宫,太子被罚终生看守皇陵,四皇子也登基了,我不知道他还要些什么?即墨家与他无仇无怨,他为何就刚好选中了他们家来顶罪?” ☆、第54章 入大理寺 “假设你的假设是真,那你可曾想过,这事总要有御医出来顶罪。救了即墨家,便会毁了另一家,你也要这样做?” 莫忘南这话,一下子问倒了陶织沫,她不知如何作答。是啊,从头到尾她只想过要救即墨家,却从未想过还会有人出来顶罪。 “不,”陶织沫回过神来,“不会是即墨家做的,只要找出下这个手的人出来就可以了。” “若你假设是真,那下手之人便是皇上的人,你觉得皇上会同意南宫辞捉拿他的人?”莫忘南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你要知道,你今日说的这些话,已经够你死千百次了。就算是雍王,也护不住你。” “我、”陶织沫一下子也有些后怕,低头道,“你不会说出去的。” “保不准,”他瞥她一眼,“喝醉了就说出去了。” “你才不会。”陶织沫说着,却是有些担忧起来,她怎么就一股脑子将这些话都说了出来呢。她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其实这些,也只是她根据前生今世之事,再加上之前即墨难和她说的推断出来的,她也觉得自己胆子太大了,居然做出这样的猜想来。 她陷入了沉思中,没有注意到莫忘南看着她的眸色深沉了许多。之前是他太小看她了么。 “今日你对我说的话,”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最好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包括对雍王,你可知?” “我、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陶织沫挣扎开,揉了揉自己的下巴。 他弯起嘴角一笑,她有时犯起迷糊来可比傻子还傻,“你可还对别人说过?”他仍有些不放心。 陶织沫连连摇头,“没有了没有了,这是我这阵子才琢磨出来的。”她又凑过来,小小声问,“你觉得这事有几分可能性?你是不是觉得也有这个可能性?” 他眸色深邃,却是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 她可知道,她这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在皎洁的月光下有多么地诱人?洁净的面庞,灵慧的大眼睛,微嘟的红唇……无一不在诱惑着他。 “莫忘南,你很幼稚耶!”陶织沫连忙收回身子,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脸。 “你还记得你欠我的吗?” “什么欠你?”陶织沫被他那深沉的音色吓了一大跳,她眨眨眼,她不记得自己欠他什么吧? “即墨难的事,我帮你,但你欠了我。”他直视着她,“以后,我要捏你的脸。” “什么?”陶织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这个莫忘南,脑袋是不是被驴踢坏了? 未待她同意或是拒绝,他的手已经捏上了她的脸,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便收回了手。 陶织沫怔怔的,就、就这样?她还没考虑答应还是不答应呢?不过这样,她算是吃亏还是赚了?可是她的脸,真的有那么大的诱惑力吗? 忽然,月色阴沉了下来。陶织沫抬头,便见明月隐入了一团浓浓的乌云中。在暗黑的夜色中,她甚至看不清莫忘南的脸了。 “走吧。”莫忘南提起她的腰身。 “啊!”身子突然凌空紧接着便失重了,陶织沫赶紧闭上眼睛埋在他怀中。 天下第一楼,三楼雅间窗口,一白面书生正与一虬髯汉对酌。 “下来了,”虬髯汉沉沉开口,“你可知男子是何人?” 书生微微一笑,“据我所知,域中能有如此轻功的不超过七人。这七人中,日前在在京都的只有三人。其一,雍王宫南,不,当是南宫辞;其二,阿修罗亡羊;其三,神秘人末路。” “神秘人末路?他轻功有如此了得?”虬髯汉暗暗吃惊。 “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轻功当在南宫辞之上,亡羊之下。” “那这男子当是?神秘人?” 书生仍是微笑,“阿修罗性子冷清,从来不近女色。至于南宫辞,向来与那智多星形影不离,智多星如今正在郊外,是以,此人当是神秘人。” “没想到这神秘人却是醉倒温柔乡了。”虬髯汉笑道。 “非也,”书生摇头,“这个女子,便是相府六小姐,只怕神秘人接近她也是受了南宫辞之令。只是他如此动情,只怕其中还有曲折。” “哦?那只老狐狸的女儿?”虬髯汉朗声笑了起来,“如此,那六小姐就要‘病愈’了吧。” 白面书生微微拧眉,“这个六小姐,来历有些不明呀。” 虬髯汉面色略一深沉,能让江湖百晓生捉摸不透的人,倒是罕见得很呐,不由得对那相府六小姐多留了个心眼。 “你带我去哪呀?”陶织沫小心翼翼问道,这莫忘南带着她在阴暗的小巷中已经穿梭了好久了。 “大理寺。”他低声应道,“别说话,快到了,你尽量屏住呼吸,心跳也稍微控制下,不要跳得太快。” 陶织沫郁闷,她怎么控制得住自己的心跳?而且,要是屏住呼吸,心跳肯定也会跟着加快呀。一下子,她便更加紧张了起来,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莫忘南带着她几个起跃后,二人便入了大理寺。显然,莫忘南对这大理寺几乎熟如掌纹了,带着她在里面来去自如,避过了一拨又一拨的巡逻兵。 几个起落后,莫忘南一个转身便带她入了密室,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亮了。 这是一条暗通,周围很是阴暗,陶织沫不禁有些害怕起来,紧紧拉住莫忘南的手。 莫忘南走在前面,一只手拉着陶织沫的小手,低声警告,“这里全是机关,你记得手不要乱摸。” “这个天牢,也太难进了吧?”陶织沫不由得小心报怨。 “大理寺之所以依山而建,为的就是其中的天牢。天牢建在悬崖之上,三面皆是深渊,唯一的通路只有北面的天梯,天梯有一千零一阶,每五十阶便设有一个辽望亭。” “不是吧?那我们怎么上去?”陶织沫心惊,这一上阶不就被人发现了吗? “我们已经在天阶下面的暗道中了。”他轻声道。 果然,二人一拐角,面前便现出狭长的石梯来。因石梯是徐徐往上的,顶上也是随着天梯的山路砌得高矮不同,莫忘南得时不时地俯下身子,才得以顺利经过。 二人如此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出口。 只是刚出石门,面前忽然冒出来两个侍卫,吓得陶织沫心都快跳出来了。可是那两个侍卫却朝莫忘南行了礼,其中一个道,“大人,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说着便快步踏了出去,只留另一个守在梯口。 莫忘南拉着她跟上那侍卫,几人一出去,面前便出现了一座巨型的天牢,似拔地而起。 这座极其森严的天牢四周,皆由丈高的铁栅栏围筑成,顶端上还有尖锐可怕的倒刺。陶织沫不过看了一眼,便心生恐惧,忍不住连连后退了一步。它就像一只潜伏着的猛兽,仿佛你稍有不留神便会被它突然扑来吞噬入口。 “害怕了?”莫忘南侧首看她一眼,稍微紧了紧拉着她的手。陶织沫忍不住朝他靠拢了一些,依偎在他身边。他的手掌,温暖而包容,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走吧,时间不多。”他开口。 天牢里面,是如同一个个洞穴般的密不透风的牢笼,约莫有四五层,每层都有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无数个牢房。 这些墙壁皆是由坚硬的石块堆积砌成,每个牢笼前都守着一名穿着盔甲站得笔直的侍卫。 陶织沫只觉得周遭一片阴森寒凉,偶尔偷瞄一眼,甚至觉得连那墙壁上的火把都在瑟瑟发抖一般。陶织沫全身起了一次又一次的鸡皮疙瘩,只能低着头紧紧跟随着莫忘南。 一会儿,莫忘南终于停了下来,来到一个石室前。 守门的侍卫戴着头盔,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双冷酷锐利的黑眸。 莫忘南掏出腰牌,“开门。” “是!”侍卫掏出长长的钥匙,插入那拳头般大小的铁锁中,只听得咔嚓几声,门锁便打开了。 沉重的石门缓缓推开,石室低矮窄小,一眼望着便深觉压抑,陶织沫刚踏进去,便见了石床上躺着一个衣衫不整、长发凌乱的清瘦男子。 第39节 “阿难!”陶织沫连忙扑了过去,男子的面容有些脏乱,不难看出原来的模样,却是紧闭着双眼,“阿难,你怎么了?”陶织沫连忙伸出手替他把脉,只是,她医术本来就只会一点点,如今心急如焚,更是把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连忙伸出手探了探他额头,也不见他发烧呀。 “阿难,你快醒醒!”陶织沫摇着他的肩膀。他瘦了,以前他的肩膀怎么说都算得上温厚,可是如今,却是瘦得肩骨都有些咯人,“阿难,你快醒醒啊,我是织沫,我是织沫。”陶织沫忍不住落泪。 “许是生病了,晚点让大夫来看看。”莫忘南声音有些冷酷。 ☆、第55章 准备入府 陶织沫轻轻拨开了他面上的乱发,眼泪不断地落下,又忍不住轻轻捧起他的手,低泣道,“阿难,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会救你出来的,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你要好好的。你医术这么利害,这点小病一定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她的泪落在他的指间,手背上,陶织沫连忙抓起自己的袖子为他轻轻擦干。 莫忘南面色越来越阴沉,却仍是隐忍地立在原地。 忽然,陶织沫一愣,伸出手探入阿难怀中,在他胸前摸索着。 “你在做什么!”莫忘南低喝一声,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她,将她整个人都拉入自己的怀中。 “不是!”陶织沫在他怀中挣扎起来,莫忘南稍松手,却见她又要朝即墨难扑去,又将她拉了回来,这一下,紧紧箍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莫忘南,你放手!”陶织沫连忙解释道,“我记得以前我送过阿难一块玉佩,我找找看。” 听得她的解释,他微微松了手,却没有放开她,“你说的是一块枫玉?” “你怎么知道?”陶织沫诧异。 “周德昌已经将那块玉上交给雍王了。”莫忘南冷冷道,说起这个他就来气。 “给阿辞了?”陶织沫吃了一惊,如此说来,他们当初订亲的那块枫玉,竟是又回到了南宫辞手中了。 “等等!”陶织沫挣扎开,抓起即墨难的手,细细端详着,又抓起他另一只手,也仔细看了看。莫忘南面色又一沉,一个箭步过来抓起她摸了即墨难的的那只手,放在自己手心中用柔力搓着。 “你干什么?”陶织沫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没事。”他面无表情道。 陶织沫无暇顾及他,又看了即墨难一眼,忽然,像松了一口气般。待她站起来后,面上却是带着隐忍的欣喜,她怎么就没想到,怎么就没想到呢! “怎么了?”莫忘南问道,看她面色,似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陶织沫连忙收起情绪,连连摇头,就拉着他往门口走去,“我们快走吧!” “怎么了?”他低声问。 “快走呀,等下就被人发现了。”陶织沫揪起他的衣袖。 二人出了天牢后,进入暗道。 “刚刚你发现了什么?”莫忘南开口问道。 陶织沫没有回答,问道,“阿难他们家的人都关在那儿吗?” “即墨家的人都关在那一层。” “一人一间?” “只有他们家的人才是,他们府中的奴才都是关在底下的地牢中。”地牢会大一些,四到二十人一间,而且也相对阴暗潮湿些。 “天牢,好恐怖。”陶织沫怔了一会儿后道,“要是我一个人被关在一个那么小的铜墙铁壁里,我肯定很害怕。” “有我在。”他回过头,轻轻握了握她柔弱无骨的手。 陶织沫脸一红,便要收回手。 他却抓紧了,“跟着我,这里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了。”陶织沫乖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跟在莫忘南身后,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就好像他的声音,能给她带来一种安定的力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变得一点都不讨厌莫忘南了,甚至忘了当初为什么要讨厌他。她,心中浮起一种忍不住想要依赖他的感觉。他忽然给她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前世就带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安全感。 陶织沫忽然有些想不明白了。 “你还没回答我。”他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陶织沫回过神来,可是却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把她发现的告诉莫忘南呢? “你发现了什么?”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 “我……”陶织沫迟疑,她这会儿仔细想了一下,觉得根本没必要告诉他,告诉他也是有害无益,便轻声问道,“我可以不说吗?对不起,我知道你帮我了很多,但是……” “随你吧。”他转过身子,继续朝前走着。 陶织沫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她这样瞒着他似乎是不信任他的表现,而且她这样,他是不是就不想帮她了?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陶织沫几乎就想拉住他凑上前去告诉他了。 最后,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以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的,好吗?” “随你。”他淡淡道,声音不喜不悲。 之后,二人一路无言,二人出大理寺的途中,也是出奇的顺利。 后来,莫忘南又将她送回了客栈,此时已近丑末了,陶织沫呵欠连连。 “明日便要回府,你可准备好了?”他倚在窗口问道。 “嗯,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大哥都安排好了,明日卯时得偷偷回府去。”陶织沫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她觉得好困。 “卯时?”他微微皱眉,只睡上一个时辰,她哪里有精力去应付相府里的人? “嗯,大哥说十六这日人家都起得晚些,卯时的话大家未起身,方便偷偷入府。” “改成未时,我去与你大哥说。” “大中午的怎么可以?”陶织沫皱眉,“我一入府不是人尽皆知了?” “我来安排就是,你先好好休息。”莫忘南说着,走向前来,取下了她的紫玉簪,轻放在梳妆台上。 “可是……” 莫忘南敛眉,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凑近她,“我喜欢听话的女人。” 暧昧的语气,一下子让陶织沫红了脸。 他勾唇一笑,便踩上了窗沿,纵身一跃离开了。 陶织沫咬唇,她刚刚,居然害羞了?她居然开始对着莫忘南脸红了,这可如何是好?意识到这,陶织沫一下子心跳如雷。 她对莫忘南,有男女之情吗?不可能,不可能,她连连摇头,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念头。她的心中,永远都只会有阿辞一人。一想到南宫辞,她又安心了下来。 第二日早上,陶织沫睡到辰时才醒来,看到天已大亮,吃了一惊,连忙叫唤采薇。 采薇匆匆推门而入,“怎么了?” “我可是起晚了?”陶织沫焦急道,连忙起身,昨晚太累了,她居然睡过了头。 “不会,小姐再睡一会儿吧。”采薇忙安抚道。陶织沫此时双眼微肿,显然还没睡够呢,“二当家已经安排了,他说你就算迟两日入府也行。” 陶织沫一听,忽然一下子安了心,“就这好。”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忙问道,“暮雨接到你娘和洛姑娘了吗?” “昨日就接到了,小姐就放心吧。” “你们是如何安排的?” “下午便让洛姑娘先入相府。二当家说了,六小姐这病一病就是两三年,怎么就突然地好了?要让洛姑娘入府后才能好,这样也能对外显现出洛姑娘精湛的医术。” 陶织沫连连点头,这样在外人看来,就等于是他大哥在外结识了洛遥思,然后将洛遥思带回府中为她四哥治病,顺带地将她的病给治好了。 对内,只希望他大哥都安排妥当了吧。 这会儿,陶织沫却是越发地精神了起来,也就干脆起身了。 待她洗漱完后,洛遥思便来了,坐下后与她串供起这三年来她们的点滴,说得陶织沫都几乎以为她过去的这两三年就是与她在幽幽谷中生活的了。 二人谈了整整一个上午,陶织沫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以前在宝应县的时候只觉得这洛遥思不仅医术好,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只是她碍与自己女扮男装未与她深交。没想到如今细谈起来,才发现她性子极其聪慧,一点就通,想来入府后也能随机应变,不劳她操心了。 二人吃完午饭后又聊了好一会儿。这一会儿,二人已是相当熟络了。 “话说,你那时是否早就知道我是个姑娘了?”陶织沫笑问道。 洛遥思点头笑道,“这是自然。” “早说嘛,害我扭扭捏捏的从来不敢让你为我把脉。”陶织沫连忙伸出手来,“快快,替我把下看下我身子如何?难得有个小神医在,可不能浪费了。” 洛遥思一下子笑弯了腰,“倒不知以前‘福公子’都是在装深沉呢!” “必须的呀!快快!”陶织沫撩起衣袖,又见左腕上戴着李氏送的银镯,忙换了一只空着的右手。 洛遥思笑着从挎包中掏出了腕枕,轻置在桌上,细细为她把起脉来。 静待了一会儿,她微笑道,“你身子盈润得很,我倒想问问你是如何养出来的?” 陶织沫面上浮起笑,前世她身子亏损,阿难为她开了不少调养身子的药方,也为她一一讲解过每味药的药效。 今世她自然是细细调养着,每日各种温补的花茶就没少吃过。 她笑答,“其实就每日花茶里加些枸杞、蜂蜜、红枣之类的,平日里也多吃些芝麻、花生大豆这一类的,养成习惯就好。” 洛遥思点点头,“确实,记得以前常见你喝枸杞菊花茶,这茶清肝明目再好不过了。蜂蜜滋养,红枣补血,皆是适合女子之物。” “以后呀,”陶织沫用素白的食指挑起她的鹅蛋脸,“跟着爷,保你天天喝各种温补的花茶。” 洛遥思冲她做了个鬼脸,又起身朝她福了福身,拖长音道,“是,福公子~” ☆、第56章 再见四哥 二人嬉闹了好一会儿,直到采薇推门进来。只是,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红着眼睛的怜瞳。 “这是怎么了?”陶织沫收起嬉笑,连忙朝怜瞳走来。 “织姐姐,怜瞳不要离开你。公子说过,要怜瞳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怜瞳委屈道。 陶织沫一听,心中便了然了,忙安慰道,“你先在长风镖局住着,我有时间便会出来看你。” “织姐姐是不是嫌怜瞳年纪太小,怕怜瞳不懂事在府里给你惹麻烦了?”怜瞳睁着杏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我……”陶织沫一时语塞,确实她也有这方面的顾忌。 怜瞳一下子跪倒在地,“怜瞳发誓,绝对不会给织姐姐带来麻烦的。若是惹了麻烦,怜瞳愿以死谢罪!”说着便要磕头。 陶织沫连忙抱住瘦弱的她,“怜瞳你说什么胡话?织姐姐只是……只是怕……你不知,相府中深似海,我怕护不住你。” 第40节 “不会的。怜瞳懂得如何自保的。” “可是……”陶织沫又犹豫起来,“你年纪太小,我也寻不到合适的身份带你入府呀。” 洛遥思托腮,眨了眨眼,“要不,你就做我的药童吧?平日里帮我鼓捣鼓捣下药?” 她话一出口,怜瞳忙道,“好好!谢谢洛姐姐!织姐姐,我作为洛姐姐的药童入府,晚些时候你再把我要过来,好吗?” 陶织沫沉思了一会儿,这样也好,作为洛遥思的人,想必相府的人也会留一些情面,便点了点头。 采薇见状,却忍不住多看了怜瞳一眼,怜瞳这心思,似乎也有些不简单呀,她真的只是一个七岁的小丫头吗? “好了,那就这样吧。”洛遥思对陶织沫道,“下午我便入相府去,到时就要委屈你入箱子去了。” “知道啦。” 他们已经商量好,陶织沫躲入箱中作为洛遥思的“行李”入府去。她失踪几年,如今终于回来了,想是陶凌风说服了相爷,只要相爷一同意,相府中的知情人也就不得不配合她了。 见时间还绰余,陶织沫又午休了一小会儿,睡醒后觉得精神了许多。 入了箱子后,她便陷入了黑暗中,箱子摇摇晃晃的,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她重生醒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她已经有些分不清梦里梦外了。 这个箱子是檀香木做的,箱内散发着一股清香温和之气,使人心生平静。又听得箱外采薇等人有些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她心情竟意外地平和,没有原先以为的害怕紧张。 箱子忽然停了一会儿,又传来了一些听不清的说话声,一会儿后又动了起来,似在往高处走去,想是进了大门了。一会儿后,又有些颠簸起来,陶织沫按着记忆中的路,想像着她们一行人经过了垂花门,又转过抄手游廊。 再经过几次轻微的颠簸后,箱子被轻轻地置放了下来。 静待了一会儿,便听到箱子封口处传来了一点声音,紧接着,周遭便立刻光亮了起来。陶织沫赶紧闭上了眼睛,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入目的,便是陶凌风欢喜的笑颜,“六妹,你到家了!” “大哥……”陶织沫撑着箱子的边沿站了起来,暮雨连忙上前搀扶她跨出木箱。 陶织沫原地转了一窗,却发现周遭很是陌生,连同窗外的景色。 “这是哪里?”她不禁问道。 陶凌风面色略有尴尬,“潇潇院,不过,不是你之前的潇潇院了。你之前的院子,七妹住了,已经改名为锦绣院。现在你住的这个院子,是三妹的红豆院。” 陶织沫淡淡“哦”了一声,前世不也是如此么,南宫辞一走,陶织锦就占了她的潇潇院,前世,她还住不到她三姐的这个院子来呢。 今世,她三姐已经出嫁了,这个院子便空了出来。如今五姐也在议亲中,估计这阵子也是好事将近了。 陶织沫审视着这个屋子,这屋中的摆设,皆是按庶女的身份来的,东西多是新的,却也都是普遍的,并无什么贵重之物。想来是陶府中的人仍是看轻她,却没表现出来,而是带了些试探她的心思。 “六妹,你莫要嫌弃。”见她面色深沉,陶凌风忙道,“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大哥买给你就是。”这院子,比起当年她的潇潇院,确实是差了太多了。 陶织沫微笑着摇头,“大哥,谢谢你,我怎么会嫌弃呢。”若没有她大哥,只怕她还住不到三姐的院子吧。 “你不嫌弃就好,你先歇息一下,等下我带你去见一个母亲吧。爹还没下朝,下朝后……若有时间,他兴许会来见下你。”陶凌风其实心中也无底,他先前小心翼翼地和他爹提起这事的时候,他爹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面上并无一丝波澜,似乎早就知道了此事。 “嗯。”陶织沫点点头,其实,她总觉得她爹这个人,有时像是淡寡得没有七情六欲一般。这陶右相对她似乎是冷漠过度了,陶织沫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右相……知道她的身份? 陶织沫还未仔细寻思,便被陶凌风打断了思绪,“洛姑娘便与你住在一起吧,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嗯,知道。”陶织沫收起自己的心思,又看着陶凌风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的,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个感觉真好,就好像这里真的是她的家似的。陶凌风宽厚的背影,真的给她带来了那么一点点家的温暖的感觉。 未待她们安顿好,院外便有侍卫来报,“大公子,四公子来了。” 陶织沫一听,愣了一下,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陶凌风,一下子喜出望外,她四哥来了? 见她这副模样,陶凌风道,“让他进来便是,闲杂人等留在外面。” “是。”侍卫迅速退下。 未等陶凌雨进来,陶织沫便迎了出去,待看见陶凌雨后,欣喜的笑却僵在了脸上。 这是四哥,她的四哥,可是他却比她记忆中的还要虚弱上许多,陶凌雨人坐在轮椅上,看起来还是一副少年的模样。 见到陶织沫后,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激动得微微泛红,人也挣扎着要起来,“六妹……” “四哥……”陶织沫连忙冲他露出笑脸,扶他起来,“四哥……”话说出口,却是有些哽咽,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见不想念,一见方知有多怀念。 “六妹……”陶凌雨强撑起身子,他身子虽瘦弱,可是佝偻着站起来还是高出她半个头。陶凌雨伸出一只细长的手轻抚上她鼓鼓的脸颊,有些颤声道:“你,过得很好。”他面色欣慰,手也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她的皮肤粉润弹滑,与他雪色消瘦的手形成强烈的对比。 “嗯,四哥,我过得很好。”陶织沫笑着,眼眶却有些发热,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乖顺地让别人捏上她的脸,她甚至盼望着他多捏几下。 “那就好,那就好……咳咳……”陶凌雨突然咳嗽不止,连忙别过脸去,随之整个身子也重重地落在了轮椅上。 “四哥,你身子怎么……”陶织沫不敢说出口,他的身子比起之前,似乎更差了,就像是……就像是即将油尽灯枯一般,“府里没有给你请大夫吗?” 他直咳了好一阵才消停,喘了几口气后,这才抬起头来看她,却是摇了摇头,面色冷淡,消极道:“看了也没用,只是徒劳罢了。” 陶凌风叹道:“曾经请御医来看过,御医说是心中郁结难解,药难治心病。” 陶织沫怅然,不禁联想到他的身世来,他本是嫡子,却又不如嫡子,他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嫡子,身份比她一个庶女还要尴尬,在这样的环境下,心境自然是抑郁难平了。 一下子,周遭氛围便变得十分伤感,陶织沫连忙扬起笑脸道:“四哥,我这次可是带了一个小神医来,保管她一定会治好你的病!四哥你快来,让洛姑娘给你把把脉。”说着,便将他搀扶入室。 待他入座后,洛遥思便替他把起脉来,没过多久眉拧成川,直言道:“四公子有不足之症,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想来之前有多加休养的,只是这几年来又神伤入骨,如今已伤了寿元。” 洛遥思这几句话说得陶织沫心疼不已,只是紧接着洛遥思又话锋一转,“不过这也并非什么不治之症,只要以后好好调养,身子也能恢复成常人康健的七八分。若是公子愿意配合,心境明朗些,九分。”洛遥思说完,冲他微微一笑。 他惨淡一笑,并无放在心上,收回了如女子般纤细的手腕。 “四哥,你听到了吗?”陶织沫蹲下来,抱着手臂趴在他膝盖上,仰头认真道:“你以后要好好调养,心情明朗些,一定会好起来的。” 陶凌雨长她两岁,小时候他生得小,可她更小,记得以前他还背过她呢。只是后来,他总会因为与她玩在一起而受到陶夫人的处罚。 陶夫人原本就不喜欢他,有一次更是停了他的药,几乎让他快咳死了。自那次后,他便渐渐地与她断了往来。 ☆、第57章 忧郁公子 “四哥你放心,织沫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的。”陶织沫面色极为认真,陶凌雨欣慰,浅浅一笑,伸出手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陶织沫这下有些不乐意了,嘟了嘟嘴,可又觉得他的手冰凉得很,顿时觉得心疼起来。现在已是初春了,可他的手却仍如寒冬腊月一般。 陶织沫轻轻抓着他冰冷的手,“四哥你答应我吧?” “答应什么?”他轻声问,眸色有些温柔。 “好好治病呀!一定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这样病才容易好,不要再郁结什么了!” “知道了,”他仍是浅浅一笑,“织沫能回来,我比谁都开心。” “那就好!”陶织沫站了起来,“你若是不好好配合洛姑娘治病,那我可会生气的!”陶织沫不待他回答,又对洛遥思道,“遥思,你赶紧的,为我四哥配药吧。” “知道了,”洛遥思道,“我再把一次脉,好开方子。” 听她这么一说,陶凌雨又将手轻轻放在了腕枕上。 洛遥思对待病人的时候倒是很认真,事无巨细地问了他许多情况,碍于有些问题比较隐讳,陶织沫便回避了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洛遥思才将她唤了回来,又对陶凌风道,“我这里开一些滋补之药,每日晚膳后服一剂,先服七日试试。这病主要还要靠食补,我再替他制好每日三餐,白日肚子饿的话可以吃一些温补之品,适宜的吃食我会一一列出来。还有一些食物会与他所服的药物有所冲突,这些是禁食的,我也列出一张单子来。你只要嘱咐一两个细心的人安排膳食便可。” 陶凌风连连点头应是,此时的他没了往日在下属面前凌厉的气势,整个性子都沉稳了下来,看着十分老实,就如同世上每一个真切关怀弟妹的长兄一般。 “真是太谢谢遥思了!”陶织沫喜形显露于色,毫不避讳对洛遥思的赞赏之情。 “四妹,”陶凌雨轻声开口,“你这次回来,可都安排妥当了?母亲,不会为难你吧?”昨日听大哥说了之后,他喜忧掺半,昨晚更是彻夜未眠,喜的是四妹终于平安归来,忧的是,她却是要回来。 “放心吧,四弟你莫担心,”陶凌风拍了拍他削瘦的肩,“大哥都安排好了,到时你也无需多说话,只管看着便行。” 陶凌雨垂下双眸,低低道,“若我的说话有用,我定是会说上几句的。” 他生来便有一双极其忧郁的眼,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有种感同身受般的哀伤。他若一难过起来,那眼神便忧郁得让人心疼,是以他哀伤时从不与人对视。 陶织沫也不知是他的忧伤成就了他的眼,还是他的眼造就了他的忧伤。 她不禁有些感慨起来,其实四哥自小是极其聪慧的,资质丝毫不比那陶凌云差,只是因着身子虚弱未受扶持,也未上过学堂,倒有夫子曾来府中教过几年,后来不知怎么地都没教了。 外人只知右相府中长子擅武,次子擅文,那病弱的四子却是被他们遗忘了的。 先前听大哥说,四哥如今棋艺极佳,平日里爱独自埋头钻研棋艺,还破了不少残局。如此擅棋艺,想来也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吧。 不过是寻思间的事,陶织沫知陶夫人不喜他与她往来,便问道:“你这次过来,母亲知道吗?” 他摇了摇头。 “那你还是快点回去吧,下午我们说不定又能再见了。”陶织沫安抚道,只是,也不知到时候能否说上一两句话。 他欲言又止,又点了点头。 送走陶凌雨没多久,陶凌风便安排妥当了,陶织沫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了中堂。一路行来,相府中的景致倒无太大变化,大致仍是记忆般的模样。 下人见了陶织沫后,都纷纷有些惶恐。不是说这六小姐已经快病死了吗?躲在院中两三年都不见人,怎么今日一出来,面色盈润,步履沉稳,哪有一丝柔弱之态?还是那个小神医当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后来便传了出来,这六小姐是中了毒,一直卧病在床,小神医一来便为她解了毒,是以康健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陶织沫在中堂中等候了近半个时辰,陶凌风差人请了陶夫人三次,陶夫人才在嬷嬷们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今日她穿着一套奢华的紫红直裾裙,头上梳着油光发亮的堕马髻,发髻上少说也插了三四只金灿碧玉的簪子,面上许是擦了不少粉吧,显得肤白细腻。 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十四五岁的锦衣少女,便是陶织锦了。 隔世再见,陶织沫面色虽然从容,心中却未免唏嘘,如今的陶织锦终是比她记忆中的要幼嫩上一些,可是却已经是个让人初见便觉得惊艳的小美人了。 她今日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及胸襦裙,□□出来的白皙的项上戴着一圈色泽鲜艳的璎珞,肩绕淡金色披帛,襦裙上点缀着朵朵金丝线绣成的粉金玫瑰,发髻上斜插着金步摇,戴着如水光般若隐若现的流珠耳坠。 显然她今日这一身行头也是经过精心打扮的,陶织沫与她目光交汇,二人皆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彼此眸色中既无憎恨,面色也是无惊无喜,倒像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 陶织锦就像没见到她一样,经过她身边后款款入座。她的一举一动,就如同每一位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一般,挑不出一丝瑕疵。 陶织锦坐下后,目光似不经意地落到了陶织沫身上。她今日穿着一套淡粉色真丝襦裙,袖口及裙摆渐渐开满淡雅的茉莉花,款款一动,便如置身于花海之上。一支红玉紫月簪半挽墨发,额前耳鬓覆着一片□□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余下未挽起的墨发与粉色丝绦缱绻缠绵,披于后背。 她这身装束算不上低调淡雅,但凡有些眼色的人皆知她此身造价不菲。陶织锦看在心中,却是不动声色,只是掩在广袖中的柔荑却暗暗地扯紧了手帕。 陶织沫微微抬眸,便对上了她隐着嫉恨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别过了眼。 她没有忘记,前世的时候陶织锦一直都是那高高在上的雍王妃,每日在下人面前雍容华贵,在她面前趾高气扬,就好像她永远都是上苍眷顾的宠儿一样。陶织沫也差点以为是了,如果她没有见过她歇斯底里得像个泼妇的模样的话。 那是陶织锦唯一在她面前软弱过的一次。 那一天的她忽然像个疯子一样冲到她面前,对着她披头盖脸一顿打,像个疯婆子一样扯她的长发,抓她的脸。谁也想不到,那尊贵无比的雍王妃竟会与她这卑微的贱妾扭打在了一起。 她只记得,陶织锦满脸泪痕,髮鬟凌乱,整个人瘫坐在冰凉的地上,神色极其崩溃,像是隐忍了多年来的爆发一般,撕心裂肺地冲她哭喊着:“你告诉我!陶织沫你告诉我!要怎样他才能爱我!要怎样他才能忘了你!我真想杀了你!真想杀了你啊!” 那一天之后,陶织沫开始觉得,其实陶织锦比她还可怜,因为南宫辞从来就不爱她呀,哪怕是娶了她为王妃。 她得到了他的人,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心。 第41节 等等,陶织绵得到过南宫辞的人吗?陶织沫不禁有些怀疑,她入府四年,南宫辞一直无后,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小妾怀了身子。陶织沫忽然心跳迅速起来,难道是……南宫辞一直为她守身如玉? 陶织沫忽然意识到,她是他府中第一个怀孕的女人! “六小姐在外流落了三年,莫不是将府上的规矩都忘了?”上座忽然传来嬷嬷阴厉的斥声。 陶织沫回过神来,面色却是有些苍白,她忽然觉得心好疼。 见她面色变了,那嬷嬷以为是震慑到了她,不免心中窃喜,又继续板着脸道,“若是忘了规矩,那便请教导嬷嬷来教一教。”她就知道,陶织沫今日这一身装扮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这一身的贵重之物,想必也是准备了许久的,说不定还是和那个小神医借来的呢! 陶织沫闻言,冷瞥她一眼,对上座的陶夫人福下身子,“织沫见过母亲。” 陶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这才轻轻端起茶来,两只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指轻捏起白玉瓷茶盖,徐徐地拨着茶沫,也不着急叫她起身。 陶织沫面色从容,一动不动保持着福身的姿势。若连这点都不能忍,她又何必回府? “母亲,叫六妹起来吧。”一会儿后,陶凌风恭敬开口。 陶夫人看他一眼,如今他已入了雍王麾下,听说雍王很是器重他,自然得给他一二薄面,便懒懒开口,“起来吧。” “谢母亲。”陶织沫从容起身,却是对上了她的眼,沉缓开口,“织沫在幽幽谷呆了三年,一直谨记母亲教诲。只是三年未曾回府,想来府中规矩也是有了一些变化,不知可否请教一下母亲?” ☆、第58章 杀鸡儆猴 陶夫人微微眯了眯眼,“你说。” 陶织沫微笑从容道:“织沫想问,曾嬷嬷作为母亲的陪嫁丫环,母亲还未发话她便先行斥责织沫,这样算不算以下犯上?” “奴婢知错!”曾嬷嬷不愧是在这深宅里历练过的,陶织沫话一落音她便立刻“扑通”一声跪下请罪了,“老奴不当逾越,请夫人责罚!” 陶夫人抿唇不语,曾嬷嬷作为她的心腹,在下人面前指使惯了,下人们皆不敢多言,她也就习惯了。如今被她这么一问,她倒是无话可说。 “请夫人责罚老奴!”曾嬷嬷见了陶夫人微愠的脸色,忙不轻不重地磕了个头。 “罢了罢了,”陶夫人见她这样,便挥了挥手让她起来,“念在你跟我多年的份上,以后你注意些便是。” 陶织沫嘴角嘲讽一笑,这二人一唱一和地倒是配合得很。 曾嬷嬷才刚起身,却听得陶织沫清脆的声音响起,“且慢!” “又怎么了?”陶夫人面色微有不悦,她就是护短又如何了?不过区区一个庶女,在外浪荡了三年,还想如何! 曾嬷嬷这边还跪在地上呢,便觉得自己背后一寒,侧过头来瞄了陶织沫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这个死丫头,看来还真不是个好拿捏的主。想她在后院中,地位只在夫人和七小姐之下,连那些姨娘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哼,看她到时候怎么收拾她! 陶织沫不卑不亢,从容道来,“织沫虽是庶女,但也算是个主子。刚刚曾嬷嬷那般‘教导’织沫,这倒让织沫对府中的主仆之分有些不明了。还是如曾嬷嬷所说,请个教导嬷嬷来‘教导’下织沫吧?想来离家三年,府中的规矩倒是变了不少。免得织沫哪天做错了事,又要受哪位嬷嬷的教导了。” 曾嬷嬷一听,忙跪过来对陶织沫磕了几个响头,哭喊道:“老身知罪!老身一个奴才,哪里敢教导六小姐呀!”陶织沫给她扣的这个帽子,她可担当不起。只是,她的声音虽然哭得凄惨,但面色哪有一丝惶恐?想来是仗着自己有陶夫人撑腰,心中并不惧怕的。 她哭喊完,陶织沫却是没有搭理她,一下子,屋内便安静得有些诡异。 曾嬷嬷迅速看了一眼座上的陶夫人,陶夫人面色已有些冷清了。 这曾嬷嬷好歹都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怎地今日偏生这么不争气地着了一个小丫头的道了? 曾嬷嬷一咬牙,狠狠掌了自己两个耳光,连连叩首,“老身知罪!请夫人责罚!” 陶夫人摆手,“管家,将曾嬷嬷带下去,罚半年月钱。”陶夫人说完,却见陶织沫直直地盯着她,似乎还在等她发话,便没好气道,“再关禁闭三日。” “可是,”陶织沫面色困惑,“织沫怎么记得,对于以下犯上的奴才,家法中是打十个还是二十个板子来着?大哥?” 陶凌风莫名其妙地被点了名,只有轻咳了几声,“轻者十个大板,重者二十大板。” “哦哦。”陶织沫似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座上的陶夫人,她也没有开口让她惩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陶夫人面色有些阴沉,顿了一会儿后才道:“念曾嬷嬷初犯,打十个板子就是了。” “是。”一旁的管家走了上来,轻按住了曾嬷嬷的肩膀。 曾嬷嬷心一颤,却又有些侥幸的心理,她自小就陪在夫人身边,夫人总不能真的打她吧? “母亲不徇私,织沫心中敬佩。”陶织沫继续道,“就应该当着下人们的面好好惩罚,不然后院的人都没了规矩呢。”曾嬷嬷一听,腿都软了,偏陶织沫又眨着黑白分明的小鹿眼看向陶凌风,“是吧大哥?” 陶凌风再次躺枪,摸了摸鼻子,“是啊,母亲向来赏罚分明。”沉思了一会儿,又对管家吩咐道,“在后院行刑便是。”六妹刚回来,这个下马威是必须得帮她的,不然只怕她以后在府中站不稳地位。 在六妹入府之前,王爷也曾轻描淡写地交待了他几句,让他无须有太多顾虑。也是,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了,不必事事以母亲为主。他忽然有了一个错觉,仿佛王爷这么看重他,便是为了让他能在府中更有底气地为他六妹撑腰。 那管家应了一声,三两下便将缩得像只老母鸡似的曾嬷嬷给拖了下去。 陶夫人顿时有些气喘,她本意不过是让人将曾嬷嬷带到堂内处罚,也就打给外面的人听一听,谁知道这陶织沫竟然如此咄咄逼人,更让她生气的是,这平日里温顺的陶凌风居然也敢忤逆她了! 打狗也要看主人!在后院里行刑,便是打给后院所有的人看了。曾嬷嬷随她入府近二十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她今日这般丢尽脸面,叫她以为还如何在下人中立足?这哪里是打的曾嬷嬷?这摆明是来打她的脸了! 陶夫人心中虽气,面上却没有显现出来,而是一言不发地端起了茶杯,只是喝完两口茶后,面上的□□都掉了不少,露出了深深的法令纹。 陶织沫低下头,嘴角弯弯一笑。 一下子,屋内有些寂静,这时,一直静坐着的陶织锦柔柔开了口,声如莺啼,“听闻六姐姐这三年来,都是和那位洛神医的嫡孙女住在幽幽谷中?”她故意咬住了一个“嫡”字,就是想提醒陶织沫认清自己的身份,她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庶女,她才是相府真正、唯一的嫡女! 陶织沫看向她,似没注意到她特意咬重的那个字,从容微笑道,“正是。” 这时,陶凌风适时地开口道:“洛姑娘等人在偏厅等候已久,母亲您看是否可以让她们进来了?”他的神情自然得,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陶夫人这会儿已经理顺了气,温和道:“怎么可以怠慢来客,快快请她们进来就是。”她说得从容得体,就好像她一直是那个雍容华贵的相府大夫人。 没一会儿,洛遥思、怜瞳还有采薇母女三人便在丫环的带领下进来了。洛遥思上前一步,领头福了福身子,“民女洛遥思,见过陶夫人。”她身后的四人也跟着福身,只是垂首不语。 陶夫人打量着她,见这洛遥思面容秀美,身姿轻盈,颇有大家之气,一下子眸中便带了几分欣赏之意,“起来吧。” 其实这洛遥思身为洛华陀的嫡孙女,也是声名在外,对于医术了得的人,大家都是极其礼让的,保不准自己哪天就病了呢? “谢夫人。”洛遥思落落大方起身,她身后跟着的几人也福身而起。 “哟,还是个双生儿,模样生得倒是标致。”陶夫人首先便注意到了暮雨姐妹二人,看模样,像是丫环?可又有些不像。 “夫人过奖了。”二女齐声道。 洛遥思笑道,“她们姐妹俩自小同我一起长大,六小姐在谷中这数年,爷爷可不曾亏待过她,让姐姐暮雨一直随身伺候着她,留了个不懂事的采薇给我呢。” 陶夫人一听,面上的笑容便有些不自然了。 洛遥思这番话,可是有很大的信息含量。其一,这姐妹俩是她谷中的人,而且自小一同长大,身份不低,你们可不能把她们当成一般的丫环来使唤;其二,她爷爷看重陶织沫,对她的关怀不亚于她这个亲嫡孙女。能得洛华佗青睐的人,你们以后说什么也不能欺负她了。 洛遥思又紧接着道,“我是想着,六小姐如今身子还在休养中,暮雨自小在谷中长大,也略通医术,便让她继续随身在六小姐身旁,有个照顾。陶夫人意下如何呢?” 陶夫人面上很快又恢复了得体的微笑,“如此甚好,”又用赞赏的目光看向姐妹俩,“以后便请姑娘多多照顾了。”她辩不清谁是暮雨谁是采薇,目光便落到了二人身上。 “暮雨不敢。”暮雨不卑不亢地开口,对于陶夫人如此平易近人甚至是纡尊降贵的客气话,她并无向普通丫环般表现出诚惶诚恐的神色,而是从容应对。陶织沫心下松了一口气,暮雨今日的表现,足以奠定以后她们姐妹二人在府中的地位了。 对于暮雨的反应,陶夫人面不改色,又看向她身后的一个小不点。这个小丫头看起来似乎有点紧张呢,这个,应该是个小丫环了吧? 陶夫人心上有一丝窃喜,呵,就准你对我的人下手么?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跟她斗还是嫩了些。 岂料洛遥思又笑道,“这是我的小师妹,名唤怜瞳,她婴孩时被家人弃于荒野,我爷爷捡了回来,又见她伶俐,便收为徒孙了。” 陶夫人略有尴尬地笑了一下,又道:“怜瞳姑娘确实生得伶俐可爱,讨人喜欢得很。”说完又朝她亲切地招了招手,“你过来。” ☆、第59章 旗开得胜 怜瞳看了陶织沫一看,见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怯怯地走上前去。 陶夫人拉过她的小手,仔细看了看,怜爱道:“怜瞳姑娘这身装扮未免太素了,”说着取下自己发髻上一只小巧精细的金簪,为她戴上后才满意地看着她,“这样看着,可好多了。” 怜瞳立刻紧张道,“谢、谢谢陶夫人赏赐。” “说什么呢。你这小姑娘我一见就喜欢。”陶夫人面上仍是带笑,又看向最后的李嬷嬷。这个半老的婆子,总该是个真正的下人了吧? 岂料洛遥思又笑着解释道,“这位李嬷嬷是暮雨采薇的娘亲,也是我奶娘,自小就看着我长大的,我爹知我要来府上久住,硬要奶娘随行。我这实在是拗不过,只能叨扰府上了,希望夫人莫嫌弃。” 陶夫人这会儿,已经笑得有些僵硬了,她面上虽带着笑,底下却是咬着牙。这个婆子是她爹亲自吩咐的人,她能赶她走吗?而且还是、还是这洛遥思的奶娘! 这个陶织沫,带回来的人没一个是能使唤的,原先还想着先收拾一下她手下的人,给她一个下马威。谁知道现在这些人都动不得,不仅如此,以后还得全部都当客人般供着,她能不气吗? 怜瞳在陶夫人身旁呆站了一会儿,才怯怯地朝陶织沫走了去,又躲到了她身后。 洛遥思捂嘴笑道,“陶夫人别介意,我这小师妹有点怕生,她呀,就喜欢粘着这六小姐。平日里织姐姐织姐姐的,叫得可甜了。” “哈哈,”陶凌风笑道,“看来六妹也招你们谷中人的喜欢呢。母亲,六妹也站了许久了。” 陶夫人这才开口道,“你们都坐吧。” 几人纷纷入座。 “听闻,那幽幽谷是个人间仙境呢。”待众人坐下后,陶织锦悠悠开口。 “是啊,”陶织沫直视着她的美目,“谷中一年四季都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朵,几乎就没有夏秋冬,是以谷中吸引了许多蝴蝶,又名蝴蝶谷。” “想想也觉得很美,难怪将姐姐身子养得如此丰润。” “哪里哪里,不及妹妹丰润。”陶织沫笑道。她身子虽然盈润,但仍是有些纤瘦。而陶织锦才称得上是丰润,只是她的丰润确是刚刚好。但她知道,陶织锦不会喜欢听她这么说,所以——她是故意的。 果然,陶织锦面色略一阴沉,只是碍于有洛遥思等外人在场,又朝她笑了笑。 说来也怪,这右相生了七个儿女,长相各不相同。 陶凌风长了一张国字脸,可以说是随了右相,只是右相的国字脸比陶凌风要瘦一些,没他那么宽。值得一说的是陶夫人生出来的三个儿女,陶凌云是圆脸,陶凌雨是心形脸,而陶织锦则是鹅蛋脸。陶夫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陶织锦的鹅蛋脸便是随了她。陶凌云的圆脸想是折中了右相与陶夫人的吧,可是陶凌雨的心形脸,又不知是从哪来的了。 而她的三姐是长脸,五姐是瓜子脸,皆是随了她们的母亲。至于她的包子脸么,她不想说了。 “洛姑娘医术了得,想来你也在谷中学了一二了。”陶夫人开口,对上陶织沫声音仍是隐着些不悦。 陶织沫站起身来,乖巧回道,“织沫天生愚钝,平日在谷中只为洛姑娘打一些下手,学了一些皮毛而已。” “是啊,”洛遥思笑道,“我们洛家医术,是不传外人的。” 陶夫人才不想与陶织沫讨论她那略懂皮毛的医术,而是开口说起了正事,“你在外三年,平安自然是好,只是,你当初又为何会离去?” 陶织沫闻言,略一皱眉,凄凄道,“这个,织沫确实不知,只知道醒来后,便在幽幽谷中了。”言毕望向洛遥思。 洛遥思会意,起身解析道,“那日我随爷爷云游到此地,在山下采药时忽然见到有个人从山腰上掉了下来。这个人,便是陶姑娘,只是她当时摔下山后昏迷不醒,于是我们便将她带回谷中治救。可是,陶姑娘掉下来时摔到了头部,醒来后已不记得前尘之事了。” 洛遥思话一落音,陶织沫便幽叹一声,“后来待脑中淤血渐渐散去,织沫才逐渐想起往事,却一直记不太清。后来洛姑娘出谷云游,织沫也想着寻回失落的记忆,便随她出了谷,所幸遇到大哥,这才渐渐想了起来。” 陶夫人冷哼一声,“哼,那你是不记得当初为何私自离府了?”想不承认?可别忘了还有她的丫环紫灯。她之所以留着那个贱丫头的命,就是想等她回来好好收拾呢! 陶织沫摇头,“织沫不记得了。可是,织沫未曾想到回京后竟听闻到坊间的传言。”她一脸无辜,“织沫独独失了那日的记忆。织沫起誓,我与阿辞自小青梅竹马,断断不可能对他说出那番恶毒之语。只怕当日之事,另有隐情。织沫当时也断断不可能私自出府,还望母亲明察!”? 陶夫人眼睛一跳,袖下的手忍不住揪紧了手帕。 若是让她想起当日之事,告诉了雍王爷,不管雍王爷信与不信,只怕都会在心中留下疙瘩。 第42节 若是现在因着当日之事惩罚她,可她又不承认自己当时是私自出府的,就算硬要惩处,充其量也就打个二十大板罢了。 如今有外人在场,若是传出去恐怕她会落个恶名,而且有陶凌风护着,只怕也下不了什么重手,况且现在还不知雍王对她态度如何…… 再三斟酌之下,陶夫人便下了决心,冷言道,“罢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那便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提起当日之事!若再议,家法伺候!”这样,也杜绝了陶织沫继续追问当日之事。 “可是……”果然,陶织沫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在陶夫人瞪了她一眼后,又垂下星眸。只是,她的嘴角却微微露出一个微乎其微的弯曲弧度。 “对了,”陶织沫忽然像想起什么,“紫灯呢?快快让她来见我!” 陶夫人有些没好气,“那丫头没照看好你,我已经让她去了乡下庄子。” “母亲,这怎么可以!”陶织沫紧张道。 “罢了!”陶夫人似有些嫌弃的模样,“念在你们二人情同姐妹的份上!”说着唤了一声,“郑管事!” “奴才在。”一直立在身侧的八字胡管事连忙上前。 “命人去将紫灯那丫头带回来吧。” “是。”郑管事应完又退了下去。 陶夫人喝了一口茶,掩住若有所思的神色。一会儿后,悠悠道,“若无事,你便下去吧。另外,记得每日前来请安。” 这次放过她,可不代表以后她每天都能轻轻松松地过,她有的是法子收拾她。以前她深受南宫辞宠爱,日子过得比嫡女还娇贵,什么时候来和她请过安了。这次回来,她便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做庶女! 只是,她这个如意算盘却是打空了。 洛遥思开口道,“陶夫人,恕遥思无礼,六小姐掉落悬崖后伤了双腿,在谷中坐了近两年轮椅方才康复,如今尚在复健当中,每日晨昏,皆要我亲自为她推拿按摩。若是可以,请安行礼这些能免皆免,免得以后落下病根。” 陶夫人一听,嘴角忍不住地阵阵抽搐。 “是啊,”陶凌风也附和道,“都在自家人,何必在意这些虚礼。”这个忙他定是要帮的,若是六妹真的每日前来请安,只怕母亲不知会怎么为难她了。 “我看刚刚六小姐入座后一直在揉捏膝盖,可是感觉不适了?”洛遥思趁机说道。 陶织沫看了陶夫人一眼,又垂眸不语,似是默认。 陶夫人咬牙,她不就给了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让她福了一会儿身子吗? 只是如今外人在场,她碍于脸面不好发作,只能强颜欢笑道,“罢了罢了,都是自家人。”此言一出,便是同意的意思了。 “我也有些累了,锦儿你招待下洛姑娘,带她熟悉熟悉下院子。”陶夫人说着便起了身,再不走真不知道这陶织沫又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真真的气死她了! “是,母亲。”陶织锦起身,温顺乖巧应道。 送走陶夫人后,陶织锦雍容雅步朝洛遥思走来,面上带着温和大方的微笑,“洛姑娘初来府上,想必未曾细看,不若由我带你四处逛逛?” 洛遥思看她一眼,这陶织锦是一个典型的小美人,黛眉弯弯,琼鼻娇巧,只怕过几年长开了,会成为一个大美人呢。 “如此,那便麻烦了。”洛遥思笑道。这陶织锦面上看来是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她倒要看看,她是否表里如一?还是……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陶织锦微笑颔首,又看向陶织沫,“六姐姐要一起来吗?” ☆、第60章 丫环紫灯 陶织沫想了想,笑道,“不了,我身子有些倦,你们逛吧。” “姐姐,”陶织锦忽然上前一步,拉起了她的手,“你的潇潇院,本来我也不想住,可是……”她说着面现难色,“不若你搬回去吧。” 陶织沫似不在意微笑道,“不必了。那里太大了,住着心有点空。” 陶织锦知她意有所指,只能一笑了之。 洛遥思看着二人,若说她之前对陶织锦没什么感觉的话,那现在有了。她看到了那么一点点假惺惺的作态之姿。这样么,那她就来和她会一会,玩转一下这深似海的豪门吧。 陶织沫回到潇潇院后,还没坐热凳子,暮雨便来禀报,说郑管事来了,身后还带着很多丫环婆子。 陶织沫摇了摇头,喝了小半杯茶,才慢悠悠来到院中。 郑管事一脸毕恭毕敬,丝毫没有久等的不满,“六小姐,奴才奉夫人之命,给您院中配备丫环婆子。”他在后宅里混久了,也算是个人精,那曾嬷嬷想来是在府中狐假虎威久了得意忘形,还真将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了。他多少还是有点眼色的,这个六小姐,只怕不是得容易拿捏的主,他还是悠着点好。 “嗯,我这还缺多少人?”陶织沫懒懒应了声,暮雨扶她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下。 郑管事打开手中名册,认真道来,“因院中有洛姑娘同住,所以加派人手,目前需配备大丫环两个,二等丫环四个,三等丫环六个,粗使丫环八个,婆子八个。”说着顿了顿,“夫人这边送了一个一等丫环,两个二等丫环,三个三等丫环,粗使丫环和婆子各四个。”他话说完,便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丫环婆子们即刻上前来,一个个排列好,站在陶织沫面前。 陶织沫嘴角勾起笑,这么说来,她身边至少一半的人都是陶夫人的人了。 “奴婢见过六小姐。”丫环婆子们纷纷跪下请安。 “抬起头来。” 陶织沫目光一一扫过她们的脸面,有一些生面孔,但也有一些,是“老朋友”了。在前世相府中那四年,落井下石的,她一一记住了。 “夫人吩咐了,若是有不懂事的,六小姐打发了便是。”郑管事脸上堆笑道,“余下缺的,六小姐自行挑选便是,最好是今日一并挑选了。牙婆子已经在院子外面候着了,小姐您看要不唤进来看一下?” 不懂事的她随意打发?不过是句客气话,可是,有了这句话那她就真的不客气了,陶织沫淡淡一笑,“行,进来吧。” “是。”郑管事点头哈腰,又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让她们进来了。” 没一会儿,便有面涂□□的一个四十来岁的牙婆子扭着丰乳肥臀便入了院子,身后跟着一群低着头的丫环婆子。 陶织沫站起来,在她们一群人中来来回穿梭了几次,再回到石椅上的时候,便伸出纤纤素手随意地指点了一些人。 看似随意,但实则陶织沫都是经过辨认的。暮雨和她说了,只要是莫忘南的人,身上都会有蝴蝶的标志。有的头上别着一支蝴蝶簪子;有的裙摆处绣了一只彩蝶;有的腰间挂着一只蝴蝶流苏;还有的嬷嬷,头上梳了个蝴蝶髻……但凡是有蝴蝶的,她通通都留下了。只是,数来数去,还是差了一个。 “六小姐,还差一个呢。”郑管事也提醒道。 牙婆子扭着腰上前,笑得露出一口大黄牙,“六小姐,您看看这两个丫环,原先都是大户人家的官家小姐,懂规矩得很,做个大丫环不成问题!您挑挑!”说着便将那两个丫环扯上前来。 二人沉默不语,想来先前家中富贵,如今落难了仍是有些傲气的。 陶织沫看着二人,“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秀林。” “奴婢蝴蝶。” “蝴蝶?”陶织沫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她年纪约莫十四五,生得秀丽,身形……似乎还与她有几分相似呢。 “我这还缺一个大丫环是吧,那便你了。”陶织沫一句话定下。 “是是!”牙婆子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太好了,曾嬷嬷在她这边安排好的六个人全都被挑上了,想到等会儿就可以拿到的余钱,她两眼放光。 待牙婆子和闲杂人等退下去后,郑管事让她院中的二十八个丫环婆子排列好,听陶织沫指示。 “你叫什么名字?原先是在哪个院子的?”陶织沫对站在蝴蝶身边的另一个大丫环道。 “回六小姐的话,奴婢名唤香凝,之前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环。” “哦。”陶织沫淡淡应了声,看来是陶夫人的心腹了呀。 陶织沫又看了众人一眼,三等丫环和婆子,平日是不需和她打交道的,再加上站得靠后,她也就没多看。她本身就是脸盲,记不住人的脸,前面那些二等丫环都记不住呢,便意思下叮嘱了几句,最后吩咐道,“以后你们便听由暮雨安排吧。厨房这边,全由李嬷嬷作主。” “是,奴婢遵命。”丫环婆子们齐声应道。 陶织沫在暮雨搀扶下进屋,屋子里这些来,她才不会一来就杀鸡儆猴的,她要让她们先松懈下来,再一个个地收拾掉她们。 一进屋后,暮雨便将门关了上去,陶织沫立刻就走进内室在八仙椅上坐躺了下来。 在这里,起身坐下都要有丫环搀扶,好像若不这样就会立刻降低了自个身份似的,真让人受不了。 要是身边都是她的人,那就好多了。 暮雨命怜瞳在外看着,快步入了内室,压低声音道,“小姐,你挑的人都没错,她们全是由二当家安排的,蝴蝶是她们的主子,她们有事会向蝴蝶禀报的。她们当中有六人是陶夫人的人,包括蝴蝶在内。” “什么?”陶织沫吃惊。 “小姐放心,不过是她们以为是她们的人罢了。” “哦哦。”陶织沫恍然大悟,那现在她的人与陶夫人的人各占一半了。不,相比之下,她略胜一筹。 她本就觉得她院中根本不需这么多闲杂人等,到时候清掉那细作的一半,刚刚好呢。她现在要等的,便是紫灯。 紫灯是家生子,长她两岁,是她幼时唯一的玩伴。 在她小时候,她不止吃不饱穿不暖,还常常遭下人们欺负。只有紫灯不仅没有欺负她,还会从厨房里偷偷拿一些吃的给她。 后来她受了南宫辞的宠爱之后,她第一时间便让紫灯做了她的贴身大丫环,打那之后,紫灯在府上几乎成了半个小姐。 前世南宫家出事后,陶织沫哀求着紫灯帮着她出了府。后面她回来后,紫灯又和她一起受了罚。接下来,在府中那难熬的四年紫灯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二人用相依为命来形容也不为过。 甚至在她被纳入王府后,那四年里也是和紫灯同喜同悲。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紫灯,也不知道紫灯是什么时候开始背叛她的,而且她到现在还想不明白紫灯为何要背叛她?她自问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她。她是那么地信任她,可是她却在她身边潜伏了那么多年。 相府那四年,她假意陪伴在她身边。王府四年,她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禀报给了陶织锦和母亲,她们合谋着设计她,让她一步步地离阿辞越来越远。 重生后,她细想了一下,南宫家出事后第二天,她明明回府回得很早,到家的时候天还没大亮,母亲怎么可能会那么早就守在后院等着她了?想是早就知道她不在府中,已经按捺不住地想打她一顿了。 最最重要的是,她挨完板子后便与紫灯说了山神庙之事,还求着紫灯带了药和吃食偷溜出去,只是紫灯回来后,却说山神庙已经空无一人了。可以说,山神庙之事,只有她和紫灯知道。 入府后,想必她也是气晕了头,竟从没想过陶织锦是如何得知山神庙之事的。 可惜这些背叛,她直到最后才发现…… 当时紫灯若是没有将阿难的事透露给她……他端来落子汤的时候,她是不是会哀求他,告诉他她怀的是他的孩子,她与阿难是清白的。 她说了,或许他就会信了。她明明知道他的性子,只要她愿意示弱一次,也许就够了。也许他就会原谅她。 可是她没有。落子汤咽下,一切都结束了。 思及那个无缘的孩子,陶织沫手忍不住抚上了小腹。 “怎么啦?”暮雨关切问道,“可是葵水来了?” 陶织沫收起眉目间的忧伤,微笑着摇了摇头。 一会儿后,洛遥思便和采薇回来了。 “你们可回来了,”陶织沫笑道,“还当你们乐不思蜀了。” 洛遥思掩嘴一笑,“你那个妹妹还要留我一起用晚膳了,我还是推说要帮你推拿才回得来的。” “哦?你觉得她如何?”陶织沫挑眉问。 “面上看来端庄娴雅,颇有林下风气。” “面上?那面下呢?”陶织沫笑问。 ☆、第61章 他的礼物 第43节 “工于心计,城府颇深。而且似乎,对你有些怨恨呀?” “这你都看出来了?” “女人的嫉妒是藏不住的,每次她提起你的时候,面容虽然和善带笑,但手总会忍不住揪紧手帕。” “哦?她说我什么了?” “不就是说一些你小时候的趣事了?听说你小时候还敢爬树来着?” “这小事也值得一提?她就没说起我和南宫辞的事?” “这个……倒没有,似乎有些回避之意。” “有什么事吗?”门外忽然响起怜瞳清脆的童声,她们顿时收住了口。 “回怜瞳小姐,李嬷嬷说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是现在上菜还是再等一会儿?”门外响起丫环的声音。 陶织沫朝暮雨点了点头,暮雨很快便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从门外传来她的声音,“准备上菜吧。” 只一小会儿,八菜二汤便摆满了大圆桌,桌上还摆了三副瓷玉碗筷。 采薇帮洛遥思布菜,暮雨帮陶织沫布菜,还有个香凝在帮怜瞳布菜,而蝴蝶则带着四个二等丫环立于一旁。 饭桌上鸦雀无声,几人极不痛快地用完了饭,陶织沫暗暗想着,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得想办法撤走她们才行。 等丫环们撤下饭菜后,陶织沫支走了香凝,对蝴蝶道,“以后吃饭的时候你只要留我们的人就可以了,也顺便给那边透露一点消息。” “是,小姐。”蝴蝶福身。 陶织沫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待她退下后,她神秘兮兮问洛遥思几人,“你们觉不觉得,蝴蝶的背影和我有几分相似?” 几人想了想,都纷纷赞同。 陶织沫调皮一笑,这个莫忘南有点意思。 当天晚上,陶织沫洗漱后便上床入睡,锦被是熏过郁金香的,有着淡淡的香味,可她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向来不是个认床的人呀,想来是还有些不适应吧。 想披衣起身走走,又怕吵醒睡在外面的暮雨。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二长一短的敲击声。 陶织沫忽然心一颤,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深夜,她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 “叩叩,叩。”又传来了敲窗声。 忽然,她苏醒了过来,不,这不是南宫辞,这是莫忘南。 她披衣起身,屏风外的暮雨也不见进来,陶织沫不知是她睡熟了还是莫忘南先前就与她打过了招呼。 她有些紧张地推开了窗户,当看到立在窗前比那个记忆中的少年还要高出一个头的莫忘南时,她的心中还是浮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之感。 “你来做什么?”她轻声问。虽然他武功了得,可是现在盯着她院子里的眼睛多着呢。 “可还习惯?”他大掌在窗台上轻轻一撑,便跃了进来。 “你……”陶织沫颇无奈,连忙探身将窗子悄悄关上。 “你来做什么呀?”陶织沫又问。 他摊开两手,“你还看不出来?” 陶织沫讶然,而后问,“你不会是来看我吧?” “或者,你可以当我是来采花的。”他语音带笑。 陶织沫白他一眼,又觉得有几分可笑,嘟喃骂了一句。 “蝴蝶是我的人,有事你直接找她。有急事找我,也可以找她。” “你的人?”陶织沫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他挑眉看她,看来她今日倒是过得不错。他上前一步,轻挑起她的下巴,“是我的人,不过不是我的女人。” 陶织沫后退一步,他又转而轻捏着她的脸颊。 “你……” “不许拒绝。”他沉声道,眸色带着警告之意。 陶织沫愤愤地瞪着他,包子脸都鼓了起来。 “说吧,你要怎么帮我?”陶织沫心思,捏都被捏了,不问白不问。以后只要他一捏她,她就问起此事。 果然,他觉得有些扫兴地松开了她的脸,陶织沫不由得心中怯喜,暗自高兴找到了个对付他这招的法子。 “你想我怎么帮你?”他反问。 “我想入宫。” “入宫?”他带了几分笑意,“你连在相府中都不能抽身,还想去后宫?” “谁说我不能抽身的?”陶织沫不服气。 “你试试,若能将相府这般人收拾得妥妥帖帖的,我便考虑让你入宫。” “真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忽然像是下意识般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陶织沫连忙退后,这动作也太亲密了,恍惚让她想起和南宫辞的过去。 “你!你这么晚还不睡觉,跑来我这里,真是、真是……”陶织沫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便瞪了他一眼,“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随你。”他双手抱臂无所谓道,“让大家都来看看,相府六小姐香闺里藏了个男人。” “你!哼!”陶织沫转过身去不搭理他。 静待了一会儿,陶织沫又转过身来,见他还是立在原地,“你还不快走。” “不请我喝杯茶?” “大半夜喝茶,有病啊!”陶织沫一屁股坐上桌子。不知为何,在莫忘南面前,她总懒得去装一个大家闺秀了,她变得很放松,尽显自己一点都不淑女的本性。就像以前和南宫辞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会去草地上策马狂奔,像风一般自由自在的。 “给你。”莫忘南忽然从腰上掏出一把匕首来。 “啊!”陶织沫一脸欣喜,立刻接了过来。她迅速一抽,可是此刀出鞘却是无声无息的,并没有想中锋利的刀鸣,便连刀身也是黯淡无光。陶织沫顿时大失所望,这个莫忘南,送的肯定是便宜货。 陶织沫伸手试了一下刀刃,来回磨了几下,也不觉得痛,有些黑了脸,“你当小孩子过家家呢,连白菜都切不了!” 莫忘南微微摇头,拿过匕首,举到空中,又突然松开手,匕首直直垂下,一眨眼,这把匕首便无声地没入上好的楠木桌中,桌面上只留下了刀柄。 陶织沫顿时目瞪口呆。 莫忘南轻轻将它拨出,一晃眼,又从刀身中拨出一把小刀,这小刀一出,即刻就晃了陶织沫的眼,以至于她都没看清莫忘南是怎么抽出来的。 “这把是子母刀,阴阳双-飞,子母相藏。看似一柄,实则双刀。母刀刀尖极利,你用的时候要小心。至于这子刀……”他说着轻捋起她的一缕长发,只是轻轻吹了一口气,长发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好像好利害的样子呀……”陶织沫一脸崇拜,可是,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你干嘛不吹自己的头发,吹我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的比较长。” “江湖十大名器之一,轻鸣刃。”莫忘南终于报上它的名号,这可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还亲自跑了一躺筑剑山庄。 “哦哦。”陶织沫连连点头,她非江湖人,自然不知这轻鸣刃在江湖上的名号。见了她这懵懂的模样,莫忘南心上掠过一阵惋惜,“你记得收好,不要轻易示人。若有人问,你就说是仿品便是,免得惹来麻烦。” “嗯嗯。”陶织沫连忙应了。江湖十大名器,该不会很多人来抢吧?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藏好一点?藏枕头底下好还是藏哪好?今晚她得好好想一想。 “对了,我这阵子可能会比较忙,你有事找我的话……如果不急的话可以传信给我。” “传信给你?”陶织沫眨眨眼,难不成还飞鸽传书? “这个。”他忽然从袖子中掏出一只圆滚滚的深棕色的东西来。 “兔子?”陶织沫惊喜道。 他额上现出黑线。 “不对,兔子耳朵没这么小,而且尾巴也没这么长……天啊!老鼠!”陶织沫立刻弹跳起来,这么大的老鼠!而且还是用两只脚直立的! 莫忘南双手捧着,可是这只“大老鼠”竟比他的手还要大,而且,还有两只亮晶晶的小眼睛,不过,鼻子倒是蛮可爱的。 莫忘南没说话,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红萝卜递到了它面前,这只“大老鼠”立刻伸出前爪捧起,津津有味啃了起来。虽然捧着萝卜的爪子留着长长的黑色指甲,看起来有些吓人,可是陶织沫又同时看见了两只白色的极其可爱的免牙。 “什么东西呀?”陶织沫很感兴趣,可是又不敢靠近,一下子又爱又怕。 “这只给你。”他又掏出另一只迷你的……可是这只,好萌啊! 陶织沫一下子又惊又喜,连忙伸出双手接过,他轻轻放在她掌心中。 这只是浅棕色的,像个绒球般圆滚滚的,只有她掌心般大小,模样看起来极其呆萌,长着两颗黑珍珠般的小眼睛,抿着小嘴,腹部是白色的,两只白色的小爪子就愣愣地举在胸前,落在她掌心后暖暖的,毛绒绒的,简直萌化了她的心。 看着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他嘴角浮起笑,从袋中抓起一把东西,“手张开。” 陶织沫听话地伸出手,便见小一把玉米粒和碗豆落在她掌心。 “喂它吃。”他道。 “哦哦。”陶织沫连忙抓了一颗玉米粒,还没喂它小家伙就自己伸出爪子捧住啃了起来。 “它好可爱啊。”陶织沫忍不住道,看得目不转睛。 ☆、第62章 故人来访 “这只送给你。” “给我?这是什么东西?要怎么养啊?” “土拨鼠,蝴蝶知道怎么养。” “老鼠?” “不是。” “那是田鼠?” “不是。” “那它吃什么呀?” “玉米、豌豆、苹果、苜蓿、莴苣,还有很多蔬果,它都吃。” “哦哦,你这只多大了呀?” 第44节 “一岁。” “那我这只呢?” “一个月。” “你这只公的母的?” “公的。” “那我这只母的?” “是。” “怎么看公的母的呀?”陶织沫说着拨了一下,小家伙立刻在她掌心翻滚了起来,她连忙双手捧住。 “……” “它们能活多久呀?” “一般十几年。” “那么短啊……”陶织沫有些失落。 莫忘南嘴角一抽,又不是乌龟,还能活个上百年不成。 “那它们能长多大呀?”陶织沫一下子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个不停。 莫忘南比了一下,“最大的可能有到我膝盖这么高。” “天啊!好大的老鼠!” “它不是老鼠。” “那得多重呀?” “最多也就十几斤。” “天啊!好重的老鼠!” “……” “要不要给它弄个笼子什么的?晚上睡觉会不会压到它呀?压扁了怎么办?”陶织沫越说越着急。 “我叫蝴蝶进来。”莫忘南终于忍不住了,转身就走。 “哦哦。”陶织沫小心翼翼捧着小老鼠,哦不对,是土拨鼠,又拿出丝巾铺在床上,这才将它轻轻放了下去,又喂它吃了一颗豌豆,不住地用食指逗它玩。 莫忘南回头看她一眼,见她这副专注又可爱的模样,也不知自己是送对了还是错了,只能摇摇头。 很快,蝴蝶便进来了,十分耐心地为她讲解了土拨鼠正确的喂养方式,最后将它带了出去,陶织沫这才意犹未尽地洗净手上床睡觉去。 蝴蝶说,莫忘南那只叫小淘气,小淘气……怎么听着都像意有所指啊。哦,知道了,陶织沫打了个响指,那它这只,她决定了,就叫莫其妙! 好好!起得一手好名!陶织沫为自己鼓了鼓掌,便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梦中,小淘气和莫其妙生了一窝小老鼠,个个都超萌,可爱得不行不行的了,以至于她在梦中被自己的笑声笑醒了,笑醒后又觉得一窝小老鼠实在可怕得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二日一起床,陶织沫连忙去看望莫其妙,见它还是萌萌哒,在笼子里睡得正香呢。 “呀!这是哪来的呀。”洛遥思一见,即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特别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 “昨晚捡的,嘻嘻。”陶织沫笑道,采薇暮雨二人笑而不语。 吃完早饭后歇息了一会儿,陶织沫捧起一本医书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时不时问一下身边也在看医书的洛遥思。 怎么说她好歹也是在幽幽谷中呆过两三年的,耳濡目染地自然是要懂上一二了,现在恶补一下为时不晚。 陶织沫看着看着,不由得轻声念了出来,“煮米粥滚锅中面上米沫浮面者,取起加炼过食盐少许,空心服下,其……自浓。”念及此,她不禁有些尴尬,看向洛遥思,“你让我四哥在每日清晨空腹服下的是米油?” 洛遥思不以为然,“是啊。” “治不育?”陶织沫小声叫道。 洛遥思一翻白眼,又觉得可笑,解析道来,“《纲目拾遗》记载:米油味甘性平,有滋阴长力,肥五脏百窍,利小便通淋之益。小米和大米味甘性平,都具有补中益气、健脾和胃的作用。你别小看了这粥油,这可是米汤的精华,滋补力之强,丝毫不亚于人参、熟地等名贵的药材。你四哥身子极虚,常年服用参汤消受不起,如今用米油来精补元气是最好不过的了。” “啊,”陶织沫小小叫了一声,“没想到这小小的粥油竟比那参汤还滋补,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以前煮粥时看这粥油黏稠如膏油,总觉得不干净,都被我捞掉了,没想到竟是如此暴殄天物。” 洛遥思见她好学,又为她细心解导,“女子若是长期服食,也可滋阴补肾,有丰满乳-房、健美肌肤之功效。” “真的?”陶织沫连忙双手按在胸前,虽然她不小,但她也希望能补一补。 见了她这模样,洛遥思不由得掩嘴偷笑,还不忘提醒道,“喝粥油的时候最好空腹,再加入少量食盐,可起到引‘药’入肾经的作用,以增强粥油补肾益精的功效。” “受教了受教了,谢谢师父。”陶织沫还煞有其事地起身行了一礼,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洛遥思娇笑不止。 二人正嬉笑间,二等丫环夏荷进来禀报,“小姐,有两个婆子带着一个丫环来了,那个丫环自称紫灯。” 陶织沫心一颤,很快面上又浮起笑,“快快!让她进来!”说着便起身迎了出去,演戏,她还不会么! 陶织沫走得急,出门槛的时候还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待站稳后一抬眼便见得一个穿十五六岁的姑娘面黄肌瘦,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小姐!”紫灯先叫唤了出来,朝她奔来。 “紫灯!”陶织沫也叫了起来,与她相拥住。 二人相拥了好一会儿陶织沫才松开她,见她已是满脸泪痕,陶织沫毫不嫌弃地用手擦着她脸上的泪,“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陶织沫轻泣的同时,也在偷偷打量着她。先前她跟着自己时,也算是锦衣玉食的半个小姐,可看看她如今这副模样——长发纠结,黯淡无光,皮肤也晒黑了不少,面上还有了隐约的雀斑,就连原先还算柔滑的一双小手,也粗糙得有些扎人,整个人更是瘦了一大圈。嗯,知道她过得不好,陶织沫也就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只是,陶织沫心中仍有一丝期许,陶夫人之前对她弃如敝履,她是否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今生,她还会再背叛她吗? 不,她早已背叛,陶织沫决定,此生只会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看她是否能够悬崖勒马。若她仍是执迷不悔,就别怪她不念旧情了。 “小姐……”紫灯泣不成声,用手背擦掉眼泪,“小姐,您这几年去哪了?您可知奴婢有多担心您?” “我、紫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此事说来话长……”陶织沫也掏出手帕擦掉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几滴眼泪,“你快快进来,”说着便拉起她入了屋,又朝身后的丫环吩咐道,“快准备些吃食来。” 院子里的丫环多着,她就是要这么多只眼睛都看着,她与紫灯,是多么地姐妹情深。她越是器重紫灯,陶夫人便会越放心。 她知道,紫灯是陶夫人最后的棋子,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背叛陶织沫。 入屋后,陶织沫拉着她坐下。 紫灯连忙站起来,“奴婢不敢坐。” “没事,你坐就是了,这屋里都是自己人。”陶织沫拉她坐下,“你连夜奔波,定然很疲惫了,我已经让人给你备好了房间,你吃完后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小姐……”紫灯感动得热泪盈眶。 陶织沫静静地看着她狼吞虎咽,又时不时地为她舀汤添菜,上菜的丫环们皆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对一个丫环如此,看来这六小姐是真的将紫灯当成姐妹看待了呀,便是随她来的采薇暮雨二人,也不曾享受过这种待遇呢。 最后紫灯跟着丫环下去的时候,陶织沫才敛了神色,低低对身边的蝴蝶说,“紫灯,一定要盯紧了。” 蝴蝶面不改色,低头应是。 陶织沫冲她一笑,蝴蝶,确实一点就通。 至于采薇等人,她早就与她们说过,紫灯不是自己人,怜瞳年纪小,她稍微提点了一下,可是怜瞳却出乎意料地乖顺道,“怜瞳明白。”还冲她眨了眨眼,似乎已经看穿了她提点她的心思,好像是真的明白了她的意思,陶织沫反倒有点糊涂起来。 没一会儿后,她便唤来了香凝,意思是如今紫灯已经回来,紫灯自幼照顾她,她准备让紫灯继续当大丫环,再加上已经有了暮雨,她身为一个庶女,只能有两个大丫环跟随着,便婉言让她回去伺候陶夫人。 香凝略一沉默,点头应是,便退了下去。没多久后,便带了人来收拾了衣物回陶夫人的院子了。 听说陶夫人那边知道后,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当场发作。 不悦?陶织沫心思,恐怕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吧。香凝在她这里,想必陶夫人也知道她会多方提防,自然打探不到什么。可是换了紫灯,陶夫人定是以为自己还会像以前那般掏心掏肺地对紫灯吧?呵,她的如意算盘,真是打空了。 一出手,便如此顺利地除掉了一个大丫环,陶织沫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下午的时候,陶凌风带着夏姨娘来访了,陶织沫一听,立刻打起精神来,不得不说,她对夏姨娘,除了前世的感激之情,对她还有一种类似于对母亲般的依恋之情。或许夏姨娘对她的关怀,远不及她对陶凌风的十分之一,可至少她是真心关怀她的。哪怕对她的关怀,也是在不损伤她利益的前提下。 ☆、第63章 三五姨娘 “大哥。”陶织沫真心实意行了一礼。 “六妹别!”陶凌风连忙扶起她,“你这不是腿脚不便吗?洛姑娘都说了要少行礼。” 陶织沫掩嘴,也不知她大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或者是碍于夏姨娘在场,便戏做了全套。 “姨娘。”陶织沫柔柔唤了一声,夏姨娘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尽管努力保养却还是掩不住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她是相府中年纪最大的姨娘,在她年轻的时候,想来右相也是心悦于她的,不然不会让她生下自己的长子。这些年来她一直安守本分,就算年老色衰,右相每隔一两个月都会去她那里一次,想来也是有一些手段的,不然以陶夫人的性子早就解决了她,断不会因她生有长子而有忌讳。 夏姨娘眉开眼笑,亲切地拉过她的手,“瞧瞧,在谷中养了几年倒出落得水灵灵的了,这皮肤通透得都能掐出水来了。” “姨娘说笑了。”陶织沫适时低下头来娇羞道。 “这张脸还真是随了花娘姨七八分呢。”她感慨道。 陶织沫抿唇,花姨娘,就是她亲娘。她是很喜欢听夏姨娘说起她娘的事来的,每次总巴不得她能多说一些。 可是每次她都没有多说,只是偶尔提起一两句。 陶织沫依稀觉得,自己的娘曾经帮过夏姨娘,以至于她念情到现在,所以会在前世那次那样帮她,不顾一切地将事情闹大,引起了右相的注意。 也是自从那次后,夏娘姨便没再理过她了,想是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帮了她最后一次了吧。 她之前也探过陶凌风,想知道他在军营里有没有和人摔跤出过什么事,陶凌风却是有些莫名其妙,想来是没有撞到过□□等利器的,是以也就没有什么伤口感染以至于后面病死。 而夏姨娘虽是个弱女子,可陶织沫却觉得她就像那柔软而坚韧的蒲柳,哪怕是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她最多也就余生长伴青灯古佛,怎么会如此决绝呢? 前世,莫不是因为夏姨娘帮了她,所以才会…… 陶织沫忽然心一沉。怎么可能?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她否决了。陶夫人不过一介妇人,就算她娘家背景雄厚,可是手也不可能能伸到军营里。 “想必这位,就是洛姑娘了吧?”夏姨娘松开陶织沫的手,打量着洛遥思,啧啧叹道,“也是个精致的人儿。” 洛遥思浅笑道,“夏姨娘秒赞了。” “洛姑娘今年多大了呀?” “十六。” “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呢,不像我,都人老珠黄了。”夏姨娘说着颇为感慨地抚上自己已有了细纹的面颊。 “哪里,夏姨娘风韵极佳。若是我过个二十年,还能像夏姨娘这般貌美,偷笑都来不及了。”洛遥思话一落音,几人便笑了起来。 “快坐快坐,”陶织沫连忙招呼着,很快,暮雨便上茶了。 夏姨娘也是个有眼色的,一眼就辩出了这茶正是君山银针,凭陶织沫一个庶女,是不可能会分到这茶的,想是她自己带来的吧,看来如今她的日子也是过得相当丰盈了。 “对了,夏姨娘喜欢喝些什么茶?我这里还有一些蜂蜜浸制的花茶,可以美容养颜呢。”陶织沫说着吩咐道,“暮雨,你去拿一罐来,还有茉莉花茶、玫瑰花茶都拿一罐,桂花茶来两罐。” 第45节 夏姨娘忙客气推托道,“这怎么可以……” “没事,每日喝上一两杯,养颜得很呢。”陶织沫笑道。 夏姨娘也就不再推搡,笑道:“如此便多谢六小姐了。” “姨娘甭和我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便是。” 夏姨娘拿起手帕掩嘴笑道,“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我听说这位洛姑娘可是神医圣手了。” “哪里,”洛遥思谦虚道,“不过略通一二。” “哦?姨娘可是身子有不适?”陶织沫问道。 夏姨娘轻抚额头,“近来不知是春困还是其它,总觉得身子疲惫得很。” “如此帮夏姨娘把一把脉便知。”洛遥思话落音,身后的采薇便适时取了腕枕出来。 洛爱思三指落在夏姨娘腕上,微乎其微地皱了一下眉,而后微笑道,“受了少许风寒,初春乍暖还寒,切莫贪凉,衣物切勿一除过多,需循序渐进。平日里房中门窗不要紧闭,需打开通通风。夏姨娘平日是否有点熏香的习惯?” “是呀。” “最好命人撤去,终日闷在满是熏香的房中更易使人头脑昏沉。若真需要,可以熏些薄荷叶,或者是茶叶。” “是是,”夏姨娘连连应道,又担忧道,“我可是感染了风寒了?”这可如何是好?明晚老爷就要来她这儿了。 “无碍,略感风寒罢了,今晚睡前泡一下脚,记得泡脚水要泡至及膝,泡得后背微微出汗便可,脚擦干后不可受凉。泡完后再喝上一碗慢火熬的老姜汤,越辣越好,喝完睡觉便是,出了一身汗后明日醒来便好了。”洛遥思行医极为精细,又嘱咐道,“若有起夜,切莫吹到夜风。” “对呀,”陶织沫补充道,“平日里泡脚不能只泡到脚腕,若是泡到脚腕就等于没泡,一定要泡到小腿上才可以。” “嗯,”洛遥思点头,“天凉的时候出门之前用食指在鼻下这里来回搓几下,可防风邪入体。” 夏姨娘听得十分认真,又问了一些小病小痛的问题,洛遥思均耐心地一一解答。几人聊到将近午时,陶织沫留她一起用午饭,她婉拒后便离去。 离去的时候,陶凌风不忘交待道,“我这几日有军事在身,你若有事,可让连武来找我,平日里切莫惹事。”连武是他院中的护卫,平日里多留守在院中。 “知道了,大哥出门在外,要小心些。”陶织沫关切道。 待送走他们后,洛遥思笑道:“这个夏姨娘倒是个聪明人。” “哦?” “来了你院子,却不亲近你,反而亲近我。” 陶织沫掩嘴一笑,确实,夏姨娘这次来得滴水不漏,避主就宾,对洛遥思投其所好,只问些无关痛痒的小病,便与她相谈甚欢了。 就算被丫环们一字不漏地传到陶夫人那边去,陶夫人也不会有丝毫的怪罪,因为她亲近的不是陶织沫呀,而且最后也没有留下用饭,而是适时地离开。 “好饿,采薇快快上饭吧。”洛遥思对着夏姨娘不仅要一直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还得像个大家闺秀般保持着得体的坐姿,简直就是累趴了,这会儿她已经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了。 “知道啦!你瞧瞧你这模样!”采薇笑道。 没一会儿,丫环们便鱼贯而入,陶织沫也不拘谨,李嬷嬷和蝴蝶安排的上菜的丫环都是她们自己人,对于她们二人的形象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可惜了暮雨她们还不能和她一起用饭,免得多出几双碗筷,引来闲话。要是能将整个院子的人都变成自己人,她们就可以在院中自由自在的了。 吃完午饭后,陶织沫又午休了一会儿。 下午醒来后刚喝了一杯茉莉花茶,三姨娘和五姨娘便相约来访了,三姨娘的女儿已经出阁,只有五姨娘带着她的女儿,也就是陶织沫的五姐陶织星来了。 几人小坐了一会儿,喝了好一会儿茶。 洛遥思是懒得应付了,躲入房中鼓捣她的中药去。三姨娘和五姨娘便一前一后地夸着她这茶好喝。陶织星是个寡言的,性子略微木讷,随五姨娘生了一张瓜子脸,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 “听说五姐已经议亲了,不知议的何家?”陶织沫柔声轻问。 陶织星微微脸红,“兵部侍郎二子,叶青云。” “哦。”陶织沫似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但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叶青云是谁。 “是个嫡子呢。”五姨娘提起这事就有些克制不住的欣喜,还是嫁过去当正室,又碍于三姨娘的脸色,便不敢再多说。 陶织沫心中了然,三姨娘的女儿虽然也是嫁为正妻,可是却是嫁的庶子。早上还听夏姨娘说了,陶织星是与那叶青云是仲秋那日偶遇的,二人一见倾心,没多久叶青云便让人上门提亲了。 听闻那叶青云也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不像那三姐夫,在她三姐嫁过去之前就已经纳了几房小妾了。在众人看来,这五姐是嫁得比三姐要好的。 “亲事定在何时?”陶织沫问道。 “定在八月十六。”五姨娘笑得合不拢嘴。 “哦。”陶织沫点点头,“那恭喜五姐了。” “多谢六妹妹。”陶织星说着低了低头,这时她本应说些希望六妹妹也早日觅得良缘诸如此类的客气话,只是一想到雍王爷,便不敢再提。 ☆、第64章 替身蝴蝶 陶织沫若有所思,只怕陶织星议完亲,很快就会轮到她了。关于她的婚事,别说府中的人了,便是府外的人,个个可都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呢。 三姨娘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陶织沫知道,众人是都想到一块了。 自雍王归来后,想必也曾听闻陶织沫病重的消息,可他也没来看过一眼。众人都在想,这陶织沫是彻底失宠了。所幸雍王胸怀坦荡,竟也没有与她计较当年之事,只是置之不理。 如此一来,尊贵无比的身份,风光无限的前程,倾世无双的容颜,让雍王成了国中无数未婚少女憧憬的对象。 可是却也从未听闻他有对其它女子倾心过,大家都在纷纷猜测,雍王受了情伤,不敢再爱,又或者是仍然倾心于相府六小姐,于是雍王在众人心中又上升为一个绝世痴情人,捕获了无数女子的芳心。 因为不清楚雍王对陶织沫的态度,是以她们也不敢与陶织沫太过亲近,又小坐了一会儿便寻了借口离开了。陶织沫松了一口气,见她们这模样是想必以后没事也不会再来了。 想到这,陶织沫打起精神来起身相送,又命人送了几罐花茶。没多久,她们又让人送了一些不轻不重的回礼来。夏姨娘的回礼稍重了一些,想是因着陶凌风的缘故。 接下来几日,陶织沫一直在院中埋头研究医书,只是有时会忍不住打起瞌睡。 太无聊了,她的目光忽然落在蝴蝶的背影上。蝴蝶觉得背后一寒,转过头来,便见陶织沫正冲她讨好地卖笑着,不由得眉毛一颤。 “蝴蝶……”陶织沫凑到她身旁,比量着二人的身材。 蝴蝶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可是要外出?” “嗯嗯,你怎么知道?” “因为呀,”洛遥思笑道,“你都写在脸上了呀!” 蝴蝶微笑道:“小姐若想外出,与我说一声便是。”蝴蝶说着福了福身,“借用下小姐的衣裳首饰。”说着便转身入了内室。 片刻后,便有一个秀丽的女子出来了。 陶织沫看得微怔,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孪生姐妹。蝴蝶穿着她的衣裳,戴着她的发饰,除了脸不像她,举止行为皆是模仿得几乎让人辩不出。 她款款行来,又转了下身子,当她背过身去的时候,陶织沫几乎就以为面前那人是她了!连洛爱思也禁不住连连称奇,“不是易容,却胜似易容。” 蝴蝶唇启,说出口的声音竟与陶织沫无异,“小姐要外出,让采薇随你方可,留下暮雨为我打掩护。” 陶织沫眨了眨眼,这蝴蝶居然还会模仿人声,模仿得惟妙惟肖! “啧啧啧!”陶织沫拉着蝴蝶,惊奇地将她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没想到蝴蝶你真是个宝啊!”她当丫环,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小姐妙赞了。”这会儿,她恢复了自己的本音。 洛遥思眼珠子也转了几转,这蝴蝶看来似乎不只是个普通的卧底丫环呢,嘶,该不会是和采薇暮雨一样,是十二人当中的一个? “你除了会模仿我的,还会模仿谁的声音呀?”陶织沫一下子来了兴趣。 蝴蝶想了想,又用暮雨的声音温柔道来,“只要听过,奴婢便能模仿出来。” “真的吗?”陶织沫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当然是真的啦,小姐还不相信奴婢么?”这回她是用采薇的声音说出来的,说完还冲她眨了眨眼,如同采薇平日的神色一般。 “蝴蝶你真是太棒啦!”陶织沫叫道,“我简直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蝴蝶面有难色,“小姐,这个是自小训练出来的,恐怕教不了。” 她不敢当陶织沫的面说出口,她幼时舌身肥厚,是主人用剪刀一点点将她舌头修细的。每次修完便是满嘴的鲜血,别说吃食了,连吞咽口水也极其痛苦。 后面舌头修尖利了,还得含碎石子在口中不断说话练习,十年来,她磨圆了上百颗碎石,总是一边说话一边流血水。不过这些,也只是训练的一部分而已,如今看来,早已不足为道。 守在门口的暮雨面色有些惨白,她怎会不知,修舌的人进去后能活着出来的很少。她舌尖伶俐,也曾被主人选中修舌,只是后来听说她是双生儿,便放过了她,毕竟若是死了一个,那双生儿便失了作用了。 忽地,她警觉地抬起眼眸,便看见紫灯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见被她逮了个正着,紫灯忙冲她讪笑了一下,也就不再遮掩了,走了出来柔声叫唤道:“暮雨姐姐……” “怎么了?紫灯妹妹?”暮雨不轻不重回道。 听得暮雨的话,屋内的人顿了一下,又继续有说有笑的。 “这几日我身子修养得差不多了,想来见一下小姐。”紫灯微笑着看着她,面色仍有些病态。 “可是紫灯过来了?”屋内扬起陶织沫的说话声,紧接着陶织沫便快步走了出来。 “是,小姐,紫灯来了。”紫灯连忙快步上前。 “好紫灯,你怎么不在屋里好生歇息着。”陶织沫迎上前来亲切地拉起了她的手,语气颇有埋怨。 “紫灯身子已经好多了,不敢劳烦小姐担忧。”紫灯说着,面色惆怅,“紫灯只想侍奉在小姐身边,而不是做个没用的人,只能躺着,还要小姐来照顾我。” 这几日,陶织沫每日都会带上参汤去看她,每次都会坐上个小半时辰,表面上她是受宠若惊,可实际上,她心中却是极其惶恐。 小姐变了,和已经不一样了,虽然对她很好,但似乎与她也有些生疏起来。她直觉地感到,她与陶织沫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姐妹情深的感觉了,像是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相依为命的过去了。 当然,这些她绝对不敢透露分毫,若是她没了利用价值……不!她绝对不要再回去庄子里过那些猪狗不如的日子! 所以,她必须为自己争取,在陶织沫心中挽回自己的地位。只有经常出现在陶织沫面前,陶织沫才能想起自己的好,小时候的陶织沫多可怜,只有她没有嫌弃过她呀,她怎么可以这么地忘恩负义? “紫灯你是说的什么话?”陶织沫拉她进屋坐下,“若你自己身子都不养好,怎么能侍奉我了?现在我身边人手尚够,你就先好生歇息着。” “小姐……”紫灯眼眶发红,“你对紫灯真的太好了……这真是紫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好了好了!我身边这些人谁能比得上你?要知道,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待我的好,我心里都清楚着。当年……我那样离去,又害了你,我心中仍有愧疚。”陶织沫说着,又惭愧地低下了头。 “小姐,紫灯不怨你,真的。”紫灯抬起头来,面色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 二人像打太极一样你来我往,直到小半个时辰后,蝴蝶进来提醒陶织沫要午睡了,紫灯这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陶织沫大大地喘了口气,她都敷衍得想吐了。 “小姐,”蝴蝶轻声开口,“陶夫人那边派人下手了。” “哦?什么情况?” “这个,”蝴蝶掏出袖中的一小节竹筒,却没有递给她,“陶夫人让春桃打扫内室时偷偷将这里面的水银均匀洒置在小姐的床周围。”春桃是二等丫环。 “这也太毒了吧!”洛遥思插嘴道,“这样晚上若是关窗睡觉的话,只怕不到一月,你就会水银中毒了。” 水银中毒,初时只会让人神经衰弱,记忆力减退,但久而久之便会对人脑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变得痴傻甚至死亡。水银下得适量,发作过程缓慢会使人难以察觉,真是害人于无形中。 第46节 陶织沫勾唇一笑,眸色却是极其狠历。她们这招式前世就用过了,只是前世却是内服的,她们将水银混在自己的饮食中,后面阿难才告诉她,说她怀孕的机率很低,便是因为曾经误服过水银,可哪里是误服呢。 “无碍,你就让春桃去回复她吧,就说已经照做了,你们跟在我身边的,注意下时不时丢三落四就行了。”陶织沫吩咐道。 “是。”蝴蝶福身后退下。 “真看不出来,这个陶夫人居然这么狠毒,果然最毒妇人心呀。”洛遥思连连摇头。 “这才刚开始呢,”陶织沫面上淡淡一笑,见她担忧,又笑道,“你不是说想学做花茶嘛,我来教你,现在梅花盛开,我们正好弄些梅花茶。” “好啊,”洛遥思连忙应了,“你四哥院子后面是不是种了许多梅花?我们可能去摘一些梅花来?”她每日都要去陶凌雨那里为他把脉,有时见他的时候,他肩上还会落着几朵浅梅。若是靠得近些,还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清淡的梅香。 “当然可以了,和四哥打声招呼便是,四哥可不是小气的人。”正好她也可以借此机会去探望下陶凌雨。 很快,派去听雨轩的丫环便回来了,屈膝后恭敬道:“四爷说他园中的梅花都是天养的,六小姐想要采摘随时可来。” “那行,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过去吧。”陶织沫笑道。 小半个时辰后,陶织沫几人便到了听雨轩。在小厮的带领下,几人又入了后院,拐过一座嶙峋的假山后,便见陶凌雨在一株梅花下安静地坐着。 他身穿白色长袍坐在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副玉棋。远远一看,倒像是神话里在梅花树下下棋的仙人,一下便是千年。 ☆、第65章 半场花雨 “四哥,织沫前来叨扰了。”陶织沫笑盈盈上前来。 陶凌雨不便起身相迎,只是淡淡一笑,“随意就好。”又抬首与洛遥思打了招呼,目光便锁回自己的棋局上了。 待身边的丫环和小厮退下后,陶凌雨这才抬起头来,很明显,他刚刚的注意力也不在棋局上了。 “怎么,四哥不想我来?”陶织沫在他对面坐下,托腮问他。 他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蝴蝶,“你退下吧。” 蝴蝶福身后退下,陶织沫笑道:“放心吧四哥,蝴蝶和暮雨采薇一样,都是自己人。” 陶凌雨轻叹一口气,“你又自知她是自己人了,你自己,定要多加防备。”说着又慢慢扶着石桌站了起来,“你能来我自是欢喜的,只是你知道,母亲向来不喜你我亲近。” “我怎会不知,”陶织沫搀扶了他一下,“若不是顾及这个,我早就来看你了,巴不得天天来找四哥。” 听她这么说,陶凌雨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倒微微有些红润起来,又垂眸不语。 他的睫毛长而浓密,可却是直而下垂的,平日里总是轻掩着一双忧郁的眸子,如今这么一垂,一双星眸更显落寞。 “四哥你身子可有好些?” “好多了。”陶凌雨说话向来有些慢,加上有些低朗的嗓音,听起他说话总觉得语调有一些悲凉,“我身子如何,自己是知道的。你回来了,我当会更加爱惜自己,也会想办法让自己能够照顾你。” “四哥,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这次来可是想做梅花茶的,到时做好了,我一定送你几罐!”陶织沫说着便取过了暮雨手中挽着的小竹蓝,“要是我把你这里的梅花都采完了,四哥可别心疼了。” 他淡淡一笑,星亮的眸子里却也隐着几分骨子里带来的忧郁,“随你采摘便是。就算你将这梅园采得光秃秃的也不打紧,只要你高兴就好。” 洛遥思闻言笑道:“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很快,几人便四处散去摘花了。 梅园里,时不时传来女子的欢声笑语。 陶凌雨静静地坐在棋局前,可心思已不在了棋子上,他抬眸,看着梅花树下的浅衣女子,女子仰着头,面带纯真而满足的笑颜,一手挽篮,一只素手高高举起,袖子垂下,□□出像梅花般莹白的一截玉臂。 她那纯真的侧颜,就这么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了。 他的思绪,不禁飘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黄昏。 年幼弱小的他被母亲在小黑屋里关了整整三日,怎么哭怎么吵都没用,他十根细细的手指,都挠得出了血,在冰冷的门上留下一条条的血痕,他哭得声音沙哑,可是她们还是不肯放他出去。 他没了最初对黑暗的害怕,只有对死亡的恐惧了,他好渴,好累,好饿,最后直到他晕过去,那道门也没有打开。 他只记得,迷迷糊糊的,有人喂他喝水。在恍惚中,他听到了这辈子永远都不想知道的事情。 在他印象中,他爹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没见他笑过,也没见他凶过,可是那次他的声音真的很凶。 他在警告母亲,说的什么他听不清,可是他却难忘母亲歇斯底里的一句话语——就是他才害死了我的雨儿! 这句话,他后来才渐渐明白。他只知道,醒来后母亲一脸冷漠地看着他,警告道:以后不许再让我看到你和那个小杂种一起玩,知道不? 他脸色苍白,不敢答应,她一把抓住他弱小的肩膀,一只手极用力地抓起他包扎好的五指,她盯着他,直到他指尖的纱布溢出红色的血,她才一字一字道:“若再让我发现,我就把你的指甲一根根拨出来。”又歪头看着他的眼睛,“还有你这双好看的眼睛,那上面最美的睫毛,娘也会一根根地拨下来。” 他从她凶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张倒映着的流泪而淡漠的脸,这张稚气的脸点了点头。 长大后,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的脸,在脑海中与他爹一遍又一遍地对比,他长得和他爹也不像。 自她回来后,他心中开始有了一丝希冀,有违伦理的希冀。这个念头,就像野草一样在他心中疯长,他已经无法制止了。 “四哥!你看我摘的!”一张欢快的笑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一张极为纯真可爱的面孔。 他浅浅一笑,目光很快从桌上的花篮收了起来,落在她的笑脸上。 一阵春风袭来,梅花纷纷而落,像雪一样。 “好美啊!”陶织沫仰起头,摊开小小的手心,便接住了数朵摇落的残梅,“呀,四哥,你看你头上都落了好多了!”她微微前倾了身子,伸出手来细心地帮他捡起落在他墨发上的白色花朵。 “四哥,我头上是不是也有?”她又垂下头来,像小狗一样摇了摇头,有碎花纷纷洒落在他险象横生的棋局上,娇嫩的花朵落在这冰寒的棋子上,惊心动魄。 他终于缓缓举起手来,想轻拾起她发间的落梅。可是,却触之不及了。 “织沫,你看我摘这么多够了吧?”洛遥思跑了过来,将花篮放在了桌上,他收回了手。 陶织沫仍是低着头,却是转了个方向,将头顶朝着洛遥思,“你看看我头上有没有花?帮我弄一下。” “留点花多好看呀,留着吧留着吧!”洛遥思不在乎道。 “那好呀!你也来一点!”陶织沫突然抬起头来,一双大大的小鹿眼泛着狡黠的光芒。在洛遥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突然从她花篮中轻轻松松抓起一把花,扬了出去! “啊!”洛遥思叫了起来,“你!”她作势也要抓起一把花来扬她。 “别别!我错了还不成!”陶织沫连忙躲到陶凌雨身后,“这花可是你辛辛苦苦一朵朵摘的,都洒了多浪费呀!” “采了可多了!我还嫌用不完呢!”洛遥思可不管这些,直接抓了一把也不顾有陶凌雨挡着,仍是朝她扬了过去。 这一把花雨,便这样洒落在了他们二人的发上,肩上。她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肩膀,她在寻求自己的保护,就这样躲在自己的身后,他张开双手,宽阔的雪白袖袍为她阻挡了半场花雨。 后来他总觉得,这是自他长大后,与她相处过的,最美的瞬间。 将近黄昏的时候,陶织沫与洛遥思二人才嬉闹着离开了听雨轩,暮雨几人挽着花篮跟在二人身后,花篮上轻掩着丝布。 “这个梅花茶得怎么做呀?”洛遥思手中捏着一枝刚折的梅枝,上面还有几朵晶莹的雪梅,香气极淡。 陶织沫笑道:“这梅花茶用的是一层梅花一层茶的窨制法。先铺一层老茶,再铺一层新鲜的梅花,如此反复,最后将茶叶和梅花堆积后盖上布,放在通风、阴凉处发酵。” “这么简单?”洛遥思有些不信。 “当然不止了,放上半日后,再将梅花和茶叶充分拌匀。再等一天,将充分发酵好的梅花茶烤干,筛除掉渣渣,梅花茶便出来了。” “听着似乎也不是很难。”洛遥思想了想。 “可不比你平日熬的药难上多少。”陶织沫掩嘴笑道,“还香上许多呢。” “这倒也是!” 二人边说边笑,主仆几人的身影渐渐从抄手游廊消失了。这时,走廊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华衣女子,她慢悠悠地从一丛牡丹花后走了出来,双目冷冷盯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灵液拿过去了吗?”她朱唇轻启,声音轻柔。 “嗯。”她身后的丫环微微俯身,“小姐放心。” 她咬住贝齿,看见隐织沫笑得这么开心,她的心就感觉像针扎一样,难受得她想死。她就是看不得她好!看不得她过得舒服舒心! 她不过区区一个庶女,可是穿戴竟是如此上等,每一件衣裳都精致得如同霓裳羽衣,连那一对小小的耳坠,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她究竟是哪来的?日子为何会过得这般富贵!这些,已经不是有钱能买到的了。 这叫她如何能忍?她才是嫡女啊,凭什么她这个低贱的庶女就能得王爷的宠爱,凭什么他就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她自问,论身材样貌地位才情,都没有一样输过陶织沫,可是他为何就不喜欢她!宁愿喜欢这个忘恩负义的陶织沫! 陶织沫还未回到潇潇院,便连打了两个喷嚏,不禁嘟喃了一句,“也不知谁在骂我!” “那得看你得罪了什么人了!”洛遥思坐下,幽幽喝了一口茶。 陶织沫笑而不语。 “咦?对了,你除了花茶,可还会制胭脂水粉?你教教我可好?” “哦?怎地想学这些了?”陶织沫觉得有些奇怪。 ☆、第66章 几秋姑娘 洛遥思忽然有些扭捏了起来,“我觉得吧,我从小鼓捣药材,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你也知道我娘死得早,我从来就和我爹还有爷爷长大,他们两个大男人,从来就没买过什么胭脂水粉回来。但是……”洛遥思挠挠头,“我听说你们这些府里的丫环小姐都会自己做这个。” “这有什么,很简单的,你要学的话我教你就是了,我先教你做妆粉吧。这妆粉的话得用今年的新米,在水里先泡上十天才行。你要的话先让暮雨泡一些就是了。” “还要先泡十天呀?”洛遥思做起这些平常琐事,可是很没耐心的。 “是啊,泡十天后捞起来,再磨成细细的粉末浆,澄在一旁,把清水和粉浆分开,待粉浆里的水分完全蒸发,用竹片刮去表面粗糙的粉末,剩下的就是细腻的妆粉了。做起来也蛮简单,就是要心细些。”陶织沫耐心地细细道来。 “行行!赶紧泡去!”洛遥思一下子开心得手舞足蹈,“还有还有、胭脂你们是怎么做的?” “胭脂就稍微麻烦一些,得选用颜色新鲜纯正的红色花朵才行,山茶花或者玫瑰花……”陶织沫正欲细说,门外忽然有丫环来报,“小姐,府外有一位叫几秋的姑娘找您。” 陶织沫下意识点了点头,心想几秋终于来了,忽然又愣了一下,“几秋……姑娘?” “是,门房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自称几秋。” 陶织沫眼皮直跳,这是什么情况? 一会儿后,便见丫环领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粉衣姑娘走进院中。 这粉衣姑娘脸挽面纱,只露出一双妩媚的秋水明眸,远远行来,便见其身姿婀娜。见到陶织沫后,她忙提起衣裙,快步小跑过来,未待陶织沫反应过来,她便一把将她抱入怀中,亲切叫唤道,“织织!我好想你!”声音清丽悦耳,还带着一点嗲气。 “你是……谁?”陶织沫怔怔的,明显感觉到两团柔软紧紧贴着她,是个女子没错吧? 来人终于松开她,冲她眨眨眼,这才取下面纱,显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来:眉似新月柳弯弯,双瞳剪水流眸盼,琼鼻秀挺如美玉,口若朱丹胜流霞,陶织沫一时之间目瞪口呆,美人!大美人! 陶织沫看得一脸呆萌,几秋又冲她抛了个媚眼,陶织沫霎时觉得像有一道电流从双眸摄入,一下子贯穿了她的全身。见了她这失魂的模样,几秋掩嘴一笑,从怀中掏出柔软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她的嘴角,“织织,你怎么流口水了呀?” “有、有吗?”陶织沫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真的流口水了,好丢人!难以想像,她居然会对着南宫辞以外的人流口水。 不过,几秋怎么生得这般绝色?陶织沫不免为她将来的夫君难过,终日如此美色在旁,只怕那可怜的夫君会短命呀! “几秋,原来你之前一直是女扮男装呀!”陶织沫恍然大悟,又抱了抱几秋,在她胸前蹭了蹭,好美好美的人,她简直要被掰弯了。算了,要是南宫辞不要她,她跟几秋过日子算了。 几秋嘴角一抽!女扮男装!亏她想得出来!不过,要是她真的这么以为,他可是一点都不介意! 第47节 “织织,我一路过来身上全是灰!”他说着还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身上整洁如新的绸衣,“快带我去沐浴吧!我们一起沐浴可好?” “好啊好啊!”陶织沫一下子笑得合不拢嘴,这可是巴不得的好事,不知道等一下看到几秋的*她会不会流鼻血。 “小姐!”采薇连忙抓住她,“他是几秋!他是男的!” 几秋一听,皱了皱弯弯黛眉,那模样更是惹人怜,“我知道你嫉妒我的美貌,可你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吧!”说着又挺了挺胸,胸前的两团柔软即刻晃荡了起来,“我比起你,更像女人!” “你!”采薇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一马平川,气不打一处来。 “对哦!”陶织沫突然恍然大悟,这个几秋……不对!她回过神来,几秋,怎么矮了这么多!骨架也不对!之前他体型高大威猛,可如今这身量,明明是女子无疑!身形凹凸有致得令人喷鼻血啊! “你不是几秋!”陶织沫叫了起来。 “织织,我当然是你的几秋啦。”几秋笑道,“不信你问怜瞳。” 陶织沫回过头,便见怜瞳连连点头,“织姐姐,他是主人。” “这是怎么回事?”陶织沫一时像丈二的和尚般摸不着头脑。 “织织,快入屋,外面风好大呢。”几秋说着亲热地挽着陶织沫的手入了屋,此时的她,身量也只高出她半个头。她身后,跟着一名十七八岁的温婉侍女,面容也是十分绝色,只是比起她便不值一提了。 待几人入屋后,陶织沫仍是难以置信问道,“你真是几秋?”她打量着她,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缩水呢? “当然啦。”几秋原地转了个穿,墨发飞扬、衣袂飘飘,看得陶织沫又快失了魂。 “哇!哪来的美人!”屋内的洛遥思忽然惊声尖叫了起来,将手中的医书一扔,飞快跑了过来。 “庸脂俗粉!”几秋嫌弃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不搭理她。 “不是,几秋,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变得这么……这么……”陶织沫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说是好。 几秋撇撇嘴,看了一眼一旁立着的蝴蝶,“你不也会么?你不解释解释?”他眸色带笑看着她,这南宫辞可真舍得,十二杀中派了四人守护在她身边,如今连排行第二的钱丑也出动了。 采薇吃惊地看着蝴蝶,几秋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的? 蝴蝶垂眸,恭敬道,“蝴蝶不才,缩骨功仅能维持小半日。” “缩骨功!”洛遥思第一个叫了起来,陶织沫听得懵懂,却听洛遥思又叫道,“听说过程很痛,骨头要一点点收缩起来,几乎叫人痛不欲生!我也只是听爷爷说过,你先前多高,体型有多大?能坚持多久呀?”说话间,她忍不住抓起了他的手准备为他把脉。 “你话好多!”几秋不耐烦推开她,一把抱住陶织沫,“织织,我好想你,你想我了没?” 陶织沫一把推开他,“这么说,你真的是男的?” 几秋邪魅笑道:“我是不是男人,织织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陶织沫脸一红,觉得几秋话语过于轻浮,但又怕是自己想歪了,便不开口了,目光又落到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上,终于忍不住问道,“那……这也是假的?”她指了指他胸前的隆起。 “嗯嗯。”几秋连连点头,“不信你摸摸。” “真的可以吗?”陶织沫蠢蠢欲试,她有这个色心,可又有点羞涩。 “没事!”几秋大方道。 陶织沫讪讪笑了笑,“那我试一下哈。”伸出手,抓上,又轻轻捏了捏,手感真好啊,“这什么做的呀?” “我也试试!”洛遥思也凑了过来。 “滚开!”几秋一把打掉她的手。 “小气!你真是男人啊!摸一下胸会怎样?”洛遥思怒瞪。 “我会死!”几秋叫了起来,“我不能被丑八怪摸的!” “你才丑八怪!你全家都丑八怪!”洛遥思双手插腰与他怒骂起来。不得不说,洛遥思平日里温婉的表面皆是假象,她心中绝对住着一个女汉子。 “我全家丑!”几秋几乎笑到肚子痛,“我家里刷恭桶的丫环都比你好看!剪瞳!打她!”几秋落音,她身后的女子便上前一步,一只手便拧住了洛遥思的手。 “啊!疼疼!”洛遥思一下子哇哇大叫。 “请姑娘莫伤主人。”女子不冷不热道,这才松了手。 洛遥思连忙后退几步,看了一眼下手留有余地的女子。好吧,确实是个美人。 “几秋,你干嘛老爱欺负我身边的人呀。”陶织沫皱眉看他。 “我没有欺负呀。”几秋无辜道,“是她们先欺负我的。” “她们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之前我傻的时候采薇老爱捏我、暮雨老爱瞪我!”几秋愤愤不平道,“还有这个、一见面就摸我,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男儿身。”几秋说着,微微害羞地扭过了头。 陶织沫又快流口水了。 雍王府。 “她对风侃然流口水了?”南宫辞坐在上座,面色有些阴沉。 “是。”恭身立着的黑衣人屏气道。 “还对他脸红了?”他声音又阴冷了几分。 “是。”黑衣人额上冒出细汗。 “还伸手摸他的胸了?”他隐忍地咬着牙。 “是。”黑衣人背后渐湿。 南宫辞“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袖袍一挥,“来人!”这个该死的女人,本来还想趁这几日晾上她一阵子,谁知道刚回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第67章 他吃醋了 右相府,正在捏几秋脸的陶织沫突然打了个冷颤,奇怪,怎么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阵阴风袭来? 见她停了下来了,一脸享受的几秋又凑上脸去,“织织,给你捏呀。” “算了,”陶织沫收回手,“你这张脸太美了,要是捏坏就惨了,我可赔不起。” “没事,捏不坏,织织喜欢我天天给你捏!”几秋又凑上另一边脸来。 “不要啦。话说,几秋,你真要住入府中呀?”陶织沫有些烦恼,“你都易容成这样了,你仇家应该认不出你了吧?” “什么易容?我都没怎么易,我本来就长这样,这就副姿色,勉强有我六七分容颜吧。” “几秋,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本人长这样?” “当然不是。身为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娘。我本人,可是英气逼人。”几秋自豪道。 陶织沫掩嘴一笑,只当他在开玩笑,又正经道,“你若真想在府中住下,我得带你去见下母亲。到时你见了我母亲,可切记别说错话了。” “不用,我住下就是了。”几秋不以为意。 “不是,你在府中住下,必须要知会一下我母亲才是。” “可是我已经和你爹说了呀!” “和谁说?” “我和你爹、那个姓陶的说了!” “你开什么玩笑?”陶织沫瞪大了眼睛。 “我没开玩笑呀!他还说要把锦绣院挪出来给我住,我说不要,我就搬来和你住就行了!” “你搬来我这儿住?”陶织沫余惊未定,“我这里住不下了,我这里还有洛姑娘呢。” “让她走啊!”几秋说得理所当然。 “我不走!”洛遥思忽然从二人身后冒了出来。 “蝴蝶,让她走。”几秋慵懒地撩着一缕长发,神色极为媚诱。 蝴蝶沉吟片刻,而后道,“此事蝴蝶不能作主。” “那就让你主人作主。”几秋忽然抬起一双玲珑的美目,可是眸中却是含有冷冷的警告之意。 “什么主人?”陶织沫不解问道,“莫忘南?” “什么莫忘南?我才不和他合作,掉身价!”几秋有些不高兴起来,忽而又转念一想,“织织,我今晚没地方睡,要不晚上和你睡。” “好啊!”陶织沫点完头又意识到不对,“不行不行!”她老是被他表面所骗,忘记他是一个男子。 “等等!我爹怎么会同意你住进我府中?” “他就同意了呀,还说什么蓬荜生辉,不胜惶恐,好生招待。但我知道织织不喜欢热闹,所以我让他闭嘴了,不要来打扰我们。”几秋说着,冲她讨好一笑。 “不是,你是怎么和我爹说的?” “我到你府上住一阵子呀。” “不是,你将你对我爹说的话一字一句,告诉我。” 几秋想了想,便一本正经道:“陶相,本宫欲到右相府上小住一段时日……” “啥!”陶织沫立刻蹦了起来。 “小姐,”蝴蝶忽然从她身后冒了出来,递给她一封信,“主人来信了。” “莫忘南?”陶织沫眨了眨眼,蝴蝶什么时候跑出去收了一封信?她怎么都没注意到?但很快她又收回了神,看着几秋,“你刚刚说什么?” “本宫……” “小姐,”蝴蝶打断几秋的话,“急信,请速看。”说话间,信已递到她眼前。 陶织沫随手打开,却是目瞪口呆,“他、他……”很快,便手忙脚乱起来,一下子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乱转。 “怎么啦?小姐。”暮雨忙道。 “他、他……”陶织沫一时有些口吃,“他、他、他要见我!阿辞、阿辞要见我!快快!我头发乱不乱?我脸上……不行不行,没时间妆容了,他说日落前一定要见到我!”陶织沫望了一眼窗外,红日已经西沉一半了。 “快快!”陶织沫叫了起来,“蝴蝶你替我顶着,暮雨你快去帮我备马!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偷偷出府!” 马车上,南宫辞正襟危坐,一会儿后,却是沉缓开口,“本王好看不?” “什么?”歧路微微俯身,虽然他一向自诩听力过人,但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本王好看不?”南宫辞认真道。 歧路沉默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而后轻咳一声,“王爷身为京都第一美男,风姿世上无人能及。” 南宫辞沉默,似在思索些什么,一会儿又道:“拿镜子来。” 歧路眉毛一颤,随后掀开车帘道:“拿面镜子来,速度!” 第48节 “是!”侍卫即刻应下。 很快,窗外便递进一面上好的玉镜,南宫辞神色严谨地看着镜中人,他自问比起三年前那个面色尚有稚气的少年,如今面容已是出落得十分完美。 “你看下我头发这里是不是乱了?”他一开口,歧路忽然觉得心中有一股血气往上涌,镇定镇定。可是,这几年来,哪怕是大敌当前,他心中也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崩溃过。这个,真的是他家王爷? “不乱,王爷之发,一丝不苟。”他一脸正经道。 南宫辞轻叹一声,“你是不是觉得风侃然那家伙要好看一点?”那风侃然比起他的容颜,丝毫不逊色呀。 歧路面不改色,“非也,王爷与他,各有千秋。” 南宫辞不语,一会儿过后,又掀起袖袍,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歧路眸色一动,不知他何意,却听他又幽幽叹道:“行军三年,终是晒黑了不少。” 歧路忍不住轻咳一声,而后安慰道:“王爷肤色在男子中已算莹白,如无瑕玉。增一分则过白,减一分则过赤,如此堪堪正好。恕在下直言,王爷先前肤色白皙,颇有女姿,如今经了几年历练,已是十分完美。” “可是她却更喜欢肤色白皙之人。” 歧路终于一只手忍不住抚上心口,这个真的是他家那个在战场上厮杀三天三夜都面不改色的残酷王爷?怎么此时满面哀容如闺中怨妇? 当陶织沫慌慌张张赶到天下第一楼的时候,几乎是连奔带跑爬上三楼,取下连帽后趁着气喘吁吁的空闲,用手迅速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这才轻轻敲开了门。 这是他们以前最常来的芍药雅间,他是不是,还没有忘记她呢。 门应声而开,陶织沫一脸紧张,可是第一眼见到的却是那个路大人。路大人望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幽怨呀。 她进去后,路大人退了出去,关上门后才从怀中掏出一面手把仍是温热的镜子来,又摇了摇头。刚刚他家王爷像是患了精神分裂似的,站在窗前身子像雕塑般一动不动,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持镜,脸则一直在小幅度地转动着,似在调整着什么。 陶织沫进去后,又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她在马上跑了好一会儿,头发肯定乱了,衣衫是不是也皱了?而且,她一向习惯不施脂粉,今日也没时间给她淡抹浓妆,总觉得有些卑微起来。 陶织沫一转入内室,便见一个长身立玉的身影立在窗前,今日他穿着一件湛蓝色白边长袍,修身的剪裁更显得他身材颀长完美。他微微侧着身子,负手而立,夕阳的余晖洒在他完美的侧面轮廓上,连那长长的睫毛也像是渡上了一层金光似的。 好看的眉峰,俊挺的鼻梁,几近完美的侧面轮廓,如此完美的他,怎能不让她倾心?可是,她又忽然有些懊悔起来,若他、若他没那么完美,若他能像前世般落个身残,那她是不是会……稍微配得起他一些? 陶织沫唇动,却又不知如何唤他,便颤着舌说了句,“我来了。”说完,心突然“扑通扑通”直跳。 “嗯。”他淡淡道,声音不冷不热。 陶织沫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朝他走了去,到了他身后,他才从容地转过了身子。 陶织沫微微垂下了头,不敢对上他的脸。他伸出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她终于对上了他的眼,可是,在他完美五官的照耀下,此时此刻的她却觉得自己卑微得无地自容了。 他的目光落到她唇上。她有着一张极其好看的樱桃小口,他知道那湿滑的舌尖触过那微凸的唇珠的感觉……他喉结忍不住一动,忙将目光从她唇上移开。 可是他的目光,又落在她微鼓的面颊上,天知道她这张脸对他有多大的诱惑,他记得那种柔嫩而弹滑的触感,每当他轻轻捏着她的脸,那从指腹传来的感觉就好像一朵娇花在他指间绽放开来一般,对他来说,那种触感几乎是一种让他无法拒绝的致命诱惑。 他终于别过了脸,背对着她。 陶织沫心中万分纠结,此刻,还是不要先和他提阿难的事。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第一时间与他解释清当年的误会吗? 可是,如今他已这般风光,她解释起来反而是欲盖弥彰。在他风光时,她不是那个有资格为他锦上添花的人,可是在他一生中唯一的落魄时,她却绝了他最后的希望呀。若解释说出来,他会信吗? ☆、第68章 为妻为妾 “母亲,这可怎么办?”闺房内,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小脸煞白。 “还能怎么办?你赶紧出去叫他走呀!一定要和他撇清关系,别受了他家的牵连!”说话的华衣贵妇双手紧紧攥着手中的真丝帕子,心“扑通”跳个不停。这消息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连她都有些难以接受。 “不!我要出去见他!”少女急急地往门口奔去。 “站住!”妇人连忙拉住她,双手紧紧按住她,狠狠盯着她道,“你听着!今日你们定亲一事没有外人知道,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也当作此事没有发生过!” “不!”少女尖叫起来,“我答应他了!我要出去见他!” “混账东西!”妇人怒急,扬起手就欲给她一耳光,可是对上她倔强的脸,她心中又生出了几分恐惧。毕竟这六年来潜移默化的,对她终有几分忌讳,而且现在少将军就在外面,万一他打进来了怎么办! “母亲!我求求你!”少女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紧地抓住妇人的裙子,仰起脸哀求道,“你让父亲去和皇上求情,你让父亲救救阿辞吧!我求求你了!”她感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现在的大脑中已经没办法去思考任何事情了。她只知道,她要救他,她不能没有他,他不能出事。 见了她这崩溃的模样,妇人心下一动,忽然有了计策,连忙将她扶了起来,“织沫,你快起来。” “不母亲,我求求你答应我吧,织沫保证以后再也不和你作对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你救救阿辞……”陶织沫啜泣得身子都有些颤抖。 “好好,我答应你,你快快起来。” “母亲!你、你说真的吗?”陶织沫连忙一抹眼泪。 “这是当然了,可是,母亲愿意帮他,你也得配合一下。”妇人眸中闪过精光。 陶织沫连连点头。 妇人将她扶了起来,轻声细语道来,“织沫,你听母亲几句劝。你与这少将军自小青梅竹马,也知他性子高傲,如今突然什么都没有了,只怕他受此大难会从此一蹶不振,你不如在明面上刺激他一下,让他死了这条心。”见陶织沫面色有疑,她又连忙道,“你父亲常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的不正是这个道理么?你现在出去,将他赶走。” 听她这么一说,陶织沫连连摇头,“不,不,我不能赶他走。” 妇人心中一急,抬起她的脸对上了她的眼,“织沫,我跟你说,这少将军将来绝非池中之物,当今皇上可是他亲舅舅呢,要不然怎么会全家满门抄斩独留他一个,听说还是太后求的情呢。”妇人紧紧地盯住了她的眼睛,放缓了声音,“这太后最宠爱的女儿就是筑玉公主了,尤其是这筑玉公主没了后,你看,这三天两头就召他入宫。你放心,太后不会放任他流落民间的,说不过再过个几年就把他召回来了,是吧?” 陶织沫眼神有些迷茫起来,跟着点了点头。 妇人沉缓的声音给她带来了一二安定,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在跟着渐渐地平静下来,开始将妇人的话听入耳去。 “要知道,少将军对你可是情深意重的。可是你看他如今,执意不肯出城。他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我和你说,他要是再不出这京都城,那就是违抗皇命!” 听得她这么一说,陶织沫神色一紧,人也有些抽搐起来。 妇人连忙安慰道:“可是母亲能帮他。” 此言一出,陶织沫又被她安抚了下来。 “他这次是被贬为庶民吧?你知道什么是庶民?出了帝都后那吃吃穿穿都是要银子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从小锦衣玉食,那样凄苦的生活他能过吗?”妇人几句劝听得陶织沫几欲落泪。 “你只要答应母亲,出去把他赶走,等下母亲就让嬷嬷给他十金,等他顺利出了城,母亲再想办法找人安置他,这样可好?”妇人低低诱惑道。 “给他十金……然后安置他……”陶织沫双目失神,喃喃道。 “对,但是,你要现在出去,将他赶走。”妇人一字一字引导道。 “赶走……”陶织沫唇一张一合,眼中一片空洞。 “对,要赶走他。他要是再不出城,那就是死罪了。将他赶走,是为了他好,为了救他。” “赶走他……”陶织沫喃喃摇了摇头,“不想……” “那他就会死!” “不要……”陶织沫突然猛然摇头,一直摇个不停。 “那就赶他走!”妇人按住她,低哑着声音凶狠道,“让他恨你!他不恨你,他就不舍得走,你可明白?” “恨我……阿辞不恨我……”她神色挣扎。 “那就让他恨你!他现在是个庶人了,他配不起你了!”妇人紧紧抓住她瘦弱的肩,“你就等他风光归来,纳你为妾可好?” “为妾……为妾……” “乖,好孩子。”妇人摸了摸她的头,低下头在她耳旁絮絮道来…… *** 陶织沫如今忆及当日之事,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向来不是个愚笨之人,可是她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当年的她不过十二岁,又在他极度的宠爱下天真烂漫地过了六年。南宫家一出事,她整个人都懵了。母亲的到来,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她苦苦地哀求母亲,求她让父亲去救南宫家,保下他。可是,母亲说了什么? 她也记不清了,母亲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什么太后宠爱他,什么……这些话,就像□□般一碗又一碗地灌入她的大脑,让她来不及思考。最后母亲答应她,只要她按照她说的做,她就让曾嬷嬷给他十金,待他出城后她再想办法帮他。 最后,她就像个木偶人一样跑了出去,在说出一番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话语后,看着他绝望离去。当他的背影终于彻底消失时,她才回过神来,最后竟哭得晕死了过去。 可是事到如今,这些解释她已经说不出口了。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当时居然会那么愚蠢,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一般。 可是她,她还是应当解释一下的不是吗?不管他信还是不信。 “阿辞,”她终于颤声开口,“你、你听我……” “别说话。”他忽然转过身来,陶织沫只觉得腰身一紧,很快便有一张温热的唇紧紧覆在她苍白的唇上。 他收紧了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整个人都紧紧收拢入怀。她的身子一如记忆般的娇小,可以让他轻而易举地将她裹入怀中。她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听着她砰然的心跳。不,或许那心跳是他的,可是他已经分不清彼此的了。 他湿热的舌,既贪婪又小心地描绘着她的唇线,掠过她性感的唇珠,在她的双唇上不断地流连,直到她觉得唇发热得利害,他的舌才灵活地探入她的口中,温柔而粗暴地掠夺着她的唇齿。 陶织沫闻到他身上的淡淡沉香气,但这股气息又被一股浓烈的阳刚之气所覆盖,她感受到了他那极其霸道的占有欲。这霸道的他,像是一个崭新的他,却又像是从前的他。 陶织沫只知道,他吻得她快要化了,一吻结束后,她软瘫在了他怀中。若这时有人问她,她爱他吗?或许她也答不出来了,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可又像是,装了满满的他。 “沫沫……”他红唇滚烫湿热,以一种近乎呢喃的话语呼唤着她,他垂下头来,轻轻吻着她微乱的秀发,贪婪地闻着她的发香,她的发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百花香。 陶织沫依偎在他胸前,像是做梦一般。她不敢闭上眼睛,怕闭上后再睁眼醒来,这梦境就变了。她便这样一直眼睁睁地,盯着他腰间垂着的一条碧玉宫绦。 “你刚刚想说什么?”头上传来他冷静的声音,他微微松开了她。 陶织沫连忙抱紧他,生怕他再松开,抱紧后,她才在脑海中回放他刚刚的问话。 “我、我……”陶织沫想好的说辞这会儿已经全部忘光了,只是喃喃说了句,“我爱你,阿辞。” 她像是听到他的心跳快了一个节拍,却又像是她的错觉。 南宫辞唇角勾起笑,“嗯。” 一会儿后,他才松开了她,她心中万分不情愿,拥着他腰身的双手像是被人捆绑住了一般,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松开他。 他淡淡一笑,晚霞耀在他绝美的脸上,几乎看醉了她。 “那,我纳你入府可好?”他轻声细语,温柔的眸色几乎让陶织沫鬼使神差地便要点头,可是她又重复着他的话,“纳我,入府?”她呆呆地又问了他一遍,“纳?”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三年前的少年说的是:“嫁我为妻,可好?” 她似忽然觉醒了过来,猛然摇头。 “为何?”他似不明白。 “我、”陶织沫忍住欲掉的眼泪,哽咽道,“你说纳。”她的眼泪已在眼眶盈转,随时能掉,她怕他一句话便能使她眼泪不顾一切地掉下来。 “是纳,”他温柔笑道,“本王纳你为妾。”神色就如同当年说娶你为妻般正经。 她的眼泪终于掉下。 他心一紧,眸中带痛,面上却仍是保持着让她心碎的微笑。 “可是你说过……”她眼泪不争气掉下,又迅速被她擦掉,“你说过,我及笄,你就娶我为妻的。”话说出口,她自己也觉难堪,今时怎比往日。 何况她及笄之日,正是他家被满门抄斩之时。是以南宫家出事后,她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了。包括前世入府后那四年。她每年生辰那天,她从来都见不到他,她知道那是他最难过的一天,他一个人躲了起来舔舐自己的伤口。 他面上的笑加深,却让她感觉到阴寒,他开口,连音色也是带着寒寒的笑意,“你不过是个庶女,本王最多只能纳你为妾。”见她垂眸不语,他又补充道,“若愿意,你及笄后七日,本王便让人来接你。” 陶织沫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可是眼泪也跟着掉,“我不愿意。” 见她流泪笑着转过身,他仿佛看到她当年饮落子汤的绝望神色,忍不住开口道,“本王不会亏待你。”话出口,他也觉得不妥,他在害怕吗?害怕她不肯答应他。 第49节 陶织沫没有转过头来,只是摇头道:“阿辞不会对我说本王。” “陶织沫!”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她以为现在的他还会像当年那般宠她吗?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入怀中,冷然道,“你想如何?” 陶织沫擦干眼泪,盈盈的小鹿眼望着他,“我愿意嫁你为妻。” 他冷笑一声,“你想做王妃?” 陶织沫坚定地点头,“你的王妃。” “做梦。”他毫不犹豫道。 陶织沫没了眼泪,只是坚定地看着他,“阿辞,我爱你,此生我只愿意做你的妻子。若有一日,你愿意娶我为妻,并保证此生只会有我一个妻子,我便嫁你。” 他失笑,似在听天大的笑话,“你要本王不仅娶你为王妃,还只娶你一人,不纳任何妾侍?” “是,不能有别的女人。” “你觉得可能?”他笑问,眉目忽如一往的风流。 陶织沫垂眉,她也知道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可她还是想说出来。 “我不是想做王妃,我只是想做你的妻。” “哦?哪怕本王成了一个庶民?”他语音带笑。 “是,只要你的妻子。” “可是,当年是谁说,”他垂首,在她耳旁一字一句道,“南宫辞,你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庶人,如何配得起我?若有一日你风光归来,别说是妻,哪怕是做妾我也愿意?”他收回身子,朗声大笑,“这话是你说的吧?” “是。”陶织沫闭目,刚收起的眼泪又湿了眼眶。 “那你觉得如今本王风光归来了吗?” 她没有回答。 “本王从一个小小的军曹做起,一步步做到幽州刺史。你知道吗?在每一次快睁不开眼的时候,本王都咬着牙强忍了下来。你可知道,那时本王脑海中的唯一念头便是想着如何风光归来,纳你为妾!” 陶织沫紧紧闭着眼,可是眼泪仍是挣脱出来。她曾经告诉过自己,今世无论局面如何,她都不能再像前世那样和他作对,与他互相伤害。可是此时此刻,她好想逃,真的好想逃。 “阿辞,你不要这么说。”陶织沫紧紧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你知道你爱我的,你不会想恨我。” 他残忍地将她的手掰开,“知道吗?像你这样的女人,本王如今要多少个都可以。若不愿意为妾,本王也不勉强你。”他轻松道。 “阿辞,不是这样的……”陶织沫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二人还会这样?她已经尽量挽回,低声下气了不是吗?若是前世的她肯这样,他们二人早就和好了不是吗?可是他的心为何比起前世,还要狠绝呢。 ☆、第69章 初遇修罗 “来人,”他扬声开口,话一落音便有黑衣护卫推门而入,恭敬立在门口听候他的指示,他冷然道,“送陶六小姐回府。” “不用!”陶织沫哽咽道,连眼泪也没来得及抹,便戴上连帽仓皇离去。 原谅她,她现在一定要逃,不离开她怕自己会崩溃地失声痛苦,会将前世的委屈全部都哭诉出来。这样的她,一定会让他当成一个疯子。不,或许在他心中,她已经是一个疯子了。 待她离去后,南宫辞忽然一拳狠狠击在上好的梨花木桌上,梨花木应声而碎。歧路进来后,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立在他身旁。 “你说作本王的妾有什么不好。”南宫辞低声道,难掩失落。 “有些女子,总是贪得无厌的呀。”歧路幽幽道。 “她是那样的女子吗?”南宫辞轻问,更像是在问自己。 歧路眸色一敛,沉声道:“王爷,将军之仇未报,岂可为私情神伤?” 南宫辞回过神来,面现愧色,“知道了,只是……那只老狐狸根基极稳,只怕没那么容易。”这场战,比他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一场都要难打。 “歧路担保,”他微微抬首,眸中闪着幽光,“王爷五年内,必能夺下他的江山!到时,天下都是王爷的,何况是她。” “可是……”他一点都不想要这天下,他只想要她。可他不能说出口,他若说出口,会让歧路失望。 他原本也是可以一生无忧的,是那人却为了他的江山害得他少失怙恃,也害得他失去了她。他怎能不报仇雪恨!那人为了什么夺走他的一切,他便要狠狠地毁掉,让他追悔莫及。 “本王知道了,”他淡淡道,面色恢复以往的淡漠,又唤了一声,“末路。” “在。”一斗篷人忽然从天而降,落地无声,他缓缓抬头,脸上覆着半个麂皮面具。 “你让钱丑注意下,别让那个风侃然离她太近。”他略一沉思后又道,“让亡羊暗中保护她。” 歧路闻言,眸光一敛,南宫辞见状,开口道:“你也知这风侃然如今自身难保,王后心狠手辣,就怕她会受他牵连。” 末路掠了歧路一眼,却正好对上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机,二人相视不语。 二人出来后,末路淡淡道:“何必。” “成大事者,岂能为私情所累。”歧路面带笑意,却难掩眸中杀意。 “奉劝一句,事成之前,不要动她。否则,先前都白费了。”他撇下这么一句话,便飞身离去。 歧路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沉思许久后,只喃喃叹了句:问世间情为何物? 末路足尖轻点,在连绵的屋檐上跳跃起来,终于在人群中扫视到了陶织沫。他飞身而下,一把搂住她的腰,施起轻功将她带了起来。 陶织沫这边正低着头抹眼泪,忽然感觉到有一股陌生男子的气息从身后逼近了自己,这气息中,又似乎带着一股熟悉的薄荷气。未待她回首,一只有力的臂弯便将她带了起来,她看见翻飞的斗篷角,便知是谁了。 陶织沫眼睛红肿,也不敢抬头看他。 “我带你回府。”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我现在不想回府。”陶织沫终于抬起头来,入目的又是满脸的大胡子,“你能不能带我去青梅湖?” 他沉默不语,可是却是往了青梅湖的方向奔去。 将陶织沫在青梅湖放下后,他冷道:“我还要任务在身,稍后你自行回府。” “知道了,谢谢你,莫忘南。”陶织沫低低道。 “嗯。”他淡淡应了声,又伸出手,在空中顿了那么一会儿,在她头上揉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他心中第一次浮起了淡淡的愧疚,若当年找到她时,遵从自己的直觉杀了她,而不是听从歧路的策划,想必她现在与王爷都会好过许多。问世间,情为何物? 陶织沫独自一人抱着膝盖蹲在湖边,正落寞神伤之时,忽听不远处有女子的尖叫声,倾耳一听,竟是——非礼啊!非礼啊! 天啊!光天化日之下!哦不对,这才刚入夜,便有胆大包天的采花贼出来犯事了? 陶织沫连忙站了起来,往叫声处跑去。 她边走边掏出怀中的轻鸣刃,小心翼翼靠近,可是一拨开树丛,便对上了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这双眼睛,乍一看像是无悲无喜,再一看又像是大慈大悲。 陶织沫怔愣了一下,竟是下意识地和他打了声招呼,“嘿!” 可是那双眼睛仍是无波无澜,淡如古井。 “好像这里有采花贼?”她轻轻问了句。 这双眼睛后面,传来“嘤嘤”的哭泣声,陶织沫探头探脑,正欲看个究竟,岂料这人却突然伸出剑柄击来,陶织沫下意识用手去挡,那剑柄狠狠击在她腕上,一下子麻痛得她失声痛呼! 她手中的匕首被击得抛上空中,几乎是同时,她听得利剑出鞘的声音。杀机,来得毫无征兆。陶织沫甚至来不及做任何思考,但是她知道,她死定了,她躲不过这当胸精准的一剑。 可是那剑,却堪堪在她胸前一厘之处紧紧地停住了,剑气击破了她的两层衣裳,露出里层淡蓝色的抹胸。 陶织沫怔怔的,看着眼前持剑对她的年轻男子。她知道,他若要杀她,她没有一丝还击之力。男子淡漠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匕首上,一双如水的眸子又看向她,剑尖轻轻上移,挑开了她头上的连帽。 与此同时,陶织沫也看清了他的模样,他生得眉清目秀,一袭黑衣更显得他肤色白净,只是冷清着个脸,让人不敢接近。这是这样一个人,刚刚差点要杀了她。可是他此时的眸中,仍是无喜无悲,没有一丝杀意,也没有一丝悔意。 陶织沫只听得“咻”的一声,眼前剑光一闪,定睛一看,他的剑已经入了鞘。他转身离开,只是留下一句话,“认错人了。”声音一如他面色的冷清。 陶织沫怔怔的,开始思考他这句话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他本来想杀她,后面发现认错人了?可是很快,这个想法便被树丛后响起的女音否决了,“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陶织沫往前走了一步,却不曾想前面的地势竟是比她站着的这块要矮上一些,便一下子踩了个空,扑通一声摔倒了。她还没爬起来,便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扰拢了拢胸前的春光拎着长裙紧跟了上去,“昨晚你还说我是磨人的小妖精,早上醒来就影都不见了,真当我叶三娘是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不成!” 陶织沫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实在怎么都想像不出来刚刚那个冷清的男子会说出“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这句话,这个男子,她只不过看他一眼,便觉得他的眸色几乎比大慈大悲的如来佛还要……无欲无求。 嗯,肯定是那个叫叶三娘的,认错人了。 等她想爬起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就撑不起来,低头一看,她刚刚被他剑柄击中的手腕已经肿得老高,竟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刚想站起来,脚一用力,也痛得她嗷嗷直叫,她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扭到脚了! 陶织沫一下子欲哭无泪,站也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她能想像自己如今的狼狈样,红肿着眼睛,衣衫不整,手肿了,脚崴了……她今天出来一趟,怎么会惨成这样?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淡淡的声音,“怎地离开一会儿,你就弄成这样。” 她惊喜转过头来,“莫忘南!”她勉强在地上转了个身子看着他,“你怎么回来了?”此时的他高高在上,身披黑色斗篷,在夜色中临风而立,陶织沫仰望着他,就如同仰望着一尊天神。 “我不回来,你怎么回去?”他轻轻一拨,杂草便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你、你任务完成了?” 他忽然蹲下来,神色认真地盯着她的胸前,陶织沫忽然觉察到凉意,反应过来“唰”的脸红了,连忙伸手掩住胸前。 “剑气破的?”他沉声开口。 “是啊,你怎么知道?刚刚有个男的,长得很好看,可是他差点杀了我。” “长得很好看?”莫忘南一挑眉,他怎么不觉得。世上能有这样剑气的人,非他莫属。他,也算不上好看吧。 “是啊,就是看起来清清秀秀那种,特别顺眼,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人畜无害的那种。”陶织沫丝毫没有注意到莫忘南着重在他长得好看,而没有在意她那句:他差点杀了我。 闻言,莫忘南嘴角一抽,人畜无害。这四个字用在任何一个十恶不赦的杀手身上都比用在他身上合适。 “回去让洛遥思给你看下,这剑气伤人肺腑,只怕这几日你胸口会闷疼。” “不是吧?”陶织沫不相信,她根本不觉得疼呀。 ☆、第70章 为她疗伤 “你若不让她看,你今晚便会疼得喘不过气。还有你这只手,若不想废了……” “唉呀,”陶织沫不信,“我胸不疼,手也不痛,但我脚痛!” 他看她一眼,轻轻抓过她的脚,摸了一下骨,一下便除了她的鞋子,极其迅速地为她正了一下骨。只一瞬间,陶织沫的尖叫声便划破了寂静的夜,刚刚那一下,简直是钻心的疼痛!像闪电般地刺痛,只是太快了,她痛完后才叫了出声。 “莫忘南,你好狠的心!”陶织沫哭叫道,痛死她了。 “这脚已经是伤得最轻的了。你这手我治不了,我带你回去。”他抱起她,在夜色中踏树而归。 不知过了几个起落,莫忘南便带着她回到了右相府,她听得他气喘得有些快,似乎也是赶着回来的。 “洛遥思!”他放她放到床上,“快为她诊治!先治手!” “来了来了!”洛遥思连忙奔来,采薇暮雨几人也闻声匆匆踏入。 第50节 洛遥思看了一眼陶织沫的手,便心中一紧,“怎么会伤成这样。” “被剑柄击中的。”陶织沫小声应道。怎么这洛遥思看她的神情,好像在看将死之人一样呀,她不由得有些担忧了起来,她这只手不会就这样废了吧? 洛遥思轻轻按着她的手腕,可陶织沫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一会儿后,洛遥思皱眉道:“骨头无事,可是筋脉都震碎了。” “可有得治?”莫忘南沉声问。 洛遥思缩了缩脖子,察觉到他眸色的警告之意,忙道:“有有有!我这就去找药!”洛遥思连忙回屋,手忙脚乱找齐草药,细细捣烂后敷在陶织沫腕上,又用纱巾仔细包裹好,裹好后又为难道:“这样治好后,只怕以后手也提不了重物,最好能找内力深厚沉稳之人,以内力催动药效。”说着,眼巴巴地望着莫忘南。 莫忘南二话不说,便从背后拥住了陶织沫,双手合住她的手腕,催动了内力。见他们神色严谨,陶织沫也不好扭捏,便随了他。不一会儿后,陶织沫便觉得腕上湿凉的药汁变得温热了起来,慢慢地,有什么东西在她腕上的皮肉里流动了起来,酥酥麻麻地如同蚂蚁在啃噬一般。 洛遥思对着莫忘南讪笑道:“这个有点耗内力,二当家记得这阵子多补补、多补补。” 陶织沫忽然有些胸闷,忍不住轻咳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胸前疼痛难忍。她有点难以置信,又咳了一下,紧接着,便有刺痛之感从胸前传来。 “痛了?”他温热的气息呼洒在她耳旁。这一刻,陶织沫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心突然快速跳动了进来。 “是。”陶织沫这下乖乖的了。 “你深呼吸试一下。” 陶织沫听话地尝试着深呼吸,可是一吸气,便立刻止住了,“不能吸气,好疼,好像抽筋一样。”现在的她,只能控制着让呼吸尽量缓慢下来。 “知道了。”他话落音,便点了她的睡穴,陶织沫一下子身子沉倒在他怀中。 “暮雨采薇退下。”他吩咐道,屋内,只有他和洛遥思,还有蝴蝶在场。 他起身,将她轻放在床上,转过身背对着陶织沫,吩咐道:“你把她伤口露出来我看一下。” 洛遥思目瞪口呆,迟迟没有动作。 蝴蝶二话不说,上前来取下了陶织沫的抹胸,又用衣物掩好她的身子,只露出胸前的一道伤口。 “好了。”蝴蝶毕恭毕敬退到一旁,身上还穿着陶织沫的服饰。 洛遥思抿唇立在一旁,心思,这陶织沫好歹是个黄花闺女呢,你一个大老爷们看了人家的身子,不知道负不负责任呢。 莫忘南并无她的心思,只是俯下身子仔细察看了一下,她洁白的胸前已经有一道竖着的赤色剑痕,他伸出手轻触了一下,她的肌肤丝滑软弹,他眸色一动,又迅速收回了手,为她盖上软被,对洛遥思道:“碧玉露外敷,收魂散内服,可合适?” “我看看。”洛遥思立刻来了精神,碧玉露她见过,可是传说中的收魂散!一想到她就心情激动得难以言喻。她掀开被子后查看了一下伤口,连连点头,“可以!不过,她这伤也不太要紧,仔细调养下半个月就能康复,用那么珍贵的收魂散会不会……太奢侈了呀?” “她腕上的。”莫忘南淡淡看了床上安静的人儿一眼。 “哦哦,明白了。”洛遥思恍然大悟,收魂散可以修复经脉。 “你处理吧。”莫忘南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两瓶膏药丢给她。洛遥思顿时瞠目结舌,这么珍贵的宝贝,他居然随身携带!她几乎双腿一软就要跪下膜拜了! “你出来。”莫忘南看了一眼蝴蝶,蝴蝶立刻跟了出去,二人谈了一小会儿,莫忘南便离去了。 洛遥思这边却是捧着小小的一瓶收魂散感动得泪流满面,不知道她能不能偷偷留下那么一点点,说不定能研究出来这收魂散究竟是由何所制。 于是,她在给陶织沫喂药的时候就故意散出来了那么一点点,陶织沫唇角的,她趁蝴蝶不备偷偷舌舔了一下,什么味道来着?惨了惨了,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她又伸了舌头。 “洛姑娘,你干嘛。”蝴蝶冷冷的声音。 洛遥思的舌停在空中,又卷了回来,舔了舔自己的上下唇,“没有,就是肚子有点饿。” “真的吗?”蝴蝶看着她的眼神,未免有些质疑,又回顾了一下刚刚的情形,“你刚刚吻小姐了。” “没有!”洛遥思突然极其夸张地扑通跪下抱住她的大腿,“我发誓,我真的真的对你家小姐没那个意思!你千万别告诉二当家!也别告诉你家小姐!” 蝴蝶额上出现黑线,打那以后看着洛遥思的目光都有些深邃起来,越看便越发觉得平日里还算端庄得体的洛遥思经常对着小姐露出猥琐好色的面容。 月落将曙时分,守夜的采薇有些昏昏欲睡,忽听窗外有轻微的响声,立刻警醒了起来。 “哟,还没睡呢?”有轻浮的声音调笑道。 “哼!”采薇无视眼前一张绝色的面孔,低声愤愤道,“你既然入了府,就别给我们添麻烦。” “我又怎会给你们添麻烦?”几秋笑起来美艳绝伦,“就算相府里这帮废物抓到我,又能耐我何?” “哼!”采薇别过脸去,却见他往陶织沫床前走去。 “你干什么!”她忙低声喝住他,“小姐还没醒呢。” “我知道,”他纤纤素手轻挽起纱幔,“我来看看她。” 采薇连忙跟上来,生怕他轻薄了陶织沫。可是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放下了纱幔,冷嘲道:“南宫辞那家伙,派你们这么多人看着她,谁知道还是让你们自己人伤了她。” 采薇怕吵醒陶织沫,也只是瞪了他一眼,便挡在了他身前。 蝴蝶轻掠了进来,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干嘛。”几秋看她一眼,在他看来,南宫辞的人也就只有这个蝴蝶还算顺眼了。 待他出了内室,蝴蝶才压低声音道:“主人说,请公子不要太在意小姐,免得拖累了小姐。” “可是……”几秋笑道,“我现在不是公子,而是公主。只要你们不泄露出去,那老妖婆怎会打织织的主意?”几秋面上虽带笑,眸色却也深了起来。 陶织沫是南宫辞的人,那老妖婆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吧?老妖婆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么。 “算了,跟你们主子说,本宫自有分寸。”他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可是以他此时的姿色看来,却是美人慵懒,睡眼惺忪,分外惹人怜惜,“本宫跑了一夜,累死了,不到晌午别唤我。”说完便大大咧咧地回了屋。 第二日早上,陶织沫醒来后只觉得胸口有一点闷,脚还是有点肿疼,可是这手嘛,却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小姐醒了?”暮雨从屏风外走了进来。 “嗯。”陶织沫应了声,又有些回不过神来,“昨晚……我睡着了?” “嗯。” “怎么会睡着呢?”陶织沫突然觉得记忆好像断片了。 暮雨正欲解释,陶织沫忽然又叫了起来,“对了!几秋呢?”她好像还没问清几秋是什么情况呢? “织姐姐,”怜瞳走了进来,乖巧道,“公子还在睡觉呢。公子床气大,现在最好别叫醒他,他醒了之后自然会来找织姐姐的啦。” “哦哦。”陶织沫点了点头,又开始纠结起昨晚她是怎么睡着的问题来。 暮雨扶着她下了床,等她洗漱完毕后,丫环们也将早膳端上桌来了。 陶织沫用完早膳后,正用花茶漱口,门外忽然有丫头来报,说是大夫人身旁的香凝过来了。 “让她进来吧。”陶织沫接过帕子轻轻擦了擦唇。 香凝进来后,规规矩矩的,也没有随处眺望,眼睛盯着地上,走到桌前三步之距便福了福身,温和开口道:“六小姐,大夫人有请。” ☆、第71章 红心甘蔗 陶织沫看了她一眼,“母亲可有说是何事?” “奴婢不知。”香凝垂首。 陶织沫斟酌了片刻,虽然她如今带伤在身,可若是直接回绝,只怕被有心人一传会落个目无尊长的骂名,可是让她随叫随到,这陶夫人未免想得太美了。 陶织沫这么想着,便伸出了受伤的右脚,手轻提起裙子,将包扎着纱布的脚腕露了出来,颇委屈道:“母亲有请,织沫当立即前往,只是你看我如今……”说着又伸出了受伤的右手,“劳烦你与母亲说一声,就说织沫先准备一下,准备好了之后就立刻过去。” 香凝抬眼一看,一下子有些吃惊,这个六小姐是什么情况,好端端地呆在院子里怎么会突然伤成这样?不过她很快便回过神来,“六小姐请放心,奴婢这就去回禀夫人。” 没过多久,便有丫环推了轮椅过来,陶织沫便坐在轮椅上由着暮雨推去了前厅。 陶夫人坐在上座,座下还有个小丫环在帮她轻轻捶着腿,见了她这模样,只是挑眉看了一眼。 “恕织沫有伤在身,不能给母亲请安了。”陶织沫坐在轮椅上乖巧道。 “哟,这是怎么了?”陶夫人仿佛才刚看见似的。 “织沫昨夜不慎摔了一跤。” “怎么这么不小心?”陶夫人面上显露出一两分关切,“可请大夫看了?” “请洛姑娘看了。”陶织沫温和道。 陶夫人笑道:“瞧我这记性!若是缺什么药材让管家从药库里拿便是,摔个跤伤手伤脚的,传出去让人笑话,要快快好起来才是。” 陶夫人又与她话了一些家常,最后像是不经易提起一般,“听说你院中搬来了一位几秋姑娘?” 陶织沫心中生起几分心思,迟疑了一会儿才低低应道:“是,没有与母亲先行通报,实在是织沫之过。” “这个倒不必了,若不是贵人不喜我叨扰,我一定亲自拜访。既然贵人到来,你便好生招待着。” 陶织沫心中揣测着几秋的身份,乖顺应了。 “不知,你与这贵人是如何相识的?” “这个……我与洛姑娘出谷后,在路上偶遇的。” “听说,你出手救了这位贵人?” “说不上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也算是你的福气。”陶夫人看了她一眼,心中的计算都深藏在眸底。 “对了,今日找你来,是因为三日后宫内有个迎春会,本来以你的身份是去不了的,只是七公主点了名要你参加,你就不得不去了。” 陶织沫眉毛一跳,七公主,那个刁蛮公主?陶夫人若不提起,她甚至都忘了这个人了。七公主是南宫辞的表妹,从小便心心念念着他呢。她记得她以前还仗着南宫辞的宠爱和她打过架,那个时候她下手狠,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打得鼻青脸肿的,后面还是南宫辞找四皇子把这事给压下来的。 若是传了出去,一个小小庶女敢打当朝公主,就算被当场处死也是不为过的,当时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胆子。现在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打了。陶织沫心中哀叹一声,没靠山的日子真不好过。 陶夫人自然知道她的心思,提醒道:“今时不同往日,在宫中切莫冲撞了贵人。” 陶织沫皱眉,若是去了,肯定会出事,这七公主可不是什么心地善良之辈,只怕早就设好陷阱等着她入罗网了。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难得有入宫的机会,说不定她也能借此机会见到皇上,如此一斟酌,她便答应了。 “如此甚好,只是你这脚……”陶夫人又看了她一眼. “不严重,洛姑娘医术高明,过几日应当能好。” 最后,陶织沫又与陶夫人逶迤周旋了一会儿,陶夫人许是看在几秋的面上,也没怎么为难她,很快陶织沫便寻了借口退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日阳光灿烂,天气已经有些回温了,陶织沫早上起身时觉得有些凉,便穿多了些,如今这会儿在外面绕了一圈,待回到屋后便觉得有些热了。 蝴蝶见她回来,忙为她沏上了一杯花茶。 看着微冒热气的茶杯,陶织沫忙道,“别上茶了,给我来点酸梅汁吧,冰镇一下。”说着用手帕擦了擦鼻尖的微汗。 刚走进来的洛遥思闻言笑道:“如今才初春,你莫贪凉。”又对蝴蝶道,“给她酸梅汁开开胃就好,别冰镇了。” “唉呀,我渴得好利害!” “那喝热水最好了,热水更解渴。”洛遥思端起了蝴蝶沏好的花茶递到她手中,不忘嘱咐道:“要多喝水,不是喝多水。” 陶织沫有些不情愿地接了过去。 第51节 “六小姐,”立在一旁的二等丫环秋花提议道,“后厨里送来了几条甘蔗,要不给小姐榨汁喝?” 陶织沫眼睛一亮,连忙将热乎乎的茶杯放下,“好好!快点快点!” 待秋花一出去,春桃立刻凑了过来,“小姐,后厨送来的有一条甘蔗是红心的,有嬷嬷指明了这条蔗榨出来的汁要送给小姐喝。” “红心甘蔗?”陶织沫有些不明。 “啧啧啧!”洛遥思摇头叹息,“清明蔗,毒过蛇啊。”见陶织沫仍不明白,她解析道:“清明前后的甘蔗容易发生霉变,吃了就会中毒,轻者头晕恶心、呕吐腹泄,重者会昏迷甚至死亡。我曾经医治过这样一个病人,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抽搐得利害了,瞳孔放大,牙关紧闭,可惜因为救治不及时,最后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一直口水横流,大小便失禁。” 洛遥思这一番话说得陶织沫眼皮直跳,一旁的蝴蝶见了她这副模样上前一步安慰道:“小姐放心喝就是,夏荷送上来之前会偷偷换掉的。” 没一会儿,院里的丫环便送了一碗碧绿的甘蔗汁上来了。 陶织沫这会儿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她刚刚把花茶喝了就是了。陶织沫接过后端至唇边,顿时有一种饮鸩止渴的心情,清甜的蔗汁入口后,她又觉得如鲠在喉,难以下咽,只意思下喝了几口。最后又趁着秋花不注意的时候,借着蝴蝶的掩护悄悄把蔗汁给倒了,见到杯子空了,秋花这才放了心。 “你怕什么?还不敢喝?”秋花退下后,洛遥思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当然怕,万一我喝的还是有毒的怎么办,士可杀不可辱,我可不想落个大小便失禁的后遗症!”陶织沫仍有些不放心,又灌了几杯白水下去,想冲淡一下腹中的蔗汁。 洛遥思掩嘴直笑,“我刚刚去看了蔗渣,只是初步霉变而已,你身体底子好,最多头晕上一阵子,就算像你四哥那样的身子,整根吃下去最多也只是上吐下泻上两日罢了。” 陶织沫只觉得有些晦气,也不知道陶夫人是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是想折腾下她,让她三日后没精打采地出现在迎春会上?蝴蝶等人也不知道陶夫人的阴谋,几人只能将计就计。 到了晚上,便传出了陶织沫上吐下泄的消息。没过多久,陶夫人便带着陶织锦来探望她了。陶织沫故作虚弱地躺在床上,也懒得起身了,还时不时干呕几下。 “这是怎么了?”还没见到陶夫人的人,便听到屏风外传来了她的声音。 “让母亲担心了。”见她进来,陶织沫病怏怏着装做要起身。 “别起了,躺着吧。”陶夫人适时地坐在她床前,又望向一旁的洛遥思,“洛姑娘可看出来是什么问题?” 洛遥思上前一步,“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陶夫人皱眉道,“若我没记错,你们院子里的后厨应当是李嬷嬷负责的吧?” 听她这么一说,陶织沫几人都没有回话,反倒是一旁的秋花福了福身,应道:“回夫人的话,厨房里是由李嬷嬷负责的。” 陶夫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忧道:“想来李嬷嬷常年呆在谷中,对谷外吃食的相忌相克不甚熟悉,要不这样吧,晚些时候我让曾嬷嬷派些人手到后厨中,也可以帮下李嬷嬷。”她这话说得关切顺理,陶织沫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婉绝。 原来这陶夫人是想换掉她后厨的人呀,想必是李嬷嬷平日吃食盯得紧,她不好下手呢。 “没事。”陶织沫很快微笑道,“我平日里就吃惯了李嬷嬷做的饭菜,也没听她说后厨里忙活不过来。今日其实也没吃什么,就回来后喝了一杯蔗汁,然后就觉得有点恶心想吐了。” “蔗汁?”陶夫人眸光一闪,笑道,“蔗汁能有什么问题呢,你想想今晚是吃了其它什么?” “呀对了!”洛遥思忽然想起了什么,“我都忘了,这清明蔗是不能随便吃的呢!”洛遥思耐心地将清明蔗的危害解说了一遍后又道,“就不知道送来的那些蔗有没有红心霉变了的。” ☆、第72章 几秋出手 “这怎么可能,”陶夫人立刻道,“从府外入的甘蔗皆是新鲜食材,霉变怎么可能还收入府中。” “这个不好说,”洛遥思道,“有些初步霉变的,红心在里面,从外表也看不大出来。要不找榨汁的丫环来问下。” 面对洛遥思的质疑,陶夫人不便当面直接回绝,便吩咐了下去,让人将榨汁的丫环都带了上来。 很快,四个二等丫环:春桃,夏荷,秋花,冬梅,四个人便站成了一排,她们四人身后还站了厨房里的八个粗使丫环和八个婆子。 陶织沫抬眼看着这四人,秋花和冬梅是陶夫人送来的人,春桃和夏荷是后来从牙婆子买的,是莫忘南安排的人,只是春桃假装被陶夫人收买了。 “今日的蔗汁是谁榨的?”陶夫人坐在上座,冷颜问道。 丫环们纷纷跪下,秋花恭敬道:“回夫人的话,是奴婢和冬梅看着厨房里的柳儿和小青榨的。” “那你们榨的时候可有发现甘蔗有红心?” “回夫人的话,奴婢没有发现。”柳儿和小青低头回道。 秋花与冬梅二人也齐声回道:“奴婢也没有发现。”蔗渣,她们早就处理了。 “夫人,李嬷嬷在门外,说有事要禀报。”蝴蝶上前轻语道。 “让她进来。”陶夫人端起桌上的花茶,轻轻品了一口。 很快,李嬷嬷便上前了,福身后道:“夫人安好,老身刚刚听闻六小姐中毒一事,又查看了一下今日的蔗渣,今日之蔗确实有些问题。” “怎么可能!”秋花叫了起来,又慌忙道,“那个……蔗渣不是都……都丢了吗?”说着用警告的眼神瞪了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不为所动,“老身在谷中节俭成习,想着蔗渣晒干还可以烧火,就捡了回来。”话一落音,身后的丫环便适时地将蔗渣递了上来,俨然是红心蔗。 “大胆丫环!”陶夫人立即一拍桌子,“发现霉变的甘蔗居然也不上报,反而将就而用,害得六小姐身中蔗毒!” 秋花几人连忙趴下,这怎么可能!她明明亲手将蔗渣丢入了馊水桶的,李嬷嬷怎么可能还去捞出来?可是,她又不能将她亲手丢弃的事情说出来,这样有毁灭证据的嫌疑,唯有哭道:“奴婢知错!是奴婢大意!” “哼!”陶夫人开口斥道,“你们身为丫环,竟然如此粗心大意。从今日起你们二人贬为三等丫环,再罚三月月银。” “且慢,”陶织沫淡淡开口,“母亲,我可是中毒了。”她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了,而且现在还有外人在,她怎么能不趁此机会除掉一些人。 陶夫人抿唇,“那织沫觉得如何处理?” “姐姐,”陶织锦忽然温和开口,“她们也是无心,得饶人处且饶人。” 陶织沫冷哼一声,正欲开口,门外忽然传来银铃般的声音,“织织!织织!” 很快,便有一华服女子快步走了进来,直奔床前,紧紧抱住了陶织沫,“织织你没事吧?我刚睡醒就听说你中毒了?我连饭都没吃呢,肚子好饿!” 陶织沫连忙推开她,“你睡到现在才起?” “是啊!织织我好饿,肚子都饿扁了,你快摸摸。”几秋说着便抓起了陶织沫的小手。 “几秋,你别这样,你肚子饿去吃饭。”陶织沫连忙挣脱开她。 “你怎么会中毒?”几秋忽然转过身子,不善地盯着面前的一大丫环。 陶夫人早就站了起来,垂着头立于一旁,正欲行礼,几秋手一扬,“免了免了!本宫就问你们,这是什么一回事?”他一句话,便喝得室内的丫环们都颤颤巍巍的。 采薇上前来,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不得不说,这是她看几秋最顺眼的一次了。 “那还用说,全部拖出去砍了!”几秋站了起来,手一挥便放言道。 此言一出,室内的丫环纷纷跪倒一片,哀嚎起来。 “几秋,你别吓她们!”陶织沫忙拉了拉他的袖子。 陶夫人毕恭毕敬道:“殿下,这几人虽然犯了错,但罪不致死。我国律法与楼兰终有些差别,还望殿下手下留情。” 几秋转了转眼珠子,“那行,这几个丫环就饶了吧。然后……”他站了起来,巡视了一圈,手指向其中一个丫环,“这个太丑、这个太胖、这个太矮、这个……头发太黄!这个、脸怎么这么大!这个、眼睛怎么这么小!这个、你居然拿鼻孔瞪本宫!你们,以后不要让本宫看见你们!本宫都快被你们丑瞎了!” “你们还不快快退下!”剪瞳高声喝道。 “是是……”丫环婆子们连忙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留下一些没被他指出来的,皆缩着肩膀瑟瑟发抖。 陶织沫忍不住掩嘴笑,待冷着脸的陶夫人一行人走后,陶织沫忍不住笑出声来,“几秋,你是怎么知道的?”几秋怎么会刚好将陶夫人的人全部都赶走了呢? “蝴蝶告诉我的!”几秋凑上前去,讨好道。 陶织沫笑得合不拢嘴,这下陶夫人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下子,她在她这里安插的全部人手都被清走了!这些丫环,可都是她之前送起来的,就算留下一些牙婆子的,可最终还是她的人呀。现在她院中的外人,便只剩紫灯一个人了。 以后呀,她在院中想干嘛就干嘛,横着走都没人敢多看一眼,想到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太爽了啊! “几秋,你真是太棒了!”陶织沫开怀大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面颊。这张脸,实在是美得人神共愤,巴不得能天天看见呢。 几秋凑上脸去,一脸享受。 采薇沉着脸看着,伸出脚来就要勾他屁股下的凳子,不料,他身旁的剪瞳也伸出脚来,挡住了她的脚。 她意外地对上剪瞳冰冷的眼,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剪瞳这眼神,也太可怕了吧,好阴寒的感觉。 “对了,几秋,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陶织沫这会儿才想了起来,歪头看她,“你是……楼兰公主?”可是,听说楼兰有两位公主呢。 “几秋,你是大公主还是二公主呀?” 几秋有些不高兴,“楼兰只有一位公主。” “可是……”陶织沫不明白了。 “织织,你别想太多。”几秋捧着她胖嘟嘟的脸,“楼兰永远都只有一位公主,那就是大公主。好啦,你乖乖呆着,本宫有事要出去一躺。”几秋说着,便松开了她,转身离开。他今天可是约了南宫辞谈正事的。 几秋走后,陶织沫仍有些莫名其妙,直到蝴蝶上前来告诉她楼兰王室的事情。 原来,楼兰国是一帝一后制的,就是每个皇帝只有有一个妻子,便是王后。而且,楼兰王室中的人皆是生得十分貌美,尤其是楼兰先王后,她的美几乎成为传说,被国中子民称为千古一后,美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与楼兰大帝自小青梅竹马,婚后伉俪情深,还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只是,红颜薄命,她在七年前突然病逝。有传闻,是如今的王后害死她的。 在先王后病逝前不久,有个貌美女子带着一个八岁的女孩子入了宫,自称这女孩子是她与楼兰帝生的,后来,楼兰帝承认这是他多年前的一次出宫,风流一夜后留下的。打那起,先王后便开始一病不起,不到半年便郁郁而终,留下了一对不到十岁的儿女。 陶织沫听完后,一个人静静发呆发了好久。说实话,她很羡慕先王后,可是也可怜她。楼兰子民皆可一夫多妻,独独皇室中人不可,为的是皇帝能够专心治国安民,勿花太多心思在□□上。 陶织沫轻叹一声,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帝反而不能享受齐人之福,这与她们国家正好相反,这个国家,越是高高在上的人,便有越多的女人。阿辞,他以后也会有很多女人吧? 在以前他宠爱她的时候,她都不敢奢想他只有她一个女人。她有想过,他可能也会有别的女人,但是却只是对她们逢场作戏,只有对她,才是真心的。可是他后来,却慢慢地宠坏了她,让她变得贪心起来。 他的溺爱,几乎要杀了她。他让她以为,在这个世上,他非她不可。 雍王府。 南宫辞立在窗前,沉吟许久后道:“你搬出来。” “凭什么呀?”几秋一脸不满,“在我在,织织在相府中可以省下许多麻烦,那个老女人就不敢欺负她了。” “不过是后宅之事,有蝴蝶她们已经足够。” 几秋嗤笑,“后宅之事?你以为比不上后宫?据我所知,那个老女人也颇有心计吧?连红花夜叉都败在她手下。” 南宫辞转过身来,“红花夜叉可是还活着?” 几秋笑得妩媚动人,“谁知道呢?活着的话怎会放任她儿子在那里半死不活?” ☆、第73章 初入宫门 “本王以为你会知道。” “我爹可不会把什么都告诉我。不过,那陶老相也真是狠得下心,能在你们朝中立足的,果然不简单。” “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南宫辞轻点一句。 “哦?”几秋眼波流转起来,很快就明白了,赞道,“利害。” “搬,还是不搬。”南宫辞冷道。 第52节 “不想搬。”几秋翻了翻白眼。 “你妹抓走了本王的一个犯人。” “哪个妹?”他看他一眼,“我只有一个妹妹。” “本王知道。” “苜蓿抓你犯人干嘛?”几秋忽然想起了那个奇胖无比的男子,“他是犯人?不就抓你一个犯人么,找人顶一下不成了。” “那个人不是普通的犯人,与本王手下一单案件有很深的牵连,必须要找到他。限你三日之内,交出此人。” “交出来可以。”几秋嘴角一弯,“我问你,那个小妖婆是不是喜欢你?” 南宫辞冷哼一声。 “她‘救’了你,好歹你都要以身相许吧?要不这样,你想办法娶了她,我就搬出来好不好?” “本王限你一日之内搬出来,不然,别怪本王亲自上门去请了。” “好啦好啦!”几秋瘪瘪嘴,“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 “我要住到你府上。”住在雍王府,可比住在右相府还安全呢。 南宫辞冷瞥他一眼。 “你要是不喜欢小妖婆,娶我妹妹也不错,我妹妹好好歹有我五分姿色,嫁给你,你赚大了。我妹在国中追她的人……” “离她远一点。”南宫辞打断他的话。 “织织?”他挑眉看他,“你让莫忘南那样去玩弄她的感情,你觉得这样好吗?你还是男人吗?” “王后联系我了,似乎有意和我合作。”南宫辞冷淡地看着他。 几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已与我合作在先,莫不是想反悔?” “本王,愿意助你扳倒王后,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歧路。”南宫辞轻唤一声,隐在门外的歧路便不急不躁地踏了进来,手中捧着一道玉轴织帛,恭敬地递到几秋面前,微笑道:“请王子过目,若无异议,请在上面盖上玉印。” 几秋看着他,他那一双细长的眸子温和如水,将一个天下第一谋士的算计全然掩在眸底。几秋勾唇一笑,纤纤玉手接过了织帛。 不过看了一眼,他就嗤笑出声,“你亲舅舅?” 南宫辞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 几秋回到府后,立刻就去了陶织沫的院子,见她正坐在院中的醉翁椅上,右脚裹着一圈白色的纱布,只露出一小截晶莹的脚丫。 “织织!”他轻唤了一声。 “啊,”陶织沫看见几秋,心情便十分愉悦,这张脸真是美得……她可以看上三天三夜不吃饭,最后口水流尽而亡! “织织……”几秋轻轻倚坐在醉翁椅光滑的扶手上,低低道,“我今日要搬走了。” “啊?为什么呀?”陶织沫顿时有些失落,他要是搬走了,那她以后就不能天天看见这张美人脸了。 “我……有事。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他冲出她露出一个最完美的笑脸,“织织你可别忘了我。”美人如此一笑,几乎蛊惑苍生。陶织沫一下子看呆了,天知道几秋这样俯着脸对她笑,有多美! 见了她这呆萌的模样,几秋一下子心情大好,忍不住在她脸上亲啄了一下。 陶织沫呆呆的,眨了眨眼,刚刚……她是错觉吗?但是,脸上还有一种凉凉的感觉。他、他居然如此轻薄她?可是等陶织沫回过神来,几秋已经影都不见了。 陶织沫有些气恼地用手帕连连擦脸,要是让以前的南宫辞知道了……陶织沫想都不敢想。 屋内,立在窗前的采薇有些愤愤不平,这个死傻子,居然又占小姐的便宜了!正咬牙切齿间,忽然觉得身后有人,一转过身见是蝴蝶,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垂了垂头,恭敬了起来。 “蝴蝶,你看……” “我自有分寸,你身为洛遥思的丫环,忽太过关切‘烟花’,尽好自己本责便是。” “是,采薇知罪。” 当天,几秋的人就搬走了,而接下来这阵子,陶织沫也没有再见到几秋。 迎春会这日,眨眼便到。 因着迎春会是早上的,她们早早便起来准备了。陶织沫感觉还是半夜呢,就被暮雨叫起来梳洗了,她勉强睁开眼一看,见外面天色还是黑的,只能半眯着眼睛任由暮雨帮她沐浴熏香梳头,直折腾到天微光。 “小姐。”暮雨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 陶织沫还未睁开眼,便感觉有人将一块凉凉的花钿贴在了她额上。她忽然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眨了眨眼,便见面前的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温婉娴淑的面孔。 咦?这画风又变了? 陶织沫站起身来,蝴蝶又给她肩上绕了一条淡紫色的披帛,陶织沫原地转了一圈,低头看了一下,今日她这身浅蓝色的抹胸襦裙,配上这低调淡雅的妆容,看着倒像足了大家闺秀,温雅得体得很。发上只简单地点了一支白玉簪,缀了几串淡蓝色的珠花,衣裳首饰,皆是装扮得刚刚好。就是,额间的花钿使得她的面容有了那么一丝惊艳。 “等等,”蝴蝶上前来,取下了她额间金色的花钿。 “怎么啦?”洛遥思道,“取下来就没那么好看了。” “不能好看。”蝴蝶云淡风轻道。 陶织沫淡淡一笑,“嗯。” “哦哦,”洛遥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陶织沫,“你脚现在还痛吗?” 陶织沫试着稍稍用了点力,发现仍有些肿痛,便道:“不用力便不痛。” “嗯。”洛遥思一听,也有些放心了。 陶织沫冲她一笑,洛遥思未入过宫,不知入宫后不能乘轿,她到时得走上很长远的一段路才能入得后花园。不过这些她也不想说与她听,免得她担心,而且到时她只要将身子的重心放在未受伤的那只脚上便可以了,小心些,想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很快,院外便有婆子来催了,陶织沫带着暮雨出了院子,因着她是庶女,只能从侧门出。而陶织锦,今天则穿了一件桃粉色的留仙裙,从正门出来后斜视了她一眼,面上带着得意的神色,又冲她微微一笑,便上了相府的大轿子。 陶织沫不以为意,乖乖上了小轿,轿帘一放下,陶织沫赶紧掏出袖中的鸡蛋土豆饼吃了起来,饿死她了。 李嬷嬷想是怕她饿了,这个面饼做得厚实,又怕等会儿有味道,也没加葱。不止如此,还给她塞了两个糯米丸子。陶织沫咬没两口,便起轿了。 在路上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小姐,到宫门口了。”暮雨在窗外轻声道。 陶织沫掀起窗帘,见外面天已大亮了,又凑近暮雨问道:“你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鸡蛋饼的味道。” 暮雨依近了些,深嗅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陶织沫笑,她今天可是特意带了百花香囊在身上的呢。 没过多久,几人便入了西华门,又进了几个小门后,便入了一条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大道。这大道极为宽敞,只是她们都在宫女的带领下紧依着墙角走。这城墙有数丈高,以至于初升的阳光还照不进来。行在这样的道上,陶织沫总觉得压抑得很,而且阴凉得有些森寒,要知道现在可是晴天白日呀。 陶织沫悄悄抬起了头,见陶织锦她们都是低头不语,紧跟着身前的宫女,她便也一声不吭地跟着。 这一路,寂静而漫长,连一点呼吸声都听不见,等她们差不多走到头的时候,晨曦已经斜斜照了进来,陶织沫也觉得出了些微汗。而且一路走来,她受伤的右脚没怎么出力,都是左脚在使力,这会倒觉得左脚有些疼了。 几人拐了个弯,正欲往左边的侧门绕进去,忽然听得右侧的大道上传来了马蹄声。 陶织沫心中一惊,谁敢在宫中骑马?却见领头的宫女们纷纷面朝大道跪拜了下来,连陶织锦也不例外,陶织沫连忙照做,该不会是四皇子吧?哦,不是,现在是皇上了,她怎么还改不了口,咦?该不会这么巧碰到皇上了吧? 就在全部人都诚惶诚恐地低着头不敢直视的时候,陶织沫自以为无人注意到地偷偷歪起了头,斜斜地瞄了马上的人一眼,如果是皇上,应该认得出她吧?他会不会就此停下,然后和她聊聊天?嗯!要是这样,她就可以趁机和他说即墨家一案的事了! 于是,陶织沫满脸欣喜地对上了马上人的眼…… 可是在她看清那人的一瞬间,她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因为那个人是——南宫辞!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又扬长而去。 暮雨眼角余光瞄到陶织沫的小动作,连忙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陶织沫回过神来,赶紧低下了头。待马蹄声渐渐消失后,宫女们才起了身,又继续往前走着,所幸大家低着头,也没人注意到她。 陶织沫这会儿想想,忽然觉得她刚刚抬起头来偷瞄的那个神情,似乎有那么一点傻里傻气!也不知道南宫辞看在眼中,会怎么想她了。 ☆、第74章 公主毒计 怎么还不到啊?陶织沫这会儿脚疼得有些受不住了,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终于见了不远处有一道广阔的月亮门,门前还立着一块浑圆的巨石,石上三个红墨大字:春满园。 终于到了,陶织沫松了一口气,又打起精神来,几人先后跟着宫女入了园子。此时正值春日,园中百花盛开,一片姹紫嫣红,各色彩蝶翩翩起舞,流连在花丛中。 宫女们带着陶织沫几人入了一个轻挽着淡粉纱缦的石亭后便退了出去,留陶织沫和陶织锦二人坐在亭中,二人的婢女则立于亭外。 亭中的白玉石桌上,巧妙地摆放了不少精致的瓜果和零嘴儿。亭边四角,也放了几盆盛开的芍药、牡丹。 一下子,亭内便有些寂静。 陶织锦正襟危坐,双手叠放在腿上,目不斜视。陶织沫刚开始也是端坐着,只是坐了一会儿,见四周无人,她忙悄悄俯下了身子,换着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脚踝。 陶织锦见了,有些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又移开了眼。她乐得见她这般无礼的模样,可是她这般无礼,又似乎有些丢了自己的脸面。若让人见了去,都不知怎么说她们相府中的小姐了。就算是一个庶女,也不能这般见不得台面的,于是,她便轻咳了一声。 可是,陶织沫仍自顾自地揉着脚,见状,她又不轻不重地咳了几声。陶织沫仿佛才听到似的,抬起眼道:“七妹妹,你喉咙不舒服就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你!”陶织沫怒瞪了她一眼,又别过眼去,懒得再看她。哼,等会儿见了七公主,有她好受的!想到这,她嘴角浮起笑意。 很快,亭外便有女子的嬉笑声由远而近,陶织沫与陶织锦二人见了,先后起身步出亭外,远远的,便见穿着华衣盛服的七公主在一群官家嫡女的簇拥下渐行渐近。 七公主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高腰襦裙,这襦裙乃是萤光纱所制,在阳光下微微一动便会熠熠生光,若是到了晚上,在月光下更是显得流光溢彩。她发上别着紫金步摇,颈上带着一圈七宝流珠璎珞,身上的饰物无一不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夺目的光芒。 陶织沫二人福下身子,待七公主走近时,陶织锦才柔柔开口,“臣女陶织锦见过七公主殿下。” 陶织沫也开口道:“民女陶织沫见过七公主殿下。” “陶织沫?那个白眼狼?”陶织沫话一落音,七公主身旁的一个少女立刻忍不住叫出声来,好奇又鄙夷地打量着她。这少女是安宁郡主,也是当今圣上的堂妹,自小性子便骄纵,说话自然也是不客气的。 她此言一出,身边的那些少女们便都将目光落到了陶织沫身上。 陶织沫目不斜视,依旧做着福身的姿势。 “你起来吧。”七公主开口。 “谢七公主。”陶织锦与陶织沫齐声开口。 “等等!”七公主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对陶织沫笑道,“我可没叫你起来,我叫的是相府的嫡小姐——陶织锦起来。” 陶织沫闻言,便又重新福了下身子。 一下子,便有少女嗤笑了出声。她这一笑,又引得其它女子跟着娇笑了起来。陶织沫微微抿唇,这些女子嘲讽的笑声,听起来总有些刺耳。 “我怎么记得,相府只有一个嫡女呢?”户部尚书的嫡女李琳琅娇滴滴开口,她可不会放过这个羞辱陶织沫的机会。 陶织沫抬眸看她一眼,发现并不认识她,更不知她眼中的嫉恨之意从何而来。 陶织沫自然是不记得她的了,可李琳琅却记得清楚。四年前,她在烟雨阁一眼相中了一块玉坠,虽然价格贵得离谱,可她实在是喜欢得紧,正想买下的时候正好碰到陶织沫与少将军二人逛到铺中。 那时的少将军,生得多俊美呀,她一下子红了脸,少女的羞涩使得她忍不住别过了身子,又悄悄地看他,谁知道回过神来后便见陶织沫看上了她要的那块玉坠。 第53节 “喜欢?”少将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还行吧,”陶织沫将目光从坠子收回来,这块坠子想是刚刚有人看了,看在柜台上还来不及收回,她便多看了一眼。 “玉主要是合眼缘,若第一眼见了喜欢,那便得买下。”他笑着看她,眼中只有她一人。 “无所谓啦!”陶织沫耸耸肩,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嫉恨而隐忍的目光。见南宫辞身后的随从已经掏出了钱袋,她便拿起了玉坠,在手中随意地把玩着。 可是这边,少将军的人刚付完银子,就听得她又轻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是玉碎的声音。 少将军看了地上碎成无数的玉片,只是淡淡一笑,宠溺地看着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知道,手一滑。”陶织沫委屈嘟了嘟嘴。 “我让玉匠再给你雕一个。” “才不要!我又不喜欢!”她说着,人便蹦了出去。 “那你喜欢什么?”少将军连忙跟着跑出去。 他们两个人就那样轻轻松松地走了,甚至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她这么一个人!这个陶织沫,不过就是一只迷惑少将军的狐狸精! “是啊,若我没记错,这陶织沫应该是个庶女了吧?”身旁又响起了女子的声音。 “怎么这春满园是什么庶女都能来的吗?这不折煞了我们的身份了?”安宁郡主的话音中似乎也带了几许责怪。 “是呀。”此言一出,不少少女都跟着附和了起来。 她们皆是未出阁的姑娘,在当年雍王爷还是少将军的时候,但凡见过他一面的,便个个都芳心暗许了。只是当时少将军十分宠爱这陶织沫,其余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听说王爷至今还对她念念不忘呢,不然也不会府中连一个侍妾都没有了。是以现在她们都将陶织沫当成了唯一的情敌,同仇敌忾起来了。 “这该不会是私自跑来的吧?”有少女提高了音量。 “织沫不敢。”陶织沫声音不高不低,“织沫是受母亲之命前来这迎春会的,听母亲说,是七公主指名要织沫前来的。” 陶织沫此言一出,众人便看向了七公主。 七公主闻言不觉好笑,“我堂堂一个公主,叫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来做什么?我叫的可是相府的嫡女过来的,我可没叫你!” “哦?”陶织沫抬眸看了她一眼,“那七公主的意思是说母亲弄错了?” 七公主对陶织沫的问话一怔,没想到这陶织沫居然把陶夫人给拉了出来,她张了几下口都不知道怎么回合适。 这陶夫人身为三朝元老定国公的嫡女,右相正妻,又是正一品诰命夫人,而且陶夫人的嫡姐姐便是嫣太妃,与她的母妃也素有往来,如此一来也算是她的长辈。就算她是公主,也轮不到她一个晚辈来说她的不是。 “想必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吧?”见七公主有些下不了台,有人精儿开了口,为她解围。 “应该是了。”七公主顺势下了台,“不过既然你来了,本公主也不好叫你就这样回去,那你就……留下来吧。”她笑盈盈的,她才不会就这么让她走了。 “如此,那便多谢七公主了。”陶织沫福了一下身子,便自作主张起了身。 “公主真是宽宏大量呢!”很快,就有人拍起了马屁。 七公主爱听这些,也没注意到陶织沫起了身子。这时,陶织锦忽然低低提醒了一下陶织沫,“六姐,七公主还没让你起身呢。” 这句话虽然不大声,可却刚好能让人听到,七公主闻言,顿时有些不悦,“本公主让你起来了吗?” 陶织沫有些奇怪地看着公主,故作不明道:“既然公主请了织沫,那织沫便是客人了,莫非七公主的待客之道就是让客人一直福着身子,不能起来的吗?” “你跟我顶嘴?”七公主即刻横眉怒目起来。 “织沫不敢。”陶织沫温驯道,“公主宽宏大量,怎会和织沫一个小小的庶女计较这些?”见了她这低声下气的模样,七公主刚起的怒火火苗立刻又熄了。毕竟在这么多贵女面前,她也不好太计较,便挥了挥手让她起身。 这可不代表她放过她了,等一下还有一场精彩的好戏呢。 陶织沫起身后,七公主斜瞄了一眼她身后的丫环,“这是你的丫环?” 陶织沫心一跳,面不改色应道:“回七公主,是。” 七公主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狡猾地转了几转,笑道:“我想起来前阵子皇嫂赏了我一盆烟绒紫,我看你这丫环力气应该挺大的,不如借我用一用吧。”未待陶织沫回答,她便转身对一旁的丫环吩咐道,“你带她去把我的花儿搬到园子来。注意些,我这花儿娇贵着,折了一片叶子你们俩的小命都赔不起呢!” 陶织沫心一沉,这七公主看来是想打暮雨的主意了,暮雨身量虽高挑却也纤细,哪里看得出来力气大了?正寻思着该如何找个合适的借口回了,可身后的暮雨却二话不说地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第75章 落水惊魂 很快,暮雨便跟了七公主的丫环下去了,陶织沫甚至连个眼神也没来得及和她交汇,不由得心中着急。暮雨虽然会武,可若是七公主有心,在这后宫中要了暮雨的命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早知道她就不带暮雨来了,若是因此害了暮雨……可是,她在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她对暮雨越在意,暮雨就会越危险。 陶织沫甚至不能回首看一下暮雨是朝哪个方向走的,只能跟在她们的身后,往园子里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七公主想到等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事情,嘴角忍不住浮起得意的笑,可仍有些不放心,又与身旁的宫女茉莉确认了下,“都安排好了?” “七公主请放心。”茉莉低声应道。 “怎么了?”一旁的安宁郡主凑了过来。 七公主看她一眼,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安宁郡主本来还想追问,突然又被身边的小姐们拉着说话去了。 七公主盈盈一笑,掩嘴低问了茉莉一句,“你安排了什么人?”毕竟能在后花园中出现的御林军可都是人中之龙,她可不想白白便宜了陶织沫这个小贱人。 茉莉悄悄凑近她耳旁,“公主放心,这个御林军是新调进来的,虽然武艺不错,可是模样生得一般。” 七公主听得微微皱眉,只是一般么?也是,能在宫中行走的御林军,是不能长得太丑的,免得冲撞了后妃。可是紧接着,茉莉的话又使得她眉开眼笑起来。 “听说,他府中的小妾,有两个都是……死在床上的。 七公主掩嘴轻笑,又道:“这事结了后,可不能让他出现在我眼前了。”这么恶心的一个人,可别污了她的眼。 “公主放心,当天就会把他调走的。”茉莉恭顺道。 七公主这才幽幽一笑,“你可吩咐好他了?” “奴婢都交待了,让他一定要全身上下都摸遍她,最好能把亵衣亵裤都扯出来。”茉莉说着又有些羞红了脸,“这人也是无赖得很,还说……” “说什么?”七公主好奇探道。 “说是……”茉莉压低了声音,“说是在水里破了她的身子都行!” “哧!”七公主闻言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见引起了周遭的注意,又大声笑道,“如此甚好!” “什么甚好呢?”李琳琅见状凑过来笑问。 “我说呀!”七公主又提高了音量,“如今这花开得甚好呢!” “是呀,这花开得可美了。”周围的少女们又纷纷附和。 七公主心中欢喜,只要等一会儿,这陶织沫便会彻底地身败名裂!正如母妃所说,要么就不出手,若是出手,必让对手永不翻身!到时,只要让这些官家小姐带来的丫环们传了出去,别说是雍王了,就算是一般的官宦人家,也没人敢娶她了! 一路上,一群少女又是赏花又是扑蝶的,好不热闹。 “好累呀,公主,要不我们去悠然亭里歇息一会儿吧。”有官家小姐提议道,指了指湖心的一座八角重檐亭。 “好呀。”七公主立马就应了,这不正合她的心意。 一行人开始往湖边走去,陶织沫这边担心暮雨,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个小宫女靠近了她。 此时阳光明媚,照得湖面上一片波光粼粼,甚至耀得陶织沫有些睁不开眼。 陶织沫别过眼往周边一看,便见不远处有一列整齐的御林军在巡逻了。她是走在后头的,又因着脚痛时不时慢上几步。这会儿微微提了提衣裙,快步跟了上去。 忽然,前面有女子尖叫了起来,一下子,还算井然有序的一行人便彻底地乱了,少女们的尖叫声一波强过一波,陶织沫还未看清是什么情况,便与前面的人撞到了一起。 混乱中,又像是有人一前一后地推搡拉扯了她几下,她觉得脚一滑,人便摔了下去。 众女惊魂未定,忽听得“扑通”一下,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入了水中。定睛一看,便见一个蓝衣女子在水中挣扎着。 天啊!有人落水了!少女们还未尖叫出声,面前立刻晃过一道壮硕的人影,就像一阵风一样,这人即刻“扑通”一声英勇地跳入水中! 吴天刚知道,他的机会来了!刚刚巡逻的时候,他就一直注意着这边,这一行少女刚骚动起来,他第一个就奔了过来。 他自小便在乡间河边长大,水性极佳,一下子便游到了少女身边。少女不会水性,自是挣扎得利害。 吴天刚立马就绕到她身后勾住了她的脖子,掰过她的脸儿一看,倒是个面容娇俏的可人儿!这真真是赚大发了!是个庶女又如何?好歹也是右相家的呢! 几乎是同时,吴天刚在水下的一只手立刻就摸上了少女的柔软,他心中赞叹一声,这女子看起来虽娇小,可身子却是相当的丰腴,当下毫不客气地使劲揉捏了好几下。 他常混迹于青楼之中,三两下手又探入了衣裳内,啧啧啧,这柔滑的手感,揉搓起来可比隔着衣物的感觉好多了! “救命啊!”少女好不容易喘过了一口气,却是哭喊连连,使劲挣扎着,她宁愿就此死掉,也不要有这样一只无耻的大掌在自己身上揉来捏去! 她的挣扎引得吴天刚心里一紧,借着水花又在她耳旁胡乱轻薄了几下,一直揉捏着她的双手也不客气了,直接将她的肚兜用力扯了下来,一把塞入怀中。 此时他已生起了色心,手又探入了女子的裙下,女子更是挣扎得利害,只是一哭喊起来便连连呛了几口水,想喊话也是语不成调,只能双手使劲地抓挠着他,可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落水者的挣扎罢了。 呵,看来是只野猫呢!吴天刚当下心更痒了,不知到了床上是否也会这么挠人。他手一用力,又扯下了她的亵裤。 少女似知道他要做些什么,紧紧地夹住了双腿,整个人也像虾米一样紧紧缩了起来。他见状,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入水中,少女被拉入水后立刻就呛了一口水,双腿忍不住四下乱蹬,他的手立即趁虚而入。 少女叫了一声,哭泣声很快便淹没在了水中。很快,水底出现了一抹嫣红,紧接着又立刻消散在这荡漾的湖水中了。 吴天刚心中怯喜,这下可算是彻底地得手了!这手感,这身段,果然大户人家的小姐真不是那些粗贱的青楼女子可比拟的。若不是现在情形特殊,他真想亲身上阵。见有太监和宫女开始下水了,他也不敢再多耽误,忙捞起女子往岸边游去。 而岸上的陶织沫这会儿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刚刚不知道谁拉了她一下,害她摔了一跤,整个裙摆都蹭脏了。 “啊!”忽然,又有女子尖叫了起来,众人又吓了一大跳。 可这尖叫的,却是公主身边的宫女茉莉。 茉莉极度惶恐地看着陶织沫!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在这里!那湖中的人是谁? 她往湖中看去,却见那吴天刚已经抱着女子上来了。 他也不遮掩,任由女子湿透的身子就这样大咧咧地展露在众人面前。经过他那番手脚,女子早已衣衫不整,湿透而轻薄的衣裳就那样直直贴合在女子玲珑的曲线上。 他心中已打定主意,这女人,他要定了!不论是哪户人家的闺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失礼,肯定是嫁不出去了。若是家风严一些的说不定一醒来就得送庵堂里去了,沉塘也有可能!可若是他主动提出求娶,保不准那右相还求着他收下呢! 茉莉死死地盯着他怀中的少女,女子原先的发髻早已散乱成一团,湿哒哒地贴在面上,看不清原来的面容了。可是这套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光芒的衣裳,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茉莉对上了吴天刚一副已经得手的神色,当场就昏厥了过去。 陶织沫一看这吴天刚贪婪的面色与他怀中春光乍泄的女子,当下心如擂鼓般轰隆作响,一时间竟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突然觉得,刚刚要掉下去的,应该是她才是。 刚刚在推搡间,她也是差点就被人推到湖里去的了,可是又有人在后面拉了她一下,她这才跌坐在了地上。 她落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后,也没有觉得痛,就是之前受伤的脚又轻扭了一下,她怕伤了筋骨,坐了好一会儿才敢爬起来。她原先还担心这脚会不会有事,可是如此一对照,她还宁愿脚就此瘸了,也要摔上这么一下! 还未待吴天刚将少女放下,便有一位年老的宫女拿了披风过来猛然盖住了少女的身子。只是,这也于事无补了。 待吴天刚将少女放在担架上后,老宫女当场怒呵道:“混帐!岂容得你一个男子下水救人!” 吴天刚立刻抱拳请罪,“这位嬷嬷,在下也知女子落水,不当由在下施救,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若不及时施救,只怕这位姑娘会就此……”他忽然提高了音量,“在下愿为这姑娘负责任,娶她为妻。” 第54节 ☆、第76章 羊入虎口 “混账!”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雄厚的怒喝声,喝得吴天刚虎躯一震。这声怒喝,是来自御林军左统领的。 “来人,将他押下去!”说话的同时,左统领立刻跪下请罪,“刘嬷嬷,末将治下不严,冒犯了七公主殿下!末将领罪!” 吴天刚顿时目瞪口呆,他刚刚……冒犯的是七公主殿下?他倾刻间冒出了一身冷汗!很快,便有侍卫将双腿打颤的他押解了下去。 “哼!李统领,老奴可不敢治您的罪!”刘嬷嬷气得直喘气,这七公主她自小看到大,虽然性子刁钻了些,可到底也是她一手拉扯到的,如今受了这般委屈,她怎能不生气!只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很快,便有宫女们拉起了纱帘将落水的七公主围了起来。刘嬷嬷看着匆匆赶来的女医入了帘帐内,这才转身安抚这些知情的官家小姐们,恭敬地将她们一一请入湖中亭。转身前,又看了李统领一眼,李统领当下意会,抱拳道:“刘嬷嬷请放心!” 没过多久,七公主的母妃容太妃便赶来了,几乎是同时,也听闻得纱帐内传来了七公主的哭泣声。 陶织沫因着脚受伤,身边也没有丫环扶随,只能独自一人一瘸一拐地落在了后头,虽然有些走远了,却依稀能听得七公主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他欺辱我!他欺辱了……” 陶织沫心一惊,屏气一听,又听得断断续续的——我要杀了他!母妃……诛他九族! 紧接着,纱账内便再没有了任何声响。陶织沫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呆立在了原地。 “那是哪位官家的小姐?”刘嬷嬷立在亭边不高不低地唤了一声。 陶织沫一听,连忙瘸着脚赶过去。 “这可是受伤了?”她一过去,刘嬷嬷便关切问道,可是眼神却是有些犀利起来。 “嗯,刚刚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便崴了一下脚。”陶织沫语调平静,却是心有余悸。 “让小姐受累了。”刘嬷嬷从容道,“等会儿请女医过来诊治一下。” “谢嬷嬷。”陶织沫目光微垂,不敢抬眸看她。她知道,这刘嬷嬷定是在宫中历练了多年的老人,不然怎么会连御林军的领头也要给她几分面子呢。 此事,定是御林军失职了,若是容太妃告到了皇上那,只怕他们轻则降职罢官,重责入狱受罚。陶织沫又觉得有些心慌,总觉得自己那会儿是堪堪地避过了一劫。这会儿,又有些担心起暮雨来,她这边况且如此,不知暮雨那边如何了。 没一会儿,容太妃便在婢女的搀扶下雍容雅步地走了进来。容太妃年纪不大,再加上保养得好,看起来也就三十余岁。 她进来后,官家小姐们纷纷行礼。 “免了免了,都起来吧。”她温和道,又看向恭敬立在一旁的刘嬷嬷,“不是好好的迎春会,怎么弄成这样了?” 刘嬷嬷从容道:“回太妃娘娘,事情已经查明,是九公主养的猫儿突然抓了狂,误入了游园的小姐群中,引起了骚乱,是以七公主才会落了水。” “嗯。”容太妃悠悠应了一声,“这猫儿毕竟是九公主的,本宫就不便处理了,将饲养猫儿的宫女杖毙就是。” 此言一出,在座的官家小姐皆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府中虽然也会惩罚一些奴才,却甚少会有打死的。果然这宫中比府中可怕多了,人命比猫命还贱,太妃娘娘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几条人命就这样没了,可猫呢,还是好好的。 “想必诸位小姐都受惊了,只怕经了这事儿,大家都无心赏花了,待会儿就由刘嬷嬷派人送你们回府。本宫也会备上一二薄礼,给你们压压惊。”众人正诚惶诚恐间,容太妃却话音一转,“只是今日七公主不慎落水一事,若是本宫它日听到了一二……” “太妃娘娘,臣女等万万不敢。”有小姐领头下跪,很快,亭内便跪倒了一片。 容太妃微微一笑,扫视了她们一眼,“如此甚好。”便悠悠站了起来。 “臣女恭送太妃娘娘。”众女俯首。 容太妃走后,亭内静悄悄的,这些原先游园时都叽叽喳喳的小姐们一时之间噤若寒蝉,在刘嬷嬷的安排下陆续悄声离去了。 到了陶织沫时,她本应与陶织锦一同离去,可是暮雨仍没回来,她怎么能丢下她一人。迫不得已,她只有轻唤了一下刘嬷嬷身旁的一位老宫女,低声道:“这位姑姑,我是右相府中的六小姐,之前和我一起来的婢女名唤暮雨,被七公主唤去搬花了,至今未归,不知姑姑能否帮忙寻一下。” 这宫女心下生疑,七公主身边宫女众多,怎么会叫她的婢女去搬花?可是她却没有多问,只是道:“那小姐在此等候一下,我帮您问问。” “多谢姑姑。” “小姐折煞奴婢了。”那宫女福了福身,她虽在后宫多年,可性子低调,甚少问事,自然不知右相府中只有一个嫡女,更不知眼前的这一位,便是民间歌谣里传唱的白眼狼陶织沫。 待官家小姐们散尽后,刘嬷嬷一看,还有一个小姐,只身一人,连个丫环也没有,这才想起她便是刚刚扭到脚的那位,忙命人去传唤女医过来,而后上前道:“这位小姐在此稍候片刻,女医马上就来。” 陶织沫忙道:“无碍,我这脚还能走,只是……”陶织沫很快又将暮雨之事说与她听。 刘嬷嬷沉吟了片刻,温和道:“既然如此,便请小姐随奴婢去碧玉宫一躺,女医会为您诊治,待您的婢女寻到后,也会让她过来。” “不敢叨扰太妃娘娘,”陶织沫低头道,“我在此等候便是。”这碧玉宫,正是容太妃的宫殿。她若去了,不是羊入虎口么。 “小姐客气了,小姐来迎春会不仅没有尽兴,反而弄得伤了脚,想必太妃娘娘知道了心中也不好过,请小姐入殿,也不过略尽地主之谊罢了。而且小姐这身衣裳弄脏了,园中时有贵人走动,不可如此不敬,小姐还是随奴婢去宫中换套干净的衣裳吧。”刘嬷嬷这话说得全面,倒让陶织沫不好拒绝,又见她面色随和,想来是不知道她与七公主的恩怨的,便随了她去。 陶织沫随着刘嬷嬷入了碧玉宫后,便有宫女前来领她去更衣。刘嬷嬷又向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待这位小姐的婢女寻到了,找人送她们二人回府便是。” 处理完陶织沫最后一位官家小姐,刘嬷嬷连忙入了闺琳阁,去探望七公主。 守门的宫女见了是她,忙福了福身,往内通报了一声,刘嬷嬷一进去后,便见到茉莉摊着身子躺在牡丹围屏旁,额上凹了一大块,鲜血染红了半张脸,连睁着的眼珠子都染红了。再一细看,一只手手臂上还扎着一支她素日爱戴在发上的银簪子,手臂上的鲜血已经浸湿了半只袖子,显然是生前就被扎的了。 刘嬷嬷轻轻摇了摇头,越过她来到八扇围屏后,见容太妃正坐在象牙床前安抚着七公主。七公主则整个人裹在棉被中,埋头痛哭。 “太妃娘娘,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她轻声道,想必定是发生大事了。七公主向来宠爱茉莉,若她不是犯了大错,七公主怎么舍得赐死她? “知道了。”容太妃音色略有疲惫,轻抚了一下太阳穴。 “母妃!”七公主忽然一把掀开了锦被,长发凌乱,双目也哭得红肿,撕心裂肺喊道:“是那陶织沫害我的!就是她害我的!” “柔儿!”容太妃斥道,“你平日里胡来就算了,这次居然算计到相府小姐身上,就算她是个庶女,好歹也是陶右相府中的人!而且你忘了,她与雍王的关系?” “王爷根本就不喜欢她了!”七公主十指紧紧插入后脑勺湿热的长发中,“那个!那个御林军!母妃,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千刀万剐!”一想到他那只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放肆的感觉,她就觉得全身像是被蚂蚁撕啃一样的难受!恶心!尤其是……他居然用……毁了自己的清白!她堂堂一个公主啊!就算被他摸了一下她都觉得万分恶心,何况是受了如此大辱! “你放心!那个人,母妃不会让他好过!”容太妃的眸中闪过狠厉,刚刚她的柔儿在沐浴,身上的痕迹她也看到了,胸前一片青紫,可见他下了多大的蛮力,这个狗奴才实在是过于下流!便是青楼女子也不能这样对待呀,何况是她自小捧在手心中的小公主? “母妃!”七公主一抹眼泪,“那陶织沫才是罪魁祸首,若不是她今日和我穿了一样颜色的衣裳,我又怎么会……” “不许胡闹!明明你设计人家在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想嫁他是不可能的了!你以为雍王好骗?” “不,母妃!”七公主连忙哀求,“我可以不做正妃,做侧妃也可以,求求母妃你帮帮我!不不,”七公主扯着她的袖袍,“我做妾也行!” “胡闹!”容太妃扬起手,可见了她这模样又不忍心打下去,想到她受的委屈,又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这是她的女儿啊,她怎么能不心疼。抚摸着她还有些湿润的秀发,容太妃竟也忍不住落了眼泪。她怎会不知,清白对一个女子,有多么地重要。 “娘……”七公主像小时候一样委屈地唤了一声。 “柔儿,不是娘不帮你,只是这雍王……母妃实在不敢插手。” “那陶织沫呢?”七公主啜泣道,“娘,嫣太妃是她姨母吧?你让嫣太妃召她入宫来!你帮帮我……若不是她,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容太妃沉默不语。 “七公主,”刘嬷嬷轻声问道,“这陶织沫,可是在相府中排行第六的?” ☆、第77章 再生毒计 七公主一抹眼泪,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刘嬷嬷立即把她将陶织沫带入碧玉宫的事说了出来。 “母妃!”七公主眼睛一亮,先前还担心她在宫外诸多不便,可是如今她不仅在宫中,还就在自己的地盘上!真是苍天有眼! 容太妃沉吟了片刻,“就算现在雍王不再钟情于她,可她毕竟是相府中人……” “母妃!”七公主叫道,“若没有经过陶夫人的同意,女儿怎敢这样做?” “这是何情况?”容太妃微诧。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之前我让茉莉去给陶夫人下贴子,让茉莉提点了陶夫人几句,问一下陶夫人的意思。若是陶夫人要护短,我便随意惩戒几下;若是她无话说,那我便找机会好好教训陶织沫。可是茉莉回来后说是……”其实这七公主对于这宅内之事,也是不太通透的,平日里全凭茉莉给她出主意,她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茉莉说陶夫人的意思是,我想怎样就怎样,不必顾及到她的面子,若是出了什么事,相府那边由她担着。” “这个,当真如此?”容太妃当下有些生疑。 “当然,茉莉就这么说的!而且茉莉还说,听陶夫人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下手下狠一点。她还带了一句陶夫人的原话:就算入宫出了什么不得体的事,像我们这大府中病死几个庶女也是常事,尤其是身子本来就不好,卧病好几年的。” 容太妃闻言有些迟疑,如今茉莉已死,死无对证。自己女儿的性子她知道,或许是有点添油加醋,可茉莉一个小宫女,肯定是不敢胡诌的。 不过,这陶夫人胆子也是够大的,话说得这般明显,想是知道一个小宫女就算说了出去,也只会落个污蔑一品诰命夫人的罪责。 “此次迎春会,陶织锦也来了吧?你可有探过她的意思?”容太妃仍是有些不放心。 “探过,陶织锦一点都不喜欢她,就面上装模作样!”七公主急了,“母妃,你还不快派人去她捉来!等下她的丫环……哦对了,她的丫环来不了了。” “你又胡闹了?” “没有,本来只是想找人打十几个板子。后来陶织锦自己凑了上来,说陶织沫和这个丫环情同姐妹……于是我就让小合……想办法整死她。”小合是她身旁的暗卫。 容太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竟然将小合调去处理一个小丫环!你若是……”容太妃又忽然住了口,若是小合在她身边,她又自会这般轻易地落了水?就算落了水,小合也会第一时间将她救上来,何来后来之事了! 七公主也想到了这,顿时又羞又怒,“又是陶织沫害的!”不过,小合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不就一个小丫环,失足落个水,或者从假山掉下来,摔断个腿多容易的事,她居然折腾了这么久! “母妃你快点派人将陶织沫抓起来呀,等下她跑了就不好了。”七公主着急道,“你别杀她!先把她抓起来,到时候再将那吴天刚一起抓来!不,还要抓几个吴天刚来!”她要将她所受的屈辱,千百倍的还回来! 容太妃冷瞥她一眼,“这么多年来,本宫还真将你宠坏了!” “母妃!连你也不帮我!”七公主脸一皱,眼看着又要委屈落泪了,却又在听到她下一句话时破涕为笑。 这边,陶织沫换好衣裳后左等右等,也不见暮雨到来,询问了几遍,门口的丫环总让她耐心等待,她在屋内呆得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这会儿,她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起身后准备先寻个借口离去。 岂料一踏出门口,便有两个丫环到来,说是她的丫环找到了,就是西华门旁的花房里等她。 陶织沫没有多疑,连忙跟了上去。 陶织沫一瘸一拐地跟着两个宫女在宫中东弯西绕的,两个宫女一个在前带路,一个在后尾随,走了有小半个时辰,陶织沫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绕是像她这般记不住路的,也记得来的时候经过了一条长长的大道,而且她们当时就是从西华门来的,怎么这回去的路却是这么东弯西拐的呢? 陶织沫心下不由得警觉了起来,却见一拐弯,周遭的景色忽然变得没落萧条起来。就在这时,前面的宫女突然停下了脚步,陶织沫看到地面上的人影,她身后的宫女举起了一只手…… 陶织沫立刻转身,一把抓住了宫女的手,见她手中紧紧抓着一方叠好的手帕,陶织沫来不及思考,重重打出一拳狠狠击在宫女的腹上。 与此同时,原先在她前面的宫女突然紧紧从她身后箍住了她,冲被打得蹲在了地上的宫女叫道:“快呀!” 那小宫女连忙强忍着痛爬起来,欲将手帕捂在陶织沫口鼻上。 陶织沫也顾不得脚上的伤了,在地上狠狠一瞪,双脚用力踢在那刚站起来的宫女腹上,也借势往后一仰,将背后的宫女狠狠压砸下来。 背后的宫女被她这么一猛压,霎时整个胸口都喘不过气来,当即就松了手,陶织沫逮到机会,赶紧跑了起来。 陶织沫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脚力定是跑不过她们的,只能另辟蹊径,见一旁有一丛荆棘密布的枯枝丛,连忙抓起袖子掩住脸低头猛钻了进去! 两个宫女原先还在追着,见她消失在了这片枯枝丛中,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这个地方,她们可不敢进去。可若是不追,只怕回去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还追吗?”被陶织沫踢了几脚的小宫女苦着脸开口。 另一个稍年长的宫女皱皱眉,“我们先在这守着,别让她出来。如果到了晚上她还不出来,我们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真的呀?”小宫女有些欣喜,可又不太想呆在这儿,“我听说,上次有个宫女被人骗去给这里送饭,出来后就疯了……”想到这儿的传说,她就忍不住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先等等吧,难道你想这样回去交差?”宫女白了她一眼。 “不不!”小宫女头顿时摇得像拨浪鼓。 第55节 于是,两个宫女便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片枯枝丛看了一个下午,直到日暮西斜,周围阴风阵阵,小宫女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会不会已经死了呀?” 另一名宫女咬牙,本想说再等等,却忽然听到了诡异空灵的歌声。 “啊!”小宫女叫了起来,“你听到了吗?” 这宫女本来没多害怕,倒让小宫女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也跟着跳了起来。她一跳,小宫女也跟着跳,然后一跺脚就赶紧跑了。 见她一跑,这宫女也急了,回头看了一眼,仿佛看到那枯枝丛后躲着一个黑影,连叫也不敢叫就赶紧拔腿跑了。 很快,周围便恢复了一片寂静。 枯枝丛后,是一片萧条的空地,空地显然很多年都没人打扫过了,布满一层厚厚的腐烂了的落叶。空地的尽头,有一座颓败的青冷宫殿,像是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淋,宫殿已看不出原来的青砖红瓦,尽显老残之态,殿脊上的螭吻像是多年前受过雷击,也缺失不成形。 陶织沫紧紧抱着自己躲在一口残破的大缸内,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如今残阳如血,红霞诡丽,夜幕即将降临。陶织沫知道,再呆下去天就会黑了,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敢爬出去了。 因为缸外,有着一群疯女人。有的赤身*,有的披红带绿,面上涂抹着血红色的胭脂。她们有的对着无弦的琴独奏,有的在转圈起舞,有的在轻声吟唱…… 院中,时不时传来诡异或者疯狂的笑声,幽怨或者凄厉的哭声,还有女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说着说着,她们就能撕扯起来,然后又哭又笑。 更为可怕的是,门楣上,就悬挂着一具腐烂了的女尸,尸体衣衫破烂飘逸,没穿鞋子,一只脚上也没套袜子,隐见肿胀而怪异的三寸金莲。有时风一大,双腿还能轻轻荡漾起来,就好像能看到她生前挣扎蹬腿的画面…… 忽然,不远处有钟声响起,不少人听了,都纷纷起身朝外走去。 只是,却还有几个眼神呆滞的坐在原地,有的抱着脏兮兮的枕头,还有一个正在用掉得只剩下几支齿的梳子给另一个梳灰白色的杂乱的长发。 陶织沫想起来,可是又不敢,只剩下这三个人了么? 陶织沫转了下身子,又从身后的一个洞口往外望去,这一边,只有一个女人赤身*地四肢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死了还是睡着了。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了吧?她只要快一点,爬出缸便往外奔去,说不定能钻出去,只要出了那枯枝丛,就没事了吧? 陶织沫咽了咽干疼的嗓子,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手上的伤口,中午那会儿从荆棘丛中穿过来,身上被划开了许多细密的小口,有些深一点的,都肿了起来。 陶织沫又小心翼翼地在缸中转了回来,想再确认一下那三个女人的位置,只要那三个女人还在原地,她就要立刻起来——准备开跑了! 陶织沫眼睛转到小洞前,却是对上了一双瞪得大大的瞳孔极大的眼睛! “啊!” “啊!” 二人同时尖叫了起来,陶织沫立刻在缸中跳了起来。缸外的女人立刻伸出双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要。”陶织沫使劲挣扎着,无奈疯子力气极大,陶织沫连忙并起三指,准备戳这女子的喉咙!结果……我戳!我戳!我戳不到怎么办!这女的手怎么这么长啊! ☆、第78章 从天而降 就在陶织沫被掐得快翻白眼的时候,这女的忽然叫了起来,松开了手,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一松手,陶织沫立刻倒靠在水缸边,还没喘过气又立刻跳了起来,她的屁股好痛!被水缸锋利的边缘扎到了!陶织沫连忙使劲揉着屁股! 可是紧接着,又有一只手过来狠狠扯住了她的头发,这只手蛮力得很,扯得她的头都歪到了一边。但很快,这只手也松开了她,随后倒地。另一个刚想奔过来的女子立刻顿住了,看到陶织沫就像看到鬼似的往回跑。 陶织沫哭着爬起来,连眼泪也没得得及擦便往外奔去。 却见门口那已经来了三两个疯女人,嬉嬉笑笑的,脏兮兮的手中还捧着几个包子,见了这陌生的陶织沫,都停止了嬉笑。 陶织沫欲哭无泪,只能往另一边门跑去。可是这一边门,上面就挂着一具女尸啊!陶织沫哭丧着脸,头皮发麻地从女尸脚下钻了过去,她只乞求女尸的绳子千万千万不要在这一刻断掉,然后压住她! 陶织沫一钻过去,周围又刮起一阵阴风。紧接着,便有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肩上! 陶织沫一愣,整个人都定住了!她刚刚,前后都没有人吧?唯一的“人”,便是……上面的一具……尸体! 果然,片刻后,女人们都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陶织沫也紧接着连发出三声凄厉的叫声,紧闭着眼睛使劲捶打着身后的人,像疯了一样。 “沫沫。”来人开口,是最熟悉不过的嗓音。 陶织沫猛地睁开了眼,对上了满脸的大胡子!她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紧紧跳起来抱住了他,“阿辞!” 莫忘南身子忽然一震,陶织沫抱得更紧了,哭着哆嗦道:“阿辞,我好怕,我好害怕!”快快!快带她离开这儿!离开这个鬼地方! “有男人啊!有男人啊!”身后有女人的尖叫声爆发了起来,莫忘南回过神来,立刻施起轻功飞了起来,跑得快的女人长长的指甲刚好触到了他长袍的一角。 “啊!飞走了飞走了!”女人们开始疯狂哭泣起来。 “皇上!皇上!快来看看臣妾啊!”女人们一波高过一波的哀嚎声在这空旷的地上越发显得清晰凄凉。 直到出了枯木丛,莫忘南才落了地,陶织沫身子仍是瑟瑟发抖,紧紧地抱住他不肯松手。 “没事了。”他轻轻拥着她,她身子的绝大部分重量都倚在了他身上,显然,她还有些惊魂未定。 “阿辞……”陶织沫喃喃的,她神情呆滞,心跳却是十分迅速,整个人都快窒息了。 “你看清楚,我是谁。”他松开她,轻抬起她的包子脸。 “阿辞。”陶织沫看着他,目光却是没有焦距的,显然是惊吓过度了。 莫忘南在她身上扫视了一眼,她的外衣被刮得有些破烂,露出了里面的中衣,还有手背脖颈这些□□出来的地方,也有许多幼小的伤口,甚至连脸上和耳朵,也有一两道细细的伤口,就像丝丝红线。 他俯下头,伸出舌尖轻掠过她面上的伤口,然后,是耳朵的。陶织沫身子忽然一颤,有些迷失在他温热的呼吸中,却又被他扎人的大胡子唤醒了。 意识到亲吻她的不是南宫辞,她立马一把推开了他,可是脚一用力,却又软了下去,她的脚,好像要断了似的疼痛。 她推不开他,反而是他先放开她,转而将她打横抱起。她的身量实在过于娇小,被他抱在宽阔的怀中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似的。 “莫忘南,你放开我!” “放开你?你还要回去?” “不要!”陶织沫立刻道,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生怕他会将她抱回去一样。 “别害怕,”他轻声道,“我会保护你的。” 陶织沫一怔,这话好熟,她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也有个人这么说过。 一个十岁的小大人,背着手,仍有些稚嫩的声音对年幼的她说:“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谁要你保护了!”小女孩顶嘴道。 “你呀!陶织沫,沫沫!” “不许你叫我沫沫!难听死了!” “沫沫好听,我允许你叫我阿辞。” “我才不要,也难听!” 陶织沫不知怎么地就落了泪,那个曾说过要一直在她身边保护他的少年呢?此时此刻,依偎在莫忘南宽阔的胸膛,有一种莫大的安全感,就如同当年他给她的保护。 陶织沫忍不住伸出手,圈住了莫忘南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想想,她只想这么抱着他。 莫忘南唇翕动,“你在抱我。” 陶织沫没有睁开眼,仍是抱着他,“是。” 莫忘南喉结一动,刚刚她抱他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间的欣喜,可是和她确认后,他又有些不开心起来,她居然敢抱莫忘南! 很快,他便将她抱到了一处有些冷清的宫殿。这个宫殿空无一人,却干净得一尘不染,就像是每天都有人精心照顾一样。 他抱着她掠入了一间女子的闺房,才将她放了下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陶织沫有些小心地打量着这儿,不知道为什么,这儿给她一种很珍贵的感觉。整个屋子的摆设温馨而精致,不难看出屋子的主人也是个心思玲珑的精致人儿。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车熟路地打开衣橱,翻到最底,翻出了一件淡蓝色的留仙裙给她,“换上。”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能弄破了,洗净后还我。” “哦。”陶织沫应了一声,很快便被推入屏风后,他则双手抱臂立在屏风外候着。 陶织沫手中捧着衣裳,又觉得有些奇怪,凭什么他说什么她就照做了?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听莫忘南的话了?虽说如此,她还是将衣裳给换了,只是仍有些害怕,换衣服的时候手脚仍是哆嗦着,可是一想到莫忘南就在屏风的一边,又安心了不少。 换完后,她又觉得有些别扭。这套衣裳,质地应该是相当上乘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套衣裳款式看着有些过时,就好像是……十几年前的,不过因为面料质地极好,这么多年来仍能保持崭新。 等她意识到屏风一旁站着的他的时候,她忽地双手挡在了胸前,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他看到了什么? “你换好后我才进来的。”他无所谓道。 “我换好?你没看见我,怎么知道我换好了?” “听声音。”他朝她走来。 陶织沫一后退,便忍不住跄了一下步子,又立刻被他捞入怀中。他一手抱住她,单膝跪地,抱她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轻轻除了她的鞋子,陶织沫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她自己都有些不忍心看自己的脚了。 莫忘南看得微微蹙眉,低沉道:“这脚不想要了?” “才不是,要的。”陶织沫低低道,“我才不想当瘸子。” 他声音忽然有些冷,“你不喜欢瘸子?” 陶织沫有些莫名其妙地瞪着他,“当然不喜欢了!谁会喜欢一个瘸子?”瞧他这话说得,不对!这句话,她好像在什么时候说过…… 那是,她前世自尽那一天,她说过的——谁会喜欢你这个死瘸子? 陶织沫想到这,心突然猛地一疼,天知道她有多后悔,后悔到她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心一抽一抽地疼,陶织沫顿时又有些烦躁起来。 这个时候,她好想好想见到南宫辞,好想抱抱他,好想和他说一声对不起,好想告诉他: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是个瘸子,从来都没有。你就像一尊天神,是我一个小小庶女所仰望不及的,可是你为何又偏偏宠爱了我呢? 这一会儿,她又想起了她刚刚抱了莫忘南,她刚刚……怎么会突然就抱了莫忘南呢?她……移情别恋了?她居然抱了南宫辞以外的男子!一时之间,她对南宫辞的愧疚更甚了。 “走吧,我带你回府去。”他声音漠然,却是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 “不是,”陶织沫突然回过神来,“暮雨呢?” “她没事。” “没事?你见到她了?” “嗯。” “那就好。”陶织沫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敢不敢来了?” “什么?”陶织沫一懵,又突然明白了他的话,垂首道,“我下次小心点。” 她的模样颇委屈,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莫忘南心中像是被什么轻轻触碰了一下,这一张微鼓的脸,他好想吻下去。他好想有那么一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吻她,她也会温柔地回应他,而她的心中,也只有他一个人。 “若……”他低沉开口,“我帮你救出即墨难,你嫁我为妻可好?”她也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陶织沫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这好像是他,第二次……说要娶她为妻了吧?可是这一次的她,竟然没有了立刻就想拒绝他的反应。是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他的这一双眸子,不能更认真了。他的这一双眼,这一刻看着真的很熟悉。如果……如果把他浓厚的剑眉挡掉,这一双凤目,似曾相识。 “莫忘南,你眼角的痣好像不见了?”陶织沫忽然开口,“我记得你以前,在这里有一颗小小的泪痣。”陶织沫说着,手抚上他的眉目。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他睁眼说瞎话。 第56节 “真的有。”陶织沫又凑近了些,是不是因为入夜的缘故,所以才会有些看不清呢。 他微微转过了脸,一下子,二人的唇便轻轻触碰到了。这极轻的一吻,却给二人带来了一种极大的震撼。这感觉却极为奇妙,就像是一种,灵魂与灵魂之间的温柔碰撞。更像是——南宫辞第一次吻她的感觉! ☆、第79章 似梦非梦 陶织沫心跳忽然快了一个节拍,她的头连忙往后仰,伸出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嘴。这个莫忘南,他是故意的!可是,她却脸涨得通红,也说不清是羞还是怒,又低头揉了揉下巴,他的胡子,扎得她有点痒。 “原来你以前,这么在意我?”他调笑道,他爱看她脸红的模样。这模样,似乎更诱惑他了,他忍不住喉结一动。 “我、”陶织沫扭过头,“我才不喜欢大胡子!”奇怪,她这是怎么了? “你对我心动了。”他一语道穿。 “我没有!”她立刻顶嘴,又突然吸了吸鼻子,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才不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是,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人?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浮起,却再也挥之不去了。 “如何?我帮你救出即墨难,你答应我。”他温柔而坚毅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像是誓言一般,“只要等我五年,五年后我就可以退隐江湖。” 陶织沫咬了咬唇,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决定对他坦白,同时也转移话题,“其实,对不起,我之前对你有所欺瞒。天牢里的那个,不是阿难。” 他眸色一敛,温柔的神色消失不见。 陶织沫忙解释道:“当时我发现了他不是阿难,可是……我怕……我只是觉得,告诉你也只会给你添麻烦,还不如……”陶织沫说得断断续续的。 “你怕我告诉南宫辞。”他打断了她的话。 “我、我……”陶织沫又有些哑言,确实,她也有这个担忧,“我……对不起。”或许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很信任他。那现在呢?她信任他了吗?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了吗?她不知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他沉声问。 “阿难的左手虎口处有一颗痣,天牢那个人没有。”陶织沫肯定道。 “你连他身上有几颗痣都知道。”莫忘南有些咬牙,心中忽然生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陶织沫听得他音色微有不对,却也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 “他、他就手上有一颗痣啊,很好看,我就注意到了。”她嘟喃道,“你不之前也有一颗泪痣……”这个人,真是奇怪,怎么好像在吃醋一样?这是哪来的醋可吃?而且,她跟他都没有那种关系……南宫辞还没吃醋,也轮不到他来吃好吧。 接下来,莫忘南一语不发,陶织沫似乎也感受到了他这股莫名的“滔天怒火”,一个字也不敢说,只是乖乖地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胸前。 这个人喜怒无常,有时小气得不能再小气,有时又大方得义薄云天。而此时的他,恩,她还是别激怒他,免得他把自己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皇宫里,她的脚,可真的不能再走多一步路了。 很快,莫忘南就将她抱到了一处亭子,这处亭子旁已经有一座低矮的小轿在此等候了,抬轿的是两个沉默不语的侍卫,身形十分矫健。 见了莫忘南,二人抱拳行了一礼,其中一人掀起了轿帘,莫忘南将她抱入轿中,陶织沫忙问:“暮雨呢?” “我已经差人将她送回去了。”他放下她,收回手的时候顺势在她脸上轻捏了一下,又迅速收回身子,将轿帘放下。 捏了她这一下,他的心情才稍微愉悦了那么一点点。 他手轻轻一扬,两个侍卫立刻就起了轿,飞快而平稳地在夜色中飞奔了起来,二人在小道上健步如飞,落地竟无一丝声响。 没过多久,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忽闻轿外有人沉声质问,“何人敢在宫中行轿?” 陶织沫心一惊,抿嘴不敢开口,勿听轿前的侍卫道:“请统领过目。” 一会儿后,听得那人道:“原是雍王爷,末将叨扰了。” 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便连出宫门的时候也是十分顺利,直到到了相府后门,轿子才停了下来。 侍卫一掀起轿帘,采薇便迎了上来,“小姐你没事吧?”她声音有些焦虑,显然是等得有些急了。 “我没事,你姐姐回来了吗?”她在采薇的搀扶下出了轿子,门口,已经有轮椅在候着她了。 “回来了,不过……” “不过怎么了?”陶织沫忙问,采薇声音有些不对劲。 “受了点伤。小姐不用担心,洛姑娘说并无大碍。” “怎么会受伤了?”陶织沫大吃一惊,才刚坐下又从轮椅上撑了起来。 “小姐,这里不便多说,你先随我进去。” “好好。”陶织沫连忙应道,这会儿又突然想起要与送她回来的两个侍卫道谢或者给点赏银,可是一回头却发现身后已经空空如也。 碧玉宫。 “混帐东西!那么大个人还能不见了!”容太妃怒道。 “太妃娘娘息怒。”刘嬷嬷忙安抚道。 “这叫本宫如何能不气!”容太妃第一次气得直喘气,“派了那么多人入冷宫,都没有找到陶织沫,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连小合也是!” 刘嬷嬷神色有些凝重,“小合身为暗卫,不会凭空消失,至今未归,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太妃娘娘,”门外有宫女禀报,“丁香回来了。” “宣她进来。”刘嬷嬷到。 丁香进来后,立刻施了一礼,“太妃娘娘吉祥。” “如何?”容太妃问。 “据相府中的人说,那个丫环未时就回到府中了。” “那陶织沫呢?” “奴婢回来时,还未听到她归来的消息。” “她们府中的人也不着急?” 丁香摇了摇头,“陶夫人倒是笑问着,是不是太妃娘娘喜欢那丫头,将她留了下来,说是晚点回也没关系。” 容太妃冷笑,“看来这陶织沫在她们府中也是不招人待见的。只是,若今夜过后还没有消息,只怕就会来找本宫要人了!” “怎么会呢,”刘嬷嬷道,“太妃娘娘您都差人护送她出了殿了,至于那丫头调皮乱跑,就不关娘娘的事了。” 容太妃面色冷酷,“找人盯着相府那边。” “娘娘请放心。” 容太妃面色又柔和了下来,“柔儿睡了吗?” “嗯,公主刚刚服了药,已经睡着了。”刘嬷嬷话刚落音,门外便有宫女匆匆进来禀报,“太妃娘娘,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凤辇朝碧玉宫这儿来了。” 容太妃一听,面色有些沉重起来,又打起了精神来,还得好好应付这两位呢。 右相府,潇潇院。 陶织沫红肿着眼躺在象牙床上,刚刚她去看暮雨了,暮雨伤得不轻,整张小脸都白了,只怕这几日都起不了身。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包得像个大馒头似的脚腕,心中未免哀戚,这次入宫一无所获,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受伤就算了,还连累了身边的人。太上皇和贞太妃这些与即墨难家案子有关的人,一个个都离她太远了。 如今夜深人静时分,她觉得心有些空起来。她今日入宫,好像还丢了一点什么,像是心,空了那么一小块。 莫忘南与南宫辞。莫忘南,他人一点都不坏的,而且,好像还对她很好呢。可是阿辞呢,今日在宫中见了他一面,在马上的他,面色神情皆是好冷酷。要是,阿辞也能像莫忘南这般待她就好了。 没一会儿,陶织沫便沉沉睡去,只是,显然白日在宫中受了惊吓,一个晚上梦魇不断。 她总是梦到冷宫中的那些女人,扯她的长发和衣裳,抓她的脸,掐她的脖子……可是她只要一哆嗦,就感觉到有人从她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一个极其温暖而包容的怀抱,紧紧包裹着她,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安全感。这个人,像是莫忘南,又像是南宫辞。 “阿辞……”她喃喃开口,在梦中,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沉香气,又像是薄荷香。 突然,她察觉到,真的有人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陶织沫想睁开眼,又觉得眼皮十分沉重。她突兀地挣扎了一下,却被钢铁般的臂弯紧紧箍在了怀中。她不动了,只因这怀抱,给她极熟悉的感觉。 “谁!”她轻呼了一声,终于勉强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可是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就像是还在梦中。 “嘘……”那人轻轻在她耳旁吹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让陶织沫耳朵有些发痒,她睁大眼睛想看清这个人,可是他漆黑的发已经和这夜色融为一体,什么都辩不清了。他温热的吻,轻轻落在了她耳廓上,面颊上,再渐移到她的唇边,最后,封住了她的唇。 他的手,轻轻在她脖后揉了揉,陶织沫觉得愈加困乏起来,眼皮也忍不住渐渐合拢,昏睡前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人是莫忘南,没有了大胡子的莫忘南。 第二日陶织沫醒来,又突然想到昨夜之事,不过,怎么可能?大半夜有个男的爬上她的床吻她,她还没有尖叫?任由他亲吻?嗯,肯定是她做梦了。不过,她这样算是在做春梦么? 一会儿后,蝴蝶进来了,陶织沫忍不住问道:“蝴蝶,昨夜你是不是将房里的灯烛都灭了?” “没有啊。”蝴蝶摇头道,“平素里如何昨夜也是。” ☆、第80章 我不还了 “哦。”陶织沫有些恍惚,她不喜欢半夜醒来时黑漆漆的一片,平时暮雨都会帮她在屏风外点几处适当的烛火,那烛火透过纱帐后,总会有些朦胧的光线的。可是昨夜醒来,一片漆黑,嗯,陶织沫这会儿已经确定自己昨夜不过是做梦罢了。不过梦中那个人,好像不是阿辞?是莫忘南?呸呸呸!她怎么会梦到莫忘南吻她!而且她好像还……有点享受? 她忍不住回想起昨夜那个吻…… 哦,不对,莫忘南是有大胡子的,昨夜没有。她居然梦到跟刮掉大胡子的莫忘南亲吻了!陶织沫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心中又觉得对不起了南宫辞几分。 接下来这几日,她只能在轮椅中过了。 昨晚她回来后,把洛遥思气了个半死,好端端的一只脚,明明过几日就好了,谁知道出去一躺回来就肿得她都不认识了! 最后,洛遥思一边为她包扎一边怒骂,等包扎完后陶夫人也派了人来,似有些打探的意思,陶织沫这边倒是拉着那个丫环哭诉了好一会儿,说什么容太妃的人将她带到了一个地方,然后就丢下她走了,结果她在宫中绕了许久,还摔到了花丛中,扎得伤痕累累,最后快天黑的时候才遇到了好心的宫女给她指路,她这才得以出宫。 “唉,本来脚就没好,还在宫中走了那么长久的路,也不知以为会否落下病根了。”陶织沫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丫环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最后那丫环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全部回禀给了陶夫人,当天晚上陶夫人就派人送了一堆治疗跌打的药油过来。 陶织沫这边看了一个上午的书,看得直打磕睡,又忍不住捣弄起她的花茶来了。先前她的梅花茶已经制好了,一直都还没分装起来。这个梅花茶她是不准备分给府中的姨娘了,当然,四哥那边肯定是要给的,至于大哥嘛,想来以他的性子也是不会喝这么淡雅的花茶的。 陶织沫给莫忘南准备了一份,虽然莫忘南是个大胡子,但也感觉他偶尔会附庸下风雅。还有,几秋也给他一份吧,谁让他生得那么美呢。 陶织沫分配好后,将莫忘南那份给了蝴蝶,交待道:“蝴蝶,你有空帮我带给你们二当家吧,等那衣裳干了一起给他送过去就行。” 昨晚那套衣裳,她早上已经亲自手洗了,这会儿正晾在后院里呢。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莫忘南好像有点宝贝这件衣裳,等明日干了,她会亲手叠好包好。 陶织沫分装好另一份,递给了怜瞳,“这份是给几秋的,你有机会帮我带给他。” “嗯,好的,怜瞳帮公子谢过织姐姐。”怜瞳乖巧应道。 “还有,这一罐你帮我带给四哥吧。”陶织沫又给了她稍大的一罐,“你记得听雨轩的路吧?” “织姐姐放心,怜瞳记得的。”怜瞳笑着眨了眨眼。 “嗯,那你帮织姐姐送一下吧,谢谢你啦。”陶织沫笑眯眯的。 “好的!”怜瞳冲她灿烂一笑,接过罐子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很快,怜瞳便来了听雨轩门口,在小厮的带领下入了后院。 陶凌雨,仍是在那株梅花树下静坐着。 第57节 怜瞳规规矩矩地朝他走去,“四公子,织姐姐让我给您送梅花茶来了。”她一开口,声音脆脆的,带着一股孩童的稚嫩。 陶凌雨抬眸看她,一看便对上了她的眼。这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明明满是天真,却又像是带着,一种疲惫与疼痛。 他微怔了一会儿,而后浅笑道:“嗯,辛苦你了。”他伸出手,接过花茶罐。 怜瞳的眼,落在他瘦长的手指上。他的手指,若是再丰腴一些,当是很漂亮的吧,就像他这一双眼睛一样。 陶凌雨又看了她一眼,亲切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个乖巧的女娃娃,生得分外讨喜。 “我叫怜瞳。” “怜瞳……”他轻喃道,“很好听的名字……”最后冲她浅浅一笑,“人如其名。” 怜瞳眨了眨眼,歪头道:“公子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一怔,倒是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的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唇弯起好看的弧度,“凌雨。” “凌……雨?”怜瞳咬了咬手指,“冰凌花的凌?” 陶凌雨微笑,“嗯。”“冰凌花”的“凌”么?他知道,他大哥二哥一般都会说,“壮志凌云”的“凌”。 “那公子也是人如其名。”怜瞳笑道,“爷爷说过,金黄色的花朵顶冰而出,只开放在冬末春初冰雪尚未消融的极为寒冷时节。” 陶凌雨看了她一眼,却是微笑不语,目光又落回棋盘上。 “四公子若没有事,怜瞳就先回去啦。” “嗯,谢谢你。”他音色柔和,目光仍是落于棋盘上。 怜瞳福了福身子,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身子猛然一颤,微微回首。 “怎么了?”陶凌雨抬头,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怜瞳迅速将目光从不远处亭角的一朵红花收回,有些羞涩道:“刚刚脚好像不小心扭了一下,”说着脚尖点地,转了转脚腕,“但好像现在又没事了。”说着朝他吐了吐舌头。 他微微一笑,“小心些。” “嗯,怜瞳回去啦。”怜瞳说完,转身便走。 待她一走,亭子里忽然落下一个红衣女子,女子年约三十来岁,却是十分美艳。 她缓缓朝陶凌雨走来,走到他身后,柔柔唤了一声,“雨儿。” 陶凌雨没有回头。 怜瞳回到潇潇院后,小跑回屋内,奔向陶织沫怀中,撒娇道:“织姐姐,这几天怜瞳呆得好闷,今天出去逛一逛好不好?顺便把花茶带给公子。” 陶织沫倒有些讶异,难得这小家伙终于要出去了,“当然可以啦,你让采薇姐姐陪你出去。” “不用啦,采薇姐姐要照顾暮雨姐姐,怜瞳找……找夏荷姐姐陪好不好?” “好好,”陶织沫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你去我抽屉里取一两银子,路上有喜欢的自己买就是。” “不用不用,怜瞳自己有银子,公子给了好多呢。”怜瞳说着还拍了拍腰间鼓鼓的小荷包。 “那你可够用?” “够啊!”怜瞳说着将荷包掏了出去,陶织沫一看,居然有……少说也有七八张一百两的银票吧? “织姐姐你够不够用?不够怜瞳这里有。”怜瞳说着抽出了一张银票,陶织沫一看,居然是一千两面额的! “不用,织姐姐有。”陶织沫强装镇静。 等怜瞳一走,陶织沫立刻推着轮椅回到梳妆台前,打开自己的小抽屉,数了数自己的银票,唉呀,数来数去还是只有一张。 蝴蝶进来后,见到陶织沫手上拎着几块碎银子直发呆,便轻声唤了一声,“小姐?” “哦!”陶织沫回过神来,又问道:“我先前不是给了你五十两吗?你可还够用?” 蝴蝶笑道:“自然是够的。” “哦……你不够跟我说,平时该打点的就打点一下,不过,最好还是省一些。” “放心,奴婢有分寸的。” “唔,李嬷嬷那边也不知道够不够。” “放心吧,小姐不必操心这银钱的事,李嬷嬷不够会与奴婢说的。” “你们真的够吗?”陶织沫总觉得,她给她们的银子她们早就花完了,现在花的都是她们自己在倒贴的。毕竟她一个庶女每个月就七八两的月钱,除了平日打点下人外,还有许多额外的开销。 而且,总感觉屋里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换置了不少东西。比如,原先很普通的青花瓷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紫砂的,还多出一套琉璃的。再有每月分到她这儿的这些茶,应当就是普通的菊花或者普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冒出了君山银针!照这个开销,她每个月不至少得花上几百两? “蝴蝶,你还不跟我坦白吗?”陶织沫的眼神,变得有些犀利起来。 “奴婢忽然想起,乌鸡汤快炖好了,奴婢先行告退。”蝴蝶说完,闪身便出去了。 什么鬼?厨房的活什么时候轮到她这个大丫环操心了? 晚上,陶织沫对采薇“逼供”,采薇这才说出是莫忘南给的。 “他每个月都给?”陶织沫双手插腰。 “不是不是。”采薇摇头。 陶织沫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给了你们多少?” 采薇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百两?”陶织沫试问,如果是一百两,她将自己仅剩的一百两还回去就是了。 采薇摇了摇头。 “一千两?”陶织沫有些紧张,“你们花剩多少了?” 采薇还是摇头。 “一万两!”陶织沫叫了起来,如果能站起来,她几乎就要拍案而起了!“你们还花剩多少!” “小姐你别激动,二当家说这一万两先用着,不够再说。” 陶织沫当场就拍桌子了! 于是,一个水晶琉璃杯就“哐当”一声掉了下来,破成粉碎。平日,陶织沫爱用这个杯子来喝花茶,透明晶莹的杯身,映照着红粉或鹅黄的花瓣,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小姐这个水晶杯要二十两呢!你别紧张,应该还有七千多两。” 陶织沫顿时觉得有一口气上不来。 采薇连忙上来掐她人中,陶织沫一把推开她,“和莫忘南说,这钱我不还了!” “小姐你放心,二当家没想过让你还!” ☆、第81章 偶遇书生 “小姐,暮雨醒了。”蝴蝶忽然进来,轻声禀报。 陶织沫一听,也没心思和采薇计较了,连忙转动了轮椅,采薇推着她就往暮雨房间去了。 “暮雨,你可醒了!”陶织沫松了一大口气,“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采薇有些感慨,小姐呀,我家姐姐可不是睡醒,而是苏醒啊! “让小姐担心了。”暮雨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你要是再睡下去,我就怀疑你是昏迷了。”陶织沫嘟囔道。对于暮雨的伤势,她并不知道多少。 “你口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陶织沫关切问道。 暮雨虚弱地点了点头。 那个宫女想来是暗卫级别的,在宫中也经过了特殊训练。刚开始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可是当发现她会武后,那宫女便开始下重手了,出手极其狠绝,使得她无法再忍让了。既然被她识穿了,那只能对她灭口了。只是,二人武艺相当,在杀死那个宫女的同时,她自己也受了重伤。 最后,她不得以只能发出信号,让王爷的人出来处理此事。 陶织沫扶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两口水。 “快点,把这粥喝了。”洛遥思端了一碗熬得粘稠的红糖糯米粥过来。 “来来,给我。”陶织沫端过,舀了一小勺,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才喂到暮雨口中。 “小姐,我来吧。”采薇欲接过碗。 “不用啦,我来就好了。”陶织沫心中有愧,“若不是因为我,你姐姐也不会受伤。”而且,看她这伤,好像比她想像中的要重上许多。陶织沫不知道,莫忘南口中的没事就等于没死,洛遥思口中的无大碍就是死不了。 昨晚她来探望暮雨的时候,洛遥思只说是伤在了胸口,而且已经包扎得十分稳妥,她也就没有察看了。 采薇不禁有些动容,其实小姐对她们是很好的,从来就没有把她们当成丫环,倒像是把她们当成姐妹似的,她是这般毫无保留地信任她们。 反而是她们,包括洛遥思在内,她们所有人从一开始接触她便是有目的的,就算是到了现在,她们也只能把“烟花”当成是一个任务。或许,连怜瞳也是吧。若有一日,她发现了,她身边所有的人靠近她都只是在执行一个任务…… 不,她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她。以前是任务,现在是责任了。 暮雨将整碗粥都喝了下去,而后又沉沉睡去了。 陶织沫仍是有些担忧,守在她床边,时不时帮她捏捏被角,摸摸额头什么的。洛遥思说了,只要这两天不发烧就行。 接下来的日子,陶织沫一直在府中养伤,顺带着照顾暮雨。虽然她也算是个病患,可是却将暮雨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七日后,暮雨也能下床走动一下了,她的脚也好得七八了。 这一日,陶织沫将先前用来做妆粉的米捞了起来,与洛遥思忙活了一日,才将妆粉做好了,又细细地碾压成粉饼。 “来来来,一人一个,这个是暮雨的,这个是采薇的!”陶织沫笑嘻嘻的分着妆粉。 “这两个是我的!”洛遥思一下拿了两个。 陶织沫白了她一眼,笑道:“你拿多了,晚上饿了还能吃呢!”又见一旁的怜瞳眼巴巴望着,便笑着分了她一个,怜瞳眉开眼笑地接了过去。 “怜瞳这么小也要妆容么?”洛遥思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爱美!” “这有什么,我们自己制的,又不是外面买的,就一些粉浆,涂抹在脸上也不怕的。” 几人嬉笑着分了粉饼,又商量了明日早上起来做胭脂。 第二日她们几人活忙了一个早上,胭脂便制好了。 陶织沫捏着殷红的胭脂,笑嘻嘻道,“下次呢,要去摘锦绣院窗台前的那一丛山茶花。” “为什么呀?”洛遥思不解问道。 “那一丛山茶花是恨天高,已经有五百多年了,试一下这五百多年的茶花开出来的花朵,会不会更养颜一些。”陶织沫掩嘴笑道。 “不是吧!”洛遥思惊讶道,“你七妹之前带我去逛过她院子,我当时还没认出来这是恨天高!朱红色的恨天高极为少见,我更不知它竟有这么大的岁数了!估计都能修炼成花妖了!” 第58节 陶织沫失笑,“让你认出来又如何?还能将它移走不成?” “这倒不能。”洛遥思颇有遗憾,又来了精神,“我看你今日这脚差不多好了,不如去外面逛逛如何?我听说今日南门那儿有百花盛宴!” “真的呀!”陶织沫一听来了兴致,她最喜欢花了,不知道有没有新花儿可以制成花茶。只是又想到了暮雨,便微有失落,“暮雨现在还不能出去吧?” “当然不行,今日人多,怕会挤压到。”洛遥思连连摆手。 “没关系,你们去就成,记得给我带几盆花儿回来。”暮雨微笑道,她性子向来是比较沉静的,不像采薇那般爱玩。 “你放心!你喜欢什么花?”洛遥思应了。 “随意,什么花儿都成。” “我来帮姐姐挑就是!”采薇道。 “你也去?”陶织沫看向她,“你去了,谁留下来照顾暮雨?” “蝴蝶会照顾的,我得保护小姐安全!”采薇拍拍胸口。 “你不是我的丫环么?怎地跑这陶六小姐身边去了!”洛遥思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下她的脑袋瓜。 几个少女一下子嬉笑闹个不停,一会儿,又叫了春桃去和陶夫人禀报一声,陶夫人同意后,几人便带着丫环外出了。 南门不算近,加之陶织沫脚未痊愈,便叫了府中的轿子,送到南门后,陶织沫才下了轿。 一下轿,又发现阳光有些烈了,忍不住用手帕挡了一下额头,“早知道戴个帷帽呢。” “我还以为你戴帷帽戴怕了!”洛遥思笑道。这洛遥思,与她相熟后逮着机会就逗她几句。 陶织沫笑着瞪了她一眼。 这会儿街上,已是人来人涌,许多从花坊出来的人都小心地护着自己怀中的娇花嫩草,看来大家都收获不少呢。 “你小心着点,可别让人挤到摔了,你这脚要是再伤到,我可不治了!治好了都是个小瘸子!”洛遥思道。 “知道啦。”陶织沫应道。洛遥思医术了得,她觉得现在自己的脚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说不定还能小跑一下呢。 几人朝着人流涌动的地方走了没一会儿,便看到了一座古朴雄伟的牌坊,此牌坊为冲天柱式,拔地而起,筑得大气巍峨。 陶织沫抬头一看,上面刻着四个雕花大字:南门花坊。牌坊的基座上有四根一人都合抱不过来的粗壮的石柱,石柱上浮雕着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百花,皆是出自名家之手。 几人一入坊门,便看到大道两旁摆满了各种花草摊子,有的专卖各色牡丹,红粉黑白皆有;有的专卖兰花,只是每个品种仅有一盆,极为珍贵;还有的各种花儿都有卖,一下子摊前便鹅黄粉绿,缤纷悦目。 几人都觉得眼睛快看不过来了,这么多婀娜多姿的娇花,色彩又新鲜娇嫩,实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陶织沫在一处菊花摊前停了下来,她看上了一株漂亮的橙黄色的菊花,开得十分绚烂。 “小姐好眼光,这是泥金九连环,就剩这一盆了。”摊贩笑嘻嘻招呼道,这一行姑娘,看着像是金主儿呢。 “咦?这也是菊花吗?”洛遥思指着一株黄紫相间的花,只是这花瓣却像豆芽般纤细绵长。 “是,这是仙灵芝。”摊贩笑眯眯的,打量着洛遥思,这也是位富贵小姐呢。 陶织沫蹲下身子,目光又落在了花贩身前的一株菊花上,这株花白色的花瓣围绕着花心层层相绕,有一种雍容雅致之美,她几乎就一眼相中了。 陶织沫正欲开口,头顶上忽然响起一名男子温和客气的询问声,“老板,这一株瑶台玉凤怎么卖?”他手中所指的,正好是陶织沫看中的这一盆。 陶织沫抬头,瞄了他一眼,这公子身穿蓝色襦袍,温和俊秀,而且看起来么,似乎有那么点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此乃菊花中的珍品,现在只卖五两白银。”摊贩面上染了七分笑意,同时也打量着这位公子,看穿着便知非家贫,只是,也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了。 “五两。”果然,这位公子略有迟疑,“五两实是有些小贵。” “公子,千金难买心头好呀!”摊贩面上剩了五分笑意,看这公子面色,便知其为难了。 “不知能否优惠些?” “公子能开到多少价?” 这公子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不知,三两是否能卖?” 花贩一听,顿时便黑了脸,摆摆手,“不卖不卖!” 公子一时间有些垂头丧气,又听得花贩低低骂了句,“这帮儒生,买不起老爱瞎问!” 这公子也是个脸皮薄的,顿时便有些难堪了,轻叹了一声,便欲离去。 可洛遥思听了这花贩的话,却有些愤愤不平,“嚯”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我说老板,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这不狗眼看人低了么。 那公子听得洛遥思这么帮他打抱不平,又转过身来,好言相劝道:“多谢姑娘仗言,只是,如今我确实买不起。” 洛遥思还想说些什么,陶织沫连忙拉住她的袖子了站起来,“算了,我们去别家看看便是。” 只是她一站起来,这公子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似十分难以置信。 陶织沫顿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这个人,她真的认识? “是……是你!”公子顿时欣喜若狂。 “我?你……你认识我?”陶织沫仔细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哦!是你!” “你……你、姑、姑娘你还记得我?”公子一时之间竟欢喜得有些失了分寸。 “我记得!”陶织沫笑道,“财神爷生辰那日,我们一起猜过灯谜的!”说完又觉得不对,那时她戴着面具,他这都能认出来? 她此言一出,公子顿时有些失望,却也更加欣喜,“原来那日的姑娘是你?” ☆、第82章 卖花姑娘 “额?”陶织沫这回有些不明白了。 “你们两个认识?”洛遥思好不容易插了句话,这两个人“是你是你”个没完没了的。 陶织沫有些迷糊,“我……之前好像不认识公子吧?” “你……你……”这公子似乎有些紧张起来,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你是陶府六小姐。” 陶织沫有些小惊讶,点了点头,看来,这人真认识她? “姑娘,你可记得四年前?”这儒生一一道来,“四年前我上京赶考,可是……不甚与家仆走失,后来又被贼人偷了钱袋,那个时候,姑娘你给了我十两银子。”似怕她想不起来,他又有些慌张地补充道,“就在东城门那,那个时候姑娘女扮男装,可是……”他没有说出口,可是却比女装还要俏丽。 “哦!我想起来了!”陶织沫这回真的恍然大悟了,“你是那个呆头呆脑的书生!” “噗!”一旁的洛遥思一听忍不住失笑出声。 书生顿时脸一红,陶织沫一时有些尴尬,忙讪笑道:“对……对不起啊!”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和南宫辞去郊外骑马,出城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落魄的书生,她还记得,她给银子的时候南宫辞一声都没吭。可是后来一路上却是一直闷闷不乐,直到回去的路上,他才憋出一句话,“呆头呆脑的一个书生!你看他做什么!” 她当时一听,笑到肚子都痛了。不知怎么的,她就记住了他这一句话。 “没事,”书生有些羞愧,“当时是比较愚笨。” “现在也不见得多聪明。”洛遥思忍不住笑道。 她此言一出,书生一时间竟羞愧得耳朵都通红了,一会儿又有些难为情道,“刚刚,让几位见笑了。” “没什么呀,”陶织沫微笑,又压低了声音,“这老板也太不会做生意了。花五两银子买几朵花,也太不值了。” 书生解析道:“只因在下至今仍是学子,平日支出全凭家中父亲给予,家父经商不易,不能过于奢侈。” 陶织沫微笑,“若是如此,那买了便是你的不是了。” 有了她的谅解,书生也就自在了许多,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姑娘四年前之恩,在下一直铭记于心,不知能否,请……请姑娘……”许是因为有些紧张,他说话说得结巴。 “你想请她吃饭?”洛遥思直言道。 书生顿了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神色又有些不自然。她与他男女有别,他这番请求,或许是有些冒昧了。 陶织沫与洛遥思几人见了他这羞涩的模样掩嘴直笑。 “这个时辰可吃不下饭了,要不你先随我们一同去逛逛。”洛遥思笑道,这个书生,还真是只呆头鹅。 “这个……”书生又觉得有些不妥。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洛遥思笑问,面上颇有些调戏的神态。 “在下,李积善。”他别过脸去,温和作了一揖。 “李……积善?”陶织沫重复了一下,恍惚觉得在哪听过。积善,积善…… “哦,李公子是也。”洛遥思点点头。 “姑娘有礼了,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洛,洛阳的洛。” “洛姑娘。” 几人打过招呼后,便一前一后赏花去了。 那李积善已是无心赏花,只是痴痴地看着陶织沫的身影,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雍王府。 南宫辞下朝归来,换了常服,来到一座院子。 这座院子,没有名字,是新落成的,一砖一瓦,皆是精致玲珑。若是陶织沫见了,定会讶异,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与她当年在相府中的潇潇院如出一辙,有假山,有湖泊,有荷塘,有水榭楼阁…… 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两座池子。一座暖玉池,引流自飞鸣山上的温泉;一座清池泉,泉水清澈,冬暖夏凉。 “她脚好了吗?”南宫辞除了衣裳,迈开修长的双腿,缓缓步入清池泉中,微凉的泉水沁透了他的皮肤,为他舒缓了一二疲惫。 “洛遥思说,过两日就能小跑了。”清池泉边,一黑衣人恭身而立。 “嗯。”南宫辞闭目养神。 “早上制了七盒胭脂,说是想要锦绣院恨天高的花朵来制。” “去给她摘。” “是。”黑衣人颔首,继续道,“子时的时候与洛遥思、采薇、怜瞳还有三个丫环去了南门花坊的百花盛宴。” “脚好了?”南宫辞闻言,微微皱眉。 “没什么大碍,钱丑安排了轿子,我们也安排了人在周围,不会挤压到她。只是她们刚到没多久,就在一个摊前遇到了一个儒生,这儒生自称四年前他落魄时‘烟花’在南城门给过他十两银子……” “李积善?”南宫辞睁开了一双微利的凤目。 “是,一个举人,宝应县人士,年方十八。” 南宫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来他还是不死心呀。这个李积善,便是三月十五那日,在猜花灯时与她眉来眼去的那个年轻公子,所幸当时陶织沫面上戴着面纱,他并没有将她认出来。只是,世事竟是这么巧,今日二人终又偶遇了。 第59节 前世,他将沫沫纳入府后第二天,正是放榜当日。这李积善中了状元,当天就请了媒人去右相府提亲,当知道陶织沫已于昨日被纳入雍王府当贱妾后,他竟然大病了一场。 而后两年,同朝为官,他皆无声无息。后来,当他听到传闻说陶织沫在王府中过得并不好的时候,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居然敢在下朝后阻拦他,当面质问他。 再后来,他虐妾的传闻愈演愈烈,他竟跪在王府前,摘下官帽求他放过陶织沫,他说,愿意娶他不要的贱妾为妻,带着她远离帝都。 他记得当时,他只淡淡回了一句:谁说我不要她了? 最后,他寻了个借口将这李积善贬谪到边境去做个小官。他给过他机会的,只要他答应娶妻纳妾,不再过问她,他就能继续平步青云。 “要知道,像你这样的文人,朝中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他最后警告道。 “下官不悔,请王爷,好生待她。”他仍是不为所动。 “就算是本王弃如敝履的贱妾,也轮不到你觊觎!”向来冷静的他,当时竟莫名其妙地朝他发了火。 “下官,不曾觊觎,只是王爷,你配不起她。”他说完这句话,便摘下官帽,除了官服。 当天回府后,他将火发到了她身上,他强吻了她,又惹得她哭了,她更恨他了。 南宫辞整个人沉入了水中。他觉得前生今世,他最害怕的就是她的眼泪。 他恨前世,自他家满门抄斩后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就像一场恶梦,永远都醒不来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他输了。站得越高,便越是孤寒。 直到黄昏时,花贩们才陆续收摊,陶织沫几人都买了不少花儿,已让三个丫环先行抱回府上。 见她们快出花坊了,一直跟在身后的李积善也上前来,只是还未开口,身后便有一个家仆装扮的男子急急忙忙追了上来,“少爷!少爷!不好了!” 李积善转过身来,上前道:“常德,何事如此慌张?” 常德气喘吁吁道:“书斋走水了!” 李积善大吃一惊,很快,便转过身与陶织沫等人告辞,“抱歉,在下有要事先行告退。只是……”他又有些犹豫不决,偷偷看了陶织沫一眼,“不知下次能否再见到……陶姑娘。” 陶织沫笑了笑,“有缘自会相见。” 他抿了抿唇,终于鼓起勇气,“陶姑娘,恕在下冒昧,若陶姑娘不介意,五月初五,青梅湖,珍别亭,到时有许多人会在那里看龙舟。若……若姑娘不便,便当在下没说过。”他说完,不等她回答便作了一揖,“在下告辞了!” 他怕她直接回绝,若不回答,那他心中便还有希翼。 可是此时此刻他又心急如焚,那书斋里藏有许多珍本,都是他的心血呀。 “唉,看来我们的晚饭是没有着落咯!”洛遥思看着李积善离去的背影无奈地耸耸肩。 “你还真想在外面吃不成?”陶织沫掩嘴直笑。 “有人请干嘛不吃!” “好啦,再不回去天都要黑了。”陶织沫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踏出了花坊,现在这个时辰,里面的摊贩也散了八、九成了。 “姐姐,买朵花吧。”一旁忽然冒出个怯怯的小女孩,斜斜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陶织沫一看,这小姑娘约莫八、九岁,怀中抱着小半束百合花,已经有些蔫了。小女孩模样生得并不出众,一双眼睛细细的,鼻子也有些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上有些瑟缩的神色让她想起了初遇喜儿的时候。 她冲她温和一笑,“你这花儿怎么卖?” “一朵,只要一文钱。”小女孩声音有些小,“可以给姐姐挑大一些的。”她说着便在仅剩的花儿中挑了起来,真的挑选了一朵最大的递给她。 女孩的衣裳不甚合身,袖子都有些短了,露出了一截细黑的手腕。陶织沫看在眼中,从荷包中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给她,“这一束都给我吧。” 很快,她身后的采薇便上前来抱走了小女孩怀中的花儿。 “谢……谢谢姐姐!谢谢姐姐!姐姐真是个大好人!”小女孩连连道谢,脸上满是欣喜。 陶织沫微笑,“天色不早了,花儿也已经卖完了,那你就早点回家吧。” “是是!谢谢姐姐!”小姑娘眉开眼笑的,一双细细的眼睛都快眯上了。 陶织沫看着她雀跃离去的小小背影,苦涩一笑。 ☆、第83章 路见不平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阿辞曾经说过,待他及冠后,若不是继承父业保家卫国,那便要当朝为相,让百姓安居乐业。 陶织沫不知,他身为少将军,保家卫国是缘于对父亲的崇拜。可是,若他拿起刀剑,他就不能安稳地拥她入怀。他决定弃武从文,入朝为官,怀揣着安定天下的梦想,只是这起因,也不过是因为看见她眼中对乞儿的怜悯。 可是这些他从未说与她听,前生今世,都来不及。 “奇怪,这轿子怎么还没来?”采薇东张西望的,先前让春桃她们几个送花回府的时候已经交待她们了,让府上派轿子来。 “要不先走走吧。”陶织沫提议道。 “不行,你脚都走了一下午了。”洛遥思立刻否决道。 “可是……我脚都不痛,就只是有点酸。” “不……行!”洛遥思按住她的双肩,怒瞪着她,一副没有得商量的余地。要是她脚还不好那个莫忘南会杀人的,一天到晚派人来问几遍,烦死她了。 “来了来了!”采薇叫了起来。 四个身形壮实的轿夫担着轿子气喘吁吁停下,跟在轿子旁一路小跑而来的春桃也是汗流浃背,停下后边擦汗边喘气道:“采薇姐姐,府里的轿夫都没一个在!这几个还是蝴蝶姐姐去外面叫的呢!” 采薇一听,皱了皱眉,平日府里那些奴才都是狗眼看人低!若不是她们银子像流水一样地打点出去,只怕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了。 陶织沫不以为意,拉着洛遥思上了轿。 轿子行到一半时,忽听前方传来嘈杂声,轿子也就此打住了。 “怎么啦?”洛遥思掀开窗帘。 “前面好像有几个打手在追一个姑娘,”采薇放低了声音,“像是青楼里的姑娘。” 洛遥思一听,有点想插手,但又怕自己多管闲事了,忙道:“你看看该不会是逼良为娼吧?” 采薇摇头,“不大可能,想是楼里的姑娘犯了错。哎!”采薇忽然话音一转,立刻就箭步冲了过去。 洛遥思连忙往窗外探头一看,可是视线却被前面看热闹的人群挡住了。 “我出去看看啊!”洛遥思连忙一掀轿帘,跳了下去。 “小心些!”陶织沫因着身份不便下轿,只能掀开一小角车帘瞄瞄,可是也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忙问轿边的春桃,“采薇是怎么了?” 春桃眺望了一下,“好像采薇姐姐去帮前面那位姑娘了。” 陶织沫一听,稍微凝思了一下,便拿起帕子当面纱系上,对春桃吩咐道:“我要下轿。” 很快,车夫便将轿子放了下来,春桃撩起轿帘,陶织沫在她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春桃拨开两边人群后,陶织沫上前几步,便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衣衫凌乱地趴在地上,旁边有一个小女孩紧紧地护住了她。这个小女孩,正是她们不久前遇到的卖花小姑娘。而采薇,正在与几名打手说些什么。 待陶织沫走上前去了,便见那几名打手掂量了下手中的两锭银子,凶巴巴地走了。 采薇将地上的小女孩扶了起来,同时,地上趴着的姑娘也抬起头来,可是触目惊心地,这姑娘脸上有一道极深的疤,伤口都已经有些化脓了。 “这是怎么了?”陶织沫问道。 “小姐,”采薇上前一步,“这个姑娘被人卖进了青楼,他们要她接客,她不肯所以就划花了自己的脸。我……我有些看不进去,所以就帮了她一把。” 洛遥思蹲下去,仔细查看了下她的伤口,有些担忧,“你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只怕以后治好了,都得……” 那个姑娘抬起头来,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神色,冷然道:“又何必治,让它烂掉就是了。”说着,跄着步子爬了起来。 她站起来后,却是来到采薇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那银子,我会还给姑娘的。” 采薇忙将她扶了起来,“这有什么,不过区区一些银子罢了。” 她执意不肯起,“初景一定会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这真的没什么!我们江湖中人,不拘泥于这些报不报答的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采薇使了内力将她扶起,“若……你真想报答的话,那就去治好你的脸。” 这姑娘一听,为难地别过了脸。 洛遥思拉着她,“你放心,你这脸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又朝陶织沫道,“织沫你先回府,我带她去医馆医治。” “那、”采薇看了看,“那我先陪小姐回府。” “行行行!你去吧。”洛遥思说着就拉了初景就走,那个卖花的小姑娘连忙擦干眼泪跟上,连道谢也没来得及说。 陶织沫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转回轿中。 “小姐,你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起轿后,采薇在轿旁轻声问道。 “不会呀,既然我们有了这个能力,那能帮就帮,有时一个举手之劳,可能会改变别人的一生。”陶织沫微笑道。 “嗯!”采薇应了一声,笑意浮上脸。 陶织沫回到府后,春桃便去和陶夫人禀报了,她和采薇先行回了院子。 一入院,便闻到了一股飘香的饭菜味,陶织沫的肚子一下子便咕噜叫了起来,连忙快着步子入屋,映入眼帘的是一桌冒着热气的饭菜,陶织沫连忙净手准备用膳。 “咦?怜瞳还没有回来吗?”陶织沫接过蝴蝶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还没有呢。”蝴蝶话一落音,便听见怜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好香啊!”很快,怜瞳便跳了进来,已经馋得在流口水了。 “你在外面逛了许久,可有买些什么?”陶织沫笑道。 怜瞳边净手边笑道:“买了好多好吃好玩的!等会儿给织姐姐看!你们的我都买了!咦?洛姐姐呢?” “她有事,在外面医治一个病人呢。”二人说着先后坐下,陶织沫往她碗中夹了一块嫩滑的鸡肉。 “哦哦。”怜瞳拿起筷子,夹起碗中的鸡肉便往口中塞,“可饿坏我了。唔,李嬷嬷做的滑鸡太好吃了!”怜瞳吃得一脸满足。 陶织沫见了她这模样,会心一笑,也开始吃食起来。 一旁立着的蝴蝶,目光却落在了怜瞳拿着筷子的手上,她的手在微颤着,尽管已经尽力克制了。她的额上,也冒出了微汗。 怜瞳,真的在练这种功吗? 晚上,陶织沫正鼓捣着她今日从花坊里买回来的三四盆花儿。这几盆花儿,也花了她十两银子呢,若不是囊中羞涩,估计她能买个十几盆回来。 趁着春日花开,她可以多研制一些花茶。陶织沫明白自己不能再这般坐吃山空下去了,她计划着在帝都开间花茶铺,兴许还能挣点小钱呢。 “累死我了!”门外忽然传来洛遥思的声音。 “回来啦!”陶织沫小心地修剪着枝叶,也没有看她。 “嗯。”洛遥思入屋后坐下喝了一大口茶。 “那位姑娘的脸如何了?”陶织沫转过脸来看她,见她面色也有一二疲惫。 “还成吧!估计还是得留疤。”洛遥思瘪了瘪嘴。 “你尽力而为吧,若是需要什么药材我这里有的,你拿去用便是。”陶织沫将目光收回,又专心弄起她的花儿来。 第60节 “行!”洛遥思咧开嘴笑道。 接下来几日,陶织沫皆是钻心炮制着她的花茶,而洛遥思则每天下午都往府外跑,跑了几天之后就连连喊累。 这日回来后,她拉着陶织沫商量道:“我看初景俩姐妹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破落了,而且她们两个小姑娘住在那也不□□全。你院中人现在也不多,要不把她们带进来,你看下如何?当然,我只是稍微提一下,若觉得不方便也没关系。” 陶织沫犹疑了下,问道:“那姐妹俩人如何?” 洛遥思想了想,“初景是个能干的,就是不太爱说话,夏花嘛,平日里也勤快,就是胆子有点小。我看收了她们俩来你院中帮忙,倒是不错。以她们姐妹俩知恩图报的心性,也不怕被别人收买了。” 陶织沫思忖了一下,觉得没多大问题,便道:“你让蝴蝶安排就是。”蝴蝶办事,她放心。 “织沫你人真的是太好了!”洛遥思自是欢喜,一把将她搂抱住。 忽然,洛遥思觉察到了蝴蝶扫射过来的阴冷的目光,连忙松开了她。这个蝴蝶,自从那次之后,只要她和陶织沫二人单独相处,她就会紧紧地盯着,任由她私下怎么解释都没用。 第二天,初景和夏花姐妹俩就搬了进来,做了三等丫环,平日里在后院中打打杂。陶织沫也只与她们打过几次照面。这姐妹俩真如洛遥思所说的,姐姐不爱说话,妹妹胆子小。 如此又过了一小段时日,这日,陶织沫正喂莫其妙吃莴苣,心中暗忖着,这莫忘南,好像有许久未曾露面了。 这时,洛遥思正好走了进来,一见到莫其妙就赶紧掩住了眼,她就是看不得这些毛茸茸的东西,太恶心人了! 陶织沫见了她这模样便笑,怀抱起莫其妙就跑去逗洛遥思。这阵子,莫其妙可是长大了不少呢,抱起来都有些沉甸甸的。 “哎呀,你别这样啊!”洛遥思连忙躲闪着跑出了院子,“我来就想问问,过几日就是端阳了,你去还是不去?” “去什么?”陶织沫停了下来,不解问道。 ☆、第84章 偶遇圣上 “那个李积善不是约你了?青梅湖,珍别亭。” 经洛遥思这么一提醒,陶织沫想了起来,又无奈一笑,“我自然是不能去的了。” “那、你就这么让人家等着吗?” “我身为相府六小姐,怎么可以私会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府中的人儿盯得多紧。” “说的也是。” “而且,我也没有答应他。”陶织沫回忆了下当时的情景,他说得匆忙,其实也不算是相邀吧,“他在珍别亭看一会儿龙舟,应该就会走了。” “其实吧,我们也去看龙舟,然后去珍别亭,和他说一声,这样不好吗?当天也不是什么普通日子,哪里会有什么私会了?” 陶织沫见洛遥思这模样,眼珠子转了几转,笑道:“我怎么觉得,倒像是你看上了他?” “去去去!”洛遥思一脸嫌弃,“我不过是觉得他像个呆子罢了,书生向来愚笨,我可不想他像那个抱柱的尾生一样,被那洪湖水给淹了!” 洛遥思这话引得陶织沫“扑哧”一笑,“罢了罢了,你那日若是有空,你便去珍别亭看看龙舟,顺便帮我回绝了他。” “回绝了他?你倒知道人家对你有意?” “无论有意无意,皆回绝了便是。” “我懒得去与你做这个坏人。” “我的好遥思,你就去嘛!”陶织沫说着抱了莫奇妙依近了她,吓得洛遥思连连弹跳。 “你再这样!我哪天趁你不注意就把它拎出去丢了!” “你敢!”陶织沫瞪了她一眼道,“就不怕莫忘南把你给丢了!” 洛遥思冲她做了个鬼脸,就连忙跑开了。 话说,这莫忘南是跑哪去了?有段时日没见着他了。她这是,想他了?陶织沫一怔,连忙否定心中的想法!才不会呢,她才不会想他。 正想着,莫其妙在她怀中挣扎了几下,一下子跳到地上,跑到院子角落里扒了个地洞钻进去了。也是,夏日燥热得很,陶织沫抱着莫其妙就像抱着个热炉子似的,也难怪莫其妙会嫌弃她,钻地洞里凉快去。 午后时分,天气炎热得利害,陶织沫在屋内也觉得闷热得很。 这院落的设计,始终不如她原先的潇潇院通透,夏日也没什么凉快的风。 “去,去地室拿点冰块来。”春桃对身边的丫环道,她正对着冰块用大蒲扇给陶织沫扇凉,自己也热出了一身汗,所幸离冰块近,能享受冰块带来的丝丝凉意。 “小姐,喝碗酸梅汁去去暑吧。”蝴蝶这边端了两碗酸梅汁进来。 陶织沫热得周身粘腻,只觉得心情也跟着烦躁了起来,接过后三两口便灌下了大半碗。 洛遥思也喝了小半碗下去,觉得沁凉了许多,提议道:“我看你这屋里夏日真是呆不得了,我们谷里可从来没这么热过。不如去外面走走,说不定还凉快些。” 陶织沫将剩余的半碗喝了,稍微舒爽了些,“好,我们出去走走。” 陶织沫说着从盆里抓了几颗冰块包在丝帕中放在手心把玩着,便与洛遥思二人坐轿子出了府。 大街上似乎更为闷热,一些壮汉甚至汗流浃背地光着膀子,唉,这些男人个个满身肥膘,就像五花肉似的,远远看着似都能闻到一股汗臭味。她不由得想起了莫忘南,莫忘南的身材……啧啧啧,线条流畅,结实匀称!再来看看这班……不行,她的眼睛要瞎了,陶织沫赶紧放下窗帘来。 岂料她刚一放下,采薇立马就掀开了窗帘,“小姐小姐,前面好像是王爷的人。” 陶织沫一听,连忙向窗外探头一看,果然看到南宫辞的身影。他和那个路大人一起进了天下第一楼,走在他前面的那个人是……看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不对!能走在南宫辞前面的——那肯定是皇上! 陶织沫差点就叫了起来,连忙收回脑袋,掀开了轿帘,“停停停!我们也去天下第一楼!” “你可舍得了!”洛遥思叫道,“我就听说这天下第一楼里面冬暖夏凉,叫你去了几次你都舍不得,这回见了王爷就扑了过去……” 洛遥思话没说完,陶织沫已经下了轿,急急地往天下第一楼追去。 一进门,便有小二迎上来招呼了,陶织沫一把推开他,见得路大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 陶织沫忙对紧跟上来的采薇交待道:“你们别跟上来,在楼下等我!” “可是小姐……” “没有可是!”陶织沫一甩手,抓起裙子就准备上楼梯,冷不妨眼前冒出一个小二,小二谄媚笑道:“这位姑娘,这楼上……” 陶织沫了然,立刻就从荷包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小二怀中,“我要去三楼。” 可是小二仍是拦住她,“客官不巧,三楼有贵客包了。” “我熟人!”陶织沫也不管他,一把甩开他连忙追上。 天啊,前面那些人她要叫谁好呢?皇上摆明就是微服私访的,她总不能皇上皇上的叫吧,还有南宫辞……她现在可不敢当众叫他的名讳了。 眼见着几人就要上三楼了,上了三楼后,只怕门口就会有侍卫把拦了,陶织沫终于扯开嗓子叫了起来,“路大人!路大人!” 走在前面的歧路身子一震,微微皱了皱眉,他从未听一个人将他喊得这么难听过,像是公鸡嗓。这实在是,有辱他的英名。 果然,陶织沫成功地引起了前面三个人的注意,他们都停了下来,转过身子。 陶织沫喘息着跟上,第一个便和皇上打起了招呼,“你……你还记得我吧?”陶织沫直喘气。 当今圣上年轻,不过二十余岁,模样也生得温雅,只是近年来位于高位,眉宇间有了几分当初没有的凌厉。见了陶织沫,他微微一怔,而后道:“六小姐?” “嗯嗯。”陶织沫连连点头,又跪下低声道,“民女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皇上上前一步,虚扶了她一把。 “皇上,你要不要请我进去?我有话和你说!”陶织沫直截了当。 “这个……”皇上面色有些尴尬,看了一眼身侧的南宫辞,见他神色如常。 陶织沫回过神来,偷偷瞄了一眼南宫辞,见他面色有些冷清,忙冲他讪笑了一下。 “这个,那你便一起吧。”皇上见南宫辞无异议,便开口允了她。 “谢皇上。”陶织沫连忙谢恩,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了几人身后。 趁他们几人走在前面,陶织沫连忙拿出帕子擦了擦额角鼻翼的汗。其实,一入了这天下第一楼,便是十分地凉快了,走廊里也是十分通透,时不时刮过几阵沁爽的凉风。只是陶织沫一路追来,心中又有些紧张,便出了不少汗。 入了屋后,陶织沫觉得又凉快了许多,虽然仍是有些紧张,但一想到有南宫辞在,便觉得不怎么害怕。是啊,有他在,就算她出言不慎得罪了皇上,他也会护着她的。想到这,陶织沫又安心了不少。 “坐吧。”皇上开口道。 “谢皇上,只是……”陶织沫犹疑了一下,便开门见山地对着皇上跪了下去,“织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成全。” 皇上一挑眉,看了一眼南宫辞,笑道:“可是为了你们的亲事?” “啊?”陶织沫大吃一惊,丝毫没有想到皇上竟会开这个玩笑,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哦?那你是为了何事?”皇上身子微微前倾,见了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他生得面善,是以便笑得十分温暖。 见皇上仍是以前的模样,陶织沫心中又舒缓了不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道:“织沫希望皇上能重新彻查即墨家一案。” 听了她这话,皇上的笑便渐渐收了起来,面色有些严谨,看着她,“你这是何意?” “皇上,即墨家断不可能有谋害皇嗣之心,恳请皇上明查!”陶织沫说着磕了个响头。 皇上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却看得她心中胆颤。他淡淡开口,“此事朕已交由宫爱卿处理,你若要为即墨家鸣冤,可以找他。” “宫爱卿?”陶织沫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忽见南宫辞神色一冷,连忙道,“请王爷明查!” 南宫辞冷哼一声,看了立在身侧的歧路一眼。 歧路会意,上前一步,温和道:“这位姑娘,若真要为即墨家申冤,去南门击鼓鸣冤便是。圣上与王爷难得有雅致出宫一躺,切莫扰了他们的兴致。” “不是……”陶织沫还未解释,便见两个侍卫朝她靠扰了过来,而路大人仍是笑盈盈地看着她,只是眸底冷清。 陶织沫看了一眼南宫辞,见他一脸漠然。 “请姑娘自行离开,否则别怪我们失礼了。”侍卫板着脸道。 陶织沫又将希望的目光投向皇上,皇上一脸无奈,耸了耸肩,又看了一眼南宫辞,意思就是: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陶织沫吸了吸鼻子,重新磕了个头,“民女扰了皇上与王爷雅兴,还望二位大人大谅,勿与民女计较。民女告退。”说着便起了身,临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小声道:“皇上,你再想想……啊!” 她话未说完,后背便被身后一剑柄轻推了一下。她后脚刚踏出门槛,房门便立即“呯”的一声合了上去,关得严严实实的。 “哧!”皇上面上又现出了笑意,“没想到这陶织沫还是和以前那样,心直口快的。”只是神色又有些凝重起来,“她如何会为这即墨家鸣冤?” 南宫辞神色有些冷清,“在外数年,结识了即墨难。” “哦。”皇上点点头,虽然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又笑道,“话说,你明年便及冠,你若钟情于她,我下个旨让你纳她为侧妃?” ☆、第85章 愚蠢世子 “不必。”南宫辞冷道。 “唉,又是不必。”皇上一想到这就头疼,“皇祖母不敢催你,可是却隔三差五地来催我。你如今府中连只母马都没有,怎能不让她老人家着急。今日还有大臣上书,意图让楼兰公主与你和亲。” 第61节 “我的婚事由我作主。” “知道,所以我都装作没看见。话说,你要是愿意纳妾,估计朝中那些大臣的女儿个个都扑上来了,可惜陶狐狸就不喜欢送女儿。”他说着身子朝南宫辞的方向倾了倾,“若是那只老狐狸送这六小姐给你,你收不收?” “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南宫辞自顾喝了一口冰镇的桃花酿,眼望向窗外。 “这真是王爷不急皇上急,还不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皇上自觉无趣,这世上能让他吃瘪的,除了南宫辞再无他人。他顺着南宫辞的眼眸望去,便见这陶织沫出了门口,又匆匆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陶织沫连连道歉。 “看着点嘛!”被撞到的莽汉声如雷公,“眼睛长这么大,路都看不清!”他凶神恶煞,唬得陶织沫一呆一愣的,只觉得耳膜都快被震破了。所幸这莽汉只是动口不动手,瞪了她一眼又走了。 “陶姑娘!”身后忽然有男子声音响起,声音掩着惊喜。 陶织沫一回头,见是李积善,面色微有诧异,很快又恢复了淡然,“哦,李公子。” “陶姑娘有礼。”李积善作了一揖,面上有难掩的欣喜,“未曾想,今日这般有缘,又遇到了陶姑娘。” “是啊,挺巧。”陶织沫冲他微微一笑,又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思虑了一下,道,“李公子,很抱歉,明日的青梅湖,恕织沫不能前往。” “这……”果然,这李积善顿时眉眼低垂下来,低低道,“是在下失礼了。只是,明日陶姑娘若是去看龙舟,兴许能遇到在下。” 陶织沫莞尔一笑,“明日,我不打算出门。”顿了顿,又道,“其实,相信李公子也曾有所耳闻,我已有了意中人。” “可……可是少将军?”他小声问道。 陶织沫点点头,“你也知,我与他青梅竹马,织沫此生,只愿嫁他一人。”陶织沫说完,觉得压在自己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其实,要她承认爱他入骨,也不是那么艰难,虽然他今日又有些冷漠起来。 楼上的南宫辞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吃醋了?”皇上调笑道,“他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他淡淡道。 “你不说便算了,别以为只有你听得到,朕的暗卫也能听到。” “她若有闯祸,你还是得帮持一下。”南宫辞突然开口道。 “有你便行了,哪里轮得到朕来帮持。”皇上笑道。再说了,连他都护不住的人,他能护得了多少。 街上的李积善也戚戚叹了一口气,“只是,这少将军自从归来后,却从未……” “这些,就不劳公子费心了,多谢公子好意。” 李积善唇张了几张,终是没有说什么。这时,他身后的随从提醒道:“公子,咱们不是要去接表小姐的吗?再不去,只怕表小姐要等急了。” “这,”李积善这才想了起来,忙道,“你先去接她便是。” “李公子,既然你还有要事在身,那织沫就先行告退了。”陶织沫说着福了下身子,转身离开。此时大街上人来人往,她未戴帷帽,只怕让人见了会落人口实。 “陶姑娘……”李积善欲追上,又有些踌躇。 “公子,我们快去吧,表小姐只身一人,初来帝都,别让她等久了。” 李积善叹了口气,感慨道:“小姑母也是宠坏了爱琴妹妹,竟由得她这般胡来,只身便敢往帝都来。” “唉,来都来了,公子也只能好生照应着了。”常德面上颇为无奈,可是心中却是有些窃喜。她一个乡下丫头,来了这繁华的帝都,公子平日里又忙于学业,只怕以后少不了倚仗他了。 陶织沫这边转身后走了一会儿路,突然停了下来。 不对,她回府干嘛呢? 洛遥思她们……好像还在天下第一楼中!她真是笨!陶织沫一拍脑袋,赶紧转身跑回去。 陶织沫回到天下第一楼后,在一楼转了一圈都不见她们人影儿。她们该不会……上二楼了吧?二楼!她没那么多银子买单好吗? 陶织沫连忙抓住一个小二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长着鹅蛋脸,穿着一件鹅黄色衣裳的姑娘?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绿衣的丫环的!” “哦,是不是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环的?” “是是。”陶织沫连忙点头。 “这几位姑娘不久前上了二楼雅间,我带您去。” “二楼雅间!”陶织沫瞬间觉得她的心在滴血,上楼梯的时候又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你们这二楼雅间,现在是如何收费的呢?” “回姑娘的话,二楼有二两、三两、五两银子的雅间。” “那她们那一间……” “那位姑娘定的是五两银子的雅间。” “嗯。”陶织沫微笑,心却在咆哮!等下五两银子让洛遥思自己出!她全身上下就剩五十几两了好吗? 陶织沫跟着小二上了二楼雅间,岂料一拐角就遇到了某人。 “哟,还真巧。”迎面走来的正是安宁郡主,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长年她几岁的公子,玉冠束发,穿着不凡,五官也算端正,只是神色有些傲然,斜瞄了一眼陶织沫。 陶织沫心中暗道不妙,却是面色如常地福了福身,“织沫见过安宁郡主。” “陶六小姐今日倒是有兴致。”安宁郡主冷瞥她一眼。 陶织沫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了她,接着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我和你说话呢!”安宁郡主一把拉住她的手肘。 “我听到了。”陶织沫挣脱开她的手。 “我和你说话你居然敢不回我?”安宁郡主怒瞪她。 陶织沫看她一眼,淡淡道:“哦。”又从她身边走过。这个刁蛮郡主,她真心不想搭理。 这时,安宁郡主身旁的男子突然冷笑一声,侧出一步挡在了陶织沫身前,不屑道:“陶六小姐好大的面子,见到本世子不用行礼?” 陶织沫抬头瞄他一眼,只看到了他傲然地拿两只鼻孔瞪着自己,忽然又想起几秋曾经骂过丫环的话:你居然拿鼻孔瞪本宫!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他一愣又连忙憋起笑福了福身,“恕织沫眼拙,见过世子。” “你笑什么?”他不悦,双手抱胸。这个小丫头,刚刚笑起来倒是蛮可爱的,和他府中那些娇滴滴的妾侍掩嘴浅笑比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没有啊。”陶织沫摇头,一脸正经。 “女人。”他忽然朝陶织沫靠了过来,陶织沫连忙后退两步,却不想“呯”地一声撞上背了后的画壁。这世子顺势一只手撑在走廊的画壁上,微扬起脸,一只手挑起了陶织沫的下巴。 陶织沫瞪大了眼,又看见了他的鼻孔就近在眼前,连忙双手挡在胸前。陶织沫觉得心中一阵恶心,这个世子的身上有一股……说不清是臭男人还是胭脂水粉的味道,她闻着就觉得难受得很。 可是还未等陶织沫推开他,这世子突然整个人跳了起来,惨叫了一下,紧接着弓着身子双手紧紧捂住了裤档,这个猥琐的动作吓了陶织沫一大跳。 “嗷呜!”他又叫了起来,连忙甩了甩刚刚捏陶织沫下巴的那一只手。他抬手一看,见这只手一下子肿得老高的,更觉得疼了。 他这么个一惊一乍,顿时吓得陶织沫和安宁郡主二人一呆一愣的。 “谁!是谁敢偷袭本世子!”他叫了起来,很快,便有四个护卫快步冲了过来将他围了过来。 “嗷!嗷!嗷!”很快,他便跟着这四个护卫哇哇叫个不停。陶织沫看得呆愣,眼前仿佛群魔乱舞一般。 雅间里,已经有不少奴才都奉主子之命,推开门来看个究竟了。 “啊!”这时,安宁郡主也叫了一声,几乎是同时,她的发髻便散了下来,凌乱不堪。见围观的人不少,她连忙双手捂住脸,拨腿就往外跑。 “混蛋!”世子见她跑了,也跟着跑,走前还不忘撂下狠话,“给老子等着!” 很快,走廊里恢复了宁静,雅间里的奴才们也陆续关上了门,只是今日闹了这么一出,只怕帝都中的王孙公子们又多了些茶余饭后的笑话了。 先前带路的小二也不知什么时候跑掉了,独留一脸懵懂的陶织沫立在廊中。 陶织沫摸了摸头,抬脚便欲前往小二说的天字间走去,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落了下来,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 她一回过头,那人便欺身压了过来,将她的身子抵在画壁上。他一只手手肘撑在她头上,静静看着她。 陶织沫入目的,是满脸的大胡子,同时又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莫忘南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干净而清新。而且,她对他的靠近一点都不反感,也不觉得受到了侵犯,反而是有一点……小紧张。 ☆、第86章 苜蓿吃醋 “你去哪了?”她轻声问,好久没见着他了。 “出了趟镖。”他轻声道。 “哦。”她低低应了声,垂下眼眸。他的呼吸明明是喷洒在她额上的,她却觉得整张脸都热了起来。 “可是想我了?”他低笑问,音色中带了一点淡淡的宠溺。 “我才没有!”陶织沫抬眼瞪他,一下子又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热。真是奇怪,她这半个多月来,好像也就一天想他,想起个那么几次吧,都是不小心想起来的。 “我想你了。”他头轻垂下,陶织沫似怕被他胡子扎到,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然后,便感觉额上落下了一个温热的吻。 她的心跳暂停了那么一瞬间,又突然“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可是一睁开眼,便见莫忘南在她身旁立得笔直,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仿佛刚刚的吻只是她的错觉。 “你、你……”陶织沫一只手探上自己的额头,“你刚刚亲、亲我?” 他斜斜瞄了她一眼,他刚刚亲她了么?好像是?可那是他的身体,未经过他大脑同意时作出的反应,所以,应该也不算他的本意吧? 又见了她现在的模样,小鹿眼瞪得圆圆的,脸蛋也鼓鼓的,耳朵红通通的,怎么看怎么可爱。他忽然有种冲动,想将她拥在怀中,狠狠地吻她,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淡淡说了两个字:“没有。” “没有吗?可是……”陶织沫又瞪着他,他在睁眼说瞎话!“你刚刚、明明就、就……” “找到即墨难了。”他开口,转移话题。 “真的吗!”陶织沫面色讶然,不知是惊是喜。 “嗯,”他眸色有些不悦,“不过他中毒了。” 陶织沫顿时心中一紧,“中毒?他怎么会中毒?” “此事说来话长。” “那、那他现在在哪?”陶织沫连忙揪住了他的袖子,整个人都紧张兮兮的。 莫忘南微眯了眸子,他现在的感觉,特别特别不爽。 “今晚准备一下,我带你去见他。”他撇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枉他一回帝都就赶来看她。 “小姐!”采薇出现在走廊尽头,叫唤了她一声。 “就来!”陶织沫应道,见莫忘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窗口了。此时此刻,她心中满是忧虑。阿难中毒了,也不知中的什么毒?可有得解?这个莫忘南,说话说一半,使得她心慌慌的。 晚上,莫忘南如约前来。 陶织沫这边已换好一身轻便的男装,坐在窗台上像只雏鸟般眼巴巴地候着,见了莫忘南,激动得挥舞着一双小手。 莫忘南落地后一语不发,一手捞起她的细腰便飞身掠起。大约一小柱香后,便带着她入了一座府邸的后院。 院里空无一人,凉风习习,晦暗的长廊里只有几点零星的灯火,欲灭不灭。 莫忘南上前,推开其中一间厢房,陶织沫紧跟在他身后,见桌上的烛火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一下,又明亮了起来。 第62节 陶织沫入屋后,莫忘南便闪身出了房门。陶织沫见他离去,轻叫了一声,可他并未就此停步。陶织沫顿时心中有一二失落,又朝内室探头探脑地望了几望,试探性地唤了几声,“阿难?” 里面的人听了,明显一怔,开口问道:“织沫,是你吗?” 陶织沫一听微微皱眉,怎么这声音听着嗡声嗡气的?好像是……胖了好多!对,声音听起来胖了好多,这是陶织沫的第一反应。话说,她是不是叫错人了? 她听得里面有动作,可是里面的人却迟迟没有走出来。再回首看向门外,见院中空荡荡的,心中抱怨,这莫忘南,怎么走得无声无息的。 陶织沫有些紧张地朝内室走去,可是越过屏风后,却看到了令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床上,坐着一个巨胖无比的肿胀男子!他挣扎着要起来,可是一双肿胀的腿却怎么也撑不起来。 见到陶织沫后,他停止了挣扎,脸也涨得通红,低低唤了声,“织沫。” “你、你……”陶织沫吓得连退两步,可是反应过来后,又上前了几步,也不敢离他离得太近,“你是阿难?” “我……”他想低下头,却奈何下巴肉太多,头也低不下去,“是……” “阿难,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陶织沫上前去,伸出手想碰触他,可又怕碰疼了他。 二人未注意到,就在此时,窗外有一块巨大的阴影缓慢而平稳地移动着,就像一只体型庞大的巨兽在窥视它的猎物一般。 “我、”即墨难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陶织沫一听,怎么和莫忘南的说辞一样? “你、会痛吗?”她眸中满是心疼。 “无碍,就是平日里,诸多不便。” “你……”陶织沫此时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他先前没消息,她担心;如今他人就近在眼前,可见了他这模样,她心中又觉得难受,还不如没有消息的好。 陶织沫又靠近了他一些,低声道,“你放心,你家里的人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下来的。” “难为你了。” “我今日见到皇上了。” 即墨难闻言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你可与他提起?” 陶织沫点头,面色却也为难,“我提是提了,可是我看他不愿意插手此案,此案,只有阿辞才有法子了。” 她这么一说,即墨难顿时有些失落,又问道:“你与他如今,如何了?” 陶织沫微皱黛眉,“我也不知他的心思,他待我总是忽冷忽热。不过,今日我见到皇上时他也在。我是直接向皇上鸣冤的,未曾问询过他的意见。” 陶织沫回府后,便觉得她当时问得不是时候,她应该先问一下南宫辞。只是她先前也遇过他几次,都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今日能见到皇上实属难得,她一时冲动就说出口了。 可是如今她在皇上面前这么一说,皇上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那以后若是南宫辞肯为即墨家翻案,皇上会不会觉得是因了她的关系?如此一想,陶织沫觉得她好像又将事情搞砸了。 见即墨难神色暗淡了下来,陶织沫连忙抓起他胖乎乎的手安慰道:“阿难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们出来的。”虽然她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 即墨难摇头,“我身为即墨家嫡长孙,家中发生如此大事,可我却只能苟且偷生。不仅救不了他们,还落得这副模样。即使是死了,恐也无颜见即墨家祖宗。”即墨难说着,俨然一副生无可恋脸。 “阿难,我今日听莫忘南说你是中毒了?可有解药?若有,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毒的。” “我此次中的不是一般的毒物,而是蛊毒。” “蛊毒?”陶织沫大吃一惊,蛊毒对中原地区来说,是一个陌生而可怕的名词,她并不了解多少,“那要如何才能解?” “蛊毒只有下毒之人才能解。” “那是谁给你下的毒?”陶织沫追问。 “是我!”窗外,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子嗡声嗡气的声音。陶织沫回头一看,便见窗外冒出了一张圆滚滚的肿胀的大脸,几乎看不见脖子。 这胖姑娘神色有些幽怨,“我下的!”她说着摇摇晃晃地往门口的方向走来,硕大的身影映在纸窗上,犹如一只移动的黑熊,甚是吓人。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走到门口的声音。陶织沫起身往门口一看,便见她正艰难地抬起胖腿跨进门槛。 而屏风内,即墨难也十分不易地扶着床站了起来。陶织沫还没见他人从屏风后走出来,便听到了他颇无奈的声音,“如今行动不变,你怎不在屋内好好呆着。”这话,明显是对胖姑娘说的。 胖姑娘颇委屈,“都说了,若你这毒解不了,我对你负责任便是。” 即墨难好不容易侧着身子从屏风内走了出来,听到了她这话语,顿时有些难堪,“你、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你身子我都看过了!我当然要对你负责任!”胖姑娘横眉竖目,话说得像是宣誓一般,说完又瞪了陶织沫一眼。 这一眼,瞪得陶织沫有些莫名其妙,不对,她刚刚说,她看过阿难的身子?很快,陶织沫看向即墨难的眼神便有些意味不明了。 “不是,织沫……”即墨难一下子涨得满脸通红,艰难地摆着胖手,“不是,只是意外……”他一时之间,竟也哑言,不知如何解释是好。 那日虽是意外,却也着实让她看了自己的大半身子。只是自那日之后,二人尴尬了许久,从未提起过此事。今日被她这么大咧咧地提了出来,即墨难顿时觉得甚为难堪,一时间羞愧得无地自容,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语气也颇有埋怨,“你过来做什么!” “我、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胖姑娘听了他这话,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平日里他说话皆是轻声细语的,什么时候这么凶过了?果然!这个包子脸就是他的心上人! “哼!我要和侃侃说,让你继续住柴房去!”胖姑娘心中委屈,说话都带着哭腔了,说完转个身子想往外走,结果却是人卡在门框里了。 ☆、第87章 前世之债 即墨难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只能小心地移了过去,伸出胖乎乎的手在她山般宽厚的肉背上轻推了一下,她这才“呯”的一声弹了出去,向前趔趄了好一小段路,才摇摇晃晃地站稳了。 “阿难,她是谁?”陶织沫轻轻问道。这个姑娘,胖得不正常,想来是和他一样中了毒了。 “她,她是苜蓿。”即墨难颇无奈地晃了晃头。这些日子以来,二人朝夕相处,她虽有些调皮贪玩,但性子也算乖巧,怎地今日说话竟是这般地不得体了。她尚未出阁,这般话语多少都有些影响她的闺誉。 胖姑娘心中怒吼!一口阿难一口织沫!二人叫得那么亲热!刚刚就在窗外看着这二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那个包子脸居然还摸他的手!实在是气死她也! 她心中不过是起了几个念头,眼泪就忍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掉了。她想伸手擦掉,无奈手臂太胖了,根本就碰不到自己的脸。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在外面流浪的时候,都是他拿着包子在喂她的,同样的,也是她拿着一只馒头在喂他。可是现在……很快就会换成这个包子脸来喂他了! 她越想越伤心,最后干脆整个人都“呯”的一声坐到了地上,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惊天憾地,震耳欲聋。 陶织沫与即墨难二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后,还是即墨难先反应过来,却是有些手足无措了,连忙小心地下了几级台阶,来到她身旁,像哄小孩子般柔声问道:“你哭什么?是刚刚磕碰到哪了?”他说着,艰难地俯下身子,伸出圆滚滚的手指轻抹掉她大脸上的眼泪。 “你说,她是你什么人……”她吸了吸鼻子,一双细眉几乎要拧成倒八字了。 即墨难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你……没事吧?”陶织沫来到她面前,小声问道。她怎么觉得,这个胖姑娘与阿难的关系不简单? 胖苜蓿啜泣了一下,却是抬眼对陶织沫道:“他胖成这样,你还要他吗?” “啊?”陶织沫也愣了。 陶织沫与即墨难互望了一眼,陶织沫眼底生出几许笑意,即墨难却是有些尴尬起来。 看着这二人默契的眼神互动,胖苜蓿又落了几滴豆大的眼泪。 “你……别哭了。”即墨难又擦了擦她的脸蛋。 “不要你管!”她胖乎乎的手掌一挥,便将即墨难的手打了下来。 “你……喜欢阿难?”陶织沫俯下身子,盯着她。 她一听,脸立刻涨得通红,“谁喜欢他了!他那么胖!” “哦!”陶织沫恍然大悟,“那就是不喜欢了。”陶织沫说着一只手圈起阿难浑圆得像大腿般的胳膊,撒起娇来。 “织沫……”即墨难颇难为情地想推开她。 “阿难,你以前都叫我沫沫的……”陶织沫冲他眨了眨眼。 即墨难只觉得头都大了,“你们二人别胡闹了。织沫,你随我进来。”又看了一眼还在地上低泣的胖姑娘,无奈道,“苜蓿,你让你的护卫先带你回房,我与织沫有要事相谈。晚些,我再去看你。” 陶织沫看着即墨难,忍不住偷笑起来。可是,当看到立在即墨难身后的人时,整个笑都僵在了脸上,咽了咽口水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他来多久了?陶织沫心中顿时一阵惊恐。 “谁来了?”即墨难一下子有些扭不过头。 陶织沫唇启了几下,才说出口,“雍王。” 即墨难一听,连忙扭转过身子,果然,看到一身玄衣的南宫辞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雍王爷……” “你随我来。”南宫辞开口打断他的话,可是这话,却是冲着陶织沫说的。 陶织沫一怔,连忙跟上,不忘回头嘱咐道:“阿难,你等我回来。” 陶织沫心“扑通扑通”直跳,怎么她顿时有一种被当场抓奸的感觉? 南宫辞这边已经上了走廊,一双长腿也没有放慢速度,陶织沫小跑了一会儿才追上他,“阿辞!” 他忽地停了下来转过身子,陶织沫追得急,一下子就撞上了他结实的胸膛,又反弹了一下,直接一屁股摔到地上。 而他的手只是微动了一下,却没有伸出手抓住她。他刚刚明明可以扶住她,拥她入怀不让她摔倒的,可是他没有。 她刚刚那般亲昵地抱着即墨难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甚至没有因为他现在的模样有一丁点地嫌弃他。 陶织沫一下子摔得歪牙咧嘴的,又连忙爬起来揉了揉屁股。 一会儿,陶织沫突然觉查到周围的气氛有点冷,忙停了这不雅的动作,立正好站在原地看着他。南宫辞的面色,好像有点冷呀。 若她没记错,明日是五月初五,不是七月十五吧,她怎么觉得此时此刻阴风阵阵? 长廊里只有几盏灯,照不太清周围的夜景,只有银色的月光照在他不苟言笑却依旧美得摄人心魂的脸上。 “阿辞……”她软软唤了声。 他不为所动,冷道:“你想救他?” 陶织沫连连点头,“还有、他的家人。最好是……整个府里的。”她声音又低了低,总感觉南宫辞怀着些压抑的怒气。 “你想为即墨家翻案?” 陶织沫又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一般。 “本王可以为他家翻案,可是有一个条件。” “什……什么条件?”陶织沫轻声问。她总觉得,南宫辞提出的条件不会是她想答应的。 “做本王的贱妾。” 果然,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就像被一块大石头砸下来似的,砸得她的心生疼。 “我不要。”她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那你就……” 陶织沫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他心中一颤,没有继续往下说。 “阿辞,我们不要这样了好吗?”她放软了声音,哀求道。 第63节 他推开她,看着她面容哀婉。 “你还在为我当年逐你出府生气吗?你愿意听我解释吗?”她终于鼓起勇气,不管他信还是不信,她都想解释这一回。 “本王问你,你为什么要救他?”他看着她的眼。 “我、因为我在外三年结识了他……他……”陶织沫咬唇,有些说不下去了。她眸中闪过慌乱。若她说谎,他应该会查得到的吧? “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冷然道,音色中带着警告。 此生,她第一次见即墨难应该是在当铺,今生再见,她居然就忍不住冲上去抱了他。而后在抄即墨家时,他的属下也在即墨难书房中搜出了那对他买给她的珍珠耳坠。显然,他也是用心珍藏起来了的。这能不能说明,他们今生初见,是一见钟情了? 她第二次与即墨难相见,是在酒窖里。她说的话他也忘不了,她那般情深意切地问即墨难:你可知我是你什么人? 第三次,那时她在房中沐浴,她居然不顾礼义廉耻,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衣就将他拉入房中! 如此种种,让他如何能忍! “我……”陶织沫经过一番纠结后,终于低声道来,“我知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可是,这是我前世欠他的。”陶织沫说出这话,顿时觉得万分难堪,她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 “呵。”果然,听得南宫辞冷嘲一声。南宫辞冷眼看着她,是想还前世债,再续前世情么? 陶织沫一下子觉得眼睛酸酸的,就知道他不可能会相信。就算是阿难,她也不敢告诉他她是重生的,说出来,谁会相信前生今世? “阿辞,你帮帮我好吗?”陶织沫拉着他的袖子哀求道。这个世上,真的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帮即墨家翻案了。 “本王说了可以帮你。你及笄后七日,要么就入我雍王府,要么就去午门,看即墨家满门抄斩。”他一把甩开她的手。 “南宫辞!”陶织沫叫了起来,瞪着他。她才不怕他!他怎么可以这么过份! 南宫辞微眯了眸子,看着她。 陶织沫在他凌厉的目光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吞了吞口水。好吧,其实现在她还是有点怕的,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阿辞,我错了……”陶织沫低着头,又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袖角。这是她以前冲他撒娇道歉的方式,她这么厚着脸皮做出来,他好歹要吃一下吧? 南宫辞心下一动,又别过了眼去。 “织织!”背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陶织沫回过头来,便见几秋朝她奔了过来。 “织织!”几秋一下子将她拥入怀中,脚下轻移几步,便将她抱离开了南宫辞身边。 陶织沫叫了一声,可是整个人都被他拢入怀中,挣扎不得。 “几秋,你放开我!”陶织沫连忙推开他,被南宫辞这样看着还得了。可几秋却是将她在怀中箍得紧紧的,还挑衅地冲南宫辞勾唇一笑。 ☆、第88章 他不是人 南宫辞敛眉,取下了宫绦上的一颗玉珠,夹在指间朝他射去。 几秋身形一闪,这才松开了陶织沫。 陶织沫第一反应便是朝南宫辞跑了过来,像小媳妇一样乖乖躲在他身后。她觉得已经用行动第一时间表明了:我是南宫辞的人。 “织织,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我吗?”几秋委屈道。 “几秋,我和你说多少遍了!男女授受不亲!”陶织沫神色有些激动。他这样子,南宫辞会生气的。南宫辞这个人就是这样,吃醋了绝对不说,会先在肚子里闷着,然后你一转过身他就在背后阴阴地盯着你,等到了某一天,又会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然后就会开始生闷气了。 “可是现在没有人啊!”几秋睁大眼睛道。 “他不是人啊!”陶织沫用手指着南宫辞。 几秋“扑哧”一声笑出来,“他确实不是人。” 陶织沫一怔,反应过来后,忍住,不能笑。 南宫辞没说话,只是面色冷冷地看着几秋。 几秋被他盯得眉毛直跳,这会儿才提起正事,“你那个犯人是秋后处斩的是吧?先借我用一下,我妹妹中了毒,要让他先试一下解药。” 陶织沫一听紧张了,忙道:“几秋,你说的是阿难?” “阿难?”几秋想了想,苜蓿好像这阵子也一直把这个名字挂在嘴上,“你也认识?” 陶织沫连忙点头,“你要拿他来试解药?你不可以伤害他。他是……他是我朋友。” “你朋友?”几秋摸了摸下巴,“那好吧,那我帮你好好照顾他。” “不能借。”南宫辞开口,语气决绝得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本王今日便要将他带回天牢。” “不行不行!”陶织沫连连摆手,想到上次和莫忘南去过的那个可怕的天牢,她现在腿还打颤呢,“阿难现在胖成这样,那个天牢他也进不去的。” 阿难阿难,一口一口叫得这么亲热,南宫辞袖袍下的手又紧了紧。 “而且,那个天牢那么多层阶梯,要把这么胖的一个人运上去,非常不容易,实在是太浪费……”陶织沫继续说服道。 “你怎么会知道?”南宫辞沉声问。 “知道什么?” “天牢有阶梯。” 陶织沫眨了眨大眼睛,又呆呆地看了他几眼,突然双手合掌贴在脸侧,歪头崇拜道:“阿辞,你长得真好看。” 南宫辞一怔,又微敛了眸子,一会儿背手道:“本王当然知道。” 陶织沫心中怯喜,原来他还是肯吃以前这一套的。孰料这个时候几秋又凑了过来,“织织,我比他还好看的。” “你走开啦。”陶织沫连忙用手将他挥走。 “阿辞……”陶织沫放软了声音,挽住了他的一只手臂。南宫辞虽然微微有些抗拒,却没有拒绝她。 陶织沫暗喜,心中又冒出几许有望与他复合的星火来。 这时,陶织沫身后又有声音传来,“侃侃!” 陶织沫一回头,见那胖姑娘和阿难二人都摇摆着追了上来,见了阿难,她又觉得有些难为情,连忙松开了南宫辞的手,和几秋各自迎了上去。 “侃侃!”胖姑娘见了几秋,急得直跺大象腿,指着他却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下子上气不接下气。 “我觉得挺好的呀。”几秋托了托自己的胸。 “你气死我啦!你、你以后让我怎么见人!”胖苜蓿急得快哭了。她的胸根本就没这么大好吗!若是以后她恢复了原身,那以后阿难见了她,会不会又嫌她胸小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哭呀!”几秋说着,手伸出衣服里揪了两团不明物体出来,直接“嗖”的一声丢进花丛中了。可是,他一下子又变成女儿脸男儿身了,胸前一马平川,一下子令人雌雄莫辨。 “侃侃我恨死你啦!”胖苜蓿哭着转身便走,谁知又撞上了后面紧跟着的即墨难,一下子撞倒了他,二人双双倒地,发出“呯”的一声将近地动山摇的声音。 “阿难,你没事吧!”陶织沫连忙跑过去,可是……根本就没办法将他们两个人扶起来啊!二人就像两只交叠的乌龟般四肢挣扎着,可即墨难既推不开她,胖苜蓿也爬不起来。 陶织沫眼看着阿难被压得面色都青紫了,连忙使劲去推压在他身上的胖姑娘。 “陶织沫。”身后有冷淡的声音传来。 “阿辞,你等等……”陶织沫使出吃奶的劲使劲地推着胖姑娘,想将她推到一边去,可胖姑娘仍是如山一般屹立着,“阿辞,快来……帮忙啊!等下……阿难就……就被压扁了……” 最后,还是几秋叫了不少暗卫来,才将二人分开扶了起来。陶织沫这边已是累出了满身大汗,坐在地上直踹气了。 “阿辞……”陶织沫抬头,却发现原先立在身后的南宫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的身后空荡荡的,如同她此时此刻的心。 陶织沫后知后觉,她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见几秋还在安慰着哭哭啼啼的胖姑娘,陶织沫连忙将即墨难拉到了一旁,趁机与他商讨起他家的案子。说到最后,陶织沫仍是有些担忧,“我会再想办法,只是你身上这蛊毒,如何能解了?” 即墨难沉吟片刻,而后开口,“其实我有一个小叔,他医术极为了得,尤其擅医蛊毒,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十几年前便失踪了,多年来一直杳无音讯,直到三年前。那日,我与伯父在崖底采药时偶遇了他,可他的性子却变得极其古怪,伯父本想将他带回家中,可当天夜里他就跑了,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想来还是活在人世的,只是行踪飘忽不定,更不知从何找寻。而且……”即墨难说着又有些惋惜,“我曾听伯父说过,我这小叔年轻时貌若潘安,性子极为风流,不曾想三年前我见他,却是……邋遢如乞儿,而且神智也有些不清晰。可我探过他的医术,他的医术不曾退却,甚至已在我爷爷之上。”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变得这样?”陶织沫未免扼腕。 “许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也不太清楚。”即墨难垂眸,并未如实相告。其实,当年小叔的事情,想来府中的长辈是知道一二的。那晚,他听得伯父与小叔的争吵,好像是……他父亲与小叔,同争一女。这个女子,他之前一直不知是谁,可是如今心中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不敢说出。 陶织沫又问:“那你当年是在哪遇到你小叔的?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你告诉我,我托人去找,说不定能寻到。”陶织沫心中第一个想起了莫忘南,他行走江湖,打探消息想来是最有门道的了。 “他在我年幼时便已离家,我也记不清他的长相了,而且上次相见,他模样潦倒,实是难以相认。师叔名讳即墨离,当年我与伯父是在……” 即墨难话未说完,身后忽然有身穿盔甲的侍卫涌上前来,以□□隔开了二人。 “阿难!”陶织沫意欲上前,却被两个面色冷酷的侍卫以□□相阻,令她不得上前。 很快,他们便将即墨难押走了,而胖姑娘只是眼睁睁看着,面容有些揪心,唇一张一合,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你……安心。”即墨难艰难地回过头来说了一句。陶织沫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说与她听还是说与胖姑娘听的,可是那胖姑娘却落泪了。 “等等!”陶织沫叫了起来,“你还没告诉我在什么地方!” 陶织沫听得前方的即墨难呼了一声,却听不清。 “什么崖?”陶织沫翘首追问。 即墨难又应了一声,可是声音又淹没在侍卫们走动的盔甲声中。 “断念崖。”几秋凑了过来,“你们说这个地方做什么?” 陶织沫正欲说话,忽然发现身后落下一人,来人二话不说,便将她捞了起来,飞身离去。几秋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苜蓿,终是没有追上。 莫忘南一语不发地带着她回了相府,就如同带她来时的那般安静。 二人落地后,莫忘南转身便走,陶织沫叫住了他,“莫忘南!” 他止住了步,没有回头。 “那个……”陶织沫上前了一步,轻声问道,“阿难要被带回天牢了吗?” 他闻言,转过身子来,点了点头。 想到上次阴森可怕的天牢,陶织沫仍有些害怕,低低哀求道:“你在天牢里有认识人是不是?你能不能托人帮我……照顾一下阿难?” 他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对了,你能不能再帮我查一个人?”陶织沫突然想起来,连忙将要找的即墨离说与他听。 莫忘南听后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尽力。”即墨离,即墨长最心爱的幼子,少年时医术便惊为天人,为人浪荡不羁,却在十几年前突然退隐江湖,再无音讯。如今突然要找他,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第89章 戒不掉你 第64节 陶织沫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她总觉得,今天的莫忘南似乎有些反常。 “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陶织沫试探问道,“是不是发生事了?” 他摇了摇头,忽然伸出了手,在她脸上轻扯了一下。 “喂!”陶织沫立刻小叫了一声,他又飞身离去。出了右相府,他踩在屋脊上的脚微顿了一下,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弹滑,难怪他们都喜欢捏。 这个莫忘南,陶织沫低声咒骂着。 “小姐。”蝴蝶迎了出来,轻唤了她一声。 “嘘。”陶织沫悄声入屋,怕吵醒了隔间的暮雨。陶织沫总觉得暮雨有些浅眠,每次只要一站到暮雨床边,无论她多么小心翼翼的,暮雨的眼睛都会突然睁开,吓了她好几次。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陶织沫就被洛遥思摇醒了,然后就开启了忙碌的一天。 今日是端阳节,丫环婆子们忙着挂菖蒲、蒿草、艾叶,薰苍术、白芷,而陶织沫一个早上下来则吃了几个小粽子和五毒饼,还皱着眉喝了一小杯雄黄酒。到了中午的时候,洗了个凉快的药浴。 洗完药浴后,陶织沫觉得自己的身上都带着一股清新的草药香,闻起来特别清新怡人。 这会儿,她正慵懒地半倚在窗台上,蝴蝶在她身后为她轻柔地梳理着长长的湿发。相府里这会儿倒显得有些安静了,不同于以往午后的宁静,这是一种无人的寂静。 陶夫人带上了陶凌云和陶织锦去湖边看龙舟赛了,还有叶姨娘和大哥,但凡府中有些地位的姨娘们都跟着去了。这么多主子出行,丫环婆子们自然也跟去了不少。 独留下来的这一些,本就是不受宠的,院子也冷清,一下子整个相府便有些空了。 相府中,如今能算得上主子的也只剩她和陶凌雨了。陶凌雨喜静,这些热闹的地方向来是避之不及的。其实就算他愿意去,陶夫人也不肯,只会让他呆在府中好好养病。这陶夫人,就像是生怕别人知道相府中有这么一个病弱的嫡子似的,一直将他藏着掩着。 至于陶织沫这里,陶凌风倒是来唤过两次,都让她谢绝了,她今日不想出去,更不想和她们出去。 “小姐,紫灯要如何处理是好?”蝴蝶在她耳旁轻声提醒。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紫灯原先有些病怏怏的身子已经养得生龙活虎的了,整日嚷着要回小姐身边侍候,她这边也快拦不住了,再拦下去,只怕紫灯要生疑了。 陶织沫想了一会儿,道:“那你安排下,让她近身伺候着吧。” “嗯,蝴蝶这边会多加防范,小姐放心。” “织沫,”门口响起洛遥思的声音,很快她人便风风火火地踏了进来,“你今日真不出去?” “不去,你们去就是。”陶织沫荡着脚丫,享受着院中难得的徐徐微风。 “好吧,既然如此,那便让我代你去会会那只呆头鹅!” “不必了,”陶织沫忙道,“我昨日在第一楼门口碰见了他,已经和他说了,我今日是不出门的。” “不是吧?这话你都忍心说出口?” 陶织沫看着她,面上有笑意,“你这么关心人家做什么?该不会……”她说着,故意拖长了话音。 “切!”洛遥思翻了翻白眼,“那种闷呆子,我三辈子都看不上!你要真不出那我就走啦!去晚了估计都挤不进去了!” “你去嘛。”陶织沫说着将腿收了起来,盘坐在窗台上。还好洗了个药浴,身上还留有些沁爽,不然平日里这个时候就跟在蒸笼里似的,闷热得不得了。 很快,洛遥思就带着夏荷几个丫环出去了,余下的丫环们大多都回了自己院子休息。一下子,陶织沫院中又寂静了下来。 “好无聊啊!”陶织沫轻叹了一声,又安静地数着手指。她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漫长过,要是有阿辞在就好了。 正想着,面前忽然落下一个人影儿。她抬起头来,一见到来人便露出了笑脸。没有阿辞,莫忘南好像也不错。 “你怎么过来了?”她欢喜着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今日不出去?”他声音轻柔,带着丝丝低沉的磁性。 “不想出去,外面太热了。”陶织沫抱怨道。 莫忘南扫视了一下院子,“你这里是有些闷热,换个院子就是了。” 陶织沫瞥他一眼,“你以为说换就换?我也懒得搬来搬去,就凑和着吧。”陶织沫说着招呼他入了屋,“你今日吃粽子了吗?我这里还有,你试试吧。” 莫忘南随她入了屋,陶织沫自顾坐下,手停在桌上的一碟小粽子上空,思索着要给他吃哪个好,“你要吃甜的还是咸的?” “不吃。”莫忘南坐下,他向来讨厌这种粘糯的东西。 “吃一个嘛,今天可是端阳节耶。”陶织沫自作主张给他拆了个小小的咸粽,又递到他跟前。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来。见他咬了一口,陶织沫忙问道:“好吃吗?” 他细嚼了几口,“不好吃。” “不会吧?那你试试甜粽。”陶织沫说着又要拆一个给他。 “不要了。”他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小粽子三两口吃完,又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沾了油脂的指腹。 陶织沫见状,忙在洗手盆那里洗了个帕子拧干递给他,他极其自然地接过来,擦了擦手。 见她今日乖巧,他心情大好,“我带你出去逛一下。” “今日不想出去。”陶织沫嘟嘟嘴,偷瞄了他一下,有些扭捏道,“谢谢你。” 他有些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谢什么?” “你帮了我很多呀。”陶织沫低头,“那日在宫中你救了我,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谢谢你。” “你也谢得太迟了吧?”莫忘南难得见她低眉温驯的模样,心中隐约起了几分笑意,却仍是板着脸。 “好像是有点。”陶织沫又抬起头来,“可是那日你救了我就直接将我塞轿子里了,我根本说不及。昨日也是,你说没两句掉头就走,我也一直寻不到机会和你道谢呀。” “那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想怎么道谢?” “啊?”陶织沫一怔,没想到莫忘南这么直接,冥思苦想了一会儿,道,“满足你一个愿望!只要我力所能及!还有、你提出的要求不能违背我的意愿。”陶织沫说着又补充了句。 他唇角一弯,凑了过来,“那今日陪我玩游一日。我明日要出一趟镖,可能有点久才回来。” “哦,你要去多久呀?” “可能要三个月左右,这趟镖有点麻烦。”莫忘南皱了皱眉,此行事关重要,必要他亲身出马才行。若能召集到那些……那他便有了最坚固的后盾。 陶织沫闻言,顿时觉得心中有些空空的。三个月呢,那可真的是很久了。 “你,记得给我写信。”提起这个,他有些不爽。他离开这大半个月,她居然连一封信都没有。他回来后,还忍不住开口问了蝴蝶,万一是她带话了,可是蝴蝶忘了呢。 只是以蝴蝶那般谨慎的性子,想也没有这个可能。他问的时候,蝴蝶还愣了一下,他当时便觉得有些丢人了,还好那时候并无旁人在场。而且他是以莫忘南的身份问的,丢脸的也非他本尊,如此一想,他才稍稍释怀。 “知道啦。”陶织沫说着入屋将莫其妙抱了出来,“只是我觉得莫奇妙太小了,现在还带不了信吧?” 许久不见,莫奇妙已经长大了不少,此时缩成一团依偎在陶织沫怀中,见了他反而有些怕生了。 “不会,它会闻气味,蝴蝶平日里有□□的。” “它会把信送到你那里去?” “它会送给小淘气。” “这多麻烦呀,直接飞鸽传书不更方便了。”陶织沫嘟喃道,这么热的天气,她可舍不得让莫其妙跑来跑去,万一在地底下刨地刨得中暑晕倒了呢? 莫忘南抿嘴,久久后才憋出一句话,“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你还出不出去了?”莫忘南冷脸了。 “算了!就陪你游玩这么一次!”陶织沫松了口,不再追问他。 莫忘南闻言,这才有些满意,一手握住她的纤腰,便将她带了起来。 “喂!”陶织沫忙小声叫道,“我可以自己从府里出去的!” “丫环太多,不方便。”说话间,二人已经跃上了高墙。 “可是、我还没和蝴蝶说!”陶织沫说话的同时回头一望,便见蝴蝶已经穿了她的衣裳,正在院子里冲她挥手呢。 陶织沫顿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院中立着的那个人儿就是她的肉身,而她只是魂魄升天了。 莫忘南拥着她,低头悄闻了一下,她的身上有着与以往不同的香味,一股浅淡而清新的药草香掩掉了她平日身上那股隐约而淡雅的百花香气。 “莫忘南,我们去哪?”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如今她一点也不排斥自己,甚至有些依赖起自己来了,莫忘南又觉得心中有些不知是何滋味。他明白自己不能这般下去了,可是却难以戒掉。 他心中不止闪过一次这样的念头:或许,他可以以莫忘南的身份,就这样地和她在一起。他可以开口说爱她,然后娶她为妻,最后相携到老。可是,真要让她忘掉他们的过去么?要让她就此忘掉南宫辞吗?他又不甘心。 若他是南宫辞,他是否永远都不能开口说爱她了? 不,他可以,可是对于这个前世那般背叛他的女人,他今世又怎会再托付出自己的真心? 前世她逐他出府时,他也不曾恨过她。他当时确实是愤恨地离开了,可当他回过神来后,却是害怕了。他就这么地离开了,府中那些人又会欺负她了吧?她是不是也是有苦衷的?肯定是有人逼迫她了。 可是,后面传来的那些密报,却逐渐地令他心灰意冷。 ☆、第90章 逐波楼上 ——小姐,你是因为少将军生得好看才喜欢他的吗? ——当然不是啦,他可是少将军。他爹是定国大将军,他娘又是公主。我要是跟了他,以后就没人欺负我了!他就是个傻小子,谁让他喜欢我! 营帐内,他盯着密报上的字,一语不发。 “大人,得把臂上的腐肉挖出来。”军医递了一块卷好的布条过来。 “不必。”他将密报紧攥在手心,伸出受伤的血淋淋的右臂。 细密的汗在他额上汇集,又聚成黄豆般大小划过他坚毅的面庞。 “我不相信。”他开口,唇色苍白如雪。 “什么?”军医这边刚包扎好伤口,听了他这没来由的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退下。”他的身侧,一个瘦长的青衣男子开口。 “是,军师。”军医连忙收了医箱退下。 “我不相信。”他抬头看他,面庞仍有一丝稚气,双唇翕动而隐忍,拖着病体强行下榻,“我要回帝都。” 男子冷眼看他,任由失血过多的他摔到在满是黄沙的地上,“以你如今的身份回到帝都,不过自寻死路。” 他单手强撑起来,“她不是这样的人。” “你若再这般儿女情长,恐难成大事了。”男子声音一冷,“明年她便及笄,若你不能及时回到帝都,你知她的命运。” 他沉默不语。 男子看他一眼,眸色中是隐忍着的恨铁不成钢的心痛,“是与不是,你到时回到相府亲自过问便是。我已得了四皇子的保证,在你回到帝都之前,她在相府绝无性命之忧。可是,你也别辜负了四皇子对你的期望。或是将军之仇,你已不想报了!” 他垂眸,又沉默了久久,直到他人终于坚持不住,昏厥了过去。 后来,他怀抱着越来越微弱的希望,直到两年后,终于回到帝都。可当日的夜探相府,却绝了他最后仅存的希望了。 第65节 ——小姐,七小姐这样做真的太过分了! ——哼,这有什么!阿辞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后就会娶我为妻,到时我们再好好教训她!你放心,到时这班欺负过我们的人,我都会好好收拾他们! ——小姐,只是……少将军回来后真的会娶你为妻吗? ——这是当然啦!这还用问? ——其实,昨天上门来求亲的那位公子也不错…… ——你傻了呀?嫁给他的话还不是得被人欺负? ——对!只有嫁给少将军才不会被人欺负! ——就是! “喂,你发什么呆!”陶织沫抬头,见他神色隐忍,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精壮的腰身。 莫忘南身形不稳,二人几乎掉了下去,惹得陶织沫一声尖叫。他连忙落了地,身形一闪闪入一条小巷内。 忽然,陶织沫盯着他,他冷瞄她一眼,觉得有些不妙。 “你怕痒?”陶织沫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不是。”他冷道。 “真的?” “真的。” 陶织沫嘴角浮起坏笑,岂料手还未有动作,便被他紧紧擒住,双手做投降状地被他按压在了墙上。 他逼近她,认真警告道:“若你敢挠我一下,我便亲你一下。” 陶织沫瞪大眼睛,看着他。 刚刚,她居然下意识地想要去挠他,又或者是,闭上眼睛。等等!她要闭上眼睛干嘛?还有这个、这个莫忘南,干嘛离得那么近! 陶织沫忽然咽了下口水,可是莫忘南却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去背着手迈开长腿,走出小巷了。 陶织沫突然觉得,如果刚刚莫忘南俯下身来吻她,她应该不会拒绝。 “陶织沫,你在想什么呢!”陶织沫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自己眼泪都要出来了,这才连忙跟上他。 可是,她好像记得,南宫辞也有点怕痒?不过她只挠过他一次,便被他躲了开来。阿辞究竟怕不怕痒呢?陶织沫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怕的,可是他一直在装作不怕。他好像……很不想让她知道他怕痒? 陶织沫出了巷口,却发现莫忘南人影儿都不见了,正四处眺望着,他又出现在了她面前,手中拿着一顶帷帽,小心地帮她戴了上去。 二人在路上慢慢走着,现在街上倒无太多行人,主要都是往湖边聚去了,今日青梅湖边有赛龙舟呢。 陶织沫看着两边的铺子,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说真的,她现在身上已经一穷二白了。 “莫忘南?” 他微微侧首,“嗯”了一声。 “我想在这儿卖花茶,赚点小钱,你觉得这可行吗?” “怎么突然想做这个?” “也没有突然啦。”陶织沫有些难为情,“我之前本来还带了不少银子在身上的,只是现在坐吃山空,只出不进。然后,你给蝴蝶她们的那些银子……我告诉你,我可是不还的!”他要是明明白白借给她的,她自然会省着花,可他是背着她给蝴蝶她们的,蝴蝶她们大手大脚地花了,那么多银子,她三辈子都还不清好吗? 他闻言,低头从腰间掏出一面金牌,又从中抠出一块镶嵌着的菱状金牌,递到陶织沫手中,“拿去。” “什么?”陶织沫还来不及拒绝,这面小金牌便塞到她手中了。她低头看了一下,哇噻,金光闪闪,好像是纯金的呢,“拿去当了换银子?” “……”莫忘南冷瞥她一眼,“你缺钱,就拿这个去银庄兑银子。”陶织沫一听,忙将小金牌递回去,“我不要你的银子。” 莫忘南停了下来,双手抱臂看着她,“我借你的。” “可是……” “你怕以后还不起?” “我……” “先拿着应急。”他说着又朝前走去。 待陶织沫跟上他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人山人海的逐波楼前。 逐波楼临青梅湖而建,只要在楼上临窗而立,便能将这盛大的龙舟赛一览无余。只是,如今早已是座无虚席了。陶织沫知道,半月前她二哥陶凌云就定好了二楼雅间,这事她听大哥提起过。 “不是,这个我真不能拿。”陶织沫手中仍拿着他给的小金牌,意欲塞到他手中。其实她平日也不需要太多开销,他既然已经给了蝴蝶她们那么多银子,那也够花了。 陶织沫没想到,她刚触到他的手,这莫忘南便顺势用大掌包住了她的小手,拉着她绕到了逐波楼的后门。 陶织沫一下子挣脱不开,只能紧跟着他。 后门立着一青衣侍从,想来是等候了一段时间的了,见到莫忘南之后立刻恭敬道:“莫爷,雅间已经备好,请随我来。” 很快,莫忘南便带着她上了三楼雅间。入了雅间后,莫忘南才松开她的手。而她的手,已经被他抓得有些湿热了起来。 “莫忘南,你……”陶织沫欲言又止,他这样,未免有些于礼不合吧?虽说她戴着帷帽,可是…… 陶织沫张开手,小小的金牌已经在她手心磕出浅浅的印迹来。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与莫忘南在一起,她总有一种以前与南宫辞出街游玩的感觉。但是,却少了一种光明正大的感觉,也不像是偷偷摸摸或是遮遮掩掩,倒像是一种朦朦胧胧的,似蒙着一层纱,就好像二人间有种道不明的关系似的。 “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你先帮我保管着。”他突然冒出来一句。 “哦。”陶织沫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帮你保管是没问题的啦。” 他没有说话,来到窗口负手而立。陶织沫也靠近了窗边,垂眸一看,便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湖边狭长的独木舟鳞次栉比,不少打赤膊的弄潮儿已是蠢蠢欲动了,围观的百姓们更是不在少数,里三层外三层地几乎围住了半边湖泊。 陶织沫在窗口稍稍一探头,便听得底下人声鼎沸。密密麻麻的人群摩肩接踵的,光是看着都觉得有些粘腻,仿佛闻到了那些莽夫们的汗臭味似的,陶织沫庆幸,还好她没有和洛遥思去凑这个热闹。 “哎,你真的要去三个月呀?”陶织沫轻轻开口。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陶织沫没说话,他开口道:“舍不得我?” 陶织沫微微垂首,“没有,你,小心些。” “放心。”他终于朝她看过来,“你,等我回来。” 陶织沫忽然对上他的眼,顿时一阵慌乱。 “这段时间你别入宫。另外,如果想做点生意的话,我在帝都里有几间铺子,可以转让给你,蝴蝶会给你安排好。” “你也有铺子?” “嗯,偷偷开的,你别声张。” “哦哦,什么铺子?” “你想开什么铺子?” “我?只、只能开花茶铺了吧?” “有。” 陶织沫心下生疑,她怎么感觉这花茶铺是她开口说出来后才有的? “你、你要转让给我吗?不过我现在没什么银子……” “先欠着。我转给你之后,你卖花茶赚到的银子,五五分成。” “哦。”陶织沫应了,但又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未待她细想,楼底下传来几阵激昂的呐喊声,陶织沫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吸引了过去。 ☆、第91章 珍别亭边 龙舟赛即将开始,年轻健壮的划手们手持划桨准备就绪,只等一声令下。 锣鼓声一敲响,所有的龙舟几乎立刻如游鱼般迅速游动了起来,体形壮硕的鼓手们各自敲打着手中的擂鼓,如雷鸣般轰隆作响。与此同时,岸上也传出一阵阵振奋人心的呐喊声。 陶织沫的心情一下子也跟着汹涌澎湃了起来,紧紧盯着稍微领先的一条龙舟。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莫忘南朗声道。 陶织沫回首一看,推门而入的是一个小二,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五六碟精致的糕点。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娘子,小娘子手中的托盘放着两三碟小点心,还有几小碗冰镇的酒水。 二人将吃食放下后便恭敬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陶织沫目光落在小碗上,有冰镇绿豆羹呢,连忙坐下喝了一小口,她口好渴。 “哎,莫忘南,你帮我了没?” “什么?”莫忘南将目光从龙舟上收了回来。 “昨晚和你说的,你帮我安排好了吗?” 莫忘南想了一下,面色有些冷酷,仍是点了点头。 “谢谢你。”陶织沫冲他露出一个笑脸。 过了一会儿,陶织沫又有些不放心问道:“他是住在上次你带我去的那个天牢里吗?”上次看的天牢很是窄小,如今的阿难怎么进得去呢? 莫忘南双手抱臂,“没有。” “那住哪?” “我安排了一个别苑给他。”莫忘南微微皱眉,“昨日那个女子,硬要跟着他。”若不是看在她的面上,他怎么会给即墨难住那么舒适的地方。 “那个胖姑娘吗?她是什么人?” “风侃然的妹妹。” “风……侃然?”陶织沫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哦!你是说她是几秋的妹妹?她是楼兰公主?” “嗯。” 陶织沫心中腹诽,楼兰公主怎么会胖成这样?又想了想,不对呀!再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想通了,“我明白了!她和阿难一样中毒了,所以几秋才扮成她的模样对不对?” 未待莫忘南回答,陶织沫又叫了起来,“几秋和她不是龙凤胎吗?她长得那么漂亮?那几秋长得和她像吗?你见过几秋原来的模样吗?他长什么样?” 莫忘南屏住气,一会儿后才开口,“和她一样,长得像个女人。” “不会吧?”陶织沫有些不相信,“我之前看几秋长得很高大,而且也蛮有男子气概的,就是那个时候他一直是鼻青脸肿的。” “像个女人。”莫忘南肯定道。 “真的呀?”陶织沫有点可惜,“还真看不出来哦。” 第66节 “听说楼兰王子好男风。”莫忘南冷不妨又冒出这么一句话。 “不是吧?”这下陶织沫真有点吃惊了,她以前怎么看都觉得几秋是喜欢女子的呀? “嗯,一般人都不知道,毕竟这对他们来说是皇室丑闻。” “所以得封杀?” “嗯,我看那风侃然,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哦哦!”陶织沫叫了起来,“所以他才会装作很风流的样子?来迷惑他人?” “嗯。”莫忘南看向她,一副孺子可教的眸色,“你最好别当他的面提起,免得他恼羞成怒。”他又提醒道。 “嗯嗯。”陶织沫连连点头。如此一来,对于他之前亲了她一下,她也就觉得释怀许多了。原来之前对她的搂搂抱抱,都是为了迷惑他人啊。 “对了,几秋现在是不是有点麻烦?”陶织沫又问。 “他自己会处理的。”莫忘南抬头挺胸。 陶织沫点点头,又瞄了一眼窗外,龙舟赛第一拨已经分出胜负了,底下欢呼声不断,可是她此时的心情却是有些失落。 阿难家的事,一拖再拖,她到现在还是没办法解决,唯一能求助的,似乎只有莫忘南了。 “莫忘南,”陶织沫面色难得地正经,“你能不能帮帮我?” 看了她这神色,莫忘南心中已知晓了几分。 “我觉得以我的能力,我根本就救不了即墨家。”陶织沫失意道,“宫中那些贵人,只怕就算我见到了她们,她们也不愿意插手,连皇上也不肯插手。我知道,你或许会很为难,可是你是有办法的是吗?能不能、你告诉我怎么做?我自己想办法?我不会拖累你的。” “你做不了,只有我有办法。” 陶织沫垂眸,如今已经五月了,秋后处决,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可是有时时间是过得很快的,而且他们尚在牢中,还是尽早将他们解救出来为好。 “我可以冒这个险。”他靠了过来,“可是,我只愿意为我的妻子冒这个险。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陶织沫一怔,而后缓缓道:“为什么你们,都要提这样的条件?” 莫忘南唇微翕动,却没有说话。 陶织沫苦笑,“成亲,本应是两情相悦,不应当成为交换的条件。” “我不勉强你。”莫忘南道,“即墨家,我会想办法。” 陶织沫眸光微亮,却又带着一些歉意,“我……我虽然我很想救他们,但我不想因此拖累你。若……” “我答应你,在立秋之前,我会救下他们。” “我……”陶织沫一时之间,已不知道如何答复。 “你可相信我?”他望着她。 陶织沫心突然产生了一种悸动,随后点了点头。她信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嗯。”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你答应我,这三个月,不许再操心他的事了。” 陶织沫点头,只是心生愧疚,他这般帮她,想来是十分不易吧,可她根本就无以为报。 “这几个月,将心思放在花茶上。最好等我回来后,能收到不少银子。” “我……”陶织沫声音低低的,“若是为难,我自己再想办法。” “你若不相信我,那便算了。”他音色有些冷了。 “不是!”陶织沫连忙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只是怕连累了你。” “若没有这个胜算,我便不会帮你了。” “那、那你真能救他们?” 莫忘南蹙眉,“若今日再听到这件事,那我便不帮了。” 陶织沫连忙捂住了嘴。 “这几个月,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他开口。 “嗯,我在府中,不会有什么事。倒是你,你出镖,是不是会有危险?” “你担心我?” “我、当然担心了。你要是出事了,谁帮我……” 他一个眼神扫过来,陶织沫连忙住了口,不敢再提,过了一会儿,又诺诺道,“你自己在外,要小心一些。” “嗯。”他看她一眼,眸色有些柔和起来,又望了一眼窗外,“这龙舟也没什么好看的,你……想不想去其他地方逛一逛?” “去哪儿?” “我带你去。” 湖边,人群涌动。 “表哥!”一女子叫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李积善顿了顿,转过头来,“可是太挤了?” 女子嘟了嘟嘴,点了点头。 “我们去亭子那,那儿没那么挤。”珍别亭是他们儒生的聚地。 女子连忙跟上,刚刚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居然偷偷捏了一下她的屁股,真是气死她了! “爱琴小姐,您慢着点儿!”走在后面的常德叫唤道,面上闪过不怀好意的笑。表小姐这屁股,肉还真多呀,想来是好生养的。 这边,陶织沫跟着莫忘南下了楼,拥挤间,不知道谁扯到了她的帷帽,帷帽一下子便歪了,“诶,我的帽子!”陶织沫叫了一声,莫忘南回过头来,长手一捞,便将她护在怀中。 待陶织沫出了拥挤的人群,她这才取下帷帽,稍微整理了一下发髻。 不远处,珍别亭。 李积善看着熙攘人群边缘上的这二人,眸中带伤。不是说,今日不出来么?他本来也不打算出来了,只是表妹初到京中,硬要看这龙舟赛,他便带她出来了。 未曾想,还真能在这里看到她,只是,与她这般亲热的这个男子,究竟是谁呢? 爱琴顺着李积善的目光看去,却在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后目瞪口呆!这个人、这个人、不是田大福吗!可是,未待她再确认,那女子已经戴上了帷帽,和身边那个高大的男子离开了。 不对,这个人就是田大福!她旁边的这个大胡子!是之前她来给她下毒的时候带来的那个打手!对!这个该死的田大福,居然敢给她下毒,所幸她姨母心软,听她们母女俩哭了几次后就将解药给她了,要不然她还来不了这繁华的帝都呢! 不对,看表哥这神色,他认识田大福?而且这田大福,怎么穿得这么漂亮!一点都看不出是男子了,分明是个娇俏的少女! ☆、第92章 浪漫花谷 接下来,李积善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常德呀,”爱琴压低了声音,偷偷问道,“表哥认识那个女的?” 常德眼珠子转了几转,笑道:“可不是么?她是相府的六小姐呢,少爷四年前上京的时候,与我们走散了,钱袋又被偷了,还是这六小姐给了他银子,少爷至今还对这相府六小姐念念不忘。” “相府六小姐?”爱琴大吃一惊,“你是说她是相府的六小姐?” “是呀。”常德瞄了一眼李积善,又悄悄走开了些,仔细地将这相府六小姐的事情细细与她道来。 爱琴听得一惊一乍的,顿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昨日表小姐不是看到少爷在画一位姑娘?”常德笑道,“少爷是在画她呢。” 爱琴点点头,昨日她在表哥书房看到了,表哥刚画完,只是一见她进来,立刻就在画上放了一本书,刚好挡住了画中人的容颜,她只看到是一个穿蓝色襦裙的姑娘。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这田大福! 不是,这田大福怎么会是相府六小姐陶织沫呢?不太可能吧? 爱琴下了决心,今日回去后,再想办法去偷看一下这画,确认一下。堂堂一个相府六小姐,怎么可能会变成她那不男不女的表哥呢?只是,听说这相府六小姐病了三年都没有出过府,这段时日,倒是和姨母她们来宝应县的时间吻合。 陶织沫不知,就在这一天,一场针对她的阴谋诡计开始萌芽了。 “莫忘南,你带我去哪呀?”陶织沫这边跟着莫忘南已经绕到青梅湖的末边去了,二人的身影渐渐隐入茂盛的草丛中。 “到了你就知道。”莫忘南拉起了她的手。 陶织沫连忙挣扎,可是他的手却抓得有些用力,在不弄伤她的同时也不放手。 “莫忘南,你放手。”陶织沫叫道。周围这些草几乎都有一人高了,在这样的草丛里面穿梭,很容易踩到蛇的。 “乖,听话。”他开口。 陶织沫怔了一下,“什么嘛!”他干嘛用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和她说话? 陶织沫正想开口,却见他停了下来。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了,只有一座山丘。 这个莫忘南,该不会迷路了吧?可是,莫忘南却一把拨开面前的杂草,山丘壁上出现了一个阴暗的洞口。这洞口十分隐蔽,若不细看还很难察觉。 莫忘南俯下身,拉着她入了洞口。 “莫忘南,这是哪儿呀?”陶织沫有些害怕,可又有些惊喜。这个地方好像挺好玩的,神秘的入口多少引起了她的一些兴趣。 “到了你就知道。”莫忘南还是这句话。 二人小心翼翼行了一小段路,面前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原来这个洞穴只是洞口狭窄,洞内却是越走越宽广明朗,别有一番天地。 莫忘南带着她顺着迂回的小道徐徐往下,没一会儿,陶织沫便感觉阴凉了不少,完全没有了在外面地上的那种闷热感,像是到了地底下。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开始听到洞内滴滴答答的水声,水滴声在洞中泛起好听的回音,清凉悦耳。 莫忘南拉着她的手不急不慢地往前走着,陶织沫则好奇地四处探望着,在拐过一个弯后,忽见前面出现一处绝壁,还未待她看清,莫忘南便停了下来,转过身子遮挡住她的视线,开口道:“闭上眼睛。” “闭、闭上眼睛?”陶织沫眨了眨眼,稍一迟疑后,听话地闭上了眼。 莫忘南唇角浅浅一笑,拉着她的手,引导着她往前走。 陶织沫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道,有些不放心问道:“你、不会趁我闭着眼就把我丢下去吧?”若她刚刚没看错,这前面好像是一处深渊呢,底下也不知有多深。 “你担心这个?”他俯下身子凑了过来,“你应该担心我会不会趁你闭上眼睛的时候吻你。” 闻言,陶织沫立刻睁开了双眼,可是,面前出现的景色却让她瞠目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一切就如同仙境一般,她看到了一个凹陷的呈碗状的山谷,不,准确来说应当是一个花谷。花,好美的花,好多的花,姹紫嫣红,千姿百态,争先怒放!一瞬间,就如同世上所有的美好都呈现在了她面前! 陶织沫呆呆的,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两步,眺望下去,是遍地的花海。几乎是同时,有一阵清风袭来,带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陶织沫抬头一看,便见山洞顶上有一个椭圆形的洞口,洞口上遮掩着稀疏的枝蔓,有细碎的阳光就像金子般撒了进来,为这些美丽的花朵缀上点点圣洁的光芒。 陶织沫看得目不眨眼,整颗心都被这片神奇的花海所震撼,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忽然,前面落下一个阴影,未待她反应过来,便感觉有一个温热的吻落在自己唇上。未待她推开他,他便离开了她的唇,嘴角勾起坏坏一笑。 “你!”陶织沫话未说出口,便感觉腰身一紧,被他长臂一捞,整个人凌空飞起,他带着她踏花而行,二人双双落入花海当中。 第67节 陶织沫只觉得,自己氤氲在一团柔和的花香中,几乎要柔化了她,如梦如幻。她应当对他轻薄的动作生气的,可是却一点也气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开心,鲜艳娇嫩的花朵,姹紫嫣红的颜色,柔和清新的花香,无论在嗅觉还是触觉、视觉上,都给了她极大的震撼与满足,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开心得想唱歌,只想开怀大笑! “喜欢吗?”莫忘南从她身后轻轻拥住她,以蛊惑的低沉声音在她耳旁道,“这里所有的花,任你采摘。” 陶织沫有些回过神来,连忙挣脱开他,瞪了他一眼,“说得好像这花谷是你的一样!” 莫忘南淡淡一笑,“这块地就是我的,地底下的,自然也是我的。” “你的?”陶织沫看着他,又见他不像说谎,她忽然觉得莫忘南这一瞬间便成了腰缠万贯的暴发户了,又觉得与他气质有些违和,便不再说话,蹲下身子来仔细鉴赏这些花朵。 这个花谷位处低处,土壤湿度、谷中温度适宜,适量的阳光也是恰到好处,非常适宜这些花草的生长。便连炎炎夏日,谷中都是春日般温暖。 她现在所处的这一片,大多都是菊花,有紫色的矢车菊、粉色的雏菊、白色的白晶菊、大滨菊、金盏菊……白黄粉紫,甚是赏心悦目。 陶织沫小心翼翼地移到另一边,浪漫紫的鸢尾花、胭脂红的天竺葵、橙黄色的孔雀草……各色花朵,形态各异,或葳蕤或皎洁,或温婉或娇艳,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一旁的莫忘南也蹲了下来,她的眼角眉梢都是带着惊喜的笑意,连眼下的那一双泪窝也变得分外迷人。 陶织沫心中兴奋不已,此时此刻,她只想肆意地放声大笑,可又怕莫忘南笑话,便看也不看他,只别过脸去聚精会神地对着花儿。 待她转过头来的时候,见莫忘南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折了一朵淡粉色的蔷薇花,轻移至她眼前,又轻柔地为她斜插入云鬓中。 陶织沫轻垂眼帘,又偷瞄了他一眼,见他眸色温柔,一时心中如小鹿般乱撞。这气氛,也太暧昧了些吧。她连忙站了起来,不行,她得和莫忘南拉开一些距离,免得……被他蛊惑了。 陶织沫立起来后,四处眺望了一下,见花谷边缘稍阴暗之处盛放着鲜红色的花朵,像是曼珠沙华。她眼前一亮,连忙往那边跑去。 陶织沫跑得快,莫忘南连忙追上,抓她入怀中,“别去太远的,那边泥地有些软,不安全。” “哦。”陶织沫应了一声,与此同时,她也发现那并不是曼珠沙华,而是吊灯扶桑花。乍一看,倒是很相像。 “你若是喜欢,今天一天都可以呆在这,直到天黑。”莫忘南松开她,“晚上,我们上谷顶那里看星星,今日天气晴朗,晚上会有很多星星。” 陶织沫没说话,心中却是在想,这莫忘南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浪漫起来了?又觉得二人这般相处,实是有些难为情,脸上一热,连忙背过身往一边走去。 走没两步,却发现脚下一软,像是陷入了淤泥一般。 莫忘南这边瞄到她身子一踉跄,连忙回过身来一手捞住她的腰身,正想借力施起轻功,岂料一用力便感觉整个身子一沉,脚下的淤泥像是突然像崩塌一般,二人连惊叫也未来得及呼一声,便双双没入花丛中。 在觉察到自己腰身已经尽没入淤泥的时候,莫忘南第一反应便是屏住了呼吸,同时将陶织沫紧紧拥入怀中,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把将她的头埋入自己的胸膛中。 ☆、第93章 一脸懵逼 只是一瞬间的窒息,二人迅速掉入地洞中,浑身泥泞不堪。 有了莫忘南当肉垫,陶织沫倒没有摔疼,很快便像泥人般地从莫忘南身上爬了起来,又觉得自己周身湿重无比,全身都在往下耷拉着泥水。 好一会儿,她的眼睛才慢慢适应了洞中昏暗的光线,可在看到莫忘南后又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他,这个莫忘南,全身上下,满头满脸都是泥泞!这也许,是她见过的莫忘南最狼狈的时候了。 她第一反应竟然是笑出声来,又抓起泥泞的袖子,轻抹了一下眉毛上的泥巴。因着被莫忘南埋入怀中,她的小脸还是白净的,倒是她这一抹,泥巴给抹到脸上了。 她又揉了揉鼻子,刚刚莫忘南那一把扣得用力,她的小鼻子直接撞在他胸膛上,感觉有点痛。 莫忘南紧闭着双目,一只手将袖子上的泥水拧干,轻抹了下眼睛四周的泥巴,尝试睁了一下眼,又迅速闭上了眼睛。刚刚落地后,他第一反应是睁开了眼睛,可是泥泞便入了他的眼,如今双目涩痛,分外难受。 “找水。”他冷静开口,听到她的笑声便知她无事了。 刚刚,他还以为二人会就此长埋入地底。可是那一刻他心中却没有任何惧怕,因为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若不能同生,那便共死。可他的心中仍是有遗憾的,好像还来不及。他与她,有许多许多的来不及。来不及说爱她,来不及娶她,来不及与她,白首到老。 “哪里有水?”陶织沫问道,连忙掀起袖子,用里面还算干净的中衣轻轻帮他擦拭着眼睛周围。 莫忘南仔细凝听了一会儿,“有水声,你帮我看路。” “好。”陶织沫牵引着他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往前走去。有了之前的教训,她如今走得十分谨慎,每走一步都小心地用脚尖探着脚底下的路。 “这边。”莫忘南轻拉了她一下。 “不行,这边是洞壁。” “这里有光缘,你先朝光缘的方向走去。”刚刚落下来的时候他看到洞内是有微弱的光线的,不是全然的漆黑,有光线就会有出口。 “好。”陶织沫紧紧抓住他的手,往前面走去。 洞穴中安安静静的,只听得二人的心跳声,莫忘南心跳平静,陶织沫倒是跳得有些快。 “怕吗?”莫忘南问,将她的手抓在手心,紧了紧。 陶织沫摇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又道:“不怕。”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你在。” 他没说话,只是小心地眯开了眼缝,可是周围采光极差,他微睁一眼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倚赖于陶织沫,“你看到的周围是什么样的?” 陶织沫四处张望,“好多洞口,奇形怪状,四周全是洞,像是洞洞相通,又像是迷宫一般。这些洞壁……嶙峋怪异。”陶织沫说着伸手摸了下洞壁,觉得有些湿凉,连忙掏出怀中的手帕,借着洞壁上的水汽渐渐湿润了帕子。 “莫忘南,你头低下来一点。” 他听话地低下头来,陶织沫用湿润的帕子轻轻擦拭着他的眼周,直到他睁开清明的双目,伸出手抓住了她拿着帕子的手。 他的眸中,没有一丝害怕,倒是有着浅浅的笑意。可是这一双眸子,却是熟悉到她到心颤。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莫忘南有着一双和南宫辞一模一样的眼睛,一双神韵极其出色的单凤眼。 就在她怔愣失神的时候,他已经拿过了她手中的帕子,温柔地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泥巴块。 陶织沫连忙拨开他的手别过脸,有些紧张道:“我们快点找到出路吧。”奇怪,她的心跳怎么这么快,为什么一对上他的眼,她就觉得……心中如同小鹿乱撞。 莫忘南抓起她的手,大步朝光线传来的地方走去,陶织沫紧紧跟在他身后。 奇怪,二人掉入这不见天日的底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吃喝,也找不到出口。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害怕吗?可是,她心中一点惊惧都没有,只因有他。 看着莫忘南湿透泥泞的背影,陶织沫却觉得他此刻一点都不狼狈。他这样拉着她的手义无反顾地往前走着,就像一位勇士般,身影伟岸而英勇,让她瞻仰着。陶织沫抿唇,因心中生起了不应该的情愫。 二人徐徐往前,见前方越来越亮,也隐听到有流水淙淙的声音,莫忘南加快了步伐。从一个狭小的不规则的洞口中钻出来后,面前豁然开朗。 这里有一湾浅小而清澈的湖泊,湖泊四周狭窄的平地有不少杂草和乱石。周围寻不到出口,被数丈之高的石壁包围了起来,唯一透露下来的光线是从石壁上方的一个洞口照射进来的。 莫永南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她身上,“先下去洗个澡,你头发都打结了。” “我……”陶织沫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然结块了,变得硬邦邦的。她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身子就像是泥塑的一般,动作起来极其不利索。 可是,要下去洗澡吗?这块地一目了然,周围最高的杂草也就及膝,也没有什么稍大的石头可以挡一下身子。陶织沫一时间有犹豫,看着他唇张了几次,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莫忘南一眼便看穿了她心中的纠结,轻笑道:“我是这种人?我不看你,你也别偷看我。”他说着便背过身去,除了鞋袜,又开始除衫了。 陶织沫连忙转过身子去,一会儿后,听得他下水的声音。陶织沫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整个人都没入水中,原本清澈的流水渐散出淤泥之色,又随水流消逝而散。 陶织沫如今也觉得周身难受得紧,便除了鞋子,整个人穿着衣裳入了水。 这水有些沁凉,一下水便冻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待身子稍稍适应水温后,她才慢慢地蹲了下来,拨起清亮的水净脸。又将发簪等取下,将头埋入水中,细细地梳洗着长发。 发间的淤泥散净后,长发变得柔顺了起来。这时,她听得莫忘南出水上岸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又连忙收回了眼。 莫忘南这个流氓,居然只穿了一条亵裤!他背对着她上了岸,手中拎着他湿哒哒的衣裳。一会儿后,听得他拎干水的声音,还有抖衣服的声音。 “你还没好?”身后传来莫忘南的声音。 “没!”陶织沫连忙答道,又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还是背对着她,可是,他还是穿着亵裤!她能看到他精壮的腰身,还有一双大长腿! “你、不许转过来。”见状,她开口凶巴巴道,“你要是敢偷看我,我就戳瞎你的眼睛!” “我保证,我不转过去。”莫忘南不觉好笑,自个儿盘腿坐下,抬头看着石壁,心上揣磨着该如何上去。 以他的轻功,或许试多几次可以攀上,可若是带人,那是绝对上不了的。 得了莫忘南的保证,陶织沫这才脱下襦裙,在水中漂洗荡漾干净,漂净后又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仍是背对着她盘腿坐在地上,这才脱下中衣中裤,小心谨慎地漂洗了一番。 待身子也彻底洗净后,陶织沫又习惯性地往他那里瞄了一眼,见他如老僧入定般背对着她坐好,又放心了不少。这莫忘南,整体来说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陶织沫洗净后抱着一堆衣裳正欲上岸,忽然发现手边有一道凉凉的东西拂挠而过,低头一看,便见水中有一道黑影绰约流动。 只一眼,便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是……蛇吗?未待她细看,这细长的家伙已经像一圈冰玉镯般缠上了她莹润的手臂,又从水中冒出个蛇头来,对着她的脸直吐血红色的蛇信子。 陶织沫整个人都懵了,一动不动,身子虽然还浸在沁凉的水中,可额上鼻翼上都冒出了冷汗。 “莫……忘……南……”陶织沫闭着嘴巴说话。 “怎么了?”他背对着她,听得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人警觉了起来,却没有转过身子。 “救……”陶织沫想叫救命,但又意识到自己身上只穿着肚兜和亵裤,“命”字便生生吞入腹中。 莫忘南这边转过头来,见她背对着自己,湿润的长发遮挡住美背,只露出一条莹白的纤臂来。 她的动作,有点奇怪,像是被人点住穴道一般。 “你怎么了?”莫忘南又高声问了句,在地上以防万一地拾起了两块小石子,可是一站起来,便看到了缠在她另一只胳膊上的一条黑蛇! 几乎是同时,这黑蛇猛然朝她一扑,一口咬在了她琐骨下!在陶织沫尖叫的同时,莫忘南也跳入了水中,未待他手中的石子射出,这黑蛇已经迅速游离去了。 陶织沫按住伤口,在水中倒退了几步后落入一个温暖的、赤身的怀抱中。莫忘南迅速扳过她的身子,一眼便看见了她琐骨下的伤口,当下毫不犹豫俯下身去。 迅速吸食出几口血后,他才捧起水来漱口,又仔细看了看她的伤口和刚刚他吐在岸上的鲜血,这才确认下来,这蛇没有毒。可是,他不准备告诉她,刚刚情况紧急,哪里容得他多加辨认。 待他将目光从岸上的血渍收回来后,便见陶织沫整个人缩在他怀中,双臂挡在胸前,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幼鸟般怯怯地看着他,二人一下子,面面相觑。 陶织沫瞪着他,二人大眼瞪小眼。陶织沫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了? 他赤着上身,将胸前仅有一块遮羞布的她抱在怀中……而且,他还亲吻了她……的身子!陶织沫心中顿时有一种比刚才和蛇面对面还要懵逼的心情。 ☆、第94章 你别过来 他怔了一瞬,而后轻轻将她放下,像没事人一样淡淡开口,“伤口别碰到水。”然后转身,回到另一边的岸上。 陶织沫立在原地,整个人都石化了,她与他身子相触的那片肌肤上,仿佛还留有他炽热的余温,她好像被烫伤了。 好一会儿,陶织沫才哆嗦着上了岸,套上中衣中裤。此时此刻,她虽然面色懵然,但心情却是波涛汹涌! 虽然长裙还是湿哒哒的,但陶织沫还是给自己套了上去。套上长裙后,起码不会像中衣中裤那般贴合着身子了。 就在她还在纠结应当怎么面对莫忘南时,莫忘南忽然踏水过来,将她整个人一把拥入怀中。 陶织沫尖叫了一声,莫不是这个莫忘南突然兽性大发了?陶织沫连忙拍打着他的胸膛,却被他一只手制住,紧接着,就听得他沉声道,“先找两套衣裳给我们。” 陶织沫一愣,这才看到他身后出现了一个男子。这个男子身量不高,有些清瘦,脸上覆着面具,只露出一双淡漠的眼睛。而且,他除了头是白净的,身子也全是淤泥……这个人,就好像是跟在他们身后掉下来的。 这男子应了一声,紧接着人便像一只蝙蝠般迅速地掠了上去,陶织沫看得目瞪口呆!这简直就是飞檐走壁的最高境界了好吗?这个人在石壁上,如履平地一般,几个瞬移过后,身影就消失在了数丈高的洞口。 “好利害啊!”陶织沫看得嘴巴都圆了。 “我也可以的。”莫忘南提醒道。 “那你怎么不去?” 第68节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莫忘南正色道。 “你……”对上他的眼,陶织沫又低下头来,可是,很快便意识到了他还紧紧地抱着自己,连忙挣脱开。 这个莫忘南,那么快冲过来,是因为不想让那个男子看见她的湿身?那、那他就可以这样抱她了吗? 陶织沫连忙转过背子,蹲在地上抱着自己,拿背对着他。她觉得,她已经没有清白可言了。她都被莫忘南这样子了,她肯定配不起南宫辞了。 她,已经失了清白了吗?意识到这,陶织沫大脑一懵,顿时心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恐惧,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她配不起南宫辞了!这个念头一起,就如同秋日里被点燃的野草般,在她脑海中熊熊燃烧了起来,彻底而疯狂地占据她的大脑。 “怎么了?”身后传来莫忘南的低问声。他的心,此时也是有一些慌乱的,她是怎么了,怎么又哭了?是觉得委屈了?还是怎么了? 见她只是低泣不语,他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她怀抱着自己蹲在地上,就像一个小孩子,娇小而清瘦的背影分外惹人心疼。 可是,未待他俯下身子,便听得她啜泣道:“你别过来,不要碰我。” 他不动了,忽如一尊铁铸的雕塑般静静地立在,看着她。他的心情很是复杂,因为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绞尽脑汁地想揣摩出她心中的想法。 二人便这样,一个立着,一个蹲着,一动不动,仿佛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刻。 洞口,有浅金色的光线柔和照射了进来,那是夕阳的余晖,刚好照射在这一弯浅浅的湖面上,许多尘埃在柔光中舞跃。只是这二人皆心乱如麻,错过了这美得如诗如画的景色。 没过多久,上面洞口上便传来了声响,很快,有系着重物的绳索从顶上的洞口被人抛下,绳索末端系了一个结实而沉甸的包裹。 包裹坠地后,陶织沫这才站了起来。莫忘南上前拾起包裹,在取走了他的男装后将包裹递给了低着头的陶织沫,轻声道:“把衣裳换上,我等下就带你上去。” 陶织沫红肿着眼接过,没有说话。 莫忘南往一边走去,待离得她有些远了才止住步,也不回头看她,“快换衣裳,我不看你。”说着,便开始利索地脱起自己身上的湿衣了。 陶织沫转过身去,听得背后传来窸窣的穿衣声,也就不再扭捏,寻了个从上面洞口看不到的死角换上了衣裳。 “换好了?”背后传来莫忘南的声音,陶织沫转过头,见他背对着自己,他也已经换好一身黑色的劲装了。他身量高大,体型修长而匀称,也属难得一见的身姿,不知为何,他的身影又与南宫辞的重叠在了一起,几乎让她辩不清了。 “好了?”他复问一声。 “嗯。”她回过神来,轻轻应了一声。 他转身,朝她走来。 她垂眸,看着他的黑靴,一步一步,离自己越来越近,终于在自己面前停下。 “对不起。”他沉着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我是真心待你,不说负不负责任,我都想娶你,只要你愿意。”她刚刚,应该是因为二人之间的亲密接触而心生抵触吧,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原因了。 没有等她回答,莫忘南就拉起了她的手,转身朝石壁走去。 陶织沫没有挣扎,觉得自己的心又沦陷了几分,就如同刚刚陷入淤泥般的无助感,她无法自拔。 到了石壁前,他一只手收起她的腰,“抱紧我。”另一只手,已经紧紧缠上了绳索,在收到他的信号后,绳索便开始往上吊了。 绳索吊得有些快,他的双脚在往石壁上借力,陶织沫连忙紧紧攀住他的脖子,其实他可以双手都缠在绳索上的,只要她用力抱紧他就可以了。毕竟两个人的体重靠着他一只手吊挂着,想来对他负担是极重的吧。 陶织沫下巴紧紧靠在他肩上,不慎瞄了一眼下面,顿时觉得有些心慌,忙将头埋在了他脖间。 没过多久,她感觉二人身子一凌空,紧接着便轻轻落了地。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葱茏的草木,遍地半人高的野草,有三五个戴着面巾的黑衣人立在数尺之外,眸色漠然。 “我送你回去?”他松开了她的腰身。 “不用了。”陶织沫低头,她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已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他正欲开口,突然一个黑衣人上前来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话。他闻言,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见她仍是垂眸不语,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轻抚上她的脸,他的大掌完全包裹住了她小巧而丰腴的包子脸,拇指腹怜爱地轻轻摩挲着。陶织沫没有躲闪,只是眉目间忧虑更甚。 “我有事,得先行一步。你在这里等着,采薇她们很快就会过来接你回府。” “嗯。”她头低了又低,已经不敢再看他。 他迅速在她发上落下一吻,转身离开。 陶织沫心中一惊一沉,好一会儿后,才抬头看他,见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郁郁的草丛中。 草丛的尽头是一颗如血的残阳,被包裹在泼墨画般诡丽朦胧的彩霞中。陶织沫觉得满腹惆怅,心不仅仅是失落与空荡了,还夹杂着丝丝的疼痛。 “小姐!”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唤声,陶织沫回头,便见采薇从白茫茫的茅草丛中钻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环,陶织沫忙朝她们走去。 见状,隐在草丛中的黑衣人转身退下,迅速朝同伴离去的方向追去。 待采薇带着陶织沫翻墙回到相府后院的时候,天刚刚擦黑。 潇潇院中,“六小姐”刚用完饭,不少丫环端着残羹剩菜从院子里出来了。因着紫灯不在,院中的丫环都是自己人,陶织沫也就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好饿,”陶织沫入屋后立刻哭丧着脸,“蝴蝶再上一次饭吧。” 蝴蝶见了她微笑道:“二当家已经派人来传话了,给小姐留了饭菜呢。” 陶织沫一听,为莫忘南的细心感到心中一暖,只是心情又复杂了起来,不知是喜是忧。 陶织沫用完饭后,又用香莲澡豆简单沐浴了一下。 洗完后,正在窗台上荡着脚丫发呆,春桃匆匆来禀,“小姐,紫灯过来了。” 陶织沫点点头。 没一会儿,紫灯便在蝴蝶的带领下入了屋。 入屋后,见了坐在窗台上的陶织沫,忙福了福身,“给小姐请安。” 陶织沫淡淡一笑,“在院中没外人在就不用行礼了。” 紫灯迅速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虽然有些倦怠,但面容仍是和善,便谢安后起了身。 “小姐,看你今日精神不大好?”她有些疏离地凑了上去。 “嗯。”陶织沫点了点头,又看着她,“你身子可养好了?还有没有什么不舒适?” “小姐放心,紫灯现在身子健朗得很,可以近身伺候着小姐的。”紫灯连忙道。 “嗯,你跟着我就是,也不用太过劳累,凡事不必事事插手,让其它丫环做便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问蝴蝶。” “是。”紫灯应道。陶织沫冲她一笑,便转过了身子,将头轻轻靠在窗框上。 很明显,她现在并不想和人说话,可紫灯又凑上前来,有些小心地提议道:“小姐,我帮你按一下头吧。” 陶织沫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 ☆、第95章 不争不斗 紫灯心中一喜,忙上前来,双手轻轻按住陶织沫的太阳穴,揉按了起来。 “紫灯,”陶织沫闭目开口,“我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 紫灯心一惊,手一顿,连忙笑道:“当然,紫灯说句不敬的话,小姐待我就如亲生姐妹般。” 陶织沫淡淡一笑,“这是自然,我一直都是将你将姐妹般看待的。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为自己赎身,找一户好人家嫁了?不必再……” 陶织沫话未说完,紫灯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道:“不!紫灯不愿意离开小姐,紫灯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小姐一辈子!”她语意决绝,就像是真的从未想过要离开她一样。 陶织沫连忙转过身子来,将她扶起。 “小姐,你是不是不要紫灯了?”紫灯泪眼汪汪,执意不肯起,“是不是身边的丫环多了,愈发觉得紫灯不中用了……” “才不是,”陶织沫忙用力将她扶了起来,安慰道,“就算我对你再好,可你也只是一个下人,我是想着,给你一笔银子,你可以赎身,找个好人家嫁了。”陶织沫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可以给你一千两。”一千两,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做梦都想不到的价了吧。 可是,紫灯只是稍一迟疑,便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紫灯不要嫁人,紫灯只要留在小姐身边。” 她说得这般决绝,倒让陶织沫一时心虚,产生了一种是不是先前自己误会她了的错觉,只能恍惚道:“你留着便是了,你便是愿意走,我也舍不得你呢。” 难道,先前真是她错怪她了?不是,此生已经是证据凿凿,她是背叛了她的。可是,她刚刚可是下了狠心给她开了一千两银子,陶夫人就算收买她,也断不可能会许诺给她一千两的。有了一千两,紫灯别说为自己赎身了,至少她全家人这一辈子都是衣食富贵的了。 这么说,紫灯不是为了钱才背叛她的?可是她实在是想不通,陶夫人她们是以什么收买紫灯的。 她之前找蝴蝶她们查过,自她失踪后,紫灯一家子都被送到了乡下庄子里。她回来后,陶夫人便命人将紫灯接了回来,后面她也派人将紫灯的家人都接了回来,陶夫人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的一家人,都是平平安安的,也没有大病大灾。 “紫灯,你有什么愿望吗?”陶织沫轻轻开口。 “愿望……”紫灯喃喃地,陶织沫见她眸中闪过光,又消逝不见。不过是片刻的失神,紫灯笑道,“紫灯只希望能一直呆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 陶织沫收回目光,浅浅一笑。你既不实诚交待,我又何须对你以真心相待了。 “小姐,我给您炖了当归人参猪心汤,我去厨房里看一下好了没。”紫灯眸色有些躲闪,寻了个借口退下了。 待紫灯一退下,蝴蝶便寻了这空闲的时间凑上来,从怀中掏出几盒胭脂水粉,“小姐,他们让秋分换掉你的胭脂水粉。” 陶织沫一看,这些胭脂水粉都与她之前自制的一模一样,心中知了一二,“这些与我的有何不同?” “里面添了不少铅和麝香,长期使用可使肤质变差,还有,影响生育。” “她们可还真是无孔不入。”陶织沫冷笑,这些阴谋诡计非要这般点滴地渗入她的生活么? “小姐,可要……还手?” 陶织沫思虑了片刻,看向蝴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能做到?” 蝴蝶点头。 “那、你得安排妥当,莫被人发现了。”陶织沫有些不放心,要是没做好被她们反咬一口可就糟糕了。 “小姐放心,定会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蝴蝶微笑道,顿了一下又道,“之前的水银经核实,是七小姐派人下手的,与陶夫人无关。” 陶织沫闻言,唇张了几下,而后缓缓道:“那、便送回去吧。”她不仁,休怪她不义了。她前生今世,自问都没有主动伤害过她,她此生既然这般地不肯放过她,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陶织锦,我已容忍你两世。前世因着自己心死,不想与你争;今世重来,自问看穿许多,不屑与你斗。可你却一次又一次地来害我,若我再不还手,枉重活一世! 没一会儿,空气中飘来阵阵浓郁的当归香气,陶织沫一回头,便紫灯端着一碗猪心汤进来了。陶织沫笑迎了出来,深嗅了一口,“好香啊。” 紫灯笑道:“小姐快趁热吃吧,这可是炖了两三个时辰的呢。”说着便将托盘放置在了圆桌上。 陶织沫微笑着坐下,又抬眸看了她身后的蝴蝶一眼,见蝴蝶点了点头,她这才轻舀起一勺,吹了吹送至唇边。 她喝了一口后笑赞道:“人参和当归都很入味。” 紫灯听她这么一说,顿时笑得如同春风拂面,“小姐若是喜欢,紫灯天天给您炖!” 陶织沫掩嘴笑道:“我的身子可禁不起这般滋补。” 紫灯喜滋滋的,直到看着陶织沫将这碗汤喝完,才欢喜地端着托盘退了出去。只是一出房门,转入背光的走廊后,她面上的笑意即刻消失不见,只余阴寒的表情。 朗月当空,右相府的朱红色大门紧闭着,自有一股威严。银色的月光淡淡撒在右相府门前一片洁净的空地上,寂静如霜。 第69节 突然,有一个偷偷摸摸着的人影儿从相府前雄伟的石狮子基座后冒了出来,在看清右相府三个鎏金大字后,又鬼鬼祟祟地往相府侧门快步走去。 这人在侧门外摸索了许久,也不敢敲门,只是来回悄声走动着,不时地到处眺望几番。 又待了一小会儿,这人自觉无趣,正想离开,却刚好撞上了回府的一个婆子,身后还跟了几个丫环。 “什么人?”这婆子中气十足,喝了一声。 那人做贼心虚,一下子吓得腿直打颤,也不敢跑,只是缩头缩脑地站着。 这婆子走近一看,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模样有几分姿色,身段也算丰腴。 “你是什么人?在相府外鬼鬼祟祟的作什么!”婆子斥道。 “我、我……”这姑娘声音有些颤,“没什么,我迷路了。” “迷路?”婆子明显不信,相府侧门在深巷中,迷路还能迷到这儿?“快说!你是来做什么的?不老实交待就让府中侍卫抓你去见官!” “不要!”这姑娘也慌了,连忙摆手,“其实我是、我是来找一个人的!我、我家表……表姐!表姐不见了,我那天见她进了你们府上……” “阿嚏!”坐在窗台上的陶织沫忽然打了个喷嚏,连忙揉了揉小鼻子。难道,是莫忘南在想她了? 陶织沫抱着膝盖,抬头仰望着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霜色的月光撒在院中的一棵老樟树上,为树梢染上了淡淡的颜色。 她好像,有点想莫忘南了,想得忘了南宫辞。不知不觉中,她的手已经探入衣襟中,摸出了莫忘南给她的那块小金牌,静静凝视着。 金黄色的牌面中,仿佛倒映出了他的大胡子……不知道他刮掉大胡子,是什么样的面容呢?而且,他脸上一直戴着面具,也不知他鼻子是高是扁,脸上是不是有疤……陶织沫开始在心中描绘出他的模样来。 忽然,金牌上的他薄唇微张,轻声呼唤着:沫沫…… 陶织沫看见他脸上的面具褪下,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可是这显露出来的这一张脸,分明就是南宫辞呀。 陶织沫猛地睁开眼,像弹簧般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是,是做梦,还好是做梦。她心跳如雷,连忙抓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密汗。 这时,蝴蝶穿着中衣踏了进来。自从暮雨受伤后,便换了她睡在外间伺候着,虽说现在暮雨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陶织沫仍执意要她再休养一阵子,免得日后落下什么病根。 “小姐,可是梦魇了?”蝴蝶来到她床边,掀起轻薄的纱幔。 “嗯,没事了。”陶织沫抓了抓有些凌乱的长发。 蝴蝶温和道:“小姐这个枕头睡了有一段时日了,明日给您换个薰衣草的。”陶织沫现在睡的这个是决明子的。 “好。”陶织沫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 “小姐再睡会儿,现在才四更刚过呢。” “嗯。”陶织沫重新躺下,见蝴蝶放下纱幔后转身离去,她又轻轻叫唤了一声,“蝴蝶?” “嗯?怎么啦?”蝴蝶转过身子来,双手叠在小腹前,微垂首静立在薄薄的纱幔外。她向来是守规则的,可她的中规中矩却带着一种亲切与礼貌,并不让人有疏离感。 “我……”陶织沫坐起身来,将枕头靠在腰后,倚在床上,“我想问一下……问你几个问题。” “小姐请说。” 陶织沫撩开纱幔,将蝴蝶拉了起来,“我问你哦,你们二当家,在你们镖局多久了?” ☆、第96章 害人害己(二更) 蝴蝶一怔,而后道:“小姐,我不是二当家他们镖局的人。不过我听采薇她们说,二当家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大当家收养了。” “收养的?”陶织沫又想起之前莫忘南说过的话,“他是个孤儿?” “嗯,”蝴蝶压低声音,“小姐我也不欺瞒您,他家里人全被朝廷杀了,就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全杀了?为什么……”陶织沫一时间听得有些难受,这事其实在阿辞身上也发生过,他的家人也被朝廷杀了,她顿时对这莫忘南有种感同身受的同情感。 “这个,蝴蝶就不知了,想来是因为受了什么牵连吧。” “那、他还真可怜。”陶织沫声音低低的,在这寂静的夜中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在喑呜一样。 蝴蝶没说话。 “你们,二当家人还不错吧?”陶织沫神色有些不自然,“我看他条件应当不错,怎么一直不成亲?还是已经有了什么相好的?”陶织沫话问出口,又觉得很是不妥,她问这些做什么呢。 蝴蝶微微一笑,“二当家人是不错,就是话很少,不爱说话。” “可是我觉得他话挺多的呀?” “那,可能是因为对你?” 陶织沫一听,垂下了头,觉得脸有些发烫。 “其实像那些走镖在外的人,红颜知己当是遍布各地,就二当家除外,他性子低调沉稳,而且向来洁身自好,确实是夫婿的最好人选。” “你、你说这个做什么?”陶织沫瞪大了眼,“你喜欢,那你嫁就是了!快出去,我要睡觉了!”陶织沫红着脸躺下又转过身去,拿背对着她。 蝴蝶清幽一笑,起身离去。这“烟花”,此时此刻就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般,想来是对二当家动情了?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陶织沫才翻过身来,盯着浅绿色的帷幔。 莫忘南与南宫辞……她承认,她是对莫忘南有了一些心动,可是一想到南宫辞,她的心又是纠结的。此生再聚后,她对南宫辞的爱恋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有时见到他,觉得他极其冷漠,仿佛离自己很遥远,就像是天空上飞的一只若有若无的纸鸢似的,她的手中紧紧地扯着一条线,可是也不确定这条线是不是系着他。可有时见他,她又会像以前那般深深地迷恋着他,宁愿就那样爱他爱得无法自拔了,爱得执迷不悔。 陶织沫想了许久,又觉得自己是深深爱着南宫辞的。想到上次看望阿难时遇到了他,她挽着他的手臂,就像是做梦一样,以至于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甜蜜。其实,只要多找些机会呆在他身边就好了。至于莫忘南?不行,一定要离他远一点!还好,他要离开三个月,这三个月,已经足以让她看清自己的心了。只要不要再见到莫忘南,她应该就不会再喜欢他了。 陶织沫松了一口气,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想通了,又见窗外天已微光了,连忙闭眼睡去。 此时,与相府高大威风的墙院隔着四五条街的一处破陋深巷里,隐约传来一个女子的低泣声。 见天已微亮,走在巷口的常德将手中的灯笼熄灭了,寻声进去,便见了一个女子髪鬓凌乱、衣不蔽体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表小姐!”常德叫了一声,连忙丢下手中的灯笼奔了过去,“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这还用问么?她身上的衣裳已被撕扯得残破不堪,脖颈臂膊等□□出来的肌肤都有着青紫淤红……明眼人一看,都知是发生何事了。 “常德……”爱琴哭得断断续续的,“我、我不活了!”她突然爬了起来,便猛地欲往墙上撞去。 “表小姐!”常德连忙一把紧紧地抱住她。 “我不活了!你放开我!放开我!”女子使劲地哭喊挣扎着,可是无论她怎么挣扎,常德都紧紧地箍住了她,她力气敌不过他,好一会之后累得跪趴在地上低泣不止。 “表小姐……”常德抱住了她,抚着她凌乱的发安慰道,“别怕,有常德在呢。” “常德……”爱琴啜泣着,突然回过神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似地抓着他,哆嗦道,“要、要报官吗?可是……可是我不想让表哥知道……”她“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神情凄厉,眸色绝望。 常德心一惊,“表小姐,发生了这等事怎可报官?一旦报官,便是人尽皆知了!” “不要!”爱琴猛摇头,眸色满是惊惧。 “表小姐,千万不能报官,要知道,你这一报官,只怕还会影响少爷的仕途呢,难道你想让少爷以后在同窗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吗?”常德放低了声音,“表小姐,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这、究竟是怎么了?昨夜你说出去一会儿,出去到半夜还不回来,我可是寻了你整整一个晚上。” “我……”爱琴低泣不止,“昨晚,我去了右相府,等到差不多子时的时候才出来。谁知道……谁知道后来……走……走到这个巷口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把我拖了进去……”她忆及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没事了没事了,”常德忙轻拍着她的背,“你可有看清那人长相?” “没有……”爱琴哭着摇头,“那人蒙着脸,什么都看不清……而且他拿帕子捂了我的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后,就、就……”她说着,又是低泣不止。 “没事了没事了。”常德抱着她连连安抚。 “我以后……是不是都嫁不出去了……”她哭道,她如今失了贞洁,别说嫁给表哥了,就算以后要嫁给普通的人家,只怕也会遭人嫌弃了。 “不怕,表小姐放心。若是你不嫌弃,常德愿意娶你,对你负责任。” “常德……”爱琴吃惊地抬眸看他,面容感动。 “表小姐应该知道,我一直倾心于你。若不介意,以后我便唤你爱琴妹妹,可好?” “常德……”爱琴抱住他大哭。 常德不语,嘴角却是浮起一丝狡猾的笑意,又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后面,脖子后面赫然有几道血红色的指甲痕。昨夜这只小猫,真是挣扎得利害呀,幸亏他早有准备了。想起昨夜他为所欲为的画面,顿时又觉得周身燥热了起来。果然,这处子的身体就是比青楼那些千人枕万人尝的妓子好多了! 表小姐,常德怎么能不对你负责任呢! 三日后,清晨。 帝都近东门的一处小宅院里,突然来了两个不起眼的嬷嬷。一个嬷嬷轻轻敲了敲门,另一个谨慎地望着风。 很快,院门便被人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小书僮,见是陌生的来客,客气问道:“二位大娘找谁?” “这里可有一位叫爱琴的姑娘?”一嬷嬷压低声音道,显然不愿张扬。 书僮微诧,找表小姐?表小姐初来帝都没多久,怎么会有人来找她?又问道:“不知二位是什么人?” “劳烦小兄弟通报一声,之前表小姐来找过我们的。”显然,这两个婆子并不愿报上自己的身份。 “那,”书僮迟疑了一下,“请二位稍等。”说着,又关上了门。 很快,那门又被人迅速打开,两位婆子被人请了进去。隔了约莫一小柱香的时间后,两位婆子又低调地离去了。她们前脚刚走,这边李积善便回来了。 因着他的表妹住进院中,李积善为了避嫌,当天便搬到了私塾内,晚上在私塾就寝,只有白日才会回来。 “公子,您回来了。”书僮忙接过他手中沉甸甸的书册,“咦?怎么不见常大哥?” “他去给表小姐买早膳了,稍后就来。”李积善坐下后,又问道:“表小姐可起了?” “起了,早上还有两个婆子来找她呢。” “两个婆子?是什么人?” “不知,看着像是大户人家里面的嬷嬷。” 闻言,李积善也没有继续往下追问。 一会儿后,常德便拎着食盒回来了。 李积善开口吩咐道:“常德,你今日有空的话陪表小姐去挑一个丫环或是婆子回来,你们二人身为男子,平日里还是少往这院子来,毕竟男女有别。” “是,公子。”二人应道。 “你买了什么?”李积善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食盒。 “韭菜盒子,煎饼,还有馒头,花卷,芝麻糊。” 李积善闻言和善笑道:“买这么多,她哪里吃得完。”隔了一会儿,又道,“这几日表小姐在忙些什么?”这几日白天回来,似乎都没有见到她。 “忙着绣花儿呢。”常德笑应。 “哦?我记得她以前可不爱做这个姑娘家的活儿。”李积善说着站了起来,“我同你去看看她吧。” “好,我先去和表小姐禀报一声。”常德说着,便往爱琴院子里去了。 “爱琴妹妹。”常德在外面敲门。 第70节 爱琴一听,连忙将桌上的两块金子抓在手中,左看右看后,又迅速地给塞到床铺上的枕头下了。 “怎么了?”她扬声问。 “少爷来看您了。” 爱琴一听,脸有一霎时的苍白,又连忙对镜整理了下发髻,将立着的领口往上拉了拉,好掩住那些令人恶心的痕迹。 ☆、第97章 发现灵液 好一会儿后,她才打开了门,见李积善穿着一袭月牙色的儒衣从容地从廊外走来。见了他温柔详和的面容,爱琴愈发觉得心中难受起来。 李积善入屋后,与她说了一会儿话,看她脸色苍白,眼眶浮肿,不由得问道:“可是睡得不好?” “没有,”爱琴忙道,“可能有点水土不服。” 李积善微微颔首,“有不舒服的地方便去看大夫,那敬修堂坐诊的老大夫是我一位同窗的父亲,为人和善,医术也精湛。” “嗯,知道了。”爱琴低头,不敢看他,眼角渐渐有了湿意。表哥多好的一个人呀,可惜,她这残破的身子已经配不起他了…… “对了,我听说,今日有两个大娘来找你?”见爱琴面色有些慌乱,他连忙解析道,“你初到帝都,人生地不熟,莫被人蒙诓了,有什么事记得找表哥商量。我身为你兄长,有事定会帮衬着你。”顿了顿,见她不愿意解释来人身份,他也不勉强,又开口道,“等一会儿让常德带你去牙婆子那里买个丫环,近身侍候着你。” 爱琴神色有些不自然,开口应道:“好。” 见她精神不佳,李积善小坐了一会儿,嘱咐了她好生休息后便起身离去了。 待李积善与书僮二人离去后,常德迅速回到爱琴屋里,见她望着窗外,神色呆滞,轻咳了一声。 爱琴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牙婆子那儿等一会儿再去吧。” “爱琴妹妹,”常德凑了过去,“有什么事儿,你可不能瞒着常德哥哥呀。” 爱琴神色有些躲闪,“我哪有瞒你什么?” “爱琴妹妹,你就不能老实告诉常德哥哥,来找你那两个人是什么人?你那天晚上,去右相府做什么?”那天晚上,他一直尾随着她,可是见她入了右相府,隔了很久才出来的。 听得他提起那晚,她就想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晚上,整张脸都煞白了,立刻双手捂住耳朵,翻脸怒道:“你出去!” 见她这模样,常德连忙道:“好好好,我出去就是,爱琴妹妹,有事记得找常德哥哥,常德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出去!”爱琴怒吼,一只手指向门口。 “好好好!”常德连忙倒着退了出去,可是一关上门,立刻狠狠啐了一口,呸!不就是个臭娘儿们,玩都让他玩过了!呵,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到时候,他会想办法让她求着自己!让她主动爬上自己的床! 爱琴趴在床上埋头大哭,一会儿后,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两锭金子,忽然又觉得安慰了不少。对,她要钱,她要很多很多的钱。有钱了,就有了一切了。 她可以用钱,来帮表哥买个官位,只要这样子,表哥就会娶她了。至于她的身子,有的是法子不是吗?她的眼神,随着脑海中的想法变得凌厉了起来。 右相府中。 陶织沫在庭院里晒了不少花茶,这几日猛烈的阳光将花瓣都晒得干蔫黯淡,陶织沫满意地挲摸了几把,干燥度也是刚刚好呢。 蝴蝶昨日给了她四间铺子的铺契,陶织沫一看,地段不算黄金,可也能算上纯银了,让她在这个帝都没什么身份背景的人来开再适宜不过了。而蝴蝶也没说莫忘南要转卖她多少银子,只是让她先开着。 “好了,蝴蝶。”陶织沫回到屋内,将写有花茶炮制方法的宣纸交到蝴蝶手中。这阵子,她研制出了三种花茶,口感清香淡雅,饮过后口齿留香,相信不少官家小姐都会喜欢的。 各种花茶的炮制方法简繁有别,少则四五道工序,多达十数道工序。包括花茶的份量,酝酿的时间,是先炒后晒,还是先闷后薰,尽不相同。 陶织沫将这些花茶的工序每一条都单独记录,派发下去后每个工人只知道每种花茶的其中一两道工序,而不知其先后顺序。只有负责花茶的几个掌事才知道其酿造顺序,可他们也不知具体的酿造法子,除非,他能收买到所有的工人。 蝴蝶也说了,这些掌柜与工人,皆是签过保密协议的。若敢透露出一二,皆会官司缠身。 陶织沫觉得份外轻松,好像她只需要负责研制花茶就行了。其它的,不论从采购到制造还是销售,甚至管理铺面,莫忘南的人都帮她安排好了,根本就无需她出面。她算了一下,这铺子的人力与物力都是莫忘南出的,若她还跟他五五分成,那莫忘南不是亏本了?有他这样做生意的吗? 陶织沫于是开始给莫忘南寄出了第一封信,与他讨论起花茶的收益分成来…… 锦绣院,屋内烛火通明。 “混账!”陶夫人一拍桌子,屋内的丫环们纷纷跪倒一片。 “娘!”陶织锦泪眼汪汪,“我会不会有事?”她说着又看了一眼在地上抽搐不停的白色小猫,这是她平日里的爱宠,见了它这模样,她也于心不忍,颤问道,“玲珑没救了吗?” 陶夫人冷瞥了地上的小猫一眼,才对身旁的婢女命令道:“去给它催吐导泻。” “是。”婢女福身,迅速将小猫抱了出去。 “娘,这陶织沫也太阴毒了,居然将我给她的灵液都放置到我屋内!”陶织锦愤愤道,又觉得有些后怕。若不是玲珑误食了床底下的灵液,而她娘又刚好在这儿,还真的发现不了。 陶夫人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她派去的人反馈回来的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陶织沫真当有那么大的能耐,在自己的院子里还能从早防到晚?不,想是有不少人都被她收买了。而且,只怕她身边也有一些高手,不然她怎么能发现那灵液,还能将它们全部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锦绣院? “那个莫忘南,只怕不仅仅是个江湖中人。”陶夫人缓缓道,又问一旁的曾嬷嬷,“她这阵子就一直在鼓捣花茶?没有出过府?” “是,”曾嬷嬷回禀道,“老身查过了,丫环们说的都一致,没有错漏之处。” “她弄那些做什么?”陶夫人随口一问。 “估计就是自个儿的喜好,像女儿家制制胭脂水粉什么的。” 陶夫人沉思了一会儿,道:“她院中的那些丫环,就算是我们派去的人,也不能尽信,你们可明白?” “母亲,您的意思是那些丫环都已经是她的人?” “不知道,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如常就是。”陶夫人心思,现在已经敌我不明了,只能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紫灯那边,什么都不要问她,也不要与她联系。” “明白。”陶织锦点头,紫灯是她们最后的筹码,绝对不能让陶织沫知道紫灯是她们的人。 “这个陶织沫,以后你不许有任何动作。”陶夫人警告道。 “母亲!”陶织锦不依了,可是对上了陶夫人狠厉的眼神,又垂下了头,“女儿知道了。” “娘这是为你好。”陶夫人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面容,“她身后的人极为不简单,你根本就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嗯。”陶织锦心中一喜,看样子,是母亲要亲自出手了?“对了,母亲,您说那个丫头说的话是真的吗?” 陶夫人冷哼一声,“是真是假,等宝泉回来不就知道了。” 陶织锦嘟嘴,“没想到大哥居然这般帮她!配合着她诓蒙我们。” “陶凌风,一直是胳膊肘往外拐的。”陶夫人冷冷道,尤其是,他现在翅膀硬了。 “我听二哥说,现在雍王很器重他。” “再器重又如何?你二哥才是嫡子。”虽说如此,陶夫人仍是有些心忧,这雍王爷,摆明了是想扶持陶凌风这个庶子,而不是她的嫡子陶凌云了。 “娘,要不……我们先把陶织沫给嫁出去?”她五姐陶织星的婚事已近了,这陶织沫,再过几个月就及笄了,已经可以婚嫁了。 “此事娘心中有数,你就放心吧。”陶夫人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如今帝都之中,谁人敢娶她?既然——没人敢娶她,那就让她嫁不出去好了! 只是她心中又有些顾虑,这陶织沫,因着雍王爷的关系,她是不敢弄死的,可要是落得个绞了头发做姑子的下场,只怕相爷也会不满。不是下不了手,而是顾虑太多了,只能将连环计设计周全了,方能出手! “那……娘,”陶织锦微微低了头,“我的婚事呢。” 陶夫人闻言,笑道:“就这样恨嫁了?娘可舍不得你嫁出去!” “娘!”陶织锦羞红了脸,依进她怀中撒娇。 “你放心,娘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嫁入雍王府。”话虽如此,可她也心知,这雍王爷并非她良人。 当年那陶织沫逐他出府后,她可是派了曾嬷嬷送了十金给他,并且指明了是七小姐陶织锦送的。可是这雍王风光归来后,对当年她们雪中送炭之事提也不提,便是宫中宴会上遇了她女儿,也是一脸冷漠,并未多看她一眼。 她女儿何尝不知道,可是偏生又是这般执着于他。 ☆、第98章 紫灯之心 “对了,娘,”陶织锦从她怀中抬起头来,“你说那个洛遥思也是陶织沫的人吗?” “怎么不是了?不是的话能和她一起编出幽幽谷中那三年来?”陶夫人冷瞥她一眼。她这个女儿,在她的庇佑下久了,心眼不足,更沉不住气。 “那、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把她办成我们的人?”陶织锦小声道,“我听下人说,四哥喜欢她呢,娘你有没有想过……四哥的婚事呀?” 她大哥陶凌风的小妾前不久已经有喜了,只是未满三个月,还不能报喜。而陶凌云,在他未娶正妻生子之前,母亲是断然不会让那些通房丫环和小妾生下那些庶长子的。至于她四哥,多年来在他身旁伺候着的都是些奴才,也从未见他多看过府中哪个丫环一眼。 听得她提起陶凌雨,陶夫人柔和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你四哥?他还想娶媳妇?只怕娶了都生不出!” 碍于她女儿还是姑娘家,她话说得没那么难听。呵,这个病秧子,能不能人道还不好说呢。 “娘!”陶织锦有些不开心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娘向来宠爱她与二哥,对二哥是百依百顺,对她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便连不是她亲生的大哥,她也是面上装着关怀的,只是到了四哥这儿,就像是……巴不得他死掉一样。不,更像是,希望他生不如死。 她小时候也曾粘过她四哥,只是她娘不喜欢,总是撵她去和二哥玩。其实二哥小时候调皮捣蛋,还老爱欺负她,四哥对她才好呢。不过后来,她总觉得四哥偏爱陶织沫,她便不理他了。直到现在,二人关系仍有些冷清。 “娘,那四哥就一直这样吗?我看那洛遥思,人也不坏,四哥娶了她,她还能照顾四哥呢。” “你四哥看得上她,你以为她能看上这么个病秧子?” “那……”陶织锦还想说些什么,陶夫人突然站起身来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你一个姑娘家,操心你四哥的婚事做什么?不久后便是皇后娘娘生辰,你还不快快把你那幅百鸟朝凤图给绣好。” 见她面色不耐烦,陶织锦只能低头福身应是。 隔日,潇潇院。 “小姐,”见紫灯从屋内出去了,蝴蝶上前来,走到陶织沫耳旁轻声道,“小姐,昨夜陶夫人发现了我们放置到七小姐床底下的灵液了。” “什么!”陶织沫人差点跳了起来,“怎么会发现?” “七小姐的猫玲珑误食了后中毒,刚好陶夫人在场,就被发现了。不过小姐放心,此事他们没有证据,灵液本就是他们自己的,他们也不会声张。就是……怕以后陶夫人会对我们整个潇潇院的人都多加提防了。” 听得蝴蝶这么一说,陶织沫放心多了,“这倒无碍,她本就提防着我们。” “再有,今日收到了宫中嫣太妃的来信,嫣太妃指名要你出席皇后娘娘的千秋节。” “我出席?”陶织沫皱眉,这嫣太妃虽是陶夫人的嫡姐姐,但在她还未出生时就已经入宫了。她甚少出宫,而她甚少入宫,二人面都没见过,无端端请她做什么?更何况,千秋节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庶女出席了,又问道,“皇后娘娘生辰是什么时候?” “六月十五。” “那还早着呢。”陶织沫不着急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 “小姐,二当家临走之前交待了,不能让你入宫。如果你确定不入宫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得着手安排了,不然恐怕到时不好推拒。”陶夫人定是不会给陶织沫时间准备的,恐怕要等到千秋节前几日才会通知她。 陶织沫认真想了想,就算她入宫能见到贞太妃等人,可也帮不了即墨家,而且莫忘南已经说了,此事由他来处理,她是信任他的,那她也就没必要入宫了。再想到上次入宫吃的亏,她对这皇宫还不退避三舍么,便道:“不入宫,你们安排就是。” “是,小姐。”蝴蝶福身退下。 接下来的时日,陶夫人和陶织锦皆没什么动作,陶织沫则钻心研制着她的花茶,有时也会想起阿难家的案子,忍不住偷偷问一下蝴蝶她们,可每次蝴蝶总是让她安心。 后来在她旁敲侧击之下,发现蝴蝶是知道阿难那处别苑所在的,便想让蝴蝶带她去探望一下阿难,可蝴蝶不是一脸为难,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后面经不起陶织沫的软磨硬泡,便帮着她和阿难来回传了几封信。 一个月后,潇潇院。 “有信啦?”陶织沫人还在室内,便从窗口看到了蝴蝶手中的信,连忙奔了出来,喜滋滋地接过。是莫忘南的吗?还是阿难的?她心中有几许期待,接过后一看,原来是阿难的,心中浮起了一股小小的失落。 第71节 不过,能收到阿难的信,她心中自然也是欢喜的,连忙将信拆开,只看了几眼便欣喜若狂,“真是太好了!”她人一下子欢喜得手舞足蹈的。 “小姐,什么好了?”暮雨笑问,她的身子已经完全康复,半个多月前就回陶织沫身边伺候着了。 “你看!”陶织沫笑着将将阿难的信拿给她看。 采薇一见,直掩嘴偷笑。这一定是即墨难的信,只有他的信,小姐才会大大方方地给别人看。可若是换了二当家的,她就会躲回房间里看,看完还会塞到枕头底下。有时还能看到她晚上偷偷把信拿出来,反复地看呢。小姐,一定是对二当家动心了。 暮雨接过信,舒展开来—— 织沫,此次的玉兰花茶甚为芬芳,入口清雅,唇齿留香,连苜蓿都喜爱。 她的兄长一直在外为我等寻求解药,日前传来喜讯,说已寻到解蛊毒之药物,想来这几日当有消息了。若能安然解蛊,当第一时间告汝。 一切安康,勿念。 采薇见了姐姐的微笑便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心中了然。其实小姐与即墨难,二人清清白白。唉,也不知先前那个当铺的掌柜是不是眼瞎了,还说什么小姐一把冲上去抱住了即墨公子,还眉目传情,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呸! 忽然,院门口的春桃轻咳了一声,暮雨意识到是紫灯来了,连忙将信收好纳入袖中。 陶织沫意会,连忙收了欢喜的心情。现在她们院中只有紫灯一个外人,除了初景和夏花两姐妹,其余的都是自己人了。 很快,紫灯便从月亮门边拐了进来,身后的春桃端着托盘。 见了陶织沫,紫灯满脸堆笑,“小姐,我给您煮了银耳莲子汤,冰镇过的呢,您快试试。” “好呀。”陶织沫笑着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下。 很快,托盘便端至石桌上,陶织沫拿起勺子,在玉瓷碗里搅了一搅,见银耳都熬成了胶状,绵粘不成形,去芯的莲子都分成了两瓣,这不由得唤醒了她前世的回忆。她记得,前世在相府那四年,她一直是三餐不继,更别提吃什么燕窝了。那个时候,紫灯倒是偶尔能从库房那里分到银耳,她会将银耳熬得粘稠给她补身子,还笑称这是穷人家的燕窝粥。 陶织沫舀起一勺,正欲送至口中,又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紫灯身后的春桃,却见春桃目光紧迫,冲她摇了摇头。 “小姐,怎么了?”紫灯忙问,见陶织沫勺子已送至唇边,却没有张口吃。 陶织沫放下勺子,见这冰镇过的瓷碗外已经冒出不少细密的水珠,便微笑道,“这几日觉得小腹隐隐作痛,想是癸水将至,有点不想吃冰的了。”说着将碗往前推了一推,“放一会儿没那么凉了再吃吧。” “嗯,好。”紫灯微笑,手却紧了一紧。 “紫灯姐姐,”院门口忽然有小丫环来唤,“厨房里送了这个月的用度来了。” “哦,”紫灯应道,又转身对身后的春桃吩咐道,“你去盘点下吧。” “春桃待会儿再去吧,”暮雨笑道,“我还要留春桃帮我绣点东西呢。你去便是了,小姐这儿有人侍候着呢。” “诶,那好。”紫灯笑容有一丝不自然,可还是跟着小丫环退了下去。 待紫灯一退下,陶织沫有些不明白问道:“她给我下毒了?”陶夫人,她们这么快就出手了么? 春桃摇头,低声道:“没有,可是她刚刚将小柳她们都支走了,我看见她偷偷往这碗里吐了几口痰……” 春桃话一落音,陶织沫立刻一阵反胃。恶心过后又觉得有些难过,紫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她……陶织沫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紫灯恨她?是了,也许她从一开始就猜错了。紫灯背叛她并不是为了什么钱权,也许只是……因为恨她,所以才用了这么幼稚又低价的法子来报复她。可是,她为什么会恨她? ☆、第99章 真病假病 陶织沫心中难受,她自问,不说前世,便是此生也是一直待她不薄。唯一不对的,便是当年南宫家出事后在她的帮助下一走了之,留下她一个人,害得她一家子被陶夫人送到乡下庄子里去。可是她回来后,自觉已经数倍地补偿了她。 再者,前世她已经回去了,虽然也害得她一起受罚,可在那之后二人同甘共苦,相依为命,她又是为何背叛她? 这样是不是能够说明,在南宫家出家之前,紫灯就已经怀有异心了? “小姐,”见陶织沫神色哀伤,蝴蝶上前一步低声安慰道,“紫灯的事我们会再核查清楚的。” 陶织沫点了点头,仍是有些失落,抬头看着身边的暮雨和采薇她们,“你们……应该不会恨我吧?”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采薇急了。 陶织沫低头,“我是真心待你们的,你们两个本就不是卖身给我,只是因了你们当家的关系才来照顾我,我也从来没把你们当成过丫环。”陶织沫说着抬起头来,“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合适的人家说与我听,我会尽量帮你们的。还有蝴蝶,你虽然是卖身给我的,但你一直恪尽职守,而且我总觉得以你的能力,做一个大丫环也是屈就了。” 陶织沫拉起她们几个人的手,“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没有你们,我已经习惯依赖你们了。我希望你们能陪伴着我,直到我离开相府。当然,我也会学着自己独立。” 采薇垂眸,她们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一直呆在她的身边。主人也没说会让她们呆在小姐身边多久,也许有一日她们接到了别的任务就要离开了。 “小姐你放心,”暮雨微笑道,“只要我们陪在小姐身边一天,就会保护小姐一天。” “就怕有一日,小姐会不要我们呢!”采薇笑道,打破了略有些伤感的气氛,“我们可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丫环!” 几人很快又说笑了起来,只有蝴蝶静立在一旁,眸色不明地看着陶织沫。 她的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烟花”性子这般单纯,只能等她自己流了血泪之后,才能记得永远不要轻易信他人吧。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姐妹,也会有背叛的一日。 “小姐,该吃药了。”春桃忽然从屋内端出了一小碗汤药走了出来。 “吃药?”陶织沫莫名其妙,“我没病呀!” “小姐,”蝴蝶道,“七日后便是千秋节,估计过几日陶夫人就会传唤你了,所以现在就得开始生病了。小姐放心,这药喝下后人会发烧,就和风邪入体的症状一样,但身子是不会疲惫的,也不会头昏脑胀,你只要装着难受嗜睡就可以了。” “哦。”陶织沫接过碗轻嗅了一下,见味道不臭,小啜了一口,入口后清淡无味,便一整碗都喝了下去。 果然,一到晚上,陶织沫就开始发烧了,她自己倒不觉得难受,就是一抱莫其妙,莫其妙嫌她身上烫得慌,赶紧溜下地跑了。 陶织沫颇无奈,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身上像裹了一床棉被似地闷热。见她热得难以入睡,蝴蝶又给她床边置了不少冰块,她这才翻了会儿身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陶织沫发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院子,可是并未传出院外,陶夫人也就装着不知道。三日后,陶夫人差人来请陶织沫,她的丫环看到陶织沫烧得满脸通红,这才像刚知道似的跑回去回禀陶夫人。陶夫人当晚便差了两个婆子丫环来看望她,嘱咐她好生休养。 又过了一日,陶织沫病还是未好,陶夫人有些着急了,再过两日便是千秋节了,要是病还不好,怎么能去呢? 这日晚上,陶夫人便带着丫环婆子来了,身后依旧跟着陶织锦。 陶夫人入屋,拐过荷塘鲤鱼屏风后,便见陶织沫没精打采地坐躺在床上,整张脸烧得红彤彤的,让人看着都觉得热。 暮雨搬了一张鼓凳放在陶织沫床头边,陶夫人坐下后,伸出手探了探陶织沫的额头,一下子便被她烫得收回了手,“哟!怎么烫成这样?” 陶织沫病怏怏地开口,只觉得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灼人的,“吃了好多帖药,就是不管用。” 陶夫人担忧地看向洛遥思,“洛姑娘,这个……织沫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洛遥思为难道:“小姐此次风寒入体,来得有些急,只怕没那么快好。” 陶夫人皱了皱细长的柳叶眉,“若是缺什么药材,可以去库房里拿。洛姑娘,你看下后天可能好?” 洛遥思摇头,“恐怕是好不了,这几日正是关键,得好生调养着。天气热点冷点都不行,也不能吹了风。” 陶夫人心中了然,点了点头,又看向陶织沫怜爱道:“后天千秋节,这不嫣太妃娘娘念叨着你呢,还想着让你入宫去。” “哪里能入宫呢,”一旁的洛遥思急道,“出门都出不了呢。” 陶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又颇惋惜地看向陶织沫,“母亲是想着,若你这两日能愈,我便带你进宫参加千秋节,说不定还能得见凤颜,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福气了,千秋节这日宫中的美景可不是市井里的繁闹能比拟的,只怕你此生也只得这一回见了。” 陶织沫心中腹诽,说得她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似的,想当年她跟着南宫辞的时候,什么样的良辰美景没有见过?至于那皇后,见她做什么?难不成见她一面还能升天不成? 腹诽归腹诽,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中听多了,陶织沫轻咳了一声,柔弱道:“若是能病愈,织沫自当前往的了。只是如今病休缠身,若是入了宫,恐过了病气给宫中的贵人。”说着,又忍不住重重咳了几声,她咳嗽并未掩嘴,也不回避,偏偏这陶夫人靠得近,于是她咳嗽出来的沫子便不小心溅了几星到陶夫人脸上。 见陶夫人突然一怔,陶织沫自觉有些过了,连忙低头掩嘴当作没看见。 陶夫人反应过来后,一下子脸都绿了,可是又硬于面子不便发作,只能掏出帕子装作不经意地擦了擦脸,同时又觉得心中有些憋气,便站了起来,冷言道:“罢了罢了,你就好生休养着吧。” 见母亲起身离去,陶织锦也柔柔说了声,“不打扰六姐姐休息了。”便随着陶夫人走了。 二人出了潇潇院后,陶织锦忍不住开口问道:“母亲,您说陶织沫这是真病还是假病?” “谁知道呢,本来是没病的。”陶夫人鄙夷道,又拿帕子重重擦了几下脸。 “那、她是进不了宫吧?”陶织锦心中有些不平,凭什么她一个庶女也能进宫?也不知道姨母传她入宫作甚。若是让她也去了千秋宴会,说不定她还会在宴会上遇到雍王爷呢。 “你以为,宣她入宫是好事?”陶夫人冷嘲,“只怕是容太妃使的计了。” 陶织锦闻言,眼前一亮,“那母亲,快想办法让她入宫呀!” “放心,等一下就跟你姨母说。”陶夫人说着,嘴角泛起冷笑。 第二日,宫中便来了两位女医,可惜诊了半日,一个说是风热感冒,一个说是暑湿感冒,二人争执不下,只是都建议卧床静养,不宜外出。 陶夫人得知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命人将女医送回宫中。看来这洛遥思的医术还真是不得了。今日闹了这么一出,一来是试探一下真假,二来也是给太妃娘娘一个交待。 当相府的所有人都以为陶织沫不用入宫的时候,陶织沫也是这么想的。此时的她,虽然还是发着高烧,却是一身轻松,翘着二郎腿正在吃冰镇的葡萄,只要等一会儿她们入宫了,她就可以吃解药了,莫其妙可是嫌弃了她多日了。 正吃得欢,忽听得门外轻咳一声,陶织沫知道,是紫灯来了,连忙将葡萄移到洛遥思跟前,一手抚着头,装病痛模样。 “小姐!”紫灯匆匆而入,“快快准备,要入宫了!” “什么?”陶织沫瞪大了眼,“入什么宫?” “外面有公公传来了圣上口谕,宣小姐即刻入宫,参加皇后娘娘的千秋节!” “什么!”陶织沫嘴巴张得像鸡蛋一样大,“怎么会这样?” “小姐你快点吧!”紫灯一阵慌乱,“公公说不需要您去接旨,只要您在两个时辰之内准备好就可以了,他候着您呢。” 紫灯说完,她身后春桃又补充道:“夫人也知道了,不过夫人只说了句别让公公久等了,便和七小姐入宫了。” 陶织沫顿时脸皱得像苦瓜一样,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才能不入宫。一旁的蝴蝶犹疑了片刻,便对身边的丫环们吩咐道:“快去准备香汤给小姐沐浴。” 听了她的命令,一下子潇潇院中的丫环们都手忙脚乱了起来,暮雨采薇二人忙去给陶织沫挑选衣裳首饰,连洛遥思也帮起手来,而蝴蝶这边则立刻飞鸽传书了一封。陶织沫苦着脸,任由她们摆布起来。 ☆、第100章 千秋盛宴 陶织沫一出浴,便有三四个丫环拥上前来,忙着用毛巾帮她吸干长发,还有几个丫环为她穿上熏过百合香的襦裙。 今日,暮雨为她准备了一套浅绿色的半臂及胸襦裙,只在裙摆处绣有几处淡雅的玉兰花。穿好衣裳后,暮雨便开始为她盘发了,因着发未全干,便帮她轻松地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想着入宫后当能全干了。在她乖乖坐着盘发的同时,蝴蝶一双巧手灵活地为她绘着淡雅的妆容。 陶织沫闭着眼睛任由蝴蝶作为,又不安道:“皇上无端端叫我入宫干嘛?你们说这次谁陪我入宫好?” “小姐,含一下。” 陶织沫口一张,蝴蝶便迅速塞了一个红饼在她双唇之间,待陶织沫轻含后,她又快速取了出来,道:“这次我陪小姐入宫就是。” “你陪?”陶织沫微诧,不过想了想,确实身边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一个多时辰后,穿戴整齐的陶织沫便在下人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前厅。 一入厅堂,便见一个穿着太监服的公公静坐于厅中,公公年约三十,面白无须,见她到来后起身,将拂尘往手臂上一拂,静立站好。 “公公有礼了,”陶织沫福了福身,温婉道,“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不敢当,陶六小姐唤咱家小李子就得了。”李公公虚行了一礼。 二人寒暄几句后,这李公公便带着陶织沫出府上轿,入宫去了。 第72节 李公公与蝴蝶二人一前一后行于轿外,蝴蝶快步跟上了李公公的脚步,李公公见她跟上来了,压低声音道:“此事王爷先前并不知情,是七公主在圣上面前提起了姑娘,圣上便心血来潮传唤了,许是……想为王爷与姑娘指婚。” 蝴蝶面无表情,“主子怎么说?” “主子并无交待。”李公公微微垂首。 “知道了。”蝴蝶说完,自觉放慢了脚步,并行在轿窗边。 待陶织沫入宫的时候,已是月华初上。 很快,便有擎着八角宫灯的宫女们前来带路,行了一段路后,远远地便看见了不远处一座灯火辉煌的宫殿,殿前殿内皆有人影不时晃掠而过。渐行渐近,依稀听得殿内传出阵阵吹笙鼓簧之音。 待她们一行人行至泰华殿恢宏的大殿门口时,门口的常事公公例行询问了一番,问清情况后并无往内通报,而是命殿中的宫女们牵引着陶织沫及她的丫环从偏门悄声进入。 陶织沫进去后,见大殿中央一侧摆放了一排浑厚沉重的编钟,青铜色的钟身质感深沉,上面浮雕着栩栩如生的鸟兽图,十数个身穿宫装的伶人井然有序地演奏着,或轻击,或重撞,优美的乐声时而圆润淳朴,时而清脆明快,俨然是一场庄重难得的声乐盛宴。 殿中除了乐声再无一丁声响,大家皆面目沉醉,倾耳聆听。宫女们端着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如游鱼般流畅地行走于宴席之间,整个大殿的每一处角落皆是铺上了柔软的锦绣毛毯,就算瓷玉落地也不会发出一丝声响。 很快,领头的宫女便将陶织沫安置在了陶府女眷这一席,座上只有陶夫人和陶织锦二人,陶织锦下座空出一位,显然是留给她的。 陶织沫朝陶夫人福身致意后悄然入座,除了邻桌的几位女眷多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引起别的什么人注意。 刚坐下没多久,便有着粉色宫装的宫女前来,在陶织锦身旁恭敬低语道:“请陶小姐移步侧殿,为稍后的献唱做准备。” 陶织锦温婉地点了点头,却在起身那一刻悄悄瞥了陶织沫一眼,而后在宫女的带领下款款离去。 陶织沫这边眼观鼻鼻观心坐好,好一会儿后才开始悄然地打量起周围来。她们这一桌离上面的尊座不远,虽然不能将尊座上面那些人的面容看个仔细,可也能从他们华丽的穿着上辩出各人的身份。 最中间的是皇上,他的左手边坐了身穿凤袍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过去是四位年纪皆不过双十的华服女子,陶织沫猜是四妃。 皇上的右手边坐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今年高寿六十八,因保养得体看起来约莫五十出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雍华贵气。她的身侧坐着她的几位儿媳——四位太妃娘娘。 陶织沫看完尊座上的众人,又偷瞄了一眼首座,却没见到南宫辞的身影,忽而意识到自己这席是在右座,当朝向来以右为尊,以南宫辞的身份当是位于右座首座,所以他们当是在同一列的,只是自己与他隔了五六桌之遥,便见不到他了。 很快,一曲终了,编钟声余音渺渺,如梵音般荡漾在诸人心间。趁着诸人仍在回味着这百年编钟的余韵时,几位公公悄然无声地搬移了一座质感浑厚典雅的凤首箜篌至大殿中心。一会儿后,有手持拂尘的公公拖长嗓音在殿上高声宣告,“有请右相府嫡女陶织锦献艺!” 话一落音,便见换上奢华宫装的陶织锦从殿门雍荣雅步款款行来。其身后,有十数位如花似玉的舞伎从大殿两侧井然有序步入殿中。 陶织锦行至殿前行了一个端庄的万福,声音娇媚而不做作,“臣女陶织锦献上一曲凤求凰,祝嫣太妃娘娘千秋万福!” 皇上面如春风,声音爽朗,“久闻七小姐琴艺奇佳,看来今日朕是有耳福了,准奏。” 陶织锦垂首浅笑,“皇上妙赞,臣女献丑了。” 语毕,纤纤玉手抚上冰丝弦,流动的音符自她指尖溢出,悦耳空灵,身后的舞伎摇曳着柔软的腰肢如缎带般萦绕在她四周,愈发将花容月貌的她衬得如天仙般脱尘。 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仿佛她是下凡的九天神女般。可她柔媚的眼神,却独独看向了右座上的南宫辞。因着距离有些遥远,陶织锦也看不太清他的容颜,只能看到坐上的他坐姿随性自然,却自有一股风流韵味。 只是,这南宫辞并未看她,目光紧紧锁在他手中的琉璃夜光杯盏上。 曲终舞毕,第一个开口的是殿中最尊贵的人——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声音虽有些苍老,却是中气十足,赞赏道:“好!好!好一个妙人儿,不仅这模样生得倾国倾城,琴艺也是一绝,是个兰质蕙心的。” 众人纷纷附和,久闻陶右相嫡女貌美无双,才艺双绝,可因其年幼,极少在众人面前露脸,今日算是第一次正式露面了,真是一曲惊人,只怕今日后右相府提亲的人就会踏破门槛了。 太皇太后笑容满面,又亲切问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陶织锦从容微笑道:“臣女今年十四。” “好,好,”太皇太后似乎甚为满意,又看向嫣太妃,“若哀家没记错,你还是她姨母吧?” 嫣太妃笑着应道:“是,锦儿是本宫妹妹所出。” “哦。”太皇太后似恍然大悟,“我看这丫头知书达理,可曾许人家了?” 此言一出,座下的南宫辞立刻就看向了皇上,皇上顿时眉目一跳,今日他召陶织沫入宫可是招来南宫辞的冷脸了,他明明是为南宫辞好,可他却不领情。 “这个,”嫣太妃巧笑嫣然,“还不曾。” “这个丫头,才貌双绝,倒与哀家的外……义孙儿看着登对。”太皇太后说着望向南宫辞,这个,本来就是她的外孙儿,她心肝女儿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可惜如今却只能改名换姓,连她都不能明明白白地与之相认。 “咳咳,”皇上连忙开口插嘴道,“果然,这陶七小姐不仅容貌惊为天人,才艺也是一绝!朕,甚为欣赏啊!” 皇上此言一出,惊得陶织锦手一震,连太皇太后也看向他。他顿时觉得不妥,怎么这南宫辞瞪他一眼,他就把火往自己身上烧了,忙轻咳一声,正经道:“赐玉如意一柄,四尺红珊瑚两座。” 他话一落音,太监总管便立刻提高了声音,“赐,陶七小姐,玉如意一柄,四尺红珊瑚两座。” 皇上的一番举动已经打断了太皇太后与嫣太妃二人的一唱一和,等她们再开口,倒像是在话家常一般了,而陶织锦只能谢恩后回座。 陶织锦回座后,太皇太后又对皇上开口道:“皇孙儿,哀家年纪大了,就盼望着抱曾孙儿呢。皇后蕙心纨质,你们二人可得抓紧了。” 皇后闻言,微微垂下了头,面上挂着温婉的笑。 “皇祖母,频儿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儿的面您可别打趣她。”皇上宠笑道。 “唉,”太皇太后突然一声叹息,“你看看你,皇宫佳丽三千,再看看你的义弟,府中连个侍妾都没有,你这个做义兄的,可得上点儿心呢。” 皇上面上堆笑,“皇祖母放心,说不定我这义弟,早就有心上人了。” “哦?”太皇太后一听来了兴致,“是何人?” ☆、第101章 凤颜大怒 皇上略有为难,又笑道:“是何人,到时让他带来给皇祖母见一见,您不就知道了?” “这个……”太皇太后又看了一眼座下的南宫辞,见他神色如常,自顾饮酒。 唉,她的这个乖孙儿,以前少年时无忧无虑,可爱笑了,笑起来一双眉眼与他的母亲一模一样。可是自从离去几年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再也没见他笑过了。 “皇祖母,”这时,下座上的七公主拎起裙摆,站起来笑道,“我倒猜出来一个人儿?” “哦?”太皇太后一听起了兴致,连忙招呼她过来,“柔儿快来给哀家说一说,是何人?” 七公主莲步轻移过去,悄悄趴在她耳旁说了几个字。可是这太皇太后一听,当即就黑脸了,冷哼一声,“呵!那个白眼狼!” 右相府那个陶六小姐,想是得了报应了,这么多年病在府中。也多亏是病在府中,若是敢出现在她面前,她定然不会让她好过。只要她活着一日,这个白眼狼就休想嫁给她的宝贝外孙!做妾也断不可能! 见太皇太后气得胸口微喘,七公主连忙吐了吐舌头,自觉说错话了,赶紧跑回自己的座位上乖乖坐好。只是坐好后,低下头来勾唇一笑,看来这陶织沫,比她们想像中的更招太皇太后的怨恨呀。 她轻抬眼眸,看了一眼座下浑然不知的陶织沫。就算今天你能逃过皇祖母这一关,你也出不了宫!思及此,她的眸色中掠过一丝狠绝。 陶织沫这边正夹起一块紫芋丸子欲往口中塞,忽闻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楼兰王子、楼兰大公主到!” 陶织沫手一滑,见那丸子咕噜咕噜滚下了地。 楼兰王子?楼兰大公主?那是……几秋吗?楼兰公主? 她随所有人的目光望向了殿门口,堂上的众人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纷纷倒吸出一口冷气,一时间,吸气声就如风吹麦浪般从堂上席卷而过。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了那风华绝代的二人身上,久闻楼兰王室中人貌美无双,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传说中的楼兰兄妹,一对容貌与气质皆惊为天人的龙凤胎!走在前面的楼兰王子身形颀长,眉目如画,美如冠玉,绝色的五官与身旁的胞妹如出一辙,却又无一丝女气,反而显得俊美异常,一时间看得未出阁的少女娇羞低眉,却又偷窥不止。 他身后的楼兰公主肤如凝脂,腰如约素,身段极为妙曼,比一般的中原女子要高挑一些,更显得气质出尘无双,所谓天香国色,莫过于此! 陶织沫如同所有人一般,嘴巴张成了鸡蛋般大小。这个、就是几秋的原身??这时,几秋却在经过她眼前时斜瞄了她一眼,见了她的模样,唇角又勾起坏坏一笑。他这一笑,又引得不少少女掩脸娇羞不已。 陶织沫回过神来,忙擦了擦口水,便见周围的人不论男女老少皆是瞠目结舌,连一旁的陶织锦也都红着脸看他。 看来,她还算是反应比较快的了,毕竟以前对着南宫辞久了,也是自带一点免疫能力的。可是,再看一眼那紧跟着楼兰王子的公主,分明是和以前一样的面容,只是……胸,真的没以前那般大,也算是玲珑有致,只是远无之前那般丰满了。 刚刚楼兰王子的那个眼神……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几秋!而楼兰公主,她解毒了?那阿难是不是也跟着解毒了? 就在陶织沫看着楼兰公主发呆时,那楼兰公主突然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一双明眸大眼滟潋动人,只是眸色有一些复杂。 待楼兰使臣献上贺礼后,皇上笑语赐座,楼兰王子等人谢恩后从容入席。只是那楼兰使臣很快又站了起来,他年约三十来岁,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开口声如洪钟,几乎响彻了大殿,“启禀圣上,我等久仰中原文化,来此也数月有余,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实让我等深为震撼!不瞒圣上,我国公主数年前也曾来中原游玩过一段时日,自那之后深爱中原文化。此次远行之前,我王已有言在先,若我们公主殿下能在中原觅得如意郎君,愿与贵国立下百年契约!”言毕,这使臣便双手奉上一道玉轴。 “哦?”皇帝身子微微前倾,“呈上来。”又笑道,“莫不是贵国公主已在我国中觅得良人?” 那使臣爽朗大方笑道,“正是!” 皇上微微一笑,却并不答话,接上太监呈上来的玉轴后,展开扫视了几眼,又合扰了上去,笑道:“今日正逢嫣太妃寿辰,不谈国事。王子若是明日方便,不若再与朕细谈一番,如此可好?” 座上的风侃然风流笑道:“自然是方便的。”他笑起来似带着一种玩世不恭,可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众人也会不觉得他有所失礼,只因生得这副容貌。或许,他是世上相貌唯一能与南宫辞媲美之人了,但这二人又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陶织沫眼睛眯了又眯,一直盯着几秋身旁的大胡子使臣看,这个男子身材高瘦,又不失壮实,眉目间颇有楼兰风情,她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到过。至少,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吧。 陶织沫正怀疑间,身后的蝴蝶突然迅速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像是从她腿上拿走了什么东西。 奇怪,她腿上有什么东西?未待她反应过来,便听到了一声凄厉的猫叫。很快,眼前晃过一道白影,却是朝着她身后的蝴蝶扑去的! 蝴蝶见状,迅速抛出手中的丝帕,猫便朝帕子扑了过去,周身乍毛,尾巴竖起,极其凶狠地撕咬着! 一下子,全场的目光便都聚集到了猫和蝴蝶的身上,蝴蝶连忙跑到堂上跪下请罪,“奴婢知罪,请皇上责罚!”陶织沫见状,忙跟着起身跪在蝴蝶身前,“民女知罪,请皇上开恩!” 皇上正欲问个一二,见是陶织沫,便道:“罢了,你们先退下,别扰了太妃娘娘雅兴。” “这是何情况?”太皇太后问道,在如此场合,是哪家的女眷这般失礼。若是小姐那让府上带回去禁足便算了,可惹事的是个丫环,如今又有楼兰使臣在场,怎可就此算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启禀太皇太后,是九公主的猫儿受惊了。”很快,便有宫女上前禀报。另一边,几位公公支起罗网准备将暴戾的猫儿网罗起来,可那猫儿仍是乍毛得利害,频频弹跳,很快便抓伤了几个官家女眷,引起了不小的混乱。 就在那猫儿扑向陶织沫的时候,弹跳在半空中的它突然像被什么击中似地落了地,九公主见状尖叫了起来,连忙提起裙摆奔了过来,抱起身子软绵绵的猫儿,“安姐儿,你怎么啦!皇兄!我的安姐儿死啦!” 九公主今年不过十一二岁,一下子便哭得梨花带雨,又突然抬起头愤愤地盯着陶织沫主仆二人,斥道:“都是你们两个!不知道弄了什么东西来吓唬我的安姐儿!它平日向来乖巧,怎么可能会抓你们!”九公主年纪虽小,但斥责起人来气场极为强大,蝴蝶一下子便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陶织沫心中哀叹,这次估计要出大事了。 很快,便有宫女上前来查看了她的猫儿,然后道:“放心,九公主,安姐儿没事,只是昏睡过去了。” “真的吗?”九公主当即一抹眼泪,也没心思与她们计较了。 “堂下是何家女眷?”太皇太后问道。 “回太皇太后,堂下是右相府陶六小姐,陶织沫。”公公回道。 太皇太后一听,片刻怔愣后,当场便凤颜大怒,“如此一个庶女,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太皇太后震怒,堂下之人皆诚惶诚恐,嫣太妃连忙跪下请罪,“儿臣知错!儿臣是想着,织沫病重多年,如今身子痊愈了,听妹妹说她平日在府中甚是乖顺,便想借着今日让她来宫中走走,不曾想竟会发生这等事。” 堂下的陶织沫听得直翻白眼,什么鬼呀!虽然你是我名义上的姨母,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好吗?你该不会想说我出生的时候你还抱过我吧? “母后,嫣太妃作为她的姨母,不过也是心疼她罢了,谁想这丫头如此上不得台面呢。”容太妃也跪下请罪,毕竟这嫣太妃是因她才将陶织沫召入宫中的,她自然是得帮衬一下。 太皇太后见了她们俩这模样,有气都使不出来,更何况今日还是嫣太妃生辰,自然是要给一二薄面的,“罢了罢了,你们两个都起来。哀家拎得清是非,此事与你们二人无关。”她说着使了个眼神给身后的嬷嬷,那嬷嬷很快便将嫣太妃搀扶了起来。 “右相府庶女陶织沫!”太皇太后冷眼看着她,“倒是好大的胆子!来人,杖二十。婢女,杖毙!” ☆、第102章 命定王妃(二更) 此言一出,陶织沫都快吓趴了,杖毙!这个老不死的!她先前还敬着她是阿辞的外祖母,一直尊重敬仰她,谁想竟是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一个老太婆,她根本就什么都没做好吗? “请太皇太后恕罪!织沫甘愿领罚,可是……请放过民女的婢女,饶她一命!”陶织沫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只有重重磕了个响头。 她知道,此事罪不在她,堂上这么多人都明眼看着。那猫抓狂虽然是追着她的帕子,可是她也很无辜呀。偏偏,太皇太后开口一句话就定了她的罪,让她无法辩解。就算她辩解,也只会添个顶撞太皇太后的罪名。 第73节 她知道,她罪不致死,可是蝴蝶会死!上次暮雨陪她进一趟宫,回去就躺了两个月。谁想到这次蝴蝶站着进来,居然要躺着出去了? 南宫辞!陶织沫突然抬眸看向上座的南宫辞!她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她知道,他要是开口,一定能救下蝴蝶的命的。她迫切地看着他,拼命地想要看清他的神色,可是他,似乎仍是一脸漠然,无动于衷。 “饶命?你这是质疑哀家吗?你的婢女惊扰了九公主的猫儿,使得这么多官家女眷受了伤,你是觉得哀家的惩罚重了?” “织沫不敢。”陶织沫泪眼汪汪,哀求道,“太皇太后宽宏大量,织沫恳请您网开一面!” “若哀家不愿呢!”太皇太后面露愠容。 陶织沫磕头,既然装柔弱没用,那她就只能给个软钉子了,“若太皇太后执意如此,织沫愿与婢女同罪!”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救下蝴蝶。她在赌,赌南宫辞不会这样看着她死去。 “放肆!”太皇太后拍案而起,一时间殿上噤若寒蝉。 “皇祖母,”皇上开口求情道,“今日是嫣太妃生辰,还是勿见红好,不如就破例一次,放过她们二人吧。” 太皇太后冷瞥他一眼,“皇孙,哀家自你皇爷爷起,数十年来从未干政。若是朝上发生的事,哀家绝不插手。可今日嫣太妃生辰乃是家宴,哀家自问年纪虽大,还是能处理这后宫之事的!” “这……”皇上颇为难,看来今日皇祖母是非要治陶织沫的罪了,不然也不至于在众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他心中哀叹一声,又看了一眼南宫辞,见他仍是不为所动。唉,看来他是不愿出手了,那他只能再求一次情了。 他是皇上,就算是太皇太后也不能连着两次驳了他的面子。他先前敬她一次,因她是长辈。只是,怕这情求下来,陶织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 他正欲开圣口,忽听得堂下有人啼笑一声。 如此情景,众人皆是大气不敢喘一声,突然来了这么一声啼笑,在这肃静无声的堂上更显得放荡不羁。 众人见了这啼笑之人,又是面面相觑。 “不过小事一桩,太皇太后何必动怒。”风侃然笑起来风流卓越,“我先前看太皇太后笑起来,还与我楼兰王后有几分相似呢,但是——”他又正经道,“不笑的话就不像了。” 经他这么一说,太皇太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听闻楼兰王后今年不过四十岁,你将她与我这老太婆比较,不怕她生你的气。”楼兰王后虽然美貌不及先王后,但其美艳也是众所周知的。 “怎会?”风侃然面上还是挂着魅惑人心的笑,“太皇太后今年莫不是也才四十岁么。” “说的胡话呢!”太皇太后虽然面色有些严肃,却难掩眸中笑意,被一个生得这般仙姿玉貌的年轻人夸奖,她心中自是欢喜得很。 “太皇太后豁达大度,不必与两个小丫头计较。不若看在本宫面上,饶过他们如何?”风侃然依旧笑道。这个笑,实是让人看得心情分外愉悦。 “罢了,”太皇太后面色柔和了许多,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和蔼,“便看在楼兰王子的面上,饶过这个庶女,至于她的丫环,随意打个二十板子吧。”楼兰王子这笑,倒让她想起了南宫辞少年时的模样,那时他也爱这样笑。 “不要。”陶织沫小小叫了一声,又看向了几秋。她知道,或许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可是……二十个板子,若是受人指使,也有可能会打死人的,她不能冒险让蝴蝶出事。 风侃然回过头来,见了她迫切的目光,勾唇一笑,朝她走来。 这一刻,陶织沫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是烨烨生辉的,他脸上的那个笑,就像是暗夜里最柔和的荧光,照亮了她。 曾几何时,南宫辞也爱这样对他笑,盈盈地笑,眼角眉梢都是无尽的风情,笑起来一双眉目蛊惑人心。 楼兰王子俯身,将她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笑道:“太皇太后,其实本宫还有个不情之情。本宫妹妹看上了贵朝之男子,本宫也看上了贵朝之女。本宫倾心于她,若她愿意……嗷呜!”他话未说完,便皱眉叫了一声,陶织沫这边胆都快跳出来了,食指和拇指使劲捏着几秋手腕上的细皮嫩肉。 风侃然收了笑意,一脸正经道:“看来她不愿意。”又认真道,“希望太皇太后能给个薄面,放过她与她的婢女。本宫愿送上南海不老珠一枚,祝太皇太后容颜不老!” 他话一落音,堂上立刻就像马蜂窝一样嘈杂了起来! ——什么!楼兰王子居然喜欢上了右相府庶女陶织沫! ——你知道吗?楼兰王室只能娶一妻的!那陶织沫嫁过去不是当王妃吗? ——什么!听陶织沫的意思她还不愿意嫁!她是疯了还是傻了? ——等等!你们知道这南海不老珠吗?听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紫珍珠!只要戴在身上就能永葆青春,容颜不老! ——当然听说过了!真的有南海不老珠吗?我听我姨母的婶娘说,人死后将它含在嘴里还能保持尸身不腐! ——王子真的要将南海不老珠献出来吗?就为了一个婢女不用打二十大板! 一下子,官家贵女们像炸开了窝般你一言我一语,连朝上的文官武臣都忍不住切切私语起来。 “肃静!”太皇太后开口斥道,“这成何体统!” 很快,堂下便恢复了一片寂静。 “罢了,”太皇太后面色平和,从容开口,“哀家也累了,便先行回宫了。”语毕,便有嬷嬷将她搀扶起来。 “恭送太皇太后娘娘!”堂上齐声开口。 太皇太后出殿后,坐上凤辇,手仍是发抖,待回到自己的寝宫后,屏退了众人,独留自己最贴心的一个祝嬷嬷在身旁,颤声问道:“刚刚哀家没听错吧?那楼兰王子是说将……将南海不老珠送给哀家?” “是呀,”祝嬷嬷恭身道,“听闻楼兰国珍宝无数,果真如此。您没看他们送给嫣太妃娘娘的血龙木如意吗?真大一柄!听闻这血龙木有止痛奇效呢!” “这、这真是太好了!”太皇太后眼角有了湿意,颤着的手轻抚上了眼角的细纹。 第二日一早,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一曲新歌谣: 陶织沫,白眼狼! 不要少将军,只要楼兰王! “停停停!”陶织沫一脸愁容,双手捂着耳朵。 而这边,洛遥思仍在绘声绘色地说得唾沫飞扬,“话说呀,这相府六小姐出生当日,天边出现五彩详云,有一相士就此路过,断定府中小姐定有王妃命格!” “你闭嘴啦!”陶织沫见她还不住口,连忙入屋去抱莫奇妙来吓唬她,洛遥思赶紧拨腿就跑。 陶织沫头都大了,又气恼又烦躁,气恼的是南宫辞,他居然不帮她,一声不吭,连皇上都开口帮她求情了好吗?烦躁的是几秋,她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是几秋帮了她!而且几秋居然会那样地帮她!几秋虽然帮了她,可同时也是将她推到了刀锋浪口处。 陶织沫发誓,以后再也不进宫了,她宁愿被人抬着进宫,也不愿被人抬着出宫。 昨夜楼兰王子那般殷勤,整个堂上可是有目共睹的,他硬是撇下一干人等,一路上大张旗鼓地将她送回了右相府! 陶织沫回忆起昨晚,真有种撞墙的冲动! 广陵郡,宝应县。 一支赶路的行商队伍在一茶摊前停下稍作歇息,领头的是一个体型略为清瘦的小胡子男人,一双细长的眸子闪着狡猾的光。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位体型高大的男子,约莫三十来岁,面容朴实,只是一双微敛的单凤眼眸光流动,闪着不属于这张脸该有的光华。 这男子喝着茶,却是勾唇一笑,小胡子男人看他一眼,便知他定是想起了那个陶六小姐,不然不会笑得这么傻。 “二当家,”身后,有一青衣仆从追了上来,哈腰递给了这男子一封信,男子接过信后,招呼他坐下喝茶。 ☆、第103章 茶摊小二 他拆开信后,原本有些笑意的眼却是掠过了一丝杀机,随后收了信,又端起一杯茶掩在唇边,开口对青衣仆从道:“既然小七总是找是找她的麻烦,那便让她没空去找她的麻烦,此事交由钱丑处理即可。”他将余下的茶一口饮尽,又笑道,“一个月一百两太少了,给她翻上几倍,别让她看出来。” 不给她开几间花茶店,还不知道她是这么一个小财迷,挣上一百两就开心得忘了形了。 那茶摊的小二在帘后偷偷看了几人一眼,见他们似是在谈些生意上的琐事,有说有笑的。可是看那青衣仆从,坐下后第一反应是腰背挺直,双腿张开肩距,一会儿才拉耸了下来。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坐姿,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小胡子男人将粗糙的茶杯放下,喊了一声,“小二,结账!” “好咧!客官!”小二忙掀开草帘迎了出来,“几位客官,总共五十二文钱。” 这二当家掏出钱袋,似又不小心露出了一块枫状的玉佩,这玉佩质地圆润通透,一看便知佳品。 那小二一怔,笑道:“客官,您这玉佩倒是罕见。” “哦?”小胡子男人笑道,“你这小二倒有眼色,此物确实难得。那你给说说,如何罕见法?” 小二笑道:“此物只因天上有,地下难得几回见。” 小胡子与二当家两人眸色一动,相视了一眼,小胡子笑道:“不知是天还是地?” 小二又笑道:“甲乙东方木。” 小胡子收了笑意,“丙丁南方火。” 小二闻言,直起身子指了指西边的山坡叹道:“我们这里有个老头,年老了之后就生病了,病了之后又死了,他的墓地就在那儿呢。” “甚为可惜,明日若是有空,我们当去探望下。”小胡子说着掏出了一两银子,“不用找了。” “多谢客官!” 很快,一行人便又上马赶路了,往县城里的方向去了。 “东边的林子么?”上马后,那二当家开口道,小二食指虽是指的西边,可是拇指却是包在三指内,那其余三指指的便是东边了。 “嗯。”小胡子点头,“时辰可知?” 二当家沉思了一会儿,道:“衰在戌,病在酉,死在申,墓在未,当是未时四刻。” 小胡子弯唇一笑,他性子向来聪慧。 “只是,这一个多月来,我们也只找到了不到十分之一。”他神色又有些忧虑起来。恐怕三个月之内,不能找全了。 小胡子看他一眼,也知道,他若离开帝都太久,只怕有些东西会脱离他的掌控。只是看他这忧虑的模样,他应该不止是担心这个问题吧,只怕还挂念着那个陶六小姐。毕竟还有几个月,那陶六小姐就及笄了。 少将军竟是这般的儿女情长,那陶六小姐,已然成为他唯一的软肋了。若是无了这根软肋,那他是不是就无坚不摧了。当时留她一命也不过一念之差,现在后悔似乎也来不及了。或许真如末路所说,为免功败垂成,还是勿动她的好。 毕竟一个人有软肋,会更容易掌控些。 “我记得,冯申和陈酉说过,那田熊光疑似?”小胡子看向他。 “嗯,反正也到了此处,我们顺便去看一下。”二当家沉思了一会儿,道,“此事处理后,将他们二人调回帝都吧。”大智和大勇回去后,可以帮她处理些铺面上的琐事,而且,想来她也会很开心的。 小胡子不动声色应下。 待他们一行人入了宝应县后,那县城外的茶摊上又来了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而且看装扮,像是大户人家的随从。 他们下马后在茶摊小坐休憩了一下,便向小二打听道:“小二,宝应县怎么走?” 小二热情道:“往东边走二里就到了。” “行!谢了!”那人说着便递给了他一两银子。 “谢谢爷。”小二哈着腰接过。 “这破地方!”一个稍胖的中年男子骂骂咧咧道,“简直是鸟不生蛋!还大热天地这么赶路。” 与小二打探消息的男子听了,看他一眼,不耐烦道,“做奴才的就这样,赶紧办完事回去。”帝都的戏班里新来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娘子,他才刚看上,谁料就被派了出来,不知道等他回去后,那个小娘子还在不在了,保不准就被哪个老爷们给看上了。 几人歇了一小会儿,便上马往宝应县去了。 入了宝应县后,又打探了一下,来到李氏胭脂铺,这胭脂铺的老板娘约莫三十来岁,生着一双吊梢眼,面上涂着厚厚的□□,见了他们这一行中年男人,脸上堆笑迎上来,“几位客官,可是要给府上的娘子买点什么呀?” 这一行人看着面生,一看就是外地人!而且看穿着打扮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路过的话肯定要给府上的姨娘带点胭脂水粉什么的吧。 果然,这一行人爽快地买了不少胭脂水粉,又向这老板娘打探道:“听闻你们这有一个妇人,面上生过一块大胎斑,后来又治好了?” 这老板娘眼珠子转了几转,笑道:“客官还真巧,这个妇人便是我姑子呢!她先前可是在帝都过的日子,后来回了我们这儿呀,就是涂了我们铺子里的美容膏!”她说着从架子上拿了一罐膏药下来,“这一瓶我原本是卖二两银子的,你们若是要得多,算你们一瓶一两……” “那问下,您姑子家怎么走?”稍胖的中年男子打断了她的话,见状,那原先打探消息的人连忙解释道,“我们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和您姑子请教一下。因为我的女儿也是自小便带了胎斑,如今已经及笄数年了,却因面上的胎斑嫁不出去。” “这个……”老板娘故作为难。 第74节 这男子见状,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给我来十瓶。” 老板娘眉开眼笑接过,这才给他们指了路。 待他们到了花茶馆的时候,已是申时过半了,可阳光仍有些灼人,而且,这花茶馆大白日就关着门,不做生意了不成? 又看了一眼隔壁的长风镖局,大门是打开着的。 “泉哥,要不去这长风镖局探一下?” “不必,别打草惊蛇,我们先去安顿一下,晚上天黑了再来。” 夜幕降临后,大街小巷一片寂静。小县城里的人入睡得早,很快便是一片阒黑。 有黑影在花茶馆附近晃动起来,很快,几个黑影便先后入了那花茶馆,又空手而出,聚在深巷尽头窃窃私语。 “如何?” “屋内只有一个婆娘和两个小孩。” “就那姐弟俩?” “是。” “那怎么不把他们带走!” “不妥,我看镖局那些人武功都不低,还是别惊扰了他们。”今日在客栈的时候他们打探到了镖局里有人从帝都过来了,“还是等他们走后,我们再动手。” “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 “不会太久,顶多耽搁几日。若你连这几日都等不了,那你先行回去便是!”黑衣人警告道。 这蒙面的汉子听了,虽不服气,却也无话可说。 很快,他们便散开,先后回了客栈。 而镖局里,地下的密室里却有一伙人商谈到了半夜。 直到天微光,田熊光才回了茶馆。 “回来了?”李氏听到声音,嘟喃问了一句。 “嗯。”田熊光闷闷应了一声。 “你们这酒喝得有够久的,都喝了大半夜了!”李氏抱怨着,又翻了个身。 “你昨晚动这窗子了?”田熊光问道,他在窗上撒了一些面粉,怎么这面粉都去了大半了,凌乱得看不出任何痕迹。 “啥窗子?”李氏半起了身子,看了一眼,又躺下去,“阿满在那窗子玩了一下,都不知道是不是这墙掉灰了,刚洗完澡又弄得一身白!” “知道了。” “你还不睡?天都快亮了。” “好。” “对了,”田熊光一躺下,李氏就翻了个身子对着他,“大智大勇他们真要走呀?”昨天镖局几位当家的一来,就说着要回去,咋弄得这么急。 “嗯,他们是做大事的人,怎能在这小地方呆着。”顿了一顿,他又道,“我可能也得走。” 他此言一出,李氏像弹簧一样坐了起来,“你走啥?” 田熊光也坐了起来,“他们有门路,我想着去做一些买卖。” “做啥买卖呀?”李氏一听,稍微放了些心,她还以为田熊光要跟着他们走镖去了,毕竟田熊光这壮实的体型,是很适合出镖的。“可是,咱不缺银子。大福走前给咱留了这么多银子,阿光,你就别去了,你去了我一个妇人,怎么拉扯阿满和喜儿。咱不缺银子。”李氏劝说道。 “我去帝都看一下,顺便看一下大福。” “那、那你去看一下大福就好,看完就回来呀,别去弄那啥子买卖了。这些银子真够了,阿满娶媳妇,喜儿的嫁妆,咱都不缺。” “我知道,你去收拾一下,我眯一会儿,有啥东西我捎给大福,我们今日申时就走。” “咋那么急呐!”李氏大惊。 “他们镖局有事,我得顺着他们的时间。不然他们走了我一人上路?”田熊光瞪着眼睛。 “知道了知道了!”李氏连忙起身,这就去给他收拾行李。他行李倒是不多,夏日衣裳轻便,也就两件换洗的,没一会儿便收拾好了,紧接着她又跑地窖去了。 大福爱吃这些萝卜干鸭蛋什么的,夏日天气闷热,路上怕闷坏了,她又撒了不少粗盐进去。 ☆、第104章 大快人心 李氏在忙活这些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楼上的双喜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偷偷钻进了阿满房间。见阿满在床上睡得正香,双喜轻轻推搡了他几下,“阿满,快起来呀。” “怎么啦?”阿满揉了揉惺忪的眼。 “你想不想去帝都?” “去帝都做什么?” “见阿兄啊!” “阿兄?”阿满一听,立刻精神地爬了起来,“要!” “我和你说,阿爹要和大智哥哥他们一起去帝都探望阿兄了!你快点起来收拾东西,晚点我们和阿爹一起去帝都!” “好!”阿满连忙爬起来,却是抱了一堆木玩具。这些玩具,都是他爹做给他的,他平日里最爱的。 “抱这些做什么!重又碍地方!不能拿,你带衣服就行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东西带太多,大智哥哥他们不带你的!” “这……”阿满一下子有些急了,想放下又舍不得,一下子尿意涌了上来,急得夹紧了双腿,赶紧找夜壶去。 双喜颇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连忙动起手来帮他收了几套新做的衣裳。 吃早饭的时候,田熊光说了他要去帝都的事,双喜和满儿二人也嚷嚷着要去,可是却被田熊光斥了一顿,最后两个人一抹眼泪跑回房了。 田熊光临走之前,上了二楼,姐弟二人将自己琐在房里,任他怎么敲也不开门。无奈之下,田熊光只能跟上长风镖局的人先行离去了。 送走田熊光后,李氏伤感地上了二楼,敲了几下门,劝说了几句,又听得里面不太对劲,推开门后,便见里面空无一人了! 糟了,这姐弟俩想是偷偷跟着跑了! 李氏又惊又急,连忙拨腿就往楼下跑,可是直到天黑,镖局里剩下的伙计们都找到了县城外,也没见这姐弟俩的踪影。 李氏一抹眼泪,只盼望着这姐弟俩是追着田熊光走的,千万别被那人贩子给拐了。被拐了之后,若能给大户人家收养还好,就算是为奴为婢也行,千万别卖到什么下作地方去,尤其喜儿一个女孩子。 这一日,李氏彻夜未眠。 宝应县外三里之地,阿满和喜儿正在马车里吃着香喷喷的肉包子。喜儿又有些担忧,吃了一口问阿满,“你说我们这样走了娘不会担心吧?” “不会呀。”阿满又看向马车上一个一脸憨厚的男子,“泉叔,你不是说你派人去和我娘说了吗?” “这是当然了。”被唤作泉叔的男子笑道,“你们放心。” 正说着,马车外便有人跟了上来,骑着马在车外并行道:“我和你们娘说了,你们娘骂了你们一顿呢,我估计你们回去少不了挨打了。” “不是吧?”双喜和满儿仿佛看到了那细长的去了叶的柳枝条儿扬起一个弧度,紧接着又“啪”地一声落了下来,二人只觉得屁股一阵阵地抽疼了起来。 “所以呀,你们还是先在外面呆在一阵子,”泉叔笑道,“等你们娘气消了,她想你们了,你们再回去,保证她不打你们了。” “说的也是。”双喜点头道,又问,“我们阿兄真的在你们那里赚了很多银子吗?” “这是当然了。我和你们说,大福掌柜在帝都里开了好多个花茶馆呢,每一间都比你们现在的茶馆大好几倍!”泉叔笑眯眯的,又朝外面赶车的微胖男子催促道:“快点!不然天黑赶不上客栈了。” “知道了!”微胖男子应了声,又加快了鞭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这姐弟俩自个儿送上门来了,倒省了他们不少力气。 帝都,右相府。 陶织沫无聊地托腮沉思着。这阵子,实在是太无聊了,花茶她也没心思去研制了。花茶馆的事她根本就插不上手,什么都有人搞定了,她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府去。距离上次入宫,已过了近个把月,现在呢,府中没人敢找她麻烦了,那些丫环家丁,见了她都诚惶诚恐的。 市井里,虽然那些人都恨她恨得牙痒痒的,可都在传说她这个白眼狼有王妃命,成不了雍王妃,就是楼兰王妃。 呸!传说能信吗?上辈子她可是沦为一个贱妾,最后又死得…… 陶织沫又摸了摸肚子,前世一尸两命。若那时不是听到阿难自尽的消息,她或许还不会那般绝望。那可是她的孩子呀,她怎么下得了手。 没有了阿难,想必她在府中也生不下那个孩子。与其等孩子月份大了再失去,还不如……趁它…… 陶织沫闭目,不想再回想起。 她此生,真的真的很想找南宫辞弥补回之前的遗憾。她想,给他生个孩子。等等,她怎么会有这么羞人的想法!陶织沫一下子又抓狂起来。 可是南宫辞呢,她想尽办法见他,可他总是想尽办法地对她避而不见,就好像当她瘟神似地躲着。 “小姐,”蝴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你还没给二当家回信呢。”上次,收到二当家的信已是半月前,以往她收到信当天便会回,最多也就拖到第二天。可是这次,见她提了几次笔都没有写一个字。 今天收到了二当家的飞鸽传书,在催问她的回信了…… “我……”陶织沫有些犹豫,“我和你们二当家没什么好说的了。”陶织沫挠头,非要写的话,也只能与他写些花茶馆的事了,私事,她已不想与他多说。每次她写完信,总会很期待他的回信,收到信后又雀跃不已,心中如同收到情书一般。她不能再这般沦陷下去了。以至于,连莫其妙她都不想见到了,见到莫其妙,仿佛就见到了莫忘南,她总想抱抱它。 蝴蝶抿唇,将怀中的几本账本掏了出来,“这是这个月的,小姐你过目下,您可以和二当家报一下这个月的盈利。”为了这个账本,花茶馆里的几位账房先生可是累了一夜赶出来的。 “这么快就出来了。”陶织沫接过翻阅了起来,她记得账本是要十五或者十六才出的,今日才十三呢。 “嗯,这个月出得早。”蝴蝶微笑道。 陶织沫一看,顿时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就差人跟着跳了起来,“七百两!四间铺面居然纯利七百两!”若她没记错,上个月不是才挣了一百余两吗? “小姐,上个月新开张,生意是不太好的。这个月赚的都是回头客的银子。” 陶织沫“啧啧”赞个不停,“没想到这帝都赚钱居然这么容易!” “小姐,低调,低调。”蝴蝶忙提醒道。 “好好。”陶织沫笑得合不拢嘴,抱着账本乐呵呵的。 窗外的洛遥思托腮道:“采薇,你们不会真的挣了七百两吧?” “怎么可能?新开的几间铺子要真挣这么多,官府早就盯上了,这个月盈利一百五十两!”只是,扣掉他们暗地里的人力物力,其实是不亏不挣的。不过,看到小姐这么开心,就算是亏本也是值得的。 “对了,小姐,”蝴蝶凑起她压低声音道,“最近宫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陶织沫立刻警觉了起来,她现在提起皇宫,仍有些忌讳。 蝴蝶似又有些犹疑,“说来话长。” “唉呀,那你就一件件慢慢说嘛。”陶织沫拉着她坐下。 蝴蝶犹豫了一下,开始一一道来,“半个月前,九公主的猫儿给人毒死了,后来查出是七公主所为。” 第75节 “七公主?她毒猫儿做什么?”陶织沫惊讶道。 “听说是气愤上次害她落了水,然后,还查出千秋节之事也是她陷害你的,她命宫女上菜的时候将染了猫粉的帕子偷偷塞到你桌子下。” “是她!”陶织沫一拍桌子,愤愤道,“我就知道!那她现在呢!”这么陷害她,总得有点报应吧。 “此事是由皇后处理的,皇后让她禁足三月。” 见陶织沫一脸愤愤不平,蝴蝶微微一笑,“除此之外,容太妃因管教不严,太皇太后将其从贵妃降为妃。可是后来,又闹出一些猫腻,说是容太妃先前还是太上皇四妃的时候,就因为争宠曾给嫣太妃下过药,使得嫣太妃一生无子嗣,太皇太后一怒之下又将她降为容太嫔。” “太嫔?”陶织沫对宫中这些尊卑不太知悉,见状,蝴蝶又解析道:“贵妃是正二品,太嫔是庶四品了。而且经过千秋节之事后,七公主已与九公主结下了梁子,也落了个坏名声。后来太皇太后下令,将她们母女二人逐出碧玉宫,如今她们在宫中的地位是大不如前了。” “报应!”陶织沫瞬觉觉得大快人心,这个七公主自小便刁蛮任性,在后宫中不可一世,连走路是打横了走的,没想到竟也有今日的下场。 “不过,小姐,这已经是七日前的事了。后来发生的事,不知该不该和小姐说。”蝴蝶说着面色有些为难,后来发生的这些事,已经超出他们的预算了。 “快说呀!”陶织沫听得正上瘾,连忙追问。 “这是几天前发生的事了。七月初十,宫人们在整顿碧玉宫的时候,从宫中暗室里,救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阉人。” ☆、第105章 公主下场 “阉人?”陶织沫大吃一惊。 “那阉人,是先前的禁卫军,就是七公主落水时下水救她的。而且将这个阉人救出时,他的身上□□,受尽了非人的虐待。” “这、这是何情况?”陶织沫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 “此事可大可小,容太妃差点落了个□□后宫的死罪,后来那阉人承认是他与公主□□。” 与公主□□!这一下,陶织沫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以七公主那般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养面首?还是个阉人? 蝴蝶继续道:“此事震惊了太皇太后,后来太皇太后派了女医对七公主予以验身,发现她……”蝴蝶没有再往下说了。 陶织沫一下子有些怔然,将事情细细消化后又觉得有些同情起七公主来。事实的真相是如何,只怕不得而知了,而且以七公主的性格,怎么可能?还是七公主真的这么重口味?陶织沫细想了一下,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蝴蝶,那七公主最后怎样了?你这样一段一段的,我都快承受不住了。” “最后,那阉人被秘密处死,容太妃被贬去与先皇后和太子看守皇陵,至于七公主,绞了头发送至静华庵了。” 陶织沫听了,一时间不知是何心情。堂堂一个公主,怎会落得这个下场?先前听到她在宫中失了地位,她还拍手叫好,谁知道后面竟有这般大的转折,这下场凄凉得让她都有些于心不忍,只怕她此生只能长伴青灯古佛旁了。 陶织沫哀凄不已,后妃如此、公主如此。其实,何止是皇室中人呢,便连贵胄高官也不例外,南宫家满门抄斩,即墨家前世流放边陲,世事无常啊! 陶织沫一时间感慨不已,心情极其低落。蝴蝶见了她面色,也能猜到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其实,本来只是要设计让七公主与容太妃在宫中彻底失势的。那些事本来就是宫中肮脏的秘密,她们只是将这些秘密全都捅到台面上来罢了,可是谁知道后来竟在碧玉宫中发现了那样一个阉人。 她并不觉得告诉陶织沫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世事本来就是很残忍的,她不可能总是活在主子为她编造出来的美好世界中,事事逢凶化吉,顺心如意。 蝴蝶微微一怔,竟觉得自己有些嫉恨起她来了。是呀,她是那般地无忧无虑,与她们这些生活在地狱中的人有着天壤之别。可是,那日她在堂上又是那般地护着自己,不惜以命。 ——你们……应该不会恨我吧? 这是那天她问她与暮雨采薇的话。她,怎么会恨她呢?她有什么资格恨她?她恨她什么?恨她,便能得到她有的那些吗? 突然,像是有什么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小姐,”蝴蝶凑了过来,在她耳旁低声道,“你可曾想过,紫灯恨你什么?” 陶织沫不明,蝴蝶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蝴蝶在她耳旁缓缓道:“她嫉恨你,因为嫉妒,所以恨你。” “嫉妒?”陶织沫不明白。 “嫉恨你拥有的一切。”蝴蝶的话到此为止,她直起了身子,恭敬立在她身旁,因为已经听到了紫灯走进院子的声音。她听力向来过人,只要听过一次,便能记住,紫灯的脚步略快,又带有些轻浮,极易辩认。 陶织沫还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见蝴蝶将手轻轻按在了她肩上,她住了口,一眨眼,紫灯便走了进来。 紫灯见蝴蝶正在给陶织沫揉按着肩膀,忙笑道:“蝴蝶姐姐,还是紫灯来吧。” “行。”蝴蝶松了手,对她微笑道,“后日便是中元节了,我先去打点一下。” “哎,好。”紫灯愉悦地应了一声。 蝴蝶出院子后,紫灯帮陶织沫按了一小会儿肩膀,便忍不住道:“小姐,你觉不觉得蝴蝶姐姐好像很不简单?” “不简单?”陶织沫反问她。 “哦,”紫灯笑道,“就是觉得她不像一个丫环,好像官家小姐似的。”她不得不承认,蝴蝶的气质确实是有一些出尘,就如同在冰雪中绽放的白梅一般,有一股凌寒。可是,这让她嫉恨,大家同是大丫环,难道不是吗? “是呀,我听说蝴蝶她之前确实是官家小姐。只是后来家中出了事,她这才卖身为奴。” “哦。”紫灯恍然大悟,“难怪,就觉得蝴蝶姐姐气质特别好,不像我们呢。”是么?就算她是官家小姐又如何,那也只能是曾经了。现在还不是和她一样,只是一个丫环。 陶织沫微笑不语。 一会儿后,春桃进来禀告道:“小姐,叶娘姨身边的大丫环纤纤来了,说是叶姨娘刚刚在园子的时候不小心从亭子上摔了下来,扭伤了脚,似乎还伤得挺重的,想请洛姑娘去看一看。” 陶织沫一听,连忙道:“那你让遥思去看下就是了。” “好。”春桃福了下身子便退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地还能从亭子上摔下来?”陶织沫不解道,“也不知叶姨娘是怎么摔的。” 紫灯闻言,柔声道:“昨夜下了一场雨,想是地上有些滑吧。” “嗯,晚一点我们去看看她吧。”陶织沫有些担忧,只是碍于她如今身份不上不下,她也不敢和叶姨娘走得太近。叶姨娘虽然有陶凌云护着,但府中的主母毕竟是陶夫人,她若是看叶姨娘不顺眼,给她使几个绊子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过了半个多时辰,洛遥思才回来。 “怎么样?”陶织沫关切问道,“伤得重吗?” 洛遥思点点头,“伤得挺重的,怕是这个月都走不了路。” “伤在哪了?” “脚踝,可比你上次伤得重多了,就三五个台阶,还能摔成那样。”洛遥思说着摸了摸头,“而且,她老是跟你提你大哥,我估计她是想给我和你大哥牵红线。” 陶织沫掩嘴一笑,“我也看出来了。”叶姨娘好像是很中意洛遥思呢。 “你大哥人就像个闷葫芦似的。”洛遥思对他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你大哥那个妾侍怀孕了,我看至少有三个月的身子了,估计这两天就会传出消息了。” “哦?”陶织沫了然,一般妇人有孕前三个月是不敢说的,怕惊扰了胎神,“那行,那便等这喜讯传出来后,我再去看看叶姨娘,顺便恭喜她。”。 “对了,我刚刚过去的时候陶夫人也来了,她让我后日去护国寺里上香的时候记得备上医药箱,说是寺中有位知客近来腰腹疼痛不已,让我帮他看一看。” 陶织沫嘴角弯弯一笑,“她倒是会借花献佛。” 后日是中元节,也是佛教的盂兰盆节。这一天,整个相府的人都会去护国寺上香,求超拔先祖,替存者祈福,而护国寺在这日也会举行盛大的法会,供养三宝。 前世四年,她一直被关在府中,自然没去过。今世,陶夫人倒是半个月前就让婆子来告知她了,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蝴蝶她们确实做了不少准备,毕竟当天那么热闹,保不准就出了什么事呢? “真是羡慕叶姨娘,伤了脚就不用去凑这个热闹了。”陶织沫叹道。 “叶姨娘还羡慕你呢,陶夫人让她留在府中好好休息,她还说没什么大碍,坐轮椅去就行,后来在陶夫人的再三劝说下,她才决定在小佛堂里静心礼佛。” 陶织沫无奈一笑,当姨娘的便是这样,什么都是大夫人说了算。她此生,绝不会再做小,也不做大,只做唯一。 当天晚上,她正准备入睡,蝴蝶便踏了进去,在她耳旁轻语了几句。 陶织沫皱皱眉,“真的不去?” “小姐,不能去了。”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陶夫人这边无声无息,连她之前派来的那些细作也都提防着。她刚刚收到消息,若是十五这日真去了护国寺,只怕会有天罗地网在等着“烟花”。 之前主人派来保护“烟花”的亡羊大人,已在两个月前突然被调回,如今只靠她们身份卑微的几人,到了护国寺这人多密集的地方恐难护她周全,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那……得找什么借口?”陶织沫倒是不太想去。 “后天早上,临出门时落水。”蝴蝶道,只有这样才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而且如今天气炎热,落个水对“烟花”的身子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七月十五,中元节。 这日早上,陶织沫穿戴整齐后便往前厅聚去,可不曾想在经过花园时被一群突然冒出来的地龙给惊得不小心掉到了荷花池里去。被人捞上来后,一脸惊魂未定,陶夫人只能让她在家好生休养。 因着陶织沫没有去,怜瞳也嚷嚷着不想上山了,便留了下来。洛遥思本来也想留下的,可是陶夫人又提醒她还得上山帮那位知客看病,洛遥思见陶织沫也没有什么大碍,便嘱咐暮雨给她熬一碗红糖姜汤,而后带着采薇跟着陶夫人她们一起走了。 ☆、第106章 相府□□ 很快,相府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往山上的护国寺去了。 这护国寺离得不远,走路的话半个多时辰就能到山脚了,若是脚程快的话爬到山腰上的护国寺也只需一个时辰,而且站在半山腰上就能将俯瞰到大半个帝都,眼神好一些的还能寻到右相府呢。 如今府中只余了十几个看守相府的家丁侍卫,比端阳节那日还要冷清上许多,陶织沫也乐得这个清净。 天气还是有一些热,陶织沫沐浴完伸了个懒腰,又开始犯困了。她一大早就爬起来盥洗,穿戴整齐后还得上演这么一出落水的戏,弄得她筋疲力尽的。 “小姐,”蝴蝶在她身旁轻声道,“我去馆子了,今日得去银庄一躺。” “嗯,去吧去吧,辛苦你了!”陶织沫想到上个月挣的七百两,整个人都喜滋滋的。 “嗯。”蝴蝶福身后退下,不忘对身旁的暮雨低声吩咐道,“今日相府人有些少,你凡事多注意些,有什么不对就发射信号。切记,不要离开小姐身边。” 暮雨点头。 见她要外出,在树下荡秋千的怜瞳连忙道:“蝴蝶姐姐你记得给我买冰糖葫芦回来哦!” “知道啦,你这个小馋虫!” 怜瞳冲她甜甜一笑,又仰起笑脸抬头看着茂盛的树叶。忽然,她的笑慢慢凝固住了,这片翠绿的树叶中,夹杂着一朵扁平的红花,不细看还看不出来。 怜瞳四处望了望,见周遭没人,轻巧跳下秋千,从花丛里折了一片叶子,将叶中的那朵红花射了下来。红花在手,她心惊胆颤。 这是楼兰才有的夜叉扶桑花!这应当是红花夜叉,第二次出现在相府了吧,第一次,是在四公子的听雨轩。 红花夜叉,是当年楼兰派到当朝的细作,她嫁给陶右相后却对陶右相动情了。可是当陶右相发现她的身份后,竟不顾夫妻情份在断念崖上给了她当胸一箭,她中箭后落入崖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相府对外称其病逝。红花夜叉失踪后不久,她不到半岁的儿子也在府中病逝了。如今红花夜叉回到相府,想来这当中也是有一些猫腻的。 怜瞳沉思了一会儿,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潇潇院。 此时的陶织沫躺在贵妃椅上,任由半干的湿发披挂在一边,原先只想着趴一会儿,没想到趴着趴着眼皮子越来越沉重,竟不小心睡着了。 见了她这模样,暮雨也没有唤醒她,在她腰上披了一件轻薄的丝毯,又命春桃立在一边轻轻帮她扇凉。 陶织沫睡得迷迷糊糊地,仿佛看到自己又去了那片美得如同仙境的花谷,她一个人在那里跳舞,在那里唱歌。 忽然,她看到高高的山崖上出现了一个红袍男子,这红袍男子,美艳得不可方物,柔声唤着她:“沫沫……” “阿辞!”她欢喜着,拎起裙摆朝她跑去。 第76节 “沫沫!”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呼唤声,声音低沉,带着丝丝落寞。 陶织沫回头,见是一身黑衣的莫忘南,身上仍披着他那件标志性的斗篷,在风中迎风而立。 “莫忘南……”陶织沫喃喃的,又忍不住转过身子朝他走去。 可身后的南宫辞又叫唤了起来,陶织沫一下子两头奔来跑去,二人声音越唤越是激烈,喊得她头都大了,她立在原地,急得快哭了。 突然,她身处的这片姹紫嫣红的花海突然变成了火红色,像是一张巨大的毛毯般,熊熊烈火从她脚下燃烧了起来……隔着炽热的火焰,她看见南宫辞露出了狰狞的笑脸,他立在高处放声大笑,看着她被火海吞没,可是却不来救她。 来救她的,是莫忘南,他大声地呼唤着她,唤她沫沫……可是他的人却被隔绝在火海之外。 “走水啦!走水啦!”越来越大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周围嘈杂一片,有轰隆隆的锣鼓声在她耳旁响起,陶织沫踢了一下脚,终于从梦中醒来。 “走水啦!走水啦!”院外,传来了婆子们敲锣打鼓的叫喊声。 “怎么回事?”陶织沫怔愣了片刻,连忙下贵妃榻找鞋子。 “小姐,”暮雨蹲在她脚旁为她穿上鞋子,“小佛堂走水了,小姐先去前厅那里避一避吧。” 小佛堂,离她这院子有些近,若是吹这势的风,保不准潇潇院这里得跟着遭殃。 陶织沫连忙起身,只是刚跑出去没几步,又折了回来,将床边的一个首饰盒抱走了,里面装着莫忘南和阿难给她的信。 “莫其妙呢?”陶织沫一见笼子,竟是空的。 “天气热,它钻地底凉快去了,春桃已经带了不少吃的去诱它了,抓到它就带过去。” “好,你们记得一定要找到它啊。”陶织沫有些担心,这个时辰莫其妙不怎么吃东西,只怕诱不出来,千万别被烤熟了。 陶织沫和暮雨刚出屋子,就碰到叶姨娘的贴身丫环纤纤奔了进来,看到陶织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住她的裙摆,哭喊道:“求六小姐救救叶姨娘吧!” “怎么回事?”陶织沫大吃一惊,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叶姨娘在小佛堂?” “是!”纤纤撕心裂肺喊道,“奴婢才刚出去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就走水了!那些婆子们全跑出来了,叶姨娘脚受伤了,她根本就跑不了!现在府里都没什么人了!六小姐求求你让您院子里的人去救救叶姨娘吧!” “我知道了!”陶织沫听她这么一说,也未免着急起来,原先以为小佛堂没人,谁知道竟是叶姨娘在里面!很快,暮雨便安排了起来,一下子整个院子里的婆子丫环全提了水桶跑去小池塘了。 “暮雨,我们也去吧。”陶织沫着急道。 “不,”暮雨拉住她,“小姐,小佛堂危险,我们还是先去避一避吧。” “可是……” “小姐,已经有那么多人去了,您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到时她们还得分心照看你。” “那、那好吧。” 二人相携着出了院子,突然迎面又奔来了一个小丫头,陶织沫定睛一看,见是夏花,夏花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拉住暮雨的手哭道:“暮雨姐姐,你快来看看我姐姐,有人打她,打得她满脸都是血!” 闻言,陶织沫大吃一惊,一下子又莫名其妙,现在府中走水乱成这样,怎么还有人敢打人呢?夏花自小干惯粗活,别看年纪小力气倒还挺大,一下子就将暮雨扯了几步路。 暮雨连忙挣脱开她,“你姐姐在哪?我派一个嬷嬷去看一下。” “她就在厨房里你们快跟我来啊!”夏花又连忙拉起她就走,见她不肯走,一下子急得直跺脚,“嬷嬷她们都去救水了!这里都没人了!” “暮雨,我们去看下就是了!”陶织沫拉着她往后厨走。 暮雨被陶织沫拖着跟了上去,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今日府中真是乱得像一锅粥了,关键是还没个掌事人。 几人来到后厨,一掀起帘子便见初景面朝下趴倒在灶台边上,整个侧脸和脖子都是血。 陶织沫二人忙快步上前,就在这时,门后突然闪出一个黑衣人,手中握着一只锃亮的匕首直逼陶织沫。暮雨见状,连忙将陶织沫往后一拉,脚尖一勾便踢中了他的手腕。 二人迅速交起手来,此人出手极快,招招毙命,暮雨一时间竟有些招接不住,被逼得连连后退。 陶织沫见二人已经打出了门外,连忙跟夏花二人抚起倒在灶台上的初景。岂料一扶起,初景便突然睁开了眼,迅速将手中的帕子捂在了陶织沫的口鼻上。 陶织沫连忙屏住气,可是已经迟了,不慎吸了几口入鼻,挣扎起来身子都有些软,就连夏花,也用尽力气紧紧抱住她乱蹬的双腿。 很快,陶织沫便没有了力气,只觉得手脚都像是别人的,怎么也使不上劲了,只能尽量屏住气,装作晕死了过去。 暮雨这边一边与黑衣人交手,一边掏出袖中的烟花弹,冷不妨臂上受了黑衣人一刀,只是烟花弹尚未发射上空,又被另一名突然从身后冒出的黑衣人打了下来,同时也被他点穴定住。 与此同时,满脸是血的初景背着晕倒的陶织沫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跟在后面的还有满脸惊恐的夏花。暮雨见状,心中万分着急,却是动弹不得。 后面的黑衣人见了,一把像小鸡般捞起夏花,夏花即刻惊恐地挣扎了起来,黑衣人利索地在她脖子上一劈,她便晕了过去。初景心中一紧,瞪了那黑衣人一眼,黑衣人冷瞥她一眼,眼中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黑衣人拎着夏花正欲离去,却见原先那名黑衣人举起匕首欲朝暮雨胸前扎下,他连忙伸出手拦住了他。 “做什么?”黑衣人问。 这名黑衣人拿过他手中的匕首,将刀尖对准了暮雨的左胸,却是刀尖朝上,有些傲气地解析道:“以你的身高,你杀她是刀尖朝下;可是以陶织沫的身高,她要杀她,刀尖绝不能朝上。”说着冷瞥他一眼,“别把官府的人都当成白痴。” 暮雨愤慨地盯着这个黑衣人,同时心中万分懊悔,没想到自己竟着了这样的道!她死不要紧,但是,她却没有好好地保护小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陶织沫被初景带走。 ☆、第107章 她的身世 陶织沫迷迷糊糊地,觉察到有人将她放到床上,然后开始除她的衣裳了。她拼命地想睁开双眼,可是眼皮子却万分沉重,怎么也睁不开,只能任由人摆布。 “不要……”陶织沫喃喃道,拼命地想挥开那个人的手,可是手明明是举起来的了,感觉又像是打空了。她举起来了吗?不知道,她也看不见。她想咬破自己的嘴唇让自己清醒上一些,可却连这个力气都没有。 突然,那人顿了一下,狠狠地抓起了她的手,大声地质问着她。 “什么……”陶织沫喃语,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 那人一把将她抓了起来,又在她耳旁歇斯底里质问了几遍。 陶织沫皱眉,拼命地想听清这人的话,可是只有半句话入了她的耳,这人在问她:哪来的…… 什么?哪来的? “我问你!”初景凶狠地揪起她的领子,却见她仍是神智不清,连忙扯下床上的纱幔,将她双手捆住,又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药油,拧开盖子放到她鼻下,让她轻嗅了一口。 只这一口,陶织沫顿觉一股闷呕之气从她胸腔中迸发了出来,就像溺水的人突然被人从水中一把捞起,她整个人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个味道,冲天地刺激,却刺激得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还未等她回过神,初景又揪住了她,凶巴巴朝她怒吼:“我问你,你手上这个镯子哪来的!你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陶织沫正欲开口,却发现双手被缚挣扎不开,而初景这副模样实在有些吓人,连忙道:“我娘给我的!” “你胡说!”初景怒吼起来,声音也不复以往般清柔。 “真是我娘给我的!” “那你娘是谁?” “我……”陶织沫仔细看着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说不说!”初景拨下她发上的簪子,凶猛对准陶织沫的喉咙。 “我、我娘,田李氏。” “田李氏……”初景一听,愣了一会儿,紧接着追问,“你爹呢?我问你、她嫁的何人?” “田熊光。” 闻言,初景整个人都颓废安静了下来,但很快又爆发了出来,“胡说八道!”紧接着,她整个人在原地转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喃喃自语,“你肯定在胡说!胡说八道!” 陶织沫这会儿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了,仔细地看着初景,从她眉目来看,怎么看都像是个女子,眉清目秀,可是她体型有些偏瘦,身材甚至算得上是有些干扁,而且她的喉咙,好像有一点点鼓起来?先前一直以为她是因过瘦的缘故……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脑海中蹦了出来! “田大福!”陶织沫叫了出来,“你是大福!” 听她这么一叫,初景整个人都懵了,立在原地震惊地看着她,唇色惨白。 “你是大福是吗?”陶织沫瞬间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这几年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爹和娘有多担心你?娘每次一提起你就哭,还有阿满和喜儿……” “阿满和喜儿……”初景喃喃地,整个人颓废地蹲了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头,面目苦痛。 “大福!”陶织沫从床上爬了起来,像只小兔子一样靠近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陶织沫想问的是,她怎么会变成陶夫人的帮凶来害她?可是初景理解的却是另一番意思了,她抬起头来看她,满眼是泪,眸色绝望,反问她,“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忽然,门外传来了声响。 陶织沫一惊,连忙将双手伸到她面前,“你快帮我松绑!” “松……松绑……”初景木然摇头,又看向她,眸色有了一二清明,“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认识我爹娘?” “我、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帮我松绑了就是!”陶织沫有些急了,可是未待初景有所动作,门外的人便推门而入。 陶织沫心惊,但看清来人后又松了一口气,连忙站了起来,“四哥,你怎么过来了?” 陶凌雨苍白的面上出了些微汗,他刚刚听说佛堂里走水了,他知道这佛堂离她院子近,忙将他院子里的人都派去了救水,可是又不放心,自己便亲自过来了。 “这是何情况?”陶凌雨快步跑了过来,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可是抱她入怀的一瞬,他突然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四肢百骸像被电流击过一般震撼。 “四哥,快帮我松绑!”陶织沫连忙将双手举到他眼前。 陶凌雨怔了怔,强迫自己定下神来,颤着手为她解绑。 “四哥,你是走路过来的?”陶织沫大惊,她知道,陶凌雨这阵子在洛遥思每日细心的照顾下,身子已好了许多,洛遥思说了,就算步行上一两个时辰也不打紧,只是她四哥似乎不打算让人知道他身子好了许多,每日仍是以病态示人,也极少离开轮椅。 突然,初景冷不妨一把冲了上来,将陶织沫拉开来,警惕地看着陶凌雨。 “初景,你这是做什么?”陶织沫不明,连忙扯开了已经松懈的纱幔。 “你还不快走!”初景冲陶凌雨吼道。 陶凌雨眸色复杂地看着陶织沫,向来苍白的面色泛起从未有过的红晕,额上也冒出了阵阵细汗。 “四哥,你怎么了?”陶织沫正欲上前,又被初景一把扯住。 “你放手!”陶织沫一把甩开她,怒斥道,“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你为什么要做坏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爹娘有多失望!” 陶织沫斥完,便朝陶凌雨奔了过去,可是她一上前去,陶凌雨突然就像被磁石吸引住了般地紧紧地抱住她,忧郁的双眼变得迷离梦幻,只张唇喃了一句:“织沫……”紧接着,他的吻突然就像暴雨般疯狂地落到了陶织沫的唇上。 陶织沫这一瞬间像是被闪电劈中似的,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陶凌雨已经撞上了多宝格,多宝格一阵晃荡,掉了几个细小的物件下来,哗啦啦地碎满地,而她的双手,还举在胸前维持着推搡的动作。 陶织沫一时间惊得连连后退数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刚刚,她四哥亲她? “快走!”初景一把拉起呆若木鸡的陶织沫,迅速往门外奔去。陶织沫愣愣地,任由初景拉着她,在跨出门槛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一看,便见陶凌雨爬了起来,可是望向她的眸色却满是隐忍而挣扎的爱意! 陶织沫就像是被无数道惊雷连连劈中一般!她四哥!她四哥! 虽然她与她四哥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呀!她一直都是将她四哥当成真正的哥哥,就像对陶凌风一样!而且他四哥不知道他们不是兄妹好吗?所以他四哥这是……突然,可怕的两个字眼在她脑海中如惊雷般浮现出来,这是个令世人所不耻的词汇,以至于她根本都说不出口,甚至连在脑海中想一想,都觉得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的爹娘,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 她曾经很多次地想过,她的娘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嫁给陶右相的,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生下她的?可是她爹呢,却从未对她娘负过任何责任,他不知道她娘是如何屈辱地嫁给了陶右相,他甚至不知道她这个女儿的存在,他没有任何的愧疚,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爹,便是即墨难的父亲,曾经的当朝正二品御医即墨苏,如今的阶下囚。 那一年,年仅十岁的即墨苏从边境带回了一个五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生得可爱,圆圆的包子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即墨长见她聪明伶俐便将她收为了义女。在即墨难的印象中,温柔的小姑姑极为疼爱他,可是却是他三岁那年突然失踪,从此再无音讯。 第77节 当陶织沫告诉即墨难她的身份时,即墨难心中何止是羞愤和崩溃。在他眼中,顶天立地、德医双馨的父亲,竟然与小时候那般疼爱他的小姑姑,做出了苟且之事!可是阿难在万分震惊之后,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受委屈了。 前世她的身世,是即墨难告诉她的。他们即墨家的人,在腕上内侧都会点上一颗红痣,男点右,女点左,此痣平日不可见,遇蛇舌草汁即现。前世他偶然发现后,耗了许多时日才查探出当年的真相。后来,即墨难又在他爹的书房中找到了她娘仅存的一副画像,他说,她与她娘生得有九分相似,便连笑起来的那一双泪窝,也如出一辙。 那天晚上,阿难悄悄将那幅画带来了,可是南宫辞却也突然到来,当时情况紧急,硬生生逼得她将这幅还没看过的画像投入了火炉中,她看见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容颜在火中舒展了一瞬,又迅速被火焰吞噬。 不得不说,当年她因为此事心中又记恨了南宫辞一分,而她与南宫辞二人之间,也多了一份隔阂。 ☆、第108章 借刀杀人 在陶织沫怔愣的时候,初景已经拉着她跑出了院子。 可是身后即刻有人追了上来,陶织沫还没看清是什么人,那人便一掌狠狠击在了初景胸前。初景整个人腾空而起,瘦弱的身子就像一支离弦的箭般撞到了园中的景墙上,又重重地摔了下来,吐出一大口鲜血。 陶织沫看清来人后,连忙拦住了她,“暮雨你干什么!” “小姐!你没事吧?”暮雨见她衣衫不整,连忙上前一步将她衣裳收拢好,“暮雨该死,没有保护好小姐。” “暮雨你受伤了?”陶织沫着急道,暮雨的整只左袖都让血染透了。 “皮外伤!”暮雨连忙按住伤口,本来伤口已经止血了,刚刚那一掌又使得伤口崩开,溢出了不少血。 陶织沫心中着急,可更担心初景,连忙跑去将初景扶了起来,可初景已经晕死了过去。陶织沫一探鼻息,还好还有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初景是细作!”暮雨连忙道,“还有夏花也是。”她身后,怜瞳拖着已经昏迷过去了的夏花,将夏花丢到了墙边。 “我知道!”陶织沫一时说不清,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连连深呼吸了一几口气,这才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而后道,“我知道初景的身份!总之她和夏花你们不要伤害她!”见陶织沫这般冷静决绝的模样,暮雨便不动作了。 与此同时,蝴蝶返了回来,第一时间便掠入屋中,打晕了屋内的陶凌雨,迅速将他带回了听雨轩。 陶织沫这边急得额上冒出了不少冷汗,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对策也想不出来了。 “织姐姐,”怜瞳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子,“现在得把她们都藏起来哦。” 陶织沫恍然大悟,是了,如今初景和暮雨都受了伤,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血淋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当机立断,“快!你们跟我来!” 她院子下面有一个秘室,是端午过后莫忘南命人挖的,原意是想着给她避暑之用,还是不久前竣工后才让蝴蝶告诉她的,而且入口就是她床板下面!她在那床上睡了那么多天,竟是一点也察觉不到,没想到这个秘室倒在今日这个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她刚将床板盖上,原先院子里的那些丫环婆子们便都涌了回来,二话不说迅速铺叠被褥,擦拭血迹,各司其职。 不到片刻,整个潇潇院便恢复如初,蝴蝶也恰好赶了回来。这时,陶凌云突然带着一大批侍卫涌入了潇潇院。陶凌云来势汹汹,二话不说便带着众人闯入了陶织沫的闺房,门口那些丫环拦都拦不住。未待陶凌云闯入内室,陶织沫已经从屏风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冷笑道:“二哥这是何用意?” 陶凌云见了她这副镇静的模样,当下大吃一惊,又故作关怀道:“听闻小佛堂走水了,如今风势极大,六妹还是随我去前厅避一避吧。” “避一避?”陶织沫冷道,“我看二哥这阵势不像是来救人,倒像是来抓人的!” “六妹说笑了,”陶凌云脸上挤出一个笑,很快又收起笑脸,对身后的侍卫道,“还不护送六小姐到前厅去!”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侍卫便上前来,陶织沫也不与他们废话,径直便往门外走了出去。她一走,陶凌云便带人入了内室,可是左翻右找,也没有见到任何男子,就连屋内的那只臭老鼠,也是只母的! 陶凌云心中郁闷,这陶织沫怎么看都不像是出了事的,更不见那个不男不女的丫环。整座院子,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边陶织沫一出院子,便碰上了风风火火赶来的陶凌风,陶凌风脸上满是烟熏过的灰烬,见着她后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道:“六妹,真是多亏了你的丫环!” “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是叶姨娘的福气。”陶织沫从容应道,刚刚春桃已经告诉她了,夏荷冒着火闯进去,将已经昏厥了过去的叶姨娘背了出来,叶姨娘虽然呛了一些烟火,但并无大碍。 “真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说及此,陶凌风一时间有些哽咽。是他大意了,竟然没有留下侍卫在府中保护他娘。 “大哥,你们不是去上香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们才刚到护国寺,突然就听到有人说山下着火了,我爬到树上一看,竟然是我们相府,爹让我和二弟立刻带人回府。” 陶织沫点点头,今日这是连环计呀,一连串的事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了。如今她大哥回来了,她稍微安了下心,事情到此总该告一段落了吧? 陶凌风很快便将她们安顿到了自己的院中,他院子宽敞,安顿她们院中的人绰绰有余。 陶织沫刚坐下没多久,洛遥思和采薇便匆匆赶了回来,几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陶凌风又拉着大气还没喘一口的洛遥思去给叶姨娘诊治了,府中虽有府医,可哪有洛遥思的医术精湛呢。 洛遥思回来后,说叶姨娘并无什么大碍,只是烟火熏了喉咙,这几日都开不了口。而此时小佛堂的火已彻底扑灭,,陶织沫也就带着众人回到了潇潇院。 在陶凌风院子的时候,蝴蝶就已经梳理出了事件始末,只是还需要和初景核实一番,几人回到屋后迅速下了秘室。 夏花早已醒过来了,只是年纪小,又见初景伤成了那样,只知道哭,话也说不清楚。 洛遥思扎了几针,初景便苏醒了过来,一睁眼便见众人都看着她。她垂眸,清秀的脸庞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 “先喝点红糖水吧,”陶织沫端着碗喂她,“药已经吩咐人去熬了,没那么快好。” 初景坐起来喝了小半碗后,便不喝了。 “初景,”陶织沫坐在她床边轻声劝道,“你有什么苦衷你和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她轻轻抓起她的手,“我不信你会是这样的人,爹和娘绝对不会教出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初景张了张唇,又看了一眼泪汪汪的夏花,终于开口道:“你们先把夏花带出去吧。然后,找人好好保护她。” “姐姐我不走!”夏花冲上来紧紧抱住了她。 “一人做事一人当,夏花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利用她,然后欺骗她。”初景低声道,不愿看她的眼。 “姐姐你没有骗我……”夏花哭道,她只知道,在她快被饿死的时候,是姐姐给了她吃的,还收了她做妹妹。打那以后,她就没再饿过冻过了。 “夏花你先出去,”暮雨道,“我们与你姐姐商谈一些正事。”暮雨说着使了个眼神,很快采薇便将哭哭啼啼的夏花半拉半扯地带了下去。 待夏花下去后,初景垂下眼帘,苍白的唇缓缓道来:“我是受陶夫人身边的曾嬷嬷指使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让夏花在花坊那里卖花给你们,在那之前,我故意误入青楼划伤自己的脸,又在她们的帮助下从青楼逃了出来,故意撞上你们,最后,混入你们院子。我进了院子之后,她们让我好好呆着,只要我做一件事,做完这件事后,便给我们一百两银子,让我和夏花离开帝都。” “她们让你做什么?”蝴蝶问道。 “刚开始她们让我迷晕小姐,把她放到床上脱光她的衣裳,再装作我和她……有私情……” “你们两个?”洛遥思吃惊地看着她,磨镜? 初景垂头,唇启了几次,才艰难说出口,“只要有人对我验身,小姐便会失了清白。” “什么?”蝴蝶等人不明白。 初景又垂低了头,压低了声音,“我有男儿身,只是不能行房事。” 几人闻言,皆大吃一惊,尤其是洛遥思更是难以置信,她帮初景把过多次脉,初景脉象明明是个女子!每个月还会来癸水,怎么可能会是男子?只是,众人见了她这羞愧难当的模样,都不再往下追问了。 见众人没有继续追问,初景才微微抬起了头,“后来,她们又改了主意,让我将小姐衣裳脱光后等……等四公子来,四公子来了之后就立刻让她闻解药,让她苏醒过来。”初景说着将怀中的小瓶子掏了出来,“这解药里面添了*水,我在青楼中见过这个药,只要小姐闻过,身上便会沾染上*水的味道,若有服食过忘忧草的男子,闻到*水的味道,便会产生幻觉,心生*,会将眼前的女子当作自己……最想要的人。” “停!”陶织沫咽了咽口水,刚刚……他四哥是唤的她的名字吧?所以!他四哥还是喜欢她?! 蝴蝶明了,若是陶织沫和四公子二人被当场逮到,只怕等陶右相回来后,他会不顾南宫辞的脸面,当场便将陶织沫处死;至于那四公子,只怕下场也不好过。可是陶夫人,为何会设计到自己的亲儿陶凌雨身上? 初景垂眸道:“她们要我做的,便是说我先前与你有染,可是你趁府中无人与四公子通奸,结果我和采暮雨姐姐不小心撞破你们二人的□□,你恼羞成怒杀了暮雨姐姐,而我则侥幸逃过一劫。” 陶织沫听后气得混身发抖,她万万没想到陶夫人竟是要将她置到这种地步!和女子磨镜,与兄长*!最后再背上一条人命!只怕她爹回来后知晓了当场就会她打死,也不用经过南宫辞的同意了。 陶夫人一计紧接一计,环环相扣,最后借刀杀人,若不是她有暮雨等人护着,只怕此生也比前世好不到哪去。而且四哥身为她的亲儿,她居然要如此陷害四哥,虎毒尚且不食子,如此毒妇,实在是忍无可忍! ☆、第109章 自食其果(二更) 洛遥思听后,向来笑眯眯的脸变得一脸深沉,真心想不到平日看起来有些面善的陶夫人心思竟是这般歹毒,采薇和暮雨二人连忙安慰着陶织沫,蝴蝶则一脸凝重,忽见怜瞳悄然退了出去,蝴蝶连忙跟上。 “你跟我做什么?不去保护小姐?”怜瞳在暗梯上止住了步,她知道今日之事暮雨定会与她说,她也就不再隐瞒了。 蝴蝶看向怜瞳的眸中,多了几分敬畏,“多谢你救了暮雨。” 怜瞳冷道:“这一切,怜瞳不过奉主人之命。”若是暮雨死了,小姐一定会难过,小姐要是难过,主人就不开心。 “谢谢你。”蝴蝶道,“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保护小姐,何不站在同一阵线上。” 怜瞳淡淡一笑,面上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冷睿,“我的职责是保护小姐让她开心,你们的职责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目的不同,又各为其主,还是照旧吧,蝴蝶姐姐。”怜瞳说着,又冲她甜甜一笑,露出孩童应有的天真。 蝴蝶是个聪明的人,冲她点了点头,转身折入室内。怜瞳迅速出了秘室,往听雨轩的方向掠去。 下午,陶夫人一行人便回了府,想来是因为相府走水之事,也没什么心情上香了。她一回来便去探望了叶姨娘,而后又赶来慰问了陶织沫,听说是夏荷救的叶姨娘后,当场便赏了夏荷不少东西。 在陶夫人临走时,叶姨娘身边的一个名唤丁香的小丫环过来了,是来给陶织沫送谢礼的。不过在看到陶夫人后又突然对着陶夫人“扑通”一声跪下,紧接着便颤巍巍地捅出了一个消息,说她们潇潇院中的初景丫环,其实是个男儿身。 此言一出,在院中引起了不少轰动,毕竟院中的丫环们都是小姑娘,如今竟然混进了一个男子,不可谓不大事。 陶夫人当场便放话,务必彻查此事,给院中的丫环们一个交待。 陶织沫微微一笑,盯着丁香道:“你如此污蔑人,可有证据?” 丁香被她看得心中直发怵,紧张道:“那日,我不小心撞见初景姑娘,独自一人在洗浴,我看见……她……她和我们不一样……” “哦?何时?何地?哪里不一样?”陶织沫看着她。 小丫环咽了咽口水,不敢看她,连忙看着陶夫人,将背得滚瓜烂熟的话说了出来,“上个月初十晚上,叶姨娘派我来给六小姐送绣花样,结果我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后来便去了你们三等丫环的洗浴房里,不小心撞见她在洗澡,结果就发现了。”顿了顿,小丫环又继续道,“他……他就……就那里不一样……”小丫环毕竟尚未出阁,对于有些话羞于启齿,说得扭扭捏捏的。 陶织沫听闻后斥道:“胡说八道!那天晚上天黑漆麻乌的,你不过是眼神不好使看花了眼罢了。” “不是!奴婢发誓,奴婢绝对没有看花眼!”丁香着急道。 “你既然这么确定,为什么当时不早说?非要拖到今日才说?”陶织沫盯着她追问。 “因为……因为奴婢当时不敢说,可是,今天夏荷姐姐救了我们叶姨娘,奴婢实在于心不忍,不想院中的姐姐们再和这么一个‘男子’共处,这才、这才请夫人作主!”丁香说着连忙磕了个头。 “呵,”陶织沫一声冷笑,“你的意思就是说我院中的丫环们之前一直与一个男子共处一室?” “奴婢不敢。”丁香又连连磕头。 “是真是假,找嬷嬷看一下便行了。”陶夫人听她们二人说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插了句话。 陶织沫一听,极其惊讶道:“母亲您是说真的吗?仅凭一个丫环的一语之辞便要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验身?” 陶夫人四两拨千斤,云淡风轻道:“验身谈不上,不过是看一眼罢了。” 陶织沫笑着摇了摇头,“母亲,哪有这样的道理,织沫觉得这实是在太羞辱人了。初景不是府中的卖身丫环,她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人,府上无权对她这般。” “正是因为她是你从府外带回来的人,所以才更要看一看了。若是传了出去,你从府外带回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养在院中,只怕对你闺誉有损吧,还是验明正身的好,免得落人舌根。” “落人舌根?”陶织沫惊讶道,“今日院中就这么多久,倒要看看到时是谁将这事传了出去了。织沫个人闺誉事小,相府声誉是大。” “无需多说,将那丫头唤出来,看一下便行了。” “不巧,”陶织沫故作无奈道,“她昨日便向我请辞了。” “不可能,”丁香连忙道,“奴婢今日早上还见了她的。” “我有说她是昨日走的么,她昨日请辞了,今日收拾下行李再离开,难道有什么不对么?”陶织沫耸耸肩,“至于去哪,织沫就不知了。” “不知是真离开还是假离开?你二哥为了彻查府中走水一事,可是重兵把守了相府中所有门道,她当真离去了?”陶夫人质疑问道。 陶织沫耐心解析道:“母亲,你们去上香后不久,她就走了。” 陶夫人显然不信,“是真是假,叫你二哥问下守门的侍卫便知。” 第78节 “母亲,走水的时候府中所有人都跑去救水了,也许,她恰好在那个时候离开了?” “织沫,你当真要藏着此人?若是在你院中搜出此人,你可是知会有何下场?”陶夫人警告道。 陶织沫闻言,立刻就叫了起来,“母亲!您是说织沫藏着她?藏了一个您认为有可能是男子的丫环?”陶织沫看着她一字一字道,“母亲,您怎可这般污蔑女儿的清白?”她就这般地直视着陶夫人,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陶夫人是一个心计如此歹毒之人。在上一刻,她或许还在怕她,可是这一刻,她突然就不怕了,因为她的身后有许多人,有蝴蝶,有暮雨,有莫忘南,她决定了,从这一刻起,她要奋起反击!主动出击,而不是一昧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凌厉的眼神,看得陶夫人心中有些发慌,这个陶织沫,怎么会突然间变得这般咄咄逼人。 陶织沫收回目光,微微一笑,“若是在织沫院中找不到初景,又或者是确认初景就是一个女子,那母亲怎么办?要怎么给织沫一个公道?” 陶夫人竟被她问得有些心惧起来,“若真是这个丫环污蔑了初景丫环,母亲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怎么还?” “杖毙!” “不要夫人!”丁香一听,人都吓趴了。这事,根本就不是她亲眼所见! “若初景确实是女子,那丁香存心污蔑她,杖毙的话织沫没有异议。可是织沫说了,初景不在织沫院中,母亲偏不信织沫,还硬要搜查织沫的院子。母亲这般怀疑织沫,实让织沫心寒呀,不如就请爹爹派人来搜查如何?一切,由爹爹作主!” 陶夫人犹疑,这时,她身后的曾嬷嬷在她耳旁低声道:“夫人,她狡猾无比,只怕那人真不在了。”陶夫人闻言,思考片刻后站了起来,“你爹哪有空闲来操心后院之事。罢了,那丫环若是在外面,总是能找到的!”明不能搜,她还不能暗着找么! “且慢!”陶织沫从容不迫道,“今日之事,事关我院中所有姑娘的清白,自然也包括织沫在内,我院中的丫环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就怕……”陶织沫说着,看向了陶夫人身后的几个丫环。 陶夫人阴阴看了她一眼,这才道:“今日之事,我倒要看看谁敢多舌说了出去!” “奴婢不敢。”丫环们纷纷道。 “是呀,”陶织沫幽幽道,“若是发现有人传了出去,把舌头拨了就是。”她这话说得轻松自在,说完还冲陶夫人笑了笑,“织沫恭送母亲。” 陶夫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陶夫人离去的背影,陶织沫眉头微微舒了舒。这几日,只怕那陶凌云进进出出都会看管得严,初景重伤在身不便走动,便让她先在秘室里养着吧。其实,她府中倒是有一条地道是通向长风镖局的,可惜这条地道小,是平日里两只土拨鼠钻来爬去用的,连夏花也钻不进去。陶织沫计划着等这阵风头过了之后,再让蝴蝶她们偷偷将这初景姐妹带出府外。 这日晚上,陶夫人便派了几个黑衣人来她院中搜查,可惜被起夜的婆子发现了,院中一阵鸡飞狗跳,结果这几个人被婆子们打得鼻青脸肿,差点就押着去见官了,最后还是陶凌云把人先给截走了。此事虽然不了了之,但已经惊动了右相,想必陶夫人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两日后,陶织沫正在屋内呆着,紫灯忽然被春桃寻了个借口叫了出去,紧接着暮雨便走了出来,偷偷在陶织沫耳旁道:“小姐,初景……初景她自残了。” 陶织沫闻言,连忙奔入秘室。 入了内室后,便见初景脸色苍白地躺在就床上,她下身的血染红了她的长裙,一只手持着一把刀,另一只手满是鲜血,手中还握着…… “初景,你这是何苦?”陶织沫奔了过去,热泪盈眶。 初景颤着唇道:“这块肉,我老早就想割掉它了。就是它……害得我……男不男,女不女。我就算是死了,我到了阴间,也不想带着它……” 陶织沫急得直掉眼泪,“初景,你不会出事的,我会救你的!”又冲身后的暮雨喊道,“暮雨,你们快去叫遥思啊!” 暮雨道:“小姐,采薇已经去找了,刚刚洛姑娘去外面采买药材了。”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辰!”陶织沫急得直跺脚。 ☆、第110章 送武当山 “不必了……”初景虚弱地拉住了她,“反正我也、也不想活了。我活着,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屈辱。” “不会的!初景你不会有事的。你忘了吗?你还有爹娘、还有喜儿、还有阿满……难道、难道你就不想回家吗?田大福!田大福!你真要你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初景苦笑,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从前了,她抓着陶织沫的手,睁大眼睛看她,艰难道:“小姐……你知道……我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陶织沫摇头,难道,不是天生的吗? 初景苦涩一笑,目光有些迷离起来,“我娘,她嫁给我爹多年……才怀上了我。可是,她只想要生男孩,她从知道有了我以后,每日都喝那江湖郎中给的转子汤……结果,硬生生将我这个女娃子,转得不男不女……我出生后没多久,她就被我气死了……” “不是的……”陶织沫落泪,也不知如何去安慰她,“你、你难道忘了吗?阿满……他常常念叨你,他说……在他小时候,你常常背着他上山,带他去摘野果……还有喜儿,你陪她下河抓鱼、捞虾……她们都想着你,念着你。还有爹娘,他们说你最懂事了……” “我、”初景眼皮越来越重,渐合渐拢,喃喃开口,“我好想回家……我想爹娘了……想他们……”渐渐的,她的眼皮终于彻底合上。 “会回的!会回的!我会送你回家的!”陶织沫抱住她,哭得泣不成声。 两个时辰后。 陶织沫红肿着眼坐在床边,看着紧闭着眼的初景,采薇已经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床上也换了干净的被褥。 洛遥思洗净手后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陶织沫,叹道:“好了好了,人又没死。” 陶织沫带着哭腔埋怨道:“这不吓死我了,谁让你今天跑出去的!” “得得得,当我卖身给你了!唉,我已经帮她彻底割干净了,到时候你和二当家借点药,一抹上去,保证收成一个小疤,说是胎记都大把人信!”洛遥思说着又在心中补了句,就是位置特殊了一点。 “她以后,真的可以生孩子吗?”陶织沫又不放心问道。 “可以呀,”洛遥思像个长辈一样摸了摸陶织沫的头,她怎么觉得,这陶织沫哭起来很可爱呢?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脸包包的,她心中甚至起了要是经常能看到她哭得这么可爱的样子就好了,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厚道,连忙正色道,“你放心吧,我之前帮她把脉过那么多次,也没有发现过她的‘男儿身’,她呀,百分百是个女的!我保证她绝对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的嫁人生子!她除了胸小一点,其余的都不错的!” 听了洛遥思的保证,陶织沫这才红肿着眼露出了笑颜。 初景这边醒来后,情绪还算稳定,在听说了自己的情况后,也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后面也在陶织沫的劝说下写了一封信回家报平安了。看到初景安好,陶织沫这才放了心,开始忙活起自己的事来。可她还没想好怎么给陶夫人一个教训呢,自己便莫名其妙地惹火上身了。 这日晚上,陶夫人派了曾嬷嬷过来,说是相爷要将她送到静慈庵里吃斋,为陶府祈福三日! “为什么?”陶织沫莫名其妙,心想是不是陶夫人在相爷面前使了什么绊子,不然她在家里呆得好好的,干嘛会被送去静慈庵?而且就算真要人去祈福,也轮不到她呀? “奴婢不知,是相爷吩咐的。”曾嬷嬷站得规规矩矩,却是一脸的趾高气扬,“请六小姐收拾下这几日的衣物,轿子已经备好了,明日辰时在侧门候着,小姐勿让他们久等了。” 陶织沫又吃一惊,投胎都不用这么赶吧,又追问道:“爹为什么要把我送到那里去?” “奴婢不知,相爷的意思奴婢已经传达,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夫人,就不打扰六小姐就寝了。”曾嬷嬷说完,福身退下。 “这是什么情况?”陶织沫一脸郁闷,看向了蝴蝶。 蝴蝶垂眸不语。 “蝴蝶你知道?”陶织沫试探问道。 蝴蝶抬起眼帘,点了点头,这才道:“相爷今日下朝后,去看了四公子。” 提到陶凌雨,陶织沫立刻面现尴尬。那件事后,紧接着又发生了许多事,让她来不及处理此事,而且,她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机会和陶凌雨碰面,反倒是省了尴尬了。她四哥,就算是被下了药,可是怎么会扑向她呢?而且,口口声声唤着她的名字,她想想都觉得可怕!平日里根本就不愿意去想起此事! “那、那关我去尼姑庵什么事呀?” 蝴蝶看向洛遥思,洛遥思抓了抓头,这才道:“你四哥那日后便又病了,这几日一直半睡半醒,刚刚相爷去看他的时候,听得他连连唤着你的名字……” 陶织沫顿时一脸懵逼。 “相爷当场便把他叫醒了,你四哥他……他还说了一些话,他说……” “说啥?”陶织沫额上冒出冷汗,他该不会说出一些什么要娶她的话吧? 洛遥思压低了声音,“这些是后来我走的时候躲窗子外偷听到的,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你们家另一个秘密,你四哥好像说什么‘我既然不是母亲的孩子,为什么要是你的孩子?” “什么?”陶织沫听得一脸懵懂,四哥说他不是母亲的孩子?他不是陶夫人生的?什么?难道陶右相真带了那么多顶绿帽不成?她也不是陶右相的孩子……四哥也不是……不对不对!四哥是陶右相的,可是不是陶夫人的?那陶夫人会替谁养孩子? 蝴蝶上前一步道:“此事我们会去核实。目前相爷是想你暂离三日,等四公子这几日养好身子后,就将他送去武当山。” “送武当山?” “嗯,武当山上今任掌门人是相爷曾经的一位同窗,只是当年并未入仕,而是看破红尘成了道门中人,四公子身子孱弱,送他上武当山,那里山水养人,也可以让人静心。” “这个……”陶织沫听得有些难过,他四哥性子本就孤僻,如今竟然因为……她的缘故,要被送上山,面对着一些臭道士,天天诵经打太极吗?四哥会喜欢这样的日子吗?陶右相真的是为他好吗? 然后,她也跟着倒霉了,莫名其妙就被送去尼姑庵了。这陶右相也真是的,一个送庵堂,一个送道观,至于这样拆散他们吗?他们本来,就只有兄妹之情呀,而且,她跟四哥本来就不是亲生兄妹,还是陶右相还真不知道她娘给他带了绿帽? 其实去庵堂吃吃斋念念佛,她倒没什么意见,就是去得有点……不体面,说白了就是有点没面子,陶织沫本来还想磨磨蹭蹭地折腾点面子回来,可是当天晚上,四哥身边的小厮便偷偷来了院子,说四公子想见她一面,吓得陶织沫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就赶紧坐马车跑了,只让洛遥思带了一句话:四哥,好好照顾自己。 她让洛遥思转告的时候,千万要强调“四哥”这两个字,一定要重重地喊出来。结果,洛遥思在转告的时候,突然气鼓丹田地喊出了这两个字,震得陶凌雨手中的药都没端稳,撒了一被褥。 不过他听闻后,只是神色哀戚,有口难言,默默转过了身子,连手腕也不肯伸出来让她把脉了,那消瘦的背影看得洛遥思心酸不已,这几个月来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几两肉,在这两天就瘦了下去。 他那一双受伤的眼眸,直看得洛遥思心中一痛,简直是觉得心被人狠狠剜了几刀。洛遥思甚至在想,管他们!是兄妹又如何!她都想立刻把陶织沫抓到他面前,塞到他怀里——喏,给你! 这样,或许他就会笑了?他那双眼睛,忧郁起来简直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忍看一眼。不知道,它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哇,肯定美翻了,他虽然长期病态,可是一双眸子却极其清明,眼眸幽深如墨,细密的睫毛长而微垂,这一双眼睛,美得不可说。 他的身份,她们已经连夜查清了,当年相府中曾经有一个公子病逝,对外传的是排行第五的陶凌落,也就是病逝的红姨娘——楼兰细作红花夜叉生的。实则,红花夜叉并无病逝,而是生死不明,而且,病逝的也不是她的儿子陶凌落,而是陶夫人最小的儿子,排行第四的陶凌雨。 只是碍于当时陶凌落身份敏感,陶右相便将二人身份调换了。而且,当年陶凌雨的死似乎也与陶夫人和红姨娘争宠有关,是以这么多年来,陶夫人都将怨恨发泄在那幼小的陶凌落,也就是如今的陶凌雨身上。以陶夫人那般恶毒的心性,想来他自小也是受了许多暗地里的毒手了,不然怎么会那般久病不愈。 ☆、第111章 订亲订情(二更) 静慈庵不算远,陶织沫一行人在马车上摇摇晃晃了半日,午时刚过便到了。 如今正值七月下旬,天气还有些炎热,所幸这静慈庵不是在什么半山腰上,而是在一片深林里,他们从府中带了不少冰块,终于赶在了冰块消融前入了林子。这片林子遮天蔽日的,倒比外面那些阳光大道凉快多了。 陶织沫带了蝴蝶暮雨,还有四五个丫环,紫灯她则寻了个借口将她留在了府上。 下了马车后,他们便入了庵堂,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姑子,五官平淡,皮肤白净,唤念修师父。 接下来这几日,倒不难过,就是起得早了一些,寅时听到打板声就得起来上早课,上完两个时辰的早课后用早饭,用完早饭后歇一会儿再诵半个时辰的金刚经,下午是空闲着的,闲到酉时上完晚课,她们就可以吃晚饭了,接下来便是洗洗睡了。日子虽平淡,却也十分安宁,阉中的姑子和修行的居士们都很和善,见了她们只要合掌唤声阿弥陀佛就行。 今日是第三日了,这日晚上,陶织沫洗漱完后想着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回去了吧,只是回去后,她四哥怕是不在了,不知以后二人还会不会再相见了,这么一想,陶织沫倒觉得有点想起她四哥来了。 “小姐!”暮雨匆匆踏了进来,面带喜色,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可听好了!” “怎么啦?”陶织沫笑看着她,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暮雨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即墨家无罪释放了!”小姐盼望了这么久的事,如今终于成真,想来她知道了定会欣喜若狂吧。 果然,陶织沫整个人都愣住了,唇张了几次,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喉中哽咽着,最后竟是红了眼眶,未笑泪先流。 “小姐,你怎么哭了?”暮雨轻拍着她的背,“这是喜事,应该高兴呀。” 陶织沫突然紧紧抱住了暮雨,趴在她肩上放肆泪流。即墨家,终于得救了。阿难,阿难,你知道了吗?他们,都得救了,他们都没事了。 “我很高兴啊。”陶织沫擦着眼泪,“就是太高兴了而已,我觉得、这里的菩萨真灵!等下我们要去还愿!” “灵什么呀!还不是二当家的功劳!” 陶织沫一怔,看着她。 暮雨笑道:“二当家说了,替罪的这一家人是罪有应得,皇上也是想借机除了他们,并不难做。” “我……”陶织沫咬唇,“我真不知如何谢谢他了。你们二当家是已经回帝都了吗?” “这个,暮雨就不知了。不过他要是回来了,应该会来找小姐的。” 陶织沫擦干面上的泪痕,“快准备笔墨!我要给阿难写信!” 亥时,窗外传来姑子葬钟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中愈发显得余音渺渺。 陶织沫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的明月。即墨家一事,莫忘南真的做到了,可是她却无以为报。她今日提笔,本来也想给即墨难写一封,却觉得无从下笔。她与他,再多说一句谢谢反倒显得生疏做作了。 第79节 正沉思间,突然门被人敲了几敲,这个时辰,暮雨去洗漱了,蝴蝶刚刚说去给她倒杯蜂蜜水,陶织沫以为是她回来了,便喊了声,“进来。” 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人推门而入。 陶织沫皱了皱眉,奇怪,难道回来的不是她吗?陶织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上,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分外高大的身影。陶织沫呆呆地看着,刚刚那敲门声,若她没听错的话……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便有一只穿着黑靴的脚踏了进来,未待她看清是何人,来人突然像龙卷风般地卷了进来,一把拥她入怀,她只知道自己被他抱在怀中随他转了几圈,紧接着便听了门“呯”的一声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正当着她晕头转向的时候,忽然面前一个阴影落了下来,一个炙热而温柔的吻迫不及待地落到了她唇上。她入目的,是满脸的大胡子。陶织沫瞪大了眼,可他却闭着双眼,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热烈地亲吻着她。他想她,好想她,这两个多月来的思念,他都想靠这个吻要回来,他好想要她。 他的舌,放肆地袭卷而入,掠夺她的气息,陶织沫呆呆的,任他所作为,她没有抗拒,一点也不想抗拒,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他热烈的亲吻。这是莫忘南,她知道,可是她不想去想了,她渐渐地闭上了眼睛,用心去感受他的亲吻。 她只知道,她不想拒绝他,她喜欢他的这个吻,她想他吻她。 这么久以来,她自以为她的心如就玄冰般坚硬,可是突然就在他吻她的这一刻,彻底消融了,他吻化了她的心,让她甘心情愿沉醉于他的吻中。她的心,柔柔地化了一地。 她的手,乖顺地环上了他的腰。她的舌,开始轻轻试探着他,笨拙而青涩地回应着他……觉察到她的配合,莫忘南微微一怔,亲吻得愈发疯狂,他结实而有力的手臂忍不住收紧了她纤细的身子,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的体内…… 浓烈而漫长的一吻结束后,陶织沫深深地喘着气,心跳快得像是随时能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她低垂着头,只觉得整张脸都发烫得利害。她刚刚,居然也那般热烈地回应了他? “沫沫……”莫忘南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他伸出手,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红通通的脸,她的唇因为他的肆虐而红肿娇艳,引人采撷。 陶织沫低低应了声,几乎微不可闻。她并不反感他唤她沫沫,此时此刻,从他口中唤出的“沫沫”,就像是理所当然般,她就是他的沫沫,不是任何人的,而是他的,只能是他的沫沫。 陶织沫这会儿回过神来,轻轻推开了他,默默走到床边低头坐好,也不敢看他。她真的吻了莫忘南吗?她喜欢上了莫忘南吗?她爱上了他吗?那南宫辞呢?不,此时此刻,她不想再想他了。她已与莫忘南有了这么多的肌肤之亲,又怎么可能会和南宫辞在一起了。他们二人,她终是得做出选择了。 莫忘南静静立着,看着她眸色复杂。 二人沉默了许久,莫忘南终于走近她,在她身旁坐下,又轻柔地为她别好落下来的几缕鬓发。 陶织沫咬唇,心中天人交战了许久,终于鼓起了勇气,抬头看他,有些紧张道:“你之前……不是问我,要不要……”陶织沫觉得自己舌头颤得利害,耳朵嗡嗡作响,像是听不到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了,“嫁你,为妻?” 莫忘南看着她,眸子微敛,缓缓道:“你不必为了……”这个,不是一直都是他想要的吗?可是她说了,他才发现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她嫁给南宫辞,而不是莫忘南。 陶织沫突然直起身子一把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脖间,“我愿意,我愿意嫁你为妻!”说出这话话,她全身都颤抖得利害,可仍是紧紧抱着他,像是这样便能抑制自己身子的颤抖似的,“你只娶我一个人,你带我走,离开帝都,离开有南宫辞的地方!”喊出这个熟悉不已的名字,她突然整个人都崩溃泪流,“我嫁你为妻,你不要犹豫好吗?不然我怕我自己会后悔,你也不要拒绝我,我只会答应你这么一次,我承认我是一时冲动!可是在这一刻,我好想好想嫁给你。”她泣不成声,却越说越大声,像是告诉自己,甚至是告诉南宫辞。如果他在的话,如果他也听得到的话。 “你不爱他了吗?”莫忘南轻轻推开她,木然问道,“你爱过他吗?” 陶织沫流着眼泪,颤道:“你再这样,我要后悔了。”她真的开始后悔了。 他忽地就吻住了她,迷离膜拜地亲吻着她,喃喃道:“不想给你后悔的机会。”是啊,就算她爱上了莫忘南又如何,他就是莫忘南,她嫁给他又如何。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搞砸了一切。她终于愿意嫁了,可是却不是愿意嫁给他,而是嫁给莫忘南,他像是得到了她,可又像是彻底失去了她。可是,他不愿意去想,只要此时此刻她是他的,未来也是他的,他可以和莫忘南这辈子都对换身份。他甚至想,他就此失踪,让莫忘南去当他的雍王,他想带着她离开,离开这纷纷扰扰的一切,离开这粉饰太平的帝都,离开这纸醉金迷的皇室,就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娶她为妻,和她生儿育女。 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吻,可是她却哭得越来越利害了,哭得他没办法再亲吻下去,他终于离开她的唇,亲吻着她流泪的脸庞,吻干她泪窝中的泪水。她微鼓的脸庞,他终于可以放肆亲吻,他爱她,爱得想吃了她,就这样亲吻着她将她吃入腹中,让她融入自己的血肉,谁也不能再将他们分开。 ☆、第112章 荒井暗道(三更) 陶织沫终于止住了哭,她抱住了他,人依偎进他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宽广,给她带来无尽的安全感,她深深依恋着他。这一刻,她甚至产生一种爱莫忘南爱得义无反顾的错觉。 他沉稳拥她入怀,没有说话。 “你胡子好扎人。”陶织沫像小猫般开了口,声音还带着鼻音,她仰起头来看他,“莫忘南,你要摘下面具吗?”她说话的时候,眸中闪烁着爱恋的光芒。 莫忘南垂眸对上她的眼,这一刻,他相信,她是真的爱他的,可他是谁?他是南宫辞还是莫忘南? 莫忘南身为他的替身,体型与他十分相似,模样来说,五官细看不像,但乍一看二人却极其神似。他突然有点害怕成亲那日了,刮掉胡子后会不会吓到她?还是,换一张脸?毕竟除了他与其余三杀,都没有人见过莫忘南的真实面目。 “你不敢?”陶织沫调皮地眨了眨红肿的眼,眸中带着笑意。 他有些迟疑道:“若我长得很丑呢?” “很丑?”陶织沫皱皱眉,她从来没有想过莫忘南会长得很丑,她总觉得,莫忘南应该会长得很顺眼才是,“你、脸上不要有疤就行啦。”她歪头道。 “如果有疤呢?”他正经问道。 陶织沫眼珠子转了转,调皮地扯了一下他的大胡子,“有疤也要你!”她说着跳起来抱住了他。 接下来,她似乎变得分外活泼,因为一安静下来,面前总是晃过南宫辞一脸受伤的神色。她抱着莫忘南,心却极痛,她紧紧地抱着他,似乎这样心就能止疼了。 不是的,她才不喜欢南宫辞,她已经不喜欢南宫辞了,谁让南宫辞已经不喜欢她了!他不爱她了。那日在朝上,他都没有帮她,他对她,已经变得极其冷漠了。前世他明明是爱她的,可是今世他却变心了,只有这样的解释了。他既然不爱她了,那她也可以不爱他的,她做得到的。 莫忘南,南宫辞。陶织沫开始担心,若成亲那日,她躺在莫忘南的床上,可是却唤出南宫辞的名字,怎么办?不行,她真的要嫁吗?她好像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了。不对,嫁给莫忘南最好了,莫忘南很利害,他什么都做得到,而且对自己很好。嫁给南宫辞一点都不好,做他的女人很不自由,要守很多规矩,而且,他也不会只娶自己一个人,他会娶很多很多女人,他会有三妻四妾,仅凭这一点,他就能让她彻底死心了。 莫忘南并没有多呆,他前脚刚走,暮雨后脚便踏了进来。她进来后,陶织沫看着她。 “我刚刚把自己嫁出去了。”这是陶织沫冰的第一句话,她面色虽然冷静,但语速却奇快,像是说得很快自己就听不到似的。 “嫁给……二当家?”暮雨试探问道。 “嗯。”陶织沫微笑,却是心如刀割,她真的要嫁给别人了吗?阿辞,真的不愿意来娶她吗?不,他是愿意的,可是却是纳她为妾,他非要那般作践她,把她踩在脚下,这样他才会快乐吗? 第二日早上,诵完金刚经后,念修师父便让她们收拾下行李,说是有人来接她们回府了。陶织沫这回倒有些不乐意了,她觉得在这里呆着挺好的,除了没肉吃! 来接她们的除了车夫,还有紫灯和两个丫环两个婆子。 紫灯到了后,忙着和蝴蝶她们收拾起陶织沫的行李,陶织沫这边有些沉不住,忍不住将紫灯拉到门外去,小声问起她陶凌雨的情况。紫灯低着头,拉着她往门外那棵榕树走去,走到榕树底下才告诉她,陶凌雨昨日便离开相府了,陶织沫听后,顿时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她对陶凌雨无意,但总有种被人拆散的感觉,拆散了他们兄妹。可是一想到陶凌雨对自己的心思,陶织沫又觉得分开些是好的。 陶织沫正想回去,紫灯又拉住了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冲她笑道:“小姐你打开看看。” 陶织沫见了她这神秘兮兮的模样,不由得好奇道:“什么东西?” 她将盒子一打开,见里面有一只草蚱蜢,她突然心一沉。这只蚱蜢,有四根须须,会这样折蚱蜢的,只有阿满了。里面还有一封信,她连忙拆开,上面是有些扭捏稚嫩的字体,她认得出来是喜儿的字,却看得她触目惊心! “什么意思?”陶织沫冷眼看着紫灯。 “夫人说,让小姐今日便回去,不要多耽搁了。”暮雨笑盈盈道。 暮雨望了一下,见陶织沫背对着她,紫灯笑着和陶织沫说些什么,暮雨读了唇,见她只是在谈一些府中琐事,便没有多留意。 树上的蝉鸣叫得利害,紫灯低下头,帮陶织沫轻轻理了理腰带上的宫绦,低低道:“请小姐不要为难紫灯,若是她们看出了一二,只怕他们二人……”紫灯点为即止,又欢快道,“小姐,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陶织沫上车后,马车刚驶出没多久,她便唤停了马车。 “怎么啦?”暮雨问道。 “我突然想了起来,我刚刚洗手的时候落了个镯子在洗浴房中,暮雨你走得快,要不你帮我回去拿一下吧?” 暮雨没有怀疑,点了点头,她脚程向来快。 暮雨走后没多久,陶织沫又叫了起来,“我突然想起来,那个镯子不是落在洗浴房的,是落在窗台那里,我怕暮雨找不到,要不蝴蝶你回去看一下吧。” 待暮雨和蝴蝶走后,陶织沫和紫灯二人下了马车,说是车上闷得慌,二人出去走一走,春桃等丫环正欲跟上,又被陶织沫唤住了,让她们在原地等。 等陶织沫和紫灯入了林子后,紫灯突然拉着陶织沫往一边跑去,还未带陶织沫看清脚下的路,紫灯突然拉着她跳入了杂草丛中掩着的一口荒井! 所幸荒井并不深,下面还铺了许多柔软的稻草,二人坠入后,紫灯立刻爬起来按住了井壁上一个凸出的石块,紧接着便听到机关咬合的声音,一块石板从井壁上横了出来,将这口井完全覆盖住。 明媚的阳光被吞噬,陶织沫似乎听到上面传来暮雨的叫喊声,却在石板合上那一瞬彻底安静了下来。周遭一片黑暗,陶织沫冷不妨被紫灯狠狠推了一下,摔倒在地,紫灯吹亮火折子,火折子的红光照亮了她狰狞的面目。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陶织沫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点亮了地道内的壁灯。 壁灯亮后,陶织沫才看到井底下是连着一条长长的地道的,只是地道又长又黑,望不到头。 “你当我是傻的?”陶织沫被突然喊话的紫灯吓了一大跳,目光从地道的尽头收回来,有些怔地看着她,紫灯冷笑着拨出了发间的簪子,“拿个东西叫暮雨和蝴蝶去?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就知道你们防着我……”紫灯说着,缓缓朝她走来,阴阴的眼睛像是盯着一只猎物。 陶织沫跌坐在地上,徐徐往后退着,“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你说呢!”紫灯说着,挥着簪子朝她扎来! 陶织沫连忙翻了个身,紫灯扑了个空,又朝她扑来,二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陶织沫紧紧按住紫灯抓着簪子的手腕,急道:“紫灯你这是做什么!谁派你来的!”是陶夫人吗?陶夫人派她来杀她? “我要毁了你这张脸!”紫灯喊得歇斯底里,声音都变了。 “双喜和阿满他们呢?” “你到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顾及他们?你半个时辰内不去到,他们的手指就会被人一根一根地剁下来!” 陶织沫一听更加心急了,“他们在哪?” “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紫灯狰狞吼道。 陶织沫突然一口咬在紫灯手上,紫灯吃痛,手中的簪子掉了下来,陶织沫喘了一口气,“紫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自问待你不薄!” 紫灯又朝她扑了过来,双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怒吼道:“为什么!因为你一个人独霸着少将军!你让少将军只娶你一个人!她们答应我!只要我听她们的,她们就可以让我做少将军的通房!可是只要你在,少将军就不会碰我一根手指!我要他!我要成为他的女人!可是她们、她们都在骗我!我不如杀了你!杀了你!”紫灯越吼越激动,手下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紫灯……你放……放……”陶织沫被她掐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她的眼睛,紫灯惨叫了一声,立刻松开了手,陶织沫一脚狠狠踢在她腹上,紫灯摔倒在地,双手紧紧捂住眼睛疼得在地上直打滚,惨叫不停。陶织沫趁她还没爬起来,赶紧往地道内跑去。 紫灯!紫灯居然喜欢阿辞!紫灯居然有这个念想,想成为南宫辞的通房!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因为以往,紫灯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心思,她更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陶织沫跑着跑着,突然慢下了脚步,因为越往内,里面便越漆黑。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莫忘南又不在她身边,她害怕。可是,后面有紫灯,已经失去理智近乎疯狂的紫灯。陶夫人在前面一定设了巨大的阴谋在等着她,不然不会用到紫灯来将她诱骗出来。 陶织沫谨慎地,一步一步朝前走着,忽然,前面传来了光线,陶织沫朝光亮处慢慢走去,看到洞口处有一个男子坐在轮椅上的身影,阳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白光…… ☆、第113章 他的温柔 外面光线过于明亮,有些晃了她的眼,待她爬出洞口,才看到那坐在轮椅上的白袍男子,他面色柔和地看着她,陶织沫轻轻唤道:“四哥?”他不是已经被送去武当山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山顶吗?就像是在山顶上横出的一块巨大的平石,这块平地一览无余,三面皆无依靠,不远处的山峰皆是悬崖峭壁!陶织沫回头一看,只看到她身后洞口上方有一条窄小的路通往山下。这个地方,她一点都不喜欢,她觉得很危险,站在这里,有种孤立无依的寂寞感,可陶凌雨在这里却是出奇地和谐,就像是他本来就应当在此处的。 陶凌雨轻垂眼帘,低低道:“我等了你好久,所幸,你终于来了。” “是……”陶织沫有些难以相信,“是你让紫灯……”陶织沫有些说不出口。 陶凌雨却点了点头,“是我托她带你来的。” 怎么可能?陶织沫心中吃惊,紫灯怎么可能会是四哥的人!那双喜和阿满……未待她开口,陶凌雨突然神色极为认真地看着她,“织沫,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什么?”陶织沫面色凝重,总觉得他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不是我妹妹。”他说出口,一脸轻松,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你知道吗?你不是我妹妹,我也不是你哥哥,我们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四哥你……你在胡说什么?”陶织沫有些难以置信,四哥他、知道了她的身世秘密了吗?他怎么会知道?世上怎么还会有人知道她的身世秘密? “织沫,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可是,这是真的,你不是我的妹妹。”他忧郁的眼眸中闪着星子般的光,“花姨娘是怀了你之后,才嫁给我爹的。然后我娘,她也不是你讨厌的陶夫人,她是楼兰人。”与他平日里舒缓的语调不同,今日他说得有些迫不及待。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眼就像是汇聚了整条银河的星光般,璀璨夺目,陶织沫从未见他的眸子亮成这样。 陶织沫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陶凌雨撑在轮椅上站了起来,朝她走来,“织沫,你听我说,我知道,我不应该一下子和你这么说,可是……我不能再欺瞒下去了。”他抬起星眸看着她,眸光如银色的缎带般温柔,“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四哥!”陶织沫叫了起来,“你可是我四哥!” 陶凌雨微微皱眉,轻声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是你的亲生哥哥。” “不,”陶织沫猛摇头,“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哥哥……就算我们不是兄妹,可是我对你……也只有兄妹之情,我一直把你当哥哥……”陶织沫神色慌乱,“我们不能,我不会对你……” “织沫,”陶凌雨眸色在这一瞬突然黯淡了下去,“你可是嫌弃我身子不好,我的身子,是可以调养好的。我答应你,我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他低低道来,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说得小心翼翼,隐隐星光的眸色掩着些许委屈与无奈。 “不!四哥,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陶织沫话刚落音,便感觉自己身后有人,未待她回过头来,那人便一掌劈晕了她,陶织沫倒在了她的怀中。 第80节 陶凌雨心中一紧,看着她身后的人面色微愠,“你做什么!” 抱着陶织沫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美艳女子,女子身穿红衣,紧身的剪裁勾勒出性感曼妙的身段。她将晕厥过去的陶织沫推到陶凌雨怀中,陶凌雨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倒地前不忘紧紧地将她护在怀中。 “你真这般喜欢她,得到她的人,便能得到她的心了。”女子幽幽道。 “你在胡说什么。”陶凌雨咬牙看着她。这个女子,便是他的娘,先前来与他相认时,温婉良善,不论他怎么冷眼相待,她始终柔顺卑微地跟守在他身后。他一直不肯认她,直到她昨日,告诉了他织沫的身世,又帮他出谋划策,约出了陶织沫。可是如今,却突然翻脸了。陶凌雨不由得心中警钟大响,觉得自己像是入了一个圈套,一个蓄谋已久的圈套。 可是,她真的不是他娘吗?不难看出,他生得像她。 “难道你,真的不想要她吗?”女子巧笑魅惑道。 陶凌雨垂下头,看着他怀中的少女,这是一张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容颜,她生得一双笑眼,笑起来一双泪窝分外迷人;她有着一张樱桃小嘴,不开心的时候这张小嘴巴会嘟起来,开心的时候,她会甜甜地喊他四哥…… 陶凌雨将她拥入怀中,看着红衣女子的目光坚决而冷静:“我会用尽我的一生来保护她。” 红衣女子低低一笑。 “你不是我娘。”陶凌雨冷言道。 “我当然不是。”红衣女子又是低头浅笑。 “那你想做什么?”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亲娘是谁?” “不是你,只能是她了。” 女子终于收起了笑脸,盯着他的眼神变得阴狠恶毒,不过只是一瞬间,她的眼神又突然柔和了下来,哀戚道:“如果我的落儿长大了,也不知会像我,还是像佑郎。” 陶凌雨神色有些落寞,低叹道:“若真有什么恩怨,冲我来就好,放过她吧。”他的目光,怜爱地落在她的脸上,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她微鼓的面颊。她这张脸,其实和小时候也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胖嘟嘟的。他纤瘦的指尖,轻掠过她的唇。这张唇他曾经在意乱情迷的时候吻过,却是亵渎了她,她不愿意,他记得她当时那震惊的眸色。 “你知道吗?”红衣女子身姿妖娆,行动起来红衣滟滟,来到他的轮椅前坐下,看着他缓缓道来,“你和我的落儿是同一天出生的,我那个时候快生了,你才七个月,我给陶夫人下了催产药,你们两个终于赶在了同一天出生。” 陶凌雨没有理她,目光仍是落在陶织沫的脸上,如同闪耀的星光,他的眼眸柔和而迫切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看个够。他知道,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可是无论如何,四哥都想护你周全。 红衣女子抬起修长浑圆的双腿架在轮椅扶手上,又交叠了起来,仰头望天,“我生落儿的时候难产,他等到下午才出来,而你,刚好早了他一个时辰。你知道吗?你们一出生,我就让我的婢女将你们二人调换了。你知道为什么什么吗?”她看向他,他仍是不语,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像是自言自语,“只有这样,我的落儿才能活着。而陶夫人,无论她对我的孩子做什么,结果……都只能报应在她自己的孩子身上!可是,陶天佑他却负了我!我为了他不惜背叛楼兰!他却听信那个贱人的话!他要杀了我!为了忠于他的国家,杀了我!可是我没有死!天无绝人之路!我活着!”女子神色已然十分激动,可是又突然哀凄了下来。 “刚开始,我听到右相府的落儿死了,我很开心,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死的是陶夫人的凌雨,那是我的孩子!”她惨然一笑,“可是,她不知道呀,她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孩子。我看着她把很小的你关在黑屋子里,你在屋子里哭个不停;我看着她让她的婢女半夜扮鬼来吓你,你拼命地跑,然后摔倒在地,她的婢女还跑来拉你的腿;还有,你记得你小时候有个丫环姐姐吗?” 陶凌雨抿唇不语,可是悄然一动的喉结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红衣女子见状,才有些满意,继续道,“她人很温柔,又善良,最疼你了,你最喜欢她了……可是,陶夫人却说她勾引了你,勾引不到十岁的你,结果把她送去了青楼。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哦,你当然知道了,那个时候你不就站在床边看着吗?可看清楚了?” 陶凌雨终于别过脸去,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与身边的丫环小厮亲近。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猫的……” 陶凌雨闻言,忍不住抱紧了怀中的陶织沫,陶织沫的身子软软的,可是却很温暖,就像一只温柔又乖巧的小猫。 他记得,那天晚上天很黑,他们把灯都熄了,周围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他将自己整个人都紧紧地裹在被子里。那是一个寂静而晴朗的夜,可是他却听到了滴水的声音,那声音“滴答滴答”地响,不像平日里雨水从屋檐滴下的声音,像是离他离得很近,一滴,一滴,就像是敲打在他的心上似的。 他很害怕,他叫人,可是没有人理会他,只有小龙,轻轻“喵”了一声,他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去,想摸一摸它,小龙轻轻舔了一下他的手指,他觉得十分安心。后来,那水声滴一下,小龙就舔一下,他终于安心地睡着了。 可是第二天凌晨醒来,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被挂在他床楣上的四肢僵硬的小龙,它的肠子被人拉了出来,拉得好长好长,肠子下面,有一滩干涸的黑色血迹。他面色惨白,仿佛听到了昨夜小龙的血顺着肠子滴到地板上的声音。他的枕边,有一张小小的纸条飘飘然落下,落到冰凉的地面上,上面用红墨写着:我也会舔手指的哦。 ☆、第114章 他的到来 “你的小龙死得真可怜……”她怜悯道,紧接着又轻轻地“喵”了一声,陶凌雨终于看向了她,她又当着他的面,轻轻地“喵”了一声,随后伸出尖尖的舌头,做了一个舔舐的动作。 “是你。”他终于开了口。 “别冤枉我哦,”她好笑道,“小龙不是我杀的,不过,纸条是我留的。只是,她也太沉不住气了,那只小猫你才养了半年,应该等你养多几年了才杀的。可惜呀,自那以后你就再也不喜欢养这些小猫小狗的了。不过,她越是折磨你,我就越开心。哈哈哈……”红衣女子说着仰天大笑,笑得花枝乱颤,愈发癫狂。 陶凌雨面色有些苍白,将怀中的陶织沫紧了紧。从小只要他喜欢的东西,都会死,他越喜欢,就会死得越惨。他害怕,害怕怀中温暖的她在今日过后,也会变成冰冷僵硬的尸体。 红衣女子看着他,蓦地收了笑,定定地盯着他,“可是……你却变得越来越淡漠了。你不哭了,也不害怕了。你不在乎她,你甚至不恨她。你在乎谁呢?你在乎她。”红衣女子目光落在他怀中的陶织沫上,“你知道你小时候为什么会特别喜欢她吗?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娘她懂摄魂术,可是又只懂一点点,只能对小孩子下手,她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你,让你去找陶织沫玩,让你喜欢她,不要把她当妹妹来喜欢,结果你长大后就真的喜欢上她了。我知道,你深受折磨,你一方面喜欢她,一方面又羞愧喜欢她。你说,若她知道了她这么多年来,折磨的都是自己的亲生孩子,那她会怎样呢?她可是一直都很疼陶凌云和陶织锦的呀。” “故事说完了吗?”陶凌雨抬起头来看她,“你放过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放过她?她可是雍王爷的女人,你忘了我是楼兰人?” “又如何?” “你想知道当年是谁救了我吗?”她红唇轻笑,“王后。她救了我,我总该报答她的。南宫辞不识时务,与风侃然联手要扳倒她,你说我怎么可能让自己的靠山倒掉?” “放过她,我会帮你。” “你帮我?”她不屑地看着他,“你怎么帮我?就凭你这个病秧子?你以为陶织沫看得上你?放着风流倜傥的风侃然和风华绝代的南宫辞不要,独独看上你这个不能人道的病秧子?哦,不能人道?这句话,还是你娘说的呢,你能不能人道,不如现在就试试?南宫辞的女人,可不是谁都能碰的。”她站了起来,身姿妖娆地朝他走来。 忽地,顿住了脚步,继续迅速掠过了他怀中的陶织沫,她惊讶地看向他,“是你引来的?” 他冷淡道:“我救不了她,有人会救她。” 她勾唇一笑,“是我低估了你。不过,你倒是错过了一次机会。”她本来想等二人苟合之后再唤来南宫辞,让南宫辞亲眼看看这对兄妹的苟且。 “这种机会,我宁愿不要。”他这般放在心上的珍宝,怎么可能会舍得如此糟蹋。 “你是红花夜叉?”立在崖上的暮雨道。 她红唇浅笑,“南宫辞的人,总是有一些眼色的。”她目光落到了暮雨身旁的蝴蝶别在腰间的手上,“试一试谁动作更快?告诉你主人,一柱香之内让他赶到此处,晚一步,我就剁她一根手指。” “主人此时尚在京都,怎么可能一柱香内到!”暮雨急道,可是蝴蝶已经一眨眼就不见了。蝴蝶施起轻功狂奔下山,红花夜叉心狠手辣,主人虽在京都,可是末路大人就在附近!末路大人身为主人替身,有时二人同时出现时,她也辩不出真假。 “没关系,她有十根手指呢。”红花夜叉慢悠悠道,又看了一眼山上隐蔽着的众人,来的人还真不少,南宫辞果真很在意她。 陶织沫睁开眼的时候,只知道自己四肢都被捆绑在一根木桩上,麻木而酸痛,阳光很刺眼,耀得她睁不开眼。 “醒了?”一个红衣女子柔声问道,给她喂了一些水。 陶织沫也不管这人是谁,只知道自己口渴得利害,连忙咕噜咕噜地将水喝了下去,喝得急还呛了一口,好一会儿后才喘过气来,打量着面前的红衣女子。 她生得十分美艳,还在冲她笑,笑起来一双勾人的媚眼更是摄人心魂,可是陶织沫却有点害怕,“你是谁?”她是好人的话,为什么不替她松绑,任由她被捆着。 红衣女子轻轻捧起了她的脸,笑道:“我是你未来婆婆。” “婆婆?”陶织沫有些没回过神,她第一个便想起了筑玉公主……哦不对,筑玉公主已经死了。那是……莫忘南的母亲? “对呀,”她笑道,“我是你婆婆,雨儿的娘。” “雨儿?” “我的雨儿呀,不,他真名叫陶凌落。” 陶织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陶凌雨。陶凌雨戴着一个面具,她记得,这个面具,是小时候有一次他们偷跑去看花灯时捡到的,没想到他还留着。 “四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陶织沫看着他,眸色有些受伤。 他没回答。 “小姐!”不远处的暮雨唤了她一声。 陶织沫这才发现了立在洞顶上的暮雨,连忙叫了起来,“暮雨!”可是暮雨身旁除了她们的人,还有不少手持刀剑的红衣少女,这些红衣少女显然是这个女子的手下了,她们与暮雨分成两派双方对峙着。 暮雨喊道:“小姐你放心,王爷会来救你的!” 王爷?陶织沫一怔,这个时候来救她的不是应该是莫忘南吗?或者是几秋,但总不可能是南宫辞。 “一柱香快燃尽了。”红花夜叉提醒道,话一落音,便见一黑衣男子从山顶上踏风而来,以极快的速度落在二人面前。 落地后,他胸口喘息得利害。 红花夜叉笑看他,幽幽道:“来得刚刚好呢。” “阿辞……”陶织沫像是做梦似地喃喃开口,她闭上了眼,又睁开眼,可眼前的人还是他。南宫辞,他真的来救她了吗?午时三刻的阳光晒得她头晕目眩,她有些看不清。 南宫辞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气息,开口冷道:“开你的条件。” 红花夜叉掩嘴笑道:“若我要你死呢?” “我死了她能活?” “你死了,她不一定能活;但是你不死,她一定会死。” “本王不答应。” 红花夜叉嗤笑了起来,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轻轻捏着陶织沫的下巴道:“看吧,男人就是这样。” “王后居然派你这样的人来与本王谈条件。”南宫辞冷嘲道。 红花夜叉收了笑,看着他,“让你的人全部退下。” “退下!”南宫辞扬声道,暮雨她们便都退了下去。 “我说了,全部退下!”红花夜叉高声喝道,说话的同时扯开了陶织沫胸前的系带,陶织沫今日穿了一件齐胸襦裙,红花夜叉扯开系带后又用力扯下了她的襦裙,一下子,陶织沫的身上便仅余短衫与下裳。 “你!”陶织沫又羞又气,狠狠瞪着她。 “南宫辞,我就不信你肯让你的女人光着身子出现在你那班手下面前!” 南宫辞敛着眸子,沉声命令道:“全部人给本王退下!”话落音,隐在周围的暗卫也退了下去。 红花夜叉弯唇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尖刀,轻轻挑破了陶织沫的短衫,陶织沫拼命挣扎着,“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已经忍不住有些颤,她不想这样衣不蔽体地出现在南宫辞面前。 “嘘,别动。”红花夜叉哄道,“你细皮嫩肉的,等下划伤你就不好。” 南宫辞阴沉着脸,“全部人退到三里之外,擅入者,杀无赦!” 红花夜叉这才住了手,又朝山上立着的红衣少女们命令道:“你们,全部退到一里外!除了风侃然,不许任何人上来!” 领头的红衣少女有些犹豫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点了点头,领着众人退下。 此时,陶织沫的上身只余一件轻薄的肚兜了。陶织沫眼眶聚满眼泪,吸着鼻子,不敢看南宫辞,她怎么能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在光天化日下衣不蔽体?她只能含着胸拼命往后缩着身子,可是她背后顶着木桩,再怎么缩也只是徒劳无功。 “你再碰她一下,本王绝对会让你后悔。”南宫辞沉声警告道,他何尝看不出她的难堪。 “雍王爷何必生气,楼兰盛产美人,尤其是皇室中人,我们的小公主可比她美貌多了。” “谈你的条件。” “自废武功。”红花夜叉干脆道,她武功不如他,他要是突然出手怕是招接不住。 南宫辞不动。 “或者我挑断她的手筋和脚筋。”红花夜叉说着,轻轻拉起了陶织沫被绑在木桩上的小手。 “你不要这样……”陶织沫心中害怕,拼命想甩开她的手,可是这女子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让她挣扎不得。陶织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时候,莫忘南怎么还不来救她。她很害怕,她想要莫忘南在,只要他在他就会保护她的。 “四哥,你救救我好吗?”陶织沫转而看向陶凌雨哭道,“你让你娘别这样了……” 可是陶凌雨没有回她,他指尖颤抖得利害,可仍是动弹不得。 “我数三声。” 陶织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她不乞求南宫辞会自废武功救她。她清楚,一身武艺对从小习武的南宫辞来说是多么地重要。对于他来说,失去武功的他,就和自己被挑断手筋脚筋成为一个废人差不多了。 第81节 可是,久久之后,手上都没有传来任何疼痛,而那红衣女子也松开了她的手。 ☆、第115章 口是心非 她睁开眼,看见原本站得顶天立地的南宫辞单膝跪地,一只手强撑在地上。一会儿,他终于仰起头来,用袖子擦掉了唇边溢出的鲜血。 陶织沫一脸懵然,刚刚……她错过了什么?南宫辞,他自废武功了吗?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自废自己的武功? 南宫辞强撑着站了起来,红花夜叉从地上取起一颗石块弹射到他的气海穴,探得他任督二脉已堵,这才确认他已散尽了内力。可仍是有些不放心,不敢近前,毕竟南宫辞此人极其不简单,就算真的没了武功,那也不能小瞧他。 “阿辞……”陶织沫喃喃叫了句,她不确认,这个人是不是南宫辞。南宫辞怎么可能会为了她……为了她放弃对自己最重要的武功呢? “我问你,”红花夜叉拨下陶织沫发上的簪子,细细的簪尖划过她微鼓的脸,“你喜欢他吗?” 陶织沫一时间有些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许碰她。”南宫辞沉声道,那只簪子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是他亲手为她挑选的,可是不应该作为一只利器出现在她的脸上。他怎能允许,那样一张可爱的包子脸出现任何瑕疵。 红花夜叉轻笑,将簪尖收回来,又轻柔地帮她插入发髻中。 “你喜欢他吗?”红花夜叉改用长长的指甲划过她的面颊,柔声轻问。 陶织沫咽了咽口水,终于颤声道:“不……喜欢。” “真的不喜欢?” “不喜欢!”陶织沫别过眼,不敢去看他,“不喜欢!我真的不喜欢他!” “可是,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他的吗?” “不是,我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又是王爷,才喜欢他……”陶织沫说着眼泪却是掉了下来,“我发誓我真的不喜欢他,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哦?你喜欢谁?” “我……他不在这儿。”她豆大的眼泪掉下。 红花夜叉轻捏起她的下巴,“小姑娘,别口是心非哦。” “不是,我说真的,其实我很讨厌他,我真的很讨厌他。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很讨厌他了,可是他喜欢我,陶织锦喜欢他,我才故意装作喜欢他,只是为了气陶织锦而已,我一直都很讨厌他,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说话的同时,她的眼泪却哗啦啦地掉个不停。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他?”红花夜叉笑道。 陶织沫强迫自己收起眼泪,故作无谓道:“随你们,他是死是活,皆与我无关。” 南宫辞抿唇,她这样说是为了救他吗?还是为了逼他走?或许是吧,可是在他听来却极其刺耳,他很不喜欢听她这么说,哪怕是为了他。他只想让她闭嘴,若此时双方是自由的,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冲过去吻她,让她闭上嘴。 “有意思,不过你的眼泪出卖了你。”红花夜叉笑着将她从木桩上解了下来,将她的双手捆绑在胸前,押着上身近乎□□的她来到陶凌雨面前,“你不若爱我儿子试试?他可是很喜欢你呢。” 陶织沫别过眼去,不愿看陶凌雨。她现在看他一眼,都觉得很恶心,他这畸形的爱,实是让她作呕。 “你不想爱我儿子?”红花夜叉又将她往前押了押。 陶织沫挣扎了一下,咬着嘴唇不说话。 红花夜叉掰过她的脸,捏起她的下巴,定定看着她。 陶织沫别过眼不愿看她,红花夜叉用力捏了一下她的下巴,终于使得她愤恨地瞪着她。 红花夜叉唇角一勾,“你这样的态度可是很伤雨儿的心哦。” “恶心!”陶织沫忍不住啐了她一口。 红花夜叉轻抹了一下脸笑道:“你这样的儿媳,真不招人喜欢。” “你这样的婆婆,更不招人喜欢!” 红花夜叉眸中掠过狠色,使了几分力度将她推倒在地,她摔倒在陶凌雨膝前,又撑在地上爬了起来,狠狠瞪着她。 这个疯女人,若真的将她逼急了,大不了她就往悬崖下一跳,一了百了!不,陶织沫眼前突然晃过南宫辞冷漠的脸。南宫辞就在这儿,若她当着他的面跳崖死了,他一定会很难过吧,她难以想像他的哀伤,对,她不能死,一定要活着。 “奇怪,那风侃然怎么还没来?”红花夜叉低唤了一声。 “我哥哥不在啊!”山洞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紧接着女子便钻了出来,可是这女子在看清眼前的一切前,连忙转过身去捂住了身后跟出来的那个男子的眼睛。 “怎么回事?”即墨难有些莫名其妙。 “那个陶织沫没穿衣服啊!”苜蓿叫道。她此言一出,陶织沫顿时脸涨得通红,她已经双手挡在胸前,蹲在地上,尽量遮掩自己的身子了,可还是让她一眼看穿了自己的难堪。 即墨难闻言大惊,连忙转过身子,又想钻回洞内。 “站住!”红花夜叉怒道。 “站住站住,”苜蓿连忙拉住即墨难,“她叫你站住。”将即墨难拉住后,她又转过身来问道,“你干嘛要抓她呀?” “你来做什么?” “你不是找我哥哥吗?我哥哥不在,只能我来了!” “叫风侃然来!” “不要嘛,我和我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而且我哥哥很忙的,”苜蓿撒起娇来,“漂亮姐姐,你就放了她们嘛。” 红花夜叉听得直翻白眼,懒得与她再废话,手中即刻射出一片红花,红花一触到苜蓿的身上,她立刻就晕了过去,即墨难吃了一惊,连忙抱住她,又看了一眼红花夜叉,竟不小心瞄到了陶织沫,连忙别过了眼,好言相劝道:“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 “阿难,你快走!”陶织沫急道。他们两个人来有什么用呀?阿难又不会武功,而那个苜蓿公主,像是被几秋保护久了,性子单纯得不像话,只怕会帮倒忙。 “织沫,你没事吧?”即墨难怀中抱着苜蓿,又担心着陶织沫,忽见怀中紧闭着眼的苜蓿朝他眨了眨眼,他一个愣神,又赶紧装作什么也没发现。 “阿难我没事!你快走啊!”陶织沫着急了。 “想走?做梦!”红花夜叉手中又出现一片红花。陶织沫见状,连忙踉跄着爬了起来,冲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撞开她。 与此同时,一直不语不动的南宫辞迅速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对准红花夜叉的眼睛射了过去。他虽无了内力,但出手却快准狠,红花夜叉连忙伸出手挡住眼睛,石子一下子便砸破了她的手背。趁这空隙,南宫辞迅速跃起,一把冲过去抱住了陶织沫,捞起她就跑。 即墨难连忙将怀中还在装晕的苜蓿拉起来,“你快跑!我来拦住她!”说着双手胡乱抓起地上的小石子朝红花夜叉掷去。 “拦个鬼啊!你都不会武功!”苜蓿急了,连忙站起来甩出腰间的鞭子。可是鞭子一甩出去,鞭尾便被红花夜叉一把抓住,又迅速将她扯了过来。苜蓿来不及松手,整个人随着鞭子甩了出去,苜蓿在空中叫了一声,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摔,竟让她扑到了离崖边仅有三尺之距的地上! “苜蓿!”即墨难连忙奔过去,可还未到她跟前,便被红花夜叉狠狠踢了一脚,整个人扑到了悬崖边上,强大的惯性使得他整个人都摔下了悬崖! 陶织沫在听到苜蓿的叫声时便从南宫辞怀中探出头来,不曾想竟刚好看到即墨难摔下悬崖的身影! “阿难!” “阿难!” 陶织沫与苜蓿二人同时发出一声叫喊,陶织沫像疯了一样地拼命挣扎着,力气竟大到连南宫辞也制不住,很快她便挣脱开南宫辞朝悬崖奔了过去! “回来!”南宫辞怒吼一声,可陶织沫却什么也没听到,就像疯子一样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 “阿难,你坚持住啊!我来救你!”苜蓿趴在悬崖边上,泪中带笑,这个呆子真是命大!悬崖边上竟然还有一颗半老的树横了出来,刚好截住了他,只是这树不算粗壮,已经被他不轻的体重压得摇摇欲坠。 苜蓿连忙爬起来四处眺望,这里陶织沫刚好冲了过来,苜蓿连忙一把抓着她,见了她手上捆着的绳子顿时眼前一亮,即刻替她松绑起来。 这边,南宫辞已经和红花夜叉交起手来,南宫辞无了内力仅余招式,很快便落了下风,没一会儿被便红花夜叉一掌击中胸口,整个人凌空而起。 陶织沫这边刚解开绳索,眼角余光便瞄到一个黑影从空中掠过坠到悬崖下,她一瞬间的怔愣,连忙拨腿跑了过去。苜蓿还没回过神来,她人就不见了。 红花夜叉这边正想出手,忽然觉得大腿后侧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紧接着便传来了酥酥麻麻的感觉,正想抬腿,却发现腿有些不听使唤起来了。 回头一看,正对上了陶凌雨的眼。 她唇角一弯,没想到她这个最擅长使暗器的人,竟着了一个不能动弹的人的道了!是她疏忽了,没想过他的轮椅还有机关,就在他指尖能触到的地方。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强行逆开穴位动了手指,只怕那几根手指筋脉已经断了吧。红花夜叉迅速掏出小刀划开中了麻针的大腿处,施起内力逼出体内的麻药。 ☆、第116章 她的选择 陶织沫整个人都扑倒在了悬崖边上!他的身影,她不会认错的,哪怕只是惊鸿一瞥。 南宫辞,真的是南宫辞!陶织沫一时心中又喜又惧,喜的是他并没有摔下去,惧的是此时的南宫辞仅靠一只手紧紧攀在崖壁上! 南宫辞强忍着五脏六腑的疼痛,终于将另一只手也攀上了石壁,可是这块石壁却隐有松动的迹象,他脚下并无任何可着力的点,只能尽量保持整个人静立不动,悬在了空中。 “阿辞!”陶织沫失魂落魄喊了一声,突然意识到手中的绳索,正欲抛下去的时候突然感觉手中的绳索被人一扯,她人也跟着被拉扯了过去。 “发什么呆啊!”苜蓿一把扯过她手中的绳索,立马将她的手割拉出一道血痕,“快救阿难啊!” “不是,”陶织沫连忙紧紧夺过绳索,丝毫不觉得痛,颤声道,“阿辞……阿辞掉下去了!” “那、”苜蓿呆了一下,“我要救阿难啊!”说着又夺了回来。 二人如同拨河般拉着绳索争执不下,苜蓿急了,狠狠推了陶织沫一把,“陶织沫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阿难还不是为了救你!”陶织沫跌倒在地,苜蓿连忙抢过绳子便跑。 “阿辞!”陶织沫连忙跟上,可苜蓿已经毫不犹豫地将绳子抛了下去。就在此时,那并不算粗壮的树干“咔嚓”一声折了一半,即墨难整个人都晃荡着往下坠了一坠,眼看着树干即将折断,即墨难当机立断,狠压了一下树干借力扑向绳索,他的人也紧随着绳子的晃荡重重撞到了壁上! 苜蓿被突然下拉的重量狠拖了一把,眼看着人也要被拖拉下去,却撞上了崖边上一块凸出的石头,石头锋利的边缘一下子便将她的胸前刮开一道大口子,顿时鲜血横流。她一点都不觉得痛,咬牙狠狠地抓住手中的绳子,可是她手中的绳子,仍是在缓慢地往下坠着,哪怕她已经抓得双手血肉模糊。 “陶织沫……”苜蓿咬牙艰难道,“你……快来啊……” 陶织沫怔了一瞬,连忙扑下身来与她一起抓住了绳子,二人极其艰难地将即墨难缓缓往上拉拽着。陶织沫流着泪,满眼眶都是泪,掉下来了又迅速聚满,眼前一片模糊,她什么也看不清。她只知道自己要这条绳子,要这根可以救南宫辞性命的绳子!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使劲!用力!拉到最后筋疲力尽的时刻,她甚至已经辩不清自己绳索下拉着的,是即墨南还是南宫辞。 南宫辞悬在崖边,有风吹动他的衣袍,带来阵阵的空虚凉意。他面容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即墨难徐徐往上,凭这上升的速度,他知道一定是有两个人在拉他。这一刻,他羡慕到近乎嫉妒,有这么两个女人,不惜冒着自己的生命性命来救他。 他眸色悲凉地别过脸去,石壁又松动了几分,他听得崖壁深处传来与这块石壁逐渐分裂的声音,周围寻不到任何落脚点,他也无了内力,仅凭自己之力,他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 即墨难一爬上崖顶,还没坐稳,苜蓿立刻就朝着他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放声大哭。她害怕,刚刚树枝折断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在那一刻停止了,她这辈子还未试过这么害怕过,就算是她母后死的时候,她也未曾这么害怕过。 即墨难一下子被她扑倒在地,又见她哭得实在利害,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 陶织沫眼泪掉下,终于看清楚了前面紧紧相拥着的二人,她立刻爬起来抓起绳子像疯了一样地朝南宫辞那边扑了过去。她人未到便使劲抛出了手中的绳索,可是却在抛出那刻听到了石块迅速剥落的声音,她忽地在崖边上止住了步。她满手是血地紧紧地抓住手中的绳索,她期望这绳索能被人重重拖拉住,将她一起拉下去! 可是没有,绳索那头空荡荡的,她迅速上前一步,看到了一个迅速下坠的身影。这个身影随着一块巨大的石壁跌落在这深渊中,又消失在云雾间,他连喊一声都没喊。 陶织沫呆呆地立在悬崖边缘。这一刻,她仿佛失去了全部,整个世界像是突然地晦暗了下来,她失去了所有的阳光,就在这一刻衰败了下来,彻底零落。 “阿辞……”她喃喃道,往空中轻抬了一步。 “快起来!”即墨难连忙推开身上的苜蓿,连爬带赶地朝陶织沫的方向跑去,他看见陶织沫整个人都掉了下去,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陶织沫的身子,好不容易将她人给拉了回来。 陶织沫在即墨难怀中不知所措地推搡着他,双目失神地盯着南宫辞掉落的深渊。像是被什么紧紧牵引住了一般,她也要重重地往下坠了。可即墨难却将她身子紧紧地箍住,陶织沫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困在一个密封的窒息的空间里,喘不过气来,她突然像疯了般地使劲挣扎起来,整个人又哭又喊,对着即墨难又抓又挠,又踢又打,疯癫咆哮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阿辞!我要阿辞!” “织沫!”筋疲力尽的即墨难强忍着疼痛,紧紧抱住她,无论她怎么打也不敢松手。 “阿辞他掉下去了掉下去了!”陶织沫哭喊得声嘶力竭,满面是泪。她双手紧紧地抓着他,蹭得他肩膀满是血印。 “我知道!”即墨难急声安慰道,“王爷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可是他掉下去了……”陶织沫狠狠哭喊着。 “我知道,我知道。”即墨难抱住了她,颤着手摸着她的头,给她安抚,“他一定会没事的。” 第82节 “他掉下去了!啊!”陶织沫哭得撕心裂肺,紧紧地抱住了阿难,将整张脸都埋在他怀中,哑声嘶喊道,“我没有救他,我没有救他!” “我知道,你救了我……”即墨难连连摸着她的头,“我们去崖底找他……他一定会没事的。”这些话说出来,他自己也是不信的,可是……总得骗骗她。 陶织沫埋在他怀中闷声痛哭不止。 苜蓿在一旁看着,也是直掉眼泪,眼泪滴落在她胸前的伤口上,像是渗入她的心般,分外地疼。 “我也救了你的……”她喃喃道。她看见即墨难脱了自己的外衣,紧紧包裹住了陶织沫□□的身子,她低下头,扯了扯自己胸前破烂的衣裳,她胸前被石头划拉开一道一指多宽的伤口,血肉直往外翻,还混了不少泥沙,一片浑浊。她先前一直不觉得疼,现在觉得好疼好疼,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目光从崖边这二人移开,落到了始作俑者的身上。 红花夜叉站在坐在轮椅上的陶凌雨身后,他们面前站着一个身形有些清瘦的中年男子,苜蓿知道,这是陶右相。陶右相今年约莫四十岁,面容古板而不失儒雅,给人一种清虚寡淡的风意。陶右相的身后,站着一袭华衣一脸冷清的陶夫人。 红花夜叉取下了陶凌雨脸上的面具,陶凌雨满脸是泪,他的眼泪已经沾湿了他的衣襟,一双忧郁的眼睛已经流泪流得红肿,却是无声无息。 “玉儿,你何苦如此。”陶右相看着她,向来冷酷的面容带了几分妥协,“放了雨儿吧。” 红花夜叉仰天大笑,却忽地伸出手指狠狠地戳着自己的胸口,“当年你这一箭,射得我好疼,你可知道?” 陶右相负手而立,保持着他往日在朝堂之上的冷静风度,漠然道:“各为其主,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那我们的孩儿呢?”红花夜叉面容哀婉凄凉,“我当时怀着他的时候,你就答应过我,会好好地照顾他,可是如今呢!” 陶右相沉默不语,面上现出了几分隐忍的羞愧。 “他不就是你的孩儿?”立在陶右相身后的陶夫人上前一步冷道。 红花夜叉哈哈一笑,像是在听天大的笑话一般,原本哀凄的面容瞬间明亮了起来,黯淡的眸光像是染上了光华,“你知道他是谁吗?”她俏丽的双手像两条冰冷的蛇般从陶凌雨耳后缓缓绕过来,如若珍宝似地捧起他的脸展现在他们面前,轻声唤道,“陶凌雨哦。” 陶夫人不屑一笑,神色鄙夷。 “你知道吗?”红花夜叉将娇俏的下巴轻轻抵在陶凌雨头上,“他们刚出生的时候,我就把他们调换了。” 此言一出,陶夫人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而后胸口抑制不住地起伏着。 红花夜叉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面带笑容,轻轻摩挲着陶凌雨俊美的面庞,“他满月那一个晚上,我给他塑脸了。你知道吗?我们楼兰有一种秘术可以对幼儿塑脸,把他的脸骨一点点掰碎,重新塑起,等他长大后就能成为你想要的模样。你都不知道,塑脸的时候有多痛,可是我点了他的哑穴,他就躺在那里哇哇大哭,可是,就是一点声音都哭不出,就像今天这样。换完这张脸呀,我满手都是他的眼泪呀,就如同现在一样。”红花夜叉说着,轻抹过他的脸,她看着自己满是湿意的双手,仿佛自己双手捧着珍贵的即将溢出的眼泪一般。 ☆、第117章 , “胡说……八道!”陶夫人整个身子都是瑟瑟发抖,说话都是颤着的,“不可能!不可能!” 红花夜叉仰天长笑,她盼望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让她的儿子痛彻心扉!让她追悔莫及!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她手中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刀尖比划在陶凌雨喉间。 “玉儿,放了雨儿。”陶右相开口,声音带着警告。 “放了他?”红花夜叉好笑道,将手中的匕首徐徐往下,狠绝道,“你们的儿子,我要让他断子绝孙!尤其是陶凌雨!至于陶凌云?他现在玩女人玩得欢,可是他早就生不出孩子了!你还不知道吧?”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陶夫人刹时间气得全身颤抖,只觉得一股气血急急地往喉间涌了上来,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这样多好呀,省得你再给他那些侍妾下药了。”红花夜叉乖张笑道,手中的匕首悬在陶凌雨胯部之上,“至于你这个可怜的孩儿……”她颇为惋惜地在陶凌雨耳旁幽幽道,“我刚刚可是给过你机会的,可是你却放弃了你此生唯一的机会。”红花夜叉勾唇一笑,又看向了面容惨白的陶夫人,“你还记得你在他小时候是怎么对他的吧?好可怜哦,他每天晚上都一个人缩在床角抱着膝盖哭,哭到睡着……” “你胡说八道!”陶夫人震颤,怒指着她,心如刀割。 “玉儿,别动他!”陶右相上前一步,却是吐出了一句让红花夜叉都颤抖的话,“他是我们的孩儿。” 红花夜叉手一震,随即又冷瞥他一眼,“你想骗我?” 陶右相蹙眉,终于沉声道来:“他们出生后那日晚上,我也将他们二人对换了。” “哦?”红花夜叉眉毛一挑,另一只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你还说,落儿的眉毛生得和我很像,后来他哭,我将他抱去给奶娘喂奶,就是地那个时候,我将他们二人换了。” 红花夜叉闻言,面色有了一瞬间的惨白,死死地盯着陶右相。 “哈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陶夫人仰天大笑了起来,却是面容癫狂。她不知道,不知道陶右相是真的这么做了,还是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救下陶凌雨。可是此时此刻,她只能相信,她不得不去相信!她怎么可能,这十多年来折磨的都是她的雨儿呢?她不相信,不相信! “不可能!我不相信!”红花夜叉红唇惨艳,一只手紧紧抓住了陶凌雨瘦弱的双肩,指甲几乎掐入他的皮肉,“他不可能是我的落儿,不可能!” 可是,她深知陶天佑的性子,他不会说这种谎言,还是,他真的只有为了从她手上救下陶凌雨? “玉儿,你知道的,我从不骗你。”陶右相面容严谨。 红花夜叉眸色绝望,猛地松开了陶凌雨,蹲到他面前捧起了他的脸,细细辨认着。他的眸中已经没有了眼泪,就如同干枯的泉眼,他的眸色极其淡漠,没有爱,没有恨,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 红花夜叉从未像此时这般害怕过一个人的眼神,他似乎望穿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她颤着手解开了他的穴道,唇张合了数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陶凌雨将阻拦在面前的她一把拨开,可是一站起来却狠狠地摔倒了在地,他的双腿麻而痛,已无法支撑他站起来。他毫不犹豫地爬了进来,颤着四肢往陶织沫的方向爬去。 “我的、我的孩儿……”红花夜叉伸出手来轻轻触着他,他一只手愤力甩开她,头也不回地爬到陶织沫身边。 此时,神志不清的陶织沫仍被即墨难紧紧抱在怀中,她双目呆滞,口中喃喃不清,全身发抖得利害。 “织沫……”他哽咽着唤了声,“你听我解释……” 陶织沫突然回过神来,涣散的眼神变得极其凶狠,猛地从即墨难怀中挣脱开来,朝他扑了过去,揪着他的衣领冲他歇斯底里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子!” “织沫……”陶凌雨想抱住她,她却越发挣扎得利害,极其厌恶他的触碰。 “你不是我四哥!我恨你!你害死他!你害死他!是你害死他!我恨你!恨你!”陶织沫将满腔怒火都疯狂发泄到了他的身上,对着他拳打脚踢,恶言怒骂。 “对不起!”陶凌雨紧紧抱住了她,任由她的拳脚像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陶织沫此时失魂落魄,拳脚极重,落在他本就瘦弱的身子上,更如暴雨击打浮萍般,将他击得溃不成军。他双目通红,哽咽道,“这一切,皆非我情愿……” “你放开我!”陶织沫挣扎开他,狠狠甩了他一耳朵,“恶心!”她狠狠地瞪着他,如同仇视着最恨的人。 他的头被打得歪向一边,白净的脸上留下了尤为明显的血色指印。他低垂着头,终于不再说这些苍白的言语。 陶织沫也停了下来,神色哀凄得如同天地间独剩她一人,喃喃自语道:“阿辞……我的阿辞……” 他看见陶织沫泪落,却不是为他。陶织沫颤着腿站了起来,她要阿辞,她要南宫辞,她要去找他,可是去悬崖下的路,还有好远好远……就像是她穷极一生都无法去达的永远。 “织沫,”陶凌雨爬起来拉住意欲离去的她,哀求道,“原谅我……” 陶织沫只觉得有人拉住了阿难披在她身上的外袍,外袍被拉坠落地,□□出她的大片肌肤,她回过头来,陶凌雨没有回避,双目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他眸中带着如同罪人般的虔诚而迫切的希望,他想得到她的原谅,哪怕下一刻死去,他也无怨无悔。 像他这样的一个废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可若是能得到她的原谅,他便是下了地狱,也能觉得心安一些了。 阿难见状,连忙奔过来拾起地上的外袍,给她套了进去,陶织沫木然地穿上,绑好系带,神色决绝地轻吐出三个字,“不原谅。” 原谅他?怎么可能,阿辞死了,她凭什么原谅他?不,此生都不原谅。陶织沫毅然决然转身离开。 陶凌雨泪落,这或许是他此生的最后一滴眼泪了。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舒展开身子,抬头挺胸,仿佛是此生第一次站起来。一直以来,他都佝偻了太长时间,甚至忘记这站起来的感受了。 他开口,声音清冷,“对不起。”话落音,他一个转身,朝身后的悬崖踏了出去,脚下明明是万丈深渊,他却仿佛如履平地一般。面前明明是空虚飘无,他却如同看见了绝美的海市蜃楼,他终于向往而去,如同那无羽能飞的仙人。 像是察觉到他瞬间消然的生机,陶织沫猛地转身,却看见他整个人凌空而落,消失在了崖边上,她奔过去伸出手,可是只触摸到了他扬起的一缕墨发。 “织沫!”即墨难生怕她跟着坠下,连忙抱住了她。 “四哥!”陶织沫才收起片刻的眼泪又突然决堤而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四哥,四哥……”陶织沫颤声哭道,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没有想过……她没有想过会逼死他…… “落儿!”红花夜叉惨叫了一声,可是紧接着,便感觉背后被人狠狠扎了一下。 “你做什么!”陶右相迅速打出一掌击在陶夫人胸前,陶夫人落地后吐出一口血,却是笑着流泪。她的雨儿,她的雨儿…… “玉儿……”陶右相抱住倒地的红花夜叉。红花夜叉倒在他怀中,唇角不断溢出血,流泪道:“佑郎,我们的孩儿,终是活不了。”她伸出手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揪住他的衣领,“你有很多个孩儿,可是……我只有一个。”她终是护不住他,她在失去他十几年后,再次得到,可是还未来得及好好珍惜,便完全失去了。 陶右相双目中出现了湿意,轻抚着她的发,柔声安慰道:“我们还会有的。” 红花夜叉流泪摇头,“不会有了。”他骗不了她。 陶右相颤抖着伸出沾满她的鲜血的手,上面的血是暗红色的,簪子上面淬了毒。 “佑郎,他……真的是我们的孩儿吗?”红花夜叉伸手抚上他轮廓分明的脸,“你……不要骗我。” “是,他是。”陶右相轻轻抓着她的手,刚毅的眸光第一次变得柔和了下来。 红花夜叉惨然一笑,这便是他的爱么,“我真宁愿,他不是我的孩儿……宁愿他,从一出生就死去……而不是……我对不起他,我好后悔。”她后悔,后悔在他害怕的时候不曾给过他拥抱,在他寒冷的时候不曾给过他温暖……她脑海里,依稀浮现起她第一次见到陶凌雨的画面,那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虽然身子瘦弱,却生得白净漂亮。 ☆、第118章 , “玉儿……”陶右相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你……为我哭了吗?”红花夜叉指尖抚上他的眼角,昔日那个意气风发、谈笑风生的年轻男子,已经随着岁月的成长变得低调内敛,惜字如金。他的眼角有了淡淡的细纹,岁月也不曾绕过他。 陶右相难以隐忍,终于低泣起来。 红花夜叉冲他露出一个凄艳绝美的笑,“佑郎,你说……我是你最爱的女人吗?”陶右相泪落,点头。 红花夜叉眸光一亮,整个面色焕发出如同少女般的光彩,“我就知道……百步穿杨的你,怎么会刚刚好射偏了一分,你一定是……不舍得我死,是吧?” “对不起。”他颤声道,可是当时,他必须做出选择。先帝性疑,若他不那么做,难保住家中数百人的性命。 “我……”红花夜叉笑靥如花,“原谅你了。”她突然呕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气息只出不进,眼帘也渐渐合了上去,“我们的落儿……他在等我……”她要去,要去赎罪,要去地府里为她的孩儿赎罪了。她的眼皮终于合上,死在最爱的人怀中。临死前能得知,她爱的人也爱她,她满足了。 只是,上天却要惩罚她,让她作茧自缚,一步一步地害死他们的孩儿。错的明明是她,为何要让她的落儿来替她承受这结果?害人终害己,这个道理,她懂得太迟,已来不及挽回。 陶右相紧紧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脖间,隐忍泪流。他终是护不住她,她必须得死,他不能救她。就算陶夫人不杀她,他也只能亲手杀了她,身为他国叛变的细作,无论如何是都没有活路的,他终是护不住她。 “你爱她又如何?”陶夫人阴幽开口,唇齿间满是鲜红的血水,“你的妻子只能是我,我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嫣太妃的亲妹妹,就算是我们死了,也要同穴。老爷!”陶夫人突然惨叫了起来,“我才是你的妻子啊!我心心念念的,不都是为了你吗?” 陶右相终于抬起头来,却没有看她,声音漠然道:“你无需狡辩。”他将红花夜叉抱了起来,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量。 “老爷我求求你告诉我,”陶夫人终于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哭诉道,“你当年究竟换没换?你换没换?他不是我的雨儿是吗!他不是我的雨儿!他是这个贱人的儿子!” 陶右相一脚踢开了她,一语不发地抱着红花夜叉往山下走了,留下哭哭笑笑的陶夫人。 “小姐,你没事吧?”暮雨匆匆赶了过来,却见陶织沫面色溃散。 陶织沫拉着她,未语泪先流,“阿辞……阿辞他……” “小姐,蝴蝶和二当家他们都派人去崖底搜救了,派了很多很多的人……王爷,定会没事的……” “织沫,”即墨难轻抚着她的头,“我们去找他,现在就下崖去找他。” “莫、莫忘南呢?”陶织沫眼神亮了一瞬,抓着暮雨问道。 “二当家、刚刚还看到他的人,他刚刚在组织暗卫搜救王爷。”一半的人下崖底搜,还有一些轻功了得的人得从崖上徐徐往下搜。 “暮雨,”陶织沫拉着她的手,流泪道,“你告诉你们二当家,我不能嫁给他了,我真的不能嫁给他了……我不能没有阿辞,不能没有他。” “小姐,暮雨会转告的,王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你安心吧。”暮雨连忙安慰道。 王爷,怎么可能会出事。若王爷真的出事了,只怕这天下也要大乱了。圣上根基不稳,全靠王爷鼎立扶持,朝中两派相争,多得王爷插足其中,维持两派平和,如今又有楼兰人插足进来,民间的一派升平早已如同一张窗纸,一捅即破,如今的朝中局势更是危如累卵,本指望着王爷能召集太宗皇帝留下的那支神秘的护龙军,扶大厦之将倾,不曾想今日竟会出如此大事,使得他们的大计近乎功亏一篑。 “小姐,那个……阿满和喜儿已经让智掌柜他们救出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通知我们。”暮雨突然想了起来。 “这样……我就放心了……”陶织沫有些没回过神,手还是颤抖着的,“阿辞……他、他会没事的……”可是那么高,怎么可能会没事,说出来她也不信。阿难他……他在骗她,暮雨也在骗她,他们通通都在骗她!阿辞怎么可能会没事!他死了!他死了啊!陶织沫悲从中来,不能自已。 第83节 “小姐,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暮雨轻声劝道,她这样子,实在有些吓人。 “我不要!”陶织沫原地蹲了下来,抱住自己,“我要等他,我就在这里等他。他会回来的。”她不要下去,她觉得,在崖顶是离他最近的地方。她不能下去,下去一片苍茫,哪里寻得到他……可是她最怕的,是和众人一起在崖底寻到他的尸体。她宁愿就在这里等着,躲着。她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即墨难见了她这模样,正欲安慰上几句,又听得身后的苜蓿叫了他一声。他本想晚点理会她,可是一回头,见她双目红肿,唇色苍白,额上冒出了不少冷汗,便上前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他这一问,苜蓿眼泪便掉了下来。 即墨难蹙眉,掏出怀中的手绢轻轻帮她擦拭,“别哭了,这是怎么了?” “我也救了你的,”苜蓿啜泣道,“她那个时候还在迟疑,不知道要救你还是救雍王爷。如果不是我坚持要救你,她说不定就拿着绳子去那个雍王爷了。”为什么他的眼里只有她,丝毫看不到她。她知道陶织沫现在很难过,可是她也很难过啊。 听得她这么说,即墨难心中更为难受,可是又不忍责怪她,只能轻叹了一口气,抿唇看着她。 看到他眸中对她的失望,她心中更觉委屈,“她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救你,可是我选择了。”她知道她这样说很坏,很过份,可是她就是要说出来,她不要闷在心里。 即墨难正色道:“假如那时掉落悬崖的不是雍王爷,而是你哥哥,你会作何选择?” “我、”苜蓿一下子被他问倒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如果是侃侃和阿难同时掉下,那……她真的不知任何选择了。也许,她会选择救侃侃吧,因为侃侃从小都很疼她,可若是因为先去救了侃侃,而害得阿难掉下去,那她……一定会难过得要死的。她吱唔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这才不一样!侃侃对我很重要,你也对我很重要。” 即墨难看着她,“没有不一样。这是我欠了她的。” “可是、那个……雍王爷也不一定会死呀,”苜蓿底气不足地低声狡辩道,“我哥哥常说祸害遗千年……”她说着,却忍不住呼吸一滞倒了下去。 即墨难眼疾手快,连忙抱住了她。 “公主!”即刻有楼兰婢女上前来,见即墨难将她护在怀中,便让了开来。即墨难连忙就地为她把脉,探得她血气亏损不足,此时才注意到她身上不知何时罩了一件前衫,隐有暗红色的血迹渗透而出。 即墨难小心除下她的前衫,一眼便看见她了胸前皮肉外翻的伤口,顿时觉得眼眶都发烫,连忙将前衫掩上。这个傻丫头,伤成这样居然也不告诉他,还那般强撑着。不,其实是他没注意到,出事后他一直关心着陶织沫,以至于忽略了她,也难怪她会这般倔强了。 “公子,”婢女在一旁恭顺道,“我们已经传唤了女医。”公主娇生惯养,平日里花刺扎了一下手指都要委屈半日,今日受了这样的伤,竟然连哼也没哼一声。 即墨难顺着她手一看,见山洞顶上已经支起了一座小巧的布幔营账,连忙将她抱入内。 女医抱着医箱正欲上前诊治,这婢女忽然拦了她一下,将她的医箱留给了即墨难,拉着她就跑了出去,轻飘飘留下一句话,“公子你医术了得,还是你来医治吧!公主千金贵体,是万万不能留疤的。”说完便垂下了营账门,守在门口。 “你胆子可真大!你可知公主伤在何处?”女医轻斥道。 婢女吐了吐舌头,“当然知道,你放心,他们中原人肌肤之亲后一定要负责任的,到时公主醒了,说不定还赏我呢!” “我姑且信你这一回!”女医瞪了她一眼,若不是看在她从小陪着公主长大的份上,她可不敢陪着她冒这个险。 “你就放心好了!”婢女洋洋得意,她家公主又是偷看阿难公子洗澡,又是趁他睡着时偷亲他,这些可都是让她抓到了的。 营账内的即墨难犹豫了一下,又察看了一下苜蓿的伤口,伤口有些深,而且混夹了不少泥沙,想来是相当疼痛,可是向来怕痛的她,却连哼都没有哼过。她对他的心思,他何尝不知道。 “罢了罢了,”即墨难喃喃道,“医者父母心。”说着打开医箱,拿剪刀小心地剪开了她的衣衫。 即墨难看得直皱眉,拖了这么长时间,只怕伤口极易感染,得用烈物消毒方可,可伤口又距离肺腑极近,不能使用麻药,下了烈物,只怕会疼得她死去活来。 果然,烈物一下,便疼得她苏醒了过来,苜蓿觉得胸前一片疼得火辣辣的。 “别动。”头上传来温和而坚定的声音,她听得这声音,瞬时人又安定了不少。但很快,她便发现了自己的现状,她赤着上身,而他则整个头伏在自己身上,为她处理着胸前的伤口。 “你!”她叫了起来,若不是此时失血过多,她肯定会涨得满脸通红。 即墨难也没有抬头看她,仍是专心致志地为她处理着伤口,沉稳而平和道:“我负责任。” 苜蓿一听,整个人又安静了下来,眸中浮起淡淡的笑意,好像伤口……也没那么痛了,“你……你怎么……负责任呀?”她有点不放心,又小小声问了一下,一定要好好负责任呀。 即墨难手一怔,连忙回过神来,“嘘”了一声,而后心无旁骛地处理起眼前的伤口。 苜蓿看着他好看的鼻翼泌出点点细汗,他的侧颜,好像比正脸还好看呢,尤其是这么认真的模样。平日里看他一副温润儒雅的模样颇有些柔弱之感,但此时认真起来,竟别有一番坚毅的男人味。苜蓿看着看着,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重,终于缓缓合了上去。 他处理完毕,见着她乖巧的睡颜,低低道了句,“娶你就是。” “不好了!”营账外传来暮雨惊慌失措的声音,“小姐坠崖了!” 即墨难震惊,随后奔了出去。 ☆、第119章 , 阿辞,原谅我耽搁了这么久才来找你。她一直在等,希望能等来那渺茫的希望。可是没有,他们在崖底都寻不到他……她已经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追上他。是啊,原来在崖顶,真的是距离他最近的地方。 黄泉路上,一定要等我。若、若还能重生,我一定要迫不及待地告诉你我爱你,不再逃。 陶织沫在空中迅速地往下降落着,突然感觉被横空出来的藤蔓狠狠地抽打在了身上,紧接着便被拽进一个洞中,狠狠地扎入一堆杂草丛中。 “第三个了!”陶织沫在杂草堆里依稀听到了一个人鼓手拍掌的声音,她一怔,还没来得及拨开人高的杂草堆,便被人狠狠拖拽了出来。 “啊!是个女娃子!还是活的!”那人手舞足蹈起来,欢乐不已。陶织沫抬起头来,眼前这人像是一个老头子,灰白的须发遮挡住容颜,但看身形又有些年轻健实,不似一般的老年人。 她定了定神,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顶生长着许多碧绿交错、粗细不一的藤蔓,甚至垂了不少蔓条下来,洞中有一块巨大的平石,旁边还有一处窄细的湖泊,湖泊的水湍急地流向一处明亮的洞口。洞口外,隐约传来瀑布哗啦啦的流水声。 这个洞穴光线明亮,放眼望去四通八达,有五六个可见的洞口,而且洞外有洞,曲折环绕,一时间竟看不清构造,竟是比那时她与莫忘南落下的那个山洞还要鬼斧神工。 这老头子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苦瓜着脸道:“居然是活的!我不要活的!”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了一只闪着银光的针。 陶织沫察觉到这毫无来由的杀意,连连后退。 “小娃子,你别跑!”老头子三两步就跑了过来,可是却看清了她的容颜,惊得连连后退了三两步。陶织沫见了他这副见鬼的模样,双手连忙捂上了脸,她毁容了吗? 可是这老头子却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银针,一下子冲过来抱住了她,泪流满面,口中念叨个不停,“小夭小夭!小夭……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没死……” “你放开我!”陶织沫惶恐,使劲挣扎着。 “放开……她……”角落里,忽然传来了嘶哑的男音。这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陶织沫整个人为之一振,一下子挣脱开了这老头子,老头子一把被她推倒在地,连连砸地痛哭,“小夭……小夭!” 陶织沫奔了过去,见南宫辞整个人躺在地上,全身不能动弹,可是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地看着她。陶织沫扑了过去,一把跪倒在他身旁,却不敢碰触他。他受伤了吗?他伤到哪了? 他的左脸上,有一道极深极深的伤口,像是掉落下来时被什么东西割伤了,伤口上面的血已经凝固了。 “阿辞……”陶织沫泪满眶。不,不能流泪,眼眶中一聚满眼泪就看不见他了,陶织沫连忙擦干眼泪。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虚弱问道。 “阿辞……”陶织沫笑中带泪,一只手轻轻抚上他未受伤的右脸,“我爱你。”她俯下身,对准了他的唇,给了他一个温热而柔重的吻。 “小夭!小夭!”身后传来老头子的哭喊声,老头子突然整个人像发了癫般地狂躁起来,捶胸跺地的,吓得陶织沫起了身呆呆望着他。 可是他却整个人像只猴子似地活蹦乱跳着跑开了,一头钻进了一个洞中便不见了身影,说不清是开心还是难过。 陶织沫一怔,随后又望向了南宫辞,见他眸色中也是有几分讶异,可是这讶异,却是针对她的。他在讶异她的亲吻,她的主动吗? 陶织沫垂眸,俯下身去,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亲吻。二人唇齿皆未动,只是四片唇瓣轻触着,轻轻摩挲着。他的唇,薄凉中带着点温热,是很柔软的。他还活着,他还活着,这就好了。只要他还活着,那她就机会去弥补他们之间的遗憾了。 “你做什么?”南宫辞勉强抬起一只手,推开她。 陶织沫看着他,却是盈盈地笑,“霸王硬上弓。”她从来没有觉得生活这般美好过,像是空中都撒满了金色的阳光。 此时日暮西斜,有慵懒的夕阳斜斜照入,映射在湖泊的水面上,闪耀着金光。 南宫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眸中尽是防备。 陶织沫拉起他一只手,俯下身去让他捧住自己的脸,低低道:“阿辞,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眸光一动,又觉得一股疲意从四面八方重重袭来,他再也坚持不住,终于阖上了眼睛。 “阿辞!”陶织沫心一紧,轻轻探了探他的鼻息,所幸还有气息,她连忙站起身来,她要找人救他! 陶织沫迅速奔到刚刚被藤蔓拖拉进来的洞口,可是往下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双腿都在发软。她自认不是个恐高的人,可是这里,实在是太高了啊!深不见底,而且抬头往上一看,上面被凸出来的岩石遮挡住了,也看不见有多高。所以他们现在是不上不下?刚好卡在了中间? 陶织沫心急,可一转过身子便对上了一张吹胡子瞪眼睛的面孔,吓得她连连后退,差点跌下深渊。 “小夭!”这古怪的老头子又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捞了过来。 “你是谁!你放开我!”陶织沫连忙挣扎着,“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小夭,我是小师兄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最疼你的小师兄了!你小时候我经常带你去厨房里偷鸡腿的!”怪老头子一把松开她,连忙拨了拨自己脸上的须发,想尽量地让她看清自己的模样。 陶织沫仔细辨认着,他的眼睛鼻子还算温雅,只是蓬头垢面的,加上乱糟糟的胡子和头发,实是难以辨认。她小时候,真的认识过这么一个人吗?不对!小时候可从来没有人偷过鸡腿给她吃,要是有她肯定会记得。 老头子一把抓过她的手,不知往她腕上抹了什么绿色的药汁,陶织沫只觉得清清凉凉的,没一会儿,她的腕上便现出了一颗红痣。 “你看你看!小夭!是我是我!”老头子说着也往自己腕上一抹,他腕上也现出了与她一样的红痣。 陶织沫大吃一惊,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你、你是……你是阿难的小叔——即墨离!”说起来,他也就是她的叔叔了? 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爷爷即墨长生有四子,除了长子常年在外云游外,次子即墨苏,也就是她亲父在朝为官,三子早夭,幼子便是这排行第四的即墨离了。 “即墨离?”怪老头歪头想了一下,“这名字好耳熟,我好像在哪听过?可是,小夭你是叫我小师兄的呀!我是小师兄呀!小夭,我刚刚看到你亲他了!我就知道你喜欢二哥对不对!我要去杀了他!”怪老头吼着便嘲南宫辞冲了过去。 “别别!”陶织沫连忙拉住他,“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我刚刚认错人了!” 他这才止住了步,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 “我真的没有!小师兄我发誓!”陶织沫伸出两根手指指天发誓,“不过小师兄,你医术最利害了是不是?你……能不能救救他呀?” “我救他干嘛?”怪老头一脸莫名其妙。 “不是……因为他……”陶织沫挠头,“因为他是……他是我哥……不对,他是我弟弟!” “他是你弟弟?”怪老头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就剩他这么一个弟弟了,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陶织沫直抹眼泪,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眼泪说来就来。 “别别别!”怪老头急了,“小夭你得好好活着。我说了……”他神情有点扭捏起来,“等你长大了,我要娶你的。” 陶织沫闻言,只觉得心中一口气上不来,竟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 “小夭小夭!”怪老头连忙抱住她,“你不想嫁我也别吐血啊!”他哭喊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给她把脉,把完脉后松了一口气,又担忧地看着她,“我的小夭,你怎么愁成这样子了。” 又看了一眼在角落里躺着的南宫辞,小夭的弟弟,不就是他的弟弟吗!不行,他一定要救活他,这样小夭说不定会开心呢。 怪老头连忙将陶织沫小心翼翼地抱到石床上,这才去探南宫辞的脉搏。只是一下,又皱得像个苦瓜脸一样,如果是个死人就好了,今晚就能死,可是要把他变活,好像没那么简单,一下子急得他头痛起来,又趴在地上哇哇打滚。 在地上滚了几圈,他才将南宫辞拖了过来,将他拖上了石床。姐弟俩躺一张床,好像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对!这个人得怎么救呢?怪老头三两下就将南宫辞扒了个精光,帮他处理起伤口来。这张脸,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这么好看,要不把他变丑一点?不行,他是小夭的弟弟,好看点小夭跟着光荣,他也跟着光荣!对对,要光宗耀祖才行! *** 陶织沫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只觉得喉中干涩得利害,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幽绿色的藤蔓,此时天色已黑,洞中全靠明亮的烛火照耀,烛火映照在缠绵的藤蔓上,仿佛交错的鬼影,在这幽深的山洞中显得有些吓人。 陶织沫刚想坐起来,就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人,而且——没穿衣服! ☆、第120章 , 第84节 陶织沫立刻就尖叫了一声!紧接着低头查看自己的衣裳,还好还好,她身上还穿着阿难的外衫,而且还有人给她盖了一条……看不出形状的毛毯。陶织沫仔细检查了一下,外衫上面系带的结还是她打的。 陶织沫这一声叫,吵醒了身旁的人。南宫辞撑起身子一看,也发现了自己的情况,与她四目相对了一瞬,他立马扯过了她身上盖着的毛毯掩住了自己的重要部位,又警惕地看着她。 “不是!”陶织沫连连摆手,“不是我脱的!我什么都没做!虽然我刚刚是有说什么霸王硬上弓……” 南宫辞敛目,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像移了位般地疼痛,整个上身皆酸痛得紧,可是他的双腿,却是毫无知觉。他尝试抬了一下腿,双腿却纹丝不动,他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不是他的。 他神色一下子阴暗了下来,已经成为一个废人了吗?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掉下来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左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还流了很多血。果然,脸上有一道麻木而不失痛觉的伤口,像是已经被人处理过了,抹上了药汁。 “阿辞……”陶织沫轻轻唤道,也看清了他的现状。他像是……腿动不了? “滚。”他轻吐出一个字,别过脸去,见了地上的衣裳,撑着身子俯下身去拾起来,穿上一件中衣后,又拾起了亵裤,可是却发现自己了的难堪,尤其这难堪,是这般□□裸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阿辞……”陶织沫顾不得羞耻便欲夺过他的衣裳,“我帮你穿……” “你给我滚!”他一把推开她,面上净是难堪与羞愤。 “不是……阿辞……” “你满意了吗?我这样子……我这样子!”他转过脸来,让自己面上的伤口□□裸地现在她面前。 陶织沫泪落,哭得肿胀的眼睛又酸涩不已。 “他重要吗?你就这般地爱他吗?”南宫辞狠声质问,他没有忘,当他看见那根救命的绳子被抛到即墨难手中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他问自己值吗?可是他的心却说不后悔,他一点都后悔。只要他在一日,定会护她一日,可她呢? 如今,他成为了一个废人,还有什么资格说护她?便连她被那个怪人那般轻薄,他也只能瘫在地上,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若是那个怪人回来了,保不准还会对她做出些什么轻薄之事。那个怪人定是在洞中住了许多年,如今从天而落一个妙龄少女…… “你滚!本王不想看到你!你立刻给我离开这儿!”南宫辞说着,又将凑上来的她狠推了一把。 “阿辞,我不走,我不离开你,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了!”陶织沫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你怎么赶我我都不走。”她死死地抱紧他,任他怎么推搡,就是不松手。 “贱人!”他终于吐骂出口,陶织沫一怔,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下子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任由他推开她。 她怔怔地看着他,甚至忘了落泪。他骂她?以这么难堪的字眼来骂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他一把扯下脖上的枫玉,“拿着这个东西出去,找人来救本王。事成之后,本王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是世间的荣华富贵,本王都给得起。” 陶织沫眼泪掉下,摇头。 “你想要什么?”南宫辞抬眸看她,嘲讽一笑,“一千万两金,本王给得起。” 陶织沫落泪,摇头。 “你想当王妃?” 陶织沫点头,又摇头。 “你若喜欢尊贵无比的身份,本王可以让圣上封你做一个郡主。” 她摇头,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 “你想要当公主?” 陶织沫跪了起来,却是一把坐在南宫辞的大腿上,紧紧地抱住了他,“我想要你。我只要你。”她双手用力抚上他宽阔的背,手指紧紧攀住他的肩,像是要把他牢牢抓住一般,“阿辞,我爱你,求求你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她抱得太紧,以至于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只觉得胸口疼痛难当,一下子额上冒出不少冷汗。 “阿辞……”陶织沫连忙起身,又四处眺望,“我给你找点水喝。” 石床几步之距便有湖泊,可是周围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有杯碗,陶织沫只能双手捧起泉水小心翼翼地捧到他眼前,可他仍是冷漠地看着她,薄唇紧抿。 她双手已经紧紧地捧住了,可这泉水仍顺着指缝往下滴着,陶织沫一狠心,当下自己喝了一大口,紧接着便捧住了他的脸,对准他的唇强行渡入他口中。 南宫辞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张了唇,许是因为他想喘一口气,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唇过于柔软。 甘甜的泉水在二人口中盈盈流过,带来一种凉滑之意。待南宫辞咽下,陶织沫的唇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眷念他的唇。 她的舌,轻轻掠过他的唇线,他的唇线是很美的,带着一种优雅而薄凉的弧度,她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出来。很快,他柔软而凉滑的唇变得温热了起来,带着一种醉人的暖意。 他的唇是微张的,他并不拒绝她唇舌的侵入,甚至是有些期待,可是陶织沫却有些羞涩,只壮着胆子在他唇上肆意轻薄了一阵子,便红着脸鸣金收兵了。 亲吻过后,陶织沫也不敢看他,低垂着头,可是自己,仍是保持着骑在他身上的姿势,这个姿势,好像有点不雅,但好像,她也挺喜欢这个姿势的? 陶织沫终于抬头看他,可是他的双目却极其冷淡,甚至带着防备。陶织沫垂下眼,他们两个,为何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归根结底,皆因她极度的不自信。她总以为他不爱她了,可若是不爱她,他怎么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是她不好,总是怀疑他的爱。此时此刻,已经无需再隐瞒什么了吧,就让她放下那可怜的自尊与骄傲,卑微地如实道来吧。 陶织沫轻轻拉住他的双手,仰起脸来,面上却是带着恬静的笑,她眸光流动,缓声道来,“我还记得,在我六岁那一年。那一天,我已经有两天没吃过东西了,紫灯偷偷从厨房里给我带来了一个地瓜,我好不容易将它烤熟了,正吃得香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个人在看着我。”她看着他,双目熠熠生辉,“那是一个穿着红色漂亮衣服的男孩子,我还记得,他的腰上系着一条白玉宫绦,他黑色的长发梳得一丝不苟,衣襟新得就像刚织出来的丝绸一样。他的衣服一定是量身而裁的,将他的身形束得干净而漂亮。可是,他的脸更漂亮,美得不像话,他的皮肤白得像雪,他的唇红得像胭脂,他比画本上我看过的任何仙女还要美。那个时候我在想,这一定是神仙下凡了,神仙下凡,一定是来帮那些没有娘的吃不饱的孩子。可是这个神仙没有帮我,他反而开始捉弄起我来,害得我的地瓜只吃到一半就掉到荷塘里了。” 陶织沫笑着眨了一下眼,掉下两颗豆大的眼泪,“后来,这个神仙不是捉毛毛虫放到我头发上,就是藏绳子在花园中让我摔跤……我觉得这个神仙,虽然长得很漂亮但真的很讨厌。可是虽然他很惹人讨厌,我却发现我很喜欢他。我喜欢被他捉弄,喜欢被他欺负。每次只要我生气乍毛,他就会哈哈大笑。于是,每次我都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我想,这样他就会再跑来捉弄我了吧。后来,我发现我要是故意去捉弄他,他会笑得更开心。于是我们两个,便这样一直捉弄来捉弄去,我喜欢看他笑。那时我还以为,我们可以这样一直下去。后来,那一天他将我整个人都抱了起来,那是第一次有人抱我,而且还是他,可是他却威胁我要将我丢到荷花塘里去。”陶织沫笑,虽然是前一天她玩笑开大了,误将他踢入了荷花池,“那时我很害怕,因为我不会游泳,于是我就咬了他一口。可是这个时候刚好被二哥看到了,在这个漂亮神仙回去后,我被母亲罚跪小佛堂,饿了整整三天。在我快饿晕过去的时候,我看到小佛堂的门被人踢开,有一个身穿红衣的人冲了进去,他就像是一个英勇的将军,他进来的时候门后都是光,他就像是从光里来的,他像个英雄一样地将我抱了出去。他的怀抱很温暖,很宽厚,我听到他的心跳好快好快,我知道他那个时候很害怕,可是我却很安心,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陶织沫说着,人轻轻依进南宫辞的怀抱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从那以后,神仙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对我很好,每天都给我带好多好吃好玩的,我住上了漂亮的屋子,穿上了漂亮的衣裳,从此再也没有挨过饿。可是他对我越好,我却越害怕。我怕我哪天听他的话了,他就会觉得我与别的小丫环一样,不喜欢我了。于是每次他讨好我,我总是装作不理他,还爱故意和他作对;每次他哄我开心,我总是故意忍住不笑,还是老爱捉弄他,可是无论我怎么捉弄他,他都是笑着,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欺负我了。他对我很好,这一好就是六年。” ☆、第121章 ,(三更) 陶织沫哽咽,“我一直很自卑,我不明白为什么他长得这么漂亮,会看上我。他的爹是定国大将军,他的娘是高贵的公主,他的身份高高在上,可我只是右相府一个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庶女,我长得没陶织锦漂亮,也不会琴棋书画,可他为什么会喜欢我?我白日里享受着他对我的好,晚上却是害怕得不敢睡觉,我怕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其实只是在做一场春秋大梦,我还是一个人住在那间破落的院子里,还是吃不饱穿不暖,他也忘了我。直到我十二岁生辰那一天,他送了我一块枫玉,他说要和我订亲,他说他要娶我为妻。他说,娶我为妻,而不是做妾。那一刻,我觉得我好幸福,原来他是真的喜欢我,不是随随便便的喜欢,是真的想要和我过一生一世的。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就好像一个终日在你面前晃着的,可是你却明知道它是遥不可及的那样一个梦,它却突然成真了。它就那样真实地放在了我的面前,你把它交给了我。我那个时候明明是欣喜若狂,却得拼命地抑制,我害怕我太过开心了,你就会把那个梦收回去了。” 陶织沫眼泪哗啦啦掉下,却是再也抑制不住,紧紧地抱住了他,啜泣道,“对不起!那一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冲出去和你说出那些话,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也记不清了,后来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那样做。我只记得,那个时候母亲说她可以帮你,我求她给你十金,紫灯、紫灯她可以做证的……我真的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这样。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在你走后千千个日夜,我做梦都想和你说对不起,想和你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永远都会陪着你……就算你失去了全世界,可是你还有我!”陶织沫泣不成声,“阿辞,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你爱上我之前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可是我真的很怕,很怕你会不要我,害怕你哪天就不爱我了……”她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只是低头捂着脸哭泣。 南宫辞看着她,他极力地想要看清她的脸。她像是在自己面前编织了一张极大极美极为梦幻的网,这张网将他彻底制压住,他一动不动,任由它将自己牢牢网住。 久久之后,他终于有些沙哑地开口,“我毁容了,我瘸了,你也爱我?” “爱。”她仰起脸来,擦干眼泪坚定地点头。 “我摔断了腿,也许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他轻声提醒,带着难以察觉的自卑,“你说过你不喜欢瘸子。” 陶织沫垂下眼帘,“就算你毁容了,可你还是比我美啊。若你介意,我也可以毁掉自己的容颜,可是这样……我就更加配不起你了。沫沫很自私,沫沫甚至在想,你毁容了好,摔断了腿也好……起码这样子,我就能配得起你一些。你不能走路,以后我就当你的双腿,你要去哪,我都带你去。你再也不能依赖别人,你从此就依赖着我好吗?可是,你就算毁容了,腿断了,你身边还是会有许多人愿意像我这样来照顾你,我怕还是轮不到我……”陶织沫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紧紧抱住了她,“我还是配不上你!我好害怕,我还是好害怕。” 南宫辞沉默不语,他面色平静,心中却如掀起惊涛骇浪。他的眸色中是从未有过的迷茫。她今日所作所言,已经彻底掀翻他往日的认知,推翻了他的世界。若是在前世,她肯在自己面前掉一颗眼泪,唤一声阿辞,他一定会温柔地去亲吻她,要了她。 可是此时此刻她说了这么多,他感觉就如同漫步在云端上般地不真实,他觉得像是一场梦,他受宠若惊。他也害怕了,害怕这梦醒来。 “你说你爱我?”他喃喃问道。 “嗯,我爱你。”她看着他,眸色不能再真诚了。 “一直爱我?”他问得小心翼翼,像是怕打破什么。 “嗯。”她仍然点头。 “那你……爱过别人吗?”她是真的爱他吗,还是,即墨难比较重要,前世,她为即墨难殉情,那样深爱过的一个人,今生能说忘就忘吗? 陶织沫一怔,突然想起被她遗忘了的莫忘南。一时间,她竟心虚内疚得想起身逃离,她想到她与莫忘南发生过的一切,莫忘南看过她的身子,她还与他那般热情地亲吻过,她顿时羞愧难当。是啊,她这副身子,如何配得起他。 他不语,静静地看着她,她低头的躲闪,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是爱他,可是,却难忘即墨难…… “阿辞,”陶织沫拉着他的手,珍重地摩挲着他的掌心,“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确定。可是,我最爱你,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我承认我配不起你,可是,我还是不想离开你,我只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和你顶嘴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不要赶我走好吗?”她说完,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唇张了几张,没有说话,却突然伸出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唇。他只想吻她,他想疯狂地去亲吻她,可是却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他只能转而温柔地亲吻她,去细细品味她的甘甜,浅浅掠夺她的芬芳。终于,可以以南宫辞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与她相吻了。他盼这一日,盼望了多少年,前生今世。 他的浅尝辄止使得她愈发羞涩起来,只能双手撑在他的胸前,轻轻贴着他的心跳,在他停了之后也不敢继续索吻,低下头来。 “阿辞……”陶织沫低喃道,声音带着眷恋,紧紧拥住了他,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会让时间来证明,她有多爱他。 突然,南宫辞的头轻轻垂了下来,抵在了她肩上,陶织沫察觉到不对劲,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整个身子都倒了下来。 “阿辞!”陶织沫一惊,连忙抱住他,见他整个人都晕厥了过去。 “啊啊!”身后突然传来怪老头的惨叫声,陶织沫又被吓了一惊,连忙从南宫辞身上爬起来。 “小夭,你、你干嘛抱他啊!”怪老头哭哭啼啼。 “我、我没有、我刚刚只是……” “你骗我、我看到你抱他了!” “没有,我刚刚可能是认错人了!” “一定是洞里太暗了,我得点多几盏长明灯。”怪老头哭着要去点灯。 陶织沫连忙抓住他,“不是!你快帮我看看,阿辞晕过去了!” “对对,你该喝药了。”怪老头说着突然端了一碗药到她跟前来。 陶织沫一下子被这股药腥味熏得直干呕,“什么东西!好臭!” “药啊!小夭,你快吃!” “我没病啊!” “你有病!要吃药!” “你才有……”陶织沫急忙打住,“好吧我有病我吃药,那阿辞呢?你快来帮他看一看。” “他的在这儿!”怪老头又掏出了另一碗,一会儿又狐疑了起来,“不对,好像这碗才是你的!” 怪老头一手各抓一碗药,分别嗅了嗅,恍然大悟道,“这碗是小夭的,这碗是小夭弟弟的。”可是紧接着,又将两碗药移来换去,一下子看得陶织沫眼都花了。 “停停!到底哪碗是我的!”陶织沫拉住他。 “这碗!”怪老头拿起一碗给她。陶织沫刚接过,他又道,“……是他的。” 陶织沫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又连忙安慰自己:冷静……冷静。 “你确定,这碗是他的?” 怪老头突然像捣蒜般猛点头,“是小夭弟弟的!” 陶织沫几步来到床边,想将躺着的南宫辞扶起来喂他吃药,却发现此时的南宫辞全身都冒了冷汗,紧闭着双眼,脸色铁青得可怕,他这模样将陶织沫吓得不轻。 陶织沫连忙将碗放到一边,扶起了他,可是他整个身子都是冷冰冰湿漉漉的,陶织沫一下子急了起来,冲怪老头喊道:“你快来看看他!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怪老头跳过来一看,笑道:“没事的,他快死了!” “你胡说什么!”陶织沫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 “啊!小夭你别哭啊!”怪老头急了,连忙在自己身上四处乱摸,可到处摸也摸不出什么东西来,一下子整个人跳起来东翻西找的,陶织沫以为他是在找什么灵丹妙药,谁知最后他竟递了条脏兮兮的手帕过来。 “你快救他啊!”陶织沫哭道,“我告诉你!他要是死了我也立刻自尽!” “自尽是什么?”怪老头好奇问道。 “死啊!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哦哦!”怪老头一拍脑袋,又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小夭不能死!小夭死一次要我半条命!小师兄现在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那你快救他啊!” “救他救他!”怪老头子直在原地打转,“对啊!我熬药了!快吃药!这个药是我好不容易让小猴子采来的,可是吃了我一大堆香蕉葡萄苹果梨……” 第85节 晋、江独,家,请勿转,载 怪老头子还一直在巴拉拉地说个不停,陶织沫这边早已将南宫辞抱在怀中,端起一旁的药来喂他了。可是南宫辞却牙关紧闭着,药全部顺着他的唇缝泌了出来,竟是一点也喂不进去。 陶织沫急了,喝了满满一口药含在口中,一只手掰开他的牙关,强行将药渡进他口中,他终于吞入腹中。 陶织沫喂没几口,又听见怪老头嚎啕大哭起来,挠墙跺地的,陶织沫没空搭理他,继续喂。待喂完后,陶织沫才发现怪老头已没了声响,回头一看,却见怪老头躲在洞口处,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第122章 , 陶织沫眼泪哗啦啦掉下,却是再也抑制不住,紧紧地抱住了他,啜泣道,“对不起!那一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冲出去和你说出那些话,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也记不清了,后来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那样做。我只记得,那个时候母亲说她可以帮你,我求她给你十金,紫灯、紫灯她可以做证的……我真的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这样。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在你走后千千个日夜,我做梦都想和你说对不起,想和你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永远都会陪着你……就算你失去了全世界,可是你还有我!”陶织沫泣不成声,“阿辞,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你爱上我之前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可是我真的很怕,很怕你会不要我,害怕你哪天就不爱我了……”她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只是低头捂着脸哭泣。 南宫辞看着她,他极力地想要看清她的脸。她像是在自己面前编织了一张极大极美极为梦幻的网,这张网将他彻底制压住,他一动不动,任由它将自己牢牢网住。 久久之后,他终于有些沙哑地开口,“我毁容了,我瘸了,你也爱我?” “爱。”她仰起脸来,擦干眼泪坚定地点头。 “我摔断了腿,也许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他轻声提醒,带着难以察觉的自卑,“你说过你不喜欢瘸子。” 陶织沫垂下眼帘,“就算你毁容了,可你还是比我美啊。若你介意,我也可以毁掉自己的容颜,可是这样……我就更加配不起你了。沫沫很自私,沫沫甚至在想,你毁容了好,摔断了腿也好……起码这样子,我就能配得起你一些。你不能走路,以后我就当你的双腿,你要去哪,我都带你去。你再也不能依赖别人,你从此就依赖着我好吗?可是,你就算毁容了,腿断了,你身边还是会有许多人愿意像我这样来照顾你,我怕还是轮不到我……”陶织沫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紧紧抱住了她,“我还是配不上你!我好害怕,我还是好害怕。” 南宫辞沉默不语,他面色平静,心中却如掀起惊涛骇浪。他的眸色中是从未有过的迷茫。她今日所作所言,已经彻底掀翻他往日的认知,推翻了他的世界。若是在前世,她肯在自己面前掉一颗眼泪,唤一声阿辞,他一定会温柔地去亲吻她,要了她。 可是此时此刻她说了这么多,他感觉就如同漫步在云端上般地不真实,他觉得像是一场梦,他受宠若惊。他也害怕了,害怕这梦醒来。 “你说你爱我?”他喃喃问道。 “嗯,我爱你。”她看着他,眸色不能再真诚了。 “一直爱我?”他问得小心翼翼,像是怕打破什么。 “嗯。”她仍然点头。 “那你……爱过别人吗?”她是真的爱他吗,还是,即墨难比较重要,前世,她为即墨难殉情,那样深爱过的一个人,今生能说忘就忘吗? 陶织沫一怔,突然想起被她遗忘了的莫忘南。一时间,她竟心虚内疚得想起身逃离,她想到她与莫忘南发生过的一切,莫忘南看过她的身子,她还与他那般热情地亲吻过,她顿时羞愧难当。是啊,她这副身子,如何配得起他。 他不语,静静地看着她,她低头的躲闪,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是爱他,可是,却难忘即墨难…… “阿辞,”陶织沫拉着他的手,珍重地摩挲着他的掌心,“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确定。可是,我最爱你,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我承认我配不起你,可是,我还是不想离开你,我只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和你顶嘴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不要赶我走好吗?”她说完,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唇张了几张,没有说话,却突然伸出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唇。他只想吻她,他想疯狂地去亲吻她,可是却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他只能转而温柔地亲吻她,去细细品味她的甘甜,浅浅掠夺她的芬芳。终于,可以以南宫辞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与她相吻了。他盼这一日,盼望了多少年,前生今世。 他的浅尝辄止使得她愈发羞涩起来,只能双手撑在他的胸前,轻轻贴着他的心跳,在他停了之后也不敢继续索吻,低下头来。 “阿辞……”陶织沫低喃道,声音带着眷恋,紧紧拥住了他,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会让时间来证明,她有多爱他。“阿辞……”陶织沫低喃道,声音带着眷恋,紧紧拥住了他,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会让时间来证明,她有多爱他。“阿辞……”陶织沫低喃道,声音带着眷恋,紧紧拥住了他,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会让时间来证明,她有多爱他。 突然,南宫辞的头轻轻垂了下来,抵在了她肩上,陶织沫察觉到不对劲,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整个身子都倒了下来。 “阿辞!”陶织沫一惊,连忙抱住他,见他整个人都晕厥了过去。 “啊啊!”身后突然传来怪老头的惨叫声,陶织沫又被吓了一惊,连忙从南宫辞身上爬起来。 “小夭,你、你干嘛抱他啊!”怪老头哭哭啼啼。 “我、我没有、我刚刚只是……” “你骗我、我看到你抱他了!” “没有,我刚刚可能是认错人了!” “一定是洞里太暗了,我得点多几盏长明灯。”怪老头哭着要去点灯。 陶织沫连忙抓住他,“不是!你快帮我看看,阿辞晕过去了!” “对对,你该喝药了。”怪老头说着突然端了一碗药到她跟前来。 陶织沫一下子被这股药腥味熏得直干呕,“什么东西!好臭!” “药啊!小夭,你快吃!”晋、江独,家,请勿转,载 “我没病啊!” “你有病!要吃药!” “你才有……”陶织沫急忙打住,“好吧我有病我吃药,那阿辞呢?你快来帮他看一看。” “他的在这儿!”怪老头又掏出了另一碗,一会儿又狐疑了起来,“不对,好像这碗才是你的!” 怪老头一手各抓一碗药,分别嗅了嗅,恍然大悟道,“这碗是小夭的,这碗是小夭弟弟的。”可是紧接着,又将两碗药移来换去,一下子看得陶织沫眼都花了。 晋、江独,家,请勿转,载 “停停!到底哪碗是我的!”陶织沫拉住他。 “这碗!”怪老头拿起一碗给她。陶织沫刚接过,他又道,“……是他的。” 陶织沫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又连忙安慰自己:冷静……冷静。 “你确定,这碗是他的?” 怪老头突然像捣蒜般猛点头,“是小夭弟弟的!” 陶织沫几步来到床边,想将躺着的南宫辞扶起来喂他吃药,却发现此时的南宫辞全身都冒了冷汗,紧闭着双眼,脸色铁青得可怕,他这模样将陶织沫吓得不轻。 陶织沫连忙将碗放到一边,扶起了他,可是他整个身子都是冷冰冰湿漉漉的,陶织沫一下子急了起来,冲怪老头喊道:“你快来看看他!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怪老头跳过来一看,笑道:“没事的,他快死了!” “你胡说什么!”陶织沫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 “啊!小夭你别哭啊!”怪老头急了,连忙在自己身上四处乱摸,可到处摸也摸不出什么东西来,一下子整个人跳起来东翻西找的,陶织沫以为他是在找什么灵丹妙药,谁知最后他竟递了条脏兮兮的手帕过来。 晋、江独,家,请勿转,载 “你快救他啊!”陶织沫哭道,“我告诉你!他要是死了我也立刻自尽!” “自尽是什么?”怪老头好奇问道。 “死啊!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哦哦!”怪老头一拍脑袋,又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小夭不能死!小夭死一次要我半条命!小师兄现在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那你快救他啊!” “救他救他!”怪老头子直在原地打转,“对啊!我熬药了!快吃药!这个药是我好不容易让小猴子采来的,可是吃了我一大堆香蕉葡萄苹果梨……” 晋、江独,家,请勿转,载 怪老头子还一直在巴拉拉地说个不停,陶织沫这边早已将南宫辞抱在怀中,端起一旁的药来喂他了。可是南宫辞却牙关紧闭着,药全部顺着他的唇缝泌了出来,竟是一点也喂不进去。 陶织沫急了,喝了满满一口药含在口中,一只手掰开他的牙关,强行将药渡进他口中,他终于吞入腹中。 陶织沫喂没几口,又听见怪老头嚎啕大哭起来,挠墙跺地的,陶织沫没空搭理他,继续喂。待喂完后,陶织沫才发现怪老头已没了声响,回头一看,却见怪老头躲在洞口处,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第123章 , 陶织沫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顿时一脸尴尬。 “净脸。”他吩咐道,俨然如在自己府上般自得。 “好好。”陶织沫对他的使唤甘之若饴,只觉得心中如同灌了蜜一般,连忙往怀里掏手帕,可是一摸身上,除了外面套着的外袍,她里面只穿了一件肚兜,哪里还有手帕了,刚刚她洗脸的时候也是用手泼的。 见了她这窘迫的模样,南宫辞不慌不忙地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张雪白的手帕递给她,她连忙接过。 净完脸后,南宫辞双手强撑起来给自己移了一下位,将自己的双腿放下床,坐在了床边,他探头看了一下,双腿已经着地,可他仍是毫无知觉,他不动作了。 见了他沉默中略带些颓丧的背影,陶织沫知他此时心情定是很难受,连忙软声安慰道:“阿辞你放心,救我们的这个人是……”陶织沫想了一想,还是别在他面前提阿难了,免得他想起昨日之事,便道,“他是一位隐世神医,虽然可能脑袋不太好使,但他的医术是很利害的,一定可以治好你的!”陶织沫说得斩钉截铁。 “若治不好呢?”他开口,声音有些轻。 陶织沫唇张了几张,爬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双手抚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治不好我当你的双腿,我照顾你一辈子。” 他没说话。 “啊啊!”突然面前的洞口传来惨叫声,陶织沫连忙松开他,从石床上下来。 果然,怪老头又张牙舞爪地,捶胸嚎哭道:“小夭,你为什么又抱他啊!” “我、”陶织沫挠头,“我又认错人了行不行啊?” 怪老头吸了吸鼻子,“好吧。”看来这小夭真是眼神不好使了,他得治一治才行。 “那个、我四哥,还有怜瞳,他们怎么样了?”陶织沫连忙问。 “你四哥,我把他丢寒冰湖了!”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他活不活得了,先泡一阵子再说吧。那个臭丫头还没醒呢!那个臭丫头衣服不够穿了!”怪老头说着,扭扭捏捏起来,“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偷看她。啊!”怪老头突然又叫了起来,“男女七岁不同席啊!我昨天居然把你弟弟和你放一张床上睡了!都怪我都怪我!”怪老头猛拍自己的脑袋。 南宫辞闻言看向她,她唇张了几下,连忙拉过怪老头,跑到一旁解释道:“我这个弟弟呀,今年才六岁。” “是吗?怎么他看起来比我还大!”怪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睛道。 陶织沫嘴角一抽,又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呀,他从小脑子不太好……” “我就说他看起来怎么笨笨的!” “对对!所以……” “我听得到的。”背后传来南宫辞冷冷的声音。 陶织沫突然觉得后背刮过一阵阴风,吸了口气道:“总之,我要留在我弟弟身边,好好照顾他。”陶织沫又拉着怪老头回到床边,“你快帮他看看腿,他的腿怎么不能动了!阿辞,你快和小师兄说一下,你哪里不舒服,让他好好帮你诊治!” 南宫辞冷眼瞄了他一眼,怪老头见状,“哼”了一声扭过脸去,也不看他。 “阿辞!”陶织沫连忙拉他的袖子。 “你弟弟?小师兄?”南宫辞瞪她一眼。 “阿辞……”陶织沫放软了声音,趁怪老头还在鼻孔朝天的时候迅速亲了他一口,“你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她这一亲,南宫辞突然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心跳都跟着慢了一个节拍,耳朵尖儿竟微微犯起了红,一会儿后才神色如常,轻咳了一声道:“五脏六肺疼痛,双腿麻木无知觉。” “小师兄,听到了没?”陶织沫又扯了扯怪老头的袖子。 怪老头扭捏了好一下,才道:“伤了肺腑,我给他开药调理便是。至于这腿,好不了了!治好了也是个瘸子!” 第86节 “不、不会的,”陶织沫急了,“小师兄,你会有办法治他的腿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怪老头说着就拨腿往外跑了,见了这二人间的亲密模样,他顿时觉得心中烦躁起来,也没了医治的心情了。 陶织沫连忙追上,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怪老头才生气道,“皮外伤易治,内伤难治,他的腿更是难难治!”说着突然话音一转,“要治好他,除非小夭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小夭你嫁给我。”只要小夭愿意嫁给他,他想想就觉得很开心,开心起来,死人他也能医活了。 陶织沫一怔,连忙摇头,“我不能嫁给你。” 怪老头一听,当即坐地下嚎啕大哭起来。 “不是,小师兄,我真的不能嫁给你。我、我有了喜欢的人,我要嫁给他的,我已经和他订过亲了。” 怪老头一听,哭得更利害了,双腿乱蹬,扬起不少尘土。 “对不起小师兄,我不想欺骗你。”陶织沫蹲下身来。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怪老头捂住耳朵。 “小师兄,”陶织沫整个人跪了下来,拉着他的袖子哀求道,“小师兄我求求你救救阿辞好吗?除了嫁给你,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做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像南宫辞那样的一个人,他不应该坐在轮椅上渡过余生,他应该要站起来顶天立地,睥睨天下。 “你、”怪老头抽泣了一下,“那你留在这里,陪我一辈子。” “可是我、我也答应了那个人,要陪在他身边,再也不离开他的。” “你什么都不答应我!那我凭什么答应你!”怪老头子双目通红嘲她咆哮道。 “我……对不起。”陶织沫垂头丧气。 怪老头子整个人都抓狂起来,直挠乱发,“你去寒冰湖给我捞鱼!去乱葬坟里给我摘草莓!上崖顶给我抓鸟蛋!你什么时候做到我就什么时候治他!”怪老头胡说一通。 “好!”陶织沫立马就应了。 怪老头子一怔,“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刚刚答应我了!”陶织沫面色欣喜,“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现在先救救他好吗?小师兄,我求求你了……” 怪老头子摸摸头,他刚刚说啥来着?他刚刚真的答应她要救那个家伙了? 石床上。 南宫辞收起了发间取下的绢纸,就在这时,洞外飞来了一只灰鸽,南宫辞迅速吹了一声口哨,鸽子利落飞到他手中,他取下鸽腿上绑着的绢纸—— 二脉已堵,六脉尽封,唯洞中人即墨离可医,此人古怪无常,勿使惊扰。崖深岫险,非吾九死一生不能入;穴中有猴,忌生人味;峰难入水难出,有待另辟蹊径。 突然,身后传来窸窣声,南宫辞迅速收起了手中的绢纸。 一回头,见陶织沫怀中捧着不少瓜果,欢快着小跑过来,叫道:“阿辞,有东西吃了!”她将怀中的瓜果一股脑子倾倒在石床旁的一块平石上,抓起两个苹果跑到泉边洗净后,将大苹果塞到他手中,“快吃!你饿坏了吧?我也好饿!” 见南宫辞咬了他手中的苹果,她这才开心地吃了起来。 “唔,好甜啊!”她一口咬下,苹果甘甜的汁液从她唇缝间泌了出来,“你的甜吗?” “一般。”南宫辞蹙眉,口中似乎没什么味道,品不出酸甜。 陶织沫抓着他的手就着苹果咬了一口,眼睛转了几转,“你的这个没我的甜呢,果然孔融为什么让梨呢,因为越大的越不好吃!你吃我的!”她说着将自己手中的苹果往他口中一塞,南宫辞迟疑了一会儿才张口咬,依稀尝到一点甜味。 “我们换一个。”陶织沫正欲拿过他手中的苹果,却被他闪了过去,他开口道:“我不喜甜物。” 陶织沫想了想,好像真是如此。 吃完苹果后,陶织沫拿湿手帕给他擦了唇净了手,又将陶凌雨与怜瞳之事细细说与他说,最后交待道:“阿辞你先在这里乖乖养伤,我去看一下他们,会尽快回来的,你千万别……”陶织沫本来想说你千万别乱跑,可是突然意识到他现在根本就跑不了,话又卡在了喉咙里,于是吐出来的就成为了,“你千万别太想我。” 南宫辞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陶织沫面上有些挂不住,连忙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就想跑。可是一转身又被他一把拉了回来,一下子人便横着躺到了他怀中。 陶织沫仰头,正对上南宫辞的眼,南宫辞面色深沉,隐透着一股不满,她还真将他当弟弟了不成?胆子肥成这样敢摸他的头? “阿辞……”陶织沫低低唤了一声,声音轻糥如同小猫。 她这一唤,他凤眸中微光流动,像有流星划过。 在她手攀上他肩的时候,他的吻就落了下来,可是刚一触到,便又响起了尖叫声。 “小夭啊!”几步之外,又传来鬼哭狼嚎声,紧接着,捶墙,跺地。 “好啦,等下这里都塌了!”陶织沫叫道。 ☆、第124章 , 怪老头捶着墙,转过来委屈地看她一看,又趴在墙上哭了起来,“你的眼神怎么这么不好使啊!” 陶织沫直挠头,“好啦,你快带我去看怜瞳。”又俯下身后对南宫辞低道,“你乖乖呆着,我会想你的。”说着转身就跑,跟上了一边活蹦乱跳,一边哭哭啼啼的怪老头。 在跟着怪老头七弯八拐过几个洞口之后,陶织沫开始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逼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今正值夏末,便是洞内阴凉,也不当如此冰寒。 一会儿,怪老头在一个洞口前停了下来,不愿再往前走了,别扭道:“你去看看那个小丫头!” 陶织沫一探头,便见地上趴着一个身姿窈窕纤细的少女,少女面朝下,看不清面容,原先应是裹着一身的黑衣,如今却被撑得破碎,成了几块碎布条,以至于衣不蔽体。 “她是谁?”陶织沫试探问道,难道是……怜瞳? “就昨天那个小丫头呀!” 陶织沫吃了一惊,怜瞳只有七岁,看这个少女的体型,少说也有十七八了吧?陶织沫小心翼翼走了上前去,见怜瞳微微眯开了眼睛。 “怜瞳?”陶织沫瞪大眼睛看着少女,依稀能在她脸上看到怜瞳幼时的模样,现在只是长开了。 怜瞳唇张了张,人很是虚弱,全身每一处肌肤骨骼痛如凌迟,便是微风一吹都有如刀割。 “你、你还好吗?”陶织沫轻轻问了一声,也不敢触碰她。 “唔……”她轻应了一声。 “小师兄,怜瞳她怎么了?”陶织沫冲洞口喊道。 “她刚恢复原身,过两天就好了。”怪老头轻轻两句带过。 “怜瞳,你口渴吗?要不要喝水?肚子饿吗?”陶织沫手尝试轻轻碰了她一下,怜瞳即刻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吓得陶织沫立马收回了手。 “在她恢复好之前,不能沾水的,什么都不能吃。”怪老头倚在洞门口,无聊地数着自己的胡子。 “那、就让她这样吗?” “放心吧,她死不了,让她自己呆两天就好啦!” “可是……怜瞳你冷吗?这里好冷呀。”陶织沫转而问怪老头,“小师兄,你有没有衣裳被子什么的?让怜瞳盖一下,别让她受寒了。” 怪老头听了,立马就跑,没一会儿便甩了一堆衣裳过来,“你把这衣服放着就成,不用给她盖,这衣服对她来说太重,会压伤她。” 陶织沫连忙将衣服放在一旁,可又觉得这衣裳有些眼熟,好像……是她四哥的?她四哥也让小师兄给扒光了? “小师兄,我四哥呢?” “寒冰湖呀!” 陶织沫有些心急,在怜瞳身旁嘱咐了几句,连忙往寒气逼来的洞口走去。 一入内,便看到洞中白茫茫一片,洞中有一寒湖,湖面上全氤氲着白色的冰雾,依稀能看到湖中有一个人。 “四哥?”陶织沫小声叫唤了声,走近岸边,扬起袖子挥了几挥,可雾气仍是聚拢在湖面上。陶凌雨整个人都浸在湖水中,连脖子都浸住了,只露出了一个头,勉强让陶织沫辩出他来。 陶织沫除了鞋袜,撩起裙摆,伸出脚尖正想探一下湖泊有多深,可是刚一触到湖面便立刻收回了脚,这湖水冰得不像话,一碰到即刻像针扎到似的! “小师兄,这水怎么这么冰呀!我四哥没事吧?”陶织沫连忙抓着怪老头,湖面因着她的触碰荡起一圈好看的涟漪,又渐渐归于平静。 “没事没事,熬过这两天就好了。” “可是这湖水这么冰……” “他体内有寒毒,我这是以毒攻毒!小夭你不相信我?你还是觉得我的医术没老二利害吗?”怪老头瞪着眼睛看着她。 “不是不是!”陶织沫连忙摆手,“小师兄医术最好了,你一定能救活四哥的是不是?” “那还用说。”怪老头抬头挺胸。 “四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陶织沫双手捧在嘴边往湖中喊,“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的是不是?我原谅你!我真的原谅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你要快快好起来!你答应过我,你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若你没有好起来,那我便不原谅你了!” “小夭,你好吵啊你!你这样会把下面的小蓝鱼都吓跑的!”怪老头跺脚道。 陶织沫一听连忙捂住了嘴,“湖下面还有小蓝鱼?它们是治四哥的吗?” “治什么治!这种鱼哪里会治病!你要是吓跑了今天晚上就没有小鱼吃了!”怪老头说着立马就抛出了手中的鱼线。 “……” 半个时辰后。 “小师兄,鱼怎么还不上勾啊?”陶织沫冷得牙齿直打颤。 “还不是刚才被你吓跑的!”怪老头蹲在湖边。 “哦。” 两个时辰后。 “小师兄,这么冷的湖,里面真的有鱼吗?”陶织沫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僵了,说出来的话都口齿不清。 怪老头抬头看她,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我好像记错了,这个湖是没有鱼的。”说着,迅速将鱼线一收,一溜烟跑了。 陶织沫目瞪口呆,连忙追上。 日暮西斜。 陶织沫端着一小锅飘香的鱼粥回到洞中。 南宫辞仍在石床上,面色有些不佳,可是在见到她满脸灰后,心中原有的一些忿意即时消散了。 “阿辞,你饿坏了吧?”陶织沫放下鱼粥,有些内疚道,“你是不是等了很久,一个人是不是很无聊?”她一阵嘘寒问暖。 南宫辞没说话。 “你生气了?”陶织沫小心翼翼问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去哪了?”这么久不回来,他担心得都快喘不过气来,拖着一双沉重的腿来回找了许久,也不见她人。 “我?和小师兄去钓鱼呀!他钓了好久才钓到,后来我又去找米,我找到了好多好多吃的,以后不怕饿肚子了!”陶织沫原本是有些开心的,可是见了他的面色,又开心不起来。 “阿辞……你别生我的气了。”陶织沫小心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只是今天不熟悉,才会耽搁这么长时间,我以后不会去这么久了。” “我没生气。”南宫辞抬眸看她。 第87节 “你没生气就好!”陶织沫冲他露出一个笑脸,“快来吃粥!” 她想将他扶到床边,便一把掀起了盖在他腿上的毯子,却发现他裤子膝盖处全都磨破了,满是血污。 “这是怎么了?”陶织沫一看顿时心疼得眼眶发热,就好像伤在自己心上似的。 他没说话。 “怎么磨到的?你、你怎么能到处乱跑呢?”陶织沫温柔责怪,又心疼不已,仔细一看,才看到他整个手掌也是黑的,因着本身就是黑色的衣裤,不注意看倒也没发现脏了。南宫辞向来洁癖,她真没想过他会在地上爬…… 他还是不说话。 “你、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呆着很无聊……”陶织沫放软了声音,心疼地看着他。 看着她泪盈盈的双眼,他终于轻声开口,“我找不见你。”说完,垂下了眼帘。这句话说出口,他觉得自己如同弃妇般幽怨。 陶织沫心一动,“你……是为了找我?” 南宫辞忽然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我找吃的。”又看了一眼鱼粥,连忙转移话题道,“我饿了。” 陶织沫咬唇,无暇去计较他的话,连忙舀起一口粥吹凉了喂到他口中。闻到飘香的粥味,她肚子咕噜直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南宫辞抬眸看她,“你还没吃?” 陶织沫摇头,她一煮完就忙着端过来了,哪里有时间吃。 “一起吃。”他推开了她递到唇边的勺子。 陶织沫垂眸,自己吃了一口。二人便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直到一锅粥见底。说真的,陶织沫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和南宫辞这般和气地同吃一碗粥,这画面又是分外地和谐,就像是他们二人本应如此。 吃完后,她给南宫辞漱口洁面,然后半扶半抱着南宫辞下了床,仔细地用摘来的皂角帮他洁发,服侍他沐浴。 他在湖中,背对着她清洁身体,陶织沫在另一边帮他洗衣服,一边傻笑。原来,能帮自己心爱的人洗衣服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我洗好了。”南宫辞道。 陶织沫闻言,连忙将他的外袍铺在湖边,与石床相连,铺完后,她立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要、要我扶你吗?” 他身上未着寸缕,想到那个画面,陶织沫自己倒先脸红了起来,“我、我不看你。” “不必,你回避一下。”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窘迫。 “我、那我……我先去给你找点药。”他膝盖磨成那样,还是上点药好些。 陶织沫走后,他攀上湖边,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挪到了石床上。待陶织沫回来后,他已经在石床上躺好了,穿着中衣中裤。 陶织沫走过来,替他卷起裤腿后轻柔地为他膝盖上的伤口上了药,然后将铺在地上的外袍洗净,晾在了洞口。 “洞口风大,明日应该就会干了。”忙活完这些,她自己也是一身汗,觉得自己身上臭兮兮的,她也想下去洗个澡。只是,这湖泊距离这石床实在太近,他坐在床上一目了然。 ☆、第125章 , “阿辞,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点东西。”她记得之前找吃的时候在哪里看到过一堆布幔的,只是,不知如何挂起来好。 去到怪老头那儿的时候,怪老头正在熬药,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抱来了一堆沉甸甸的布幔,二话不说帮她将整张床都围了起来,紧系在那结实的藤蔓上,还在石床中央也垂下了一道厚重的布幔,忙活完后拍拍手道:“小夭,明天小师兄给你织一张摇摇床,挂在这石床上,你可以睡在你弟弟上面!就不要跟他一张床了!” “快快吃药!”没一会儿后,怪老头就给两人各递了一碗药。 “小师兄,我为什么也要吃药呀?” “因为你有病啊!” “……”陶织沫眨了眨眼,“什么病?” “思虑过度,急火攻心!不然你怎么会吐血?” 正在吃药的南宫辞闻言,忽地停了下来,看着她。 “知道啦!”陶织沫连忙拉着怪老头跑了出去,“小师兄,阿辞的腿什么时候能好呀?” “他内伤都还没好?我怎么帮他治腿?要等他内伤好了!而且他任督二脉已封,要重新再帮他打通,不然他的内力只会在体力乱窜!” “等等!小师兄,你的意思是说他还有内力吗?他还有武功?他武功没废?”陶织沫吃惊道。 “不懂你在说什么?”怪老头直挠头,“我要去给你织摇摇床了!”说完拨腿就跑。 陶织沫回到洞内,见南宫辞冷冷盯着她。她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床边,南宫辞开口,“你怎么会吐血?” “我……”陶织沫像做错了事一样,“可能……是吓到了吧。我……我看着你掉下了悬崖,然后四哥也掉下了悬崖,我很害怕。” 南宫辞端起药递到她手中,“喝药。” 陶织沫乖乖接过喝了,这药并不苦,反而有点甜,虽然甜,可是也不好喝。 陶织沫刚将空碗放下,便听到南宫辞的声音,“过来。” “嗯?”陶织沫连忙坐到他床边,却被他整个人都拥了过去,她乖巧地倚靠在他怀中,不敢动弹。 久久过后。 南宫辞开了口,“去洗澡。” 陶织沫顿时脸涨得通红,一定是她身上很臭吧? 陶织沫洗完澡后,套上了中裤和阿难的外袍,将肚兜和亵裤还有长裙洗了,明天天一亮,应当就干了吧,顺带着洗了几块布幔,想洗净后能不能裁成衣裳穿。 她洗好后,摸上了石床,与南宫辞中间隔着一层厚重的布幔。 “睡了啊?”她今天忙活了一天,是有些累的。 “嗯。”他淡淡应了声。 陶织沫嘴角含笑,悄悄伸了一只手越过布幔,摸索到了他的手,勾住他的手指。他回应了她,执着她的手指。 陶织沫笑,扯了边边上的一块布幔掩在自己身上,夜里冷,她可不想在这个关头生病。 许是今日太累,又或者是心安的缘故,躺下不到片刻她便沉沉睡去。听得她平静的呼吸声,南宫辞轻轻撩起布幔,看着她乖巧的睡颜,她的嘴角还噙着恬静的笑意。她的包子脸在这个时候更为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轻啄。 第二日醒来时,陶织沫发现自己又是整个人都趴在南宫辞身上,摸了一下嘴,好像又流口水了? 陶织沫不动声色,先抬起了压在他腿上的一只脚,伸直,又悄悄抬起了搂着他的一只手……就在这时,他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将她的手按压了下来。 陶织沫瞪大眼睛,一抬头便对上了他的眼,一低头又对上了自己的口水,只能讪笑了一下,“嘿嘿,醒啦?”居然被他抓了个正着! “唔。”他应了声。 “那个……”陶织沫连忙起身,擦了擦口水,“我平时睡觉不会流口水的……可能是因为……因为……昨晚梦到吃的了,有点饿所以……”她怎么也想不通她昨夜是如何爬过布幔又攀上他的身子的。 “前晚也梦到了?”他一语挑破。 陶织沫脸一红,“你说啥?我没听清!你要洗漱了吗?”陶织沫一股脑子说完就三两下爬下床,脸趴水里吐泡泡去了。 陶织沫侍候他净脸后,便乖乖去煮早饭了,她在洞内生了火,煮了些白粥,嘱咐南宫辞先看着火,便去摘野菜了。 半个多时辰后,陶织沫捧着野果和一堆野菜回来,还挖了几个地瓜和几根萝卜,只是整个人跑得气喘吁吁,还弄得脏兮兮的,看得南宫辞微微皱眉。 “我、我等一下煮好我就去洗澡。”陶织沫连忙蹭了蹭衣服。 南宫辞脱下外袍递给她,“把他的衣服脱下。” 陶织沫连忙脱下外袍,可是一脱却发现自己里面只穿着肚兜,连忙掩住了身子,接过他的外袍后跑到布幔另一边,换过他的衣裳。可是他的外袍又宽又长,陶织沫只能别在腰上,又束了几束,一下子不伦不类。 二人正吃着粥,忽然听到外面有嘈杂声,陶织沫回头一看,便见一座半球型的巨大的藤蔓吊椅缓缓移来。吊顶下面,有两只腿在移动着。 陶织沫连忙放下碗跑过去,“小师兄?” “小夭你快让开!等下砸到你就不好了!”怪老头吃力道,好不容易终于将这张吊椅搬上了石床。 “小师兄,这是什么呀?”这个吊椅就像一个圆球,只在一面开了个小洞供人钻进去,坐的话有点大,睡的话又似乎有点小,只怕脚不能全然伸直了。 “给你睡觉的地方啊!”怪老头擦汗笑道,“小夭小时候最喜欢抱着小猫躺在这里睡觉了,你也像一只小猫一样。”怪老头说着怜爱地摸了摸陶织沫的头。 陶织沫也不反感,有些乖顺地任由他摸头,直到南宫辞轻咳了一声。 怪老头也没注意,乐呵呵地攀上了藤蔓,将吊顶吊了起来,直到离石床三四尺,才停了下来。这个高度,刚好够陶织沫从石床上爬上去。怕她睡着后掉下来,怪老头还在洞口处编高了,最后,怪老头在洞口处垂了一帘紫色的纱缦。 “这是哪来的呀?”陶织沫眼前一亮,她翻了半天只找到那厚重的布幔,也没见过有这么轻盈漂亮的紫纱呀。 “就这一张,”怪老头甜蜜笑道,“小夭最喜欢紫色的了,这是我留给小夭的。” 陶织沫听了有些感慨,小师兄以前,真的是很疼她的娘的吧? “小师兄,你吃过早饭了吗?” “我?”怪老头挠头,“不记得了。” “那、你要不要吃……” “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你四哥死了没!”怪老头二话不说,拨腿又跑。 “小师兄!”陶织沫唤不住他,她想去看看陶凌雨和怜瞳,可是又放心不下南宫辞。 “阿辞,你一直躺在床上会不会很不舒服?我给你按摩?”她讨好道。 “不用。” “要的要的!你这样一直躺着,很容易长疮的,以前遥思经常帮我按,我会的,按着很舒服的。你转过身子去!”陶织沫说着不由分说就想过去翻他的身,却被他一只手制住。 “阿辞……” “吻一下先。” “什么?” 南宫辞已经封住了她的唇,她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落入他怀中。 “早些回来,可知?” “嗯。”陶织沫红着脸点头,“你、你先转过去啦。” 南宫辞翻了个身,陶织沫帮着他将腿也翻了过去,然后一屁股就坐到了他腰上,开始卖力地给他揉捏起来。这些招式,可都是洛遥思教她的,以前洛遥思经常按得她舒服到睡着。 按到他的腿的时候,他仍是一点知觉都没有,陶织沫手已经有些酸痛了,仍是卖力揉按着。他转过身来后,她避开他膝盖上的伤口,卖力揉按着膝盖窝和小腿,连双脚,也仔仔细细地揉按着,脚背,脚跟,脚心,每一颗脚趾头也不放过,认认真真,她希望他能感受到这种感觉。 “好了。”南宫辞第三次开口,她已经出了一身汗,何苦如此卖力,反正也是没有知觉的了。 “阿辞,”陶织沫仰起流汗的笑脸,“以后我天天帮你按好吗?按着按着,说不定你哪天就有感觉了。” 南宫辞没说话。 陶织沫两步爬过来,抱住他了,“一定会好起来的,你要是不好起来,我就可以天天照顾你,这样也好。你说,要是我们两个一直在这山洞里,这样多好?” 南宫辞敛眉,让他这样瘫在床上?洗漱全由她照顾?她做饭洗衣?他什么也不做?他心中没来由地气,却不想对她发泄,只是抱住了她。他心疼她。 第88节 他的拥抱让她心中一甜,她冲他甜甜笑道:“我要去看望一下四哥和怜瞳哦,我中午给你带午饭回来。不过你答应我,不要乱动了,膝盖上还有伤呢。” “嗯。”他轻声应了。 陶织沫走后,洞内恢复一片寂静。南宫辞微有些发呆,倥偬数年,从未像这两日般清闲过,就算以前他家未出事时,也是每日忙着学文习武,不曾落下过一日。如今这样反倒让他有些百无聊赖起来。 他开始想起护龙军之事,护龙军他只寻到了一半,如今他出了事,不知府中歧路一人能否支撑起来。若是寻得护龙军,哪怕他就是篡位轼君,天下也无人敢言。 那个皇位,他本也不想要,可是……却不能不要。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回头路了。 昏昏沉沉睡去,又做了一场恶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明天双更,么么哒!谢谢支持! ☆、第126章 ,(二更) 肃杀的御林军将青瓦白墙的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凝结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明媚的阳光下,金碧辉煌的匾额下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蓬乱的脏发掩住了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这张脸僵硬变形,唇色惨白,令他心生恐惧。 手持拂尘的公公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缓缓来到他跟前,刺耳尖细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定国大将军南宫郁勾结突厥,假意凯旋,实则包藏祸心,所带八千俘虏皆为突厥精兵,其罪不可饶恕,当场杀无赦!其嫡子南宫辞,朕念在是亡妹筑玉公主所出,即日起贬为庶民,逐出京都,永世不得归来。若擅归,杀无赦!将军府其余人等,当场斩立决,以儆效尤。钦此!” 话一落音,朱红色的漆门缓缓打开,在空气中破出沉重的声音,他听到府中小厮婢女哀嚎一片。 “少将军,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嘶哑的哭喊声,男女老少都有,皆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他听得一颗颗人头坠地的声音,闷沉闷沉地,就像砸落在他心上;闭上眼睛,双目仍是能看见一片血红。他睁开眼,看见好多血,染红了将军府前的一片洁净的空地。 突然,他腰间的鎏金镂空香熏球掉了下来,滚落在地,他如梦初醒。 几步之遥,一只纤纤玉手将它拾了起来,他抬眸,唇张了几张,失魂落魄地朝她走去,喃喃道:“沫沫……我什么都没有了……” “那我还要你做什么?”少女冷眼看着他,将香熏球抛还给他,没有一丝犹豫,转身便走。 “沫沫……”他伸手,却触之不及。她轻飘飘地走了,却如飞一般地快,他奔追上去,看见她投入了另一个人的怀中。那个人,是即墨难,或是……莫忘南! 他突然猛地睁开眼醒了过来,陶织沫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擦了擦他额上冒出的冷汗,“阿辞,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她刚刚还没到洞口,便听到了他在喊她的名字。 南宫辞一把抓住她的手,双目有些狠决地盯着她,她为什么要抛弃他?为什么! “阿辞?”陶织沫抓起袖子轻轻抹了抹他额上的汗,拥住了他,轻拍着他的背,“别害怕,做梦而已。沫沫在,沫沫会一直陪着你的。”她的声音,如同哄小孩子般地温柔。 他忽然想起了他的娘,他的娘,是一个很美的人,也很温柔,说话总是轻声细语。 “沫沫。”他抱住了她。 “沫沫在。”她温柔回复他。 他忽然又轻轻推开了她,“中午吃什么?” 对于他这没来由的转变,陶织沫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会儿后道:“我煮了地瓜粥,还有胡萝卜炖地瓜叶。你……先凑和着吃一下吧,下午我再去找点好吃的。” “嗯。” 见他面色不佳,她也不敢多说什么。他的心情她也能猜到一二,他一定是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要靠她,所以心中很不舒服,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不能让他知道这些地瓜和萝卜都是她跑好远辛辛苦苦挖来的。 “阿辞,我给你找了一副象棋!”陶织沫有些欢快地从布幔包中掏了出来,“不过少了一只军和一只炮,我另外找石子做了,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自己下棋哦,我回来了也可以陪你下。还有、我已经找小师兄一起做轮椅了,等轮椅做好了你就可以……” “我为什么要轮椅?”他抬眸看她,面色有几分阴寒,“你是觉得我这腿以后都好不了吗?” “不是……”陶织沫顿时有些难堪,像是说什么都错,“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让你以后行动方便一些。我、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南宫辞胸口微微喘气,他觉得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知道自己不当对她发脾气,但心中却是烦躁异常,极难自控。 “沫沫。”他忽然拉住她,将她拉入自己怀中,疯狂地亲吻着她。他想要她,迫切地想要亲吻着她,她是真的吗?她是真的守在自己身边吗?她是他的吗? 她承受着,生涩地去回应着他。如果这样能让他心里舒服一些的话,她愿意。一吻结束后,他胸口微喘,觉得胸闷得利害,又松开了她。 “阿辞,你肚子饿吗?”陶织沫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想吃肉?” “你别说话。”南宫辞又觉得胸口燥热得利害,喝了一小碗粥便闭目躺下了。他觉得五脏六腑都难受,奇经八脉中有一股热浪在肆意奔腾,不断冲击着各个穴位。他知道,那是被他封住的内力。 他在崖上并无散去内力,而是封住了筋脉。这是一位师父曾经教过他的,筋脉一旦封住若想重新解开,是比之前打开任督二脉还要艰难的,也有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打开,甚至以后都无法习武。他在赌,若要他散尽内力,还不若拼此一博。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南宫辞的脾气越来越烦躁,总是忍不住对陶织沫大呼小叫,有好几次陶织沫都跑开抹眼泪,但很快又跑了回来,冲着他笑。 渐渐地,南宫辞也发现了,只要每次自己服完药,五脏筋脉就会极为难受,脾气也会变得暴躁难控。可是在这之后,肺腑却会舒服一些,而且筋脉也开始渐渐自如起来。这药确有奇效,可是却在服药之初令人难制心绪。 “阿辞,”陶织沫端着药小心翼翼走了过来,柔声道,“吃药了哦。我今日在外面抓了一只鸽子,晚上炖鸽子给你补补。”她心情有些愉快,上次这么愉快的时候,是抓到了一只小山鸡。 “嗯。”南宫辞轻轻拍了拍床,示意她坐下,见他今日面色柔和,陶织沫也松了一口气。 药端至他面前,他接过来后放在了一边,转而抱住了她,她颇有些受宠若惊,乖乖依偎着他,可是又担心他会突然发脾气,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南宫辞轻抚着她的发,这半个多月来,他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内力能否打通,似乎这几日便是关键了。这即墨离真乃神医,难怪亡羊会让他留在此处。上次他偷偷沾过一些药渍给灰鸽带回去,让歧路查下是何药物,歧路后面来过几次书信,可也未查出个所以然来。 “沫沫。”他轻唤。 “嗯。”陶织沫乖顺应了,要是南宫辞天天都这么温柔就好了。可是自从摔断腿以来,他的性格一直反复无常,时好时坏。见他这样,她很是难受,她知道他心里不好过,可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去顺着他的心意。 她知道他每天在床上躺得很无聊,他是不是也在生气,气自己没有多陪他?可是,她真的抽不出时间。小师兄这里虽有五谷杂粮,可许多都发了霉生了虫,她只能一粒粒地挑选,瓜果蔬菜也得跑好远去采摘,至于鱼肉,虽然多见,可是她却很少能抓得到,经常忙活了半天弄得一身伤,还是让它们跑了,她有好几次摔倒后眼睁睁地看着野鸡跑掉,都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小师兄说阿辞的药很难得,生在悬崖边上,所幸他发现崖边上有一丛,只是这药采摘回来后不能久放,当日便得熬煮。而且这药不能断,一旦断了一剂,便前功尽弃。小师兄只能白天黑夜地守在崖边上,回来熬药的话就让小猴子守在那儿,免得被其它动物给破坏了。不过小师兄也说了,阿辞这药最多只要再服多三日就好了。 等阿辞的内伤好后,小师兄应该会给他治腿了吧? 她上次去摘菜的时候误入了小师兄说的乱葬坟,虽然吓得半死,却因祸得福,在一片尸骨旁发现了一窝小草莓,估计这几日果子也结得差不多了。 只是那鸟蛋,她到处找都没掏着,不过虽然没掏到鸟蛋,却让她误打误撞地捡到了一只鸽子,嘿嘿!想到这她就开心,这只鸽子是被一只老鹰攻击后落下来的,她冒着被老鹰啄的危险冲过去将身子还温热的鸽子收入怀中。 那只鸽子还是活的,只是受了重伤。陶织沫于心不忍,可是一想到南宫辞很需要补身子,她只能颤着手将那只鸽子捂死了。她对着那小小的尸体,拨毛剖腹,她满手血腥,一边流泪,一边杀生。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么残忍的事,她害怕得直掉眼泪。 “沫沫,我这阵子是不是很凶?”他柔声轻问。 陶织沫抬头看他,瞪大眼睛一副“你怎么现在才知道”的表情,可是说出口的却是再温柔不过的声音,“不会啦。”说着,人又依进他怀中。 南宫辞摸着她的头,“我以后,尽量不凶。”他一定要尽量克制住。 陶织沫轻轻“哦”了一声,又抱紧了他,真的吗?那这样她真的很开心了! 南宫辞低头,深嗅着她的发香。这半个多月来,她乖顺得不像话,他抱她在怀中,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宁静。他忍不住轻抬起她的下巴,对准她的唇吻了下去,趁他还能温柔的时候。 他这个吻,有一些热烈,吻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他脸上的伤口已经收好,虽然留下了一道疤,但这并不影响他热烈地亲吻着她。 陶织沫回应着他,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身,他忍不住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他的大掌,用力抚过她略有些削瘦的背,慢慢地,转而覆到前面来,抚摸过她玲珑的曲线,终于停在起伏处,陶织沫身子轻颤,他迟疑了一瞬,忍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就此忽略掉五个字。(忽略掉的五个字在介里:油搓了一阵)油,是你笑起来很温油的油。 上头抓得紧,新司机不敢上路。 ☆、第127章 , 陶织沫的手轻抚上他的手背,她并不拒绝他。他的动作,一如水到渠成,她能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感受到他的**。 他在一吻结束前收起了自己不安分的手,放在她腰上,二人静静相拥着。 “阿辞,该吃药了,不然药凉啦。”陶织沫轻推开他,想直起身子取药。 “沫沫,我想要你。”他声音低哑,又将她拉入怀中。 陶织沫眨眨眼,“我本来就是你的呀。”说着亲密地依进他怀中,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低低问了句,“你说的要……是什么要?” 他喉结一动,声音微哑,“我想要你。” 陶织沫这回听明白了,整张脸都红了。 “好吗?”他伸手捧起她的包子脸,寻到她的唇吻了下去,他流连忘返。 “可是我、我还没准备好。我……我不知道……要……要怎样……”陶织沫有些紧张,一时间语无伦次。这么快?她真的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南宫辞捧着她的脸摩挲着,没有说话。 “阿辞……”陶织沫直起身子,“你先把药吃了吧,小师兄说了,这药要趁热吃,凉了药效要减半的。” “嗯。”他接过,将药喝了下去。 一股火辣的热流入腹,南宫辞开始觉得体内躁动不安。今日这药,似乎有些不一样,不知是加大了剂量或是添了其它药物。 陶织沫坐在床边,温柔拉起他的手,咬唇道:“阿辞,你让我准备一下好吗?因为……”她说着微微垂了头,“那个,我不太懂……”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压箱底的,她前世嫁他时,倒也有看过小半个时辰,只是那时羞涩,并不敢认真细看。再后来,就算与他确实有过,也记不太清楚。 “你不懂,我可以教你。”他抱着她,觉得她的身体有些冰凉,正好能解了他此时的燥热。他的手开始极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了起来,与他刚才的温柔包裹不同,他急躁而粗鲁,使得陶织沫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正想开口,又被他狂热的吻封住了唇。他同时加大了手中的力度,越加肆意起来,解开了她的外袍系带。 陶织沫脑中顿时警钟大响,慌忙推开了他,“阿辞,你、你现在这样子,还是等你身子好了再说好吗?”她慌乱拉扰好衣裳。 不曾想,这句话立刻就激怒了他,“我怎样子?你是觉得我是个废人了?动不了吗?” “不是!”陶织沫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说你的腿,我是说你的身子……”他内伤未好完全,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 “我的身子好得很,我只是瘸了,还不至于不能人道!”南宫辞火大,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扯掉了她的外袍,强行吻住了她裸,露的肌肤。 “阿辞,我不是这个意思!”陶织沫虽不情愿,可是也不敢用力挣扎,“你现在身子还未好完全,真的不可以。” “我让你试试我可不可以!”他像擒小鸡般擒住了她,粗鲁的吻蜿蜒而下,她惊惧,同时又觉得这惊惧中夹杂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的感受,她忍不住全身都绷得紧紧的,她只盼望着他能温柔些,不要像前世那一次。那一次,痛,实在是太痛了。 像是觉察到了她的颤栗,他猛地停了下来,喘着粗气。该死的,怎么会这样,他觉得自己的身子胀热得难受,极想发泄,突然又紧紧地抱住了她,可是这反而让他的**越加膨胀起来。他措手不及地推开她,“你快走!” “阿辞,你怎么了?你身子不舒服吗?”陶织沫见他整个身子都发烫得利害,不免心急。 南宫辞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冲她吼道:“我想要你,你给吗!”她如今上身只着一件肚兜,这对他来说已是致命的诱惑。 陶织沫一怔,唇颤了颤,垂下眼帘,嗫嚅道:“我……我给。可是你……你轻一点。”前世,多少还是给她留下一些阴影的。 她的手,绕到了自己脖后,拉住了肚兜的系带…… 南宫辞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心甘情愿地宽衣解带,他觉得全身血气都往上翻涌着,没一会儿,就感觉自己鼻间涌出一股热流。 他居然流鼻血了!陶织沫手一僵,看得目瞪口呆!她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南宫辞对着她流鼻血! “阿辞……”陶织沫连忙抓过帕子轻捂住他的鼻子,她这一俯身胸前的春光一览无余,南宫辞更是觉得血气往上直涌,连忙一把抓过她的外袍将她身子掩住,“你快出去!”言毕,立刻坐直身子用手收起双腿打坐,他体内的内力乱窜得利害,冲击着他的筋脉,再不镇压住只怕要七窍流血了。 陶织沫见了他这模样,也不敢近前,只能披着衣裳走远了守在洞口,生怕惊扰了他。 陶织沫等了足足两个时辰,若不是看他胸膛时不时有些轻微的起伏,还以为他坐化了。两个时辰后,他终于收功,没一会儿后,头轻轻往下垂了垂。 陶织沫吃了一惊,连忙奔了过去,也不敢碰他,只是轻轻唤了唤,这才发现他居然是睡着了。陶织沫松了口气,忙将他安躺在床上。 “阿辞……”陶织沫轻唤,用帕子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汗,看着他安静的睡颜,陶织沫忍不住心神荡漾。 第89节 她的手指,轻抚过他的眉峰,落在他闭着的眉目上,他的睫毛浓密而长,上下交叠着,因她的触碰如蝴蝶的黑色羽翼般轻颤了一下。她的指尖,跳跃着飞舞过他的鼻梁,如同攀越过一座挺拔的山峰,最后,轻落在他的薄唇上。 他的唇瓣不若之前般嫣红,是一种淡淡的桃红,带着一种苍白。安睡的他唇角是放松的,平日那股薄凉之意似乎也淡了几分,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安分。 完美的五官恰到好处地落在刚毅俊美的轮廓中,美得摄人心魂,陶织沫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唇,色心大起,她好想对他做些什么。 她凑了上去,却看见了他左脸上的一道疤,这道突兀的疤痕,生生破坏了他的完美。她心疼又怜惜,原本想落在他唇角的吻转而落在他的疤上。她闭目,沿着他的疤痕一寸寸亲吻。 她正亲吻得心旷神怡,突然感觉一只手擒住了自己的腰。她一睁开眼,便对上了他一双带着盈盈笑意的眸子。 “沫沫如此迫不及待?”他开口,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她耳旁。 陶织沫脸一红,正想起身又被他按压了下来,“让我抱你睡一会儿。”他声音喑哑中带着些疲惫。 “嗯。”陶织沫轻轻应了,就势躺了下来,头轻轻倚在他肩上。 没一会儿,他便拥着她沉沉睡去了。陶织沫即刻起了身,已经午时了,她刚刚熬药时顺带着烤了几只地瓜,给南宫辞留了一只后,将剩下的带在身上便往寒冰湖去了。 这阵子小师兄不仅忙着给南宫辞采药,还得每日抽空为昏迷不醒的陶凌雨针灸,可是忙坏了他。 陶织沫一到寒冰湖洞口,怪老头便立刻跑了出来,“有地瓜!小夭烤的地瓜最香了!” “小师兄,你针好了吗?”陶织沫现如今叫小师兄已经叫得很顺溜了,因着陶凌雨针灸时是赤着身子的,她只能站在洞口,不敢进去。 “好了好了!我刚施完针肚子就叫了一声,然后小夭就来了!”怪老头抓起地瓜也顾不得烫,吃得不亦乐乎。 “怜瞳?”陶织沫唤了一声。 “来了。”话一落音,便从屋内走出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怜瞳身上穿着陶凌雨的衣裳,自然是有些宽大的,她自己也做了一些裁剪。 “怜瞳,快吃吧。”陶织沫递了一个地瓜过去。 “谢谢织姐姐。”怜瞳虽然高出她一只头,仍然没有改口。 “四哥好多了吗?” 怜瞳摇了摇头,“至少还得针灸多半个月。” 陶织沫抿唇,四哥如今就像一个活死人,一直没有醒过来。希望针完之后,他能苏醒过来吧。这阵子多得了怜瞳的照顾,怜瞳似乎也比初见时清瘦了不少。 陶织沫吃完地瓜后便走了,四哥的针要等多半个时辰后才能取下来,他如今身上未着寸缕,自然是不便探望的。 直到黄昏时分,陶织沫才回来,全身都是泥沙,头上还有几根羽毛。唉,掏了半天,鸟蛋没一个,鸟粪倒不少。陶织沫小心翼翼地从洞口瞄了一眼,见南宫辞还在熟睡,忙蹑手蹑脚走到湖边,又迅速除了衣裳悄悄入了湖。 “回来了?”石床上传来他的声音,陶织沫连忙将头埋入水中,胡乱抓了抓头发,将长发上的脏物洗净,这才从水中冒了出来。她将长发往脑后拨去,吐了口水,笑道:“是啊。” 见了她这出水芙蓉的模样,南宫辞喉结一动,“一起洗吗?” “什么?”陶织沫没反应过来,南宫辞却在下一刻便一掌翻身而起,整个人跃入水中,一下子溅得陶织沫满头满脸。 南宫辞撑起身子来,见陶织沫一脸呆若木鸡。 “阿辞,你好了?”陶织沫欣喜若狂,全然不顾自己赤身在他眼前。 “内力恢复了七八成。”南宫辞淡定道,他的腿直不起来,只能坐在湖中,水有些深,他往岸边移了移,稍微高了一些,刚好露出一个头来。 “太好了阿辞!”陶织沫游过来抱住了他,可是肌肤上传来的触感却让她发现自己的现状,未待她松开他,南宫辞手已经抚上了她的裸背。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还有一更,谢谢大家! ☆、第128章 ,(二更) “阿辞……”陶织沫小叫了一声。在他听来,她的音色中带着些妩媚,有一种欲拒还迎的勾引。 “唔……”他封住她的唇应道。 “不是你……”陶织沫轻推开他,“你肚子不饿吗?你还没吃东西呢,我还要炖鸽子给你补补身子……” “我只想吃你……”他的唇在她耳后脖间流连,他觉得此时用采阴补阳的方法,补身子更好。他的大掌已经从她后背移了过来,引得她一阵颤栗,陶织沫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得利害。 “唧唧……”背后突然传来小猴子的叫声,陶织沫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意乱情迷,连忙拉扯过岸边的衣裳在水中穿了起来,整个人湿身爬上了岸,又裹上了布幔。有小猴子在的话,就说明小师兄也在附近了。 南宫辞皱皱眉,压下了火。 陶织沫这边连忙蹲地上生火,准备炖鸽子,生起火后没一会儿,外面果然传来了怪老头的声音,陶织沫连忙跑了出去。 “小夭,今晚我们吃什么呀?”怪老头喜滋滋问道。 “我、我早上不是做了很多糯米团子吗?你已经吃完了?” “小夭,好久没吃过肉了……”怪老头抹了把口水。 “可是……我一直抓不到野鸡啊……”陶织沫挠了挠头,她也想抓只鸡回来给南宫辞补补身子的。 “我去抓啊!” “可是、你不是要去看……”陶织沫突然瞪大了眼睛,“怎么小猴子也在!你们都回来了那谁去看着那个百草叶?” “我已经采回来啦,他喝完晚上这个药就不用喝了!他内伤都好了呀。” “真的吗?”陶织沫惊喜,“那、那我给他炖了鸽子,能和晚上的药一起吃吗?” “鸽子?有鸽子吃?”怪老头口水横流。 “对,可是这是要给阿辞补身子的……”陶织沫顿觉不妙,怪老头贪婪的目光让她忍不住侧身挡住了那炖锅。 “不不,他现在身子太虚,补不了,不能补,明天我给他抓只鸡来补!” “不是,既然能吃鸡为什么不能吃鸽子?阿难说过‘一鸽胜九鸡’!” “这个,总之他现在不能吃!小夭,你快告诉我这鸽子在哪啊,我快饿死了!” 半个时辰后。 怪老头心满意足地咂咂嘴,“就是这肉不太嫩,这不是野鸽,这是信鸽!” 南宫辞闻言,突然太阳穴一跳。 “而且它还少了一只腿!”怪老头叫道。 “不是,我抓到它的时候它就摔断了一只腿了,一只腿给老鹰吃了!”陶织沫连忙道。 怪老头突然叫了一声,“啊!小夭我都忘记留给你吃了!”说着一只手抓过了她的腕子,探出两指,片刻后道,“你气弱体虚,也要多补补!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抓一只老母鸡!” 怪老头一走,陶织沫立刻从角落里捧出一个小碗,还热着呢,她赶紧端到南宫辞床前,“阿辞,快点趁热吃!”碗里是小半碗汤,还有一小只鸽腿。 南宫辞眉毛一跳,“你这鸽子哪来的?” “我捡的,它受了伤,差点就要被老鹰吃了。” “什么颜色?” “好像是……灰色的?” 南宫辞闭目,难怪今日不见它。这是歧路精心饲养了四年的信鸽,极为难得的鸽种,竟被她煮了炖汤。 “阿辞,快吃。” “你吃吧。”南宫辞无力道。 “我不吃,我不喜欢吃鸽子,你快吃。”陶织沫舀了一勺汤喂到他唇边。 他没张口,可看了她期望的眼神,便不自觉地张了口,只是没有吞咽下去,反而是一把拥住了她,渡入她口中。 陶织沫手捧着碗,不敢胡乱挣扎,只能任他作为。 一吻结束后,南宫辞道:“你若不喝了,我便这样喂你。” 陶织沫脸一红,乖乖捧着碗喝了一口,可是喝没几口,她又面色含羞,红着脸将鸽汤渡到他口中。南宫辞没有拒绝,吃得一滴不剩,差点把她整个人也吃了下去。碗见底后,二人已经倒在了床上,如顶上的藤蔓般缠绵亲吻着。 “小夭!” 洞外传来怪老头蹦跶的声音,陶织沫连忙起了身,将碗藏好。 怪老头这边已经抓着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小母鸡回来了,“这只母鸡不老啊!但没办法了,找不到更老的了!小夭,我给你补补身子!” 陶织沫眼前一亮,“小师兄,这个阿辞可以吃吗?” “他?” “小师兄,你炖给阿辞吃好不好?他生病了这么久,得补一补,我身子很好的,不用补的!”陶织沫双手合十。 怪老头嘟了嘟嘴,不情愿地开始拨鸡毛了。 两个时辰后。 陶织沫心满意足地喝完了第三碗鸡汤,饱得直打隔,好久都没有吃得这么过瘾了,连阿辞也喝了两碗鸡汤呢。 “小夭,你晚上吃这么饱容易滞食,我带你出去消消食。”怪老头说着就拉起了陶织沫的小手。 南宫辞一个眼神扫了过来,陶织沫连忙扯开他的手,“不是,我还不是很饱,我想坐一坐。” “小夭呀,刚吃饱是不能坐的!”怪老头又热情地过来拉她,陶织沫连忙躲到南宫辞身后。 “小夭,我说你怎么这么粘你弟弟呀!”怪老头急了。 “我、我疼他嘛。”陶织沫撒娇道,“小师兄你不也很疼我?” “这倒也是。”怪老头突然觉得自己一瞬间想通了。 “对了小师兄,你什么时候帮阿辞治腿呀?你上次不是说等他内伤好了就可以帮他治腿了吗?” “我上次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陶织沫一听,连忙将他拉出洞外,“你上次答应过我,去寒冰湖捞鱼,去乱葬坟里摘草莓,上崖顶抓鸟蛋,我做到就治他的腿的!那个草莓我已经找到了,明天估计能摘了,我既然已经找到了其中一个,你就得先帮他治着,鸟蛋和冰湖鱼我会再想办法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小夭嫁给我!”怪老头大声叫嚷了起来,直躺地上打滚。 “你小点声!”陶织沫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又将他拉远了,“小师兄……” 南宫辞立起耳朵,可是只听得二人窸窣走远的声音,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了。 半个时辰了,陶织沫还没回来,他的药已经熬好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她还没回来,他已经把最后一剂药服下了。 南宫辞按捺不住了,一掌拍起身便抓住了垂下来的藤蔓,正欲飞身离开却看见陶织沫突然奔了进来,直奔床上,喊叫了起来,“阿辞!” 他突然顺着藤蔓移了下来,捞起了她,二人旋转了一圈,不偏不倚,落入吊椅中。 “阿辞,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陶织沫心有余悸,刚刚看到床上是空的,她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那么一瞬。 “那你还去那么久?”他颇有埋怨。 第90节 “我、我和小师兄聊天嘛!” “聊什么?”他问道,呼吸轻洒在她脖间,她笑盈盈的,想来是和怪老头聊得很开心。 “秘密,我不告诉你!”陶织沫指尖点了点他的薄唇。今天小师兄和她说起了许多她小时候的事儿,原来她打小的调皮是随了她的娘呀。 “你可委身于他了?”南宫辞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什么?”陶织沫见他脸色突然转变,忙收起了面上的笑。阿辞,是已经服了药吗?刚刚小师兄才告诉她,吃了百叶草的人在最初两个时辰内脾气会变得暴躁易怒,最好让他们自己安静地独处。 “我、我先出去一下,阿辞你好好休息……”陶织沫正欲下吊椅,又被南宫辞一把拖了回来,“你要嫁给他?嫁给这么一个糟老头了?”南宫辞心中忽然悲愤异常,她是为了让这个老头子救他,才委身于他的吗? “不是,阿辞你想多了!我和小师兄之间是清白的!” “清白?”南宫辞明显不信,平日里看那个怪老头看她的眼神,情意绵绵,他一把撕拉开她的衣裳,“我看看你是不是清白的!” “阿辞,你不要这样……”陶织沫扯紧身上的衣裳。 “你给我滚!”南宫辞突然一把将她推下石床,“你嫌弃我!你觉得我是个瘸子!你觉得我毁了容!你骗我说你爱我!你根本就不愿意给我!不愿意做我的女人!”他突然歇斯底里朝她咆哮怒吼。 “不是的,阿辞,”陶织沫连忙爬起来,“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而且……而且你的身子不是已经好了吗?真的、真的会好起来的。” 陶织沫小心地靠近了他,他却直喘粗气。她轻轻地抚上他的脸,他气息终于平静了下来,抬眸看她,面容挣扎,却隐着期盼,“那你给我,你不是说你愿意给我?” 陶织沫迟疑,又被他一把捞上了吊椅,“你不懂我可以教你。”他吻落在她脖间,有些急促。 “阿辞……”陶织沫轻轻抵着他的肩膀,躲闪了几下,不再动了。 南宫辞也停了下来,倚在椅背上,定定看着她,眸中隐着愠气。 “阿辞不是……你、你教我……你刚刚说了,你教我的。”陶织沫声音有些颤,解开了自己的外袍,她害怕,可是却不想逃。成为他的女人,这是她期待已久的。 ☆、第129章 , “坐上来。”他嘶哑道。 她顺从地坐上了他的大腿,乖巧得如同一个瓷娃娃。不用他教,她已经亲吻住了他。亲吻,她会的。她尝试着像以往他亲吻她一般,唇齿的相恋,二人追逐嬉戏,他将她柔软的身子往他怀中压了一压,二人紧紧贴合着。 陶织沫离开了他的唇,有些紧张地亲吻着他优雅的脖子,轻拉开他身上的衣裳,徐徐往下。 “别动。”南宫辞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微微冷静了一些,制住了她的手。 “嗯?”陶织沫红着脸看他。 他舔了舔唇,伸手脱了她的外袍,她上身仅余肚兜,他目不眨眼地看着。此时此刻,他也佩服自己居然停得下来。他认真地看着她,此时的她面容是从未有过的娇羞,如月光般皎洁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色,分外媚人。毫无疑问,他想要她。可是,是在此时此地吗? “脱掉。”他听得自己的声音。 她的动作有些迟疑,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伸手轻扯了一下,仅余的也滑落,她的柔美一览无余。 吊椅开始徐徐摇晃起来,时快时慢。石床围起的布幔外,依稀听得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伴随着泉水清澈的叮咚声。 “坐上来。”他克制而喑哑的声音。 “怎么坐……”她低问,声音有些害怕。 片刻钟后。 “坐不下去……”她有些急了,声音都带着哭腔。 南宫辞隐忍得额上直冒汗,终于忍不住双手握住她的纤腰,使了些力将她按压了下来。 布幔内突然传出少女的一声惨叫,伴着吊椅剧烈地晃荡了一下,紧接着,便传出了女子压抑的哭泣声。 “乖,别哭了。”他柔声轻哄,手抚上她微鼓的面庞,轻拭着她的眼泪。 “痛。”她颤声道,身子瑟瑟发抖,她忍受不住这种痛楚,如同被人劈开了一般。 “乖,等会儿就不痛了。”他手抚上,想使她更动情些。 布幔内,摇椅前后徐徐摇荡着。暧昧的烛火透过紫色的纱幔,依稀看得到一个身形玲珑的女子上下起伏的身影,伴随着她隐约的低泣声。 初时,她如同在风平浪静的海浪上,随波逐流……渐渐地,天空鸣过闪电,海面上的风浪逐渐大了起来,开始了并不算轻柔的晃荡……海浪变得越来越大,波涛汹涌,她如同一叶单薄的扁舟挣扎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像是望不到尽头,她也不知自己在风浪中飘摇了多久。终于,海面上出现了积蓄已久的暴风雨,狂风暴雨掀起的惊涛骇浪披头盖脸朝她袭来,将她击得溃不成军,扁舟覆没,她整个人也彻底淹没在了浪潮中。 海面渐归于平静,吊椅也寂静了下来。 夜深人静时分,她趴在南宫辞胸前低低抽泣着。 “还痛?”南宫辞轻声问,手抚过她柔顺的秀发,落在她光洁的背上。他从未这般满足过,就像前生今世,第一次得到了她。 陶织沫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她与南宫辞不合适,真的真的很不合适。他将她按压下去的那一瞬,简直就是一场恶梦,仿佛切身体会到了骑木驴般的酷刑。 “以后就不痛了。”他低低说了句,明明是句安慰的话,却听得陶织沫身子一颤,几乎又要哭了出来。以后?还有以后? 陶织沫累得说不出话,胡乱应了后便趴在他胸口沉沉睡着了。 第二日,陶织沫破天荒地睡到中午。她只动了一下,便觉得全身像被碾压过的酸痛,根本无法再动弹了,累得连眼皮也不想睁开。可是没一会儿,便有一张温热的唇落在了她的脸上,脖间。她缩了几缩,那张唇还是如影随形。 陶织沫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轻推了一下他,可是却被人轻轻抓住了小手,吻得手心发痒。 “还睡?该醒了。”头顶传来温柔的声音。 陶织沫闻言,突然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楚他的脸时,连忙坐了起来。可是一坐了起来,又身子一软趴倒在他胸前。 “什么时辰了?”陶织沫也不敢看他,伸出素手轻撩起纱幔,见外面天已大亮。 “近午时了。” “什么?”陶织沫又坐了起来,顾不得周身疼痛,“你肚子饿吗?我去做饭给你吃……”她今日睡过头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找自己的衣裳。 “不饿,不急。”他拉住她。 陶织沫好不容易寻了自己的外袍,却怎么也寻不到肚兜,探头一看,才看到肚兜掉到了石床上。她连忙套上外袍,因着她睡在里面,便一只脚横跨过南宫辞。可是一抬脚,便有一阵抽筋似的疼痛,尤其是下身极为酸痛,两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南宫辞身上。 这个动作,是她昨晚再熟悉不过的了。陶织沫即刻像见鬼似地连滚带爬地爬出吊椅,差点就要头朝下直直往下栽了,南宫辞拉了她一把,她又落入了他怀中。 “怎么了?怕我吃了你?”南宫辞皱起好看的长眉,她为何这么怕他? 陶织沫哭丧着脸,她不就是怕这个,她现在全身都痛啊。 “沫沫……”南宫辞吻落下,“我有点饿了。” “行行!”陶织沫大喜,“我给你做饭。” “可是我只想吃你。” 陶织沫一听眼泪就掉了下来,“不要,我不好吃。” “你很好吃。”南宫辞自觉正说着情话,却在下一刻便看见了她的眼泪,脸色一下子僵了,讪问道,“这是怎样了?” 昨晚他表现不佳?不可能!昨夜他虽然在下,但仍处于主导位置。虽然双腿不能动,但除了双腿,该动的一刻也没闲着!那是他不够温柔?可是昨夜,除了刚开始不温柔了一下,后面他已经尽量轻柔了下来,隐忍得他都快疯了。 “沫沫,你告诉我,是有什么问题?”他神色较真得像一个孩子。 “我痛。”陶织沫眼泪直往下掉。 “只是……这样?”南宫辞舔了舔唇,“有什么问题你说。是……节奏不对?轻了重了?快了慢了?” 陶织沫一时间被他的问话羞得满面通红,扯稳了衣裳就扭过身子,下了吊椅后拾起肚兜就趔趄着跑了。这个南宫辞,瘸了也是只大老虎!吃人不吐骨头! 南宫辞看着她东歪西倒的背影迟疑了片刻,心想若是让歧路给他捎本春宫册来,会不会有些难。 他的腿,还是得尽快治好。亡羊他们已经搭天梯搭得差不多了,只怕这两日就会到了。歧路最近来的三封信,无一不是在催他尽快归位。以他那般淡定的性子,能连催三封,只怕是真的顶不住了。 他如今内力已恢复,其实也是可以动身的了,并不一定要等腿好了再走,或许他只是在帮自己寻一个借口吧。 若是回到了崖上,他们,还能像现在这般相依为命吗?她还会像现在这样照顾他吗?他还会这样地依赖她吗?或许不会,或许会有了替代的人。 唯一给他带来安慰的,是她已经成为了他的女人,是他的女人。想到这,他稍微心安了一些,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她。 陶织沫哭丧着脸煲地瓜粥,觉得仍是疼得利害,只能蹲坐在地上。现在才发现他们二人不合适,似乎有点迟了? “小夭!你怎么了?”背后传来怪老头的声音。 “我、我没事!”陶织沫连忙强撑着站了起来。 微风一吹,扬起她的长发,露出她脖间迤逦而下的吻痕,怪老头一看,整个人都像被点了穴一样,怔怔的,瞬间感觉利刃穿心。 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暴躁地喘着粗气,原地乱转圈子,口中喃喃自语,“小夭!小夭!小夭!” “小师兄……”陶织沫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 “小夭!”怪老头叫了起来,却是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喜欢二哥!” “放……”陶织沫被他掐得直翻白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突然这般狂躁,此时的她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怪老头双目通红,狠狠收紧了双手,片刻间手背便青筋横出。 直到陶织沫昏厥了过去,他才松开了手,却是紧紧抱住她大哭起来,“小夭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陶织沫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被怪老头抱在怀中,二人坐在一棵百年梨花树上。 见她醒来,怪老头松开了她,陶织沫连忙寻了个安稳的位置坐好,抱住树干。她有些害怕,这棵树好高啊,小师兄该不会想把她摔下去吧。 “你不是小夭。”怪老头突然道,眸色中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清明。 “我……”陶织沫唇张了张,低声道,“我不是。”她从来没说过她是,可是……还是欺骗了他。 “你是她什么人?” 陶织沫没说话。 “你是她女儿。”他忽然伸出手了,用有些粗砺的掌心包裹着她的脸。陶织沫垂眸,听得他低声道,“你是她和二哥的女儿。” 他忽然松了手,低头黯然道:“我就知道,当年小夭不会无缘无故地跑了。”他突然双手捧住脸,低泣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40w了啊!然而杀手还没码完(流泪) 再过5-10章,将会迎来本文的最高-潮,这就是杀手舍不得砍掉的大纲!如果砍了大纲,在这里就可以完结了,但杀手会觉得这篇文不完整了,所以不砍。谢谢大家陪我到这里,真的走了很久了。(哎?别走啊!) ☆、第130章 , “小……师兄……”陶织沫红了眼眶,曾经那样浪荡不羁的一个风流公子,却是吊死在了一颗最不应该的树上。她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唤了句,“四叔。” “你不要叫我四叔!”怪老头一把甩开她的手,“你给我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了!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弟弟!他是你爱人!你爱他,他爱你!就像你和二哥那样你侬我侬,我只是个局外人!” “我、对不起……小师兄……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总之他那班手下天天在钻洞打孔,你们赶紧给我走!别扰了我的清净之地。若还不走,休怪我毒死你们。”怪老头一下子飞下树去。 “小师兄!我求求你救救阿辞,他的腿还没好!只要你愿意治好他的腿,我们什么都答应你!治好腿我们马上就走,真的!”陶织沫趴在树干上冲他喊道。 第91节 怪老头转过头来看她,命令道:“你给我下来!” 陶织沫心一惊,这树少说也有两个南宫辞那么高,她怎么下得去? “我数三声,你给我下来!三……” “好好!”陶织沫一咬牙,四肢紧抱在树干上,可是抓不稳,一下子整个人贴在粗糙的树皮上磨了下来,摔到地上后疼得她龇牙咧嘴的,也不知磨破了多少皮肉。 怪老头愤恨不已,一把拉住她就往洞内走,陶织沫顾不得周身疼痛连忙紧跟上,没一会儿,他就将她带到了寒冰湖边,“你不是说捞鱼吗?你给我捞!捞到我就救他!”怪老头瞪着她。 这是一张与小夭一模一样的脸,让他咬牙切齿,又让他爱之入骨。不,她不是小夭,他也不爱她,他恨她。她是小夭与二哥生的女儿呀!这是他们的女儿!二哥这个胆小鬼,竟不顾伦理玷污了她,又不对她负责任。她就那样地离去了,独自一人承担二哥的过错!想到十六年前的事,他心中愤恨无比,却又无处发泄。不,或许他寻到了发泄的地方。 陶织沫看了一眼寒冰湖,眼泪都出来了,这么冷,她的身子哪里受得了,而且小师兄不是说过里面没有鱼吗? “你们两个立刻给我滚!”他话一落音,陶织沫立刻含着眼泪跳入了湖中。 冷,像是无数道冰针扎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无孔不入。身上的伤口沁了冰水尤为刺痛,可是很快便痛到麻木。冰水沁透她的皮肤,像是渗入了四肢百骸,刺骨的凉意猛然地由内而外透发出来,她颤栗不止。还未来得及在水中站起来,便承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怪老头趴在岸上痛哭不止。 山洞内。 一道绳梯从上垂下,迅速落下一个黑衣人。 “主人。”黑衣人轻掠到石床前,单膝下跪,“歧路有令,望主人迅速归去。” “我腿还没好。”南宫辞轻咳了一句。 “主人,”黑衣人上前一步低声道,“另外三个牙璋落到了王后手中。” 南宫辞闻言,眸色一紧。 “王后要求王爷倒戈相向,末路未同意,最后只答应皇后不再插手王子之事,可是王后要求王爷娶小公主,歧路应了。”见南宫辞面色冷了下来,他又道,“当时情形急迫,实为缓兵之计。王后已经交出一个牙璋,余下的两个她说将在成婚那日作为嫁妆送入王府。”黑衣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形玉佩,只是中间镂空出一个枫状。 南宫辞接过,掏出脖间的枫玉,正好嵌入这块圆玉中。沉默了片刻,他道:“亡羊,若说我们手上只有一对牙璋,你说胜算能有多大?” “六成。可是,歧路说过,若是王后将另一对送到圣上手中……”亡羊点到即止。 南宫辞知道,若是如此,他们不仅仅是功败垂成,只怕将永无翻身之日。他知已无回旋之地,“那小公主今年多大?” “十五。” 他松了一口气,楼兰皇室中人年满十八才能成婚,如此说来,还有三年时间。三年时间,已够王后与风侃然分出胜负,也够他……反转这个王朝了。 歧路的能力他还是很放心的,不然也争取不来这三年的时间。只是,他隐约觉得歧路似有其它打算,只是不便在信中明说,看来还真的不能在此多呆了。 亡羊取下背后的包裹递给南宫辞,南宫辞接了过去,里面除了一套精致简洁的女装,余下的全是吃食,去了骨的叫花鸡,水晶葡萄,琉璃月酥等等,都是她爱吃的。 已近午时,可她还未回来,叫花鸡都有些冷了。南宫辞皱了皱眉,忽然听到洞里传来脚步声,是怪老头的,没有她的。 怪老头红着眼眶,走进来漠然地看着他。 南宫辞有些警觉,“她呢。” “她睡着了。” “睡着了?” “躺好。” “作什么?” “给你治腿。” “她呢?” “闭嘴。” “我要见……”南宫辞话没说完,怪老头手一扬,他便感觉昏昏沉沉地,人向后仰了下去。 南宫辞再次醒来的时候,已不知时日,只觉得自己身处于一片混沌中,全身黏糊糊的,像是被什么包裹着,眼睛睁了几睁,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再温馨不过的笑脸。 “沫沫……”他唇启,突然心安了。 “阿辞,你感觉怎么样?”耳边鸣响,传来她小心而欢喜的声音。 他张了张手,觉得自己指间像是长了蹼一般,身上也像是裹着重重的湿泥。腿,他的腿,有感觉了,可是……却使不出力,他依旧站不起来。 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他的身上,裹了一层人皮,是他自己的。陶织沫小心翼翼地撕了一层下来,他看到自己身上被水泡得发白的人皮就像一层布似的,被陶织沫一圈圈撕开,他整个人像是焕然新生。 “哇……”陶织沫张大了嘴,凑得近近的,看着他的脸,指尖轻轻划过,“阿辞的皮肤好好啊……小师兄,我能不能也换一下呀?我小时候摔了一跤,膝盖这里还有疤呢。” “去去去,要换只能换全身的!” “全身的也可以嘛。”她还巴不得呢。 “你不介意?”怪老头瞪着她。 陶织沫顿了顿,忽然意识到要脱光衣服让他上药,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他的腿呢?” “找即墨难那小子!一个月内站不起来你让他去见即墨家列祖列宗!”怪老头吹胡子瞪眼睛,“好了,你们赶紧走吧,别扰了我的清静。要不是看在他身上那么多疤的份上,我至于帮他换皮吗……累死我了……我都累了七天七夜了……”怪老头巴啦啦边说边走,留下一个聒噪但更显落寞的身影。 “小师兄……”陶织沫低低唤了一句,目光又落到南宫辞身上,他原先的皮肤便很好,现如今,全身上下一点疤都没有,连根毛孔都看不见了,竟比她的还要嫩滑,陶织沫忽然觉得自卑心又开始隐隐作祟了。 入夜了,陶织沫依在南宫辞怀中,二人躺在摇椅上,静静相拥着。 “沫沫……”他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好困啊,睡吧。”陶织沫连忙钻入洗净后拿来当被子盖的布幔中,背对着他。 “睡不着……”他的手探入她衣中,吻落在她耳边。 陶织沫紧紧闭着眼睛,扯住衣裳,准备挺尸。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没办法装死了。 “不要,痛死了!” “这次不痛了,我保证。” …… 一个时辰后。 “如何,我说了这次不痛了?”他低惑道,他知道她的快乐。他的长袍已全然落了地,而她则是衣裳半解。 陶织沫不说话,脸依在他光洁的胸膛上。真是奇怪,上次这家伙还不肯脱中衣,这次她不肯脱了,他倒是脱了个干净。 “喜欢吗?”他低吻着她,她忍不住人往后躲,直到抵上椅背。 “不喜欢……”她顶嘴道。 “真不喜欢?”南宫辞微蹙眉,他怎么觉得,她也是快乐的?就如同他这般地快乐。 “我累死了,腰痛。” “累?”他看她,她这次可是没怎么动,怎么还累? “我腿酸。” “等我腿好了,我们试下别的姿势。” “……” 小柱香后。 “你干什么?睡觉了,别动手动脚的!”陶织沫用力拍着他游走在她身上的手。 “你睡你的,别管我。”他不满道。 “……” 不多时,吊椅内开始传出低吟浅唱的声音。 “喜欢吗?” “……” “喜欢吗?”他停了下来。 久久之后,才传出比蚊子还细小的声音,“喜欢……” 吊椅突然开始猛烈地晃荡了起来。 事后,他意犹未尽地看着她。 陶织沫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只想睡上个三天三夜。 “沫沫,”他抚着她的发,柔声问道,“你想要名分吗?” 陶织沫微抬眼帘,意识到他的话语后忽然来了些精神。她趴在他胸前仰头看着他,咬唇后点了点头。她都是他的人了,难道……他还不能给她一个名分吗?不,他会给。只是,他会给她什么名分?陶织沫突然有些害怕,连忙捂住了他的唇,她怕他说出来。 ☆、第131章 , 若是二人,能在这洞中相依到老,他们今晚就可以对着明月拜天地。二人以后生同衾,死同穴。 “沫沫……”他抓住她的手,放至唇边亲吻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她,“我……先纳你为侧妃,可好?” 陶织沫心一痛,垂下了眸子,低声道:“我想做你的妻子。” 南宫辞抿唇,若是在昨日,他会答应;可是换了今日,便不行了。末路已经用他的身份与楼兰小公主订了婚约,他是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娶她为王妃的了。 “沫沫,我现在不能娶你为妻。”他说完,见她面色难堪,似要泪流,“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够。” 陶织沫抬眸看他,眸中隐着委屈。 “如今宫中局势紧张,我还不能成婚。”又或者是,他有些不确定,他不确定她的爱,他还想再确认一下,“三年后,我娶你。” 陶织沫眸子微亮,“做妻子吗?” “嗯。你现在先做侧妃,到时候我再将你扶正。”他郑重承诺道,轻理了一下她的鬓发,手指顺势插入她的发中。 陶织沫笑,“那就好,我到时候要当你的妻子。可是,我现在不做侧妃。” “不做侧妃?” “不做!”陶织沫摇了摇头,“我不要名分,我只想要跟着你。” “为什么?”他不明白。 陶织沫眼珠子转了几转,有些调皮道:“等你到时来求亲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她笑得灿烂,好掩掉她的失落。 南宫辞只看到了她承欢后娇艳的笑脸,却没见到她眸底的失望。 第92节 “阿辞……”陶织沫手指在他胸前划着圈圈,又握住了他的枫玉,“这是我们订亲的玉佩,你什么时候还我?”她微微起了身,压在他身上,眸中带着爱恋。她几乎能想像出他下一刻就将玉佩娶下来亲手为她系上,就如三年前。 可是他没有,他迟疑了片刻,“你若喜欢玉佩,我们明日去买。我带你去百宝楼挑选,请最好的玉匠给你雕你喜欢的样子……” “这个不可以给我吗?”她笑盈盈看着他,又垂下了头,一垂下去,两颗眼泪便掉在了她的手背上。 “这个……不能给。”南宫辞略有为难,这个是虎符,他当时不知道才将它拿来订亲了,她戴着虎符在身上,只怕会有危险。“沫沫,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觉得没有了它之后事事不顺。有它在,我总会安心些。”他如此道。 “嗯。”陶织沫低着头,将脸埋在他发间,“能保你平安,这是好的,那我不要了。” 南宫辞没说话,他听得她的声音不太对。 “阿辞,你知道我爱你。”她紧紧搂着他。 他迟疑了一会儿,轻声应了。 “只要能跟在你身边我就满足了,我什么都不要的。我只要你,你是我的。”她抱紧了他,像生怕有人将他们分开似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的,她不贪心,她可以不贪心。可是他的人,他的心,她一定要贪心。她只要他,谁都不可以和她一起分享他,她害怕。 “沫沫。”南宫辞忽然觉得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袭来,似要将他们二人分开,这股悲伤就如空气般萦绕在二人周围,挥之不散。他的指腹轻轻抚上她的左肩,她的左肩上有一个牙印,是他当年留下的,他想要在她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迹,只属于他的痕迹。她也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可是这些话他却说不出口,只能用行动来证明。 第二日中午,陶织沫睡得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想要抱住南宫辞,却发现自己身边是空荡荡的。她睁开了眼睛,吊椅里只有她一人。 她忽地精神了起来,连忙坐了起来。一坐起来,全身上下又是酸痛无比,像是昨天干了整整十二个时辰的苦力似的。她连忙套上衣裳,正在系带子的时候紫纱被人从下方轻轻撩了起来,他仰起一张和煦而温润的面庞,温柔道:“睡醒了?” “嗯。”陶织沫揉了揉迷惺的双眼,他坐在石床上朝她招了招手,她俯下身子来,他细心地为她绑好系带,又用修长的手指帮她梳理了下凌乱的长发。 “要走了吗?” “嗯,现在就要走了,你洗漱一下。” “等下!”陶织沫连忙跳到湖边拨水净脸,一会儿后抹了把脸,“我再去和四哥还有小师兄道个别!” 陶织沫赶到寒冰洞的时候,陶凌雨还是没有苏醒过来。陶织沫趴下来,轻轻拉住了他瘦长苍白的手指,与他说了一会儿话,没一会儿便冻得直打寒颤了。 其实,道别的话她昨日已经与他说了许多,今日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陶织沫知南宫辞在等她,不能多呆了。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陶凌雨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陶织沫抱着手臂一出门,便遇到了怜瞳。她昨日已与怜瞳说好,让她留在这里照顾陶凌雨,直到陶凌雨苏醒过来。 “怜瞳,你看到小师兄了吗?” 怜瞳摇了摇头,估计他是有心躲她,她找不到他的了。 “怜瞳,我不在这段时日,四哥就交给你了。” 怜瞳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陶织沫总觉得,怜瞳好像有些喜欢四哥?虽然她从来没有表露过什么。刚开始她让怜瞳留下来的时候,怜瞳怎么也不肯答应,最后还是她哀求了许久,将几秋搬了出来,怜瞳才答应留下来。后面说好了,只要陶凌雨一苏醒过来,她就会回去。 陶织沫寻了一圈,仍不见怪老头的踪影,最后只能匆忙回到洞内,见南宫辞已经坐在崖边等她。他就如同一尊优雅的雕塑,静静坐着,身后立着一个站得挺直的黑衣男子。 “沫沫,可以走了吗?”他虽然急,却没有催她。 陶织沫点了点头。 “让末羊背你。” “他?”陶织沫看了他身后的男子一眼,他的身量不算高大,反而是有些清秀,但却能让人感受到他俊秀的身形下有一股沉默而隐忍的爆发力。他脸上覆着面巾,看不清面容,露出来的一双眼眸无喜无悲,似曾相识。 “记住,闭上眼睛。”南宫辞嘱咐道,“不要乱动。” 陶织沫连连点头,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要她前胸贴着一个陌生男子的后背。不过,这个亡羊看起来像是无欲无求,见他眸色如常,陶织沫倒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人家背着她就跟背着一块肉差不多,哪有她这般多余的心思。 而且以南宫辞的性子,肯让这个男子背她,想来也是相当放心的。 “害怕吗?”南宫辞拉了一下她的手。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 “嗯,别害怕。”他抓了抓她的手,像是安抚她。 “嗯。”陶织沫冲他露出了一个笑脸,但其实,她心里是害怕的。 亡羊屈膝,陶织沫跳上了他的背,很快,亡羊便将她与自己捆了个严严实实,再三确认好后,他便踏了出去,攀上了天梯,陶织沫不敢往外看,只瞄了地上的南宫辞一眼便紧紧闭上了眼睛。最后一眼,她想要记住他的样子,就让他的模样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这样她就不怕了。 很快,她的身子凌空了,她不禁抱紧了亡羊。在半空中风很大,刮过她耳旁如雷霆般轰轰作响。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她听到了山顶上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结果竟瞄了脚下的云雾,当场便吓得勒住了亡羊的脖子。 亡羊连忙腾出一只手擒住她,加快了脚步,一个起跃便轻飘飘落了地。 落地后,陶织沫整个脸色都白了,众人替他们解开绳索后她仍是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撒手。 “小姐!”暮雨强行扳开了她的手,陶织沫没骨气地吓得瑟瑟发抖,又赶紧抱住了暮雨,紧紧踩着脚下的草地,拼命想要镇压住那种脚底虚空的感觉。等她情绪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南宫辞已经上来了。一见到南宫辞,她又立刻奔入他怀中。 待二人上了马车,陶织沫手还是抖。 “还怕?”南宫辞摸了摸她的脸,安抚道。 “如果当时背我的是你,或许就不怕了。”陶织沫依着他,环在他腰身上。 南宫辞淡淡一笑,“我腿没好,若我腿好了,我自然是可以背你的。” 陶织沫笑,不由得想起她上一次与他在马车上。他吻了她,还咬了她。思及此,陶织沫抱住他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他忽然为之一振,她这般挑逗,是在邀约?在马车上么?现在这种情况好像不太适宜。未待他表示,陶织沫便起了身,掀开窗帘唤暮雨,“暮雨,阿满和喜儿怎样了?”她上来后,还没来得及和暮雨说上几句话。 “小姐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将你娘和长欢他们都接过来了,想过几日就该到了。” “真的吗?他们回来帝都定居吗?”陶织沫欣喜道,这样,爹娘和大福、还有阿满喜儿、长欢,他们都可以一家团聚了? “是的小姐!”暮雨笑道。 陶织沫欢喜得直鼓掌,“真是太好了!我好久没吃娘做的菜了!” 暮雨迟疑了一下,与她禀报起正事,“小姐,紫灯我们已经将她关押起来了,等你回去处置。另外,我们也查清了阿满和喜儿是陶夫人派人去诱骗来的,可是这始作俑者,是小李氏的女儿。” “爱琴?”陶织沫莫名其妙,怎么会是她呢?暮雨不提她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暮雨将爱琴来京都后的事与她细细说了,陶织沫恍然大悟,没想到这李积善竟然还是喜儿的表哥!其实,李积善这个名字她也曾听娘提起过,只是她那时未曾留意过,不曾想世事竟是这般地巧合。 “我们查到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有了身孕,而且不想要这个孩子。她偷偷买了药回去想要落胎,我们将这事捅了出来。她表哥李积善知道后又惊又怒,可是紧接着,他身边的一个随从便冒了出来说这孩子是他的,后面李积善便辞了这人,还给了他们一笔银子,为这二人悄悄置办了酒席。只是前几日,这爱琴又小产了,她自己故意摔的跤。小姐,如今要如何处置她好?” 陶织沫听得脑子一团乱,怎么事情这么复杂? “这样吧,紫灯,留她一命,发卖到好人家去吧。”毕竟她曾经是她年幼时唯一的伙伴,“爱琴的话,等娘来了再处理。我们现在是先回府吗?” “去雍王府。”暮雨答道。 “现在去?” “嗯。小姐,以后我们就住到雍王府了,还有喜儿他们过来也是住一起,二当家给喜儿他们安排了一个院子,离你院子不远的。” 听暮雨提起莫忘南,陶织沫顿时有些尴尬。 南宫辞收紧了她的腰,“你爹那边我会处理,你直接过来我府上便是。” “哦。”陶织沫心虚得不敢看他,她应该找个机会和莫忘南谈一下的。可是出乎意料的,她却再也没有见过莫忘南了。若不是后来收到了莫忘南的回信,她还以为莫忘南被南宫辞偷偷处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杀手又忘记发表了…… 谁打我? 下一章开始,是三个月后的事了。接下来几章,小天使们千万别把它当成番外,不是番外,不是番外。 ☆、第132章 , 三个月后。 雍王府,潇潇院。 陶织沫身着中衣躺在楠木拨步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人兴奋得睡不着。她按捺不住,掀了鸳鸯锦被起身。 “小姐,”在外间的暮雨听得她窸窣的起身,连忙快步进来拿了外衣给她披上,柔声道,“可别着凉了。” “不冷,阿辞还在书房吗?”陶织沫探头探脑的,有些等不及了,光着脚丫子踩在床凳上。屋内烧了地龙,暖烘烘的。 “我去看一下。”暮雨笑着看了她一眼,退了下去。 暮雨一打开门,便见南宫辞从长廊里走了过来,一袭黑衣,身材面容俊美无双。“王爷。”她福了福身,南宫辞微微点了点头,面色和煦,“退下吧。” 南宫辞入屋后,暮雨适时关上了门。 “阿辞?”陶织沫隔着屏风看不见人,却听得他走进来的声音。 “嗯。”南宫辞脱了外衣,抖了抖身上的寒气,还好手不是很冰。 “外面冷吗?”陶织沫坐起身,扶着镂空围栏看着他走进来。 “不冷。”南宫辞微微一笑,将外衣挂在雕花衣架上,落坐下来。她仰起孩童般的脸,笑眯眯地和他讨吻。他见状,眸色中染了几分情意,捂热了手,这才轻捧起她的脸,落下一吻,低喃道:“你还不睡?莫不是……想我了。”他说着,抓起她柔软的小手按在了他胸前,又徐徐往下移去。 陶织沫立马就抽回了手,瞪了他一眼,“你想哪去了!” 他淡淡一笑,拥住她亲吻着她的发,“很晚了,我们……要睡了。”明日还得上早朝,时间并不充裕。 陶织沫连忙将他推开,他吻连绵落下,柔声哄道:“一次就好了。”说着意欲将她压下,不忘低声妥协道,“这阵子有些忙,哪天得空了,一定带你出去骑马。” 陶织沫嘟嘴,“不能骑马了。” “为何?”他呢喃问道,手没有停下,轻车熟路地攀爬上小山峰。 陶织沫将他的手往下拉,抚上自己扁平的小腹,又摸了摸,仰起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嗯?”他看着她,眸□□意绵绵。 陶织沫直起身子,趴在他耳旁悄声道:“我,怀孕了。”说着坐直了身子看着他。 南宫辞一怔,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 “阿辞?”陶织沫咬唇,他怎么好像不开心一样?他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呆愣愣地看着她。 “好!”南宫辞突然应了一声,刚停掉的心开始猛烈跳动了起来,瞬间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笑吻着她。 见了他这反应,陶织沫才甜甜一笑。她还以为,南宫辞不想她这么快怀宝宝呢。 “你想要这个孩子吗?”陶织沫期待地看着他。 他被她问得一怔,“当然要!为什么不要?我要当爹了!”他按捺着心中的欢喜轻轻将她抱了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他长臂环着她,低吻着她的鬓发,柔声道,“我们的孩子,当然要了。” 陶织沫甜蜜一笑,搂住他脖子,“我们的孩子,阿辞和沫沫的孩子。” 南宫辞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腹,“沫沫,我还是先纳你为侧妃,给你一个名分。” 陶织沫低头不语。 “沫沫……” 第93节 “我不想当侧妃。”她执拗道。 “我答应你,三年内一定将你扶正。” “沫沫想要的不是这个。”陶织沫摇头,“阿辞,我相信你,三年后你娶我,可是我现在不想要名分。” 南宫辞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这一点,也不勉强她,柔声道:“嗯,我们的孩子,到时一起封他当小世子。” 陶织沫笑,“你又知是男孩?” 南宫辞想了一想,“女孩子就封为郡主。” “那、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你生的都喜欢。” “你喜欢男孩子?” “女孩子若是像你般可爱,我也喜欢。” “女孩子要像你才行,这样才漂亮。”陶织沫笑道,一想到能生个像他这般漂亮的女孩子,顿时心情好得不得了。 二人又轻声细语了一阵子,陶织沫忽然有些忧虑起来,“阿辞,你说我们的孩子能生下来吗?” “你说什么?”南宫辞一听,面上笑意褪去。 陶织沫紧皱秀眉,“我不知道,我好害怕,我怕我们的孩子……” 南宫辞二指封住她的唇,“本王保证,我们的孩子一定能平安生下来,母子平安。” “他真的可以平安生下来吗?” “一定。” “可是我好害怕。” “你怕什么?” 陶织沫突然红了眼眶,想到她那个前世无缘的孩子,忍不住落了泪,还是女人一怀孕,就会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沫沫……”南宫辞轻拭掉她的泪,低声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陶织沫连忙擦干眼泪。 “那不许哭了。” “我只是……开心,我们有孩子了。”陶织沫泪中带笑,“能不能让阿难回府来?” 南宫辞一听,面上笑意又淡了几分。 即墨难两月前为他治好了腿,后来又在陶织沫的要求下在府下住多了一个月,一个月前才离去,怎么又要他回来了?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即墨难在那一个月,他去上朝都上得心神不宁。他拍拍她的手,“有洛遥思在,不需要他。” “可是……”陶织沫咬唇。 “我会请很多女医,你放心,这些交给末羊去处理。若是你伤了一根头发,我让他们提头来见。” “不是……”陶织沫连忙道,“遥思说,我胎位有一点点不稳。” “怎会如此?”南宫辞心惊。 “还不是你。”陶织沫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又有些脸红,“遥思说,前三个月要禁房事。” “你怀多久了?”南宫辞忙问。 “遥思说一个月多一点。”陶织沫有些担心,这几个月来,他们二人似乎并无节制,不,确切来说,是南宫辞不知节制,“不过遥思说我身子底子好,她开几帖安胎药我服下就可以了,她说最好和你分房睡……” “不分!”南宫辞立刻道,声音又轻了下来,“这两个月,我老实些就是了。” 陶织沫挑眉看他,显然是不太信任他。 “你平日,少些勾引我。”他一脸正经道。 “我怎么时候勾引你了?”陶织沫瞪大眼睛,哪次不是她睡得好好的,然后被子底下就有一双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她印象中,她可从来没有主动过,倒是有些人像饿死鬼投胎似的,怎么也喂不饱,偏生在人前还装出一副淡然寡欲的模样,只要一关上门来,即刻就化身衣冠禽兽。 “你这样子就已经在勾引我了。”南宫辞一把拥她入怀,觉得身子又开始燥热了起来,身下已蠢蠢欲动,无奈只能轻叹了一口气。 陶织沫听了他这话,隔着中衣轻咬了一下他的肩。南宫辞又叹了一口气,“你还勾引我,可别教坏了我们的孩儿。” 陶织沫忍俊不禁,轻斥道:“你就爱胡说八道。”说着手又抚上了小腹,“要是女儿怎么办?” “女儿我会很疼她。” “那我呢?” “最疼你。” “儿子你就不疼了么?” 南宫辞想了想,“长大后不能疼。儿子的话,我会亲自教他习武,到时候让他保护妹妹。” 陶织沫被他这话逗得直笑,又轻捶了一下他。 “这么晚了,得睡了,熬夜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他柔声哄她。 陶织沫乖乖躺好,他为她盖好被角,撑着头躺在她身侧柔情注视着她。 陶织沫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轻捧着他的脸,又商量道:“真的不能让阿难来吗?” 南宫辞思虑了片刻,“给个别苑让他住着就是。”听闻他与楼兰大公主两情相悦,只是那风苜蓿今年不过十七岁,要等明年才能成婚。 “谢谢阿辞!”陶织沫笑逐颜开。 南宫辞浅浅一笑,吻落在她额上,只要她开心就好了,他顶多派多人点人盯着即墨难。 “对了,阿辞……”陶织沫小小声道,“那个……莫忘南他去哪了?他真的是去出镖吗?”陶织沫有些心虚,也不知道她与莫忘南的事,南宫辞知道多少。南宫辞,他应该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他这人最爱公报私仇了,她总感觉有些对不起莫忘南。 南宫辞轻咳了一声,“真的,他们镖局有事要忙。” “我……”陶织沫咬唇,“我与他……现在是清白的,你……不要再公报私仇了好不好?” 南宫辞微敛了眸子,什么叫公报私仇? “阿辞,我爱你!”见他面色不佳,陶织沫立刻道。 南宫辞满意点点头,这话中听,“本王知道了。” “真的,莫忘南这个人能力很好,武功又高,你还是尽快把他召回来吧,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关系……” “本王向来公私分明。”南宫辞正色道,“那风侃然有些麻烦,我将他派去了楼兰,暗中助风侃然一臂之力。”看来这丫头,是借着有了身孕便开始提一些平日不敢提的事了。话说他平日,有那么凶吗?她有话都不敢直说? “真的吗?”陶织沫欣喜。 “我会骗你吗?”南宫辞话一出口,突然心虚起来。 “当然不会啦!”陶织沫笑道,爱意绵绵地看着他,捧住他的脸连连亲吻。 南宫辞将头埋在她脖间,重重蹭吻了几下,“好了,乖乖睡觉,你再这样我就忍不住了。” 陶织沫吐了吐舌头,带着笑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南宫辞躺下,唇轻抵着她的鬓发,凤眸中隐着忧虑。如今朝堂上风起云涌,只怕抽不出太多时间来陪她,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会护他们母子平安。 若是生个女儿,也不知会像她调皮成什么模样?女儿的话,他总觉得自己定会宠她宠得不像样,到时忽略了她怎么办?这个小丫头定然是要吃醋的。还是生儿子好了,明日醒来再好好想名字。不行,明日得先去找产婆……小衣裳小鞋子要准备吗?还不知男女,自然是各准备一份。一份,万一有瑕疵呢,还 是各准备数份的好。 这日晚上,南宫辞竟是焦虑得睡不着。 ☆、第133章 ,(送千字剧场) 八个月后。 潇潇院。 陶织沫顶着个大肚子在百花园中慢悠悠地散着步,采薇和暮雨二人紧随在她身后。阿难说这几日就要生了,她真心有些紧张。南宫辞这个点还没回来,只怕是下朝后又被圣上拉着去御书房了。 “织姐姐!”怜瞳端了一碗汤过来,此时的她,已恢复了□□岁的身形,“快把这安神汤喝了吧。” 闻言,在暮雨身后的洛遥思接了过去,探了半日才递给陶织沫。洛遥思轻叹了一声,这雍王爷在府中就陶织沫一个女人,弄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要来害她似的,便是皇后娘娘怀了龙种也不至于这么金贵吧。 陶织沫正喝着汤,一袭紫衣的蝴蝶从月亮洞门外小碎步踏了进来,福身后回禀,“小姐,即墨公子和苜蓿姑娘过来了。” 陶织沫笑,“快让他们进来。” 因如今楼兰局势紧张,几秋将苜蓿安放在雍王府,也是希望能以南宫辞之力护她周全。 陶织沫见了即墨难,立刻便伸出手给他把脉,即墨难轻诊了一下,轻声细语道:“这两日你注意下,若有见红及时通知我。” “嗯嗯。”陶织沫连连点头,突然小叫了一声。 “怎么啦!”身边的人吃一惊,连苜蓿都瞪大了眼睛,只要她再叫一声,只怕满院子的人都在喊产婆了。 “没有没有,”陶织沫讪笑,“就是小家伙又踢了我一下。”听了她这话,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这阵子来,他们一个个比陶织沫还紧张。 陶织沫隔着薄薄的衣物摸摸肚子,轻轻安抚着它。小宝贝,你是不是想出来了?陶织沫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南宫辞初次见到小家伙胎动的时候,那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那个表情她现在想起来都能笑上半日。 昨夜睡觉的时候,小家伙一只脚丫踢得她肚皮都出了个小脚印,南宫辞一只手掌轻轻覆在她肚皮上,触碰着那只小脚丫。那个时候他的眼眸,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几乎能化出水来。 她总觉得,南宫辞那个时候快热泪盈眶了,可是却不让她见着自己的脸,只是抱着她。看来他,也是同自己一样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吧? 陶织沫抚着肚子,忽然注意到苜蓿一直在朝即墨难使眼色,不由得问道:“怎么啦?” 她一问,即墨难面色有些尴尬,顿了一会儿道:“织沫……我与苜蓿决定,于九月成婚。” 陶织沫一听,笑道:“那是好事呀!” 即墨难轻垂眼眸,“只是,等你坐完月子后,我们便要动身去往楼兰。” “你们要去楼兰成婚?” “嗯。我们即墨家,举家迁移楼兰。”即墨难此言一出,陶织沫唇张了几张,还是没说话。 “要见吗?”即墨难轻声问。 陶织沫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必克意安排。”即墨难是问她,要不要见他父亲。陶织沫一直回避着,可是如今,他们都要走了呀,或许,就那样远远地见上一面,也许,都说不了话。可是她与她娘生得这般相似,若是让即墨家其他人见了,只怕一眼就认出,还是让这个秘密永远都埋葬在二人心中吧。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苜蓿眨了眨大眼睛,又有些吃醋起来。 “我不告诉你!”陶织沫调皮道,她就要故意吊她胃口。 “哼!晚上我回去就问阿难,阿难一定会告诉我的!”苜蓿不服气。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这个秘密,她一定要挖出来。 陶织沫掩嘴直笑,苜蓿的脾性实在是可爱得紧,虽说比她还大上几岁,但她总是不自觉地将苜蓿当成妹妹般来看待,陶织沫喜欢她这性子喜欢得紧,只是这小丫头因着阿难的关系,对她仍有些别扭,不过仅是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对她可好了。 第94节 “唉呀,这么说来,阿难你倒成了楼兰驸马了?”陶织沫笑道。 陶织沫此言一出,即墨难面色有些尴尬。陶织沫以为他是因着她调戏,殊不知……阿难他们都心中有数。 楼兰驸马,还有一位,只是他们都迫于南宫辞的压力瞒着她。 “织沫,”即墨难好言相劝道,“如今你孩子快出世了,还是尽快让他……给你一个名分好。”以她的身份,就算南宫辞再宠爱她,也不可能与楼兰小公主平起平坐的,能收为侧妃,已算是对她的厚爱了。 “阿难,这个我心中有数的。”陶织沫低头。 “你当真不能再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了。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你也当为你的孩子想想。”即墨难忧虑道,她在雍王府住了这么长时间,外面多少有些言语,便连他爷爷也曾影射过她不知礼仪,虽然主要还是觉得雍王不负责任。 市井中的传言虽然传不入这潇潇院,但他们却都一清二楚。那些百姓们不敢明着说,可都暗地里传着,苜蓿前阵子还在茶楼与人打起架来,只因那富家公子说了陶织沫几句不是。 “阿难,你这样倒说得我心里难受了。”陶织沫皱眉,“你知阿辞待我如何的。” “他对你好我知道,可是,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名声重要。”就算他在府中给了她雍王妃的地位又如何,出了雍王府,她连个侍妾都算不上。 “公子,”蝴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王爷处事自有分寸,若公子有意见,不若与王爷说去。” “不要!”陶织沫连忙道,“阿难,你别与阿辞说。这事,我得空会与他说的。” “织沫,我只是不想你委屈了自己。” “咳咳……”苜蓿看不下去了,轻咳了几声。 “对了小姐,”暮雨转移话题道,“昨日李太尉上右相府求亲了。” “哦?”陶织沫暗暗吃惊,陶织锦终于也要许人了么?李太尉是陶夫人的哥哥,他生有三个嫡子,若她没记错,最小那个今年刚及冠,听闻尚未取妻。既然能光明正大地上门提亲,只怕也是得了陶夫人的应允的,毕竟两家关系亲近。 “陶右相已经应允了,估计明年初春便会办婚事了。” “是最小的那个儿子么?他是做什么的?” “嗯,兵部侍郎,李太尉对他很是器重。” 陶织沫点点头,这个表哥,她似乎也曾见过一面,只记得面如傅粉,隐约带着些女气,听闻也是自小聪颖着。可是以陶织锦的性子,她真的愿意嫁吗?只怕心不甘情不愿了。 而陶夫人,自从那日回府后,便大病了一场,听说至今还在吃着药,未曾康复过,用洛遥思的话说就是一下子老了有一二十岁,半截身子埋土里了。 永寿宫。 太皇太后栖在凤塌上,身后两位嬷嬷轻轻摇着竹丝扇。她面前,端坐着皇上和南宫辞。南宫辞面无表情,皇上则是抿唇不语,心中腹诽,每次皇祖母召见南宫辞,南宫辞总会拉上他。 “哀家今年已经六十六了,只怕也没多少日子了……” “皇祖母福如东海,定能寿与天齐。”皇上连忙道,他已经能想到接下来皇祖母想说什么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到曾外孙……”太皇太后叹息,看向了南宫辞,她手微微一抬,嬷嬷忙搀扶她坐了起来,她倾了倾身子,“听说那个陶织沫一直住在你府上?” 南宫辞太阳穴一跳,轻轻“嗯”了一声,却不曾想,太皇太后竟笑了起来,“真是哀家的乖孙子,使得一手好计谋。” 皇上与南宫辞二人面面相觑,太皇太后笑道:“这女儿家呀,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了。你将她收入府中,又不给她名分,她名声尽毁,偏生还死心塌地跟着你。皇孙儿,这就是你的魅力了。不过适当就好了,也别太过分了,不必为了报复这么一个女子,毁了你自己的名声。” 皇上眉毛一跳,敢情皇祖母以为南宫辞是在报复陶织沫?他可没见过那样的报复方法的。那个陶织沫爱吃荔枝,南宫辞打着他的名声命人连着一个月,天天从岭南运荔枝来。挑选一颗上好的荔枝树,当场砍下,立即就扛上了马车,马不停蹄送到帝都,可是送到他这里来的时候,只余寥寥几盘,连他和皇后都是吃挑剩的,最好的早就送到陶织沫那儿去了。 “哀家觉得呀,那李太师家的嫡女不错,虽然姿容不及你……” 太皇太后还是说个不停,南宫辞朝皇上使了使眼色,他还想早点回府看沫沫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突然,守在门外的歧路轻轻敲了敲门,看了南宫辞一眼。南宫辞一愣,面上一下子又惊又喜,连话也没说一句便快步奔了出去,留下一脸震惊的太皇太后。 这是怎么了?平日喜形不露于色的孙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着急?可是,看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坏事? 皇上笑而不语,想来是要当爹了,可是一对上太皇太后的脸,立刻就收起了笑意。 “皇孙儿,你好像知道点什么?” 皇上眉毛一跳。 南宫辞快马加鞭赶回府上,一入潇潇院便听得陶织沫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沫沫!”他连忙奔向产房,却在门口便被女医拦了下来。 “王爷,产房污秽,您不便进入。” 南宫辞心急如焚,一个眼神扫过来便吓得那女医浑身震颤。 “阿辞!”陶织沫满头大汗地喊了一声,是阿辞回来了吗? “沫沫,我在!”南宫辞趴在门上,恨不得踢门而入。 “阿辞……”听得他的声音,陶织沫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她害怕,可是他在,他在就好了。 “小姐,别哭了,省些力气,现在宫口只开了一半。”暮雨在一旁轻轻帮她擦着汗。为了这一日,她和洛遥思已经先帮十几个产妇接生过了。 “妈呀,太吓人了。”洛遥思猛擦汗,“我觉得还是叫即墨难来好一些。” 蝴蝶连忙拉住她,“那么多医女和产婆在,你担心什么,别吓到了小姐。” 一个时辰后,陶织沫已喊叫得声嘶力竭,怎么生孩子这么痛啊!比她和南宫辞第一次还痛!痛了不知多少倍! 南宫辞立在门口,指甲已经全然掐入掌心中,额上也冒出了不少汗,后背的汗已经打湿了他的中衣。他面容隐忍,心如刀割,医女们的劝慰没一句听得入耳。 即墨难立在柱壁旁,时不时来回焦急走动一下,与产房内的医女交接几句。不应当难产的呀,胎位是正的,饮食也是他定制的,平日走动也不少,胎儿不会太大,只怕是宫口太小,出不来,也是,她今年不过十六岁。 “即墨医,”医女匆匆奔了出来,“小姐没力气了。” “参片呢?” “已经含了三片了!再这样下去,可能……” “可能什么?”南宫辞一把抓住她。 “雍王爷,保大还是保小!”医女连忙跪下。 “混账!”南宫辞咆哮怒吼,“孩子可以不要!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你们全部跟着陪葬!”南宫辞放下狠话,一把冲了进去,她、她怎么会出事呢!他们在一起,不过也仅仅一年。 即墨难心急,却不敢冲进去。南宫辞向来给他隐忍的印象,无论发生什么事,总是波澜不惊。不曾想今日……竟也这般失魂落魄。 “沫沫……”南宫辞轻轻抓起她的手。 陶织沫勉强睁开眼皮,见了他,才微微打起了一些精神,只是脸色仍然苍白如纸,全身上下都像被水打湿了一样。 “沫沫……”南宫辞眼睛通红,用掌心轻拭着她湿透的额发,亲吻着她的脸颊,“别怕,我在。” “阿辞……”陶织沫哭得红肿的眼睛又掉下一串子眼泪,委屈道,“我生不出来。” “那不生了,我们不生了。” 洛遥思听得太阳穴直跳,她只听说过产妇疼得说不生的,还没听夫君在一旁说不生的。 “我要生,”陶织沫声音微扬,“我们的孩子。” “我知道。”南宫辞隐忍道。这个孩子,他连小院子都给他建好了,建了两座,一座给世子,一座给郡主。 “阿辞,若、若我出了什么事……” “不许胡说。”他连忙按住她的嘴。 “不是……”陶织沫轻拨开他的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孩子一定要好好的。你、你不能……不能找太凶的后妈给他,我怕有人欺负他。”陶织沫泪流如河。 “你胡说八道什么!”南宫辞低声斥了一句。 “他若是不能好好的,我死也不瞑目……”陶织沫声音低了下去,眼皮子也渐渐合扰了上去。 “陶织沫!”南宫辞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凶狠警告道,“你试试,你若是敢出事,我立刻就将孩子送去当暗卫!” 他这话,一下子吓得陶织沫打起了精神,只觉得小腹一收,腹中的孩子像是挣扎着要脱出来似的。 “你可知道暗卫是如何练成的?他会没人疼,没人爱,四岁后就要靠杀死同伴活下来……他不能有感情,不能笑,不能哭……” “我不要。”陶织沫哭道,连忙使劲,南宫辞却在一旁使劲变本加厉地吓唬着她,听得陶织沫眼泪都不敢流。 “生了生了!”产婆欣喜叫道,“恭喜恭喜,是位小公子!” 陶织沫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眼睛也重重地合了上去。 “沫沫!”南宫辞低吼了一声。 “没事没事,产后虚脱。”洛遥思摆摆手,她都快被这陶织沫吓死了。前面那十几个产妇也有难产的,她都能得心应手地处理,可是换了这陶织沫,她只要听她叫一声,她的腿就颤一下。 “王爷,您要抱一下吗?”医女将洗净包好的婴儿抱到他面前,母子平安,她们命也保下了,等着她们的将是想也不敢想的富贵呢。 南宫辞闻言一怔,松开了紧抓着陶织沫的手,双手有些紧张地在自己的官服上蹭了几蹭,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他颤着手接下了这个襁褓中的婴儿,他好小,好轻。 他的目光落在他皱巴巴的小脸上,若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或许会嫌弃生得丑,但这个孩子不会,他是他和沫沫的。 南宫辞动作抱得很僵硬,生怕弄疼了他,他轻柔地将他放到了陶织沫身旁。这个孩子,眉眼和她生得像,像是与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伸出食指轻触了一下他的小手,他仍是闭着眼睛,可是却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指,就好像知道他是他爹似的。 那一刻,南宫辞觉得自己的心都融化了。 若是陶织沫见了,定会笑得他笑得好傻。 作者有话要说: 夜,南宫辞步履有些不稳地回到正室,虽然有意放轻了脚步,可陶织沫还是警觉地起了身,想来是还没睡着的。 “阿辞。”陶织沫掀开薄被趿了鞋,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不是让你先睡了?”南宫辞迎上去,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俯下身子将头埋在她发间,深嗅着她的体香。 陶织沫闻得他身上一身酒气,颇埋怨道:“喝了这么多?” “嗯,今日有些高兴。”南宫辞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寻到她的唇吻了上来,她的唇向来柔软,温热温热的。 陶织沫攀上他的肩回应着他的吻,今日他的吻不若往日般温柔,急促中带着一股浓烈而甘醇的酒香。在她唇上流连了许久,他转而柔重地亲吻着她微鼓的面颊,陶织沫闭目含笑任他亲吻。她总觉得南宫辞分外爱恋她的脸,动情时经常啃得她一脸口水,这次亦然,她只觉得满脸都是酒味,忍不住娇嗔了一下,“不是让你平日少喝酒,你偏喝这么多!” 南宫辞低笑不语,唇流连往下移,在她脖间留下淡淡的吻痕。陶织沫有些来气了,他整日吻得这般明显,暮雨采薇见了背地里都不知道怎么偷笑她了,她因着脖间的吻痕也不敢随意出府。可是她却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堂堂王爷,每日都要上朝,总不能带着一脖子的吻痕去吧?陶织沫一把撕扯开他的衣襟,来到他锁骨处泄愤地啃咬了一口,又转而轻轻吮吸着。 南宫辞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直接就将她按倒在了贵妃榻上,捞起她一只腿来,陶织沫小叫了一声,手不过欲拒还迎地轻推了他一下,便被他一把擒住了双手,重重扣在了头顶上,他另一只手有些粗鲁地扯开了她的衣裳,急躁地低吼了几句,“听话……”他的吻,愈加粗重了起来。 二人衣裳半解,他已然开始猛然冲刺了起来,陶织沫并无多少准备,可不过一瞬间,身子便软了下来。与他相爱许久,他对她的身子再熟悉不过了,经常一个动作便化了她。 第二日,陶织沫未醒他便先去上朝了,回来后比较晚,沐浴后便打算直接回屋向她请罪。昨夜,他好像粗暴了一些,但是……那滋味实是让他回味无穷呀。他昨夜喝酒的时候听得一些风流公子说若是男人温柔惯了,女人偶尔也会想要变一下,昨夜他也不知怎么地,就借着酒劲胡来了。 南宫辞入屋后,老老实实坐好,诚恳道:“沫沫,往后我喝酒定会节制……” 一抬头,却见陶织沫面色含羞地看着他,然后纤纤玉手执起了桌上的酒壶,一条暧昧红的水流注入晶莹剔透的夜光杯中。 她将杯子递了过来,低低道:“偶尔喝一点酒,也是无妨的啦。” ☆、第134章 , 第95节 两年后。 六月下旬,午后时分。 南宫辞下朝后回潇潇院换了常服,快着脚步入了正房,两个丫环正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口。 丫环们见了他,正欲福身,他手轻轻一挥,轻声道:“她呢?” “小姐和公子正在午休。”丫环轻声回禀。 “睡了多久了?” “小半个时辰了。” “嗯。”南宫辞轻声应了,手里把玩着一串七星逐月琉璃珠。这是外番使臣献来的,他看着好玩便拿走了,想着小七当会喜欢,他向来喜欢这种晶莹剔透的玩意儿。 他轻声入了,见陶织沫仰面躺在贵妃榻上,闭目浅眠。小七骑睡在她小腹上面,圆圆的小脑袋趴在她起伏的胸口上睡得正香。暮雨立在一边,轻轻拿着折扇为他们扇着风,见他来了,福身后退下。 他走过去,拿起折扇半蹲在贵妃塌旁,轻轻摇着,静静地看着陶织沫。她面容恬静,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只手轻搭在小七背上,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小屁股,胸口随浅浅的呼吸缓缓起伏着。 这个小家伙,睡沫沫的胸口比他睡得还多,他忽然有点吃起醋来。可是见了小七可爱的睡容,又觉得气消了不少。小七长长的眼睫毛半拢着,红色的小嘴微嘟,淌下一串口水在她衣襟上。 他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小七刚出生的时候生得像她,可模样长开后,五官却随了他,就像是他的迷你版,只是仍是一个包子脸,胖嘟嘟的尤为可爱,谁见了都喜欢。 他几个月的时候,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像黑葡萄般亮晶晶的,笑起来那小嘴就和弥勒佛似的,生得十分讨喜。便连皇祖母见了,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他出生后没几日,皇祖母便知道了,过了几个月才有些不情愿地提出要见见小七,结果一见面便不得了。小七那时候爱笑,见了谁都咧开嘴笑,将皇祖母哄得那个开心,后面得时不时地抱入宫去给她看一看。 再后来,小七模样生得与他越来越像,太皇太后仅有的一些不满也消散了。如今小七不仅模样生得粉雕玉琢的,性格更是乖巧伶俐,连皇上也爱逗他。 南宫辞手轻抚上陶织沫覆在小七身上的手,一个吻轻落到陶织沫眉间。 陶织沫忽然睁眼醒了过来,有些没回过神地看着他,那模样呆萌呆萌的,他心生怜爱。 “吵醒你了?”他柔声轻问。 陶织沫微笑着摇摇头,音色中带点倦意,“下朝了?” “嗯。我看今日天气不错,待会儿太阳没那么烈了,我们去郊外走一走。” “嗯。”陶织沫轻声应了,又眯了眯眼。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撒入室内,带着浅浅的金光,撒耀在屋内柔软的地垫上,有些晃了南宫辞的眼。 “沫沫……”南宫辞大掌包裹住她柔软无骨的小手,看着她认真道,“我觉得我很幸福。” 陶织沫莞尔一笑。 “有你,还有小七。”他浅浅笑着。 陶织沫“嗯”了一声,看着他的眸色永远都带着仰慕与爱恋。 “沫沫,再等两个月,我便娶你为王妃。”他轻摸着她的头。 “嗯,听你的。”陶织沫乖巧应道,对于名分这个她早已不计较了,只要余生能像这几年这样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怎样都无所谓。不过私心里,她还是希望小七能有一个合适的身份的。 “你再等等。”他却有些心急了。 “这么多年我都等了,还等不来这两个月?其实,这些都无所谓了,我只要陪在你身边。阿辞,你说我们再给小七生个小妹妹好不好?”小七生得和南宫辞这么像,长大后定然也会像他这般俊逸不凡,只是……不知道他长大后那张包子脸会不会消一些?南宫辞这么超尘脱俗的五官落在了一张包子脸上,怎么看都觉得有一些违和,她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小七,给他生了一张包子脸,这让他长大后威严何在。 听她提起这个,南宫辞微微蹙眉。 “真的没事啦,我这一胎肯定不会难产了……”陶织沫拉着他的袖子。 “再说吧。”南宫辞摸摸她的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阿辞……”陶织沫撒娇。 “你等小七醒来问问,看他要不要一个小妹妹,要的话……我们过几年再说。” “为什么要过几年啦?”陶织沫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那、我们现在生?” “嗯嗯。”陶织沫连连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的陷阱。 “好。”南宫辞起身,将暮雨唤了进来,待暮雨抱走熟睡的小七后,南宫辞一把就抱起了还坐在榻上的陶织沫。 “干嘛?”陶织沫瞪大眼睛。 “不是说现在生?”南宫辞一脸严谨。 “……” “你是要在这儿,还是去床上?” “……” “嗯?”他作势要将她放回贵妃榻。 “床上!” 两个月后。 陶织沫摸着扁平的小腹,看向了洛遥思。 洛遥思发飙了,冲她吼道:“都说没有没有没有!我不干了!你再这样我就不干了!回老家了!” “别别别!”陶织沫连忙拉住她,“那、那也快有了。” 洛遥思无奈又同情,只要雍王爷没开声,这陶织沫是无论如何都怀不上孩子。可她却被蒙在鼓里,反倒是每晚都便宜了那只饿狼! 陶织沫使劲揉着腰,怎么还没怀上,她觉得她都要顶不住了,难不成这两个月给南宫辞白日了?算了,生孩子不急,她得先歇歇,不然小命都没了。 “对了,小七怎么还没回来?”陶织沫有些不放心了,今日刚用完早饭就入宫了,怎么还没回来。 “应该快了,晚点我再差人去宫里问问。有蝴蝶在呢,小姐放心。”暮雨柔声道。 “嗯。”陶织沫拉了拉衣领,颇有些掩耳盗铃的韵味。这两个月来南宫辞兽性大发,每日晚上都要她脖子这些明显的地方留下这些痕迹,害得她都不敢出街了。 她自认为,跟了他之后,一直都乖乖地留在府上相夫教子,除非有他陪着,不然她自己是很少出街的。主要也是因为雍王府够大,一个潇潇院就够她逛上半日了,再加上他平日下朝后总会带上许多新鲜好玩的东西回来给他们母子,她便不觉得无聊。况且只要他一得空,都会带他们母子去效外玩,有时还会去山庄里住上几日,甚是好玩。 每天一到南宫辞下朝的点,她和小七一大一小就会趴在窗台上注视着那个月洞门。然后,旁边还有两只土拨鼠,也是立着的,趴在窗台上。今日小七不在,就她和两只土拨鼠趴在窗台上。 很快,月亮洞门边上出现了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南宫辞这几年来变得愈加成熟,举手投足之间皆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韵味,经常让她看得移不开眼,她都不想他老是跑外面去招摇了。 他上朝的时候早,街上倒没几个人。不过下朝的时候街上正热闹呢,听说有很多姑娘都守在他下朝必经的路上。沿街的那些茶楼雅间,个个都被那些个未出阁的姑娘包了。 陶织沫比那两只土拨鼠跑得还快,一把就冲了过去,跳了起来紧紧抱住南宫辞,在他脸上大大亲了一口才松开他,甜甜笑道:“回来啦!” “嗯。”南宫辞收着她的腰,没有放手。 “小七呢?”陶织沫探头往他身后看了看,小七怎么没和他一起回来? 南宫辞宠笑道:“宫中喝多了糖水,路上也不说,一回到府里就憋不住了,尿了裤子。” 陶织沫忍不住偷笑,又瞪了他一眼,“你可不许笑他。”别看小七今年年纪小,那个自尊心比谁都强,谁揶揄他,他就鼓着脸瞪谁,走路的时候一双小短腿还爱学他爹背着手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南宫辞笑而不语。 “娘亲!”南宫辞身后传来奶声奶气的叫声。 南宫辞这才松开陶织沫,陶织沫一蹲下来,小七立刻就冲过来抱住了她,胖嘟嘟的小脸蛋儿在她胸前蹭了蹭。 “今天在宫中好不好玩?”陶织沫笑问。 “好玩!好多好吃的!我还给娘亲带回来了!”小七说着伸出小手摸怀里,可是一掏出来才发现用手绢包着的绿豆酥都碎了,一下子一双细细的长眉便皱了起来。 “没事呀,”陶织沫将他放下来,小心捧起那小手绢,轻轻捏了一点放到口中尝了尝,“好好吃呢。” 他顿时笑逐颜开。 “待会儿让人入宫把厨子带过来就是,做给你娘吃。”南宫辞微俯身,摸了摸小七的头。 “嗯!”小七重重点了点头,听懂了“娘吃”两个字,知道娘有得吃就心满意足了。只是没一会儿,又突然拿手指指着自己,仰起脸对陶织沫笑道,“娘亲,我是小杂种!” “什么?”陶织沫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呀!我是小杂种!”小七又提高了声音,眉开眼笑。 陶织沫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南宫辞却是敛着眉,面色阴沉了下来。 “小七,你胡说什么?”陶织沫连忙问道,“谁和你说的?” “漂亮姐姐!”小七天真道。 “小七,以后这话不能胡说了,这是骂人的话。” “小杂种!很利害!”小七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神色引以为豪。 “她骗人,”陶织沫一下子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小杂种不利害的,小杂种是骂人的话,不能说知道吗?” 小七不明白地点了点头,“那娘,小杂种是什么?” 陶织沫顿了顿,然后道:“小杂种是指那些没有爹娘疼的孩子,这是骂人的话,我们不能说。而且,小七有爹爹和娘亲啊,对不对?” “嗯,有爹爹和娘亲!”小七高兴道。 “嗯。”陶织沫摸了摸他的头。 待她抬起头来,见南宫辞面色仍是阴寒着。 “阿辞?”她知道他生气了,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道,“许是哪个小宫女……”可是这话她说出来也不大相信,哪个宫女敢说这些话? “此事我会处理。”他冷道,俯下身一只手抱起小七,另一只手拉起陶织沫入了屋。陶织沫乖顺地随着他,她心中不难受是说假的。 她觉得,这几年来她都顺着他的心意,他也宠着她,但她还是害怕,她是不是太听话了?他会不会会觉得她和别的女人一样了?她会不会对他来说没那么特别了?还是,她真的太执拗了?不如,就让他封她为侧妃算了……给她一个名分,也给小七一个名分,这是陶织沫第一次想要妥协。 她重生后起过一个毒誓,今世绝不再做小,只做唯一的正妻,若违此誓,便不得好死!现如今,她已是这般幸福,这个毒誓,怎么想也是不会成真的了,她不如,就此认命?陶织沫心中忐忑不安。 吃完晚饭后,一家三口在花园里散了一小会儿步,南宫辞便如往常般去了书房,陶织沫则带着小七在荷花塘里喂鲤鱼。 “小七,你要小心点,可别掉下去了。”小七趴在白玉栏杆上使劲往下探着身子看鱼,陶织沫都有些抱不住了。 “不掉的。”小七突然收回了身子,偷偷问道,“娘亲,我有几个娘亲啊?” “什么?”陶织沫没明白他说的话。 小七抓了抓头,“爹爹成亲,漂亮姐姐是母妃,娘亲姨娘。”小七歪头歪脑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小七做为一个两岁的孩子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把他改成三四岁也行,但杀手得翻回前面去改楼兰小公主的年龄,觉得有点麻烦,大家就忽略掉吧,就当小七天生聪颖。 杀手觉得现在的小孩子都变得好聪明,完全超乎了我的认知。 在我小时候,拿着个碗吃饭,有大人说你的碗破了个洞,我立马就把碗翻过来看了,然后饭菜洒了一地。长大后,我和一个小孩子说你的碗破了个洞,他说你傻呀? 第96节 ☆、第135章 , 陶织沫听得心直跳,好一会儿才听进去,估摸出小七说的意思。 最近府中是在办喜事,虽然有些低调,可是她也觉察出来了。两个月前,南宫辞就让人来给她量身,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她却在暗暗高兴,以为南宫辞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如今想来,似乎另有隐情,陶织沫顿时觉得心中有一股气上不来,连连喘息了好一阵子。 “娘亲?”小七抱了抱她,“不笑?” “不是。”陶织沫连忙摇头,将他放了下来,“娘亲有点不舒服。小七,你这话不要到处说知道吗?不能告诉别人。” 小七点点头,也不明白她的意思,一落地就跑了,“阿满哥哥有纸鸢!” 陶织沫这会儿心事重重,也不敢去问蝴蝶她们。她应该相信南宫辞的不是吗? 夜深了,南宫辞还没回来,陶织沫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跟了他三年,他从来没让自己孤枕过一夜,虽然有时她先睡着了,但半夜醒来他都会在枕边。 今日却有些不一样,就像是要发生一些什么不好的事,她眼皮直跳,整个人十分不安。 一会儿,南宫辞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见她仍坐在床上,微有诧异,“怎么还不睡?” 陶织沫咬唇道:“我有点睡不着。” 他淡淡一笑,除了外衣躺上床,拥她入怀,“没我抱着你就睡不着了?” “嗯。”陶织沫拥着他,“你不在我不习惯。” 南宫辞笑,“那以后我天天陪你。” “真的吗?” “唔,忙完这两天,就这几天,我可能晚上不回来,或是回来得比较晚,你先睡。”南宫辞摸着她的头,“我保证,这几天忙完后,天天陪着你。” “那、你唱歌哄我睡觉?”陶织沫得寸进尺。 南宫辞失笑,“我不会唱歌。” “才不是,小七说你有一天唱歌哄他睡觉了。” “……” “阿辞……” 南宫辞封住她的唇,呢喃道:“你不是想要给小七生个妹妹吗?” “不要了,”陶织沫连忙推开他,“我这阵子腰酸背痛,每天早上都起不来。” “今晚我轻一点,你别动就是。” “骗子!”陶织沫怒道,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裳,就是不让他手伸出来。 “沫沫……你说,我要是骗你了,你会不会生气?”他忽然认真道。 “你、你骗我什么?” “你会原谅我吗?”他又依近了一些,逼得近近的。 陶织沫想了想,认真问道:“那你爱我吗?” 南宫辞一怔,这三年来,他从未说过爱她。 陶织沫期待着他的回答,他迟疑了久久,终于点了点头。 陶织沫笑逐颜开,天真道:“嗯,那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可是,你以后能不能不骗我?” “那你有骗我吗?有骗过我吗?”他突然反问。 陶织沫一怔,仔细想了想,“你问什么,我都老实答你就是。”她又有些心虚,生怕他问起莫忘南的事。 其实,莫忘南,她也已经三年未曾见过他,中间只往来过两封书信。有时她也会想起他,觉得自己曾经喜欢过他,仅此而已。 南宫辞想开口,问她一些前世的事,可他怎么能问得出口。这个重生的秘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告诉她的。 “早点休息,我明晚怕是不回来了。”他拢着她,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了。 见他不准备发问,陶织沫也偷偷松了口气,“那你明天早上起身唤我,我陪你用早膳。” “不必,你好好休息就是。” “哦。”陶织沫应了,本想着明天早上早些起来,可是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大亮,南宫辞就已经走了,被窝里都凉了,只怕走了不止一会儿。 陶织沫发了一会儿呆,扪心自问,这三年来他一直都很疼爱自己。每天早上走的时候都是静悄悄的,甚少吵醒过她。陶织沫想着,又觉得心中甜得有些苦涩。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起了个大早。 一个时辰后,陶织沫精神有些恍惚地从雍王府后院奔了出来,奔出大街后,抓住一个在路旁摆摊卖面条的小贩就问,“你知道雍王爷要娶王妃了吗?” “知道呀!”小贩有些莫名其妙,“要娶的可是楼兰小公主,听说生得可美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小贩年轻的妻子羡慕道,“这三个月来,帝都里可忙了,你没看大街上都披红挂彩的!” “就是!”一路过买面条的客人道,“雍王爷三年前就与楼兰小公主订亲了,连我家娃都知道!他们俩,可真是绝配啊,都生得跟天仙似的!” “对了对了,你们还记得相府那个白眼狼不?”一路过买菜的大娘听了他们说起这事,插了句话。 “她不是几年前就入了雍王府?听说在雍王府里连个妾侍都算不上呢!估计也就只配给雍王爷提鞋了!” “听说还给雍王爷生了个孩子!” “怎么可能?我听说那孩子不是她生的!是雍王爷和另一个美人生的!” “才不是!我听说的是那孩子是她的,可不是雍王爷的!” “不是啦,我听说那孩子不是他们的,是捡回来的!”众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怎么可能!我上次在郊外远远看过他们一面,那个孩子生得可漂亮了,跟雍王爷就像一个饼印印出来的!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啊!” “谁知道呀!那白眼狼也是自作孽!这雍王爷真利害,将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睡了她连孩子都有了,连个名分都不给她!啐!这女人也活该!不值得同情!” “小姐!”暮雨这会儿才追了出来,“你别听喜儿胡说八道!” 蝴蝶也紧跟着出来了,压低声音在她耳旁道:“王爷是有苦衷的。” “所以你们……一直和他瞒着我吗?”陶织沫眼泪掉下,“你们都是他的人,你们骗我,和他一起,骗了我整整三年。”她就像个笨蛋,像个白痴,活在他们安排好的世界中。 暮雨和蝴蝶二人连忙将她架了回去,她神色有些涣散,也没怎么挣扎。 她坐在床上,以泪洗面,喃喃道:“小七,真的是阿辞的孩子。” “小姐,我们当然知道了,公子和王爷生得一模一样,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这个!而且你如今在府中,虽然没有名分,但府中谁人不将你当成王妃来看待?”暮雨连声安抚道,“总之你别胡思乱想,等王爷回来了,一定会给你解释的。” 听她提到南宫辞,陶织沫眼泪又掉了下来。 “娘亲?”门口传来糯糯的声音,却是有些害怕,畏首畏尾地不敢进来。 陶织沫听得他的声音,连忙拿起帕子擦眼泪。 小七小跑了过来,见她这幅模样,瘪了瘪嘴,站上床凳举起粉嫩的小手给她抹眼泪,还朝她脸上吹了吹,“娘亲不哭,不疼。有人打娘亲,小七打他!让爹爹砍了他的头!”小七说着,手一扬,做了个切菜的手势。 “娘亲没事。”陶织沫冲他挤出一个微笑,将他抱了起来,头倚靠在他肩上。搂着他小小的身子,陶织沫觉得心安了许多,是啊,她还有小七呢,至少她还有小七。 “娘亲乖,不哭。”小七抱着她,小手轻轻摸着她的背,一会儿又笨拙地拍了拍。他知道,他哭的时候娘亲也是这么哄他的。 陶织沫吸了吸鼻子,终于将眼泪擦净。 蝴蝶她们说,今天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一定回得来。她便一直等,就像一只离开了水的鱼,在岸上挣扎着,她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中午吃完饭后,小七拉着她在阴凉的紫藤架下走了小半个时辰,不知是不是她今日格外敏感的缘故,她觉得今日府中像是多了一股静默的肃杀之气,像是有许多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在她。便连院子里常见到的一些丫环,她也从她们眸色中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警觉。 就如同她是这座看不见的牢笼中的一只猎物一般,她们都在紧紧地盯着她。她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如今留神起来,这样的察觉让她惊惧,她不由得拉紧了小七的手。 她觉得,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活在他们编造出来的戏台中,她被所有的人虎视眈眈,台前幕后,都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她。他们像是都要害她……蝴蝶、暮雨、采薇、南宫辞……他们都是。 莫忘南……陶织沫忽然想到,莫忘南会不会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了?莫忘南曾经那么喜欢过她,他怎么会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就匆匆离去了?那仅有的两封信,一定是他们逼他写的。陶织沫忽然意识到莫忘南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或者说,他一直被囚禁在某个地方,兴许就是她的潇潇院底下,有一个铁牢笼。 陶织沫越想越恐怖,如同坠入一个看不见的深渊,越坠越深。就像天地下只余她一人,她孤独得被所有原本值得信任的人背叛。 “娘,你抓得我好疼。”小七终于忍不住了,仰起头皱着小脸看着她。 “对不起。”陶织沫连忙松开了手,蹲下身将他抱了起来,她好害怕,好害怕。周围这些人,像是没有一个能够信任的,她们都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若说唯一没有算计她的,恐怕只有小七了吧。 陶织沫忽然想到阿难,阿难一月前便给她来过信,说是会带着苜蓿来帝看她。难道,他是以驸马姐夫的身份来参加楼兰小公主和南宫辞的婚宴的? 是啊,那个时候,阿难便知道了南宫辞的婚事,可是……连他也瞒着她。陶织沫心生绝望。不,她应当信任阿难,阿难是她哥哥,他怎么会害她呢?他一定是被迫的,仔细回想一下,当年他离开的时候,确实像是有难言之隐。可是那个时候的她沉浸在幸福中,没有注意到他的隐喻,只当他是舍不得离开她,舍不得离开这片故土。 若是阿难在,他一定会帮她的,前世不也是如此么。对,她要写信给阿难!不,或许她的信件他们也会事先检验,而且阿难性子单纯,不擅权谋,在楼兰当驸马也是做的老行当,只怕并无太多实权在手。以南宫辞的阴谋能力,他如何赢得了他? 陶织沫越想越心急,额上也冒出不少冷汗,突然觉得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在她失去意识前,有个黑衣人突然横空而出,抱住了她,接住了小七。这个陌生的人,不是南宫辞。她确切地意识到,原来是真的有人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沫沫要坦白重生的秘密啦~ ☆、第136章 , 见陶织沫醒了,暮雨连忙奔了出去,她还没坐起身,便听得外间传来暮雨的声音,“王爷!小姐醒了。” 小姐,是啊,她明明已经是个妇人了,但府中上下都在唤她小姐。她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但如今听来却极其刺耳,生生地打了她的脸。 陶织沫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在南宫辞书房里的小卧中,南宫辞很快便遣散了议事的诸人奔了进来,三两步到了床边,拉起了她的手,陶织沫忍不住一阵瑟缩,想缩回手,也不敢抬头看他。她好怕,她不敢看他,难道他对她的好都是假的吗? “沫沫……”南宫辞唤了她一声,声音有些着急,“沫沫,你听我解释。” “小七呢?”陶织沫抬头迅速看了他一眼,仍不敢与他直视,“他有没有摔到?” “小七没事,他正在园子里玩。沫沫……”南宫辞拥住她,执起她的手轻轻亲吻,郑重其事道,“你听我说,我不会娶楼兰公主。” “可是……”陶织沫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发誓,我真的不会娶她。我只是怕你心中难过,才会一直欺瞒你。”他诚恳道。 “你为什么不老实告诉我呢?”她抬头看他,他说了她可以理解的呀,他至于这般费尽心机地骗她吗? “全天底的人都以为我要娶她,事实真相如何,越少人知道越好,事关楼兰与我国的政变,我这是为了你好。”南宫辞心急解释道,“而且当时,我与你刚和好,我真怕你胡思乱想,才会这般费心思欺瞒你。我是想着,等大局定下后再告诉你真相。”他最看不得她的眼泪,他拼了命地想要给她一个圆满的幸福,却不曾想在这最后几日出了差错。 陶织沫听了他的解释有些无措,虽然还是不明白他的苦衷,却也不想去怀疑他。 “沫沫,你别害怕,”南宫辞紧紧抱着她,“等这两日过去了,一切都好了。到时我会光明正大地给你一个名分,你要什么都给你。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出去外面逛街,游玩……你想要的,我统统都可以给你。” “阿辞……”陶织沫有些迷茫了,她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前方,就像是看见他给她编织的一个美梦,可是这个梦,像是随时会醒一样。他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吗? “沫沫。”南宫辞低头亲吻着她,让她的耳朵贴着自己的胸膛,让她听到自己沉稳的真心,他收紧了她,希望能给她带来一些安全感。 “可是……你为什么要找那么多人监视我……”陶织沫害怕,她不想有那么多只眼睛在暗地里盯着她。 “监视?”南宫辞愣了一愣,很快便想明白了,连忙解释道,“这几日局势严峻,我确实在府中加派了不少人手,可他们都是受命保护你的,绝对不是监视。” 第97节 “真的吗?”陶织沫泪眼汪汪。 南宫辞点头,“真的,我保证。” “阿辞,我们不要再欺瞒彼此了好吗?”陶织沫突然挣脱开他,流泪道,“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求求你不要再欺骗我了。” “好,我不骗你。我以后都不骗你。”南宫辞正色道。 “我也不骗你!”陶织沫突然跪了起来,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直视着他,擦掉自己的眼泪,深呼吸了一口气,咽下口水道,“我什么都跟你坦白,我真的什么都告诉你。但是我也求求你,不要再欺瞒我。”她决定了,今日便和他坦白,坦白个彻底。哪怕明知此时的自己只是一时冲动,可她就是要借着这个冲动,将这积压在她心上许久的秘密说出来! 南宫辞一怔,“你想说什么?” “我的秘密。”陶织沫跪坐好,面对着他,紧紧揪着自己的十指,她发誓,她全部告诉他,只有对他完全地坦白了,她才能光明磊落地去爱他,问心无愧地质问他的不是,她不想再心虚愧疚下去了。 她十指紧紧交叉,抬起眼眸对上他如墨的眼睛,缓缓道来,“你相信,人有前生今世吗?你相信,人死了之后可以回到过去吗?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可是,这些都是真的……那一天,你们家出事后,你走了之后,我哭晕了。”陶织沫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记得在山神庙的时候吗?我说我做了一个梦,那根本就不是梦!那是前世发生过的事—— 前世你走后,我在府中等了你整整四年。四年后,你回来了,你回来娶我了,我满心欢喜,可是等入府后喜婆她们才告诉我,你娶的王妃是陶织锦,而我……只是被你纳为贱妾。 你骗我,你骗了我!你因为我当年逐你出府之事记恨于我,所以你要报复我。我嫁入你府中四年,你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你对陶织锦好,还纳了侧妃和数不清的小妾,你整日与她们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看得我心如刀割,让我在那四年里生不如死,比我当初在府中那四年还要难熬。每一日每一夜,我都难过得要死。 你有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我嫉妒又生气,所以我从来不肯你碰我。每一次你想要来我这里过夜,我都会故意惹你生气,将你气走。可是那一天,你……你给我下了药,你碰了我。我、我醒来后……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是恨你,我只是觉得难堪,那一夜,我过后记不清了,但醒来的那一刻,我真的记得,记得一些零星的不堪的片段……我、我都快羞死了。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你用那样的方式来得到我?当时我……我忍不住狠狠打了你一个耳光,然后……你又强行要了我——在我清醒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好痛,真的好痛。” 陶织沫忆及此时,泪流不止,南宫辞怔怔地看着她,面色极为复杂,他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是我害怕这个孩子活不下来,我怕你不会要这个孩子,我怕就算这个孩子生了下来,你也会不喜欢他,将原本对我的恨转移到他的身子。”陶织沫哽咽,“我求着阿难带我走,可是走的那天却被你抓了个正着,你居然……居然命人……将阿难去势,逼得他羞愤自尽。阿难死后,你又亲自给我送来落子汤,你觉得那孩子是阿难的!我当时真的疯了,我居然喝了下去!”陶织沫双手捂着脸低泣不已,“我们的孩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只这一瞬间,她便哭得语不成调,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失去孩子的那一日,自尽的那一日。 南宫辞双手紧握成拳,他全身隐忍地震颤着,他想拥她入怀,却觉得自己连触碰一下她的勇气都没有。他怕他一触碰到她,她就会突然消失,他会突然回到她死掉的那一日,他会抱着她温热的尸体,哭得天昏地暗。他整只手,都是血,可那血,却是他们的孩儿的,他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陶织沫泣不成声,胡乱用袖子抹了一下满脸的泪水,“可是我自尽后,我发现自己竟没有死,而是回到了八年前!回到你家出事的那一天,可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等一下,”南宫辞终于沙哑着嗓音问出口,他音色也颤抖得利害,如同她一般,“你是说……孩子是我的?”不,他不相信,他宁愿,宁愿相信那个孩子是即墨难的,宁愿他没有错怪她,宁愿她真的背叛了他!而不是他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他逼死了她!这叫他如何能相信! 陶织沫有些没反应过来,南宫辞猛然回过神来,慌忙道:“我是想问,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我当时为什么会觉得……你怀上的孩子不是我的?”他声音哽咽着,所幸她现在情绪激动着,竟也未曾发现他极力掩盖的慌张。 陶织沫垂下头擦拭眼泪,“因为……因为我与阿难关系有些亲近,你才误会了我们。但是,我发誓我与阿难之间关系是清白的,这个……事关我的身世。” “你的身世?”南宫辞一惊,他从未想过陶织沫的身世会有什么问题。 陶织沫难堪,这是她的另一个秘密了,比起她不可思议的重生还要秘密的一个秘密,“你让我想想……”陶织沫使劲地抓着自己的手,在自己腕上都掐出了几道深深的红印。 “沫沫,你告诉我。”南宫辞按捺不住,终于用尽力气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她。她像是要飞走了,他必须要将她狠狠地按住,不让她飞走,不让她消失。 “阿难,他知道我身世的秘密。”陶织沫垂首,终于停了哭,“他先前,还给我带过一幅我娘的画像来,可是那个时候你刚好也过来了,阿难说我与我娘生得一模一样,我害怕你看到那画像后会以为这是阿难画给我的,结果我情急之下就将画像抛入了火中,可是你还是看到了。我想,可能是那一次之后,你就以为我与阿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南宫辞整张脸都暗了下去,那一次他之所以会过去,是因为有人故意引了他过去。在那前后,也时不时有关于她和即墨难的三言两语传出来。 “你的身世,究竟有什么秘密?”南宫辞忍不住脱口问道。 ☆、第137章 , 陶织沫不敢看他,只觉得如鲠在喉,难以启齿,“我、我现在真的说不出口。我……我说出来了,你定然会嫌弃我。我是宁愿死,也不想让你知道我是这样一个人。”陶织沫说着眼泪又迅速掉了下来,挣扎道,“我真的是宁愿死,也不想让你知道……我、我不想欺瞒你,可是……”陶织沫突然一下子就哭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不说便是。”南宫辞紧紧拥她入怀,强行按压住自己汹涌澎湃的心情,“那不说,我允许你保留这个秘密。” “我、我不是不想说,我真的说不出口。”陶织沫哭道,“我若是说出来了,你定然是要嫌弃我的,我这样的身份,如何配得起你。”她父母乱了伦理常纲,她的身份若是说了出来,定然是比那妓子还要下贱的。 “我不嫌弃你,真的,无论你是什么人我都不会嫌弃你。你不说也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南宫辞强忍着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根本想像不出来他前世究竟有多荒谬!此时此刻,他没办法去多想,没办法去理清前世之事。他只知道自己心疼懊悔得快要死去了,犹如万箭穿心。此时此刻,他的心比前世抱着她的尸身时还要痛,痛得难以言喻,痛到他无法呼吸。 “那我求求你,你也别去查我的身份。”陶织沫啜泣道,“若是你知道了,我真是宁愿一死了之,我不想……不想小七也受我牵连。”有她这样的一个母亲,小七日后就算真的成了世子,那也是他终生都难以抹去的一个污点。 “好,我不查。”南宫辞安抚着她,他极度极度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会使得她这般难堪,羞愧得无地自容。可是,他答应了她不查,他就会做到,他会将这疑问永远埋葬在心里。只要她是沫沫,不管她的身份有多么卑微,她在他心中都是人世间最珍贵的,千金不换的。 她一下子坦诚太多,以至于他都无法消化,他甚至来不及理清这些思绪。可是眼下,他有着更紧急的事情要做,前生今世,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成败皆在此一举。 “沫沫……”他正想安慰几句后离去,陶织沫突然又紧紧抓住了他,“阿辞,那一天,那些话我真的不是故意说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这是她的一个心结,至今仍耿耿于怀,像是心上生着的一根倒刺,时不时地作痛。 “不。”南宫辞轻抚着她,如实道来,“那件事后来已经查清了,你当年是中了陶夫人的摄魂术,她蛊惑你出去赶我走,最后命人送金子给我的时候,还说是陶织锦送的。” “真的吗?”陶织沫眼睛一亮,他简单几句话竟然轻易地拨掉了她心中的这根刺,她终于释怀了,“我就说,我就说不可能……当时,我让紫灯给你送了十金,我还托她传话了……她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可是……我从未想过,她居然会喜欢上你,后来,一直假惺惺地待我。我一直相信她,她说什么都信,若那四年,不是她一直在我耳旁说你那些不是,兴许我还……” 南宫辞敛了眸子,原来如此。等他忙完这件事,当年那些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可是,他现在必须得离开,窗前的影子已经来回掠过了几次,在无声地催促着他了。 “阿辞……”陶织沫又揪住了他,“我、我还得和你坦白一件事。” “很重要?”南宫辞的脚已经迈向了门口的方向,他真无法多呆了,许多迫在眉睫的事情尚未安排好,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重要。”陶织沫连连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在你之前,不对,是在你中间,我还喜欢过一个人。” 南宫辞看着她。 她微微低了头,“重生后,你一直待我不好,可是……莫忘南对我很好,我喜欢上了他。我、我知道这不应该,可是……自从跟了你之后,我便是一心一意的了,我真的没有再跟他有过一丁点的瓜葛了。我还要坦白!我跟他曾经亲吻过,还有,他看过我的身子,我当时身上只穿着肚兜和亵裤就在水里,然后他抱了我……但是当时情况紧急……”陶织沫拼命想解释清楚,却觉得越解释越乱,急得又快哭了。 “我知道。”他道,若是现在有空,他绝对会听她细细说来,可是现在真的没时间。 “你知道?”陶织沫吃了一惊,呆呆看着他。 “沫沫,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他忽然看着她,眸色极为认真。 陶织沫一怔,眨着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他,有些呆地摇了摇头。 “那、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南宫辞迅速给了她深情一吻,急促而热烈,他从未这般迫切地亲吻过她,“我今日有紧要事在身,我得先去处理,明天才能回来,但是你要等我。” 陶织沫怔怔地点了点头,还沉浸在他突如其来的告白中,没回过神来。 “我爱你入骨。”南宫辞轻捧着她的包包脸,眸中隐着莹莹水光,“可是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阿辞……”陶织沫对他此时的煽情有些莫名其妙。 “我答应你,等我回来后,我会你一个解释。我也和你坦白,全部都告诉你,一个字也不欺瞒你。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她忽然有些受宠若惊,虽然他平日也是很宠她,但却多少都夹杂着一些高高在上、略有施恩的成分在里头,而今日的恩宠,倒像是二人平等了,他甚至还站在了有些卑微的地位上仰望着她。 “你一定要原谅我,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都原谅我好吗?”他近乎哀求的问话,问得陶织沫一怔。 陶织沫想了想,点点头,“只要你对我坦白,无论你做错什么,我都原谅你。”她说着,面上浮起菩萨般温婉宽容的笑。 南宫辞的心像是被锯子来回拉扯般地疼痛,忍声道:“谢谢你,沫沫,谢谢你爱我。”她究竟要有多爱他才能爱得这般卑微,可是他却从来没意识到。她的爱,令他痛彻心扉。 “你乖乖躺着,”南宫辞将她按压在床上,无视掉窗前晃荡着的人影,整个身子都覆了上去,紧紧贴合着她的曲线,“一定要好好休息,我回来之后,不管多累,我都会要你,许是一次,两次,三四次。” 这话听得陶织沫红了脸。 “我现在就想狠狠地要你。”他说着,身子往下一沉,忍不住顶了她一下,似要宣泄着些什么。陶织沫忍不住娇叫了一声,这个人,怎么就突然动情了?她的身子已让他□□得分外敏感,她几乎能想像出他到时的阳刚威猛,竟忍不住也有些软了起来。她真希望他能就此留下来,而不是让她等上一夜。 南宫辞喘了口粗气,经过这番告白,二人的情意来得湍急而汹涌,可是,又极不是时候。他强迫自己起了身,起身的一瞬间,他心忽然一痛,又忍不住俯下身来在她耳旁低低道了句,“等我回来。” “嗯。”陶织沫点点头,“我相信你。”她真的,真的毫无保留地去相信他。他现在很忙,所以没空和她解释太多,他是要做大事的人。等他回来了,他一定会和自己坦白的。 “沫沫。”南宫辞在她耳旁低喃许诺道,“我让你当皇后,从此六宫无妃。” 陶织沫一听这话,像是头顶上响起了一声惊雷,连忙拉扯住欲离去的南宫辞。 “阿辞,你胡说什么?”陶织沫叫道。 “嘘,”南宫辞唇角一弯,“这是我答应你的。等我回来,我会解释给你听。” “不!”陶织沫跪起来拉住他,“阿辞,你、你现在说给我听。你……你可是要……要……谋反?”最后两个字,陶织沫说不出来,只是张了张唇,做了个嘴型。 他淡淡一笑,“你等我回来。”他会为她夺得这片江山,让她成为全天下都必须要仰慕的女人。 “不、”陶织沫连忙抱住他,生怕他离开,“阿辞你说过要对我坦白的,我求求你现在告诉我。”陶织沫有预感,他现在离开要去做的事,是一件错事。 “沫沫,”南宫辞看着她,沉默了一瞬,简单几句话便道出了他这一生的恶梦,“我舅舅害死我娘,又设计害死我爹,他是令我全家被满门抄斩的罪魁祸首。” 陶织沫震惊。 “可是他设计出这么多阴谋,只是因为看上我的能力。”南宫辞哑然失笑,“他希望我能除掉太子,助四皇子登基。他觉得我心不够狠,便亲手磨练我,让我失去所有。我爹一死,我们南宫家也没了军权,便是至今,我成为了王爷,手中仍没有一点军权,可是他没想到,我竟然拿到了外公传下来的护龙军。他一连串的阴谋诡计,天衣无缝,却被我和歧路发现了。没错,我曾经是按他安排好的路走,为他这个王朝鞠躬尽瘁,可是现如今,不可能了。”南宫辞面上现出阴寒的笑,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他为了什么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便要毁掉它!” ☆、第138章 , “不要阿辞!”陶织沫大脑一片混乱,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南宫辞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不对的,她必须阻止他,“难道你要学李世民弑兄屠弟吗?” “我有外公留下的护龙军,普天之下,无人敢不从。” 南宫辞说着摸上了自己胸前的枫玉,只要今日与楼兰小公主于朝堂上喝了交杯酒,那另外两块虎符便是他的了。 “不是!阿辞,”陶织沫抱着他,“当今圣上励精图治,节俭爱民,他是一个好皇帝。他在你的扶助之下将天下治理得国泰民安,你们一龙一虎,合作得天衣无缝。” “我舅舅也是这么想的,”南宫辞阴□□,“圣上宅心仁厚,适合当太平盛世的国君,可他不够心狠手辣,必须有个心狠手辣的人来辅助他,我就这样被他选中了……”他神色哀凄了下去,若能重生到早几年,他定会韬光养晦,而不是锋芒毕露,就算是装疯卖傻,也绝不会让皇上注意到他。 “阿辞,”陶织沫苦口婆心劝道,“如今天下太平,你如何能为了自己一己之私夺位呢?但凡改朝换代,百姓总是难免吃苦。我虽是妇人,可是这浅显的道理也懂呀。” “我只是想为我的家人报仇。”南宫辞面色冷酷。 “阿辞,不要这样。你有家人的,你还有我、还有小七,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我是你的女人,小七是你的儿子,我们还要给小七生弟弟妹妹……”陶织沫急道,“我不知朝政之事谁对谁错,但是我知道,你这样夺取皇位是不对的,再怎样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当今圣上是你表哥,太上皇是你舅舅,你这样做会千夫所指。而且,圣上这么多年来,他待你不薄,他还这么疼小七……” “沫沫,此事你不必插手,我会给你全天下。” “我不要全天下,我只要你。”陶织沫流泪紧紧抱住他,“阿辞,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做出对的选择。男子汉大丈夫,要无愧于天地。你是小七的爹爹,你会成为他的榜样,他崇敬你,你不能让我们母子失望。”陶织沫松开他,收了眼泪定定地看着他,“你若是谋反失败,我们母子陪你一起死。” “不可能!我已经胜券在握,如今整个帝都都是我的人!”他胸有成竹。 “可是,你若能悬崖勒马,我会觉得我尽到了一个妻子的责任。”陶织沫声音轻缓了下来,“不论如何,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跟着你,因为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你这是在逼我?”南宫辞看着她。 陶织沫摇头,“我这是爱你。你还不明白吗?”她又拥住他,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我的夫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保家卫国,忠义两全。他还是九儿的爹。还有九儿的爷爷,他是一个英勇的将军,他戎马一生,赤胆忠心。虽然曾经蒙冤,但冤屈已经由他的儿子洗刷。阿辞,你知道吗?我与小七都是这般地崇拜你,因为你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王爷!”门外突然传来歧路带了怒气的声音。 陶织沫被歧路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紧跟着一颤,连忙松开了南宫辞。这么多年来,歧路说话向来阴柔缓慢,她甚至从来没听他大声说过话,怎么今日凶得这么可怕。南宫辞知道,是他回府后耽搁了太长时间,才会逼得歧路亲自从宫中返回催促。 陶织沫轻抚了抚南宫辞的脸,重新躺回被窝里,衣衫半解,低眸浅笑道:“我等你回来,我的英雄。” 南宫辞咬牙,俯下身后捏住她的脸在她唇上狠狠印上一吻,转身离去。 他终是做出了此生最后悔的选择,他后来才意识到,原来前生今世,苍生万物都不及她一笑。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昏了头了。虽然极度不舍,但他必须抽身离开,去处理那更为重要的事情。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所有的不安都来源于她,而不是帝都城内隐匿着的千军万马。 南宫辞一打开门,门外便传来歧路愠怒不加掩盖的声音,“王爷,成败皆在此刻,怎可如此迷恋女色。”陶织沫缩了一缩,她知道歧路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也察觉到了他的警告之意。不得不说,府中这么多人,她最怕的就是歧路了,整天一双细长的眸子阴森森地看着她,就像水鬼要找替身似的。 “知道了。”南宫辞即刻飞身上马。 门外的马蹄声渐传渐远,陶织沫笑意也彻底散去。她害怕,害怕南宫辞的选择。不,她应当信任他的,阿辞,他不会让她失望。 “娘亲!”门外忽然传来小七奶声奶气的声音,他话未落音便推门而入。但很快,又退了出去,在门上敲了敲,“娘亲,我进来吗?” 陶织沫笑意浮上脸,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裳,穿好鞋子,“进来。” 小七听到她的声音,一张包子脸笑得更可爱了,跑过来后软萌萌道:“娘亲,你不开心我出去玩好不好?”刚刚他看见爹爹骑马跑得好快,他喊他都不理他。 “好,小七带我出去玩。”陶织沫柔声应了。 第98节 小七拉着陶织沫在花园里玩泥沙,陶织沫一直心不在焉,总觉得心里怕得慌。小七玩了一会儿,便伸手要陶织沫抱他去暖玉泉洗白白。 陶织沫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这小家伙一定是故意把身上弄脏的,就想着去暖玉泉玩水! 小七在暖玉泉中玩得很开心,溅得陶织沫一身的水,小孩子白净净的身子甚是可爱,就像一只小泥鳅似的滑溜溜,陶织沫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他,连忙拿软茸的浴巾包住了他,小七一下子被裹得像一条美人鱼似的,唯一露出的小脸蛋上还有一些水珠,陶织沫笑盈盈地亲了他鼓鼓的脸颊几下,将他紧紧抱在了怀中。这种感觉,就是空荡荡的心被最柔软的棉花填满了。 暮雨她们给小七穿完衣裳后,莫其妙和小淘气先后溜了进来,小七一见它们,立刻就下地去追它们了,奶娘和婢女们连忙跟上。 “暮雨,你去把小七抱回来吧。”陶织沫吩咐道。 暮雨有些迟疑,“小姐,王爷吩咐过,在他没回来之间,我们一定要有人陪在你身边。”她要是走了,陶织沫身边就没人了。 “没关系,你去抱小七就成,不是还有很多暗卫在?” “可是……” “真没有那么多人想要害我啦,”陶织沫拉着暮雨出去,“何况还是在府中,我先回房去,你抓到小七后把他抱回来。” “不行。”暮雨连连摇头,“王爷若是知道了,定会责罚我的。” 拗不过暮雨,陶织沫只能随了她,途经书房的时候,陶织沫走了进去,想着给小七翻几本画本看。正翻着,蝴蝶便拉着小七进来了,陶织沫干脆抱着小七在榻上翻画本,边给他讲故事了。暮雨见有蝴蝶在,便下去准备晚膳,蝴蝶领着丫环们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小七专心致志地翻着画本,时不时指一下上面的画像儿,冲陶织沫咯咯地笑,她也笑。看得认真的时候,小七那微皱的眉眼就和南宫辞皱眉的时候一模一样。陶织沫低低看着他圆润的侧脸,又抬头看向了紫檀木书案,她脑海中浮现起南宫辞在案前披朱沉思的画面来,嘴角浅浅一笑。 “娘,”小七突然合上了画本,神秘兮兮在她耳旁道,“这里有小屋子。” “什么?”陶织沫笑问,没听明白他的话。 小七爬下去,拉着她来到书房最里面的一面壁前,又张手要她抱。她将他抱起来后,小七对着壁上挂着的一幅仕女图摸了摸,又挠挠头。奇怪,怎么找不到了?蝴蝶姐姐经常抱他来玩这个的呀。 陶织沫不太明白,也伸出手摸了摸,却在摸过仕女胸前的璎珞的时候,感觉指下有一点浮重。 陶织沫轻按一下,竟听到机关轻轻咬合的声音,一旁的壁柜缓缓移开,露出一处窄小的玄关来。陶织沫并不吃惊,书房中有密室也无可厚非。可是小七却突然挣开了她,小腿一跑就入了玄关,壁柜打开到极致后又缓缓合上,陶织沫连忙追了进去。 她一追上小七,壁柜便彻底地合了上去。 室内点着明亮的长明灯,将室密照得通透,倒像是另一间隐蔽的书房,书柜上有许多密封着的档案与资料,书案上的摆设也比外面的简洁上许多。 陶织沫皱眉,四处摸索了一圈,也没摸到出去的开关,难道二人要被困在此处?陶织沫也不急,暮雨她们若是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来找的。陶织沫放下小七,在书案附近继续摸索着开关。 小七则奔向了地上的一个箱子,小箱子上了琐,小七一屁股坐地上专心致志鼓捣了起来。没一会儿陶织沫竟听得“咔嚓”一声,琐竟是给他打开了。 小七咧开嘴笑,连忙打开盖子,陶织沫生怕里面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忙快步走了过去,却见箱子里只是放了一些杂物。 陶织沫无意查看南宫辞的私物,正想将箱子盖上,可是小七却眼疾手快地从中抓了一个小玩偶出来。 陶织沫一看,不觉有些眼熟,这是一个憨态可掬的瓷娃娃,穿着粉衣,生得一张包子脸,面上点着两团可爱的腮红。乍一看,倒与她很是相似。 “娘亲!”小七拿着瓷娃娃摇头晃脑地冲她笑,指了指她,又指了指瓷娃娃。 陶织沫笑,小七定以为这个娃娃是她了。没一会儿,她的笑突然僵在了脸上,像是从心尖儿上响起一道惊雷!她连忙从小七手中夺过瓷娃娃,仔细辨认着,若她没记错,这个娃娃应当是多年前,她猜灯谜猜中的?后来给莫忘南抢走了,这个娃娃不是应该在莫忘南那儿吗?怎么会在南宫辞书房中?陶织沫第一反应便是莫忘南遭了南宫辞的毒手了! 她心跳如雷,又在箱子中翻了翻,翻出一套衣物来,这是属于莫忘南的标志性的斗篷。可是为什么莫忘南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莫忘南出事了吗?她未得及神伤,又从中抖出了半个麂皮面具,还有一圈——络腮胡。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可爱的、美丽的、善良的小天使们,听杀手说哈,杀手呢,是准备虐男主的,但是呢,发现接下来几章好像有虐女主的情节,我错了! 本来杀手都码到他们二人和好的戏份了,看完你们的留言后,杀手跑回去拆散了二人,深觉不能让沫沫这么容易原谅阿辞,现在还在虐他,虐到你们满意了再让沫沫原谅他! 杀手扑通一声!挨个抱住win、小鲤鱼、一醉一世、一盏清茶(还有所有想打我的人)的大腿! ☆、第139章 , 她颤着手往下翻,翻到了一个长长的沉香木首饰盒,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支血龙木卷云簪。 这支簪子,她多年未见了,这是那一年仲秋时他亲手为她雕的,却被她那一夜遗失在了山神庙。可是,在那之后,若她没记错……那一次莫忘南救她的时候,从他怀里掉出了一个东西,她当时只看到了一个簪尾…… 以往的记忆翻江倒海般袭来,将她淹没在浪涛里,她久久没喘过气来。她不敢相信……莫忘南与南宫辞,他们二人,究竟有怎样的千思万绪的联系? 她怔怔的,打开最底下的一个小木盒,里面整齐层叠着诸多封的书信,每一封皆是——莫忘南亲启。她流着眼泪一一打开,这里的每一封信,皆出自她的手笔,她写给莫忘南的数十封信,都在这里了。 陶织沫突然震颤了起来,全身都抖得利害,她觉得冷,好冷,比当年她跳入寒冰湖时还要冷。莫忘南……长风镖局二当家,莫忘南他从一开始就是南宫辞的人!她想起了他的亲吻,想起了他温暖又熟悉的怀抱,想起了他那一双与南宫辞一模一样的凤眸! “娘亲?”小七看到她这模样,心中害怕,小嘴都瘪了,连忙站起来伸出小手笨拙地帮她擦眼泪,又将手里的瓷娃娃塞到她手里,“娘亲不哭,小七不抢了,给你玩。” 陶织沫猛地收往了眼泪,却不敢去触碰那个娃娃,那个与她神似的娃娃。她没接,可是小七已经松了手,娃娃很快就掉到了地上,碎成了几块。 陶织沫突然抽泣了一下,她觉得,她的一生就像这个娃娃,被人操纵在了手中,别人可以轻易地摔碎她,让她粉身碎骨。 陶织沫忽然站了起来,开始翻南宫辞的书案,可是翻出来的东西,更是让她触目惊心! 他整洁的字体,不,这是莫忘南的字: 十月初一,申时左右,天忽降雪。 十二月初四,南门桥塌,死伤百余人。 十二月中旬,阴雨连绵十余日。 …… 陶织沫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这些,皆是她前世入府两年后冬季发生的事,那是贤明□□八年的事,可如今,虽是贤明□□八年,却是九月。南宫辞,他未卜先知? 看这笔墨的陈旧性,至少也是几年前写下来的。她突然想起来,她曾经帮莫忘南包扎过伤口,看到过他的旧伤,当时右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 她突然就想通透了,莫忘南写给她的书信,是由南宫辞的左手书写出来的。为什么南宫辞初次与她交欢时,没有脱上衣?那是因为他的身上都是伤疤,她看到过的莫忘南身上的伤疤,直到小师兄为他换皮后,他才肯脱去衣裳。 以往浑浑噩噩的一切,就如一幅画卷般在她眼前徐缓铺开,仿佛一阵大风刮过,眼前迷雾彻底散开,她看得一清二楚,脑海中也是从未有过的清晰明朗。 她不得不去相信了——莫忘南就是南宫辞!和她一起重生了的南宫辞! 她收起了眼泪,前生今世,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般冷静过,她冷静得连自己都害怕。她想起了自己左肩上的牙印,在山神庙的时候,南宫辞当时的反应有些奇怪,可是她却没有注意到。 原来,她就是一个傻子,任他这般玩弄于手掌之中。 耳旁传来的喑呜声让她回过神来,小七被她这模样吓得偷偷抹眼泪,也不敢哭出声。 这是……南宫辞的孩子,看着他与南宫辞十分酷似的容貌,她忽然好恨他,恨得想掐死他。可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又吓到了自己,她怎么可以伤害这个孩子,这是她的小七啊。 陶织沫擦干面上的泪迹,走过来轻轻抱住了他,哀声安慰他。 待他不哭后,她才开始冷静地将从箱子里翻出来的东西全部摆放回去,在拾起那个破碎的娃娃时,娃娃锋利的边缘刮破了她的食指,指尖鲜血横流,染在娃娃的雪瓷面上,笑得惨烈,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此生重来,我陶织沫,绝不重蹈覆辙!绝不做妾!只做唯一的正妻,若有违此誓,将不得好死! ——这个毒誓,那么快就应验了吗? 陶织沫僵硬着手脚将残片收好,收拾好凌乱的案几,正准备寻找出去的开关时,忽闻机关咬合之音,意识到有人要进来,连忙捂住小七的嘴巴,抱着他躲入书案底下。 领头匆匆而入的是歧路,陶织沫认得他的靴子,他来到多宝格前,取了其中一物,交给立在玄关处的人,然后二人便拧开开关出去了。 陶织沫抱着小七爬了出来,小七抓了抓她的手,她这才松开了他。 “娘亲,躲猫猫吗?”小七好奇问道,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陶织沫惶恐地咽了咽口水,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 她感觉,南宫辞要杀她。不,或许不是要杀她,他是要把她捧到天上,再让她狠狠地摔下来。他恨她,他一直以来都恨她!恨她入骨啊!不然,他为什么要留着她活那么久?他为什么要对她虚情假意那么多年?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还与她生下了小七? ——你试试,你若是敢出事,我立刻就将孩子送去当暗卫! ——你可知道暗卫是如何练成的?他会没人疼,没人爱,四岁后就要靠杀死同伴活下来……他不能有感情,不能笑,不能哭……他会受尽世间所有非人的折磨,生不如死,让死成为一种奢侈。 “我的孩子……”陶织沫喃喃自语,忍不住抱紧了怀中的小七。对!他要折磨小七!他怕有一天折磨不了自己,他就可以靠折磨小七来折磨他,所以他只肯与自己生一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地怕她生孩子会痛! 他以往的种种,都成了阴谋。他每个温馨的笑脸后面,都隐着恨不得将她撕碎的利齿!他看着她心甘情愿地在他身下承欢,欲罢不能,呵,真是可笑得很呀。陶织沫,你终于看明白了么? 罢了罢了,自己终是输了,输得彻底。她天真地以为,自己是真的要当王妃了,可以成为她的妻子了。原来,这不过只是一个梦罢了。前生今世,如梦如幻。她原以为前世已然够痛彻心扉,不过曾今世的梦破碎起来,竟比痛彻心扉还要残忍上千万倍。前世的她一直被放在卑微的位置,没有得到何来失去,今世他却给了她万千宠爱,让她在云霄中遨游了久久,她眷恋他,爱慕他,却在最幸福最信任他的时候被他狠狠一推,重重坠入淤泥,这一跤好狠,她狼狈万分,再也都爬不起来了。 “娘亲……”小七小小唤了她一声。 “别怕……别怕……”陶织沫咬破了嘴唇,颤着手抚摸着他的头,“别怕,娘亲一定会保护你,你不要害怕。”她宁愿亲手掐死他,也不会让南宫辞把他送去当暗卫! 南宫辞的复仇,太可怕了。是啊,他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一个人,前生太子,今世太上皇,他一个都没有放过。前世他折磨她,却让她以死逃脱掉了,今世,他肯定是觉得把她当玩物般豢养着,很好玩吧。不知道他,玩腻了没有? 他假扮莫忘南,几乎占了她的清白,让她怀着千万分的愧疚跟着他。哈,如今想来,他也就和李积善的那个随从差不多了,先糟蹋了爱琴,再娶她。爱琴得知真相后当即与他合离,最后她爹娘逼迫她嫁给了一个糟老头子——她落得这样的下场。 南宫辞是这般地卑鄙,可是她呢?此时此刻,她居然还恨他恨不起来。她想逼迫自己去恨他,可是却悲哀地让自己看得更清明了,原来她是这般地爱他啊,爱得深入骨髓,卑微如此。她只能转而憎恨自己,恨自己对他的爱。她恨起自己来,没有一丝一豪的心软。 陶织沫来到歧路刚才所立之处,很快便摸到了开关,悄悄出了书房,见书房空无一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没有人发现她入了暗室。可是刚刚歧路已经进来了,门口的蝴蝶她们没有发现吗?陶织沫不知门外是何情况,最后决定抱着小七从窗子爬出去。 一爬出去,刚走到道上,便碰到了蝴蝶。 “小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暮雨微有诧异。 “我、我陪小七玩。”陶织沫镇定道。冷静,冷静,她做得到的。在南宫辞的假意宠爱下被他保护了这么久,要突然坚强起来,真的很不容易。 暮雨点了点头,“小姐,先回去用膳吧。”暮雨说着上前,想接过小七。 陶织沫连忙躲了过去,竟是有些防备她,陶织沫心中暗道不好,暮雨心细如尘,只怕会被她看出点什么,连忙道:“还是我来抱吧。” “好。”暮雨微微一笑,垂下了眸子。 饭菜摆上来的时候,陶织沫有些不敢吃,小七也不是很饿,乖乖坐在凳子上看着陶织沫,想了想问道:“爹爹今天不回来吃吗?” 陶织沫听他提起南宫辞,顿时心中没来由地有些害怕,难以想像,曾经与她那般亲密的一个人,竟是那样可怕的一个禽兽。 “你爹爹上朝去了,不回来吃哦。”暮雨哄道,又看了陶织沫一眼,“小姐肚子不饿吗?” 陶织沫摸摸肚子,忍不住干呕了一声,笑道:“好像没什么胃口,不知道是不是有了?” 暮雨一听,连忙过来替她把脉,把脉后摇了摇头,“把不到脉象。” 陶织沫讪笑道:“我还盼望着给小七添个妹妹呢。”若真有了,这个孩子她怎么敢留下?求上天保佑她,千万不要怀上。她当初有多想要孩子,如今就有多不想要。若真有了,那一定是上天故意玩弄她,只怕她会一碗红花灌下,比前世还要决绝。 “要不叫遥思来一下吧?”暮雨开口道,若是有了孩子,那这碗汤便不能喝了。蝴蝶唇张了张,也来不及制止她,到了这个时候,有没有孩子,结果都是一样的。 ☆、第140章 , 没一会儿,洛遥思便过来了,把完脉后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真没怀上。”说完不忘白她一眼,这个陶织沫想孩子想疯了。她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陶织沫面前的鸡汤,不客气地端过来灌了一口,入口后却隐约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又细细品了一下,“奇怪,这个参汤里面……” “对了,”蝴蝶忽然打断她,“你快跟我出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不是……这个……”洛遥思还想说些什么,被蝴蝶一把扯了起来,洛遥思察觉到蝴蝶警告的眼神连忙闭上了嘴,跟着跑了出去。 陶织沫怎么会看不明白,她看着面前的参汤,见小七已经捧起了参汤,连忙制止了他。 “小姐……”暮雨唤了一声。 陶织沫将小七抱在怀中,有些惶恐地看着暮雨。她们要干什么?她们要怎么对待他们母子? 第99节 暮雨将那碗鸡汤偷偷倒到窗台外,低声对她道:“只在这个碗里添了一些安神药,小姐你装作喝完这碗鸡汤便是了,等一会儿装睡就是。” “暮雨,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陶织沫看向她的目光仍带有防备,不用怀疑,整个长风镖局的人都是南宫辞的人了,她们都是故意来接近她的。 暮雨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小姐你照做就是了,我们不会伤害你和小七的。” “暮雨我求求你,你帮我找一下怜瞳好吗?我让她过来好吗?”陶织沫拉着她的袖子哀求,事到如今,她只有拼此一搏,她在赌,怜瞳真的是几秋的人,没有被南宫辞收买。平时怜瞳总是如影随形,偏偏今日不见了踪影。 暮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待蝴蝶回来后,陶织沫已经躺在醉翁椅上闭着眼睛了,像是睡着了。蝴蝶与暮雨交接几句后,暮雨便抱着小七退了出去。蝴蝶不急不慢地关上了门窗,从衣柜中翻出了一条长长的印花纱罗披帛,抛上了屋梁,又搬来了一张鼓凳,除了鞋子之后站了上去,比划了一下,便开始打结了。 陶织沫比她矮上一个头,这个高度刚刚好。 陶织沫半眯着眼睛看得心惊胆战,叠在小腹上的手指几乎都快揪断了,可是很快,蝴蝶便移了过来,她一睁开眼睛便点住了她的穴道,她俯下身子,在她耳旁低声道:“小姐,你太紧张了,呼吸得轻一些。” 陶织沫叫不出声,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她。 蝴蝶低垂眼睑,漠然道:“主人的意思是,想让你安安静静地离开,你偏偏要这般聪明。”她看着陶织沫的眼神,已然像是在看待一个死人了。她缓缓抓起她割伤的食指,轻轻吹了一下,“割得疼吗?很快就不疼了。” 陶织沫眼泪掉了出来,她现在……似乎能明白南宫辞和她说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了,可惜明白得太迟了。他要娶楼兰公主,而她已经生了个儿子,所以不能留她了是吗?以后小七,是要归到楼兰公主的名下?还是会给他送去当暗卫?陶织沫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是怕死,她只是担心小七,她死了,谁来照顾小七?世上还会有人像她这般宠他爱他吗? 蝴蝶将身子软绵的她扶了起来,抱着她上了鼓凳,轻声安抚道:“只会痛一瞬间,很快就解脱了。” 很快,冰凉的披帛便绕上了陶织沫的脖子,几乎是同时,外面突然有人破窗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袭了过来,蝴蝶慌乱中接了她一掌,后退了数尺。来人瞬间抱住即将落地的陶织沫,解开了她的穴位。 “怜瞳!”陶织沫叫了一声,连忙抱住了她。 “蝴蝶你这是做什么?”赶过来的暮雨看见此情此景叫了起来。 “不过执行命令。”蝴蝶冷眼看着她,“难不成你想违抗主人命令?” “不可能!王爷如此宠爱小姐,怎么可能会要她死!”暮雨断然道。 “我不过奉命行事,莫不是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她在十二杀中排行第二,而暮雨排行倒数第二,执行命令时应当服从于她。 “我、”暮雨急道,“我的职责是保护小姐!” “主人吩咐的是:听从我的命令,保护小姐。”蝴蝶盯着她,“如今已不需要保护她,接到的命令是杀了她。你可知,抗令是什么后果?” 暮雨听得身子一颤,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不可能!你若真的遵从主人命令,何必借故遣散周遭的人。你究竟是被谁收买了!” “你我皆知,我们都不可能会被人收买。”蝴蝶目光愈发冰冷,“你想抗令。” 暮雨身子一瑟,“暮雨不敢。但是,暮雨不相信主人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主人命我秘密处置。” “我不相信,你相信吗?”暮雨反问。 “我只按命令行事。” 怜瞳见事情已无回转余地,直接向蝴蝶出了手。趁二人交手之时,陶织沫连忙拉着暮雨急问道:“小七呢?” “小姐放心,他在遥思那儿。” “他没事吗?” “放心小姐,小七不会有事的!”暮雨说得肯定,却有些心虚。她刚刚也是打了包票,说小姐不会出事 ,谁曾想……倘若她没有碰到怜瞳,或者来迟了,后果她不敢设想。 怜瞳武功在蝴蝶之上,很快便制住了她,将她劈晕了过去。 陶织沫连忙拉住怜瞳,“怜瞳,你快点带我们走!我和小七要离开这儿!”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小姐,”暮雨叫道,“你不能出去,王爷还没回来。” “不,我不要他回来。”陶织沫害怕,她怕死了他,他是一个恶魔。 “织姐姐,”怜瞳如实道,“这几日局势紧张,护卫将府中内外围得水泄不通,我没办法将你们带出去。” “不,不……”陶织沫面色绝望,很快又眼睛一亮,“阿难!阿难和苜蓿是不是也到帝都了?你、你帮帮我、帮我叫阿难来!”阿难身为楼兰驸马,便是手上没有实权,可多少也能帮她一点吧? 怜瞳沉默了片刻,“今日小公主与王爷在宫中饮合卺酒,大公主与驸马也去了。我午时的时候收到一条十万火急的秘报,急需传入宫中,可是试了数次也无法入宫。织姐姐可有什么方法能入宫?” “什、什么消息?” 怜瞳犹豫了一下,“主人急传,事关王爷安危。” 陶织沫心一惊,“我、我以前记得阿辞好像说过,府里有通往宫中的秘道。可是……我不知道在哪儿?”陶织沫有些慌了,“是、是什么事情?他会出事吗?”他要谋反,莫非早已被人知晓?他们只是请君入瓮? “主人说,王后已无心合亲,转投圣上,合卺酒中会下剧毒。” 陶织沫惊得连忙捂住了嘴,一阵慌乱后,突然冷静了下来,“书房!有可能在书房,我带你去。” 几人奔向书房,入了秘室后,怜瞳四处摸索了片刻,果然在罗汉床下找到了一条通道,怜瞳连忙钻了下去,陶织沫也想跟去,却被暮雨拉住。 “暮雨,你让我去吧。”陶织沫急得直掉眼泪,他不能出事,便是到了这样的关头,她也不想他出事。 “小姐,你去了也是没用。今日确非平常,你去了也只会让王爷分心给他添乱,有怜瞳就可以了。” “不是!我要去!”陶织沫一把甩开她,又突然跑回来抓住了她,“暮雨我求求你帮我照看小七,你待他这么好,看着他出生,他长这么大以来你都没离开过他一天,你最疼他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我把他交给你了!” “小姐你真不能去,你要是出了府暮雨无法和主人交待!” “我、你也是他的人吗?”陶织沫松开她的手,“从一开始,什么长风镖局,都是假的是吗?” 暮雨垂眸不语。 二人正纠缠间,却见怜瞳又返了回来,喘气道:“这条暗道是通向府外的,不是去皇宫的方向,快找找还有没有其它的暗道!” 几人手忙脚乱找了一通,终于在一木箱下找到了另一条通道。陶织沫正欲跟上又被暮雨拉住,暮雨本想劈晕她却被怜瞳拦了下来。 陶织沫见状,连忙躲到怜瞳身后,哀求道:“怜瞳,你带我一起去吧!” “织姐姐,你留在这儿……” “几秋说过,让你听我的话的是不是?” 怜瞳怔了一瞬,主人确实是吩咐过,一切唯她是听,她很快便下了决定,对暮雨道:“你去看着蝴蝶,给她换上织姐姐的衣裳就行了。” 暮雨正想拒绝,却被怜瞳点了穴道,“一刻钟就好,按我说的做。”怜瞳说完,立刻拉着陶织沫钻了下去。怜瞳跑得飞快,陶织沫有些跟不上,她缓了两三次等她后,终于忍不住道:“织姐姐,你在尽头等我,不要出来,有问题就把这个一丢往回跑!”她从怀中掏了几颗炮栗到陶织沫手中,不待她回答便迅速往前奔去了,她前面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了,争分夺秒的生死时刻,不容耽误。 陶织沫咬牙往前狂奔着,直跑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得心肺都疼痛不已。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尽头,沿着木梯小心翼翼爬上去后,又悄悄推开顶盖瞄了一眼,见周围明黄一片,像是圣上的书房。 难道她到了御书房?南宫辞的书房秘室,居然与圣上的御书房相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日两天双更,迎来本文的第二波高-潮,也是本文的最高-潮,同时开启高虐模式,结局绝对宠甜,大家都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哒。 ☆、第141章 , 周围一片阒静,似乎没人,陶织沫忘了怜瞳的吩咐,壮着胆子推开顶盖爬了出来,可是才刚踏出两步脚下便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还没等她爬起来,门口即刻有一波御林军冲了进来。 她一抬起头,锋利的枪尖便对准了她的喉咙,陶织沫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动弹。 “什么人!”御林军喝道,看这模样,不像刺客,倒像是女眷。 “我、我要见南宫辞。” “大胆!竟敢直呼王爷名讳!” “我叫陶织沫,我要见他。” 陶织沫?这名字,有些耳熟,稍微一想,大家都记了起来,侍卫们迅速将□□往外退了一圈,又低低窃语起来。 “真的假的?” “不知道,先客气点吧。” 嘴上说着客气,但实际押解起来却并不客气,如今雍王爷正与楼兰小公主在长欢殿喝合卺酒,他们再傻也不可能将她押到殿上去,只能先关押起来。 才刚将她押解了出去,迎面便来了一行人,陶织沫忽然叫了起来,“爹!救我!” 众人一听,以为是陶右相来了,可是定睛一看,竟是田熊光田将军,新册封的正二品初授骠骑将军。 “织沫,你怎么会在这儿?”身穿厚重盔甲的田熊光吃了一惊,忙让他们放开她。 “爹,你怎么会在这儿?”陶织沫更是吃惊,可是也无暇多想,“我要见阿辞!快带我去见他!” “不许胡闹!”田熊光凑近她,压低声音道,“现在宫中很危险,我派人护送你出宫。”今晚随时宫变,她这般闯入,若是被皇上或者楼兰人抓到,只怕会坏了大事,他得先回禀歧路大人。 “爹,我真的要见阿辞!他有危险!我求你带我去见他!” “此话怎讲?” “来不及了!快点,我不会害他的!”陶织沫拉起他就走。田熊光来不及多想,连忙带着她长欢殿奔去。 陶织沫闯入殿的时候,殿中心光彩夺目的二人正举起酒杯,即将交杯对饮。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和别的女人喝交杯酒呢?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人。这是陶织沫第一次见到楼兰小公主,虽然不及苜蓿那般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是国色天香了。 她螓首蛾眉,华衣照人,身穿一套奢华而雍雅的绣服,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而她呢?穿得素净简约,毫不起眼,再加上一路在暗道中狂奔而来。她可想而知自己的狼狈,一时间羞愧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南宫辞见了她,暗暗吃了一惊,却是面不改色地看着她。 “阿辞,不要喝。”陶织沫颤声道。 “你来做什么?”他声音清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面容。 楼兰小公主打量着她,娇艳笑问:“这是?” “府中一个小丫环。”南宫辞对她淡淡一笑,袖袍一挥,“将她带下去。”他连一眼都没有多看她。 “姐姐?”这时,座上的陶织锦轻叫了一声,声音虽不高,可在寂静空旷的大殿上却足以让人听清了。 “啊!是那个白眼狼陶织沫啊?”堂上立刻有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哦?”楼兰小公主眼珠子一转,“白眼狼陶织沫?本宫也曾听说过。” 南宫辞眸中闪过一丝愠气,又浅笑道:“公主说笑了。” “她还住在你府上?你很喜欢她?”她虽然面上带笑,但眸中却隐着嫉意。 早就听说过这陶织沫了,南宫辞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的,怎么都下不了手。本来还想着入府后再给她一些教训,没想到她这会儿倒在众目睽睽之下送上门来了。她原以为能得南宫辞青睐的,少说也是个花容月貌的窈窕淑女,没想到竟是这般地上不得台面。她突然有些不屑于对她出手了,总觉得有些拉低了自己尊贵的身份。 “公主觉得呢?”南宫辞微微一笑,不答反问。 他这一笑,几乎又要蛊惑了她。她低头浅笑,又抬起头来,星眸中无一丝笑意,柔声轻语道:“我不喜欢她,你不要让她住你府中了好不好?”她说着,摸了摸胸前的一块牙璋。 几乎没有人察觉到南宫辞的犹豫,便听得他“嗯”了一声,“田将军,将她带下去。”他像是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云淡风轻。 “南宫辞!”陶织沫迅速上前了一步,哽咽道,“你相信我吗?” 南宫辞没有看她,反而是看了田熊光一眼。田熊光拉了她一下,没有对她使蛮力,她一下子挣脱开他又往前了几步,来到南宫辞面前,直视着他,泪眼盈盈。 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她身上,面上保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相信什么?” 第100节 “我爱你。” “本王自然是相信的。” “阿辞,不会对我自称本王。”陶织沫眼中波光粼粼,泪快承受不住了。 闻言,楼兰公主轻轻“哦”了一声,似带疑问。这南宫辞,向来对她尊重有余,亲密不足。 听了陶织沫这话,南宫辞不觉有几分好笑,面上现了淡淡的笑意,“那你要如何?” “你真的相信我吗?我爱你,前生今世,都爱你。”她一眨眼,便落下两颗豆大的眼泪,像两滴冰锥落在了他的心上。 他沉默了片刻,又浅笑道:“自然是相信的。你可以下去了?”语中敷衍之意,显露无疑。 “你不相信我。”陶织沫流泪不止。 南宫辞收了面上的笑,冷酷道:“你若不相信,本王多说无益。” “阿辞……”陶织沫哭着伸手去拉他的袖袍,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拂了开来,他面色微愠,警告道:“你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若再在这里撒泼,休怪我不顾往日情面了。” “你不相信我。”陶织沫喃喃落泪,颤着手指着楼兰小公主,“阿辞,她要害你。她真的要害你,你不要喝那杯酒。” 楼兰小公主听后忍不住掩嘴直笑,看也没看她,反问南宫辞,“王爷信她?” 南宫辞也哑然失笑,“不过胡言乱语罢了,想是看不得我们成婚,得了失心疯。”他忽然扬声命令道,“还不将她押下去!” “南宫辞!”陶织沫尖叫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负我!”话音之凄厉,语调之张扬,震惊大殿。 眼见御林军从殿外而入,步步逼近,陶织沫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夺过了他身后宫人的酒樽,仰头便灌了下去。 她知道,这是一杯毒酒。这么久以来,她都活得太累了,上天为什么要给她这次重生的机会,让她再受一次比从前更甚的折磨?她恨,好恨!他若是想让她生不如死,她偏偏要再一次死在他面前!让他再也操纵不了她,折磨不了她!可是,她更想让他知道,这真的是一杯毒酒,她没有骗他,她真的没有骗他…… 这酒猛烈异常,灌下后嗓子火辣辣地疼,呛得她趴在地上直咳嗽,南宫辞冷眼看着她,朝上的众人也紧紧地盯着她,像是怕她下一刻就会中毒身亡,又像是盼着她下一刻就中毒身亡。可是待她咳完了,喘息停下了,她仍是好好的,她什么事都没有。在千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她成了天大的笑话。 “王爷,你就这么算了吗?”楼兰小公主面色不满,“在我们楼兰,没有人敢用手指指着本宫,而且她还这般污蔑本宫。” “庶女,总是上不得台面的。”他淡淡道,轻叹了一口气,“本王本打算在你入门前便将她遣送出去……” “我还以为你想杀了我,”陶织沫打断了他的话,轻抹了一下唇边的酒迹,冷眼看着他,一字字道,“莫忘南。” 南宫辞闻言,身子忍不住一颤,看向了她。 “莫忘南……莫忘南……莫忘南宫辞!哈哈!哈哈哈……”陶织沫仰天长笑,笑得如同一个疯子,“我真是蠢,居然现在才想通!我明白了,都明白了,原来你是这般恨我,原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前生今世,皆是如此。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陶织沫笑得满脸是泪,忽而定定地看着他,对天举起三指,“我今日对你所言,无半字假话。若有一字是假,我陶织沫天打雷劈,永不超生!” 她说得这般决绝,南宫辞仿佛感觉到那道惊雷直直地劈在了他的心间。 “实是疯癫至极!”歧路突然大声喝道,“立刻将她押下去!” 御林军一怔,即刻上前来将她押下,陶织沫使劲挣扎着,如同一个疯子,咆哮哭喊,“南宫辞!南宫辞!我恨你!我恨你!我好恨你!” 陌生冷酷的御林军架着她的双臂,她双脚在空中乱踢乱蹬,已顾不得自己形骸放浪。看着她疯癫地消失在殿口,南宫辞的身形竟是有些不稳,心像是被人剜了一块,血淋淋的。 陶织沫被人押出宫后,怜瞳便紧跟着出来了,田熊光领着轿子跟了上来,迅速将陶织沫塞入轿中。她哭得利害,田熊光的劝一句也听不进去,怜瞳不太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也从田熊光话语中揣测出了事情原委,一路保持着沉默。 回到府中的时候,陶织沫已经哭到没有声音,就像一只小兽般缩在角落里低低泣瑟着。 怜瞳将她扶出轿后,暮雨见了陶织沫这副渗人的模样,慌心问道,“小姐,你是怎么了?” 陶织沫泪眼看着她,久久之后才将她的话听了进去,终于哑着嗓子应了一句,“我难受。”说着手握成拳头开始砸着自己的胸口,动作越来越凶狠。 暮雨连忙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突然间小七奔了过来,抱住她的腿甜甜喊了一声“娘亲”。 陶织沫终于从混沌中清楚过来,对,她还有小七! ☆、第142章 ,(二更) 她立刻抱住了小七,紧接着抓住怜瞳冲她喊道:“怜瞳,送小七!快送小七离开!”说完,她惶恐地四处望着,仿佛四周全是狰狞可怕的孤魂野鬼一般,惊吓得面容都有些变形,“你带小七去楼兰,找几秋!几秋、几秋定会护他的!还有阿难!”陶织沫一把将小七塞到怜瞳怀中,“将他送到楼兰去,把他交给阿难!” “小姐,公子是王爷的儿子,怎么能送到楼兰去呢?”暮雨急道。 陶织沫闻言泪流,颤抖道:“他、他要把他送去当暗卫,他要让他生不如死!” “这怎么可能!” 陶织沫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拉着暮雨的裙摆哭泣道:“暮雨我求求你,放过小七吧,他今年才两岁啊!我求求你放了他吧!” “小姐!你快快起来!”暮雨连忙搀扶她,可陶织沫却执意不肯起,暮雨无奈,只能也跪倒在她面前。 忽然,门外掠入一斗篷人,陶织沫只看了一眼,便呆愣住了,他,就像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他是……真正的莫忘南吗?可是无论如何,总归不会是他了。 “这是何情况?”莫忘南低沉问暮雨。 “小姐说要把小七送走。” 莫忘南敛眉,上前一步道:“把他给我。” “不要!”陶织沫立刻叫了起来,紧紧抱住了小七,将小七夹在她与怜瞳之间,仿佛这样他们就抢不走了,她哭道,“莫忘南,我求求你,你放过小七吧!” “将公子给我。”莫忘南朝她伸出手。 陶织沫泪眼汪汪地看着莫忘南,这是……莫忘南,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莫忘南,原来他与南宫辞,竟是这般地容易区分。与南宫辞同床共枕整整三年,她对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已熟悉如掌纹。 他又上前了一步,陶织沫紧紧抱住小七,仰望着他艰难道:“我们孤儿寡母的,你们不能这样欺负我们。” 莫忘南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 突然,陶织沫觉得腹中一阵绞痛,紧接着便有一股血腥涌上心头,冷不妨呕出了一口鲜血,就如同被人抽走了魂魄般,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原本小七便被她吓得想哭不敢哭,这会儿见了她这模样,直接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暮雨一怔,连忙跑去唤洛遥思。 怜瞳一手抱住小七,一手按住陶织沫为她把脉,莫忘南也蹲下把脉。二人互望了一眼,皆皱了皱眉。 洛遥思赶来后,一把吃了一惊,“全身筋脉逆行,你刚刚是吃了什么东西?” “小姐怎么了?” “像是中毒,又像是服食了相克之物,我不确定。”洛遥思又急又慌,“快找即墨难!”这个她治不了! 莫忘南即刻飞身离开。 片刻后,陶织沫又呕出了一口鲜血,呕得整个下巴衣襟满是鲜血。 暮雨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是除了拿帕子帮她擦拭着脖间的血,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我记得你以前从一个神医那里带了一些灵药回来的!”洛遥思突然想了起来,“那几味药我一直能研究不出来,但……或许救你一命!”洛遥思连忙跑回房去。 这会儿,陶织沫终于缓过了些劲,拉着怜瞳的手,断断续续道:“怜瞳,帮我……把小七……托付给阿难……让阿难……抚养他成人。小七……会是个好孩子的。” “娘亲……娘亲……”小七趴在她胸前,他的手也染满了陶织沫的血,他好害怕,只能哭个不停,一遍遍喊着“娘亲”。 “织姐姐,你不会有事的。”怜瞳安抚道。 “怜瞳,一定要帮我,我……求求你……带小七……给阿难……”她吞咽了一下口中的血水,只觉得满嘴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织姐姐……” “我求求你……”陶织沫泪如泉涌,冲刷着她面上的血污。 怜瞳垂下眸子,没有应答她。主人是说过要听织姐姐的话,但是原话是——保护她,听她的话,让她每天开开心心、自由自在的。 “来了来了!”洛遥思奔进来,立刻就拨了瓶盖。 “什么东西?”暮雨问道。 “不知道!”洛遥思重新为陶织沫把脉,犹疑了片刻,终是扳开陶织沫的嘴准备把药倒入她口中,“现在这个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希望能撑到即墨难到来!” “这怎么行!”暮雨连忙拦住她。 “她快死了啊!”洛遥思凶巴巴叫道,眼泪却掉了下来,“这保心丹吃不死人!说不定还能救她一命!”瓶子里共有三颗,洛遥思全倒到了她口中。 陶织沫咽下后,闭上眼睛沉寂了片刻,突然凶猛地倒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喷出一大口血! 怜瞳立马抱着小七转过身子,捂住他的眼睛。 “娘亲!”小七叫了起来,使命用小拳头捶打着怜瞳,“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陶织沫呆愣了一瞬,突然又精神得如同回光返照般,她一把拉过小七,用力地按住他弱小的肩膀,用极惨烈的眼神看着他。 她粗鲁的动作、可怕的眼神,一时间吓得小七嚎啕大哭。 “不许哭!不许哭!”陶织沫突然冲他大声吼了起来。 从小被她宠到大的小七什么时候见陶织沫这么凶过,即刻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而后哭得更凶了。 陶织沫突然猛地一巴掌扇了过去,在空气中破出极为响亮的一声,听到的人都觉得脸颊生疼。小七被她这么一扇,人都快站不稳了,趔趄了一下,立稳后呆呆地看着她,一瞬间的沉默,突然放声暴哭了出来,这一哭,嗓子都是哑的。 众人皆是惊得目瞪口呆!陶织沫向来宠爱小七,别说打骂了,平时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如今突然打了他这么重的一个耳光,众人皆反应不过来。 紧接着,陶织沫又是“啪”的一下掌了过去,这一巴掌,并不比上一个巴掌轻一些,又冲他吼道:“不许哭!” 小七另一边脸也挨了一耳光,当即整张脸都肿了起来,满脸的惊恐与委屈,一张红肿的小脸憋得皱巴巴的,豆大的眼泪拼命往下掉,可是却紧紧咬住嘴巴不敢哭,只是狠命抽着气,抽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陶织沫打得手心发疼,心更是痛得像被车轮碾过一样,她猛然一把抱住小七,凄厉哭喊:“我的儿啊!” 小七仍是不敢哭出声,狠狠抽泣着。 陶织沫捧起他红肿的脸蛋,咽下眼泪道,“你爹要害你!听娘说,不要相信你爹,不要相信他!跟着怜瞳姐姐去找阿难叔叔!不要相信其它人!你听清楚了没有!听清楚了没有!”陶织沫突然越喊越凶,使劲地摇晃着他细小的肩膀,怜瞳连忙从她怀中将小七夺了过来。 小七一被夺过,立刻“哗啦啦”地吐了一堆吃食出来,整张小脸吐得涨红,一身的呕吐物,脸上全是鼻涕眼泪口水,一下子哭得喘不过气来,像是随时能哭死过去的样子。 “织姐姐!”怜瞳喝了一声。 “哈哈哈!”陶织沫疯癫大笑,重来一世,她还是改变不了当初的这个命运,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出生! “快送他走啊!”陶织沫歇斯底里冲她吼道。 小七坐在地上猛哭不止,只知道使劲地哭,拼了命地放声大哭,声音沙哑得可怕。 “再不走!我就掐死你!”陶织沫突然朝他扑过去,暮雨和洛遥思连忙将她拉扯住。 怜瞳犹豫片刻,终于决定抱起小七先离开。 “等等!”暮雨连忙起身拦她,“公子不能走!” “暮雨我求求你!”陶织沫跪起来一把拉住她的衣裳,哀泣道,“你放小七走吧。” “小姐……”暮雨哽咽。 陶织沫突然松开她的衣裳,像疯了一样猛朝她磕头,“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了小七!”她磕得生猛用力,像是带着求死的决绝,若不是屋中小七常走动的地方都铺上了柔软的地垫,只怕没两下就鲜血横流了。 “你就让小七走吧!”洛遥思冲暮雨吼道,“我看这南宫辞,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忍了他很久了!”她一把抱住陶织沫,“织沫,你一定不能出事,我去找我爷爷回来救你!你一定要撑住!” 第101节 怜瞳抱着小七往书房奔去,小七哭个不停,她只能先点了他的睡穴。经过草丛时,忽然冒出了三五只狐狸,冷不妨被咬了一口。就在这时,蝴蝶带着暗卫从她身后包抄而出,她无暇与他们交手,施起全力奔向书房。入了秘室后,她强撑起力气破坏掉柜壁的开关,却再也坚持不住,怀抱着昏睡的小七晕了过去。 长欢殿外。 “王爷!”歧路来势汹汹,“您这是在做什么!” 南宫辞看向他,轻声道:“我决定,还天下一个太平。” “妇人之仁!”向来冷静的歧路第一次气得胸口直喘气,“我们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为了什么!如今触手可及,你却要放弃?就为了一个女人!” “沫沫说得对,我不能置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王爷!”歧路一掀长袍猛然跪下。 南宫辞上前俯下身子搀扶他,可他却是执意不起,南宫辞不再纠结,“我不会这么做的。对不起,让您失望了。”他直起身子,“歧路,我知你一直喜欢我母亲,想要为我母亲报仇。” 歧路身子一震,忍不住微微垂下了头。 南宫辞释然一笑,“你知母亲性子,她温柔善良,定不会想我这么做。” 南宫辞走后,歧路突然仰天大笑,却是笑出了眼泪。 “王爷!”莫忘南冒了出来,“她回府后吐了很多血,洛遥思让请即墨难医治。” 南宫辞抿唇,“那酒我已让亡羊换过,服后会吐血身亡,不过只是假死三个时辰。”那酒原本是他要服下的,可以借机除了楼兰小公主和王后,陶织沫一来,把他们全盘计划都破坏掉了,歧路为此都气炸了,他幽幽一叹,“她可是气我,恨我?” 莫忘南松了一口气,那酒既是亡羊换的那便没有问题了,他如实答道:“神智似是有些不清。” 南宫辞皱眉,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这是她亲手绣给他的,上面绣了二人的名字,虽然绣工有些蹩脚,他却很是珍爱。他将帕子交到莫忘南手中,“你回去,务必帮我好生安抚她。”可是一想到莫忘南木讷寡言的性格,想也说不出什么好话,顿了顿,摸摸鼻子道,“就说,我爱她,让她等我回来。”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为情。 “属下遵命。” “等等,”南宫辞有些不放心,唤住他,“等一下散席后我让即墨难去看她,你记得看紧他,把完脉就让他走。” 莫忘南应下,闪身离开。 莫忘南回到潇潇院,暮雨已经将陶织沫安放到床上了,可她仍是神智不清,喃喃自话。他倾耳一听,说的都是幼时和南宫辞的事,顿时觉得心中一酸。 他立在床边,未来得及开口,突然感觉到一阵急促而强烈的杀气,即刻横出长剑挡住来人,二人倾刻间便过了数十招。 “亡羊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暮雨连忙护在在陶织沫床前。 “杀无赦!”亡羊冷道。 暮雨震颤,这怎么可能! “你确定?”莫忘南一声冷笑。 亡羊声音不冷不热,“奉命行事。” 陶织沫突然惨笑出声,却是笑得比哭还难听,她拉着暮雨的衣摆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我今日……今日在堂上让他颜面扫地,他定是饶不得我了。” “亡羊!”莫忘南喝道,“你自己可相信?” 亡羊沉默了片刻,“相信。” “你若是相信,我能在你手中救下她?” 亡羊不语,而后转身离开。刚刚主人与圣上、太上皇在御书房内商谈,歧路大人忽然唤他,匆忙而坚决地下了这个必杀令,他也有些怀疑,可是他身为死士,不得不从。 莫忘南立在床前,俯下身子,正欲开口,陶织沫先拉住了他的袖子,她的瞳孔都有些涣散了,她柔声唤道:“阿辞……” 莫忘南犹豫了片刻,落坐在床边。 “阿辞,你抱抱我……”陶织沫想起身,可全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只看到他漠然的面容,“阿辞,你抱抱我……”她低声哀求,他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周围像是瞬然间暗了下去,就像是屋内的烛火被人逐盏吹灭了。 莫忘南俯下身子,轻声在她耳旁道:“王爷说,他爱你,让你等他回来。” 陶织沫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耳旁隆隆作响,她唇张了几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紧紧抓着他袖子的手,突然松开了,直直垂了下去,可是一双红肿泪盈的眼睛还是睁着的,直直瞪着前方。 莫忘南一怔,见她的瞳孔彻底放大了,呼吸也停滞了,眼角滑下一滴苍白的眼泪。 莫忘南心中没来由地一疼,伸出手拂过她的眼,顺势抹去了她的泪,可是手拂过后,她的眼睛仍是睁着的。他心一疼,终于俯下身子,以南宫辞的声音道了一句:“沫沫,我爱你。” 她的眼睛终于缓缓合上。 “织沫!”门口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要开始狠虐男主了,来来来,win拿好小皮鞭,手铐、蜡烛应有尽有……还有还有、大家别抢啊…… ☆、第143章 , 御书房中。 太上皇,皇上,南宫辞,三人陷入了一片沉默。 南宫辞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牙璋,递到皇上手中。 皇上讶异地看着他。 “沫沫说,我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准备听她的。”南宫辞淡然一笑。 皇上低垂下头,哀凄道:“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姑姑和姑父。” 南宫辞会这样做,就证明他已经放弃逼宫了。他手上的一对牙璋,可以召唤左军,可是左军与他们的兵力相对,定是你死我活。另一对可以召唤右军的牙璋,却是给了他一半,等于二人都用不了,互相制宜。 见南宫辞转身离开,皇上唤住了他,“小辞……” 南宫辞脚步一顿,那是小时候,表哥才会这么唤他。 “我们谈谈吧,不谈朝政,只谈家事。”他的声音带着妥协与愧疚。他是个心善之人,可是作为帝王来说,却是不适宜的。 “不了,我没时间。”南宫辞悠然道。 “你、要去做什么?”皇上有些讶异于他此时的的心情。 “回家,”他回过头来淡淡一笑,“家里还有娘子和孩子,在等我。”其实,许多话当面揭穿说清,也就无需再遮掩了,心中也舒畅了许多。他终于不必再背负这个沉重的包裹了,现在夜间睡不着的,该是他们父子俩了吧。 “小辞!”这次唤住他的,是太上皇了,“舅舅对不起你……” 南宫辞没有回头,冷道:“你不止对不起我,你更对不起我父亲,还有我娘。这些话,等你宾天后再去和他们说吧。” “不是,”皇上几步追上前来,“你真的不能留下来吗?”他一个人,总觉得难以胜任。在不知不觉中,他已是如此依赖于他了。 南宫辞没有停下脚步,“朝堂上事情太多,沫沫不喜欢我每日那么晚下朝。” 南宫辞跨出门槛后,突然又回过头来,皇上以为他回心转意了,还未来得及欢喜,却听闻他开口道:“对了,下个旨,封沫沫为大公主,我准备迎娶她入门了。作为王妃,身份不能低。” 南宫辞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箭步如飞。 待他回到院中时,已是明月高悬,院中没有点太多灯,倒显得有些晦暗,似漫延着一股寂静的死气,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他急忙朝正室奔去,到门口时,暮雨正端着一盆水出来,一转身看到他吓了一跳,竟将整个盆都掉在了地上,盆发出“哐当”响亮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夜中尤为刺耳,水也洒了满地,在霜白的月光下泛着惨淡的银光。 “王爷恕罪!”暮雨连忙跪下请罪。 南宫辞“嘘”了一声,“小点声,别吓到王妃。” 想来是心情有些愉悦,并无与她计较,直接跨门而入。门关上的那一瞬,暮雨泪流不止。 内室仍是有些昏暗,只在外室点了几根烛火。他难掩面上的笑,利落除掉一身沉重的官服,便迫不及待地上了床。 床上的人儿睡得安稳,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沫沫,我回来了。”他侧睡在她身旁,压在棉被上撑头看着她。 她静静地,一点呼吸都没有,他看着她,只是笑,却笑得泪眼盈盈。 “沫沫,我知道你听得到。”他含笑看着她,眸中柔得快出水了,“今日在朝上,真的对不起,我与那人喝那杯酒,只是为了让她交出一对牙璋。这些,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南宫辞这会儿倒觉得有些解释不出口来,所幸她是闭目的,若她是睁眼看着他,他反而还开不了口,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将一切解释给她听—— “沫沫,我对不起你,前生今世。我……同你一样。前世,我走了之后确实察觉到有不对的地方,后来我在外打战,久久不归,我只能先托皇上照顾你。再后来,我派人悄悄潜入府中,不知为何,传来了很多不对的消息,或许是陶夫人动的手脚吧。是我不好,我轻信了她们,我回帝都后,当天晚上就去找你了,可是我那晚,却听到你说只有嫁给我才不会被人欺负。我便以为,你之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的身份,那个时候我好难过。你说我回来后就会娶你为妻,你说得信誓旦旦,当时在我听来极其刺耳,是我不好。我现在想明白了,那是因为你相信我爱你,你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对你的爱,所以你才这般自信。我被你引以为豪,可是我却很不应该地误会了你……以至于酿下大错。可是当时,我听到那话的时候我的心真的很难受,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天晚上我哭了,哭得很利害。我那个时候发誓,此生只会哭这么一次。 后来,我故意娶你七妹为妻,我是为了气你。我知道你很讨厌她,我偏偏故意这么做,我很坏是不是。我本来不想这么做,是陶夫人哀求我娶她,还说了当年十金之事,最后你七妹以死相逼,我竟不知为何地就答应了。其实仔细想想,我可能只是单纯地为了气你,让你颜面扫地。 洞房那日,我并没有去她屋里。我在你屋里,就在屋梁之上,看你哭了一个晚上,听你骂了我一个晚上。我有无数次都想跳下去,抱住你,可我居然克制住了。现在想来,真恨我当时的自制能力。第二天,我恶补了一堆春宫册,本想与你同房,却被你赶了出去,那个时候觉得很丢人,一怒之下一个月都没去你那儿。可是你不知道,我经常偷偷看你,可是却很少看到你笑了。 前世,我虽然娶了很多女人,但我从来都没有碰过她们。那一次,药也不是我下的,是一个新入门的小妾下的,你瞧,她们都知道我喜欢你,个个都妒忌你,就你看不出来。 那药,本来是有解药的。可是我……我当时动了心,你一直唤着我的名字你知道吗?你一直念着阿辞,我快疯了,我终于克制不住要了你,那不止是你第一次,也是我第一次。那个时候,我好快乐,我一遍遍地亲吻着你,听你喊着我的名字……你是我的,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只有我能亲吻,只有我能要你,我占据了你的身子……最深处。” 南宫辞忆及那夜,渐渐有些口干舌燥起来,极想缓解,隔着被子压在陶织沫身上,低声在她耳旁道,“沫沫,我现在就好想要你,可是……要等你醒过来。还有一个时辰,我且先忍忍。”他笑,手轻抚着她的脸,继续缓声道来—— “知道你怀孕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那孩子会是我的。因为是你与即墨难私奔在前。你晕过去之后,那个时候女医才把出了喜脉,你知道我当时心多痛吗?我甚至在想,你若是回心转意,我便让你生下这个孩子,你若是能乖乖听我的,我也让你抚养这个孩子,只要,你也帮我生一个孩子,给我一个孩子。 我今日,是不是话太多了?不过,这些都要一一解释清楚,我说过我会对你坦白的。你知道吗?你自尽的那一刻,我心疼得……现在想起来都好疼。” 他抓起她还有些温热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当时我想着,跪下来求你,求你活着,我放你走,可是你不要死好不好?你活着好不好?我给你自由好不好?只要你活着,可是你没有。我快疯了,一个人抱着你大哭大喊,哭得比那一夜还利害。我本来以为我不会再哭了,可是当时,真的哭得快疯了。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回到了八年前。”南宫辞眼泪突然落下,连忙将脸埋在她发间,泪沾湿了她的青丝。 “沫沫,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此生,我又做错了,我承认我假扮莫忘南是为了靠近你,我想要与你亲近,想吻你,想要你,想娶你。”他一遍遍亲吻着着她渐渐冰凉的脸,就着自己的眼泪,“我已与皇上请辞了大理寺卿之位,从今日起,我会做个闲散王爷,带着你和小七游遍天下,每日每夜都陪着你,你想去哪都带着你去,你想吃什么都陪你吃。你说,你想要去看花看海,看日出日落,我都可以陪你,你想看多久都可以。我的余生,只为你而活。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好吗?你会生我的气吗?可是你答应过我,你会原谅我的……你醒过来之后,可以打我骂我,也可以恨我,但是恨过之后,一定要原谅我好吗?”他执起她渐渐失去温度的手,珍重亲吻着。 或者他这辈子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日这般多过,他絮絮叨叨,说了有一二时辰,前生今世,能说的都说了,说到嗓子沙哑,眼泪流尽,说到累了倦了,天似乎有些光了,陶织沫还是安安静静的,她还是没有苏醒过来,她的身子愈发冰冷。南宫辞眯着哭得酸涩的眼,终于坐了起来,探她脉搏。 “什么时辰了?”他高声,沙哑问外面的人。 “回王爷,寅时三刻了。”南宫辞吃了一惊,按道理,她应该在两个时辰前就该苏醒了,连忙道,“传容时过来!” 这药便是御医容时发明的,当时也让许多人试过药,一般死后睡上三四个时辰便能醒来,怎么到了陶织沫这儿,竟睡得这么长久了。 容时赶来后,连忙请脉,一会儿后额上冒出了阵阵冷汗,一个脉竟把了小半个时辰。 “这是何情况?”南宫辞颤声问道,他的耐心已经一点点耗尽了。 容时浑身颤抖,连忙跪下请罪,“下官罪该万死,这个姑娘已经……已经死了。” 南宫辞身形一颤,差点就站不稳了,连忙扶住床梁,反应过来后却是失笑道:“我知道,她什么时候活过来?” “王爷!”容时额头紧紧抵在地面上的软垫上,“这位姑娘,已经死了,活不过来了。” 南宫辞还是笑,却是笑得有些僵硬,“你是说本王的王妃死了?”他笑僵在脸上,双目死死盯着容时的后脑勺,不敢转过脸去看那静静躺在床上的渐凉的尸体。 容时连连磕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来人!”南宫辞喝了一声,暮雨等人连忙进来。 南宫辞第一个目光便是看向了暮雨,质问道:“王妃呢?” 暮雨泪落,指了指床上。 南宫辞不觉好笑,指着床上的人道:“这是一个死人。”说出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床上人的脸上。 这是一张他亲吻过无数次的包子脸,她笑起来还有两个泪窝的,他第一次害怕这一张脸,害怕她紧闭着的眼。 第102节 ☆、第144章 ,(二更) “王爷,”暮雨跪下泪流道,“王妃已经死了。” 昨夜即墨难已经来过,把脉后一语不发,突然抱住小姐痛哭不止,她解释了几次他都听不进去,直哭得昏厥了过去,后来苜蓿公主将他接走了。他们走后之久,洛遥思的爷爷也赶了过来,可是把脉后摇了摇头,一个字也没说便走了,洛遥思也哭了半日。她当时便知道,小姐定是凶多吉少了。 “胡说八道!”南宫辞突然怒吼,“你们给我滚!全部滚出去!”南宫辞手脚并用,动作可笑,近乎丧心病狂地朝他们咆哮着,暮雨等人慌忙退下。 容时跑得慢,挨了他一脚,竟被他踢断了一根肋骨,连嚎叫一声也不敢,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南宫辞怔在原地,忽然讪笑了几声,迅速翻上了床,整个人压在陶织沫身上,“沫沫,沫沫……别玩了,不要玩这个,这个一点都不好玩,快醒醒好吗?”他面上带着极不自然的笑,他迫切地看着她,希望她能睁开眼睛冲他笑,对他道:“怎么样?吓到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他一定会求饶说不敢,绝对绝对不敢生她的气。 可是她没有,她仍是安安静静的。 他突然低泣不止,流着泪亲吻她,吻她的唇,舌头探入她口中,她牙关紧闭,他强行撬开她的牙齿,去挑逗她的舌,他哭得利害,边哭边深吻她,似乎吻得深沉认真便能唤醒她。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如同一个死人,口唇都变得冰凉,任他怎样做都温热不起来。 “沫沫,别玩了。”他轻轻拍着她的面颊,神色无助慌乱,如同一个迷路的小孩,“真的不好玩,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你快醒醒,不能这样调皮,你都是当娘的人了呀,你忘记小七了吗?你这样,也会吓到小七的……”他喃喃语道,说个不停。 他的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轻抚开她的额发,却发现她额上红肿着一个大包,他颤手轻触了一下,觉得心没来由地疼,只是连连亲吻着她。无数个饱含热泪的吻落到她脸上,脖间,他忽然撕扯开她的衣襟,亲吻着她冰凉的身体,喃喃语道:“我说过,我回来会要你的,你忘了吗?你再不醒,就别怪我欺负你了……你不是说想给小七添个妹妹吗?我们现在就生好不好?对不起,我又骗了你,我不想你怀孕,我怕你痛,所以每日都让人在你汤中加避子汤。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好不好?我以后不这么做了,不骗你了……骗你就是小狗……你想生几个都行,我都给你……” 他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忽然嚎啕痛哭不止,一时间泣不成声,一把扯紧了她的衣衫,紧紧抱她入怀。她的身子还有些软,她没有如前世般推开他,也没有如今世般回抱他,她只是一动不动,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没有一丝灵气与生机。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弓起了身子,只为更紧地包裹住她,就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的体内,再也不分开。他全身颤抖得利害,突然,他开始像一只野兽般地哀嚎了起来,脖间青筋爆起,面目涕泗横流。 整座潇潇院,寂静无声,可是正屋内,却时不时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像是从野兽喉间迸发出来的,凄厉惨绝,便连府中无情无欲的暗卫听了,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天微光,空荡荡的院子上空,凝聚着一股无法散去的阴霾。 突然,屋内传来了几许声响,半晌过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南宫辞如同一个耄耋老人般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身上带着一股渗人的沉沉死气,只有一双微眯的凤眸,带着锐利的锋芒。他扫视了一眼屋前跪着的众人,目光所到之处,众人头皆低了几低,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顶在他们头顶上空似的。南宫辞忍不住眯了眯眼,他的眼睛已经痛得像是下一刻就能瞎掉一样。 “王爷……”容时壮起胆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南宫辞束起的三千青丝竟褪去墨色,凌乱不堪,半灰半白,当即心中更为惊恐,声音颤得难以听清,“药,绝……绝对没有问题……不知……不知王妃昨夜,是不是……还服食了什么药物……” 南宫辞像没听到他的话,目光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空旷的院子,干裂的唇张了张,“昨夜在场的人,全部进来。”声音沙哑粗糙,已听不出原来冷清磁性的声线了。 他转身后,众人才敢抬头看他,却纷纷吸了一口冷气,昔日风华绝代、身姿挺拔的雍王爷,这一刻像是霜打过似的垂丧,脑后一束凌乱的长发半灰半白,从背后看,至少老了将近二十岁。他回到内室,落坐下来将抱陶织沫紧紧搂抱在怀中,又轻放下纱缦,像是怕被他们惊扰到她。 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一夕之间白了头吧。 “沫沫的额头是怎么回事?将昨夜之事,全部告诉我,若漏了一字,全部打入水牢。” 安静了一瞬,暮雨终于开口,却是未语泪先流,“昨日王爷走后,小姐带着……” “王妃。”他打断她的话,看也不看她,抱紧了怀中的陶织沫,唇紧紧抵着她的发。 暮雨一怔,眼泪掉得更凶了,哭道:“昨日我去筹备晚膳,可是蝴蝶却给了一包安眠药,让我加入王妃今日的鸡汤中……” 暮雨开口,蝴蝶低垂下头,只怕今日难免一死了。 他问得极细极细,在场的人都难以将他与昨夜那个哀嚎痛哭了半夜的鳏夫联想起来,他不若平日在大理寺审问犯人一般义正辞严,而是冷静得可怕,仿佛在御书房中与圣上商谈国事般从容不迫。 等到天大亮时,众人才如蒙大赦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推开房门,却看到歧路大人立在门前。 他的身上仍带着一股阴柔的傲气,就像是与生俱来的,谁也无法抹去。他入了屋,来到床前,跪在南宫辞面前。 南宫辞泪眼看他,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前世误传的那些消息,是他动的手脚吧,确实,陶夫人没这么大的能耐,他也知道,所以便那般怀疑她。是他自负了,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手下的人。 “你可曾后悔了?”他沙声开口。 “悔。”歧路抬头看他,“我应该当年就杀了她,而不是留着她祸害王爷。” 他话一落音,南宫辞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踢了他一脚,他一下子飞身到屏风上,和屏风一起重重落地,呕出一大口血,半日都爬不起来。 “来人!”南宫辞怒而起身,“将他打入水牢!” 歧路被人押下后,南宫辞像是才回过神来,他连忙转过身子,看着陶织沫,眸色温柔,“沫沫,是不是吓到你了?”他轻抚着她的脸,“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凶的,真的。” 他抱着她,肆意泪流,哽咽道:“你还有我呢,本王没死,你怎么可以自称孤儿寡母?小七……小七自然是我的孩子,他与我生得这般像,天下谁人敢说他不是本王的孩儿?可是本王的孩儿,你却要将他送去给楼兰驸马?你若是再敢这样,我真要怀疑你与那即墨难有什么了?我承认,我讨厌他,因为我嫉妒他。我文采不如他,不如他温雅,也不懂医。他说话总是温柔的,不像我,有时候还会对你凶,我就没见他没凶过。他无论发生什么事,多着急,都是从容不迫,自有一股风雅。便连那一日掉落悬崖,抓在一颗树上时,他也没有一丝狼狈。我总怕你会喜欢他多一点。你以前总说怕你配不上我,可你何曾知道过我的自卑?我只是怕失去你。我怕你不是爱我这个人,你只是爱我的身份,爱我的容颜。我怕我一旦什么都没有了,你便嫌弃我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丢下我和小七?你向来最疼小七了,小七出生到现在,连我都没有打过他,你怎么舍得打他那么重的两个耳光?你真不怕吓坏他吗?可是我知道,你的心比我还疼,因为你最爱小七了,有时连我也嫉妒。不过我不吃醋了,因为我现在知道了,你之所以爱他,是因为他是你和我的孩儿,对吗?可是我明白得太迟,你真的、真的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你说……我若是就此自尽,是不是还能重来一次?若真的能重来,我不要当什么将军王爷,也不要皇位了,我也不报仇了。我带着你离开帝都,带着你去浪迹天涯好不好?” 他苦苦地哀求,可是她还是闭着眼睛,不愿睁开眼来看他一眼。 南宫辞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惨然道:“你还记得吗?那一次你说要见我,我抱着你躲在衣柜里。你说我有一把匕首抵到了你,那个时候我应该想到的,你没有经过人事,你若真和他有染了,你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是我的不对……以往种种,若我能放下私心想一想,便不会与你错过这般多了。”他将匕首放在她枕边,“我等你三天,若三天后你不醒来,我便随你去了。” “王爷,”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莫忘南的声音,“秘室已经打开了,里面没人,城郊外一直守着人,未见有人出来。” 如此说来,那怜瞳便是带着小七入宫了。 “你速度入宫,将世子带回。” “是。”莫忘南退下。 “沫沫……”他亲吻着她冰凉无温度的额头,“我们的孩儿,我怎么舍得他去当暗卫。那日,我不过是吓唬你的,这几年来,我是白疼小七了吗?我死后,我会把我的所有都留给小七,请最好的先生来教他读书念字,习武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可是,你不想来教他读书念字吗?我还想亲自教他习武……你不想见他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吗?你不想见他成亲吗?你不想有人唤你婆婆和奶奶吗?你不想看见儿孙满堂吗?” “昨日我在朝堂之上,让那么多人看你笑话,这些丢掉的脸面你不想要回来吗?你醒醒好吗?我们重新回到朝堂之上,我可以给你跪下,向你请罪,求你原谅我……求你嫁给我……” “你不是想当王妃吗?我心中的王妃一直都只有你。是我不好,没有及时给你这个名分……” “你不是想我唱歌给你听吗?我现在唱给你听好不好?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他低低诉求着,一遍又一遍。 屋内,传来低声浅唱的男音,声音低沉幽扬,却哭得曲不成调,哽咽难听清。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将他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满脸冰凉。 他手抹上脸,全是泪水,连忙胡乱擦拭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怀中的陶织沫,她的身子已经有些僵硬了。 “谁?”他嘶哑问了一声。 “王爷,您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 “滚!”他吼道。 “等等!世子找到了吗?” “末路大人还未回来。” 南宫辞望了一眼窗外,至少午时了,怎么去了一个上午那么久? 他心有担忧,又抱紧了怀中的陶织沫,“沫沫别怕,小七会找到的,不怕,乖,不怕。”可是一会儿后,又忍不住悲从中来,哭得难以自抑。 “王爷,”莫忘南回来了,立在门外道,“怜瞳已经将小七带给即墨难了,即墨难不肯交出小七。” “他人呢?” “在这儿。”他已将人带来。 “让他进来。” 即墨难独自一人前来,转过屏风后,看见了躺在南宫辞怀中的陶织沫,一下子便红了眼眶,双脚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得寸步难移,连忙扶住屏风,艰难地朝她走来。 “织沫……”他哽咽唤了一声,一双清澈的眼睛已经红肿,显然是哭得不轻。 他正欲上前,南宫辞却伸手拦住他,“你别碰她,她是我的。” 即墨难怒目而视,“我不能碰她?你有资格碰她吗?” “她是我的女人。”南宫辞抬眸看他。 “你让开,我给她把脉。” 南宫辞闻言,眼睛亮了一瞬,却是有些紧张,“她、她没死吗?” “你让开!” 南宫辞慌忙让开来,身子都有些僵了。 即墨南三指轻按在她腕上,一会儿却是忍不住痛哭涕流,紧紧抱住了陶织沫。 “你放开她!”南宫辞怒吼一声,又生怕自己吓到了陶织沫,他想上前拉开他,却怕他伤到陶织沫。 即墨南泪眼怒视着他,“你把她尸首还给我,我就把小七给你。” “不行!她是我的,她就算死了也是我的人!小七是我的儿子,你敢抢本王的儿子!” “你配当小七的爹吗?你配当织沫的夫君吗?”即墨难狠声质问,“你配得起她的爱吗?” “我配不配轮不到你说话!她是我的女人,就算她死了也只能入我南宫家的墓穴!你要她尸身究竟有何阴谋!”便是沫沫对他无意,他也对沫沫有心! 即墨难擦泪冷笑,“你可曾给过她名分?你可曾与她拜过天地饮过合卺酒?你可曾三书六礼迎娶过她入门?”他轻柔放下陶织沫,转过来看着南宫辞,步步上前,“只要她未嫁你,她便是我即墨家的人!” “你胡说什么……”南宫辞竟被他最后一句话逼退了一步。 即墨难一把上前,抓住他的衣襟,低声吼道:“她是我即墨家的人,她是我妹妹!” ☆、第145章 ,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南宫辞头顶上响起,惊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即墨难一把推开他,“长兄为父,我自然可以管她!” “你胡说八道!”南宫辞不肯相信,“她娘明明是陶府中的一个姨娘……” “是,花姨娘,可是花姨娘,她是我……”即墨难咬牙,终是道了出来,“她是我小姑。” “你小姑?”他从来不知即墨家还有女子,他只知道即墨长生有四子。 “那是我爷爷收的义女。” “义女?那……她也不算你们即墨家的人。”南宫辞狡辩,义外孙女,说起来关系也不是太亲,凭什么与他这般亲近。 即墨难咬牙,声音又低了低,“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他话落音,却落了泪,这个妹妹,一直以来为这个身份受了多大的委屈,“你可知她为何一直不肯告诉你?这便是原因!她怕你嫌弃她的这个身份!就算你不嫌弃她,她也害怕有一日她的身份被人揭穿,让你失了面子!让你在京中受人指点!她更害怕因此害了小七!” 他一句句,终于将南宫辞逼得溃不成军,冷不妨竟呕出一大口血!他跌倒在地,久久爬不起来。 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见即墨难已经抱起了陶织沫,他连忙爬起来抓住他,“不许!你不许带走她!” 即墨难不管他,抬脚便走。 “来人!”南宫辞连忙唤人,踉跄爬起失魂落魄追了出去。 即墨难未出门口,便被莫忘南拦住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群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潇潇院,领头的正是苜蓿,身后跟着抱着小七的怜瞳。怜瞳身形已经恢复成年的模样,只是……经过那日的折腾,她元气大伤,以后再也不能缩骨了,所幸小七还认得她。 “你来做什么?”即墨难道。 苜蓿双手插腰,“我不来你只能被这个庸庸庸王爷欺负啊!”苜蓿看着他,一副“你看是这样吧”的神色。 第103节 “将沫沫留下!”南宫辞冲了出来,苜蓿一见他,当即吓了一大跳,这个人……是南宫辞? 南宫辞拦在即墨难跟前,也不敢明抢,生怕伤了她分毫。 “现在这个时候紧张她,有什么用?”即墨难冷道。 “把她还给我。”南宫辞半步不肯退让。 “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来要她的尸体,你是男人吗?”即墨难怒斥。 “把她还给我。”他哽咽道。 “你真想她死不成?”即墨难终于吼了出来,绕开他便走。 “你什么意思!”南宫辞不敢拦他,紧跟在他身后。 “你走开,不许跟着我!我要去救她!” “你、你真的能救她?”南宫辞颤声问,他第一次在即墨难面前低声下气,微微俯下了身子。 “我不确定!”即墨难瞪着他,“你再耽搁下去就救不了了。” 南宫辞连忙闪身给他让路,又紧紧跟了上去。 即墨难出府后,迅速上了马车,南宫辞只知道跟在后面狂奔,灰白的长发凌乱不堪,衣裳也褶皱不整,以至于路过的百姓,都没有人能将他认出来。 追跑了一阵子,莫忘南骑马带着南宫辞的坐骑追上了他,他这才知道要上马追。 即墨难的马车上了半山腰,便有些上不去了,后来只能骑马,又往前骑了一阵,便见面前现出了湖泊。 即墨难抱着陶织沫下了马,南宫辞也跟着下了马,下得急,狠狠摔了一跤,万分狼狈,又迅速爬了起来,跟在即墨难身后道:“你是要、是要找即墨离救她吗?” 是啊,他怎么会没想到,即墨离连陶凌雨都救活了,或许,或许他也能救活沫沫呢? 这两年,陶织沫与陶凌雨时有通信,后面又开辟了一条水路,直通洞中的湖泊,只是得深潜入内。 “给我,你把她给我,我带她进去。”南宫辞伸出双手,低声哀求道。他知道,即墨南水性定是不如他的,而带着如今的她走天梯实在太危险了,走水路还算安全些。 “喂!你不要你儿子了?”苜蓿冲南宫辞喊道。 南宫辞这才回头,见小七躲在怜瞳怀中,看到他后往怜瞳怀中瑟缩了一下。南宫辞觉得不妙,小七性子向来活泼,何曾这般蔫缩过?他连忙上前去,可是小七往怜瞳怀中缩得更利害了,转了个身子拿背对着他,紧紧抱住怜瞳,将头埋在她肩膀上。 “小七,过来爹爹这儿。”南宫辞朝他伸出手。若是往常,他一定会欢快着朝他奔过来,跳上来。 可是他没有,开始哭起来了,压抑地哭泣,连哭出声音都不敢。 “小七……”南宫辞绕到怜瞳背后看他。 小七哭得更利害了,嘴巴“啊啊”地叫,又哭个不停,紧紧抱着怜瞳。 “小七……”南宫辞放轻了声音柔声唤他,心痛如绞。 小七猛捶着怜瞳的背,怜瞳只能将他抱离开南宫辞,他仍是“啊啊”地哭个不停。 “小七怎么了?”南宫辞怒视苜蓿。 苜蓿瞪大了眼睛,“关我什么事!难不成还是我毒哑他了不成?还不是被你们吓的!好好一个小孩子吓成这样!” 南宫辞愤怒无处发泄,只能冲小七道:“小七,别怕,爹爹救活了娘,就会回来陪你。” 他说完迅速抱起陶织沫,潜入水中。 即墨难正欲跟着潜入水中,苜蓿又唤住了他,“阿难,你就别去了,昨晚你不是都和你四叔说了吗?有你四叔在你去了也是没用,还不如来照看小七。” 说来也是奇怪,如今小七除了即墨难与怜瞳,谁都不肯认。苜蓿想不通透了,小七出生后一个月他们就走了,难道是在娘胎里的时候阿难天天帮他娘把脉,他这就记住阿难了?还是……真的是血脉相连? 这个闷葫芦真会守秘密,若不是昨夜她也哭了一场,估计他还不想告诉她真相,害得她吃了小姑子几年的醋,想想都觉得丢人。不过,还好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个人一直在吃大舅子的醋呢,也不知道他嫌不嫌丢人。 苜蓿不知道,在小七几个月大的时候,陶织沫就经常拿着他们几人的画像一一教他辨认,这个是阿难叔叔,这个是几秋叔叔,这个是苜蓿婶婶…… “生得这么好看,变成哑巴就可惜了。”苜蓿看着小七心疼不已。 即墨难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小七走去,柔声道:“阿难叔叔抱抱。”叔叔,他明明是他舅舅啊。 小七揉揉泪眼看他,朝他伸出了手,终于止住了哭,很快就趴在他怀中睡着了。只是没一会儿,又在睡梦中被吓得大哭起来。昨夜也是,哭醒了十几次,他与苜蓿都看得心疼不已。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又是生得粉雕玉琢的,受这些苦谁叫人如何舍得? 下午的时候,暮雨给小七送来了一只蓝色的小布马,那是陶织沫一针一线给他做的。陶织沫做的时候,他就乖乖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做好之后,他不知多开心,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布偶了。 小布马送来后,小七天天都抱着它。白天的时候,走路吃饭都抱着,晚上也必须搂着它才能睡觉。有时半夜哭醒,不用人哄,抱着小布马也能睡着,或许是因为上面有陶织沫的味道吧。只是每天早上醒来来,小布马上面都是潮湿的泪渍。 南宫辞从湖泊中起来的时候,浑身湿答答的,狼狈不堪。原本立在岸上吹胡子瞪眼睛的即墨离见了,微微一怔。 胡茬满面,长发灰白,这还是当年的那个南宫辞吗?便是他当年瘸了,周身不能动弹的时候,也未曾见他失去过傲骨,可如今呢,一身傲骨全无,就如同每一个求医的人般卑微期望。 “四叔,我求求你救救织沫!”南宫辞连忙将陶织沫放在石床上,又拧干袖子上的水帮她轻轻擦拭着脸。 “你这是求人的样子吗?拿屁股对着我?”即墨离不满道,昨夜即墨离来找他的时候,将他气得呀,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我求你!”南宫辞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即墨离瞪了他一眼,来到床边探出三指为陶织沫把脉,把脉后眸光一闪,紧接着又眉头紧皱。 “四叔,如何?”南宫辞不敢起,仍是跪在地上。 “什么四叔!”即墨离怒道,“谁是你四叔,你年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别把我叫老了!” 南宫辞知他是故意刁难,却也不敢顶嘴,“即墨神医,沫沫……她、她还有救吗?” “呵!”即墨离冷哼一声,又叹息着摇了摇头。 “神医……”南宫辞哽咽。 “若说……我能救她,但是有一个条件呢?” “您请说!”南宫辞连忙道。 “救活她可以,但我想让她当我的徒媳。” “什么?” “你知道我收了陶家老四当嫡传弟子吧?我徒弟喜欢她,你与她和离,我让我徒弟娶她!”即墨离不知他们二人尚未成亲,提出了这个要求。 “不行!”南宫辞立刻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与她和离!”南宫辞也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与她分开。 “那我就不救了!让她这么一直当个活死人吧!你守着她的尸身过一辈子!” “不是!”南宫辞膝行两步上前,“即墨神医,沫沫醒来,若是知道我要与她和离,她定会伤心难过。要是她醒了,她也不会嫁给别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们有多相爱。” “相爱?”即墨离翻了翻白眼,“若我没记错?当时是谁整天对她冷着脸的?” 南宫辞吃瘪不语,惭愧地垂下了头。 “你知道她当时多辛苦?你整日瘫在床上像个老大爷似的,她每天花几个时辰跑到山间去挖野菜、挖萝卜地瓜,怕你等久了,每次都是用跑的!那小短腿摔了几次跤你知道吗?还上树掏鸟蛋,被鸟啄过你知道吗?为了摘草莓,胆子比兔子还小的她还跑去乱葬坟你知道吗?” “摘草莓?” “……额,这个就算了,你知道她为了让我救你还跳了寒冰湖你知道吗?” “我……”南宫辞哽咽。他想起那段时日,他服药后心情很是暴躁,总是对她大呼小叫,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每次对上他都是笑眯眯的。 每天晚上,她总是一躺下就睡着了,连他一晚上吻她好几次都没有发现。可是第二日她总会起个大早,说是去帮小师兄采药捣药,说得轻松。他总以为她说的那些野菜就在附近,十分容易采摘,却不曾想……他一次次地忽略掉了她笑眼后隐藏着的疲惫。 南宫辞突然泪流不止,连忙迅速抹了一下眼,咽下眼泪道:“我知道了。可是……神医,她醒来后,真的不能没有我……” “你好大的脸啊!”即墨离立了起来,“要我说,她醒过来会忘了你呢?” “不……不可能……”南宫辞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就如一块巨石般沉重地砸落在他心上。 “她服的□□叫三生忘,服药之人会忘掉自己最爱的人。你说……你是她最爱的人是吧?” 南宫辞一动不动,这个时候,他多希望她最爱的人不是他……可是,已不容他怀疑。 “她……”南宫辞喉结动了动,“她会重新爱上我的……我有办法,让她爱上我。”她当初,也爱上了莫忘南不是吗?他可以以一个全新的身份与她认识,去追求她。 “可是呢,她忘掉最爱的人之后,会爱上睁眼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 “那……” “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你!”即墨离想也不想,“让她重新爱上一个刚忘掉的人,那她记忆会错乱,会变成一个疯子。你说吧,你自己选择,你想让她爱上谁?” 南宫辞颓然倒地……如今他能选择的,便是让她爱上谁吗?除了自己。全天下都可以,但除了自己。 “若你非要让她第一个看见你,你就等着让她变成一个疯子吧。她到时一个人也记不得,爱乱咬人,也会变得疯疯癫癫的。你自己想!”即墨离说着脚跟一旋,就要离开。 “神医!我求你先救救她!”南宫辞爬起拉住他的袖子,“你救她需要多长时间……我会在你救醒她之前……想办法的……” “两天左右吧……哦不对,三天。你想什么办法?帮她挑个好夫婿?那我徒弟怎样?” “不……除了陶凌雨。” “为什么!” “他身子不好。” “我呸!你才身子不好!我徒儿现在能打死一只老虎!” 他已经决定了,他此生只收这一个弟子,不在多,只在精,这陶家老四嘛天资甚是聪颖,继承自己的衣钵绰绰有余,“我和你说,我家徒儿生得貌美如花,身材又好,皮肤又白,头发也是黑的!比起你有过之而无不及!配小丫头最合适了!你才配不起她!” “是,我配不起她。”南宁辞低头,看见了自己灰白的长发,“请神医先救她,我会在三天内想好。” 怪老头嘟了嘟嘴,没说什么。 这时,水面上忽然冒出了一个黑衣人,见了跪在地上卑微不已的南宫辞不免心中一惊,迅速将手中的油布包裹放在他身侧,便退下了,里面有两套干净的衣裳和一些吃食。 “请神医回避下,我给她换一下衣裳。免得她……着凉了。” “呵,到时候我医治她,还不是得把她衣服脱光。”即墨离冷嘲道。 南宫辞身子一怔。 “怎么?那不用我医了?” “不是……医!”南宫辞咬牙,“她性子害羞,神医最好别让她知道。”若是她知道了,只怕会难堪。 “哦,不过我医治的时候要我徒弟也在,我徒弟一起看没关系吧?” 南宫辞沉默,低头隐忍着,手攥成拳。 “那就不治了!”即墨离一甩手。 “不!”南宫辞连忙抬起头来抓住他衣摆,“治!一定要治她!” “那行吧!”即墨离大摇大摆离开,“你赶紧给她换衣服,换完送到寒冰湖来!” 见他离去,南宫辞连忙脱下陶织沫的湿衣,轻轻帮她擦拭干身上的水,又帮她换上干净的衣裳,最后用干毛巾轻轻吸着她的湿发,轻声安慰道:“沫沫,别害怕,我会一直在,没关系的。即墨离是你叔叔,陶凌雨是你哥哥,他们不是外人,你不用害怕。你千万千万,不要忘了我……就算你……忘了我,爱上别人,我也不会忘了你,我会一直爱着你,就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直到你回心转意。我会一直等你,千生万世不变。”他呢喃完,珍重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虐够了没?虐得爽不爽?不爽杀手接着虐! 第104节 ☆、第146章 , 南宫辞将陶织沫抱入了寒冰洞,立在床边,静静看着她。 “活着的时候不珍惜,现在弄得像个弃妇一样有意思撒?”即墨离走了过来,路明明很大,他偏偏将南宫辞往一边挤,南宫辞闷声不吭。 即墨离身后,跟着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那是——许久未见的陶凌雨。他一袭白衣胜雪,面容恬静,眉宇间隐着淡淡的忧郁,看到南宫辞后,温雅地朝他点头致意。 南宫辞没有任何反应。 “对了,”即墨离抬头看他,指了指冒着寒气的寒冰湖,“你下湖去吧!” 南宫辞看着他,迟疑了一会儿,“为什么。” “小丫头当初为了你可是跳了寒冰湖,你现在倒不愿意为了她跳下?” “我为什么要跳?” “你不跳我不医了!”即墨南起身就想走。 “且慢!”南宫辞拦住他,又俯下身低头在陶织沫耳旁道,“沫沫,我先离开一会儿,我就在旁边,你不要害怕。” 他说完,大步踏入寒冰湖中。只一步,便身子一僵,两步,他冻得浑身直打颤。整个身子没入湖中时,他脸色都青了,牙齿上下直打颤。 南宫辞强忍着在湖中撑了半日,终是忍受不住晕死了过去。 陶凌雨慌忙入内将他捞了起来,他是寒冰湖救活的人,身子与寒冰湖相融,早已不惧其冷。 他轻叹一声,“师父你何必这般欺骗他?成全他们不好吗?” “你个傻小子,为师还不是为了你?”即墨离瞪他,又看了一眼陶织沫,“还有一天半才醒!这里冷死了,我不呆了!” 这南宫辞,先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欠扁的模样,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借此机会报复一下他怎么成?不过,能看到一个这么桀骜的人对他唯命是听,这感觉真不赖!即墨离一下子又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这个小丫头性子不错,配他徒弟就好了。他不由得想起他和小夭,以前小夭小时候,也是爱唤他四哥,后来开始跟着爹学医了,便改口唤他小师兄。这徒弟和小丫头的情形,与他与小夭是这般地相似啊,甚至她们都爱上了别人。不知道他与小夭的遗憾,在这一对身上能否得到弥补? 想起小夭,他不由得又有些伤神。小夭的女儿,性子与她这般相似,一样的调皮倔强,一样的……爱得不悔不悟。 当天夜里,南宫辞发起了高烧,烫得很是利害。 陶凌雨替他针灸完,又守了他一夜。 即墨离不乐意了,“要是烧傻了多好,他还会来和你抢小丫头吗?” “他若是傻了,便没人来照顾织沫了。” “我说你傻呀!”即墨离猛戳了一下他太阳穴,戳得陶凌雨身子都晃了晃,“你不会亲自去照顾她呀!” 陶凌雨不为所动,认真道:“织沫会难过的,她只会喜欢他,不会喜欢上别人。”在他小时候就知道了,他躺在病床上,从窗台里看到他带着陶织沫飞上墙,她笑得很开心,比和他带着她爬树时要开心多了,起码她不会掉下来摔伤。他记得,她那个时候看着南宫辞的眼眸,整个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南宫辞能给她的,总是比他能给的多得多。 “没想到教了这么个笨徒弟!”即墨离来气,狠狠踢了南宫辞一脚,南宫辞闷哼了一声,又开口喃喃唤了句“沫沫”。 有人拿一块很冰的东西放到了他额上,他眯着眼手一抬,终于抓住了那只手,那只手冰凉而纤细,他连忙抓住这只手按到自己脸上,不断地噌着,唤道:“沫沫……” 陶凌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使劲抽回了手。 第二日,他仍是高烧秒退,口中疯话不断。 雍王府,潇潇院。 南宫辞大步流星踏入院中,见一个蓝衣女子倚在窗台前,面容哀婉。 “沫沫……”他连忙唤道。 女子怔了一下,冷眼看他,“你来做什么?” “沫沫……”他连忙奔了过去,却发现自己脚步蹒跚,竟是瘸着腿!他、他回到了前世! 是了,这样的面容,是前世的陶织沫,眉眼中总是隐着淡淡的哀愁。 “沫沫!”他毫不犹豫奔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南宫辞你干什么!”陶织沫连忙挣扎。 “沫沫我爱你!”他即刻亲吻了下去,边吻边喃道,“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陶织沫在听到他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停止了挣扎,任由他亲吻着她。 他只觉得周身炽热得利害,一把便将她抵在了身下,疯狂地亲吻着她。 “阿辞……不要……”她轻抵着他,想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不……不……我想要你。”他闭目,喃喃亲吻着她,“你是我的,给我……给我好吗?我求求你……”他眼泪滑出,像是没有来生般地亲吻着她,“给我……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好好爱你。” 他的吻落在她脖上,肩上……徐徐往下,身子滚烫得像是要炸开了一般,他撕扯开她的衣裳,沉下了身子,她闷叫了一声。 他开始疯狂发泄起来,如同一只凶猛的雄狮,将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压在身下,狠狠撞击着她,将她击得溃不成军。 南宫辞睁眼醒来,觉得自己周身酸痛不堪,也不知睡了多长时日,头脑也昏沉得利害。 是梦吗?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回了前世,狠狠要了她,她也原谅了自己,二人冰释前嫌。可是一觉醒来,枕边空空的,如同他的心。 他头痛不已,匆忙洗了把脸,总算精神了一些,不知道沫沫醒了没有,他连忙往寒冰湖奔去。 路过一个洞口时,他忽地停住了脚步。 他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她穿着一袭白裙坐在地上,背对着他,一条浅绿色的腰带系出纤细的腰身,这几年养出来的丰腴似乎在这几日又清瘦了回去。 她抱着膝盖,静静坐在山洞前,晨曦的光从洞口外撒入,映射出一片静谧美好,可是她的头,却轻轻依在了另一个人的肩上。 这个人,一袭白衣若雪,身姿清朗如月,落落大方,头上仅用白色的缎带系住了三千青丝,垂在身后。 他们二人,如同一对远离尘世的神仙眷侣,相依相偎,看得他心如刀割。 他垂下头,看到自己灰白的长发,杂乱不堪,他手抚上脸,满面扎手的胡茬,身上的衣裳也穿了几日了,凌乱不整。一时间,他竟自惭形秽得想要后退,他不能,不能让沫沫第一眼便看见他这副丑样。 他慌乱后退了几步,踩到了地上的枯草,发出了些许声响。 那互相依靠着的一对神仙回望了过来,看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想跑,可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她一眼,他终于对上了她的眼。她的眸中微微有一些惊诧,但更多的是陌生,她看着他,歪头问道:“四哥,他是谁?” 他是谁?这轻如鸿毛的三个字,如一座泰山般重重压砸在了他心上,他大脑一片嗡嗡作响。她不记得他了,她真的不记得他了,她说过,她最爱他的,可是她却忘了他。 他丢盔弃甲地逃了,甚至记不起自己是如何狼狈着跑开的。让她这样见了自己如此邋遢的一面,他还有什么勇气去追求她。 他跑回去,一头钻入了湖泊中,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憋气憋了许久,他终于从水中冒出头来,急促地喘着粗气。 他换上干净整洁的衣裳,替自己梳了头,束起高高的白发,刮干净自己的胡子,可是在刮的时候,手一颤,将自己的腮边划出一道血痕来。 他红着眼,忍住泪流的冲动。 他还记得,在他休沐的时候,她总会亲自帮他梳头,束发,小心翼翼地帮他刮胡子。她的眸色是那么温柔,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了,就如同每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他要是笑她的谨慎,她就鼓起包子脸瞪他,“不许笑,等下伤到你怎么办?” 他面前忽然浮现起她鼓鼓的脸,他想像以往那样轻抬起她的下巴,吻下去。可是等他的手抬了起来,她又消失了,他面前空空如也。 她明明是那般地爱他,他也知道,可是他却不愿意去承认,不愿意去相信。他一边享受着她对他的爱,可是又一边怀疑着。他害怕失去她,只能将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假装她的爱恋对自己可有可无,假装自己如神明般施舍地对她好。 可她也居然认同他这样刻薄卑鄙的做法,她就那样无怨无悔地宠着他。她明明是个小姑娘,正是需要人宠爱的年纪,身边的所有人也包括他,都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宠爱她,宠爱得无边无际。可实际呢,他才是那个任性的不懂事的,她怀着一颗爱得卑微爱得宽容的心,以心来宠爱他,原谅他的胡为,可他却毫无自知,反而洋洋得意。他何止是辜负了她。 这样的他,真的有资格去求她的原谅吗?可是他……又怎么能够放手?若有一日,她记起了他们的曾经,她会恨自己的放手吗?还是会选择深爱着的陶凌雨,让他彻底成为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想换四哥当男主? 想? 想想就好了,杀手不换。 四哥喜当爹也没关系?不行!难道要小七长大后问陶织沫——娘,为什么我和那个经常在我们家门前晃荡的南宫叔叔长得一模一样? ☆、第147章 , “你怎么啦?”背后传来她轻柔的声音,他慌忙擦干眼泪,紧接着又有些手足无措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虽然已经是很整洁了。一会儿后,他才转过头去,想让自己好看整洁的一面呈现在她面前。 “呀,”她轻叫了一声,连忙将手中的小砂锅放下,快步走了过来,掏出怀中的手帕轻轻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怎么割成这样,我去给你拿药。” 他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唇颤道:“沫沫……” “嗯?”她抬眸,看到他红红的眼眶,他像是从她眸中看到一逝而过的哀伤,可是她却迅速低了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唤我织沫就可以了。” 他喉结动了几动,没说话。原来一字之差,便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很快,她就拿来了一个小药箱,动作轻柔地帮他上药,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来找师父治病的是吗?” “我……我叫阿辞……” “阿辞……”她停了手上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哦,对不起。” “没关系,这个名字是不好听。” 她浅浅一笑,“你是来治少年白头的吗?” 他一怔,颇有些羞愧,又摇了摇头,“不是,我来治心病。” “心病?心病师父这里怎会有药医?” “药在他这里。” 她想了想,没明白他的意思,便释然一笑,“我听夫君说你发了几日高烧,你肚子一定饿坏了吧,先喝点瘦肉粥。”她舀了一碗粥给他。 他怔怔地,后面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听到她说了夫君二字,他有些木讷地重复道:“夫君?” “嗯?”她不明白地看着他。 “你唤他夫君?”南宫辞手紧握成拳。 陶织沫低眸浅笑,脸上洋溢着幸福,“他是我夫君呀,对了,你成亲了吗?” “我……”他唇张了张,又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是啊,他还没有娶她,没来得及娶她,却早已与她有了夫妻之实,还生了一个儿子。 她笑着看他,没有说话。 “你们……成亲了吗?”他追问,难道他们两个,在他昏迷的时候就已经成亲了?以陶凌雨的性子不应该这般急促,还是……即墨离在一旁推波助澜? 陶织沫皱眉,想了想,有点迷茫,“应该……成亲了吧?因为我也生病了,醒了之后以前许多事情都记不起了。” “那你还记得小七吗?”他迫切地看着她,小七,是他们的孩儿。 “小七?”陶织沫眸中一痛,又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回忆起这些事,“快喝粥吧,你肚子不饿吗?”见他不动作,陶织沫将粥往前递了递。 第105节 他伸手接过,却看见了她脖间可疑的红痕。 他手没接稳,砂锅掉了下来,刚好砸到他膝上,四溅开来。 “呀!”她跳了起来,“你没事吧?”这粥还有些烫手呢,这么一大片洒在腿上,肯定很烫。 “沫沫……”他忽然抓住她的手,仿佛烫到的是别人的腿。 “快!”陶织沫扶起他欲往湖边走去,他却如泥塑般一动不动。 “你是怎么回事?”陶织沫急道,“很烫的!你不痛吗?” “他……欺负你了吗?”他看着她,她脖间的吻痕,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 陶织沫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将他的长臂绕到自己肩上,使劲将他搀扶起,往湖边走去。不过几步路,他却走得如同行尸走肉。 微凉的湖水冲涮着他的伤口,等彻底冲透后,衣服微微浮了起来。陶织沫趴在岸边,也不顾湖水沾湿了自己的大片袖子,只是,裤子都遮住了伤口,也不知道烫得怎样了。 “你先泡着,我去师父那儿拿药!”陶织沫说着,正欲起身,南宫辞突然反应过来,立马伸手抓住了她,她本来就是半蹲在岸边,一个不慎竟不小心落了湖,被他拥入怀中。 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二人不知是谁,身子突然一颤。陶织沫一下子溅得满脸是水,有些呆愣地抬起头看着他。 “他强迫你的吗?”他低低问道,声音中带着一股浓烈的哀伤。但是怎么可能,那样一个温和的男子,怎么可能会强迫她,定然是她自己也情愿的。 他怎么能允许,沫沫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他怎么可以,让别人听见她的低吟浅唱,让别人看见她的娇羞妩媚。那些画面,就像一把把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一下又一下,把他的心扎成烂泥。 陶织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脖子缩了缩,又有些生气,“你在胡说什么!” 他抿唇,黯然道:“是我逾越了。”是啊,此时此刻的他,有什么资格说她的不是。就算她真的与他做了什么,那也是他害的。如今妻离子散,也不过是他咎由自取。 陶织沫唇张了张,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拿药。”她一从水中站起,身上的玲珑曲线即现,他呼吸一颤,随之而来的又是心如刀割。他知道她的所有美好……可是这份美好,却不再是他一人独享的了。 难道说,他真的要放手了?他离开,成全他们二人?可若是沫沫记起了他,她又会作何感想,还是会陷在他与陶凌雨之间难以抉择?不,他还有小七,小七是他们的孩子。可若是她,也怀上了陶凌雨的孩子呢?南宫辞越想越怕,一下子面色惨白。 不,他要重新追求她。他不能放手,不能让陶凌雨再与她亲近了。 南宫辞一下子连呼吸都有些紧张,仿佛回到多年前自己一心一意追求她的时候。是了,那个时候,年少的他费尽心力去讨好她,逗她笑,哄她开心,不让别的少年郎接近她。可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这几年来,都是反了过来,她费尽心力讨好自己,他微皱一下眉她都诚惶诚恐,生怕他不开心。 陶织沫取药回来后,他心情已平复了不少。陶织沫见他面色柔和,也没说什么,将他扶到了床上,只是,他所烫之处她不便查看,便将药放了下来,交待道:“你自己除了裤子看一下,如果没有水泡的话抹这一瓶薄荷膏便可,如果有的话,得抹这一瓶碧玉膏。” “好痛。”南宫辞皱眉道,“好像整只腿都烫到了,我看不见伤口,你可以帮我上吗?” 陶织沫闻言吃了一惊,总觉得他不像是这么怕痛的人,可是却见他轻垂眼眸,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满脸无助,让人心生不忍。 陶织沫顿了顿,蹲下身意欲帮他卷起裤腿,他却道:“好像烫到的是大腿。”说着,拿起床边的剪刀剪开了大腿处的衣物。 陶织沫一看,果真是大腿这一片都烫红了,所幸也没有水泡,想是刚刚在沁凉的湖水中冲泡了一阵,不然水泡定是冒出来了。 陶织沫心生怜惜,连忙用手指蘸了冰凉舒沁的薄荷膏,轻柔涂抹在他的大腿内侧,她柔软的指腹,徐徐往上,不时打着圈圈,以便涂抹均匀。 她恰好是在蹲在他膝前,湿透的衣裳紧贴前胸,一片曼妙风光,南宫辞悄悄咽了咽口水。 陶织沫正涂抹着,忽见面前一片衣裳,拔地而起。 她怔了一怔,突然红了脸,猛地一下站起来,二话不说便甩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流氓!” 南宫辞的头被打得歪向一边,有些怔,连忙按住了还在茁壮成长的小南宫,他的身子也变得燥热不堪,又低头看了一下,定是这药有问题! 陶织沫走远后,仍觉得脸有些发烫。这个禽兽,居然这种情形下都能发情! “小丫头!”即墨离忽然从一旁冒了出来,递给了她一件披风。陶织沫连忙披上披风,刚刚她明明是披着披风去和小师兄拿药的,小师兄扭头鼓捣了一阵,才将药给了她,又莫名其妙地借走了她的披风。 “怎样,刚刚那一掌打得过瘾吗?”即墨离笑嘻嘻问道。 陶织沫一下子有些脸红,想是刚刚那一掌打得太大声,让他听到了,也不知小师兄知不知道她为什么打南宫辞,见了即墨脸一脸期许,陶织沫咬唇点了点头,“可是……” “没什么可是!教训一下他你还不忍心是吧?”即墨离一下子吹胡子瞪眼睛。 “不是!”陶织沫连忙摇头,“可是……他都烫成那样了……” “不忍心了是吧?” 陶织沫垂下了头,以往种种,她觉得一个耳光便与他了结了,仇也报了,她好想他。 “你真没用!”怪老头狠戳她脑袋,“他那么欺负你!折磨你!你打了他一个耳光就还回来了?” “师父……”陶凌雨连忙走过来,微微隔开了二人。 “你也是个没出息的!喜欢她就追求她啊!我戳一下脑袋瓜你都心疼!没用!”怪老头猛戳陶凌雨脑门儿。 陶凌雨垂眸不语。 即墨离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陶织沫和陶凌雨二人相视一笑。 “四哥,你疼不疼?” “不疼。你呢?” “我也不疼。”陶织沫冲他吐了吐舌头。 “快去换衣裳,等下着凉了。”陶凌雨柔声道,他自然是不知道即墨离动的手脚的,若是知道,他定会把那瓶薄荷膏丢得远远的,后面离开山洞的时候,也就不会带着出去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南宫辞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洞口。刚刚那事,还是与她解释一下好,也不知那薄荷膏中添了什么猛药,竟如何都压制不下来,浑身胀热得难受,几欲让他爆体而亡。可是以他目前与沫沫的情况,若是去找她,只怕以后都得被她当成洪水猛兽了。 在极度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能躲到藤蔓上自己解决,直泄了两次方才舒服些,这药下得真狠,逼得他重操旧业,要知道,自从沫沫坐完月子后,他再也没有麻烦过自己的五姑娘了。经过这么一折腾,都过去半日了。 经过一个洞口时,他又停了下来。陶织沫仍是依在陶凌雨肩头上,二人静静地看着日落。 洞口的南宫辞,只觉得血气又往上翻滚了几腾。这二人,真的这般浪漫吗?早上看日出,晚上看日落…… 但其实,他也曾有过这么幸福的日子,可是在一起三年,他仅带她看过一次日出,日落倒是看过几次。 “四哥,谢谢你。”陶织沫微笑,看着洞外的夕阳。 “织沫……”陶凌雨转过头来,忽地看着洞外身影一闪,陶织沫也抬起头来,像是觉察到了什么。 “四……” “嘘……”陶凌雨素长的食指封住她的唇,继而轻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亲吻了下去。 陶织沫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睛微微闭着,垂直的睫羽如同两把扇子一样轻轻颤着。明明是肌肤相亲、甚至有些轻薄的一个动作,他却吻得极为风雅,让她觉得,此爱无关风与月。 夕阳的余晖斜斜入内,一束光线从二人轻吻的唇缝间折射了过来,二人的唇廓,美得摄人心魂。 南宫辞的手紧紧抓在石壁,不经易间便捏碎了一块凸出的石壁。南宫辞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勒住了,前世她看着自己与那些侍妾逢场作戏,恐怕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听到石壁破碎的声音,二人仍是不动,隔了好一会儿,陶凌雨才离开了她的唇,浅浅一笑,眸中带着光华。她一定会幸福的。 陶织沫垂眸不语。 “咳!咳!”南宫辞猛咳了几声,就差跺地了。 二人这才回过头来看他,像是刚发现他似的。 “你怎么了?”陶织沫眨眨眼看着他,“嗓子不舒服?” 南宫辞顿觉心中有股气上不来,他觉得他已经内伤了,只怕会就此落下病根来。 陶凌雨浅浅一笑,如清风拂面而过,“沫沫,我与师父今夜上山采一味晚药,可能要明日才能回来。你若是怕,便回吊椅里睡。”他转过头来看南宫辞,“南宫……公子,不若今晚你睡家师之卧,将那处让与我夫人。” “你夫人?” 陶凌雨仍是淡淡一笑,“今晚,还忘公子恪守礼规。” “一定。”南宫辞冷冷道。沫沫是他娘子,他今夜自然是要一振夫纲。 不巧的是,今夜忽下大雨,竟将即墨离的住处给淹了,最后南宫辞只能非常“无奈”回到石床上。 陶织沫立在洞口,觉得今夜这雨下得有点奇怪呀,洞外朗月当空,怎么就下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瓢泼大雨呢。 南宫辞一脸正经问道:“不知我这腿什么时候能好?” 陶织沫回过头来,“你放心,你伤得不重,师父的药利害,想过一晚就会好了。今晚你睡觉时注意下,别磨蹭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刚入睡不久,吊椅上便有一条纤纤**横了下来,她穿的中裤十分轻薄,贴合着她纤细而不失肉感的大腿,他几乎能描绘出她的曲线,往上,往上,再往上,他熟悉那个手感。可惜,全都掩在若隐若现的紫幔后了。 他目光徐徐往下,一只形状姣好的玉足轻点在他腹上,摇摇欲坠。他咽了咽口水,恍惚觉得白日的药效又涌上小腹。 他的身子贴着石床缓缓下移,借着月光,能看清她可爱的五颗脚趾,如珠玉般晶莹剔透,小巧玲珑。 再忆及往昔种种,没一会儿,小南宫便抬头挺胸了。 他忍不住悄悄爬了起来,轻轻掀开紫幔,却看见了让他血气往上涌的一幕。她衣衫半解!中衣系带已经松了,或许是翻了个身的缘故,露出了里面玫红色的肚兜,肚兜轻薄贴身得不像话,他都怀疑是不是被夜里的湿气打湿了,她这模样,比不穿还要诱惑人。 南宫辞看得直咽口水,忽闻她喃喃轻唤出两个字:“阿辞……”声音带着些许呢喃娇媚,红唇微嘟,甚是诱惑人。红唇往下,是一片雪白柔美的脖颈……再往下…… 南宫辞鼻血一下子涌了出来,连忙放下紫幔擦拭。 纱幔内的陶织沫嘤咛了一声,翻了个身,收回了腿,可是没一会儿,却荡出了一条雪白的大腿来。 吊椅内的陶织沫慵懒地睁开了眼,无聊地数着手指,数到第七的时候,紫幔便被人一把掀了开来,她刚想坐起来便被来人一把扑倒,吊椅猛地荡了一下。 还没等陶织沫看清是何情况,那火热的吻便烧到了她的身上,连荡在外面的那一条腿也被一只大掌顺带着摸了一把,别到了他腰际。 南宫辞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大腿好滑! “你做什么!”陶织沫一时吓得花容失色,这南宫辞是饿死鬼投胎吗? “沫沫……我知道你还爱我。”南宫辞沙哑着嗓音在她耳旁道,“你若是再这样下去,我就要不举了。” 陶织沫本欲挣扎辩解上几句,可他突然就含住她的耳珠吮吸了起来,一下子让她身子软了下去,大脑一片空白。 似要缓解多日的思念,弥补往日的过错,他吻得浓烈,二人身子紧紧贴合着,像两块相吸的磁铁般,无一丝缝隙。她的身子柔软如水,他的阳刚有力,二者紧紧贴合,几近相融。他伸手探了一下,知她也动情了,这种时候哪里还柔情得下来 他狠狠地吻住了她,强取豪夺。 这一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她,可是只是翻了个身,他便滚下了床。 好吧,以上只是个梦,杀手遵从民意,不让沫沫那么快原谅他。 南宫辞:流泪望天 ☆、第148章 , 南宫辞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抱着一团棉被滚跌到了地上,他睡觉向来老实,何时有过这种情况。一爬起来,见外面天已经大亮,他慌忙掀开紫幔,却见里面已经空无一人。这一刻他的心,感到从未有过的空虚。 “沫沫!”他大喊,静谧的山洞发出寂寥的回音,他忽然确切地意识到,她走了,像是永远也不会回来地走了。昨夜,不过一场春梦。他被抛弃了,前生今世,她第一次抛弃了他。 他颓然一人,立在空旷的洞中,像是失去了所有。 陶织沫抱着小七坐着微微晃荡的马车里,小七趴在她怀中睡得安稳,睫羽上还沾着点点泪珠。 今日清晨,她去驿馆找阿难的时候,小七还在睡觉,抱着小布马,含着早已戒掉的拇指。她一抱他他就惊醒了。 第106节 他咕噜爬起来后,坐在床上懵懵懂懂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看到她后又怔了一瞬,第一反应便是伸出双手要她抱抱,她将他抱在怀中后,他突然开始放声嚎啕大哭起来,仿佛全世界没有比他更委屈的了,陶织沫也哭得像个泪人,并不比他好多少。 哭累了之后,他终于睡着了,可是睡着后小手仍是紧紧揪着她的衣裳不肯放,像是怕她随时会走似的。她只要动一下他便会惊醒,一惊醒便抬头看她,看到是她的脸后,才会继续将小脑袋贴在她胸前,乖乖睡觉。 陶织沫懊悔,她前生今世最后悔的便是这两个耳光。他何错之有,可是他原谅她了,他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他还肯她抱,他还是一如以往地依赖她,他们还可以回到从前。 可是她与南宫辞,却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了。她何尝不心疼他,只是,回不去了。 其实,她在长欢殿上喝的那杯酒,药是没问题的,只是后来洛遥思又给她服了三颗保心丹,使得她的假死由三个时辰延至三日。这三日,她虽然不语不动,但神智却清醒着。她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当时,她是想着能够原谅他的,可是醒来后,她却哭得不能自已。 当她看到石床上的他时,她几乎认不出他来,灰白凌乱的长发,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整张脸烧得通红,口中只呢喃着她的名字。她当场便扑了过去,捧起他的脸流泪亲吻他。 所有的怨恨,似乎都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她仍是爱他入骨。 他在睡梦中,强硬而又迫切地要了她。他的胡子好扎人,唇所落之处胡茬轧遍她的全身,让她又痛又爱。她只知道自己一边推开他,却又一边抱紧他。她推开他,他会抱得更紧;她抱紧他,他也是抱得更紧。他呢喃着在她身上唤了无数次她的名字,她看着他流泪亲吻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喘息定后,她趴在他身上看着他,流了很久的眼泪,与他说了好多好多话。她知道,他一个字也没听到,可她还是想说。 昨夜,是她使了迷香。她仍是抱着他说了很久的话,吻了他许久,在他脸上落下无数无数个吻。因为她知道,每一个吻,都有可能是最后一个了。她没办法再面对他了,二人这般伤害过,两颗心满是疮痍。或许此生与他,仍是错,唯一庆幸的,便是有了小七,他赐给了她小七,这便足够了。 谢谢你的爱,阿辞。 陶织沫眼泪落下,怀中的小七突然猛吸了口气,醒了过来,又连忙仰头看她。 许是睡饱了,这一回睁眼后,便一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是睡醒了,又像是仍懵懂着。 看了她许久后,小七突然开口沙沙叫了一声,“娘。” 陶织沫一怔,弯唇笑的同时落下眼泪,拼命冲他露出一个最大的笑容,连连摸着他的头,“娘亲在,娘亲在这儿。”他终于肯开口了。 “娘不哭。”他刚睡醒,声音有点沙,还是有点奶气,伸出小手来擦拭她的眼泪。 “娘不哭。”陶织沫流泪笑道。 陶织沫连忙给他喂水,小七喝完水后,仍是睁着眼睛看着她,就这么依偎在她怀里,仰起脖子看着她,像是怕她会跑一样。 “小七,”陶织沫抱他起来坐好,他又连忙抱紧了陶织沫,生怕陶织沫将他放下来,带着哭腔喊“娘”。 “小七不怕,娘在这儿。”陶织沫忙好声安抚着他,轻捧起他的脸,认真道,“小七,你听娘说好吗?” 小七含泪点头。 “对不起,娘错了,以后娘再也不打你了,是娘错了,你能原谅娘亲吗?” 小七一下子满脸委屈,嘴控制不住地撅得高高的,“小七不乖,娘打我。小七会乖的。” “不不,”陶织沫连忙摇头,“小七没有做错,小七最棒了。那天是娘做错了,娘那天生病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不会再打小七了。”陶织沫连连亲吻着他的脸颊。 小七委屈地掉了几颗眼泪,伸出小手搂住陶织沫的脖子,在她脸上“啵啵”亲了几下,又破涕为笑,“娘亲!” 陶织沫也笑,紧紧抱住了他,突然泪流不止。她好想南宫辞。马车一直飞奔着,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她不能喊停了。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紧接着顿了一会儿,陶织沫正想看一下什么情况,但马车又开始走起来了,陶织沫便隔着车窗问怜瞳,“怜瞳,外面是什么情况?” “没事织姐姐,就是刚刚路上有个坑。”怜瞳从容答道。 “哦。”陶织沫应了声,又低头看着小七,“肚子饿不饿?” 小七连连点头。 陶织沫笑,抽开屉子,拿了一盘精致的小糕点出来。 “娘亲,我们去哪里玩?”小七口里塞着糕点,含糊不清问道。 “我们……去楼兰,找几秋叔叔。” “楼兰?”小七叫了起来,“去几秋叔叔家玩吗?” “是啊,那里有阿难叔叔,还有苜蓿婶婶。” “我昨天看苜蓿婶婶亲阿难叔叔亲得好利害呀……”小七童言无忌,陶织沫一怔,竟不知如何接话是好。紧接着,小七又自言自语道,“就像爹爹亲娘亲一样……” 未待陶织沫脸红,小七又抬头看她,小小声问道:“爹爹呢?小七想爹爹了。” 陶织沫垂眸,不敢应答。 “爹爹是坏人吗?” 陶织沫连忙摇头,“不是,爹爹不是坏人。”顿了顿,“娘亲有点困了,娘亲先睡会儿觉好吗?” “嗯!”小七忽然站了起来,摸了摸陶织沫的头,学着南宫辞的模样,“沫沫乖乖睡觉。”陶织沫连忙扭过头去,忍住眼泪,闭目假寐。以后这个问题,小七还会问的,她该如何回答呢?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忽然停了下来。 “小姐,”门外传来怜瞳的声音,“我们先在这客栈歇一会儿吧。” “好。”陶织沫应了。 怜瞳又在门外唤了小七一声,小七今日开心,下了陶织沫的腿立马就往车门钻了。车帘挡了一下,看不见怜瞳的脸,只见怜瞳抱起了小七,小七似挣扎了一下,很快又乖顺了下来。陶织沫探头没看清,忙钻了出来,可是一出来,便对上了南宫辞阴沉的脸。 陶织沫人一怔心一惊,这才发现他们竟回到了雍王府的车马院! “小七!”陶织沫连忙探头一看,这才发现抱着小七的竟是身上穿着怜瞳衣裳的蝴蝶!她正欲落地追上,却让南宫辞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南宫辞你放开我!”陶织沫连忙捶打着他,使劲挣扎着,“你要将小七带到哪去!阿难呢!” 见她挣扎得利害,南宫辞一把将她倒扛上肩,抱住她大腿,大掌忍不住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不轻不重,陶织沫一愣,这是在院里!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在呢! 南宫辞大步流星,没一会儿便入了潇潇院,入正屋后,门“呯”的一声被他踢上。 “南宫辞!你究竟想如何?”陶织沫又叫了起来,这会儿已经绕过了屏风,南宫辞一把将她丢到了床上。所幸床上铺着厚软的棉被,倒没有摔疼她,只是她一时间摔得有些头昏脑胀。 待陶织沫定下神来,便见南宫辞阴沉着脸盯着她,脸上满是阴郁,竟盯得她有些心虚起来。她、她是想要带小七去楼兰不假,可是……错的……不应当是他吗?前世是他误会她,今世也是他算计了她,怎么被他盯得,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他是那个被抛弃的人一样? 没一会儿,陶织沫便败下阵来,抿唇不语,眼睛直直盯着床铺。 可是,他却开始动作起来,解了自己的腰带,除了外袍…… 陶织沫怔怔的,看着他的衣裳一件件落地,直到他身上□□,露出精壮健美的身材。他上前一步,陶织沫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扯着衣裳后退,却被他逼到床角。 “南宫辞,你想干什么!”陶织沫色厉内荏喊道。 “本王说过,回来后会要你,许是一次,两次,三四次。”他一脸认真。 “你、”陶织沫一下子又羞又怒,“你凭什么!” “就凭我爱你。”南宫辞说着,一把拉住她的脚腕,将她拖了出来。她的一双鞋子,之前在院子掉了一只,进屋后又掉了一只。 南宫辞一把将她拉到身下,欺身压了上去,一双长腿压住她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陶织沫未来得及挣扎,双手便被他抓住手腕牢牢擒住,分别压在头的两侧,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眸中的沉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你放手!”陶织沫斥道。 “不放手,”他坚决道,“这辈子,我再也不放手,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放。” 陶织沫别过脸去,她告诫自己不许再掉眼泪了,不许再掉了,可越是这样,她眼泪掉得越是凶猛。 他的吻落下,落在她眼周,她哭得利害,他便封住她的唇。他的吻,由原本的轻柔,变得越来越重,到了最后,几近是啃咬着,让她痛快中又带着一种异样的感受,他像是泄愤般地亲吻着她。 “南宫辞,你别这样……”陶织沫别过脸。 他一只手将她双手擒住按到她头顶,另一只手将她的脸掰过来,直视着她的泪眼,“别怎样?”他吻落下,啃咬着她的唇。手开始在她身上迅速游走了起来,同时为她宽衣解带。陶织沫只知道自己衣裳还穿在自己身上,他却突然闯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他手往上爬,转过她的脸,逼她与他直视,二人双目相对,他缓缓退出,又徐徐进入。 “你答应过我,你会原谅我的。” “你说过,你最爱我。” “你还说过,你想做我的妻子。” “你说过,你不再欺瞒我。” 他语调平缓,一句话,便一次侵略,不急不躁,不缓不慢。 “有委屈,你直说,不许再藏在心中。” “也不许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还带着小七。” “我做错了事,你告诉我。” “从此往后,我南宫辞,不再欺瞒你一字一语,若有违此誓,便五雷轰顶。” 陶织沫咬唇,忍住愉悦,“男人在床上的话,能信吗!” 她话一落音,南宫辞即刻托起了她,紧紧抱着她,将她重重压到了贵妃榻上,“好了,现在不是在床上了。从这一刻起,我南宫辞,若欺瞒你一字一语,便……” “不许说!”她喝止他,流泪道,“我讨厌你!” 南宫辞微微一笑,眸中带着克制的□□,“你以后都实话实说,不许再隐忍什么。包括现在。”他沉着稳重的声音忽然魅惑了下来,带着低低的诱惑,“叫出来,我想听……” 陶织沫咬唇,别过脸去。 他勾唇一笑,却被她勾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知她动情了,加快了节奏。 没过多久,他终于也如她一般,说不出话来了。有些难以克制的声音,还是从二人唇齿中泌了出来,南宫辞,他向来是隐忍着的,可是今日似乎也开始放任自己了。陶织沫第一次觉得,原来男人也可以叫得那般蚀骨**。 ☆、第149章 , 她记得,下马车的时候天还没黑,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仍被南宫辞紧紧箍在怀中。陶织沫忍着周身酸痛翻了个身,南宫辞紧跟着便翻了过来,不轻不重压在她背上,手慢条斯理在她手上游走了起来,时而流连,时而采撷,引得她身上一阵颤栗。 “不要了……”陶织沫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竟有些沙哑了,这种沙哑,不是刚睡醒嗓子干的那种,也不是昨夜二人说了太多话导致的,而是……她觉得耳朵都有些发烫了。 “沫沫昨夜叫得真好听。”他在她耳旁低声诱惑道。 陶织沫咬唇,低声呛道:“也不知谁的声音大!” 他笑,轻咬着她的耳垂。 “别……”陶织沫叫了一声,明明是拒绝的,可是连她自己听着都像是邀约。 “沫沫……”他将她翻过身来。 “不要了……”她轻推他,“真受不住了,我真起不来了。”她已经连推开他都没力了。 “我好喜欢。”他低低道,声音沙哑中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磁性。 “不是……阿辞……”陶织沫低声哀求道,“你放过我吧……真受不住了。”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终于撑起身子来看她。 陶织沫迟疑。 他即刻又吻了下来,专挑她的敏感,边低吻边道:“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不能对我负责任么。” 第107节 “阿辞我……”他吻得她又痒又痛,可是她真的没力气去推开他了。 他吻更重了,肆无忌惮起来。 “阿辞……”陶织沫有些说不出话了。 “答应我……”他的吻,徐徐往下。 “好。”她唇轻吐出这一字,双手使力想将伏在她身下的他拉起来,本以为自己微乎其微的力气是无法将他拉起来的,谁知他忽然便抬了头,爬起来吻住了她的唇,愈加肆虐起来。 “不是,我都答应了……”陶织沫轻咬了他一口,“你当放过我了。” 他嘶哑道:“这一次,是罚你刚刚的犹豫的。” …… 他趴在她身上直喘气,喘完气后,又笑着起了身,转过身那一瞬,陶织沫叫了起来。 “怎么了?”他回头诧异看她。 陶织沫指了指他的背,忽然回过神来,连忙整个人都钻进被中。 南宫辞怔了片刻,伸展了一下后背,整个背都火辣辣地疼,他却是笑得灿烂。以往的她,在房事上都是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他,他只当她是拘谨羞涩,偏爱逗弄她。可无论怎么逗弄,她都爱压抑着,有时实在忍不住了,便撕床单扯被单。这回,终于不一样了,像只野猫一样地挠人泄愤。 南宫辞窸窣穿好了中衣,却是一把将裹在棉被中的她抱了起来。 “做什么?” “去暖玉泉泡一下,你身子会舒服些。” “不、才不要!”陶织沫连忙叫道,无奈身子都被被子紧紧包裹住了,只能露出一个头。 “你不泡一下,我怕你睡多两日都起不来。”他凑近她,咽了咽口水,“我都觉得我有点站不稳了。” “你、不要!”陶织沫连忙哀求,“等下会被人看到的!你让我穿上衣裳!还有你、你衣裳都没穿好!你看看你脖子!” 南宫辞笑而不语,就这么直直地将她扛了出去。 陶织沫羞得没脸见人了,连忙将整个头都埋进被中。 可是一路走来,皆是安安静静的,就好像一个人也没有。她也不敢抬头看,生怕一抬眼就撞上府中的下人。 下了暖玉池,陶织沫觉得周身酸痛得利害,又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畅。还未等她享受片刻,南宫辞便从她身后抱住了她,抵住了她。 陶织沫气急,昨日折腾了那么久,如今还不消停,于是便转过身子来,一口狠狠咬在了他肩上。 不知怎么的,便想到了前生今世这么多年的委屈,心中更是愤愤不平,愈发用力咬下去,死死不肯松口。她气他,可却更气自己,气自己的不争气。 或许,她终其一生,只能对他狠心上这么一回了。她的牙齿咬破了他的皮肉,甚至都陷了进去,齿缝口中都是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就差将这块肉咬下来了。直至自己牙关酸得不行了,这才张口拨了出来,再不拨,她怕她下巴都要掉了。 被咬的人明明是他,为何却是她痛出一脸眼泪来,他仍是笑着。 她看着他的左肩,血肉淋漓,实在可怕得紧,她满口是血,流着眼泪看他,他却笑得灿烂,“咬回来了。”他低头,在她唇上一吻,继而深吻,与她血肉交融。 “以后,不许哭了。”他离开她的唇,吻住她流泪的眼。 “还不是你让我哭的。”陶织沫吸鼻子。 “小时候喜欢看你哭,觉得你哭起来很可爱。”他终于如实道。 “你!”陶织沫瞪他,在他肩头伤口上轻捶了一下,他“嘶”了一声,仍是笑得明媚。 “沫沫……我好爱你。”他吻住她,将她身子紧紧抵在池中玉石壁上。 “别……” “一次就好。”他呢喃道。 很快,她身子已经站不住了,他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她一只腿。 “对了!”陶织沫突然回过神来,“小七呢!” 南宫辞不满,一下子便顶了进来,她昨夜也问了他许多遍,几乎一喘过气来就问,他嘟喃道:“为夫吃醋了。”说着,便不管不顾冲撞了起来。 陶织沫被南宫辞抱回正室的时候,见卧床上和贵妃榻上,还有书案上……昨晚“活动”过的地方,竟都被收拾整齐了,一下子羞得不顾周身酸痛便跳上了床,将头埋入被中。 她要去楼兰!她没脸呆在这儿了! “沫沫,”南宫辞扒开她的被子,“要上药了。” “上药?”陶织沫突然回过神来,他的肩上被自己咬成那样,还有……背上一堆,像猫抓似的,看起来并不轻,是得帮他上一下药,便瞪着他道,“你把衣裳脱了。” “是你脱。”南宫辞说着便伸手扒她下裙。 “做什么!”陶织沫心一惊,连忙按住他的魔爪。 “给你上药。”他低低笑道。 陶织沫脸一红,咬唇,“把药拿过来,我自己上!”她是觉得有必要上药,可是羞于启齿。 “不行。”他一脸正经,“你自己看不到,我看得清楚些,我来上最好。” 陶织沫羞得无地自容,从被中伸出脚,狠狠踢了他一脚,他笑着“唉哟”了一声,“夫人踢得我好疼。”紧接着便钻入被中,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陶织沫欲哭无泪,没一会儿便被他扒了下裙,所幸他这次收敛了,只是乖乖地上了药,并无不是的动作。 待陶织沫也替他上好药后,立刻就想拉着他去找小七,可是一下床,便倒吸了几口冷气,两股颤颤,站都站不稳了。 “你躺好,”南宫辞将她按倒在床,唇带坏笑,“我去把小七抱过来。” 只是南宫辞去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回来。陶织沫有些按捺不住,蹒跚起来要去找了。 一打开门,便见南宫辞和怜瞳怀中的小七对峙着。 南宫辞一脸认真哄着他,“娘亲就在里面,爹爹抱你进去可好?” 小七不理他,瘪着嘴紧紧抱着怜瞳。 “小七。”陶织沫唤了一声,小七一见,连忙下地朝她飞奔而来,一下子撞入她怀中,陶织沫忍不住退了两步,南宫辞连忙托住她的背。 小七见了他,又扭过头去,紧紧抱着陶织沫。 “小七……”南宫辞轻唤他。 他还是不理他。 “小七,”陶织沫轻声安抚他,“爹爹叫你呢。” 小七泪眼汪汪看她,“爹爹是坏人吗?” 陶织沫咬唇,微笑道:“不是,爹爹不是坏人。爹爹会保护我们,保护娘和小七,你不想爹爹吗?” 小七垂眸,转过身看了南宫辞一眼,又想起了以前爹爹给他带过的很多玩具,低头道:“小七想爹爹的玩具了。” 陶织沫忍不住笑,“那要是爹爹不给你玩具,你还想他吗?” 小七认真想了想,又点点头。 “为什么呀?” “爹爹疼我,和娘一起。” “那就对了,之前是娘不好。小七要相信爹爹,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害我们,他会一直保护我们。” 小七点点头,转向身子朝南宫辞伸出手,南宫辞笑,立马将他抱了过去,连连亲吻他,“小七乖。” “爹爹,”小七紧紧搂住他脖子,“小七想你。”说着,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南宫辞笑,眉目间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他一只手抱住小七,另一只手将陶织沫揽入怀,一家三口紧紧相拥着。因为失去过,所以更加懂得这得来不易的珍贵。 小七毕竟是小孩子,心思单纯,说原谅便是原谅了。可是沫沫……嘴上说原谅但心中可不是这么想的,他知道她的心结,也不点破。昨夜,他不过是趁着她头脑昏昏沉沉怕了他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将她唬骗了下来,现在就担心她哪天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又不动声色地带着小七跑了。仔细想想,他还是不要让她有冷静下来的时间了,至少得死皮赖脸缠上好一段时间才行。 或许,她是看在小七的份上才给他这个机会的吧,他会等她。还好,还好他们之间还有个小七,他从未这般庆幸过。 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三人的笑脸上,两只彩蝶从他们上空翩翩舞过。 “啊!福蝶!”小七叫了起来。 陶织沫一怔,忽然想起蝴蝶来。 “阿辞,我这次回来,好像没有看到蝴蝶?”还有那个,阴森森的歧路,“歧路大人也没看到……” 南宫辞一手抱着小七,一手拉着她,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胆小如鼠的杀手被你们的评论吓到了,根本就没啥,对吧对吧!有啥都要装作没啥→_→ ☆、第150章 , 帝都城内大街小巷,吹锣打鼓,披红挂彩,好不热闹。 “哟,这位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一刚回帝都的年轻男子向小贩打探道。 “小哥儿外地来的?”小贩笑道,面上洋溢着喜气,“雍王爷要娶王妃啦!” “娶那个楼兰小公主吗?不是听说楼兰小公主和那个王后被新上任的楼兰王给……”男子说着,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小贩露出一口不甚整齐的牙齿笑道:“这可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你可知他娶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男子好奇道。 “白眼狼陶织沫!” “呸!”小贩的妻子立马扯住了他的耳朵,“胡说八道什么!那是雍王妃!” “诶对对!雍王妃!”小贩连忙捂住耳朵道。 “啊?怎会如此?” “你不知道吧?有空你去茶楼听一下这位雍王妃的传奇吧!她为了雍王爷呀,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受了不知多少委屈呢!听说还替雍王爷挡过毒箭!闯过敌营!喝过毒酒!” “对呀!”小贩妻子道,“现在人人都说,娶妻当娶陶六姐!” “什么陶六姐呀!”一旁一位秀才模样的公子凑了过来,“我和你们说,你们再去打探打探,这陶织沫已经和陶相家撇清关系了,人家雍王妃现在改叫花织沫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呀?”先前旁听的人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如今听到这新鲜玩意儿,立马都围了过来。 “皇上已经收她为义妹了,封为圣德公主!你们不知道?” “知道知道!这么大件事能不知道?但没听说她和右相分家了呀?” “我听说呀,是那陶右相家的主母和嫡小姐一直在迫害她呢!可是她为了雍王爷能专心在外打战,只字都不提,还被那右相主母和那个七小姐害得差点死掉,听说那七小姐还大冬天地把她推下了荷塘!不止如此啊!还让丫环给她下灵液呢!” “嘶,这么毒啊!” 第108节 “对呀,你们以为雍王妃当初为什么要生下小世子呀?听说当时小世子差点保不住了!要是不生下来以后都生不了了!而且呀,当时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怀上?” “咦?不是……”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到了如今都不敢说出口,不是私相授受,然后珠胎暗结么? “我和你们说呀!那七小姐给她下了药!差点就送青楼去了!所幸被雍王爷发现……就……”说客说着眉毛荡了荡。 “这七小姐太歹毒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呀!何况还是亲姐妹呢!咦?那个七小姐不是已经嫁给了那个什么李三郎……” “是啊,可是肚子到现在都没个消息!估计就是自作孽作的!” “而且呀,我听说那李三郎有一个小妾怀了,但又没了,说不定就是她使的诡计!” “啧啧啧,你说她生得跟个天仙似的,怎么心肠就这么毒啊!” “蛇蝎美人你不知道?贵妇圈里的都知道!她打小就爱慕雍王爷!你们知道那‘十金’的故事吗?” “没听说过!快说来听听!” 于是,那人很快便将“十金”之事绘声绘色道来,听得那些看客感慨不断,“这么多年来,真是委屈了雍王妃了!亏得她承受得住!换了寻常女子哪里受得住这些!” “当年那些话,就是从陶府后院传出来的!听说那歌谣还是那七小姐身边丫环编的呢!” “所幸现在雍王妃苦尽甘来了!这么大的场面,当年皇上娶咱后娘娘的时候也没这么大排场呢。”小贩笑道。 “真是天作之合啊!” “是啊,虽然雍王妃模样配不上雍王爷,但娶妻当娶贤啊!”周围的人纷纷附和,感慨万分。 突然间,人群涌动起来,响起少女们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声。 “怎么啦怎么啦?”一个子矮小的年轻妇人拼命踮起脚尖,却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 “楼兰王来啦!”一男子高声叫了起来,少女们挤得更利害了,都拼命地想挤过去看一眼。 “哇!好美啊!”楼上的少女们尖叫起来,“他骑在白马上!他还笑了!” “是啊,我觉得他笑起来比雍王爷还好看!” “哪里!那是雍王爷不爱笑,雍王爷要是笑起来,那绝对比楼兰王好看!” “迎亲的队伍来了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又汹涌了起来,若不是有官兵在街道两旁把持秩序,只怕都不知踩踏成什么样了。 “雍王爷笑了笑了你们看!”一个高的女子叫道。 “真的吗?在哪我没看到啊!唉呀,谁踩我脚啊!” “唉呀你们别挤呀!挤了雍王爷也看不到你们!” “雍王爷在哪啊?看不见啊!” “骑黑马的就是!穿喜服的!可好看了!楼兰王都没他好看!” 楼下两边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帝都城中,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街道两边的客栈茶楼,价格更是翻了几翻,也只有围在楼上的看客们,在队伍经过时能看个清楚了。 “啊!原来雍王爷穿红衣服这么好看!”一趴在窗台上的少女都气哭了,“那陶织沫长那么丑,哪里配得上……”她话没说完,身后的中年贵妇连忙捂住她的嘴,骂道:“还想不想活了!现在谁不知道雍王爷宠王妃宠上天!你敢说雍王妃坏话?” “雍王妃配不上,谁配得上!”她姐姐斥道,“当初雍王妃经得住流言蜚语,如今便受得起雍王爷的绝世宠爱。” “行了别哭了!”一旁的贵女羡慕道,“现在没成亲的不是还有楼兰王么,听说楼兰王室也是只娶一妻的呢。” “楼兰王后,那定是从楼兰人中挑选呀!”少女哭道。 “这可不一定,那楼兰大公主不也是嫁了我们国中的小神医?” “咦?昨日好像听爹说圣上给小神医家封了一个什么封号?” “是呀,不过他们家都因当年那一案移居楼兰了,听说由大驸马回来谢恩呢。呀!你们看,驸马来了!” “啧啧啧,这个驸马和公主二人也是天仙配呀!真有夫妻相!” 人群中,一衣衫破烂的老头挤了挤,自觉无趣。乍一看像是老头,但若细看,便能看到长眉下一双清澈的眼,不难发现,他五官清雅,是个面容俊秀之人,眉眼间也没有一根皱纹,只不过是头发灰白杂乱罢了。 而且乍一看,他与那马上的楼兰驸马,倒有几分相似,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只当是哪个寻常的叫花子了。 即墨离叹息了一声,正欲离去,忽而有几个妇人的说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昨日我在那天下第一楼门口遇到雍王妃了。”一个妇人神秘兮兮道。 “真的呀,雍王妃生得好看吗?我见过雍王爷,倒不知道要生得怎样的女子才配得起他。” 妇人笑眯眯道:“生得可爱,就像个孩子一样,看着像十五六岁。不过呀……” “怎么了?”另一妇人凑了过来。 即墨离也不露痕迹地凑了过去,五指屈成爪,心思你要是敢说小丫头的坏话,看我不整死你。 那妇人压低声音道:“我觉得那雍王妃长得跟泰华庵的一个居士好像!” “什么?尼姑吗?” “不是尼姑!我真不骗你们!长得可像了!听说是很多年前庵里的姑子外出化缘时在路上救回来的,也不知受过什么刺激,一直傻傻的,方丈一直都让她在后院呆着,我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见过她一一两次,你们不知道呀,可爱吃鸡腿了!” “鸡腿?庵堂里怎么会有肉?” “就是呀!没鸡腿吃就爱哭,庵堂里有个小师兄利害,整日给她做素鸡腿,她就笑眯眯的。真的,和雍王妃生得可像了,就像两姐妹!我说呀,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吧?” “哧!”一妇人笑出声,“那你赶紧去告诉雍王妃,说不定还有赏钱拿!” 几位妇人正说着,忽然感觉身旁有一阵风刮过,几人面面相觑,刚刚好像有什么从头顶飞了过去?不过只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几人又开始笑嘻嘻说了起来。 “雍王爷可宠她了,有一次我见雍王妃下马车的时候鞋子掉了,雍王爷还跪下来帮她穿鞋呢!” “嘶!雍王妃这么凶呀?” “凶啥?那是雍王爷宠她呢!你看王老头家那只母老虎,王老头肯帮她提鞋吗?” “说的也是!” 一时间,妇人们眼睛满是羡慕,能成为雍王妃,那可比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还好呢,皇上还有皇宫三千佳丽呢,哪像雍王府,就独她一位。 酒楼上,一小胖子叫了起来,“娘!刚刚有个老爷爷抢了我们的鸡!” 妇人回头一看,只见盘子上空空如也,一只刚上不久的烤鸡不见了。 “是不是藏起来自己偷吃了?”妇人双手插腰怒道。 “我没有!”小胖子委屈道,手指上又指下,“一个老爷爷,‘咻’的一声从天上落下来,又飞走了!” “撒谎都不会撒!看我不打死你!”妇人抓起小胖屁股就打。 “哇!”小胖嚎啕大哭。 “我问你,泰华庵在哪?”即墨离揪住一个路人。 “这个这个……我有听说过……是在……是在……” “快说啊!” “我想起来了!在那岳重山上,在山顶呢!爬上去都得半日!而且,庵里不许男客……” 路人话未说完,即墨离已不见踪影。 “哇!”路人感慨,“洪七公啊!” 即墨离飞上山顶的时候,已是满身大汗,他一个倒挂金勾,吊在庵堂后厨屋梁上。这个时候,庵堂里的人都在午休,只有后厨里,一个小小的人儿,身穿灰衣,蹲在灶前,扒着灶灰里半生不熟的地瓜。 “小夭,”即墨离翻身落地,从怀中掏出还有余温的烧鸡,一说出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哽咽难听清,“吃鸡腿了。” 一如数十年前——小夭,吃鸡腿了! 她闻到香味转过来的一瞬间,见他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沫沫娘亲是不在人世的,但你们都缩小师兄很萌╭(╯^╰)╮),于是杀手就把沫沫娘亲写活了,就陪陪他吧,但不细写,也就这样了,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即墨离用鸡腿将小夭骗回山洞,然后酱酱、酱酱……就好像win那天晚上夜深人静时对杀手做的(害羞)。 注:庵堂里的女住持也叫方丈,全部姑子,只要是先来的,都可以称她们为师兄。 本来杀手想150章ko掉的,谁知道又码多了两章q_q 明天进入倒数第二章,也就是正文的大结局——洞房花烛篇,嘿嘿,嘿嘿——好吧,别想多了,很纯洁的。 ☆、第151章 , 午后时分,热闹过了,外面行人仍是捱三顶四,络绎不绝,都在往雍王府那边聚了去,大街小巷茶楼酒家皆是闭门谢客,都跟着去围观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婚去了,听说还有不少赏银拿呢。 城内偏远地段,有一旧茶摊仍开着,是只有零星的几位客人。 一右手执玉坠竹扇,面色苍白的书生,对面正坐着一虬髯汉。 “你可知道,”书生谈笑风生,“如今京中求亲还多了个规矩?” “何规矩?”虬髯汉呷了一口薄酒。 “男子求亲时,若当着女子面跪下求亲,那对女子及其家族来说,是至高无上之荣耀。” “什么?”虬髯汉怒而拍桌,“什么鬼规矩!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跪身下女人的!哪个王八羔子开的先例!” 书生淡淡一笑,拿扇柄轻敲了敲桌沿,“雍王爷。” 虬髯汉嘴巴张了张,竟无话可说。 “圣德公主册封大典上,那雍王爷就跪下求亲了。”书生笑盈盈,提起这事,苍白的面色似染了一点红晕。 小二正给二人添茶,听了这话,凑过来嬉皮笑脸道:“我听说的是雍王爷抱住了雍王妃大腿,痛哭涕流求原谅呢。” 书生笑而不语。 虬髯汉心中不平,却也没说什么。像雍王爷那样一个上战场杀过敌军千百的血汉,居然给一女子下跪,想想都觉得来气,可是一寻思,只怕当中有什么曲折,若真如传言所说,雍王妃那般大义,只怕这跪,也算是跪得合乎情理。只是哪有这般宠妻的,听说还下了令,谁敢给他送女人,一律仗二十,摆明是要独宠一女子了。 “你之前不是说那雍王爷一夜之间白了头?昨日我见他一头乌发,可比我胡子还黑亮!”虬髯汉蹙眉,一口灌下黄浊的酒,碗便见了底。 书生浅笑,肤色偏白的手从容不迫为他添酒,“我只知道日前即墨难送了他一株五百年的何首乌。” 虬髯汉意会,“即墨家,也不简单。” 二人相视一眼,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小二,结账!” 虬髯汉喝了一声,随后,二人起身,东西各一方。 雍王府,潇潇院。 洞房内,凤冠霞帔的陶织沫低垂着头,沉甸甸的凤冠上盖着绣金线的红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