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国民嫡妻》 第1节 书香门第【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之国民嫡妻 作者:水墨青烟 内容介绍: 他是当朝国师,高岭之花,高贵神圣不可攀附。 她是罪臣之女,贬为官妓,得他所救成了贴身宫婢。身份卑贱,不敢妄想高嫁于他。 可阴差阳错,他与她成其好事。却被义结金兰的姐妹嫉恨,将她抽筋拔骨,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重生后,她家世富贵,亲王嫡长女,有倾国之貌,与他天作之合。 凤瑶笑了,这一世谁也无法阻止她嫁给他! 前有公主虎视眈眈,后有胞妹渣女垂涎欲扑。 她只好袖手道:咱们前仇旧怨一起算! 可奈何身份尊贵,贤名在外。成了贵妇圈里三好儿媳人选,求娶之人宛如过江之鲫。 凤瑶发愁了,她属意的人却没有动静。望着眼前清雅脱俗的男子,端庄浅笑:“你若是对我有意,看在故交的情面上,我给你插队。” “我以为……我早已拿了头牌。” 本书标签:重生 ================= ☆、第一章 重生 大舜国弘德三十三年。 时值初春,天气微凉,细雨纷飞。 依旧不能打破德亲王府这十天半月来的怪象——他们昏睡五年的大小姐醒来开始便喜爱听戏。 王爷王妃立即求得圣旨张榜,替他们的爱女寻到一个拔尖的戏班子,养在府中好供凤瑶随时听戏。 此时,宽广的庭院里搭着戏台子,花旦角儿顶着越下越大的雨水咿咿呀呀唱戏,脸上厚重的妆容被雨水冲刷,仿若厉鬼。躺在雨棚里的凤瑶,恍若未见。 一双精致秀美的凤眸,似盯着戏台子又似在神游。 花旦唱到义结金兰的片段,凤瑶眸子里微荡着波澜,搭在扶椅上的手紧紧的捏着,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极为的狰狞。 好一个义结金兰!姐妹情深! 凤瑶眼底闪过凄楚、悲绝、怨恨、讽刺,最后只剩满目苍凉。 丫鬟打着油纸伞,步履匆忙的行来,裙裾掠过地上的积水,惊起一片波澜。转眼,便站在了雨棚里,收起油纸伞,微喘道:“大小姐,二小姐回府了。” 二小姐宛如一颗火种,点燃了凤瑶心里的仇恨,凤眸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凤玉! 她终于回来了么? 半月前,她那时候还不是身份尊贵的德亲王嫡长女,而是罪臣之女沈楚卿。她从小便痴恋着当朝国师云初,可奈何他高贵神圣,她的身份低微,高不可攀。根本不敢妄想嫁给他,远远的看上一眼,便心满意足。 可她十二岁参加宫宴,遗落了一方绣帕,被风吹落在云初的脚下。桃花树下,他一身素白的锦袍绣着银丝暗纹,清冷月光下银白的光晕流动,精美绝伦。他肩头发间飘落桃花几瓣,将锦帕递给她,嘴角微扬流泻一抹温和醉人的笑。 她心跳如擂,不甚娇羞。待她回过神来,他早已不见了踪影。只远远的站着安敏公主与凤玉,那时候她看不明白她们眼底的情绪。满心欢喜的与凤玉分享她那刻的心情,仿佛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却没有想到,等待她的是父亲获罪,锒铛入狱。 到死,她才明白,只因为云初对她那一笑,她们对她心怀嫉恨,安敏公主栽赃她的父亲,阖府上下流放前畏罪自尽。而唯一幸存的她,却是被贬为官妓,后被他所救,安置在琼华殿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她原以为,这一生便这样过了,可终究是她妄想了! 不过三年,安敏公主设计顽毒发作的云初,却阴差阳错,成全了她与云初…… 可下场…… 凤瑶脸色惨白,咬着唇,按捺住胸中悲愤欲狂的汹涌恨意。想要克制住自己的思绪,不要再去回想那生不如死的画面。 可无论如何,凤玉恶毒的话语,犹言在耳:“沈楚卿,你身份卑贱,一个供人享用的官妓。留在他的身边都玷污亵渎了他,给他提鞋都不够资格,竟敢……竟敢勾引他,做出苟且之事!” 冰冷的匕首承载着凤玉的愤怒,贯穿她的脸,长长的伤痕划至心口:“卿儿,你别怪我心狠手辣,你这皮囊沾了他,公主便是容不下你。我想要救你,也有心无力。你莫要怕,我们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我会用你的血染木,发为弦,做一把古琴送到他的身边,成全了你!而我……我便将你的骨头根根拆下来,好好收藏,留作念想,也算尽了我一份心意。” 长发被刑具绞紧拉扯,头皮整块脱离。刀刀凌迟的折磨,令她神魂俱灭,剧烈痛楚里感受到筋骨剥离,浑身痉挛抽搐。 每每想起,抽筋拔骨的痛楚依旧那样的清晰。凤瑶浑身蜷缩,企图缓解了生理上的疼痛。 原以为她死在了暗无天日,宛如梦魇的暗牢。却没有想到,她睁眼醒来,却成了凤玉的孪生姐姐凤瑶。 当真是造化弄人! 义结金兰的姐妹,最后却成了亲姐妹。若是凤玉得知……她会如何想? 凤瑶雪白的面容隐没在阴影里,眉目看不真切,黑眸中的清冽光华缓缓的沉敛,幽幽的说道:“玉儿不是要下月初回来?如今才二十二,怎得回来了?” “二小姐她……” “姐姐!姐姐!” 凤玉匆匆在雨中穿梭,身后的丫鬟急急的打着伞跟上,雨水淋在凤玉精美的纱裙上,仿若未觉,满心沉浸在凤瑶醒来的喜悦中。 “姐姐,你可算醒来了!怎得不让人传信告知妹妹?还是从旁的香客口中听到消息,立即启程回来了。”凤玉如花似玉的脸上,难掩喜色,激动的想要握着凤瑶的手,被凤瑶躲开了。脸上的笑意一僵,手足无措的站在凤瑶的身前。一双杏眼积满了水雾,委屈的看着凤瑶。 凤瑶强忍着心底奔腾翻涌的恨意,打量着眼前的凤玉。比在暗牢里见的时候,更为的美艳动人。她们虽然是孪生姐妹,长得却是两个模样,不太相像。看着她情真意切的模样,凤瑶忍不住想要嗤笑。 她在凤瑶的身体里重生,同时继承了凤瑶的记忆。当然知道凤瑶为什么会昏迷五年不醒。那是因为眼前的好妹妹,将她推下湖想要淹死她。 “我醒来,妹妹真的高兴?”凤瑶心中冷笑,面上不显半分。凤玉蛇蝎心肠,连亲生姐姐都迫害了,何况她与沈楚卿不过是毫无血脉关系的结拜姐妹! 凤玉一怔,脸色微变。探究的看着凤瑶,她知道了什么? “姐姐,玉儿不是有意的,脚下踩着石子滑了一跤,这才撞你下湖。你昏睡的这些年,我心里极为的愧疚,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凤玉眼泪籁籁落下,心里却极为的不忿,太医明明说她该死了,怎么会突然醒过来?扑通跪在地上,抓着凤瑶的手,抽泣道:“这些年,母妃怨怪我没有好好保护你,冷落了我许多。短短几年,母妃鬓角生了白发,苍老了许多。你如今醒来,我心里怎得会不高兴?” 凤瑶听出了凤玉的试探,果然她是怕了,怕自己将落水的真相告诉王妃。这才得知她醒来,难以安生,焦急的赶回府。 只是,以凤玉高傲的心性,不会轻易的下跪。想到此,凤瑶目光凛然,幽幽一叹道:“妹妹,我怎么会怪罪你?当年你想抢走母亲给我求来的护身符,我不愿意给你,因为那是母妃的一番心意,你因此恼怒的将我推下湖。你不过十岁,咱们一母同胞的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这都过了好些年,我也没有性命之忧,何必旧事重提?” 凤玉非但没有因此舒心,反而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没有想到以前蠢笨愚钝的凤瑶,昏睡了五年,反而变得聪慧了! 想要补救,可不待她开口,手臂被大力的抓起,一个巴掌重重的挥落在她的脸上。 “啪——” ------题外话------ 亲们,烟儿现在木有时间连载,先占个坑,九月上旬连载。亲爱的们喜欢的话,就动动手指收藏吧~ 这是一本温馨暖文,宅斗也不会少,么么哒~ ☆、第二章 责罚 清脆的巴掌声,在雨声中格外的刺耳。 万籁俱寂。 王妃满面怒容,指着凤玉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未曾料到,才十岁便长了一副歹毒的心肠!为了一个平安符,竟生了害人的心思! 若非她忧心凤玉惊吓到凤瑶,急忙赶来,岂不是被凤玉给蒙蔽了? 记起凤玉的说辞,王妃面色骤冷。 “瑶儿,莫怕,有何委屈与母妃说,母妃给你做主!”王妃怜惜的望着凤瑶,满目慈爱。她身穿一袭紫罗锦裙,青丝绾成高髻,缀着珠玉,雍容华贵,更显威仪。 三十出头,仍旧冷艳动人,可鬓角却染着华霜。眼角微显细纹,看向凤玉的眸子里蕴藏着冷光,越显凌厉。 “母妃……” 凤玉被王妃教训,眼圈微微泛红。随后,听闻王妃关切怜爱的对待凤瑶,撑在地上的手指根根收紧,握成拳。 垂目遮掩住眼底的不甘,同是父王母妃所生,她不过比凤瑶迟上一刻钟,待遇却是天差地别。父王母妃将所有的疼宠给了凤瑶,亲力亲为。她自小便是交由乳母,不讨父王母妃欢心。直到五年前凤瑶落水,母妃险些掐死了她! 如何能不恨、不怨? 就在母妃接受凤瑶将死的事实,同意父王的提议,带着她去荣王府参加宴会的时候。却不曾料到,这个关键时刻,凤瑶醒了! 果然,母妃全副心思都落在凤瑶身上。恐怕她筹谋已久的事情,会发生变故。凤玉跪在王妃面前,赔罪道:“母妃,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姐姐说想要挂在脖子上,我拿着平安符想要给她戴上,被人撞了一下,冲力将姐姐推下湖。我……我怎么会谋害了姐姐?这样歹毒的心肠,天理难容……” 目光既委屈又哀怨,努力的想让王妃相信她是无心之失。 因为她不能错过了去荣王府的机会。 谁人都知国师云初是荣王府唯一的嫡子,荣王妃举办宴会,心思昭然若揭,为了给国师选妻。 凤瑶视线落在凤玉红肿的半边面容上,清澈的眸子里似有着怜悯与宽容:“妹妹方才还说是不小心踩着石子滑了一跤,如今又……唉!事已至此,我并无大碍。那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也评断不出个是非对错,只伤了和气。往事如烟,我相信妹妹是无心之过。” 凤玉满怀恨意,凤瑶这一番话,前面点出了她的漏洞,后面又体现她的大度,衬出自己的狭隘。母妃本就心生愧疚,经此一事,只怕对她更加的疼宠,愈发的疏远了自己! 果然,王妃对识大体的凤瑶极为的赞赏,看着凤瑶常年不见天日,肌肤透着不正常的苍白,清晰的看见皮下的青筋脉络,心里针扎一般的疼。欣慰的抚摸着凤瑶尖细的脸儿,柔声道:“瑶儿,过几日你随母妃去一趟荣王府。” 凤玉面色惊变。 王妃仍旧冷着脸,训斥凤玉道:“此事就此揭过,下不为例!” 凤玉心思翻转,心里再多的不甘,也只得忍气吞声。她若起了争执,于她没有任何的好处可言。 跪在地上,虚心受教:“玉儿知错。” 凤瑶心中冷笑,凤玉眼下倒是识时务。拉了拉王妃的袖摆,善解人意的说道:“母妃您不该对妹妹这般苛刻。” 第2节 王妃面色稍稍缓和,语重心长道:“玉儿,母妃对你的确疏忽良多。若不是因为你,你姐姐也不会打从出生身子骨就弱。到四五岁汤药罐子没有断过,丫鬟伺候起来难免笨手笨脚,这才多花费了心思。你心里不平,母妃心中也是有数。你姐姐平日里对你多加爱护,你也应当迁就她一些。” 王妃这番话,宛如一个火药包扔在凤玉的心里。惊爆一声,掀起了狂澜! “我也是你的女儿,你眼里可曾有我?为了她,你险些掐死了我!这是一个母亲该对女儿做的事情?府里上上下下,耳提面命,嘱咐我小心避让她!凭什么?我同样是这府里的嫡小姐,连一个小妇养的都不如!”凤玉失了理智,尖细的手指,笔直的指着凤瑶的鼻子歇斯底里!忘记了她小心翼翼要讨好王妃,避让凤瑶的锋芒。这一刻,她只想为她不公的命运抗争! 她什么都可以让凤瑶,什么都可以忍! 唯独不会将国师给让出去! “小姐!” 闻讯赶来的乳母听到凤玉的话,大惊失色! 凤玉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瞧见凤遥眼底的挑衅,心里因害怕而平息的怒火再度高涨! 她何错之有? 所言句句属实! 平日里王妃并不曾亏待她,只要不触及凤遥!追根究底,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何至于会因为一句话,王妃会因此惩罚她不成? 凤玉咬紧唇瓣,拒不认错! 因为她低垂着头,并没有看到王妃青紫的面色,以至于断绝了自己的后路! “你——好好好!既然你觉得做庶女体面,念在母女情份上,成全你一回又何妨!”王妃两眼发黑,如何听不出凤玉话里浓重的怨恨?花枝乱颤的金钗闪耀着淡淡的金芒,映衬得她面色愈发的苍白。 凤玉傻眼了,她不过是逞口舌之快,哪里想到王妃当真这般心肠冷硬? “母妃……玉儿知错了!玉儿方才只是气急口不择言……” 凤瑶盈盈跪在地上,替凤玉求情道:“母妃,瑶儿不孝,得您的厚爱,可是这病弱的身子不争气,一睡就是五年,劳您忧心伤神,不能在您的膝下承欢分忧。妹妹她不过是气糊涂了,母妃莫要与她计较才好。这些年来,都是妹妹在您的身边伺候您,没有功劳亦是有苦劳。您若因为瑶儿责罚了她,瑶儿心中难安。” 王妃动容,怕她跪在地上受了凉气,连忙将凤瑶扶起来,冷声道:“禁足一个月,抄写女训三百遍。” 乳母怕凤玉再口出不逊,连拖带拽的将她拉走。 一口恶气堵在凤玉的嗓子眼,心里难受的厉害,目光阴毒的瞪了凤瑶一眼,跟着乳母离开。 凤瑶眼睫微微一颤,凤玉的眼神太过熟悉,像在暗牢里将她活刮的眼神,只是少了能痛快报复她的快感。可又有什么好怕的?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老天爷能让她重活,定是有他的道理,让她报仇! 王妃担忧心切,反复的嘱咐了几回,这才被凤瑶哄着离开。 采芙望了一眼玉雪阁,愤懑的说道:“小姐,您就是心太善,这才让二小姐欺负到您的头上。今儿个敢在王妃面前顶撞,赶明儿指不定如何算计您。您给她求情,她恐怕也不会领您的情。方才看您的眼神,活像要吃了您,为何要给二小姐求情?” 凤瑶目光晦涩,笑意盈盈,却未及眼底。讳莫如深的说道:“采芙,这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宽容。” 采芙一愣,眼底闪过一抹精芒,小姐这是有旁的打算? ------题外话------ 本文正式连载啦~有宠有爱有斗,打滚卖萌求收,么么哒~ ☆、第三章 草包 高门大户里,消息流通最快。 不消一日,凤玉心肠歹毒,容不下嫡姐的名声在门阀士族圈子里传开。同样的凤瑶也在各位夫人心中,留下了良好的声誉,为她拓展贵族圈子里打下基础。 这不,荣王妃的姐姐姜氏,呷了一口汤茶,咂嘴道:“德亲王府的瑶姐儿睡了五年醒过来,谁知她是何妖魔鬼怪?众人都等着看笑话,与妹妹并列双姝的德亲王妃恐怕要养一个胸无点墨的草包。十岁的丫头片子,能懂什么三纲五常与大道理?可那玉姐儿还不曾及笄,才名远扬,却是长了一副坏心肝,谁娶了都得闹个家宅不宁。所以还是要注意为人品德,瑶姐儿心是好的,其他不懂的,还能教导一番。” 凤瑶醒来,在这平静的上京,算是投下了一枚石子,不太宁静。 人人都心下盘算,荣王妃与德亲王妃是深交,定有一女嫁进荣王府。原本他们不指望了,可德亲王府嫡长女醒来,那么还有一女可求。毕竟德亲王是皇室宗亲,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二弟,若能结成姻亲,一来可以在仕途助一臂之力,二来向皇上表忠心。 一举两得。 荣王妃知道姜氏话里的意思,她起初挑选了两位,一位是凤玉,另外一位便是同宗娘家侄女姜绾。 眼下看来,凤玉心术不正,并不适合做荣王府长媳。 “瑶姐儿她怕是不合适。”荣王妃并不看重门楣,荣王府如今的尊荣已经够了。但也不是谁人都能够胜任荣王府长媳的位置:“女子无才便是德,荣王府却是行不通,我不在意女方娘家多么崇高的地位,但是初儿的身份,定要有学识的女子辅佐。” 姜氏明白荣王妃的良苦用心,荣王府祖上助开国皇帝打下江山,这才破例封了异性王。手中掌握大舜国一半兵权,历代皇帝忌肆。可惜荣王府子息单薄,一脉单传。到了这一代,大不如前,云初身有病灶,不发作与常人无异,一旦发作,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为了护住云初的性命,荣王与荣王妃将他送到国寺拜入大师门下做俗家弟子。当今皇帝却是起了心思,信不过荣王府,命云初为国师,掣肘荣王府。却没有料到云初并不是虎父犬子,入宫一年,才学闻名遐迩。 “妹妹莫要妄下断语,德亲王妃的女儿不会差到哪里去,到时候瞧瞧便知。”姜氏有自己的打算,荣王府与姜家本就是姻亲,没有必要再搭上一个嫡女。皇上若要动荣王府,姜氏一脉也是逃不开。云初娶了德亲王妃的女儿,皇帝再容不下荣王府,也不会轻举妄动。 荣王妃心领神会,默认了。 远在德亲王府的凤瑶,不知道她还未开始行动,就被荣王妃给否决了。 眼见着宴会日子一天天临近,凤瑶愈发心绪不宁。 她当初在琼华殿伺候云初的生活起居,见过荣王妃几面,面相和蔼慈祥,不是大凶大恶之人。 但是每回进宫,身边都会带着姜绾。她隐约明白,荣王妃想要促成姜绾与云初。上一世,她再不愿也没有法子,姜绾出身大族,与他极为的相配,自己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现在不一样了! 她身份尊贵,容貌登对,世人眼中的天作之合,她岂能错过机会? 何况,她与云初有过夫妻之实,这辈子除了他,断不能再嫁给旁人。 凤瑶面颊烧的厉害,她长得本就出挑,极有颜色。像如今不打扮时荣华浅驻,稍稍妆点一番,容光焕发,神光动人。 采芙打帘进来,满腹心事。见凤瑶端坐在铜镜前的小杌子上,露出小女儿娇态。她眸子里的坚定,无端让采芙心突突的跳了起来。怪异的睨了凤瑶好几眼,想着眼下有要紧的事儿,便没有揣摩她的心思。 “小姐,二小姐在王爷面前喊冤诉苦,王爷一时心软,同意让她一起去荣王府赴宴,不知她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她算是瞧出来了,王爷平日里不曾特地照拂二小姐,明眼人细致的一看,便能看出王爷打心窝里更疼爱二小姐。 大小姐昏睡五年,王爷统共看过几回。 二小姐出去一段时日,王爷总会询问一番。 因为这些事儿,王妃与王爷闹过几回,不见王爷如此挂心大小姐。 凤瑶早知凤玉是个不安份的,她的举动在意料之中。冷笑道:“由着她。” 采芙心里不安的说道:“奴婢听王爷的意思,想要二小姐嫁进荣王府,王妃当即翻脸,将王爷赶出来了。”心想二小姐这回当真是触怒王妃,这才不待见她。 凤瑶精致描绘的眉头一挑,颇为诧异:“此事当真?” “奴婢亲眼所见。” 凤瑶执着桃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倾泻如瀑的青丝,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乳母步履匆忙的进来,喘着粗气儿道:“小姐,小姐,王爷来了!” 德亲王已经踏入了屋子,穿着一袭宝蓝锦袍,端着架子在榻上坐下。即使不惑之年,硬朗的面容上依旧能瞧出年青时的俊美。 采芙搀扶着凤瑶走来,凤瑶行礼道:“父王。” “瑶儿,你素来识大体,怎得与你妹妹计较起来?你瞧瞧,才好了多久,闹出一大堆儿的事。你母妃身体不好,莫要拿这些个琐事叨扰了她。”德亲王摆出严父的架势,不满的训斥凤瑶。 凤瑶除了醒来见过德亲王,今次是第二回。 前世里她有见过,并且有耳闻过德亲王府一些不为人知的秘事。 德亲王当年也参与了皇位之争,德亲王落败。新皇继位,德亲王怕皇上会算账,急不可待的娶了德亲王妃。 当初德亲王妃与当今皇上是亲梅竹马,萧尚书也已经同意了婚事。谁知德亲王妃突然反悔,不愿进宫。皇上无奈,并不曾强迫德亲王妃进宫,这才便宜了德亲王,不但抱回了美人,还保住了身家性命。 这里头有几分真假,便不得而知。 这些日子她在德亲王府所听所闻,明白一件事,德亲王怕德亲王妃。 德亲王见凤瑶许久没有动静,以为自己把话说重了,轻咳了一声道:“父王不是偏袒玉儿,你也知你打小便爱顽,琴棋书画、女红,样样不会。荣王府是何门第?你嫁过去日子定会艰难。我思来想去,玉儿嫁过去更为妥当。” 凤瑶低眉顺眼:“父王说的是。自古以来哪有长姐不出嫁,妹妹急于嫁人的道理?传出去……岂不是令人耻笑咱们王府不知规矩?” 德亲王板着脸,震怒道:“这也比你嫁过去,丢了王府脸面好!”心里对凤瑶极为的不喜,不如凤玉来的乖巧听话。 凤瑶心里一叹,她想要嫁给云初,怎得就这般艰难呢? “父王说的尚早,您想要玉儿嫁进荣王府,好歹也要荣王妃中意。”凤瑶倒是不担心荣王妃,荣王妃厌恶心术不正之人,流传出去的谣言已经断了凤玉嫁进荣王府的可能。 德亲王的气焰顿消,面上尴尬不已。 “父王请回吧,瑶儿乏了。”凤瑶无意与不喜她的人大眼瞪小眼,当即送客。 德亲王两眼一瞪,见凤瑶压根不正眼瞧他,冷哼一声,振袖离开。 王妃得知德亲王来找过凤瑶,言语试探他说了一些什么,凤瑶守口如瓶,倒是凤玉愈发的得意。 凤瑶懒怠与她计较,日子就这样过去了,转眼间便到了赴宴的日子。 ☆、第四章 杀机 整夜辗转反侧,天微微亮时凤瑶才合眼睡了一小会。 采芙打水进来,扬声唤道:“小姐,快起身了,王妃在外屋等着您去试衣裳。”走了过来,利落的掀开被子,露出凤瑶埋在被子里的脸。 凤瑶睡眠极浅,采芙这番动作,已经是醒了过来。睁开眼,日光有些刺目,抬着手臂挡了挡。 透过白色轻纱帐子,目光落在四合如意纹的梨花妆台上,铜镜中模糊的面容,使她思绪微微晃了一下。 住在德亲王府将近一个月,她已经慢慢的适应这里的一切,能够从容的运用如今的身份。 德亲王府人口简单,并无侍妾庶子,除了不省心的德亲王与凤玉,倒也无人为难她。至于住在王府旮旯里的德亲王义妹,打从凤瑶有记忆以来便不曾见过,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凤瑶涣散的眸子里凝聚着一束光,从思绪中抽离,搭着采芙的手坐起身来。“母妃来时怎得不早些将我唤醒?不用试了,今日里就穿母妃送来的衣裳。”方才起身的缘故,嗓音微哑。 采芙应声:“是。” 凤瑶洗漱好,绕到碧纱橱后,王妃站在衣架前仔细打量钗钿纱裙,一寸一寸地抚摸过去。见凤瑶来了招手道:“试试可合身?” 采芙已经取下一袭淡紫色丝绸长裙放到她的手中,料子凉滑腻手,淡薄的金阳透过窗棂丝丝缕缕的洒在上面,泛着一层银色,流光溢彩。 “母妃眼光极好,不用试也知合身。”凤瑶眉眼弯弯,福身行了大礼。着婢子展开屏风,换上长裙。 王妃眉开眼笑,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头:“马车已经在外侯着。” 二人相携出府。 凤玉早已在府外等着,看着凤瑶身上精美绝伦的长裙,眼底闪过嫉妒。等王妃上了马车,讽刺的说道:“母妃果真更看重你,不眠不休给你赶出这件衣裙,穿在姐姐的身上,当真是天仙一样的人儿。母妃当真是煞费苦心,只是姐姐莫要辜负了母妃的一番心意。” 凤瑶目光一沉。 第3节 凤玉好心提醒道:“今日去的小姐都曾在太学做过女学生,姐姐昏睡了五年,不尽人意之处,想必那些个贵妇人会体谅。”伸手替凤瑶整理了压裙的玉玦,宽大的广袖滑落,露出半截白如脂玉的手臂:“尽人事,听天命。” 凤玉讽刺她只是虚有其表的花瓶。 凤瑶看着她白晃晃的手臂,与广袖中一闪而逝的白光,声凉如水:“妹妹这般诚心祝愿,我定会得偿所愿。”转身之际,眸子里一片料峭寒意。 “你……”凤玉气得跺脚,不知凤瑶真傻还是装傻,恶狠狠剜了她一眼,上了马车。 马车抵达了荣王府。 等候多时的婢女上前来,将母女三人领到了桃花园。 荣王府的桃花园是上京一绝,桃花绰绰,暗香浮动,令人心旷神怡。 “德亲王妃,我们王妃邀您去书房。”玉凝将德亲王妃带走,留下了凤瑶与凤玉。 凤瑶若有所思,望着碧蓝的天空,暗忖道:荣王妃心里怕是有了人选,邀母妃前去,定是致歉了。 她们几人不早不晚,园子里已经来了不少夫人与小姐,此刻都在亭子里话家常。她们来的时候,便引人注目,只是碍于德亲王妃在,便等着德亲王妃引荐。此刻德亲王妃一走,一些与凤玉相识的小姐,早已迫不及待的上前来,打量着传说中的凤瑶。 心中暗暗吃惊,眼前穿着华美衣裙的女子,仙姿倩影,脱尘绝俗的容颜恒古无双。就连有着第一美人之称的凤玉,都是不及她几分之一。 “阿玉,这是你大姐么?” 凤玉面色不虞,含糊应道:“嗯,安敏公主来了?” 那位千金丝毫没有听见凤玉的提问,惊讶的掩嘴道:“天呐!你不是说你大姐俗不可耐,这气质通透高雅的小姐当真是你大姐?” 凤玉脸一黑。 众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看着她们二人,谁不知荣王妃今日是替国师选妻?平常凤玉自持身份,对成为荣王府长媳的身份势在必得。如今她大姐醒过来,这长媳的位置是谁的便不得而知。最好是让她们窝里斗,好让她们捡漏。 “休得胡言!我大姐昏睡五年光景,她如何俗气了?若是年少时说起,更不足道也。”凤玉恼羞成怒,她的确说过,且就在前些日子,谁知会被她们当面揭短说出来? 转念一想,她都已经与凤瑶撕破脸,又何须怕了她? 冷哼一声,离开去找安敏公主。 众人脸色青白交错,奈何得罪不起德亲王府,对着凤玉的背影淬骂了几声,各自散去。 凤瑶乐的清闲,抬眼看着不远处一棵桃树下,姜绾一袭素白绣红梅纱裙坐在石凳上,手里捧着书卷,纷飞的桃花瓣飘零而下,微风习习,衣袂飘飞,宛如一副唯美画卷。 鬼使神差,凤瑶走了过去。 凤玉已经抢先一步,站在姜绾的身旁,凤瑶下意识的藏身在宽大的桃树后。 凤玉不过说了几句话,东张西望后,快步离开。 姜绾合上书卷,沉吟了片刻,打算起身。姜氏走过来,见侄女眉宇间掩着不耐,询问道:“怎么了?” “凤家二小姐约我去后院亭阁。” 姜氏皱眉,想着外头的传言,不赞同道:“绾儿莫要与她走的相近,亲姐姐都迫害,指不定对你……” “姑姑,您多想了,我去去便回。”姜绾性子冷清,执拗,极为有主见,从不偏信谣言。 姜氏无奈,叮嘱了一番。看着姜绾离去的身影,不放心的跟了过去。 而在亭阁等着姜绾的凤玉,听到脚步声,回转身子,见到是凤瑶,厌恶的说道:“怎么是你?”心中不禁后怕,莫不是凤瑶听到她与姜绾的对话了? 想到自己并未说她什么坏话,挺直了腰杆,颇有些气势。 凤瑶浅笑道:“我只是好心的来提点你,母妃被荣王妃唤去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听说国师他身子病弱,是被荣王妃的好姐妹下毒手,荣王妃因此憎恨、厌恶手段下作之人。我知你想要在母妃面前设计我,因此将计就计,让你承认了迫害我。这本是府里的丑闻,若不是有人故意宣扬出去,又如何会在市井流传?” 凤玉双目圆睁,又惊又怒:“你究竟做了什么?” 这些日子她一心扑在这次的宴会上,对外并不怎么注意,却没有料到被凤瑶钻了空子,诡计得逞! 越想越心惊肉跳,有着不好的预感,若不是推拒这门亲事,荣王妃定会邀自个与母妃一同前去! 凤瑶笑意浅浅,犹如百花绽放,竟将这满园的桃花给生生压了半头:“妹妹说笑了,姐姐哪里有本事做什么,只是门阀士族都知你残害手足,心肠狠毒……罢了!” 凤瑶明晃晃的笑容刺得凤玉眼睛生痛,滔天的怒意冲去她的理智。一想到自己处处不如意,全都是因凤瑶而起,这次更是因为她与荣王妃长媳的身份失之交臂,伸手推搡了凤瑶一下。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 只要凤瑶死了,便再无人与她争抢! 凤瑶脚步不稳的靠在朱漆柱子上,呼吸一窒,脖子被凤玉掐住,手慌乱的抓了凤玉的袖摆。 “啪——” 锃亮的匕首落在地上。 恰巧赶来的姜氏与姜绾,便看到凤玉推搡了凤瑶,她手中的匕首被凤瑶打落,转而掐着凤瑶的脖子。 ☆、第五章 狡辩 “住手!”姜氏厉声喝道。 看着凤玉的目光不善,难掩眸子里深处的厌恶。不禁心里庆幸她不放心姜绾,这才跟着过来,否则又怎得会看清楚凤玉的真面目? 回想事情的来龙去脉,姜氏越想越心惊。 这凤玉根本就是狼子野心! 她恐怕得知荣王妃心中的人选是姜绾,这才将姜绾约来,在这之前把阻碍她的凤瑶给杀了,趁机脱身,嫁祸给姜绾! 姜氏虽然是大族,却是不及德亲王府。凤瑶是德亲王妃的心头肉,她死了,德亲王妃能饶了姜绾? 凤玉回头看见姜氏与姜绾,脸上的血色尽褪。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慌忙松开掐着凤瑶的手,急急退开。 “我……我……” “荣王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姜氏满腹怒火,不敢想她若是迟上片刻的后果。凤瑶出了事,荣王府也难置身事外! 当今圣上对德亲王妃的心意,对荣王府的敌意,定会捡着这件事儿作筏子,对付荣王府! 姜氏凌厉的目光似刀子一般戳在凤玉的心口,凤玉心里咚咚的跳,直打鼓。紧紧的捏着袖口,手指发白。看着凤瑶捂着脖子,眼底幽光闪动,突然间顿悟。这些日子的观察,凤瑶不是喜怒于形之人,今日将她的所作所为告知自己,无非是为了激怒自己,做出遵从本心之事。 原来她在自己找上姜绾的时候,便设计好了这一切! 外头的传言,终究是传言。若是被人瞧见自己亲手杀凤瑶呢? 亭阁四处空荡,只有美人靠。微风习习,凤玉却觉得后背阴风阵阵,腿肚子直打颤。 姜氏是博陵崔氏的宗妇,博陵崔氏是五姓七望中最尊贵的五姓之一的世家大族,在上京贵人圈子里说话有一定的份量。 凤玉心里一阵后怕,故作镇定道:“夫人,不是你看见的这样,其中有误会。”希望事情没有闹得不收拾的地步,能够挽回。 姜氏冷笑了几声,拾起地上的匕首,虽然没有开刃,但是割开脖子还是绰绰有余。 “你如何解释?” 凤玉双目圆睁,她倒是忘了这一茬。即使她没有害人之心,随身携带利器,已经是百口莫辩。 凤瑶脖子被掐痛了,白皙的脖子上一道刺目的红痕。看着姜氏手中的匕首,凤瑶心中讥笑,凤玉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她从杀了沈楚卿之后,便有在身上携带利器的习惯,心中终究是有鬼,怕沈楚卿的鬼魂寻上门来。却又怕带着利器,无意间伤着自己,所以带着不曾开刃的匕首。 她也是今日上马车的时候,凤玉给她整理压裙的玉玦,瞧见她袖中的匕首,心生了一计。原想等待时机,却没有料到凤玉自己提供了机会。 姜氏的愤怒,她知道已经事成。因为姜氏与荣王妃姐妹情深,来往密切,自然知道荣王妃的心思,谣言流传出去的时候,她安排人密切的盯着姜氏的一举一动。果然,姜氏去了荣王府,恐怕心中对凤玉有了偏见。再来姜氏是高门宗妇,后宅从不会少了腌臜事,岂会没有心机?凤玉向来不与姜绾来往,突然联系姜绾,看到方才那一幕,由不得姜氏不朝坏处想。 凤眸里水光闪动,内宅腌臜之事,前世里母亲从不曾避讳她,不断告诫她人心叵测,凡事多长心眼。她却是不屑,少女心思总是如诗那般美好,真诚待人,不猜忌、不算计,便不会被人所负。 事实给了她当头一棒,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她再也不是天真可笑的沈楚卿,这世决计不能重蹈覆辙! “夫人,玉儿她胆子小,身上带着利器是防身。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所以她……”凤瑶脸色苍白如纸,虚弱的靠在柱子上替凤玉辩解。 姜氏蹙眉,心想凤瑶未免太过软弱? “夫人,这是我与玉儿之间的矛盾,我们想要私下处理,还望夫人莫要言传出去。”凤瑶乞求道。 姜氏眉头舒展,明白凤瑶的打算,倒是觉得这孩子明事理。不论凤玉心肠多么险恶,这件事传出去,败坏的不止凤玉的名声,同样会累及德亲王府。 这样为家族考量,除了学识,其他各方面倒是与初儿相配。 想到此,姜氏看着凤瑶的眼神柔和,觉得这件事定要替她做主。若是不教训凤玉,日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祸害人的事! “此事绝对不能姑息!”姜氏吩咐身边的姜绾:“你去通知你二姑与德亲王妃莫要离了书房,我稍后便到!” 凤玉心头惊乱,闹到荣王妃与母妃面前,她彻底完了! 母妃本就对她心怀芥蒂,若是得知她再次谋害凤瑶,即使不会要了她的命,也会将她放逐。 她不能坐以待毙,令凤瑶称心如意! 凤玉心乱如麻,她向来冷静自持,只有在凤瑶面前才极容易受激。这会子被姜氏一番敲打,反倒愈发的镇定。扑通跪在地上求饶:“夫人,我一时鬼迷心窍,昏了头。母妃身子不适,求求您不要告诉母妃。若是母妃气出个好歹,我万死难辞其咎!” 姜氏面沉心冷,凤玉这话说得诛心,她一意孤行,将此事捅到德亲王妃面前。德亲王妃有个好歹,便是要记在她的头上。 凤瑶垂头不语,微抿的嘴角上扬。凤玉如今算是乱了阵脚,多说多错。将姜氏得罪狠了,也便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姜绾一直打量着凤瑶,看似处在下风,可这整件事情,却是被凤瑶掌控。 她大姑姑之所以没有瞧出破绽,不过是先入为主,曾参杀人罢了。 凤玉对凤瑶心中有恨,却不会无端失智要杀凤瑶,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没有多余的同情与怜悯之心,凤玉邀她来,恐怕也没有好事。这种包藏祸心的人,的确该整治一番。 姜绾到底是没有戳穿凤瑶。 的确如姜绾所料,凤玉请她过来,不过是想要教唆姜绾对付凤瑶,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心里打的一手好算盘,被凤瑶给毁了! 亭阁并不是隐蔽之地,上下共三层,能将桃园景致尽收眼底。左下方是人造湖泊,栽种着荷花,如今这时节,只有零星几片荷叶。却也有人来这里观望,听到动静便急忙去寻了荣王妃。这里一耽搁,荣王妃与德亲王妃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凤瑶听到动静,抬头望去——错眼间,看着湖面上宛如镜中仙的清逸身影,即使一个倒影,掩不住通身的高华气度,似水潭中幽然静绽的莲,令这十里桃花瞬然失色。 只一眼,惊得凤瑶魂飞魄散,浑身血液逆流。 ☆、第六章 跳湖 凤瑶惊疑不定的再度望去,微风吹皱的湖面上斑斓层叠,那抹倒影转瞬即逝。 云初! 只一眼,凤瑶便确定是他。此刻与她两层楼相隔,体内的血液缓缓的流动。不期然的碰见,压制在心底的感情汹涌而出,打翻她平静无波的心绪。 第4节 凤瑶心慌意乱,不知云初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听去了多少? 容不得凤瑶多想,德亲王妃一来,瞧见凤玉泪盈满眶,跪在地上拉扯着姜氏的裙摆,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搜寻凤瑶的身影。看着她脖子上的红痕与耳边的窃窃私语,呵斥道:“孽障!你又做了什么浑事?” 瞒不住了! 凤玉吓得跌坐在地上,一时失语。 姜氏见这里人多口杂,这件事到底是不光彩。传出去,有损德亲王府颜面。如凤瑶所说,这是凤家的事,并不曾涉及他人。便想着遮掩下来,给德亲王妃一个人情,不追究姜绾的事。 可姜氏话未说,凤玉却崩溃的坐在地上掩面痛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荣王妃与德亲王妃的到来,显然是有其他的人知道了这里的动静。她跪求姜氏,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凤瑶从醒来开始,就变了一个人。 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分给她。她看上了什么都拿走,凤瑶也不会说一句。任她欺负打骂,只会躲在被窝里哭。睡一觉醒来,凤瑶又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缠着她。 可是从凤瑶醒过来开始,一切变的不一样了! 凤玉浑身一个激灵,心中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泪眼婆娑的指着凤瑶道:“母妃,她是妖孽!她就是一个妖孽!太医都说她活不成了,可是她不但活了过了,比以前都聪明了!您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以前是个傻子!连话都说不齐全!” “住口!”德亲王妃两眼发黑,在她眼里,以前的凤瑶只是身子弱,开智开的迟,学什么都比别人慢。她怕别人不理解,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凤瑶,所以拒绝给她请开蒙先生,私下里自己教导凤瑶琴棋书画。 她耗费了心力,手把手的教养,稍见成效的时候,凤瑶落水昏睡,她备受打击险些一病不起。好在老天开眼,凤瑶不但醒了过来,变得口齿伶俐,她自是喜闻乐见。 却被凤玉说成孤魂野鬼附身! 这是闲书上的奇闻轶事,她却满口胡言,指摘她的嫡姐,今后让她嫡姐如何存活于世? 荣王妃这件事儿她不好插手,虽然是发生在荣王府,到底是没有牵涉旁人,她自然不会插足做了恶人。 可这凤玉着实顽劣不可教化,满口鬼神之说,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气韵? “初儿是慧祯大师的弟子,府中有驱邪之物,瑶姐儿是妖孽,断会无所遁形!”荣王妃打了圆场。 众人提在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凤玉的话虽然荒唐,但是他们也是惧怕鬼神。难免会顺着凤玉的话想偏,但是荣王妃的话,令他们彻底放了心。 看着凤玉的目光微变,为了逃避罪责,无所不用其极。 与这样心肠歹毒的人,不能够再来往。 凤玉猛然抬头看向荣王妃,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荣王妃也偏心凤瑶。 面色狰狞的环顾了一圈,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禁低笑出声。这里人人都想要她死……凤玉面目瞬然一变,指责德亲王妃道:“这都是你的错!是你们逼我的!逼我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偏心。我也是你的女儿,可你从来不将我当成你的女儿看待!你们既然这般容不下我,怕我抢夺了你宝贝女儿的亲事,我便死了,成全你。”快速的爬上美人靠。 “扑通——” 凤玉决绝的投湖。 这一变故,快的让人来不及阻止。 “来人!快下去救人!”荣王妃面色大变,吩咐人让会泅水的婢女下湖救人。 德亲王妃面色铁青,目光冷厉的盯着溅起水花的湖面,尖利的指甲狠狠的扎刺进手心。 凤瑶抿紧唇瓣,凤玉步步为营,筹谋已久,怎得这么轻易的死了? 她不会甘心! 绝处逢生么? 凤玉比她想的还要高明,她若没有投湖,德亲王妃顾忌王府脸面不责罚凤玉,回府后断不会轻饶了她。对外她的名声也败坏得彻底,并不会有人会上门提亲求娶她。 她这一跳,反倒是成了德亲王妃逼死了她。 众人非但不会记得她残害手足,还会怜惜于她。实在是迫于无奈,逼上了绝路才会这样决绝。 三个婢子把凤玉给救上来,凤玉翻身吐出几口污水,瘫软在地上。 荣王妃赶忙让人抬着凤玉去厢房,吩咐府医给诊治。 一行人一同去了厢房。 直到府医确诊,凤玉没有性命之忧,众人才长吁一口气。 凤瑶站在床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凤玉,苦涩的笑道:“德亲王府子息单薄,只有我与玉儿两姐妹。我们两个又是双生子,本该心灵相通。相互珍惜、相互帮持,却没有想到她对我心怀成见。这些年我虽然昏睡不醒,仍旧有意识。她若是来看上我一回……我便不会执着醒来,这样王府里便是一片和乐融融,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凤瑶眼神落寞,语气极为的自责:“若早些知晓她的心思,我便不会给她留有惊喜,告诉她母妃知道这些年她的委屈,私下里已经给她说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这一番话,与凤玉指责她是野鬼相比,愈发衬出凤玉的狭隘、恶毒。 众人看着凤瑶的目光有着同情,被凤玉迫害了,还一心为凤玉着想。这些夫人大多是有多位子女,自是能体谅德亲王妃。一个肚子里爬出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使偏心又能偏到哪里去?就算是子女,也是要讲究一个子女缘分,关系也有亲疏。何况凤瑶幼时体弱智愚,难免会多花些心思。除了这一方面,其他吃穿用度上不曾苛刻她。 凤玉自个心大,罔顾亲情孝义,反倒理直气壮指摘别人。若人人都像她一样,哪里还能够安宁? ☆、第七章 相见 宴会中间出了凤玉这一插曲,依旧在进行。 转眼到了晌午,荣王妃在榕溪阁摆了宴席,招待诸位女眷去用膳。 凤瑶与诸位千金坐在一起,众人全都盯着她,想要看她出丑。可凤瑶举止优雅,行云流水,处处彰显着良好的教养,无可挑剔。 姜绾并不诧异,德亲王妃亲手调教,又岂会差到哪里去? 反倒是其他的人,不时的抬眼看向凤瑶,想要抓住她的错处。 凤瑶如芒刺背,胃口顿失。 草草的吃了几口,寻了一个借口,中途离席。 春天的阳光和煦,晒得很舒服。灿灿金光洒在凤瑶身上,映照着她苍白的肌肤莹润透亮。 荣王府对她来说算是比较熟悉,她伴在云初身边三年。他每年都会有几个月住在荣王府,她也跟着过来。看着眼前熟悉的一景一物,凤瑶心里百转千回。 物是人非。 她刚刚重生在凤瑶身上醒来的时候,听说沈楚卿跌落水井里,整个人泡得面目全非。主仆一场,他将她给安葬了,并且在国寺里给她超度。这也解释了凤玉,为何好端端的去了国寺。 他却不知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凤玉怕露出破绽,早已将她弄成肉泥了? “你住口!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亏得本宫将你当成亲姐妹一般对待,没有想到你把本宫也算计了!这一个月来,本宫冷静的想了事情来龙去脉,广序殿凭借沈楚卿卑贱的身份,她不可能进去。而唯一进去不必通报本宫的人只有你!你调走广序殿的侍卫宫婢,将沈楚卿引进去,借本宫的手除掉她!”安敏公主声调尖锐,怒斥凤玉。 凤瑶听到争吵声,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抄手游廊的花架旁。听清楚谈话的内容,凤瑶身子朝后藏了藏。 “公主,您误会我了……”凤玉声音虚弱的解释。 “你以为本宫不知你的心思?”安敏公主怒指着凤玉,语气里波涛汹涌,恨不得将凤玉挫骨扬灰! 她进去广序殿的时候,不曾进内室,被人蒙着眼睛给拖拽到榻上。滚烫的温度,熟悉的竹香,她以为是云初,没有挣扎,顺从的行了夫妻之礼。激浪平息之后,喜滋滋的以为能够用清白要挟云初娶她。兴奋之余,她忍住浑身的不适,揭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看清楚眼前之人,宛如五雷轰顶! 思来想去,这个人恐怕也是凤玉安排! 沈楚卿没有这个胆量! 她想过寻死,这岂不是遂了凤玉的意? 她费尽心思除掉沈楚卿与自己,不就是为了顺利嫁给云初? 上天开眼,见不得凤玉太过得意,这才让她的嫡姐醒了! 凤玉本来落湖呛水,她身子极弱,被安敏公主强行拖来了这里。心中不悦,但是听了安敏公主的话,凤玉脸色一白,惕惕然道:“我……我不知公主说什么……” “沈楚卿太可悲,掏心掏肺对你,你却在背后捅她一刀。当初是你在本宫跟前煽风点火,让本宫永绝后患。支招陷害沈大人,害沈府满门含冤而终。转眼你将这件事透露给云初,他如今对付起本宫倒是毫不手软!凤玉,你好样的!可你也莫要忘了,沈家一事,你可是居头功。云初若知晓,你说他会如何对付你?”安敏气愤难当,她眼高于顶,过于自傲,这才着了凤玉的道。 若不是这件事给凤玉捅出来,她也还不会联想到广序殿也是她的杰作! 凤瑶手指紧紧的攥着身旁的树枝,树叶的锯齿割破她细嫩的皮肤也毫无所觉。怔怔的望着前方嶙峋的假山,长长的眼睫颤动着,却没有任何的情绪。春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身子,更显无限萧索。 她原以为沈府的事,出自安敏公主的手笔,却没有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凤玉! 凤瑶看了一眼卷杀,凤玉跪在地上拼命的辩解。手一寸寸的收紧,扯下一手残叶,抑止住心中悲愤欲狂的恨意。沈府含冤之事,是她派人告密,想要试探云初对沈楚卿的态度,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没有辜负了她。后续发展也在意料之中,安敏公主与凤玉离心,凤玉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不远处,二楼一抹雪白的身影临窗而立。端详着靠在墙壁上的熟悉身影,眉头几乎蹙成利刃。 身后之人觉察云初的变化,好奇的凑了过来,不禁眯了眼。绰绰花影中立着一位女子,墨发下的面容若隐若现,映衬得皮肤宛如玉色入骨,散发着月华般的光芒。舔了一下唇瓣,哂谑道:“哟!这是哪家姑娘?小摸样还不错,莫不是你的未婚妻?” 云初抿紧薄唇,嗓音清淡:“德亲王府大小姐。” 表里不一的女人。 闻言,男子嘿嘿干笑了几声,德亲王府里的女人,他可惹不起。 倏然,瞳仁一紧:“她的手受伤了,血似乎凝不住。” 云初望去。 凤瑶似有所察觉,同时抬头看了过来。 “好美的一双眼睛。”恰似无暇的琥珀,淡淡光华流转,男子毫不吝啬的赞美。 云初片刻的失神,那双凤眸比他手中晶莹剔透的玉石还要透澈、干净,仿佛涉世未深。与记忆中的那双眼睛重叠,那样的契合。 瞬然回神,云初目光愈发的冷峻,她怎么会是沈楚卿? 若无桃园亭阁上意外听见的一幕戏,他许会被这一双眼蒙蔽。 凤瑶淬不及防的再次看到云初,心里一慌,转身想躲,手中尖锐的刺痛使她倒吸口冷气。 云初冷眼看着她慌乱起身,脸吃痛皱成一团,目光冷峻森寒。 “啪——” 窗棂合上,隔绝了一切。 ------题外话------ 小冤家你干嘛像个傻瓜,大大的眼看着我眨巴眨巴…… 烟儿灰走了~ 么么哒~ ☆、第八章 表哥 凤瑶望着紧闭的窗子,心里百感交集。 两个人之间的朝夕相处,多少比旁人亲厚,有种家人之间的宁静、温馨。如今陡然间转变成陌生的路人,相见不相识,多少有点失落。 更多的却是开心。 他并未被女色所惑,他们根本不认识,他若给她好脸色,那便不是他了! 第5节 无奈的轻叹,他现在讨厌她,这可不是好现象。看来在亭阁里的事情,他都听了去。 “小姐,您怎得跑这里来了?王妃在找您。”荣王妃身边的丫鬟玉凝带着采芙走来,采芙见凤瑶受伤了,惊呼道:“小姐,您的手怎么受伤了?快!快唤太医!” “不妨事。”凤瑶掏出丝帕,处理干净手心的血渍。 采芙连忙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给凤瑶抹上,担忧的说道:“小姐您太胡来了,您身体与旁人不一样,伤口不易愈合。流了那么多的血,您都不当回事。王妃瞧见了,可得担心。” “别告诉母妃了,她身体不好,莫要她心焦。”凤瑶叮嘱好采芙守住口,清冷的看向玉凝。 玉凝敛去眼底的神色,颔首示意。 凤瑶将手拢在袖中,这才与她们一同去了书房。 荣王妃与德亲王妃在闺阁时是好友,嫁人后关系也并未疏远。出了凤瑶的事,荣王妃偶尔会去德亲王府宽慰德亲王妃。 荣王妃是直心肠,并不曾隐瞒德亲王妃。直言不讳的说了,姜绾比凤瑶更适合云初。 德亲王妃也不见外的说道:“瑶儿这些年熬干了我的心血,她虽然比以前激灵了,但是就这样嫁人了,我心里总归不放心。想要多留她几年,最好是招婿入府,在我身边我也能安心。” 荣王妃理解德亲王妃,心中感慨万千。 “你也不容易。” 德亲王妃笑而不语,生活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世上哪里有一生顺遂无忧的事? 二人闲说了片刻,姜绾步履轻盈的进来。 她仿佛料想到荣王妃要说什么,径自跪在地上请罪道:“姑姑,绾儿自出生被娇宠着长大,不曾体验世间百苦,所以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荣王府不是我的归宿,您的好意绾儿心领了。” 荣王妃被姜绾拂了脸面,眉眼冷沉。端着茶杯浅抿了一口,睨视着姜绾道:“为何不愿?” “绾儿无法善待表哥。”姜绾坚定不移,一字一句道:“绾儿平生夙愿,便是嫁给心爱之人,像父亲与母亲、姑姑与姑父一般琴瑟和鸣。若是不能得偿所愿,不如绞了发做姑子。入了道,心生莲花,不染尘埃,也未尝不可。不至于留在府邸里做了老姑娘,让他人耻笑了姜府。” 姜绾单薄的身子,仿佛凝聚了力量。 荣王妃哂笑:“你倒是伶牙俐齿!道理说得一套一套。” “姑姑,表哥是您的心头肉,给他找媳妇就是想要一个知冷热的照顾他。绾儿待表哥如亲人,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情谊,恐怕会辜负了您。”姜绾知道荣王妃的软肋是云初,所以拿荣王妃的心思说话,就看她赌的准不准。 果然,荣王妃轻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姜绾磕谢了荣王妃,起身走到她的身后,给荣王妃捶肩:“姑姑,您莫要看表象。瑶姐姐她睡了五年醒过来,您以为她什么都不知,可她生了一副玲珑心肝,比谁都要通透。就是绾儿……都不及她。” 德亲王妃手一顿,仿若未听。 荣王妃眸子里闪过深思,姜绾心思细腻,看人向来准确。连她都这么说,凤瑶怕是有过人之处。 只是,她太过武断,有言在先,德亲王妃也表示她想多留凤瑶。 再来,凤瑶是不是如姜绾所言,有待观察。 姜绾瞧出荣王妃心有顾忌,不再多言,未免适得其反。 书房里,铜炉里熏香袅袅。淡雅沁脾的香味,令人昏沉的脑子格外的清醒。 德亲王妃怎么不知荣王妃的想法?抚了抚鬓角,化解尴尬道:“小辈们的缘分,不是能由我们做主。瑶儿与初儿有朝一日合了眼缘,当初我们说的约定,依旧作数。” 荣王妃承了德亲王妃的情。 说话间,凤瑶已经到了书房。请人通传了一声,这才领着采芙进来。 凤瑶福身行礼:“王妃安好。” “你小时候唤我姨母,如今大了倒是生疏了。”荣王妃上下端详凤瑶,样貌标致,明眸善睐。通身优雅高贵的气派,仿似浑然天成。 底子不错。 “姨母。”凤瑶爽利的唤道。 荣王妃笑意盈盈,吩咐玉凝将备好的见面礼拿来,送给凤瑶。 见面礼是一副赤金嵌红宝石头面,大小共一百零八颗红宝石,宝光流转,熠熠生辉。 “太贵重了!”凤瑶吃惊的看着这副头面,太过奢华。 “使不得。”德亲王妃难得的拒绝。 “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都唤我姨母了,送给外甥女的见面礼,哪里能推却?不收下,便是与我见外了!”荣王妃这句话是看着德亲王妃说的。 德亲王妃迭怪的横了荣王妃一眼,这副头面是她压箱底的嫁妆,如今送给瑶儿,表明她将瑶儿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良久,德亲王妃这才点头让凤瑶收下。 凤瑶从德亲王妃凝重的神色,便知这头面来历不简单。 姜绾满脸笑意,荣王妃这是将德亲王妃给算计了,意味深长的看了凤瑶一眼。 凤瑶不明就里。 这时,云初身旁的小童石韦捎来一封信递给荣王妃,目光掠过凤瑶手里的头面,布满了惊诧。 “胡闹!”王妃拆信看后,满面怒容。 石韦吓得扑通跪在地上。 德亲王妃琢磨出一丝细枝末梢,起身告辞。 荣王妃没有心思考问凤瑶,亲自将人送出府。 德亲王妃怕凤玉过了病气给凤瑶,给她独乘一辆马车。她与凤瑶乘着荣王府的马车,帘子落了下来,德亲王妃含笑的脸沉了下来。沉默半晌,侧头看着凤瑶端详头面,心头一酸:“荣王妃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把你当成女儿对待,这副头面好好收着。待你嫁人的时候,给你添妆。” 凤瑶拿着头面的手指泛白,母妃这是告诫她莫要对荣王府起不该有的心思。 之前还好好的,突然间变脸…… 凤瑶脸色微变,莫不是问题出在石韦送的那封信? 母妃出身不低,这些年的尊荣,即使荣王妃与她是好姐妹,也不会容忍她视如珍宝的女儿受委屈。恐怕断了与荣王府结亲的念头! 德亲王妃本想着与荣王府知根知底,凤瑶嫁过去,不会受委屈。可荣王妃之前的态度,她歇了心思。即使荣王妃因为姜绾的话,改变了主意,她也未必会把凤瑶嫁过去。可云初的那封信,却是触怒了她。 “明日表哥来府上探望你,你小时与他关系亲厚,好好招待他。”德亲王妃怜惜的抚摸着凤瑶的墨发,心里自责,是她害苦了凤瑶。 凤瑶一怔,这是想促成她与素昧蒙面的表哥? ☆、第九章 婚约 德亲王妃出身名门望族,兰陵萧氏嫡次女,家族门生遍布朝野,大多为官清廉颇具势力。 这也正是为何当今皇上对她和颜悦色,不敢强逼她入宫的原因。德亲王仰仗了岳家的势力,才得以保住性命。因此十分惧内,不敢忤逆德亲王妃。 萧然是德亲王妃大哥的嫡长子,此番来德亲王府拜访,受祖父与父亲之命。 凤瑶一大早被王妃遣来迎接萧然,她是女眷,便在正厅前的卷杀斗拱下候着。 采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马车影儿没有瞧着:“小姐,您去屋子里坐着,奴婢去门口接表少爷。” 凤瑶拢着袖子道:“不必了。” “小姐,您身子染了风寒。现在飘着细雨,仔细冻着了……”采芙话未说完,眼睛发直的看着的门口,凤玉站在萧然的身旁,有说有笑。 “小姐,这……”采芙吃惊后,心中不忿,怎得哪儿都有二小姐的事儿? 昨日落湖,夜里高烧折腾了一宿,转眼活蹦乱跳。 “姐姐,你在这里等着?妹妹方才去唤你,婢子说你未起身,心里想着你身子弱,便替你来接表哥。”凤玉明嘲暗讽,说话可圈可点,目光诚挚,令人抓不到半点的错处。 “小姐卯时起的身,平日里都要辰时。”采芙看不得凤玉得瑟,忍不住解释。 凤玉言笑晏晏:“表哥远道而来,自然要早早的过来等候,若是表哥早到了,外头无人,我们岂不是怠慢了?” “我昨日修书给姑母,今日巳时到。”萧然语气温润平和,目光只淡淡扫过凤玉,眉头微不可见的轻皱。 凤玉心口一窒,面色青白交错,眸子里跳跃着簇簇火焰。她原本起了早,赶在凤瑶之前接到萧然,可以好好打凤瑶的脸,未曾想到萧然竟也帮着这贱人说话! 胸腔似有一团火焰在滋长,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母妃眼中根本就没有她!若是将这一消息告知自己,又怎得会在萧然面前出丑?凤瑶心里指不定如何嘲笑她! 凤瑶心中讶异,萧然会替她说话。打量着眼前身着青衫的少年,眉目清朗如静川明波,身姿俊雅似芝兰玉树,浑身透着平易近人的亲和感。 可他眼底深处的漠然,有着难以靠近的疏离。 “表哥舟车劳顿,快请屋里坐。”凤瑶敛去眸子里的思绪,心里给萧然下了定论:惯于伪装的笑面虎。若当真和善,便不会当场让凤玉难堪。 萧然颔首,并肩与凤瑶行走:“祖父听闻表妹醒来的消息,从祖籍赶回京,想见你一面。” “祖父身子可硬朗?”凤瑶脑中出现严苛老人的模样,抱着她的时候,才会露出少有的笑意。他是当朝太傅,已经告老还乡。 “一切安好。” 采芙捧着茶水递给萧然,规矩的立在凤瑶的身后。 凤瑶吃了一口热茶,晕乎乎的脑子稍稍好了些,这才道:“我早该去见祖父……” “原来是要去的,后来姐姐参加荣王府的宴会,这才耽搁了下来。”凤玉打断了凤瑶的话,看着他们之间和平和的气氛,忍不住想要破坏。同样是表妹,怎得差距如此大? 每年她都会去萧府,不见萧然如此待她! 不—— 萧府每个人待她平和,却不曾像对凤瑶这般亲厚,这几年尤甚。 母妃不是想要给萧然与凤瑶牵线搭桥么?萧然知晓凤瑶在这之前,上赶着做荣王府的儿媳,他还会心无芥蒂的接受凤瑶? 萧然目光淡淡,凤玉无端的觉得他眸子里似凝结着寒霜,心里渗着刺骨的寒意。 再度望去,萧然已经看向别处,温润的说道:“昨日我听姑母说二表妹染了风寒,多喝些水。” 少说话。 凤瑶心里补上这句话,嘴角忍不住流泻出一抹浅笑。 萧然多看了凤瑶几眼,见她半眯着眸子,眼底蓄着灿然的星辉,似一只偷了腥的小猫儿。自得其乐的娇俏中,显露闲散的慵懒。 有趣。 萧然眼角眉梢染着笑,竟似知晓凤瑶笑什么,却也不见恼。 凤玉眉开眼笑,萧然还是关心她的,当即捧着茶杯饮了一杯热茶。白皙的面颊被水汽熏染,似云蒸霞蔚。娇羞的说道:“太医说了,不妨事,多休养几日就好。” “二表妹早些回去休息,莫要加重了病情。”萧然语气里隐隐有着担忧。 第6节 凤玉脸上的笑容一僵,咬紧了牙根,看着凤瑶漫不经心的吃着茶,心里升腾着屈辱。觉得自己今儿个就像一个小丑,上跳下窜。原是想让凤瑶丢人现眼,结果倒成了她自取其辱。 眼底闪过阴狠,紧紧的捏着袖中的手,愤然起身离开。 候在外面的红娇见凤玉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凤玉阴冷的说道:“准备好了?” 红娇瞥了一眼屋子,低声道:“办妥了。” 凤玉讳莫如深的看了眼正屋,冷哼一声,快步去了后院。 屋子里,悄无声息,瓷杯清脆的碰撞声,这寂静中,直击人心。 凤瑶心烦意乱,从他有意无意的支开凤玉,便知他有话私下里与她说。他们并无多少的交情,能有什么事? 无非就是亲事。 蓦然,凤瑶眼底闪过一抹精芒。他与她说,难不成也是不愿意? 自古婚嫁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直接与母妃商议便是,何须费尽心思与她说呢? “表妹聪慧过人,定是早已猜到我来的目地。祖父与父亲的意思是我迎娶你过门,你若愿意,我回去后安排日子着人来下聘。”萧然轻叹了一声,祖父与父亲怕她嫁给别人受委屈,最好的法子便是成为自家人。 依他看来,凤瑶并非他们所想的那般心无城府,柔弱可欺。 凤瑶眼皮子一跳,萧然绝非如此好说话:“若是不愿呢?” “你亲自与祖父和我父亲说。”萧然温润一笑,微微上扬的眼角笑得似一只狐狸:“据我所知,你只有三日时间,若没有劝服祖父与我的父亲,三日之后他们请的媒人便会登门造访了。” “为何不是你拒绝?”他自己分明也是不愿意! “因为是你不愿。” 凤瑶听着他不温不火的回答,呼吸不稳。旋即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第十章 质问 凤瑶身子太虚,出府一趟,她便病倒了。吃了一碗汤药,强撑着招待萧然。 又吹了一会子的凉风,凤瑶浑身乏力,头脑昏重。整个人靠进背靠里,病恹恹地,无精打采。 萧然见她眸子里似蒙着一层水雾,失了初见时的灵气,苍白的面颊,晕染着不正常的潮红。 病了? “我去拜访姑母。”萧然起身,让凤瑶带病招待他,心中过意不去。 凤瑶迷糊的点头,烧的太快,转眼功夫,身子便滚烫了起来,头痛欲裂。 “采芙,你送表少爷去南苑。” 采芙不放心,凤瑶从娘胎出来就弱,大病小病缠身。昏睡了五年,又不曾吃滋补的东西,只喂一些流食,内里早已掏空了。稍微劳累一些,她的身子便受不住了。 如今病歪歪的靠在椅子里,身旁无人照料,她离开了,若是遇着事儿怎么办? 萧然不动声色的将主仆两的神色收进眼底,正欲开口,门口传来阵阵的脚步声。一道着蓝袍的伟岸身影进来,怒气腾腾的朝着凤瑶怒喝道:“孽障!你对玉儿做了什么?” 不等凤瑶回答,德亲王目光四转,没有发现红娇说的那个位置上有茶杯:“玉儿用的茶杯呢?” 德亲王的怒火与质问来的突然,采芙不明就里,呆呆愣愣的回道:“收……收起来了。” “玉儿不过是无心之失,你就这么容不下她?她是你妹妹!你也下得了毒手!”德亲王牙龇目裂,双目赤红的瞪着凤瑶,紧捏成拳的手背上青筋跳动,似在极力的压制着心里翻涌的怒火,控制上前掐死凤瑶的冲动。 凤瑶脑袋一波一波的疼痛涌来,难受得想要撞墙,她最受不得痛。身体上的痛楚,会令她不受控制的加剧扩大痛处,这全都拜凤玉千刀万剐所赐。 极力的分散注意力,倏然间,德亲王劈头盖脸的一顿怒斥,脑仁阵阵的抽痛,似要炸裂开。 “我不明白父王说什么。”凤瑶强忍着心里的戾气,目光森寒的看向德亲王。心里猜测着凤玉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令德亲王大动肝火。 “你不明白?”德亲王听凤瑶揣着明白装糊涂,脸色铁青的说道:“你自己干的好事会不知?快将解药拿出来!” 德亲王看着凤瑶,眸子里闪过厌恶。她越装傻充愣,凤玉越发的惹人疼惜。 毒发的快不行了,拉着他不许他来找凤瑶问罪! 可凤瑶却是如何对待她? 抢夫婿暂且不说,更是狠毒的要她的命! 凤瑶明白了,凤玉中毒了? 矛头指向自己? 联想到德亲王进来,询问凤玉用过的茶杯,目光阴寒。凤玉倒真是下得了手,对旁人手段阴毒,对自己也丝毫不手软。 “父王怀疑是我对玉儿下毒?”凤瑶脸色苍白如纸,身体烧的很不舒服,如坐针毡,只想要有张床榻躺下。但是眼下有一滩子烂事要处理,恐怕一时半会是脱不开身。 萧然看出凤瑶的异常,她脸上的潮红褪去,一片煞白,额间渗出了冷汗,不禁开口道:“姑父可有证据是表妹所为?若要下毒谋害二表妹,也不至于在此刻。” 暗指凤瑶若是想要凤玉的性命,她完全可以不动声色,有许多时机。不会蠢笨的在别人一瞧便知是她的情况下下毒! 手段未免太不高明。 德亲王脸色阴沉:“这是德亲王府的家务事!” 萧然眼角温润敛去,德亲王分明是个浑人,太过拎不清!冷声道:“表妹体内有一般是萧家的血脉,如今她有事,侄儿能不能管?”不待德亲王开口,萧然眉目冷清的说道:“姑父惯常不分青红皂白,给人定罪,幸而宗人府不曾给你管。”语气里隐有淡淡的讽刺。 德亲王一怔,他的确是听红娇说凤玉从这里离开回到还没有回院子就吐血,脸色黑紫。盘问下,凤玉说喝了一杯茶。 但是现在顺着萧然的话承认,岂不是打脸? 何况萧然暗讽他没有本事,若是管了宗人府,便会多出许多冤案来! 萧家向来不将他看进眼里,德亲王妃不给他脸,他忍了。可萧然一个后生,竟也敢爬到他头上来,未免欺人太甚? 德亲王不禁暗恨在心,口不择言道:“怎么会不是她?玉儿这些年不曾得罪人,向来乖巧和善,一直来生活顺遂!她一醒来,玉儿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除了她还会有谁?”指责的话一说出口,德亲王满腹怨气憋不住渲泄而出:“你病了,人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府医与太医你都唤到你院子里去。玉儿都快不行了,一个医治的大夫也无,去你院子里请人,却说没有你的话不敢轻易离开!若不是你,你岂会在这档口支开大夫?无非是想要毒死玉儿。反正你从小就是药罐子吊着,心肠狠毒。你怎么就不死了?为何要醒来祸害人?” “啪——” 王妃使尽全力打了德亲王一巴掌,手心震的发麻。目光阴沉的看向德亲王,她没有料到,赶过来听到他诅咒瑶儿去死! 他是瑶儿的父亲,他得有多狠的心肠,巴不得自己的女儿去死! 王妃对德亲王并不指望,可听他的话,仍旧止不住心冷。“凤源,我警告你,瑶儿若是有个万一,那两个贱人都给我的瑶儿陪葬!” 德亲王妃着实气糊涂了,才失了修养。 可这句话和那一巴掌,激怒了德亲王。在她的眼里,不将他当成夫君也罢,可有把他当成人看待? “萧宁!”德亲王怒吼一声,面色狰狞,指着凤瑶道:“只有她是你的宝贝女儿,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你怎么不问问她做了什么好事?你可有关心玉儿?她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你良心能安?” 德亲王二话不说,拽着德亲王妃,去了玉雪阁。 ☆、第十一章 还牙 玉雪阁 凤玉脸色青黑,嘴角凝着污血,陷入昏睡。 德亲王与王妃到的时候,已经有太医给凤玉医治。 开了药方,吩咐红娇按照上面抓药,交代了煎药的法子。这才拱手作揖,向德亲王请安。“小姐的太过凶险,如今已经无妨。幸好这婢子机灵,喂了解毒的丹丸,这才保住了性命。” 德亲王冷哼了一声,对德亲王妃道:“你看看玉儿都成什么模样了?我若不把她当成女儿,早已让她偿命!” “衙门都要过个章程,你只听一面之词,认定是瑶儿所为?她与玉儿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残害手足?”德亲王妃可不信凤瑶会动手害凤玉,整理好被德亲王弄皱的袖口,看都不看凤玉一眼。 凤玉三番几次的耍心机,可见她有点小聪明。茶杯下毒太过低端,她岂会轻易的中计? 荣王妃她那一跳,若不是凤瑶,她可是连自己都给坑害了。 “她记恨玉儿推她下湖……”德亲王脱口而出,这才意识到说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你若如此说,以牙还牙罢了。更何况是不是瑶儿,也未可知!”德亲王妃眸子里一片刺骨的冷意,他做什么,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涉及凤瑶。 若是他触她的逆鳞,休怪她不讲夫妻情面! 德亲王双眼一瞪,指着德亲王妃恶狠狠地说道:“你这恶妇,玉儿也是你的女儿!” “闭嘴!” 凤瑶进来,瞧见二人争论不休,回头望了一眼候在外屋的萧然。让采芙将一只茶杯递给德亲王,挡在德亲王妃的身前:“这是凤玉在我那儿饮茶的茶杯。” 德亲王拂袖挥落,迁怒道:“你早换掉了!” 德亲王妃勃然大怒,被凤瑶给拉住袖摆制止。弯身捡起一块碎瓷片:“这上面留下了唇脂,我那儿没有胭脂水粉。”凤瑶不等德亲王开口,越过他,走到床前,拿着雪白的丝帕擦拭凤玉的唇角,沾染了一抹樱红。 凤瑶用另一端,擦拭瓷杯上的唇脂,放做一起对比。 一模一样的樱红,日光下闪耀莹润的光泽。 德亲王一怔,连忙让太医检查碎片。 太医摇了摇头:“没有毒。” 德亲王第一个就是怀疑凤瑶调换了茶杯,这口脂是她从凤玉用过的茶杯上擦掉,抹上去的。 凤瑶似知晓德亲王心中所想,心中冷笑了一声,面色无异的说道:“上面的唇印,做不得假。” 德亲王无话可说,但是心里认定了是凤瑶。冷嗤了一声,拢袖道:“府里府外都是你们母女的人,无论是非对错,都由你们说了算!” 凤瑶微眯了眼,迸发出危险的光芒。 “来人!去木樨阁搜查!”德亲王下令,不理会德亲王妃与凤瑶,忧心忡忡的坐在床榻边。 德亲王妃柳眉倒竖,正待发作。 凤瑶递了个眼色给德亲王妃,德亲王妃强忍着心里的怒火,愧疚的看着凤瑶,是她没有保护好她。 凤瑶摇了摇头,她不敢握王妃的手,怕她觉察出自己身体异样,到时候她会阻止不了王妃会为她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看着床榻上悠然转醒的凤玉,眼底的冷芒一闪而逝。 前世,她与凤玉义结金兰,二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凤玉就是拿着她的秘密,要了她的命。而她……凤瑶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势必以牙还牙! “父王,妹妹头上这支钗是你送给她的及笄礼。”凤瑶缓缓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凤玉头上嵌着汉白玉的银钗。 德亲王瞪了她一眼,满眼厌恶之色。 凤瑶并不恼,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讲究眼缘。 她不是皇权、宝藏,做不到人人都喜爱。 第7节 何况,也有人淡泊名利。 既然如此,她何必做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儿? 凤瑶拔下银钗,德亲王以为凤瑶心里嫉妒,要毁了银钗。想着凤玉对这支银钗喜欢的紧,忙抢夺过来。 凤瑶突然送到他的面前,他收势不住,银钗划破了他的手背。 “咝——”德亲王倒抽口冷气,伤口周边迅速泛黑,心中大惊。 太医早已察觉出异样,慌忙给德亲王解毒。随后,指着凤瑶手中的银钗道:“小姐,可否将你手中的银钗给老夫?” 凤瑶递给太医。 太医检查一番,这才发觉这只钗有异。琢磨了一下,按下那块汉白玉,粉末从尾端出来。仔细闻了闻,面色大变:“王爷,二小姐中的毒,与这银钗里藏的毒粉一样。” 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德亲王脸色微变,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医:“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爷中的毒和二小姐一样。”太医神色凝重的重复一遍,心中感概,德亲王被太后溺爱,极为的嚣张跋扈,又胆小怕死,很是窝囊。这些年倒是被德亲王妃给压制得收敛了许多,却依旧犯浑。未曾想到,会生出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儿,给自己下这么阴损的毒,只为了陷害胞姐。 床上装睡的凤玉,眼皮子一跳。手指紧紧的揪着身下的床褥,心中不甘,也不敢这个时候‘醒来’。 德亲王懵了,若是这银钗藏毒,只会是凤玉使的苦肉计。 因为她每日都带着他送的银钗,高兴的时候想揉揉她的脑袋,她都是会避开不许他碰。有一回,有个丫头不小心撞上她,银钗落在地上,她发怒杖毙了丫鬟。当时她说她格外珍惜他送的物件,适才日日不离身,舍不得磕着碰着,可这大胆的丫鬟竟磕坏了,所以一怒之下,将人给杖毙。 当初他信以为真,时常赏赐她许多珠宝首饰。 从不曾想过,这小小的一支银钗,暗藏玄机。 沉浸在打击中的德亲王,俨然忘了追究凤瑶是如何得知这银钗的秘密? 凤瑶不但知道凤玉银钗的秘密,还知她用这银钗替安敏公主办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里面装毒粉的芯子是纯金,所以银制外表不会变黑。又因银可试毒,制造机会接近公主憎恶之人,用这钗给试毒,实则是不动声色的下毒,却无人发现。 她会得知,因为凤玉得意忘形的时候说漏了嘴。 “此次的事情我不追究,若再有下次,我将她送到庄子上去,免得她无中生事,闹得家宅不宁!”德亲王妃心想凤玉留不得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凤瑶,触及她的底线,于是便同意丞相夫人与她说的亲事。“我给凤玉说了亲事,丞相夫人的侄儿。” “你疯了!那是瘸了腿的鳏夫!” ------题外话------ 抱歉啊,因为烟儿犯蠢,分卷没有分好,审核没有通过。刚刚编辑上班给烟儿删了,重新发布,所以这么晚 ☆、第十二章 求医 半梦半醒间,凤瑶觉得浑身如火烧。昏暗无光的天牢里的一切,幻化成无数破碎的画面,尸首横陈。 少女绝望的悲泣,不绝于耳。 画面一转,暗牢里凤玉手持森寒的匕首,割破她的皮肉,分离她的血骨,鲜血淋漓。痛楚传遍她全部神经末梢,整个人籁籁发抖。 “怎么了?” “她还是高烧不退。” 德亲王妃手掌贴在她的额头,滚烫一片。凤瑶苍白的面容染着异常的绯红,涔涔冷汗从鬓角滑落,整个人透着病态的憔悴。 德亲王妃心疼的看着凤瑶,只见她唇瓣微微翕动,梦魇般的喃喃自语。紧蹙的眉宇,透露出她梦境里的不安。 “三天了,怎么还没有退下去?”恐惧笼罩着德亲王妃,她害怕凤瑶这一睡,又是另一个五年,甚至更久。 她万般小心,凤瑶依旧不可避免的病倒了。 若不是她心急,带着她去参加荣王府的宴会,凤瑶许不会生病。 德亲王妃极为自责。 “大小姐的身子没有完全复原,最好是在府中静养,莫要受累。”太医神色凝重,再次给凤瑶切脉道:“先天本不足,后天受到重创,无疑上雪上加霜。这个状态下,精心调养,并无大碍。” 可如今这般模样,却是早夭之相。 后半句,太医没有说出口。 凤瑶能醒过来,已经超出他的意料。原以为她病已经好了,但终究是伤到根本。此次病情来势汹汹,耽搁了最佳治疗的时期。凤瑶若是能撑过去,暂时无忧。 德亲王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眼圈发红,忐忑不安的说道:“可有法子?” 太医思来想去,慎重的说道:“碧云仙根,若是得了这一味药,大小姐的命能保住。” 古籍记载,这味药通体碧绿,其形如扇,生长在布满瘴气的深渊。药效胜过补血灵药天山雪莲与千年灵芝,久服轻身不老。增元固体,改善体质。同样能作为药引,可解百毒。 这世间,只有慧祯大师云游四海的时候,偶然得了一株。 可这一株,却是赠给了他得意弟子云初。 谁人都知国师出生身携胎毒,这一株药同样是他的救命良药,恐怕是无望了。 虽然如此,太医仍旧将这味药的去向,告诉了德亲王妃。叮嘱道:“大小姐的病情,恐怕与她手上的伤脱不了关系,日后多加小心才好。” 德亲王妃颓然的坐在床沿上,看着凤瑶手心慢慢愈合的伤口,沉默不语。这味药她知道在云初的手中,荣王妃当初托她去寻冰蚕,因为云初还少了这一味药引。 看着床上睡梦中痛苦挣扎的凤瑶,德亲王妃下定了决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都不能放弃。 “更衣!” 德亲王妃吩咐婢女给凤瑶穿好外裳,小心翼翼的抬到马车上,进宫去求云初给一半碧云仙根。 半道上,碰见了德亲王。 德亲王一怔,看着形势浩荡的一行人朝府外走去,连忙挡着德亲王妃的去路:“这几日都不见你人影,玉儿的亲事,你记得推了。”看着一辆马车从他身旁驶过,随口问道:“进宫?” 自从订下丞相夫人侄儿的那门亲事,德亲王便不见踪影。如今竟是连瑶儿生病都不知,心心念念惦记着凤玉,德亲王妃脸一沉,没有力气与他计较。 “让开!”德亲王妃冷声道。 德亲王讪讪的说道:“好些时日,你气也该消了……” 德亲王妃已经越过他出了府。 德亲王满面怒容,预备追上去纠缠,这时管家上前道:“王爷,大小姐病倒了。” 德亲王恍然大悟,莫怪萧宁不与他吵闹,原来急着给凤瑶求医问药?他虽然犯浑,可也摸清了德亲王妃的脾性。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触了萧宁的霉头,索性大摇大摆的出府寻乐子。 德亲王妃拿着玉牌,畅通无阻的进宫,却在琼华殿门前被拦截住。 石韦毕恭毕敬的说道:“王妃,国师此时不便见客。” 德亲王妃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与一封书信递给石韦:“劳烦你将这两样给国师。” 她早听闻见云初不易,所以出来的时候,让人送了口信给荣王妃,荣王妃那边的人拿着她的亲笔信与信物在宫门口与自己汇合。 果真,云初见了荣王妃的书信后,吩咐石韦将人请进来。 德亲王妃初次踏进琼华殿,宫阙巍峨,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阳光漫漫洒在连绵如山的屋脊,气势恢弘。 采芙被这里的景象惊了一下,垂头跟着德亲王妃进了大殿。 云初坐在重重纱幔后的屏风处,德亲王妃只看到屏风上一道清影,放下成见道:“今日来有一事相求国师。” 德亲王府的消息早已传到云初的耳中,德亲王妃此行的目地,他了然于心。 “占卜问卦。”云初声凉如玉。 “求医问药。”德亲王妃捏紧了袖子,手心竟洇了一层薄汗。 “王妃该寻太医。”云初语气凉薄,寡淡无情。 德亲王妃精致的柳眉一皱,人人都说国师云初温润如玉,虽神秘,却性情极好。 如今看来,不尽然。 “国师师承慧祯大师,慧祯大师医术了得,国师尽得真传,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日唐突来此,实属无奈,还望国师施以援手,救救小女。”云初的态度出乎意料,德亲王妃不敢贸然提及碧云仙根。 “不能自医者,谈何医术高绝?王妃请回罢。”云初已然起身谢客。 ☆、第十三章 缘分 “念在我与你母妃故交的情份上,请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德亲王妃焦急的上前一步,似要挽留云初,可想到他待客的态度,脚步一滞,不再向前一步。 云初步伐一顿,德亲王妃跪了下来。 一股无形的力量托扶住德亲王妃,慢慢的迫使她直起身来。 云初动了恻隐之心,德亲王妃为了救凤瑶,摒弃身份,不惜下跪求他。不禁想到幼时,母妃抱着他跪在国寺前,祈求师傅收他为徒。 半晌,淡漠道:“进来罢。” 德亲王妃一怔,随后大喜过望,连忙吩咐采芙去把凤瑶给一同搀扶进来。 顺着石韦的指引,将凤瑶安置在隔壁殿中的内室。 里面一应布置,一眼便知是女子居所。 采芙抬起头来,看着四处的布置,心神一震,掩不住眸子里浓浓的震惊。 一模一样! 凤瑶的木樨阁与这殿内的摆设,仿佛是复制过去一般,没有半丝差错。 采芙紧了紧手指,心头疑虑重重,木樨阁是按照小姐醒来的时候的吩咐置办,与国师这里的一处居所相像,不知是巧合,还是…… 似触到可怕的念头,采芙一阵心惊,抬眼看向王妃。见她一门心思在小姐身上,没有觉察出异样,不平静的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石韦端了一碗药进来,递给采芙。 采芙取过药碗,用小勺细细舀了半勺药汁,一只手捏着凤瑶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小心翼翼的喂了几口,大半顺着嘴角溢出来。 凤瑶呛得咳嗽,顿时将好不容易吞咽下的药汁如数吐出来。 德亲王妃看着红了眼,拿着帕子给凤瑶擦拭干净,抱着她轻柔的拍拂着她的后背顺气。 云初自屏风后进来,容颜清绝秀美,惊为天人。一双狭长的眸子,眼神似高山流水般沉静高雅。那样淡然,那样冷漠。从骨子里渗透而出的一股子清冷,拒人千里。 德亲王妃暗自纳罕,他怕是不好相与。 云初缓缓的信步而来,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银白光芒,雪白的锦袍襟摆处金丝绣着暗纹,精美绝伦。 第8节 修长的手指取过案几上的另一碗汤药,一手捏着凤瑶的下颔,将碗送到她唇边尽数灌下去,点滴不漏。 德亲王妃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他动作从善如流,极为的娴熟。心里燃起了希望,或许瑶儿他能治好。 凤瑶浑浑噩噩,昏睡中,仍有一丝神识。 铺天盖地的熟悉气息,萦绕在鼻息间,仿佛她又回到了琼华殿—— 可惜,黄粱一梦。 凤瑶挣扎着想要醒来,可她的身体不受她的控制,动弹不得。眼皮似有千斤重,费尽浑身力气,不过转动了一下眼珠。 她这一丝反应,险些让德亲王妃喜极而泣。 “她……是要醒了?”问的小心翼翼。 “大约是。” 德亲王妃满心期待,可最后化为深深的失落。 凤瑶没有醒来,且睡得更为深沉。 德亲王妃一颗心仿佛放在火上炙烤,那样的焦灼不安。 情急之下,别无他法的启口向云初要半株碧云仙根。“我着实没有法子了,瑶儿她能够醒来许是天意,哪怕只有渺茫的希望,我也要让她安然活下去。碧云仙根……哪怕只有三分之一,也是可行的。” 石韦眉一皱,不等云初开口,失了规矩的说道:“王妃,您该知晓那味药是国师的救命良药。若给了,便是以命换命。” 德亲王妃满面尴尬。 云初知道凤瑶身体不容乐观,但是他们的交情,还不到他拿出碧云仙根的地步。 德亲王妃知道她强人所难,不禁苦笑道:“你们之间,冥冥中有缘分,这里的一景一物,都与瑶儿木樨阁一致……” 云初手指一顿,冰凉如水的目光骤然看向床榻上的凤瑶。隐约间,他仿佛听到一个小丫头对他道:初一,若有朝一日我离开了你,离开了这琼华殿,那么我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带走。无论在哪里,都像住在琼华殿,忆起这里美好的时光。 他笑,当真是傻丫头,这辈子只有琼华殿是她的去处。 一语成谶。 云初敛去眸子里的思绪,收回视线。 德亲王妃并未觉察到云初翻涌的心潮,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摆在他眼前道:“你母妃托我寻冰蚕,只找到冰蚕蚕茧,瑶儿醒来的突然,我忘了给你。” 云初目光落在木盒上,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 采芙似怕他不信,慌忙打开木盒。 只一眼,云初移开视线,着石韦去取碧云仙根。 石韦纹丝不动,第一次忤逆云初。 德亲王妃不悦,她这算作交易,一物换一物,这小童未免不通人情? 云初亲自去取,石韦红了双眼,他不明白国师为何要救凤瑶,他分明不喜她,怎么就被这破蚕茧给改变心意了? 云初心意已决,石韦终究抵不住,跑出去取了三分之一。 德亲王妃千恩万谢,激动的手指都微微颤抖,小心翼翼的碾碎,喂凤瑶服下。愁眉不展道:“多谢国师出手相助,日后若有所求,萧家定尽全力。” 萧家? 云初若有所思。 “今日便不叨扰了,我们先告辞。”德亲王妃让人将凤瑶扶上马车,出宫回府。 偌大的琼华殿恢复了寂静。 石韦愤然说道:“国师,这蚕茧已然是死物,根本不可破茧成蚕,于您没有任何用处,为何要舍了碧云仙根?” 云初将茶水饮尽,碎玉一般的声音,悠扬绵长:“缘分。” 语气里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难以确定的疑问。 见鬼的缘分! 石韦满肚子的怨气,恍然间,他记起了德亲王妃说的话,凤瑶那一双眼眸跃然浮现在脑海,不禁张大了嘴。 莫不是……莫不是因为像沈姐姐? 石韦惊魂未定,想要询问云初,可哪里还见他的身影? ☆、第十四章 恩怨 玉雪阁 室内一片狼藉。 凤玉躺在床榻上,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但是头皮却是一阵阵瘙痒,伸手挠了几下,那股痒意却越发的猛烈。揪扯着发丝疼痛,气恼的将发钗拆解下来,一头青丝垂落如瀑。 凤玉生的不如凤瑶清艳绝丽,脸盘儿尖细,透着江南女子的玲珑婉约。苍白的脸颊在黑色的长发映衬下,格外的柔弱不堪。 “母妃去何处了?父王呢?婚事如何了?”凤玉咬紧牙根,心里生出一股子恨意。 萧宁她真狠! 待自己宛如仇人,竟将她许配给鳏夫,还是一个瘸子! 如此倒也算了,可他不过是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儿,寄居在丞相府,无权无势。 她低嫁过去如何立足?那样尴尬的身份,她恐怕被压人下,连相府主子的奴才都不如! 叫她如何能吞咽下这口恶气? 可她知道萧宁决定的事情,无人能够更改,在这紧要时刻,她不能再对付凤瑶,激怒萧宁。 “小姐,大小姐病倒了,王妃带着她进宫求医。王爷……王爷他出府了。”红娇嗫嚅道,战战兢兢的看着凤玉,生怕她再次发怒。 窝囊! 凤玉挥落小几上盛满药汁的瓷碗,满面怒容。父王的宠爱有何用?他护不了她,给不了她想要的! 她苦苦所求的东西,萧宁一句话,便全都给了凤瑶! 她怎么能甘心? 外人眼中,她身份高贵,光鲜亮丽。可在这府邸里,连卑贱的奴才也比不得。除了父王,再无人疼爱她。 陡然间,凤玉想起了一个人,眼底燃起了星星之火,提着裙摆奔向了王府北院最僻静的角落里。 “姑姑!” 凤玉看着身着一袭素白袍子的女子,正蹲在庭院前一块菜圃地里打理杂草松土,气质高雅出尘。疾步走了进去。不等女子站稳,扑进她的怀中:“姑姑……玉儿好想你。” 白素素手上染着尘泥,衣裙却是洁白无瑕,高举着手,怕弄脏了凤玉。温柔的说道:“怎么了?受委屈了?” “姑姑,母妃她好狠的心。我被凤瑶下毒,她不闻不问,处处护着凤瑶不说。可她还不肯罢休,将我许配给丞相夫人的侄儿!那是一个地痞浑人,与有夫之妇厮混,才被打断了双腿。听说……听说他喜怒无常,生生打死了他的妻子,我嫁给他做继室,哪里有好日子过?”凤玉一一数落着德亲王妃的不公平,满腹怨恨。“若是如此,倒不如死了干净!” 白素素微怔,丞相夫人的侄儿她有耳闻,只是不如凤玉说的这般不堪。 “玉儿,莫要胡言!”白素素推开了凤玉,眉眼依旧温柔,语气却严厉了些许。 她如今三十好几,可保养的极好,身姿曼妙,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性子不温不火,即使生气也毫无威慑力。 因此,凤玉不怕她。 “姑姑,玉儿若不能嫁给国师,就是行尸走肉。母妃心偏的厉害,只要有凤瑶在,便没有我的出头日!”凤玉压抑的太久太久,急需要宣泄,悲愤的说道:“凤瑶她来找我报仇了!找我索命!在这府里,我是多余的,日子都没有别府的庶子庶女好过。” 白素素手一顿,柔静的面容在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珠光,倒映着她眼底的光芒略显的诡谲。喃喃低语道:“当真如此么?”慢条斯理的洗净手上的泥土,幽幽问道:“你要如何?” “凤瑶死!”凤玉阴恻恻的说道,只要凤瑶死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无人争抢! “想好了?” “我与她的恩怨,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凤玉急急的把怀中的东西掏出来,塞在白素素的手上,神色凝重的说道:“姑姑,这东西在我那里不安全,寄存在你这里。千万别打开,玉儿不想要连累你。”凤玉眸子里闪过一抹幽邃的精光,直觉上,白素素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因为,这些年,她每回有不顺心之事来找她,不久之后便会得偿所愿。她不知是巧合还是白素素所为,只要能够令她达成目地,她为何要放弃? —— 德亲王妃回府安置好凤瑶,掩不住浑身的疲色,躺在外间的软塌上。 墨竹跪在榻前替德亲王妃捶腿,低眉敛目的说道:“二小姐去了北院,白素素之后出府了。” 德亲王妃手肘支着头,闭目养神。听了这句话,缓缓睁开眼睛,平静的说道:“是么?”拉长的尾音似有些意味深长。 “当初她求您推了婚事,成全她终身不嫁,愿一辈子老死在王府角落里,终其一生不踏出半步。而今,她怕是坐不住了。”墨竹回想起府里这些时日的不太平,眼底略带轻嘲。 白素素从来不是甘于沉寂的人,此番出府,怕是又要搅浑这一池静水。 “姜府三老爷回京了。”德亲王妃答非所问,神情莫测。 墨竹脸色十分凝重,姜府三老爷姜聪,人如其名,极为早慧,才智与当今圣上、荣王不相上下。生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早早与才名在外的白素素订下婚约,可在出嫁前一个月,白素素突然悔婚,立誓终身不嫁。 姜聪似受到打击,自此杳无音讯。 他突然回京,白素素出府,这中间看似有某种关联…… 德亲王妃眼底闪过狠唳,冷声道:“将二小姐的生辰八字给丞相夫人送去。” 墨竹明白德亲王妃的打算,立即起身去办。 德亲王妃面如覆霜,一片冰冷。枉她自负一辈子,唯一失败之处,便是在白素素手中栽了大跟头。 “王妃,小姐醒了!” 这时,采芙兴奋的跑出来通知德亲王妃,眼底布满了激动之色。太医说小姐若是能够醒来,便会安然无事。 德亲王妃双手合十,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匆匆进了内室,看着凤瑶目光空洞、毫无焦距的望着帐顶,透着悲切的绝望。心里咯噔了一下,焦急的唤道:“瑶儿……” 凤瑶对这破败的身子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重活的喜悦瞬然冲淡。这一次的病情来势汹汹,险些丧命。她十分的清楚,这副身子骨份外娇贵,丝毫马虎不得。 因为,她想要活下去。 思绪渐渐的回笼,触及德亲王妃红了的双眼,抬手摸了摸她的面庞,沙哑的问道:“母妃,我梦见去了琼华殿。” “瑶儿,你的命是国师救回来的,日后要敬重他。”德亲王妃握着凤瑶的手,看着她泛白的唇干的蜕皮,心疼的扶着她坐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可不是,若不是国师舍了碧云仙根,小姐好的可没有这么快。”采芙附和道,暗中观察凤瑶的神色。 凤瑶险些打翻手中的茶杯,难以置信的看着采芙。 第9节 “你说什么?”云初那样厌恶她,岂会给她碧云仙根?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云初的为人,看似淡漠不计较,可却是心眼极小,睚眦必报的人。他厌恶的人,眼角余光都吝于给一个,何况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碧云仙根?依着他的性子,宁愿扔水里打个水漂,也不愿给了她。 ☆、第十五章 敬茶 得知了来龙去脉,凤瑶眉眼含笑,无论他出于何种目地,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凤瑶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当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正愁与他没有关系,不知怎得接触呢! 德亲王妃唉声叹气,眉宇间染着淡淡的愁绪:“你安然醒来,本该第一时间去佛祖跟前还愿,这一忙,给忘了。你好好休养,过两日随我一同去国寺还愿。” 凤瑶心头流淌着一股暖流,前世里,即使她的亲生母亲,都不如萧氏这般满心满眼都是她。虽然照顾得周全,更多的心思放在父亲身上争宠斗妾。 自己这回病倒,恐怕吓坏了她。这般着急去国寺,萧氏怕没有还愿,佛祖怪罪她心不诚。 凤瑶应了下来。 躺了一日一夜,服用了云初遣人送来的几副药,凤瑶软绵绵的身子稍稍有了力气。 “小姐,王妃请您去前厅用晚膳。”墨竹前来通知凤瑶。 “晓得了。” 凤瑶吩咐采芙伺候她洗漱,今夜算是一家的团圆饭。明日要随母妃去国寺,这一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凤玉这两日份外的安静,倒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凤瑶眸子里淬了冰,不怕她有动作,就怕她不动! “二小姐这几日去北院去的很勤。”采芙替凤瑶梳理发髻,忧心忡忡的说道:“北院住着的那位可不一般,当初若不是太后娘娘插手,哪里容得下她住在这里?最初养在太后身边,听说是当王妃来培养,可惜王爷夺位失败,为了保命才娶了王妃。那位无依无靠,太后又舍不得她受苦,这才让王爷认她做义妹,名正言顺的住下来。” 采芙话里话外对白素素透着轻蔑。 “昨儿个破天荒的踏出北院,来探望小姐,给墨竹挡了回去。”在采芙的眼里,白素素就是没安好心。谁知她和二小姐是不是一伙的? 凤瑶眉一皱,她对德亲王府的事知之甚少,倒不知白素素这般来历。 这时,乳母林妈妈抱着新被褥进来,搁在床榻上。 采芙新奇的说道:“这是王妃送来的?” 林妈妈一怔,笑道:“不是,这是绣楼那边送来的。这些奴才精明,如今瞧着小姐受宠,自作主张做好送来讨好小姐。”林妈妈笑得一脸皱褶,府里上下都知小姐受宠,可惜福薄,随时都可能去了。暗地里她可没少听风言风语,诅咒小姐是短命鬼,明里暗里的讨好二小姐。 眼下小姐醒了,这府里头的风向变了,个个人精似的。 凤瑶目光森冷,嗅出这其中的不同寻常。 之前的事儿她不知道,她醒来之后,所有的一应用具都是王妃精挑细选,无人敢暗自塞东西进来。 “拆了!” 林妈妈脸上的笑淡了,也意识到不对,立即拿着剪刀撕裂一道口子,将棉絮拉扯出来。里里外外检查一番,并没有异样。 凤瑶眼底闪过深思,难道她多想了? 视线扫过棉被,蓦然一顿,若无其事的拢袖道:“明日要去国寺,山上气候冷,将这被子放在马车上去。”似想到了什么,凤瑶阻止了重新套被面的林妈妈:“林妈妈,这被面脏了,重新换上素净的被面。” 林妈妈看着手中鲜亮的被面,暗骂自个糊涂了,麻利的翻找出素净的被面换上,将这个扔到了角落里。 凤瑶到前厅的时候,王爷与王妃已经到了,意外的看到凤玉身边坐着素白袍子的女子,想必是北院的白素素? 一一请安,凤瑶坐在王妃的身边。 凤玉看了凤瑶好几眼,忸怩的道歉:“姐姐,玉儿的银钗用来防身,不小心碰到中毒。玉儿没有解释清楚,让父王错怪了你。”说着起身,跪下来赔罪。 凤瑶垂着眼帘用膳,仿若未听。 德亲王不悦,凤瑶当着他的面给凤玉端架子,他不在的时候指不定如何欺负!心头愤怒,碍于萧宁在,忍了又忍,没有发作。“瑶儿,玉儿给你道歉。” “啊?”凤瑶诧异的看着德亲王,随后看向凤玉,似有些意外:“我以为玉儿给这位姐姐道歉,我并不记得玉儿有做错什么事。” 德亲王脸色一变,倒是白素素温婉一笑,善解人意道:“难为你这孩子,从小到大不曾见过我,方才也没有来得及介绍。” 德亲王脸色这才好了些许,轻咳了一声介绍:“这是你……姑姑。” 凤瑶起身见礼,德亲王妃拉着她坐下:“都是一家子人,何须在意这些个虚礼。”看着德亲王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讽刺。 德亲王尴尬不已。 白素素眸子里氤氲着水光,咬着唇瓣低垂了头。 德亲王见白素素受了委屈,心里更不好受,觉得萧宁未免太过份?这么多年过去,她还记恨着? 大厅里气氛微妙,周遭的空气都仿佛渐渐凝滞。 凤瑶眸眼微转,对着凤玉道:“起来罢。既然说是误会,没有道歉的必要。”有意为之,道歉也不是诚心,装模作样,更不需要。 别人一个巴掌打过来,只须十个巴掌痛快还过去。 凤玉委屈的看着德亲王,唯唯诺诺的坐下。 凤瑶将一碟杏花糕推到凤玉的面前:“这是母妃吩咐厨娘做的点心,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吃。” 凤玉极为的诧异,这是特地给她做的么? 凤瑶捻起一小块咬了一口。 凤玉在凤瑶吃了后,连忙拿了一块尝了味道,一连吃了几块。 白素素看着这一幕,食不知味。 德亲王见大家和乐融融,心里头一高兴,便忘了白素素的交代,脱口而出道:“宁儿,素素在北院住了那么些年。你如今全心全意照应瑶儿,对玉儿难免疏忽,由素素搬出来照顾玉儿?” 德亲王妃慢条斯理的喝下一盅汤,漱口后,这才正眼看向白素素。语气平缓,却透着威严:“可曾记得你当初的话?” 白素素脸色一白,血色褪尽。 德亲王妃冷笑了一声,亲自斟茶,推开了,看向白素素:“搬出来也可以,跪下敬我喝了这杯茶。” 德亲王难以置信的看着萧宁,欣喜之色跃入眼底。 白素素倏然起身,纤柔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杏眼里氤氲着水雾,更多的是对萧宁的惧怕:“嫂嫂……” 敬茶——那是以妾室的身份敬主母。 她一跪,太后义女之尊的身份,沦为卑贱的妾侍。 萧宁竟敢如此折辱她! ☆、第十六章 阴谋 德亲王妃嘲弄的看着德亲王,话却是对着白素素说道:“承你一声嫂嫂,我也不能苛待了你。”白素素眸光一闪,便听德亲王妃开口道:“你如今没有子嗣傍身,这女人一辈子依仗的便是父兄与夫君子女。可父兄不能仰仗一辈子,终究需要相携到老的人。你既然要搬出来,给外人所知,倒会戳着我的脊梁骨。长嫂如母,只顾自己痛快,不管小姑死活。” 德亲王妃这番话,暗含敲打的意味。 要出来,行!按照我的规矩行事! 白素素惊恐万分的看向德亲王妃,她警告自个若是敢有任何不轨的心思,她有权将自个嫁出去! 德亲王不在状况内,萧宁愿意他纳了白素素,可白素素不愿意? 顿时心里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素素……”德亲王不理解的看着白素素,她之前不是说萧宁不同意,会背地里对付她。事实却不尽然,分明是她不愿! 白素素垂头盯着鞋尖上的东珠,心头阵阵发紧。萧宁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就说过不许德亲王纳妾,突然松口,打的她措手不及。 手指紧紧的绞在一起,轻声细语道:“这杯茶,我该敬嫂嫂。只是怕旁人误会了去,当年嫂嫂过门,大兄他在祠堂立誓不纳妾,否则天打五雷轰。”解释她不愿意敬茶的缘由,强忍着满腹的心酸,睨了德亲王一眼。 德亲王面色稍霁。 德亲王妃笑得意味深长,透着讥诮。 凤玉怪异的看着白素素,她是想要将这王府的女主人取而代之么? 所以,对她那样好? “搬去梧桐苑。”德亲王妃说罢起身,带着凤瑶离开。 十五年了! 有些事也该好好算一算。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说道:“王爷,听闻姜聪回京了。”德亲王妃点到即止。 德亲王面色陡然一变,看着白素素的目光冷沉。隐居十五载,他三番四请,她总有由头推脱。如今她主动出来,他欣喜若狂,原来都是为了那个男人! 白素素泫然欲泣,哀怨的说道:“我身边只有徐妈妈一人照应,与外界断绝往来,我怎知他回京了?不过是瞧着嫂嫂照料瑶姐儿心力交瘁,想为她分忧罢了。大兄若是那般想我,我索性回北院住着的好。” 德亲王想想也是这个理,他往常见她,北院的门都是锁着,不见客。 定是巧合罢? 心里暗怪萧宁多事,险些错怪了白素素。 翌日 凤瑶早早的起身,收惙好,草草的用了膳,与德亲王妃汇合。 远远地凤瑶看着一位妇人牵着马,眉宇间闪过疑惑,马厩都是男子,怎得有妇人? 采芙看了眼那妇人,低声解释道:“那是马康家的媳妇,马康吃喝嫖赌样样齐全,染了不干净的病,去的时候瘦成皮包骨,浑身上下无一处好的。原本以为她的日子会好过,没有想到她是个节俭的,马康盖的被子舍不得丢弃,洗了晒干后继续用,也得了怪病。这不,之前在二小姐院子里当值,如今被赶到了马厩。” 凤瑶微眯了眼,阳光下,她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干瘪长满红块。 “她是翠兰?” 采芙一惊,小姐怎知她是翠兰? 虽然满腹疑问,采芙却知道分寸,不过问主子的事儿。就好比,为何木樨阁与琼华殿摆设一样? 凤瑶目光晦涩,越过翠兰,上了马车。 翠兰至始至终低垂着头,紧紧的攥着缰绳,不敢分心。 不多时,德亲王妃与凤玉一同前来,对于凤玉的出现,凤瑶丝毫不觉得意外。 第10节 凤玉坐在凤瑶对面,一头长发用一块偌大的丝巾包裹,密不透风。 采芙有些意外,二小姐没有找大小姐麻烦? 凤玉哪里不想?看着凤瑶气定神闲,心中来气。可她头皮一天比一天痒,今早晨更加严重,一抓头发掉了一大把。问了府医,府医束手无策,根本没有找出病因。只得提议母妃带她一同去国寺,请求慧祯大师给瞧一瞧。 一路相安无事到了国寺,德亲王妃怕凤瑶累着,安排小僧弥带着凤瑶去厢房休憩。 凤玉不想在凤瑶面前出丑,头上瘙痒难耐,忍的极为痛苦。一下马车,顾自跑的没影儿。 凤瑶走的慢,到了厢房的时候,凤玉已经在里面坐着。 林妈妈先一步放进来的东西,一片杂乱,可见凤玉已经事先翻找过。 凤玉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来的匆忙,东西都没有带,你是我姐姐,用你的不打紧吧?”手上拿的正是德亲王妃亲手给凤瑶做的里衣。 凤瑶唇瓣紧抿,一言不发,眸子凝结着寒霜。 凤玉仿若未觉,继续在箱笼里挑挑拣拣。看到一床亮色的被子与一床素净的被子,眸光微闪,指着那床亮色的被子,吩咐红娇带走:“姐姐身子骨弱,妹妹便不打扰了。”说罢,似不注意一般,绊倒脚边的箱笼,里面的东西‘哗啦’散落一地。 采芙捏紧了拳头,气红了脸,可碍于凤玉是主子,她这个奴才不得口出狂言。 “欺人太甚!”待人走远了,采芙咬紧牙根。抬手擦了眼里的泪水,跪在地上收拾。 “扔了。” “小姐!”采芙愤懑不平,可又无可奈何。 林妈妈怕采芙惹恼了凤瑶,麻利的收拾好,提出去扔了。 而另一边,红娇抱着被子,头皮发麻。无人比她更清楚,这被子里装的是什么。越想越头皮紧绷,心里不明白二小姐把送去给大小姐的被子抱回来作甚。 似看透红娇所想,凤玉冷声道:“她是个谨慎的人,被子送过去的时候,她让林妈妈给换了。那素净的被子才有问题!若我不知,岂不是将那有问题的被子抱回来了?” 凤玉拆开丝巾,青丝铺落一地,有一处都能看见头皮,目光渐渐阴鸷。 红娇暗暗吁了口气,由于马康好赌成性,家境不好,住的地儿都是又破又小又潮湿。他好女色染了花柳病,病倒在屋里头翠兰压根儿不管他,床榻上、被褥里长满了床虫。而这种虫专门吸血,又能传染病毒。 翠兰她根本不知道,洗晒之后,吸了马康血的床虫根本就没有死。翠兰盖了被子,虫子吸了她的血,她便染上了花柳病。 原本她想要将翠兰打发出去,碍于有人替她求情,便派到了马厩。倒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红娇心里隐隐担忧道:“大小姐会不会有所觉察?” “瞎操心!”凤玉眼底闪过一抹得意,这种虫子白天蛰伏,晚上才会爬出来。除非烧了被子,否则难以发现。 只要凤瑶盖了那被子,她便能高枕无忧了! ☆、第十七章 恶报 国寺位于紫霞山山顶,奇峰怪石立于两侧,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直通国寺。 凤瑶来时没有来得及欣赏,此时推开禅房的窗子,风景一览无遗。 几座山峰环绕紫霞山而立,宛如刀削斧劈,绿荫翳深。夕阳下,几缕云霭袅袅飘拂,似轻纱,若银瀑,仿佛置身水墨画中。 视野开阔,心中郁气顿消。 凤瑶从不曾发现国寺景致这么好,以往来国寺,全部的心思,全都放在云初身上。以至于身边的一切,都没有好好的观赏。 除了他,也只学会了琴棋,颇有他的气势。 采芙端着斋饭进来,蔬菜豆腐,样样做的精细。 凤瑶看了一眼,胃口顿失。国寺里的杂烩炖好吃,只可惜入不得王妃的眼,她没有口福,不禁怀念与云初在一起的日子。 采芙苦口婆心的劝说,哄凤瑶吃了几口。小心翼翼的拿出药包,将药汁倒进碗里,伺候凤瑶服下。 “蜜桔?”凤瑶眼底闪过微芒。 采芙一脸茫然。 凤瑶却已经起身漱口,林妈妈立即将床褥铺好。 凤瑶褪去外衣,着了底衣站在炕边,手抚摸过素净的被面,入手滑腻微凉,极好的料子。 掀开预备躺上去,采芙眼尖的瞧见床褥上有一块污渍。 “不必换了,这污渍洗不掉。我们没有带床褥,也住不了几日,不妨事。”凤瑶心生感叹,沈家获罪时,即使入宫后的漫长一年,她吃穿用度都是极粗糙的次等品。如今能活过来,已经是莫大的满足。至于这些个身外物,她倒是不怎得在意。 采芙还要多说什么,一旁的林妈妈拉扯住她的衣裳,沉声道:“这一路舟车劳顿,小姐累了,莫要耽搁小姐休息。”浑浊的眼神飞快的看了凤瑶一眼。 采芙欲言又止,被林妈妈拽着去干活。 凤瑶躺在炕上,身下垫着软绵的褥子,依旧觉得冷硬。苦涩一笑,习惯真可怕,以前睡在潮湿的地牢,虫鼠乱蹿也能睡。不过娇养了一段时日,她便不习惯了。 屋子里的烛火熄灭,万籁俱寂,凤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啊——”尖锐的凄厉的叫喊声,撕破了宁静的夜空。 凤瑶陡然惊醒,心悸的坐起身,听着周边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后,阵阵脚步声从门口急促走过。 那个方向……凤玉? 凤瑶眸子闪烁,抹去额上的虚汗,裹着被子重新躺下。 另一边,凤玉抱着头一声盖过一声高昂的嘶喊。 疯子一般蹲在床脚,浑身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眼睁睁的看着随着她的动作,一头乌亮的青丝根根飘然落下,刺痛她的双目,直击她敏锐的神经。 “不……不……”是幻觉!一定是幻觉!抱着一丝幻想,凤玉尖声命令红娇拿铜镜过来。 红娇看着凤玉大块大块脱落的青丝,许多地方有鸡蛋大小的头皮裸露在外,丑陋不堪。 心中惴惴,二小姐突然发作,半夜里醒来要喝水,看着枕头上脱落了许多的头发,随手一抓,便掉了一大把,摸到坑坑洼洼的头皮这才受了刺激。 “杵着作死,快将铜镜拿来!”凤玉惶惶不安,满肚子的怒火宣泄在红娇的身上。 红娇胆战心惊的从身后拿出铜镜,二小姐最爱美,尤其这一头秀发,每日都要花上一个时辰保养。如今头皮上长满了脓包,秀发脱落,如何不受打击? “鬼啊——” “啪——” 凤玉瞳孔一紧,惊恐的看着铜镜里头发稀疏、蓬乱的‘鬼’,吓得打碎了铜镜,紧贴着墙根向后退。 “小姐……”红娇见凤玉反应激烈,脸色惨白,害怕她有个好歹,硬着头皮想要扶开凤玉。可看着她手臂上的一个黑点,手生生顿住,凝神细看,昏黄的灯火下,那黑点圆鼓鼓,泛着些微的红。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红娇唇瓣颤了颤:“小……小姐……床……床虫……” 凤玉穿着单薄的裘衣,背部紧贴着墙壁。听了红娇的话,只觉得后背冰凉刺骨,麻痒的感觉从脚趾头涌上头顶,头皮紧绷。动作缓而慢,目光近乎呆滞的紧紧盯着手臂。 那一点,雪白如藕的手臂上,尤为刺目。 凤玉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两眼阵阵发黑,头晕目眩。 她不知道为何,原本该出现在凤瑶床上的床虫,怎得这一刻,爬到了她的身上! 心跳有一刻似停顿了一下,接着如擂鼓般跳动,恐惧席卷着她。发狠的摁死了床虫,一手鲜红微微发黑的血。 “水!快给我水!”凤玉想到翠兰的模样,惊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她不要变得那样丑陋不堪,一辈子躲在阴暗里! 慧祯大师! 她要找慧祯大师,大师一定有法子医治她! 凤玉不等红娇端水净手,跌跌撞撞的跑出去,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一行人。 德亲王妃看着凤玉不修边幅,披头散发,赤足跑出来,脸陡然一沉。正要训斥,视线落在她的头上,心中震惊! “怎么回事?”德亲王妃询问着红娇。 红娇吱吱唔唔的说道:“王妃,二小姐从中毒醒来,头一日痒过一日,前两天开始掉头发,没有这么严重。今日来国寺,梳头的时候,只是缠绕在木梳上。方才二小姐醒来,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落。并且……并且生了脓疮。” 她担忧凤玉得了怪病,可心底隐隐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事情太过蹊跷,恐怕有人暗害二小姐! 但是红娇拿不定主意,不敢瞎说。 至于床虫的事情,红娇没敢说,若是王妃发怒,第一个拿她问罪! 德亲王妃目光怪异的盯着凤玉的头,神色晦涩,看不透她此刻在想什么。 凤玉看到德亲王妃,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手指紧紧的掐进德亲王妃的手腕,急切的说道:“母妃,救救我!我不要死!我知错了,日后定会潜心悔改……您行行好,请慧祯大师给我治病!” ☆、第十八章 证据 月光下,凤玉头上的脓包,显得可怖瘆人。 德亲王妃活了大半辈子,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病。她的头发不是根根脱落,而是一块一块的掉,像极了鬼剃头。但是她头上却又冒出密集的脓包,极为的古怪。 “可有碰什么东西?”德亲王妃吩咐人去请慧祯大师。 红娇哪里知晓?二小姐的症状太突然,没有任何的预兆。唯一古怪之处,就是她头上带着上回大小姐点破的毒银钗。莫不是问题出在这上面? 红娇正要开口,凤玉先一步说道:“母妃,玉儿也不知。今日早早的睡了,半夜里浑身痒的厉害,这才醒了过来,谁知……谁知手臂上有吸血虫。禅房炕上干干净净,虫子是从被子里爬出来。”比起掉头发,凤玉更怕的是花柳病。 怕德亲王妃不信,撩开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上面有几个红肿块。 凤玉心里对凤瑶的恨意更深了一层,那个贱人恐怕识破了,所以故意暗中换了回来?让自己着了她的道! 她心里不痛快,凤瑶也别想过好日子! 红娇唇瓣翕动,忍住了到嘴的话。垂着头,不敢看德亲王妃的眼睛:“被子是大小姐带来的。” 德亲王妃柳眉微挑,瑶儿做的手脚? 她不信! 再说一个虫子在手臂咬几口,脓包又怎得长头上去? 凤玉她在撒谎!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凤玉冷静了下来,她急躁也无用,当务之急,便是让德亲王妃相信凤瑶对她起了杀心。 敏锐的觉察到王妃越发冷凝的目光,心一沉,这才想起她的说词存有漏洞,此刻多说多错。不由分说拉着德亲王妃进了禅房,丫鬟婆子一应跟了进来,小僧弥留在外面。 凤玉手忙脚乱的拆开被子,发黄的棉絮上布满黑点,错眼一看,会误认为是起了霉点。 第11节 众人看着密密麻麻,四处爬行的虫子,倒抽冷气。 德亲王妃面色一变,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瞬间镇定下来。 红娇看着爬动的床虫,头皮发麻。倏然,看着棉絮正下方绣着翠兰二字,脸色大变。 “小……小姐……这是翠……翠兰的棉被!” 凤玉目光阴狠的盯着翠兰二字,这才明白过来破绽出在何处! 抓着被子的手指骨发白,凤玉抬头,泪水籁籁的落下,眸子里恐惧不安:“母妃,送被子给我的人,居心叵测!她是想要置我于死地,败坏我的声誉!”凤玉真的是因为害怕,手指发抖:“翠兰原先是我院子里的一个粗使妇人,她盖了她相公的被子,染了不干净的病,念在她这些年来,对我们鞠躬尽瘁,没有把她赶出府,而是发配到马厩。她的被子出现在我这里,分明有人有意为之!” 这虫子吸血,的确能传染病毒。动这起子心思的人,不可谓不心肠阴毒。即除掉了对方,也不会露出破绽。染花柳病而死,只会被人唾骂不知廉耻,败坏门风! 德亲王妃紧了紧手心,瑶儿断不会这么手段狠厉。记起凤玉饮毒构陷凤瑶,目光深幽。 “瑶儿醒来不久,怎知院子里的事?此事有猫腻,彻查之后再说。”德亲王妃吩咐人连夜进城,盘问翠兰。没有足够证据,不会妄下断论。 凤玉见状,出奇的安静下来。 德亲王妃心里狐疑,莫不是这次当真误会凤玉了?就算栽赃凤瑶,断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毕竟这病不是毒,有药可解。 凤玉低声啜泣,抱着自己的头,呜咽的说道:“玉儿不知做错了什么,令母妃如此猜忌不信任我。我若要栽赃姐姐,何至于不给自个留退路?这不干净的病,自古以来,便是无药可医,死如枯槁。我最是在意容貌,怎么下得了手,把自个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说到伤心处,凤玉眼泪哗哗的落下来,倒是没有作伪。 “这副德行,我真想寻了短见,可不想因此流传出对府邸不好的传言!”凤玉跪在地上,字字如泣,处处为王府考量。“我也不信是姐姐这般待我,在这府里我不曾得罪人,想不出谁想要害我!只是经由许多事,姐姐对我误会颇深……”凤玉欲言又止。 凤瑶站在门口,听到凤玉这一番话,不禁冷笑。 先是示弱服软,取得母妃的信任,然后再引出她谋害凤玉的动机。 若她不是身陷其中,她都要为凤玉的演技鼓掌。 德亲王妃也是极为精明的人,否则怎么能够坐稳王妃之位?立即听出凤玉话里的意思,她一口咬定了是凤瑶害她! “妹妹这话是何意?被子是你从我那儿挑拣,为何我无事?”凤瑶走了进来,看着床上凌乱的被子,眼底冷芒一闪而逝。她倒是小瞧了凤玉,王妃监管下,依旧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姐姐知道我素来喜爱色彩鲜艳的,你喜欢素净,一鲜一素,自然鲜艳的给我准备!上回中毒的事情,父王误会姐姐,姐姐对我心有芥蒂,也是常事。我们是亲姐妹,一笔写不出两个凤,你何须如此待我?对我有何不满,你可以直截了当的和我说!”凤玉看似柔软,却是咄咄逼人。“这被面是母妃挑拣给姐姐,我原先与母妃讨要过,可是母妃却是给了你!” 德亲王妃一怔,这才细看被面,江南软绸图案是苏绣,的确是她留给凤瑶。 目光闪烁,难不成当真是瑶儿? 凤瑶脸色微白,紧紧的捏着手指:“我不知妹妹如此想我?这被子是我的,我不会傻的用自己的东西害你。” “姐姐说有人陷害你?哪个奴才有这样大的胆子?”凤玉看着凤瑶底气不足,心中得意,凤瑶拿不出证据证明她是清白。重要的是情形有利她,而且王妃心里松动了:“你身边的丫鬟暗中打听过我院里的事情,所以你拿我院里的人对付我!即使暴露了,母妃定会以为我使苦肉计陷害你!”凤玉倏然举起凤瑶的手,看着她手腕:“姐姐,你从不离手的镯子呢?” 德亲王妃脸微沉,眼里愠怒。 凤瑶挣脱凤玉的手,掩好手腕道:“丢了。” 凤玉从一众丫鬟婆子里揪出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踢着她的脚腕,使她跪下:“这是翠兰的女儿,姐姐手腕上的镯子,怎得出现在她的手上?我对翠兰有恩,她断不会害我,若是姐姐收买了她的女儿,便要另说了!”凤玉伤心难过的说道:“姐姐,我知道你对我推你下湖耿耿于怀,此事便一笔勾销……” “胡说!”凤瑶唇瓣发白,气得柔弱的身子微微颤抖,指着凤玉失望的说道:“原来还想护着你,可你却不知悔改,一心想害我!”凤瑶看着德亲王妃道:“母妃,马车出了问题,我将马厩的一个妇人带在身边,以防路上出事,巧的是这妇人便是翠兰!” 凤玉脸色陡然一变,指下用力,涂抹粉嫩凤仙花汁的指甲齐根折断。 ☆、第十九章 恶果 目光发直的看着一路低头进来的翠兰,凤玉死死的咬着唇,面容惨淡。 她做梦没有想到翠兰还活着! 且活着上了国寺,给她‘作证’! 倏然看向德亲王妃,望进她冷然的眸子里,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凤玉暗中踢马欣一脚,想要翠兰看在马欣的份面上,不要向着凤瑶! 马欣吃痛,惊呼声险些溢出,紧紧的咬着唇忍住,趴伏在地上道:“奴婢手腕上的镯子是捡来的。” “你撒谎!”凤玉厉声喝道:“姐姐一直在屋子里,不轻易踏出院门。你不是她院里的丫头。就算丢了,这镯子你如何捡到?” 马欣唇瓣发白,浑身瑟瑟发抖,悄悄睨了翠兰一眼,咬紧牙根,死不承认是凤瑶收买她。 凤玉冷声说道:“你该知晓王府规矩森严,你犯的错,足以将你发卖出府。有些话,想清楚了再说!” 德亲王妃蹙眉,凤玉话里有话,仿似拿捏着马欣的把柄要挟她! “你不必担忧,照实说话,倘若有半句假话,将你发卖到窑子里!”德亲王妃面覆寒霜,口气平缓却透着严厉。 马欣心生悔意,她不该为了做二小姐的头等丫鬟,向她献计。自己是家生子,却也是有卖身契在王妃的手中。比起二小姐,她更怕王妃。 但是心存侥幸,马欣决定赌一把,翠兰会不会念在自个是她女儿的份上,偏帮自个! 因为她若是向着王妃,王妃不处罚她,二小姐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马欣看着凤瑶似下了很大的决定,带着哭腔,惶恐的说道:“大小姐,求求您放了奴婢的阿娘,此事与她无关!”说罢,泪水大滴的滚落下来,马欣仿佛不堪逼压,这才抖出了凤瑶:“王妃开恩,奴婢见钱眼开,这才做了昧心之事。事后得知大小姐的用意,很后悔,想找大小姐要回被子,可是大小姐却拿阿娘要挟我!” 所以不敢不从? 凤瑶看着有些忘形的凤玉,目光落在马欣裸露在外的赤金绞丝红玉石手镯,她醒来的时候,的确很喜欢手镯上的红玉石。因为云初的原因,她信仰礼佛,所以摘去身上贵重之物,穿着素净。身边却也不是没有带着首饰,以防万一。 这镯子恐怕就是凤玉拿被子的时候,从她箱笼里拿走,早已留了后手。 毕竟,她醒来后,手腕上一直带着这镯子,比较有说服力。 “你说我拿这镯子收买你?”凤瑶语气不疾不徐,听不出起伏,却让人背脊发凉。 马欣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冰雕的人儿,被大小姐看透。紧张的失了言语,重重的点头。 “姐姐,你贴身的物件若不是你愿意,旁人从你手中拿走,你岂会不知?”凤玉淡淡的扫过立在凤瑶身后的翠兰,心中思量,她定会向着自个女儿罢? 想到此,凤玉眼底掩藏的得意之色,不经意间流露而出。 凤瑶冷笑了几声,清妍的面庞上浅淡的笑容,透着森寒的冷意。厉声道:“原来我的首饰被你这刁婢偷了!当真胆大包天,拿着赃物构陷我!” 闻言,凤玉险些反应不过来。“姐姐这是在推卸责任?她又不是个傻的,偷了镯子岂敢戴在手腕上?” “妹妹难道不知我禅房失窃?已经告知寺内住持?”凤瑶面容冷清,夜风从撑开的窗子吹入,卷的她素白广袖飘扬,袖边银纹繁密,宛如怒潮海啸翻涌。 住持早已闻风赶来,碍于禅房内都是女眷,因而站在门口。听到凤瑶的话附声道:“忏愧,施主丢失的物品老衲只查出一条线索,却中断了,没有任何头绪。如今施主已经查明,老衲差人去搜查。” “有劳大师。” 凤玉心里莫名的不安。 凤瑶唇边凝着一抹浅笑,森冷之意宛如万年冰川。对凤玉说道:“马欣戴得那样隐蔽,妹妹是如何得知?” 夜风中,她的声音有些模糊,轻声细喃却幽微入骨。凤玉浑身僵硬,四肢冰凉。 凤瑶暗指她包庇马欣,亦或是马欣受她的指使! 凤玉摇头否认:“我没有。”眼睛滴溜溜转动,突然怒指马欣:“是这个贱婢,她为了做我的一等丫鬟,拿了手镯告诉我,她被姐姐收买,安插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当时想要留下来,看看她耍什么花招。可接下来的事情,我便怀疑姐姐收买她拿了翠兰的被子,暗害我!” 的确,凤玉这番话,与之前串联起来,毫无破绽。 马欣颤抖的说道:“奴婢没有……” “闭嘴!”翠兰突然喝道,扑通跪在王妃的面前认罪道:“欣儿她与王府小厮互生情意,被二小姐撞破,她害怕会受到处罚,被赶出府去。求我请求主子给他们婚配,可是那个小厮却是聚众好赌之徒,欠下一屁股债。伸手向我们讨要银子,若是不给,他就告发主子说欣儿勾引他。可我如今这般模样,哪里有银子?就在前几日,突然有人问我要买被子,拿了整整五两银子,心里虽然怀疑无缘无故买自己烂被子作甚,可是却被这银子迷了眼,没有多想给卖了。” 五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可以买几床新被子。 但是这银子宛如及时雨,解了翠兰燃眉之急,她才没有声张。 如今回想起来,不禁后怕。若不是被大小姐识破了二小姐的诡计,遣人救了她,她如今早已被灭口! 所以她不想马欣遭受二小姐的指使,遭受横祸,这才愿意出来指证。 “你可认识是谁向你买被子?”德亲王妃怒上心头,一掌拍在案几上,烛火飘忽,映衬得王妃布满怒容的面庞更为阴沉。 “她!”翠兰指向红娇,拿出装着五两银子的荷包。 红娇看着荷包,脸上的血色尽失,她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粗心,犯了致命的错误! 荷包上绣着她名字里的一个娇,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我……我……” 凤玉打断红娇的话,失望悲愤的说道:“我不曾亏待过你,你为何要害我?” 红娇到嘴的话生生哽在喉中,事迹败露,二小姐第一个将她给推出来顶罪。二小姐警告的语气,令她心生绝望。 她若实话实说……红娇浑身颤栗,心里挣扎了许久,苦笑的说道:“二小姐总是虐待我们这些下人,我心里对她生了恨意。我才动了歪念,买了翠兰的被子私自给二小姐换上。”撩开衣袖,微黄的皮肤上布满深浅不一的鞭痕,还有烫伤的痕迹。 众人倒抽凉气,红娇的确有这个动机。 凤玉松开了紧捏着的手心,险险的逃过一劫,心里喜不自禁,面上却是一片冷厉:“倒是没有想到身旁养了一条毒蛇,谋害主子,应当杖毙。可念在主仆一场的情份,杖责六十,赶出府去!”凤玉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姐姐,妹妹险些错怪了你!” 凤瑶目光闪动,这时,住持手里拿着包袱进来,递给采芙道:“施主确认可是遗失之物。” 采芙打开包袱,里面的首饰正是小姐喊她丢了的东西,如今怎得从马欣的屋子里搜出来?心思飞转,采芙转瞬明白,恐怕小姐早已预料到这一出,所以才将东西故意说扔了,实则藏进马欣的屋子里。小姐如此大费周章,恐怕她们木樨阁不干净。 一旁的林妈妈看着包袱里的首饰,嘴角一颤,安静的立在凤瑶的身后。 凤玉看着这些东西,蓦然双眸睁大,随即又觉得在马欣屋子里找出来,在意料之中。因为这局凤瑶看穿的话,那么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只有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误以为将别人捏在手心,实则掉入了别人的圈套里。心头一紧,屏息看向马欣。 “孽障,还不如实交代?”翠兰沉着脸呵斥马欣。 马欣看着从自己屋中搜出来的东西,吓得心肝儿一颤,无论哪个罪名,她都担不起。心中思量一番,红娇已经顶罪,她若是帮助二小姐,日后便会翻身,若是如实,恐怕也落不得好。马欣坚定的说道:“我看着大小姐给的手镯很贵重,一时鬼迷心窍,想着偷了大小姐的首饰可以替他还赌债,所以动了歪念。但是二小姐对阿娘有恩,我这才把大小姐监视她的话告诉了她。” 翠兰气的脸色发白,可是看着女儿眼底的乞求,终究没有再开口。 凤瑶捏紧了袖中的手指,这一回,她却是错算了马欣的人心。 德亲王妃眉头轻皱,直觉这场事故不是如此简单。怀疑的目光掠向凤玉,但是没有证据证明是她。也只得如此作罢,罚了马欣二十大板,发配到浣衣坊。 马欣欣然领罚,心里极为高兴,等着风声过去,二小姐将她提拔为一等丫鬟。 “姐姐,我相信你不会派人监视我,定是这贱婢挑拨我们姐妹关系。”凤玉脸上笑意灿烂,眼底的神色,却是挑衅凤瑶。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气氛沉闷,请慧祯大师的小僧弥恭敬的说道:“王妃,慧祯大师说他有十不医,爱莫能助。”随后对凤瑶道:“施主,慧祯大师请您一叙。” ------题外话------ 哈哈~这一章好肥啊~么么哒~ ☆、第二十章 布局 十不医? 凤玉难以置信,慧祯大师会驳了王妃的脸面。 第12节 可想到如今的模样,还有未知令她恐惧的病症,凤玉急了:“医者父母心,治病怎得还立规矩?” 小僧弥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慧祯大师的规矩,众所皆知。” 闻言,凤玉再也抑制不住心头怒火,冷笑道:“我堂堂德亲王府嫡女,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大师说他十不医,你倒说说看,我符合哪条?” “不得无理!”德亲王妃沉声道,若有所思的淡淡扫过凤玉,微不可见的蹙眉,替凤玉赔不是。 小僧弥也不介意,女子最在意容貌,凤玉的模样,的确心急。 “母妃……”凤玉抖了抖唇,想要劝服小僧弥,带她一同前去见慧祯大师,她自有法子让慧祯大师同意给她医治。 德亲王妃抬手,打断了凤玉的话,警示她一眼。 慧祯大师德高望重,平日里不轻易见客,今日找凤瑶一叙,难得的造化。 凤玉气得浑身发抖,气息不稳。王妃分明是怕她搅黄了凤瑶! 凤瑶心里有另外一番计较,慧祯大师对外说有十不医,却没有明文规定哪十不医。而她跟在云初的身旁,确定慧祯大师不治不仁不孝,不善不义,大奸大恶之人。 那么慧祯大师不医凤玉,是了解了她的禀性? 沉敛心思,随着小僧弥去了慧祯大师的禅房。 禅房内,供案上线香燃上,烟火飘渺。 慧祯大师盘腿打坐,手中敲着木鱼,诵念经文。 凤瑶安静的跪坐在慧祯大师身后方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跪拜佛祖。 目光落在身侧另一个空着的蒲团,中间似有淡淡的莲花印纹,那是云初专属蒲团。他每月都会来一次国寺陪伴慧祯大师,她便跪坐在如今膝下位置,与他们一同做早课、晚课。 这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凤瑶膝盖木了,除了痛再无其他的感觉。这副身子娇贵,从不曾长跪那么久。身子也虚,如今已经是有些头晕眼花。 “施主来了。”慧祯大师放下木鱼,回身上下看了凤瑶一眼,眼底含着悲天悯人的大爱,越发的祥和和蔼。起身请凤瑶在一旁的炕上坐下,小几上摆放着一副残棋。“元一棋艺越发精进,再过几年,倒能与初儿相当。” 凤瑶一怔,元一? 文成侯一夜间满门被灭,只留下在外求学的镜墨澜。坊间传言是仇家寻仇,皇上命大理寺彻查此案,如今两年时间过去,依旧没有结案。反倒是镜墨澜不知为何,竟皈依佛门,改法号元一。 她竟不知拜入慧祯大师门下。 “施主,与我佛有缘。”慧祯大师沏一杯清茶,微微一笑:“寻常人不能心无旁骛打坐,少有定性,施主体弱,能坚持这许久,倒是难得。” “弟子喜静,卧病在榻时读过一些佛经。”凤瑶捻起一颗棋子,摆放在棋盘上。原本必输的局势扭转乾坤,似柳暗花明。 元一的棋路与云初相似,而她在琼华殿无事时,云初便与她对弈。日升时,一同去铜雀台弹琴。这两样得了几分云初的传授,而眼前这盘棋,云初与她讲解过,所以她会破解之法。 慧祯大师只看一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晦涩的光芒:“你悟性极佳,与沈丫头有些相像之处。” 凤瑶拢在袖中的手指一紧,喃喃的嗫嚅道:“红颜薄命。” “施主伸出手来。”慧祯大师在凤瑶身上,看到了几分沈楚卿的影子,但是一个眼睛清澈干净,毫无心计。眼前之人,目光虽然清透,深处却似有浓雾遮挡,无法窥其心境。 凤瑶露出手腕。 慧祯大师替凤瑶诊脉,意味深长的说道:“施主服用了碧云仙根,补了不足之症,但切记不得大喜大悲,心思深重,不宜养病。” 凤瑶微微一笑,缄默不语。 慧祯大师收拢棋盘上的棋子,慈祥的说道:“与老衲对弈一局。” “献丑了。” 凤瑶没有刻意掩饰棋路,转眼间,与慧祯大师对弈三局。 “大师棋艺高深,弟子服输。”凤瑶放下手中的棋子,这一局,足足下了半个时辰。 慧祯大师哈哈大笑:“老衲若不曾记错,施主十岁心智未开便遭了横祸,如今醒来不过几月,有此棋艺了不得!” 凤瑶端着茶杯饮了一口,淡淡的蜜桔香味在口腔蔓延。微眯了眼,眸子里蕴含着浓的化不开的笑意。 “天色已晚,弟子改日再来拜访大师,告辞!”凤瑶身子疲倦,今日来此的目地已经达成,便无意逗留。 慧祯大师请小僧弥将凤瑶送回去,目光复杂的看着棋盘,这三局,都是云初开创,就连他初初与云初对弈,都要慎重冥思,而凤瑶却是不做思想,穷追不舍。 一道雪白的身影从屏风后徐徐而来,看了一眼棋局,冷冽的眸子似晕染了一团浓稠化不开的墨。 “你如何看?”慧祯大师不知云初为何要他以此试探凤瑶,她身上有沈楚卿的影子,只能说是缘分,不能有过多的奢望。 他知云初心里有个结,对沈楚卿的亏欠。 沈府冤案因他而起,沈楚卿因他而亡,莫怪他放不下。 “难为你了。”慧祯大师叹息,世间万物,自有定数,不可强求。 云初将凤瑶下的棋子,一颗颗收回,拆解她的套路。当棋盘上,只留下黑色棋子时,云初心中不可抑止的震动。 慧祯大师看着棋盘上的字,掩不住眸子里的惊异。 云初紧抿薄唇,细看下,指尖似在微微颤抖。 “卿儿死,她醒了,这其中定有牵连。”云初虽觉得荒唐,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纵然凤瑶天纵奇才,也不会知这棋局。更遑论,她的木樨阁与琼华殿一模一样。 处处透着诡异,无法解释。 云初眼睛里迸发出森冷的寒芒,倘若这一切都是人为,出自她的手段…… 眸子里似凝结着层层寒冰,手中的棋子化为粉末。看着慧祯眼里的忧虑,淡然道:“弟子心中自有分寸。” ☆、第二十一章 赐婚 国寺后,有一块药田。 这个季节,开满了花,姹紫嫣红。 凤瑶抱琴,站在药田边上的茅草庐子门前,思绪万千。开春与他一同来的时候,这块药田还是绿茵茵的小药苗。他说待药草成熟后,他收她为弟子,传授医术给她。 但是她没有等到。 也好,她要做的从来不是他的徒弟。 凤瑶推门而入,茅草庐里她曾经寄放过一样东西。 庐子里微暗,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药架前。凤瑶吓得背贴在门板上,面上苍白的看着他,显然是未曾料想到他在这里。 听到动静,云初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见是凤瑶,眸子里并无诧异,仿佛她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自然,能够将沈楚卿与他之间的事情,调查清楚明白,这块药田更不是秘密。 凤瑶稳定心神,放下怀中的琴,走到药架前,站在他的身侧,看着簸箕里装满了连根拔起的猫爪草。撸起袖子,熟稔的拿着一旁的剪刀,剪去茎部及与须根,掰下块根,搁置在旁边的木盆里。 “别乱动。”云初声音冰冷似碎玉,清冷的眸子落在她手上,看着她处理药草,眉梢微动。 “手上没有伤口,无妨。”凤瑶不在意的摇头,猫爪草块结有小毒,却也有解毒散结的功效。 云初看着她俏皮的眨了眨眼,冲他晃了晃沾着泥土的手,眸光幽邃黯然。 凤瑶看着他捂着唇轻咳了几声,朝内室走去。背影挺拔宛如苍翠松柏,却透着浓浓的寂寥与落寞。 处理好猫爪草块结,云初一直没有出来,只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凤瑶净手,翻找出几味药,捣碎了,捻起一小块,进了内室。递给云初道:“含着。” 云初躺在床榻上,目光清淡的落在她的手上,绿莹莹的汁液极为的夺目,她靠近了几步,药草的气息更为浓郁,并不算难闻,透着丝丝缕缕的清香。 “凤小姐懂医。”清雅的嗓音悠然轻飘的从他薄唇溢出,透着一丝慵懒散漫,细听下,又似有些轻嘲。 “久病成医,国师大人应当比我更能体会其中含义。”凤瑶似笑非笑的说道。 云初手微微一顿,眼皮微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凤瑶,稍稍停顿一下,轻飘飘的落在她手中的药草。少顷,云初轻轻笑了一声,眸子里波澜不兴,神色清淡如月华皎皎,温和从容,却又透着不可靠近的疏离:“凤小姐如此认为,便是如此罢。” 凤瑶并未被他敷衍冷嘲感到不满,跪坐在床榻边,将药块递到他的唇边:“快含着,我备了酥糖。” 云初面容冷沉,缓缓的闭目,侧对着凤瑶。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漫漫洒在他的身上,徐徐涂抹出一片温暖之色。他闭眸的霎那,凤瑶敏锐的捕捉到他沉寂的眸子里,一闪而逝的黯然。 谁会知晓,名扬九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大才之名的堂堂大舜国国师,厌恶药中苦涩之味。 必吃之药,他都会炼成药丸。 无法炼丸的药,能推则推,有时为了不喝,竟会耍一些小脾气。 而她手中的几味药,微苦能咽,却是他不喜的。 凤瑶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悠悠然的说道:“国师自己擅长药理,若怕我手中的药有毒,断不会由着我安然站在这里。莫不是……怕这药苦?”凤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他眼睫微微颤动,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唔,的确有些苦,不过与国师大人给我的药,算不得什么。” “凤小姐不必言语激我,你比我更适合食用手中之药。”云初神色不变,声音清冷低沉。 无论她如何,云初始终淡然处之,不紧不慢,仿佛永远都是一副好脾气,不会动怒。 凤瑶和他朝夕相处过三年,他处事温和,不过是一种浮于表面的面具,并非他的脾性。他真正的杀伐果决,隐匿在心底深处。 “咳咳……” 云初拳头抵在唇边,隐忍的咳嗽。 凤瑶看着他面色苍白,薄唇淡淡的粉,微微蜕皮,心一沉,手贴在他的额头。 果然,发烧了! 不由分说,将药块塞进他的嘴里。 云初眉头深皱,正要吐出来。 凤瑶缓缓的说道:“这个时候小僧弥应当在药田,你若吐出来,我便喊非礼了。” 云初抬头看着她,他的瞳仁黑得泛着一丝幽蓝,偏他因病眸子里一片水润,波光涟涟。凤瑶望进他的眸子里,仿似深不见底的水潭,似要将人吸纳进去。 他怒了? 凤瑶浅笑:“我知你讨厌我,若是因为这药,引来了小僧弥,到时候便是说不清楚了。事关女儿家清白,依我的身份,母妃断不会轻易的作罢。届时,皇上给我们赐婚,便得不偿失。” 凤瑶拿着一粒酥糖,递给云初。 云初骤然拽着她的手腕,眸子里透着刺骨的冷意:“目地!” 凤瑶神色宁静柔和,凝视他的眼睛,许久,看着他轻笑了一声。宛如高山流水,明月清风。 “国师大人多想了,我不过是记挂着你的救命之恩罢了。”凤瑶忍耐着手腕上的痛楚,面上却不显半分:“你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国师大人其实对我有……” 第13节 云初松手,将她推离。 凤瑶身子踉跄,肩胛撞到药架上,剧烈的痛楚传来,闷哼了一声。 云初掩唇咳嗽了几声,声凉如水:“凤小姐请自重。” 凤瑶按着肩胛,看着他细细的擦手,手中雪白的锦帕似清风落叶,飘然落地。 手指紧紧的卷曲,凤瑶眸光黯淡。不轻不重的揉了揉肩胛,微微蹙眉,语气凝重的说道:“你放心,我能有什么目地?我的身子骨,你比我更清楚,能谋什么?非要说出一点,那便只有婚约。这一点,国师最安全不过,因为德亲王府是皇上眼底的一根刺,而荣王府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断不会允许两府联姻。” 云初若有所思,就在这时,石韦敲门进来,看到凤瑶眼里闪过诧异,将竹筒递给云初。 云初拿出纸条,看着里面的内容,丝丝冷意从他黑润的眸中渗出。 凤瑶这个角度,只看到力透纸背的‘赐婚’二字。 ☆、第二十二章 元一 凤瑶漫步目的的在国寺里行走,云初收到那张字条,带病离开国寺回宫。 如她所愿,达到了目地,可却是开心不起来。 安敏公主动作太快了一些,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压凤玉,而凤玉唯一的软肋,便只有求而不得的云初。凤玉不加掩饰的厌恶算计她,自然被安敏公主看进眼底,所以为了摧毁凤玉,便请求皇上给她与云初赐婚。 出乎意料,皇上同意了! 凤瑶心里不安,当初宁小王爷便对云初分析过,皇上断不会准许德亲王府与荣王府结亲。德亲王不单得太后溺爱,更有萧氏背景,荣王府本就难以除之,若是两相结合,荣王府便如虎添翼。 凤瑶抠着指甲,望着转瞬乌云蔽日的天空。微扯嘴角,圣心难断,皇上能够同意,怕是有了旁的打算,无疑对荣王府与德亲王府不是好的。 一锅端? 凤瑶失笑,皇上胃口未免太大,只是不知能否吞咽得下? 云初匆匆赶回宫,怕是为了阻止这未下的圣旨了。 凤瑶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前面穿着僧衣,手持佛珠的元一,立于廊下。思虑一番,上前几步,骤然步子一顿。不远处穿着一袭素蓝色纱裙的姜绾,站在许愿树下,将手中承载愿望的纸条,抛掷到树梢上。 冷风习习,姜绾抛掷几下,才如愿。 元一在姜绾离开后,拾起一枚石子,将姜绾的愿望纸条给打落。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元一僵滞的立在原处。 凤瑶微微蹙眉,寻思着去找姜绾。 却在转角处,碰见了双眼发红,面色苍白的姜绾,整个人靠在石柱上。 凤瑶侧头看了一眼元一,正巧瞧见他将手里的许愿纸扔进了铜炉中。心头一紧,回头看向姜绾,她隐忍的泪水夺眶而出。 掏出锦帕递给姜绾,安慰道:“痛快哭了这一场,将所有的不痛快,一并给扔了。他虽然丢了你的许愿纸,足以证明他心中亦是有你,只是如今他身不由己罢了。” 姜绾抹去泪水,眸子里一片悲凉:“他若心中有我,为何要选择剃度?他这是要彻底断了我的妄念!可他却不知,当两家订下婚约的时候,我此生便是他文成侯府的人。可是……” 姜绾后面的话说不出口,文成侯府被灭,姜家仿佛忘了她与文成侯府的大公子镜墨澜有婚约,处处物色家世能否给姜家带来利益的亲家。 “我害苦了他!”姜绾面白如此,目光凄清。姜家是大族,断不能传出不好的名声,所以在镜墨澜上门求助的时候,被姜家逼得踏入了佛门,成了俗家弟子。若是她就此不再纠缠,他也不会要剃度。 世态炎凉,他恐怕对姜家大失所望,所以才会如此的决绝。 凤瑶心中大惊,没有料到姜绾曾经与镜墨澜订下婚约。可是却没有听到半点的风声,姜家保密功夫做的太好? “私下订的?” “父亲与文成侯说莫要声张,待我及笄之后再说。谁知后来发生那样的事?他们不认这亲事,不过是欺辱墨澜人单力薄罢了。”姜绾语气里透着对姜家做派的厌恶。 凤瑶却觉得这其间透着古怪,当初她在琼华殿,听云初说过姜家本日渐落拓潦倒,犯下大罪,荣王府也涉及其中。若不是文成侯府,哪有今日光荣? 文成侯府败落,姜家背盟败约,枉为人伦! 这是她至今听云初说过最重的一句话。 若姜家因文成侯府势起……凤瑶似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大变。荣王府是皇上的心头刺,他的存在令皇上寝食难安。然姜家与荣王府是一条船上的人,犯事涉及荣王府,皇上断然能了了心事,可却因文成侯府而错失机会。那么……天子之怒,由谁来承担? 凤瑶想通其中关节,手指微微发抖,她都能想通的事,云初断然早已知晓。所以元一拜入慧祯大师的门下,是他所为? “你不用多想,文成侯府灭顶之灾,唯独镜墨澜还在,他茕茕孑立,入了佛门未必是坏事。”至少,那人就算要斩草除根,也不敢将手伸那么长。 云初是想慧祯大师庇护镜墨澜? 姜绾不是愚笨之人,听出了弦外之音,目瞪口呆的说道:“他有危险?” “只是猜测。”凤瑶不敢肯定,许是她多想了? 姜绾却留了心,上下打量了凤瑶一眼,轻声道:“我知你诡诈心思对付视你如仇的人,你本性纯良,所以我提醒你一句,表哥厌恶有心计的女子,他对你恐怕多有误会,你不必介怀。”姜绾提点凤瑶道:“表哥素来爱清静,只是最近身边养了一只小松鼠,大约被养叼了嘴,寻常大小的松子不吃。听闻德亲王府松林丰茂,也是一处独特的景致。” 凤瑶一怔,他最不喜有毛的动物。她曾经在琼华殿后山林子里捡到一只受伤的小松鼠,他不准许养在殿中,放走她又舍不得,适才将养在后山,给小松鼠搭建了一处小木房子。 当初她还想着无人照料,那只小松鼠早已跑了? 难不成被他给养着了? 凤瑶回到禅房,王妃已经在里面等着,看到凤瑶,神色凝重的说道:“京中传来消息,皇上突然打算给你与云初指婚。你如何看?” “母妃,您有何打算?”凤瑶心里拿不定主意,她知道王妃不太赞同她嫁进荣王府。 “瑶儿,我们事先闻到了风声。你表哥你也看过了,若是你没有意见,母妃便与你舅舅商量,趁早将婚事订下?”德亲王妃希望凤瑶嫁给萧然,萧家不会亏待了她。 ☆、第二十三章 生养 凤瑶并未拂了王妃的意,惹她不快。 德亲王妃见凤瑶没有推诿,心中高兴,便坐不住了,连忙回屋去写信给萧府,定下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采芙合上门,看着坐在烛火下读书的凤瑶,没忍住的说出来:“小姐既然心慕国师,为何不拒绝了王妃?” 凤瑶倏然抬头,目光凌厉,探究的看向采芙。 采芙躲闪开凤瑶的视线,跪在地上道:“奴婢只是有心罢了,这才发现了端倪,有所猜测。奴婢自小跟在小姐身旁伺候,忠贞不二。” 凤瑶收回了视线,这段时日的相处,她自然了解采芙的为人。怕露出破绽,她拒绝王妃在她身边多安排人手贴身伺候。采芙是个聪明人,对她尽心尽力,定当不会胡乱传出去。 到底是她疏忽大意。 “起来罢。”凤瑶对采芙有些信任,这件事传出去又有何妨?不过是累及名声罢了。若是能刺探好一个人是否值得信任,也不算吃亏。 采芙惊愕,小姐不责罚她?转瞬回过神来,心中感激,暗自下定决心,定不负小姐一番信任。 “奴婢多嘴,小姐这么做,定有您的用意。” 凤瑶微微浅笑,舅母生了两个女儿,才得了萧然这么一个嫡子。听到外边的传言,断然是不太乐意萧然娶她,只是祖父与舅舅的心意,舅母不敢忤逆罢了。 凤瑶不想多说,淡淡的说道:“母妃如今要为我议亲,身旁总得多几个人伺候,如今木樨阁其他的厢房没有修缮好。你与林妈妈向来交好,暂时委屈你与林妈妈共住一间,到时候再搬出来。” 采芙并未多想:“奴婢明白。” 翌日一早,一行人便打道回府。 凤玉经过那一事,倒是安静了许多,不曾再生事。 一路劳累奔波,凤瑶身子吃不消,脸色白得渗人,吓得德亲王妃一阵自责,吩咐人好生照看。递了玉牌进宫,请太医前来诊治。 凤瑶病恹恹的躺在床榻上,精神不济。 太医诊了脉象,眉头微蹙,叮咛道:“并无大碍,需要卧床休养,不得费心劳力。” 凤瑶轻叹了一声,一样的说词,无非是心宽静养。 就在这时,外头有丫鬟禀报:“小姐,舅夫人来了。” 凤瑶一怔,来的这样快?给采芙递了一个眼色,吩咐她去接人。 采芙看了凤瑶一眼,转身出去。看着陪蒋氏一同前来的德亲王妃,采芙心头一紧,向二人行礼,对德亲王妃道:“王妃,小姐说她嘴苦胃腻,想吃您做的山药糕。” “这丫头……”德亲王妃满面笑容,歉疚的对蒋氏道:“瑶儿舟车劳顿,身子不适,今日都未进食,我给她做点吃的。” 蒋氏眸光微闪,含笑道:“王妃去忙,我进去看看瑶姐儿。”望了一眼木樨阁,眉头微蹙,病不是全好了?如今看来倒是一个瓷人儿。 德亲王妃带人离去。 采芙领着蒋氏进屋,听到太医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小姐身体虚弱,落水的时候,寒气入体。这些年来昏睡不醒,没有好生调养,今后怕是子嗣单薄。” “你……你说什么?”凤瑶难以置信,明眼人都知道太医这番话说的隐晦含蓄。 采芙闻声跑了进去,看着凤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紧张的唤道:“小姐……” 凤瑶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仿佛承受了打击。 太医看着床榻上的凤瑶,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蒋氏扫了凤瑶一眼,心思翻涌,跟着太医走出内室,询问道:“太医请留步!方才瑶姐儿的身子……可能调养好?” “她身体本虚弱,又有寒症,难!”太医似有些不忍,摇头叹息道:“不过去了一趟国寺,颠簸一番,身体便是承受不住,浑身乏力。即使有了身孕,到了临盆之时,她的身子大约是捱不过。” 蒋氏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锦帕,静默了片刻,这才进了内室。 凤瑶比之前好了一些,精神看上去依旧不大好。见蒋氏进来,强撑着坐起身来:“舅母见谅,瑶儿不能起身给您请安。” “你这孩子,养病要紧。”蒋氏伸手替凤瑶盖好被子,怜悯的看着她道:“这些年遭了不少罪,放宽心,好好休养,不要四处奔走。” “瑶儿晓得了。”凤瑶牵强的一笑,这是第一次见蒋氏,记忆里她的容貌模糊,依稀有旧日的影子,看着很亲切。 蒋氏今日来,是不放心亲自过来相看,与夫君的形容大相庭径,心里难免有些失望。虽然心疼凤瑶,可更在意自个的儿子。心里怀揣着心事,和凤瑶闲聊了几句,便回了德亲王妃安排落脚的厢房里。 蒋氏身边的嬷嬷迎上来询问道:“夫人,凤小姐如何?” 蒋氏沉默的坐在榻上,手中捧着茶水,沉声道:“然儿娶不得。” 萧家虽然待她不薄,但是在她连生两个女儿后,她的婆母便做主给夫君纳了贵妾。贵妾不过进门一年,便生下了庶子。第二年,她才生了萧然。萧然是她的命,事事亲力亲为,马虎不得。 他处处表现极好,得婆母与公公喜爱器重。眼见着要出头了,如今倒好,娶一个不能生养的病秧子。 这辈子她都不能够有嫡孙,对萧然的前途何其大的影响? 若是凤瑶怀有身孕,她捱不过生产,一尸两命。以德亲王妃对凤瑶的疼宠,对萧家如何会没有怨言? 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老夫人那边如何回禀?”李嬷嬷是蒋氏陪嫁过来的老人,听了蒋氏的话,心里隐隐担忧。 蒋氏按着太阳穴,颇为头疼的说道:“法子是想出来的,老夫人那边到时候再说。至于小姑子这里,不太好回绝。” 第14节 相比蒋氏的烦恼,凤瑶这边,却是松了一口气。 她的这个舅母,在子嗣上面受了不少的委屈,定也会极为的看重,她不会拿萧然的前途去赌。 “小姐,您太冒险了,若是传出去……”采芙忧心忡忡的说道,就怕蒋氏告诉了王妃,王妃追问下岂不是露陷了? “传出去也好,便断了那些人求娶的心思。”凤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倒也省了麻烦,可依着蒋氏的为人,她断会守口如瓶。若当真是因此嫁不出去,怕萧老太太心疼她这个外孙女儿,强逼萧然娶了,便得不偿失。 “国师大人知晓,也不在意?” 凤瑶微微一怔,不由得失笑,他最清楚她能不能生养。 ☆、第二十四章 死了 凤瑶躺在床榻上,林妈妈掀帘而入,将一碗熬好的汤药搁在了小几上。 “小姐,良药苦口,趁热喝了。”林妈妈搀扶着凤瑶坐起身来,盖好被子,不让她着了风寒。 凤瑶浅笑道:“林妈妈,先搁着,采芙她去取蜜饯了。” 林妈妈和蔼的笑了一声,退了下去。 凤瑶起身下床,走到窗户边上,推开窗子,外头大雨倾注,屋脊里的水流顺着屋檐飞注而下,倒映在水中的身影霎时支离破碎。 摊开手心,嫩白的手心里躺着一块汉白玉,雕刻成麒麟形状,中间一个沈字。 这枚玉佩,她藏在了国寺后山的茅草庐里,那是云初的地方,旁人不会轻易进去,比其他地儿安全。 这是父亲入狱前,交在她手里的东西,命她保管好,无论是谁,都不要告知。 摩挲着手心的温润,凤瑶微微苦笑,前生旧事,如今只觉黄粱一梦。梦醒了,她却是借助旁人的一具身体苟且偷生。不能以沈家后辈的身份,替沈家翻案洗刷冤屈。 修剪圆润的指甲狠狠扎刺在掌心,凤瑶脸上的笑意渐深。 “小姐,林妈妈回了一趟屋子,没有发现奴婢,拿了东西藏了起来,方才又出去了。”采芙与林妈妈共住一屋,发现林妈妈时常鬼祟出去,行为怪异,便明白了小姐的用意。 而其他的厢房修缮,难不成为的是掩人耳目? 凤瑶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小几上冷却的药汤上,云淡风轻的说道:“小心放回去。” 采芙一怔,心领神会,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了回去。 凤瑶眼底闪过一道光芒,抬眼看着窗外大雨倾盆,眼角的凉薄的笑意透着一抹冷意。“雨夜啊……注定是不能够安宁。” 仿佛在印证她的话,天际一道白光,幽蓝雷电劈下,耀目的白光将沉寂在黑夜中的王府映照得亮如白昼。 泼天大雨中,一声尖锐的大喊冲破云霄,打碎高墙内院的寂静。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朝出事地点掠去。 “嘭——” 凤瑶关上了窗棂。 “小姐,马欣死了。”采芙的脸色在雷光下极为的苍白,浑身微微发抖,她将东西放回去,回来便听见有人说府里死人了。 按理说,一个丫头死了便死了,好生处理便是,哪里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采芙心头一紧,这里头怕是不简单。 凤瑶丝毫不觉得意外,将玉佩收好在袖中,和衣躺在了床榻上。 采芙不明白小姐这是要做什么?那么大的动静,睡下合适吗?若是二小姐挑出刺儿头来,如何是好? 心下着急,看着小几上的汤药,拧眉道:“小姐,快些将这药喝了吧。” “这药要喝几日?” “七日。” 凤瑶缄默不语,裹着被子躺下了。 …… 浣衣坊出事,凤玉第一个赶到,看着穿着簑衣站在水井旁救人的奴才,眼里闪烁着幽光。 “木樨阁可有动静?”凤玉头上裹着丝巾,清美的面容此刻有些憔悴。自从国寺回来后,她便秘密看过许多大夫,都不知她是何原因落发,也查不出她身体有任何的病症。 身边的乳母安慰,或许那虫子没有咬过翠兰,所以不会传染。 但是想着翠兰并没有幸免,同样是盖了被子传染了,心里忐忑不安。睡前总要里里外外翻找,看是否有床虫,夜里也要起身好多回,总觉得身上有被咬的刺痛感,反复折腾,消瘦了许多。 “木樨阁像是睡了,没有任何动静。”红豆低声道,目光却是看着井口,幽幽的说道:“二小姐,这人好端端的栽进了井里,又恰逢下雨,虽然赶来得及时,这命怕是没了。” 浣衣坊的管事嬷嬷慌张的跪在凤玉的脚下,惊恐的说道:“二小姐,奴婢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她做事向来慢,旁人分配的衣物都洗好了,她每回都要做到大半夜。谁知……谁知今夜大雨,她滑了一跤,栽到井里去了。”心里暗道倒霉,哪个府邸里不会死几个丫鬟?从来不会闹到主子面前,这回可好,二小姐亲自来审问! “滑了一跤?”凤玉目光凌厉的看着管事嬷嬷,冷声道:“是谁叫喊了一声?” “这……这……”管事嬷嬷身子哆嗦,不顾雨水砸在身上,回头看了一眼井口,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她自个栽倒井里,难不成你亲眼所见?”凤玉眼神阴冷,死死的瞪向管事嬷嬷:“今日本小姐既然已经插手,势必要查出结果来,若是你胆敢欺瞒,今日这条人命……” “二小姐饶命啊!”管事嬷嬷吓得肝胆俱裂,马欣这件事儿,的确她也有过,因为上头吩咐好好‘照看’马欣,所以她安排的任务比旁人多几倍,若是查出来,她也难逃其咎。只是……只是上头的人,不是二小姐么?她这样大动干戈,翻脸不认人,又是为了什么?“燕子……是燕子她喊了一声。” “燕子是她的侄女。”红豆在凤玉耳旁解释。 凤玉冷笑一声,管事嬷嬷是怕此事牵涉到她侄女儿身上。抖去袖摆上的雨水,轻慢的说道:“你放心,本小姐处事公正,找她不过是盘问当时的情况而已。” 管事嬷嬷赧然的说道:“奴婢想偏差了。”回头厉声道:“燕子,二小姐在此,还不快些过来。” 躲在人群里的一个瘦弱的丫头走了走了出来,跪在管事嬷嬷的旁边,一双大眼里,布满了惊惶之色。 “我问你,当时你看见什么惊叫?若是有半句隐瞒,便视你为同犯,移送官府!”凤玉目光阴鸷,摸了摸头上滑腻的丝巾,眼底浮现一抹恨色。 “奴……奴婢瞧见了,瞧见了穿着青色衣裳的嬷嬷,在马姐姐打水的时候,在马姐姐身后推了一把。”燕子战战兢兢的说道。 “你撒谎!”凤玉厉声呵斥。 “奴婢没有撒谎,奴婢出来是给马姐姐送吃的,正好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叫出声。姐妹们屋子里的灯点亮,她就朝那边跑了!”燕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干硬的馒头,神色激动,指着的方向一片黑鸦鸦。 “你可看清楚样貌?” 燕子没有声音,良久,唇瓣翕动:“奴婢见过她,她几个月前送了衣裳过来,还是有些印象。却是不敢咬定,那人是林妈妈。” ☆、第二十五章 七日醉 林妈妈? 凤玉一拂袖摆,眸子里闪过一抹诡谲的光芒,沉声道:“你确定?” 燕子跪伏在地上,咬紧唇瓣,没有吭声。 “行了!”凤玉要的便是有人指证,既然已经得了燕子的确认,便转身道:“派人去那边荒林里搜查,你们随我去木樨阁!” 林妈妈是谁? 凤瑶的乳母,她行凶杀人,凤瑶自是难逃其责! 管事嬷嬷没有料到那人会是大小姐,心肝儿一颤,责备的睨了燕子一眼,怎得就能如实说?左右那是府里的小姐,难不成会为了一个丫鬟,让大小姐偿命?今日燕子没有眼力见的供出来,今后恐怕难以在府里立足了。 “还不快去,你自求多福!”管事嬷嬷推搡了燕子一下,示意她跟着凤瑶,心里祈祷着大小姐为人宽厚,这起子命案,只是林妈妈与马欣的旧怨。 一行人匆匆去了木樨阁,偌大的动静,惊动全府上下,灯火通明。 凤玉闯进了木樨阁,采芙跑了出来,挡在门口:“二小姐,大小姐身体不适,已经安睡。” “让开!我有事与大姐相商!”凤玉面目阴沉,递了个眼色给红豆。 红豆上前与采芙周旋,凤玉趁隙进入内室,室内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淡淡的药草清香弥漫。目光落在床榻上的人,呼吸均匀,可见睡得极沉。而床头的药,已经喝了,只剩下几口药渣。 “大姐倒是心宽,你的奴才闹出这样大的事,还能睡得安稳。”凤玉冷笑了一声,想要看凤瑶装睡到何时。 凤瑶面目宁静,毫不受凤玉的吵闹声影响。 凤玉气绝,抓着被子想要掀开。急急赶来的德亲王妃怒斥道:“住手!” 凤玉手一顿,人都来齐了? 也是该来齐了,这样大的动静! “母妃,这样大的雨夜,您怎的来了?”凤玉上前来预备搀扶德亲王妃,看到她身边的林妈妈,面色倏然一变! 林妈妈她这时候不该出现在荒林?怎么在母妃的身旁? “发生什么事,让你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木樨阁问罪?”德亲王妃坐在床榻上,手贴在凤瑶的头上,唤了几声,凤瑶都没有动静,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她的睡眠向来极浅,今日里的动静,恐怕她早就醒了。 “母妃……” “墨竹你速去传太医!”德亲王妃看着凤瑶睡沉,心里便会担忧。 “是!”墨竹领命离开。 一旁与采芙进来的红豆,见德亲王妃责备凤玉,连忙跪在地上:“王妃,您错怪二小姐了。浣衣坊那边出了人命,燕子指证是林妈妈所为。” “冤枉啊!奴婢冤枉!”林妈妈吓得浑身一哆嗦,跪在了地上喊冤。 凤玉脸色铁青,凶狠如狼的目光似要将林妈妈拆吃入腹。“你休要狡辩,死者马欣,概因她护我如实道来缘由,你便容不下她。待国寺的事情尘埃落定,你杀她泄恨!” “二……二小姐,奴婢当真冤枉!奴婢与马欣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国寺之事,已经平息,恩怨两消,奴婢怎得还找她寻仇作甚?归根究底,她也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林妈妈面孔苍白,神色惶惶。 “你怨她没有说实话……” “二小姐,难道马欣说的是假话不成?”林妈妈抓住了凤玉话里的漏洞。 “你……”凤玉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若是承认了,岂不是说马欣维护她?而国寺里的事情,都是她主导?眼底闪过一抹狠唳,冷声道:“林妈妈,证据确凿,你还要狡辩么?” 林妈妈一怔,声音颤抖的问着一直跪着没有声张的燕子:“你在何时看着我害了马欣?” 燕子磕磕巴巴的说道:“亥时一刻。” “亲眼所见?” “是!”燕子脑袋低垂,手指紧紧的绞在一起,心里极度的害怕。 林妈妈瞅了王妃一眼,立时噤声。 德亲王妃眉头紧促。 凤玉见状,紧逼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抵赖?” “胡言乱语!这个时候,林妈妈在我的屋子里,她如何分身杀人?”德亲王妃勃然大怒:“凤玉,你要胡闹到何时?” 第15节 胡闹两个字眼,彻底的刺激了凤玉。“母妃,您还不明白么?在国寺里,马欣顺着自己的良心做事,忤逆了她阿娘翠兰说与她的供词,这才遭了杀身之祸!正是因为有她,玉儿才得以昭雪,她死的蹊跷,如何不追查到底?” 凤玉话里话外,指责是凤瑶指使杀人。 “母妃认为是玉儿胡闹,玉儿如何争辩,不管拿出多少人证物证,也都是枉然。”凤玉跪在地上,环顾着众人道:“玉儿听母妃裁决便是。” 一句话,凤玉的态度急转直下,将德亲王妃推上风口浪尖。 德亲王妃气得个仰倒。 林妈妈紧紧的捏着手心,依照凤玉的性子,闹到这种地步,定会穷追不舍。突然想要借王妃之手,压下此事,也能让她全身而退,莫不是这中间出了岔子? 果然,就在这时,凤玉派到荒林里的那一行人,将潜藏的妇人给抓了来。 凤玉见到来人,面色大变。 林妈妈看到浑身湿透的妇人,她的身上穿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青衣,就连头上的发式都相同,心中了然,质疑的看着凤玉。 德亲王妃脸色极为难看:“凤玉,你可还有话说!” 凤玉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乳娘,脸上的血色褪尽。在看到林妈妈出现在王妃身边时,她就知道,这一局,恐怕输了! 可她又怎得全身而退? 只能奋力一搏。 目光阴毒的看着林妈妈,难不成是这老贱妇背叛了她? 按照约定,亥时她该去荒林,她的乳母从小道离开,林妈妈成了替死鬼,有嘴难辨。可她却去了王妃的院落里,躲过一劫! 但是,林妈妈眼中的质疑,分明是不清楚后续之事。 “母……母妃……此事我也不知情……”凤玉眼睛闪烁,滴溜溜的转动,蓦然,厉声训斥乳母道:“你为何要害了马欣,构陷林妈妈?” 乳母被这情形吓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事情的走向,和凤玉说的完全不一样! 德亲王妃冰冷如剑的目光在凤玉脸上扫过,若说国寺里的事情有所怀疑,那么这次便能确认了,这一切都是凤玉挑起的事端!一个奴才,哪里有杀人构陷主子那样大的胆子! 凤玉心跳如擂鼓,不敢吱声。在王妃凌厉的目光下,她仿佛无所遁形。 满室的寂静,沉闷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墨竹带着常驻在府上的太医进来。 德亲王妃冷冷的瞥了凤玉一眼,侧身让开,示意太医给凤瑶看诊。 太医切脉后,一切无恙。心中觉得古怪,凤瑶身子调理的极好,不该会陷入了昏睡。随后,目光落在床头搁置的药碗,心中微动,端起来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独特清香涌入鼻端。神色凝重的说道:“回禀王妃娘娘,药里放了七日醉!小姐这才昏睡不省人事!” ☆、第二十六章 维护 梧桐苑里,白素素披着衣裳站在窗前,看着灯火通明的王府,心中难安。 徐妈妈点燃了一盏油灯:“主子快些躺着,外边有王妃,用不着咱们操心。” “玉儿呢?”大雨磅礴,空气里都带着一股子潮湿,白素素冷的手臂上泛起了鸡皮疙瘩。 徐妈妈皱眉道:“二小姐第一时间去了出事地儿,如今恐怕是去了木樨阁问罪。” “不是叮嘱她不许轻举妄动?”白素素眼皮子一跳,心里的那股子不安,愈发的强烈。语气失了往日的平静:“木樨阁有何动静?” 徐妈妈一怔,这时翠娥匆匆跑了进来,跪在地上道:“不好了,主子!木樨阁那边传来消息,大小姐无端陷入了昏睡,王妃遣人去请太医。” 白素素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手指紧紧的抓着窗棂边框,白光骤闪的夜空下,一双眸子闪烁着诡谲怪异的光芒。 徐妈妈回过神来,大惊道:“莫不是……”话未出口,看着心神不宁,来回踱步的白素素,徐妈妈心里有了答案。 这时候去弥补,还来得及? “翠娥,你将东西换回来!”白素素眸子里一片森寒,府里的大小姐自从醒来后,可不一般了。不知今夜她参与了多少?若都是在她的策划中,那么玉儿恐怕也成了她的棋子,而她昏睡的引子,恐怕就是钓出安插在木樨阁的眼线。 徐妈妈不赞同的说道:“左右都是她们木樨阁的人,就算查到了,也是她们狗咬狗,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蠢货!”白素素挥手砸落了小几上的香炉,冷声道:“若是为了博得一线生机,抖出了咱们,得不偿失!” 心思百转,白素素为心中某种想法感到震惊,慌乱的说道:“徐妈妈,你快去请王爷!” …… 德亲王妃微微变了脸色,这药顾名思义唤作七日醉,服用七日,会陷入了昏睡。起初没有任何的端倪,只是突然间一睡不醒。 一睡不醒…… 德亲王妃似想起了什么,脸色唰的白了几分。试探的询问道:“一直是你给瑶儿诊治,有没有可能她之前也是服用了七日醉,这才一直不曾醒来?” 太医一怔,没有想到德亲王妃会有如此大胆的猜测。 但是,也并没有可能是这原因。当年凤瑶陷入昏睡,太过蹊跷。没有任何的征兆,脑子也无任何的伤痕,难保有人在药里动了手脚。 事情过了这么久,眼下追查起来,难! 重新给凤瑶切脉,经由德亲王妃的提醒,倒真的极为的相似。 “此事难查,除非揪出下药的凶手。”太医这番话,认同了德亲王妃的猜测。 德亲王妃双目充血,她做梦也想不到,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对凤瑶动手! 这动手之人,并不难猜测。凤瑶出事,那么唯一受益之人会是谁? 德亲王妃尖利的指甲狠狠的扎刺进掌心,面色阴冷。 凤瑶的院子只有那么些个人,要查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去这二人屋子里搜查。”德亲王妃指着采芙与林妈妈,沉吟道:“厨房煎药的厨娘一并查了!” 林妈妈紧张的看了凤玉几眼,凤玉眼下自保都难,哪里顾得上别的? 采芙跪在一旁抹泪,小姐与她说过,猜测以前也是服用了七日醉,才昏睡了五年。满心满眼的心疼与愤懑,不知是谁这般心狠手辣! 只希望今夜不要出了岔子,能够顺利的揪出凶手! “太医,你可有解药?”德亲王妃眼睛心里自责的厉害,她没有保护好凤瑶,让她不知遭了多少罪! 太医连忙从药箱里掏出瓷瓶,倒出唯一一粒翠绿药丸:“这是昨日国师给微臣的药丸,可解百毒。” 采芙接过药,给凤瑶喂下。 凤玉眼睁睁的看着那粒药被凤瑶吞咽下去,灼灼目光,似要在凤瑶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可一想到安敏公主请求皇上给凤瑶与云初赐婚,心中大恨,安敏真狠,说翻脸就翻脸,知晓她最在意云初,最厌恶凤瑶,她为了报复自己,硬生生将这二人凑成对。 可她却无可奈何!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墨竹带着粗使婆子绑着一个婢子进来。 “嘭——” 墨竹一脚踹倒婢子,冷声道:“奴婢去林妈妈与采芙的住处,发现她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徘徊,行为可疑将她给绑了,在她袖中搜到了一包药。”随后又从自己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是在采芙林妈妈床榻上找到的。” 翠娥慌了心神,看着跪在一边的凤玉,急的直落眼泪。 太医一一鉴别,沉声道:“一包是微臣给大小姐开的药,一包是七日醉。这二味药表面相似,若不懂医理分不清楚。” 德亲王妃气得够呛,翠娥身上搜出来的是凤瑶的药,而林妈妈床榻上找出的是七日醉。翠娥这个时候在下人房徘徊,恐怕是怕东窗事发想要换回药,只是没来得及换过来,被墨竹给逮着了! “王妃,她是梧桐苑的人。”墨竹解释翠娥的来历。 德亲王妃底闪过一抹戾气,她早该想到白素素不是甘于平静的人! 只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有那么大的胆子,手伸到了木樨阁! “来人!”德亲王妃想让人去请白素素过来,却听到德亲王的声音从外传来:“大老远就听见你大呼小叫,平素说瑶儿身子弱,要静养。你看看你,可曾做到了?”德亲王进来,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不悦的说道:“谁又惹你大动肝火了?” 白素素柔顺的跟在德亲王身后,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翠娥与凤玉,低眉顺眼道:“恐怕是这些个奴才笨手笨脚,惹嫂嫂不痛快了。” 德亲王妃冷笑了一声,指着翠娥道:“这个婢子是你院子里的人,从她的身上搜出了七日醉。如今瑶儿中了七日醉昏睡不醒,你难道不该解释一二?”扬手将那包药掷在白素素的脚下。 白素素吓的脸色一白。 德亲王怒道:“萧宁,你这是作甚?” “人证物证俱在,她害的我瑶儿平白昏睡了五年,险些丧命!若不是瑶儿福大命大,早已被她这蛇蝎心肠的毒妇给害了!”德亲王妃满面怒火,想到白素素的所做所为,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白素素仿佛没有见过这等阵仗,身子摇摇欲坠,似一朵备受摧残的娇弱的小白花,瑟瑟发抖的躲在德亲王身后。 德亲王见吓坏了白素素,怒从心起道:“她不是没事?你该庆幸,若不是这样,凤瑶说不准蠢一辈子,哪有如今那么聪明?” ------题外话------ 小剧场来一发: 王妃:你要不要这么玩?后妈吧?拼死护着那两女人! 烟儿:哪里哪里,这不是要给你扬眉吐气么? 王妃:你分明是让我吐血!给我一个那么渣的男人,玩不下去! 烟儿:别啊~ 王妃:给你一次将功折过的机会。 烟儿:啊? 王妃:虐杀了这两狗男女! 烟儿:……(⊙0⊙) ☆、第二十七章 反击 烛光飘摇,德亲王妃的身形有些不稳。 她从来不奢求德亲王厚待她们母女两,却也做梦想不到,德亲王长了一副铁石心肠。瑶儿无论如何,都是他的血脉,他竟敢冷血无情的说瑶儿死里逃生,开了神智要感激白素素! 心急速的下沉,心头泛起了细微的刺痛,心疼着凤瑶,她怎得就嫁给了这畜生不如的东西! 百般滋味在心里缓缓的滋长,嘴里的苦涩萦绕不散,德亲王妃面沉如冰,宽大的袖摆中双手紧握成拳。再抬眼时,已经敛去眸子里的神色,恢复了一派冷清倨傲。 “王爷这番话在臣妾这里说说便罢了,在外人面前,可要三思。瑶儿如何都是你的骨血,这般冷血无情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德亲王妃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声音亦愈发的冷冽,弯身捡起两粒七日醉,怒极反笑道:“这药被王爷一说,倒真的是灵丹妙药了。”手一错,掐着白素素的嘴,将两粒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直到她吞咽了下去,这才松开了手。 白素素弯腰抠着喉咙呕吐,不过吐出几口清口水。 第16节 红润的面颊,一片惨然之色。德亲王妃的举动,出乎她的意料,以至于猝不及防。 白素素双眸水润,泛起微微烟波,好不委屈的看着德亲王。 德亲王见白素素嘴角抠破了,淡淡的血丝刺痛他的双目:“萧宁,谁给你的胆子!” “王爷,她今日喊你来救场,着实不是明智之举。臣妾替王爷用药给她服下,变得聪明一些,何过之有?况且,这七日醉还是一天呢。”德亲王妃抚弄着手腕,原先想他会待瑶儿好一些,自至不让瑶儿没有父爱,有些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她算是看明白了,凤源他根本就不配做瑶儿的父王! 对付他,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要护白素素,那么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动这贱人,让他明白有些人不是他想护便能护! “你敢!”德亲王暴怒,萧宁过往虽然不给他什么好脸色,但也不会明目张胆的下他的威风,今日摆明了,是不给他脸面! “大兄……”白素素惊慌无措的抓着德亲王的手臂,摇了摇头,想要他不要惹怒了德亲王妃。 德亲王见状,似打翻了油瓶,心里的怒火瞬然高涨:“你别以为本王不敢休你!” 白素素眸光微闪,抓着德亲王手臂的手更紧了一分。 德亲王妃冷笑了几声,声音里带着三分寒冷冰霜:“休书我早已备好,只待王爷签字画押!”目光淡淡的掠过白素素,只有她一人有备而来么? 无人比她更清楚,如何掐着凤源的命脉! 他犯浑,在他的性命面前,却是无比的清醒明智。 白素素看着那张休书与萧宁眼里的挑衅,咬紧了唇瓣。 德亲王看着手里的休书,目光晦涩,有些胆怯了。方才说休了萧宁,不过是逞口舌之快。若当真休了萧宁,德亲王府哪里还有太平的日子? 皇兄早就对德亲王府虎视眈眈,欲除之后快,奈何背后有个萧家,才太平了这好些年。 心里不禁埋怨起白素素,平白挑起事端,明知萧宁在意凤瑶,还敢拿凤瑶动手! 却也不想在萧宁面前落了下乘,拿着休书一时无语。 白素素觉得这是个时机,德亲王脑热,做事不顾后果。思量了一番,轻言细语道:“嫂嫂,女子本就以夫为天,这休书有悖常理。大兄他维护我,不过是念在太后娘娘的情面上。” 这一番言论,指责德亲王妃太过强势,眼里没有德亲王。最后抬出太后娘娘,企图威慑德亲王妃。又恰到好处的提醒德亲王,他还有太后撑腰。 果然,德亲王想到这些年,他不曾享受德亲王妃身为妻子的温柔,她时常不给他脸面。如今更是随身准备了休书,不是吃准了他不敢休么? 德亲王气怒攻心,提笔就要签字。 跪在一旁的凤玉见状,不做他想的冲了上来,抢夺德亲王手中的笔,跪在地上全盘托出道:“父王,请您三思,母妃并没有做错什么。杀害马欣,是姑姑给玉儿出的主意。这七日醉,也是姑姑对大姐下手,因为玉儿不想嫁给丞相夫人的侄子,向姑姑哭诉了一番,没有想到姑姑会对大姐下手。” 凤玉心里生怕德亲王会休了德亲王妃,这样德亲王妃带着她们离开了德亲王府,回到萧家岂不是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 她不想,也不要! 目光憎恨的看着白素素,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何白素素会愿意出手帮助她,原来是打着替代她母妃的算盘! 饶是德亲王妃再偏心,也像他们所说,并未亏待她。 “玉儿……”白素素难以置信的看着凤玉,没有想到最后捅她刀子的是她一心为她筹谋的凤玉!心里似破了一道口子,心痛难忍。 德亲王心中诧异,看了看凤玉,又看了看白素素。经过这一闹,倒是冷静了下来。 德亲王妃嘴角微扬,凤玉禀性自私,只要一日是她的女儿,因她而触及了凤玉的利益,凤玉便不会眼睁睁的由着白素素任意而为。 “父王,都是女儿的错,您惩罚女儿罢!”凤玉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只要母妃依旧是德亲王妃,她这回出言相助,救了母妃,应该功过相抵,取消了她嫁给丞相夫人侄子的婚约? 至于白素素,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谁让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妄想拿她做踏脚石! “你……罢了!”德亲王看了呆滞住的白素素,将休书给撕碎了! 白素素的心,随着休书一同撕裂成碎片。 德亲王妃漫不经心的说道:“玉儿,我终究是你的母妃,你若恪守本分,我又如何会亏待你?这事因你而起,便交由你解决此事。你这姑姑犯下了错事,你说该如何处置?” 凤玉看着白素素惨白的脸色,心想她待自个还算可以,倒也没有赶尽杀绝:“总归是父王认的义妹,住在府邸里不太合适,若是安分守己,倒也无妨。只是如今弄得家宅不宁、乌烟瘴气。左右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错事,便送到静心庵如何?” 静心庵收容世家犯错的女子,进去了,便没有出来的例子。 白素素备受打击,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瘫软在地。 ------题外话------ 烟儿:娘娘,这回可满意了? 王妃:哼,开胃菜都算不上。 烟儿:这个……要求不能太高啊! 王妃:瞧你这怂样,出息。 瑶儿:母妃这是气你还不放出国师大人来,我还躺着没醒,指望她对你和颜悦色,做梦! 烟儿:你敢说不是你想国师了!→_→ 瑶儿:这难道不是废话? 烟儿:(┬_┬) ☆、第二十八章 密会 梧桐苑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满地的瓷瓦碎片。 徐妈妈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瞅了气急败坏的白素素一眼,不知木樨阁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 “徐妈妈,你说玉儿她怎么能这样待我?将我发落到静心庵呢……”白素素呵呵地笑,披头散发,失了往日的优雅,颇有些狼狈。 徐妈妈心中大惊,莫怪白素素如此反常了。只是那静心庵,却是去不得:“主子,接下来怎么办?” 白素素柔美的面庞上露出狰狞的笑,明日就要启程去静心庵,当真到了穷图匕见的时候了? 细长的手指夹着一块瓷片,白素素眼睛里闪过一抹狠绝,视线落在手腕上,眸子里似点了一滴浓墨,诡谲森然。 徐妈妈胆战心惊,斗胆握着白素素的手:“没有旁的法子了?主子,我们可以求姜老爷帮忙……”徐妈妈被白素素瞪了一眼,话哽在了嗓子眼。 白素素看着自己皓白的手腕,吞咽了一口唾沫,咬紧牙关,手一挥,瓷片划过,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剧烈的痛楚席卷着整条手臂,白素素跌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的说道:“通知王爷。” “主子,你的手可怎么办?”徐妈妈吓傻了,她知晓白素素是个心狠的,却没有料到她能对自己下狠手! “快去!”白素素闭上眼,努力的分散自己的神智,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手腕上。 徐妈妈吓得腿软,跌跌撞撞的去寻德亲王。 而闻到风声的人,连忙向德亲王妃通报:“姑奶奶割腕自尽了。” 德亲王妃喂着刚刚苏醒过来的凤瑶喝下几口补汤,轻嗤道:“由着她。” “母妃心里有了打算?”凤瑶擦拭着嘴角,坐直了身子。这里的一场闹剧,她都听的清楚。白素素深得德亲王的心,德亲王这些年不曾得到她,所以是他心上的一朵白莲花,念念不忘。岂能轻易的扳倒了她? “你等着看便是。”德亲王妃眼里一片冷意,她就怕白素素不闹。 凤瑶放心不下,德亲王妃不受太后喜爱,太后心里中意的是白素素。若是白素素借太后娘娘翻盘,后面的局势恐怕要艰险。 “母妃您要当心,若是宫里来了懿旨,定要知会女儿一声。”凤瑶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锦囊,放在王妃的手里:“这个锦囊,在宫中若非到了情急之时,切不可打开。” 德亲王妃并未在意,随手揣进了袖中,看着凤瑶脸色好了些许,这才说道:“你好好休息,母妃明日来看你。” 凤瑶吩咐采芙送德亲王妃出门,眸子里有着愧疚之色。 那碗七日醉她并未喝,只是设的一个局。 赤足踩在厚厚的绒毯上,临窗而立。 “雨夜湿气深重,贵客既然到了,何不进屋一叙。” 凤瑶浅淡的一笑,声音宛如鎏金碎玉,在这暗夜中激起无边的涟漪。 静谧的夜幕中,一道雪白的身影徐徐自转角走出,翩然踏进屋子,缓缓的落座。 凤瑶踱步到他的身边,两个人靠得极近。 凤瑶站在他的身后,云初目视前方,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云初云袖微动,一根金丝缠绕在凤瑶的手腕上,须臾,收回金线,冷漠的说道:“你身子无端乏力,因体内残留了七日醉的毒,如今解了,好生的调养一番,便会大好。” “上回为何不与我母妃说?”凤瑶有些好奇,他告诉她中了七日醉,难道是为了还茅草屋中喂药的情? 若是如此,平日里是否对他好些,也能得他的提点? 想到此,下意识的去给云初沏茶:“这是去年的梅花,用的是玉泉山水。” 云初看着她转身之际,裙裾翩飞,露出雪白的玉足。眸光一闪,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云初品了一口茶,面无表情,眼下有着浅淡的青影,冰冷的眸子宛如冷月当空,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不好喝?”凤瑶有些失落,他当初极喜欢她泡的梅花茶。 云初目光一闪,极快的恢复平静。终于开口道:“稍差了些火候。” “别喝了。”凤瑶知道他对吃喝住行极为的挑剔,自然而然的从他手中端走茶杯。 云初手掌扣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冰凉,眉头微蹙,缓缓的松开:“明日大约圣旨会下来,你在此之前与萧然定下婚约,便不算抗旨。” 凤瑶摸了摸被他触碰过的手腕,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一丝余温,可听到他的话,一盆冷水兜头倒下,透心的凉。 “谁说我要抗旨?”凤瑶心里有些难受,他今夜闯进德亲王府,为的是提醒她赶快找人嫁了?“国师大人何不在此之前订下婚约?你该知道,谁对我好,我便不忍心对谁差上分毫。表哥视我为亲人,百般护我,我岂会嫁给他,害了他?与其这样,不如……” 凤瑶意味深长的看着云初,后面的话虽然不曾说完,以云初的才智,定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云初皱眉,云淡风轻的说道:“萧府满门忠烈,你嫁过去,的确不合适。” 凤瑶气绝! 云初眉眼温润,端着白玉茶杯,热气袅袅的茶水,熏染着他浓墨般的眼眸覆着一层薄薄的朦胧之色。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水流声。 凤瑶看着他耐心等她回答,将桌子上一碟下火的糕点,端到他的面前:“吃了,我给你答案。” 云初清雅的面容在晕黄的烛火下泛着莹润的珠光色,此刻有些诧异,沉默良久,就在凤瑶以为他不会动的时候,拿起了一块黄色糕点放在嘴里。 清润的面容一皱,下一刻平淡无波。 “不错。” 第17节 凤瑶凤眸笑意涟涟,晶莹剔透:“的确不错,采芙说我近来上火,所以这糕点放在黄连水里泡了几刻钟。” 怕是不尽然,云初无声的笑了一下:“有时候,你与她有些像。” ☆、第二十九章 懿旨 她? 哪个她? 凤瑶心中最清楚不过,但是‘她’不应该知道。 因为沈楚卿留在他身旁的时候,她在昏睡中。沈楚卿去世,她方才醒来。众人绝口不提沈楚卿的事,她怎么知道? 凤瑶挑高眉梢,故作讶异,道:“哪个她?”随手拿起一块浸泡黄连水的糕点,咬了一口,连忙用丝帕掩嘴吐出来,包着扔进了竹篓里。苦麻痹了舌头,嘴里生出的津液都是难以忍受的苦味。 他一个怕苦味的人,维持了风度,却是平白自己遭了罪。 连神韵、反应都有些相似,云初移开了视线。淡淡的打量了四周,咋一看,的确像是误入了琼华殿。细微之处,都没有错落了。这样精细的布置,只有极为熟悉琼华殿,在那里生活过的人才搬弄的出。 否则,便是有形无神罢了。 “你布置的格局?”云初答非说问。 凤瑶没有否认,直言不讳道:“我若说在梦里梦见,你可信?”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毕竟她昏睡了这么些年,不曾涉足琼华殿。 云初缄默不语,从他的神态上看出他并不信凤瑶的说词。 凤瑶自然不会坦白的说出缘由,那么他会将她当成一个怪物看待。把糕点亲自打包好,递给云初道:“这黄连糕入口虽苦,苦后却有回甘。你内火虚旺,多吃一些。” 他的唇色正常的时候淡淡的粉,似三月桃花。而今红的炽烈宛如山茶花,格外的鲜艳,分明火气旺。 云初盯着她白皙的手指勾着的油纸包,瞳孔幽幽,眸光忽明忽暗,晦涩难懂。 “凤小姐包的极为精致,仿佛一件工艺品。”云初清幽的目光一瞬不顺的凝视着她,似要从她身上看出端倪。 凤瑶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她下意识用云初教她的手法打包,面色微微一变。他的百般试探,因她身上有沈楚卿的影子,还是他没有见到沈楚卿的尸骨,认为她俘虏了沈楚卿?用非常手段,逼迫了沈楚卿交代与他之间的点滴? 适才,他将她展现的小动作,算作别有目的? 如今朝中局势,他的确有很高的利用价值。可谁又会相信,她的目的非常单纯,只为他呢? 仿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何对他那般执着。哂笑一声:“你觉得好看?这是凤玉教我的。”凤玉与沈楚卿关系极好,凤玉知道也并不足为奇。凤瑶不想在这方面多讨论,多说多露破绽,眉目冷清的说道:“我如今想嫁给表哥,舅母也不会同意。我的身子骨,不能让她尽快抱孙子。你也知晓,她在子嗣上面受了不少委屈。萧家子嗣繁旺,她怕没有生出嫡长孙,对表哥地位有影响。” 云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抿唇不语。微皱的眉,显露出他不太好的心情。 “你这次拒婚了,难保下回皇上心血来潮给你再次指婚。何不……将就了?”凤瑶眸光戏谑,几分玩笑,几分真诚,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让人拿不准她是说笑,还是真的提议。 短短的三个字,仿佛用了她半生的勇气,耗尽身上全部的力气。 心如擂鼓,怦怦跳动。无人知晓这片刻的等待,她心里是何种的煎熬。 云初清隽秀美的面容上一派的从容镇定,微微勾了勾唇角,嗓音是对凤瑶从未有过的温和:“放眼帝京,你的家世背景最好。” 言外之意她都退让了,其他家世不如她的,他自然不放在眼中? 凤瑶颇有些无语。 “皇上给我们赐婚,定是不怀好意。我在圣旨前,与人定下婚约,你确定皇上不会从中作梗?况且,我是帝京里人尽皆知的草包,胸无点墨,除了家世拿得出手,其他都是上不得台面。短短的一夜时间,如何寻一个门当户对,为人耿直的夫婿?”凤瑶眼帘微微颤动,冷然的声音里隐有一丝愠怒。“国师为了达到目的,罔顾他人的后果,是否太过轻率?” 闻言,云初缓缓的掀开眼睑,深幽的眼底水光粼粼,声音低沉轻缓:“王妃向皇上请旨赐婚,皇上未允。”他认为她是同意的,所以来知会她一声,把握住时机。看一看这木樨阁,是否如她的婢女所言,与琼华殿一般无二。 凤瑶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心里好受了许多。他向来不爱解释,如今破天荒的给她解释,小有进步。 “我嫁进萧家,对我是极好,可对整个家族来说,却是死局。萧家是皇上心中肉刺,不拔不快。如今不过是碍于太后在,不敢动德亲王府。萧家已经逐渐退出朝廷中枢,主家势力越发的薄弱,一旦太后故去,如何与皇权抗衡?我嫁的人家世相当,皇上自然要思量一番,不敢轻举妄动。”凤瑶起身,眸子里透着一股苍凉,她虽然获得新生,可如今的情况却也不太乐观:“我方才的建议很中肯,你不妨考虑。” 云初略微皱眉,缓缓的起身,雪白的云锦袍子没有丝毫的皱痕。烛火下,繁冗的暗纹散发着清冷的辉芒,宛如水光流动。 “你的建议,比你嫁进萧家,好不了多少。”云初语气一贯的冷清,澄明的眸子里毫无波澜起伏。 他的拒绝,意料之中。 云初离开了许久,凤瑶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直到双腿压得麻痹,恍惚回神。 空气里染着他身上淡雅幽冷的清香,屋子里的空寂突然间令她有些无所适从。整个人缩进宽大的椅子里,看着他没有带走的黄连糕,心里有些烦闷。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心知采芙回来了。低哑的唤道:“采芙。” 采芙推门进来,抖落了身上的湿气,没有看到凤瑶有些低落的情绪,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白素素的苦肉计起了作用,王爷为此去王妃那里大闹了一场,被王妃赶了出去。不知王妃说了什么,王爷没了气焰。只是那白素素,还是留了下来。小姐这罪,不是白遭了?”至于马欣,不过一介丫鬟,王爷连亲生女儿都不在意,又岂会为马欣向白素素讨公道? 二小姐为了自保,可是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了白素素,将自个摘清。 这一场闹剧,因为白素素的苦肉计,并没有人受到惩处。采芙心中气愤难当,越发的心疼凤瑶。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不过是开端罢了,我自会将她们欠下的账一笔一笔的讨回。”凤瑶轻笑一声,白素素用的可不止是苦肉计,恐怕已经答应委身给德亲王做妾了吧?她们何尝没有略胜一筹呢? 凤瑶进了内室,吩咐采芙陪着她一同睡在里头。 采芙全心信任凤瑶,她说会,一定能够做到。眉开眼笑的抱着被褥,铺在床榻边上睡觉。 果然,如凤瑶所料,翌日一早,宫里来了太后娘娘的懿旨,传召德亲王妃进宫。 ☆、第三十章 暗流 一辆马车缓缓的驶向宫城,德亲王妃端坐在马车上,面庞紧绷,一双眸子盛满了冰霜。 墨竹心里替王妃不平又能如何?她们不过是卑贱的婢女罢了,无从帮主子做什么。掀开车帘子,看着原本放晴的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不禁叹了一声天公不作美。 “王妃,太后娘娘这次怕是有备而来,您要做准备吗?”墨竹忧心忡忡,拿着厚厚的手袖蹲在王妃的身前,要给她套在膝盖上。 “不用。”德亲王妃避开了墨竹。 “王妃,您每回见太后娘娘,她都惯用罚跪的伎俩。她是太后又是您的婆母,您无法抗旨不从,王爷也不是心疼您的人,不会从中周旋。若是您有个好歹,大小姐瞧见会心疼。”墨竹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德亲王妃面沉如水,嘴角显露出讥诮的笑。她今日进宫便是拜凤源所赐,想要他周旋,白日说梦! “行了,我心中有数。” 马车缓缓的停下,德亲王妃下了马车,乘坐轿撵去了太后的慈安宫。 德亲王妃下轿,站在慈安宫门口。墨竹上前给宫婢塞了银子,劳她进去通禀。转身看见德亲王妃站在雨中,墨竹心里难受,她们又没有带伞,只能这样淋着。心里祈祷着这一回,太后娘娘早些请王妃进去。 不多时,宫婢出来了:“王妃娘娘,太后娘娘近来身子欠佳,如今还在浅眠。” 德亲王妃面无异色,心中阵阵冷笑,太后每回见她都是这个理由,敷衍都不愿。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德亲王妃浑身都湿透了,湿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冷的浑身发颤。 墨竹看着德亲王妃脸色发白,怕是要撑不住了,斗胆的说道:“王妃,奴婢去请皇上……” 德亲王妃目光凌厉的看向墨竹,墨竹立即住嘴。 就在这时,太后身旁的女官穆娘出来,看着德亲王妃淋的落汤鸡一样,极为的狼狈。嘴角微微牵动,恭敬的说道:“王妃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进去。”拿着干净的帕子递给墨竹。 墨竹替德亲王妃擦拭了脸颊与头发,拧干衣裳上侵浸的雨水,这才站在一边。 德亲王妃跪在大殿中间,给太后行礼。 太后身上穿着一袭皂色宫装,人显得偏瘦,脸上涂抹着厚厚的一层脂粉,仍显得外貌老态。看人的眼神极为的尖锐,睨了眼似从水里捞出来的德亲王妃,冷笑道:“瞧瞧你这是做什么?仪态不整见哀家,为了冲撞哀家还是让旁人瞧了去以为哀家刻薄你?”见面便是一通挑刺、问罪,并未唤德亲王妃起身。 德亲王妃习以为常,紧了紧袖中的手指道:“儿媳疏忽。” “跪着吧,让你脑子醒醒,免得被水泡得愈发糊涂莽撞!”太后信手拈来的给德亲王妃扣下罪名。 德亲王妃心口胀得发疼,咬牙隐忍,挺直了背脊受着。 “素素她肯搬出来住了?又要劳你多费费心。她昨日里割脉,为的什么事?”太后却并不知适可而止,挑起了一个话题。 她当年不过是一个嫔妃,一步一步的坐上皇后的宝座,为人骄横狠毒,手段残酷的打压宠妃皇子。先皇子嗣除了当今皇上与德亲王,如今只剩下一个痴傻的王爷。 皇上与她虽然是亲母子,关系并不好,临界冰点。 对于太后不喜欢德亲王妃,甚至憎恶,更大的原因是太后认为当初德亲王夺位失败,很大部分是皇上得到萧家的支持。 德亲王妃知道,这才刚刚开始,白素素是太后唤她进宫的原因,不会只敲打她一番便会罢手。 “恐怕是因为府中一些琐事,玉儿罚她去静心庵的缘故。”德亲王妃言简意赅的说道。 太后并不满意德亲王妃的回答,昨夜里宫里下钥,德亲王火急火燎的囔囔着进宫见她。说的是萧宁为了一个卑贱的婢女,逼死白素素。 堂堂太后义女,竟比不过身份卑微的下作婢女,这不是打她的脸? “母后若不信,可以传玉儿进宫。”德亲王妃知道这件事凤源定是添油加醋的在太后面前编排她,不知道所言有几句是真的?平日里太后便难缠,今日想要脱身,恐怕很难。 瞬然想到凤瑶给她的锦囊,德亲王妃单手从袖子内袋里掏出锦囊,宽大的袖摆做掩护,打开锦囊,里面的字条已经被雨水浸泡,墨迹弄花了,看不清楚原来的字样。 德亲王妃手一抖,锦囊滚落了下来,脸色顿时煞白,见太后正在饮茶,快速捡起锦囊藏进了袖中。 穆娘见太后搁下茶杯,打算刁难德亲王妃,趁机开口道:“太后娘娘,王妃所言不假,奴婢已经打探清楚。白姑娘待二小姐如亲生般疼宠,二小姐那般责罚她,恐怕一时伤心难过,想不开。王爷不管后院之事,心急下听到婢女嚼舌根子,难免有所误会。” 德亲王妃心中诧异,穆娘会帮她。 太后惊异的看着穆娘,她跟在自己身边三十多年,从来不会向着谁,对她忠心耿耿。今日替萧宁说话,难道真的是误会了? 太后眸光闪烁,仿佛当真听了穆娘的劝告。脸色稍霁:“看来是哀家误会了。”顿了顿,和声道:“起来吧,你身子骨弱,这湿透的衣裳穿着冻坏了身子骨可就不好了。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今日留下来陪哀家用膳。倚红你带王妃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穆娘心一沉,福身对太后说道:“奴婢去御膳房加两道菜。” “嗯。”太后颔首。 穆娘看了一眼德亲王妃,快步离开了正殿,吩咐人去厨房加两道太后喜爱的菜色。神色凝重的去了琼华殿,交叠在一起的手微微抖动。 石韦见是穆娘,看着她心事重重,心想定是有要紧的事,直接带着去找国师。 穆娘进了大殿,连忙跪在地上道:“国师大人,奴婢看见了沈姑娘的锦囊在德亲王妃的身上。德亲王妃今日进宫,太后没打算让她安然回去,已经差人领着王妃去换衣裳,那里面太后早先一步布置好。奴婢心想王妃身上有沈姑娘的锦囊,定是有心助她,这才来求助国师。” ☆、第三十一章 紧急 一辆青布马车停在宫城侧门,凤瑶焦急的坐在里面,外边的雨渐渐的停歇,可是宫墙内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 半晌,厚重的宫门打开,公公打扮的宦官拉着板车出来。尚膳司负责采买的嬷嬷,从板车上下来,左右瞧见无人,走到凤瑶的马车前,压低声音道:“王妃娘娘在慈安宫淋了一个时辰,不多时穆女官吩咐御膳房里加了两道菜,有意留下王妃一道用膳。” 凤瑶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茶杯,母妃淋了一个时辰大雨,浑身定是湿透了。放在锦囊里的纸条,墨迹岂不是褪了,怎么能看清她写的是什么? 第18节 当初她在琼华殿当值,德亲王妃极少进宫,每回进宫都会受到太后刁难,从来没有留下她用膳。 太后这回破天荒的给了母妃恩典,定不是好事。 凤瑶寻思着那个锦囊,她在琼华殿养病的时候,从妆奁里拿了几个回去,还有一些保存的重要物件。特地用上那个锦囊,防止出了意外,那些欠着她人情的内侍、宫婢认出来能帮上忙。 但是以母妃谨小慎微的性子,未必会展露人前。 “我想进宫。”凤瑶决定冒险,亲自走一趟。太后吩咐母妃留下用膳,断然要换衣裳。而太后不会让王妃穿上宫婢的衣裳,那么便是她的! 越想越心惊,凤瑶有些坐立难安。 嬷嬷很为难,进宫都是要腰牌,凤小姐虽然是亲王之女,却没有册封郡主,也未曾得到随意进宫的恩典。 采芙有眼力见的递出一袋子银裸子。 嬷嬷思量再三道:“小姐与沈姑娘旧识,奴婢可以给您送个口信给国师,他定有法子。” 凤瑶知道进宫没有指望,不禁庆幸云初待沈楚卿独特,因此皇宫内外人尽皆知有她这么一个人。而她在宫里惯会做人,不与人为恶,做了好事怕人深究便留下云初的名。这才一说到她,众人便会将她与云初放在一起。 沈姑娘有事,找国师! 众人潜移默化,将这二人紧紧的牵系在一起,因此而忽略了彼此悬殊的身份。即使沈楚卿已经不在人世,她拿着沈楚卿的身份来做事,他们依旧下意识的想到云初,忘了沈楚卿已经不在人世。 凤瑶轻叹了一声,也只能这样做了。 但是云初向来不喜多管闲事,若是他不肯施恩怎么办?想了想,凤瑶让嬷嬷给云初带一句话。 嬷嬷心中一惊,看了一眼马车,紧了紧手中的钱袋子,寻了借口重新返宫。 而德亲王妃跟随着倚红,进了太后娘娘寝宫的偏殿。倚红拿了一身太后年轻时做的宫装,递给德亲王妃:“王妃,这身衣裳太后没有穿过。奴婢到外头候着,有事只须唤一声。” 墨竹给德亲王妃换上宫装,德亲王妃伸手制止:“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王妃您是说太后给咱们设局?”墨竹打量了一眼大殿,并没有什么古怪之处。 德亲王妃想到穆娘见到锦囊后突然帮助她,重新掏出锦囊,纸条字迹模糊,有些字依稀能够辨明。 “王妃,换好了吗?”倚红催促。 德亲王妃隐约辨出其中‘僭越’二字,倏然看向倚红给她的宫装。心里琢磨了一下,顿时吓得一身冷汗。太后年轻时的衣裳,便是凤袍。虽然她当初是嫔妃,可太后不喜欢旁人提起这些事,自然不会留下她做嫔妃时的一应物什。 僭越罪,那是要杀头。 她身为王妃,背后有萧家,僭越罪不会要她性命。若是后面有其他罪名叠加,也难以脱罪。重则丧命,轻则无法在德亲王府立足。 太后这是打定主意要捧白素素,替她除掉自己这根肉刺! 德亲王妃随意翻了翻手中的宫装,白光下,袍摆若隐若现的九尾凤凰。错眼下,普通无奇,用金线绣的暗纹。她方才穿上这件宫装出去,当即便会被扣上罪名。 墨竹看的分明,磕磕巴巴的说道:“王妃,怎么办?” 这宫装定是不能穿,王妃不换,到时候太后娘娘又有了刁难王妃的由头。 德亲王妃紧了紧手,纸条上的字断断续续,她只看出了三处,另外两处是‘勿动’‘置死地后生’。微微蹙眉,不明白后者是何意。 倚红的声音再次传来:“王妃,您换好了吗?可要奴婢帮忙?” 德亲王妃心头一紧,示意墨竹出去挡着倚红。 墨竹不放心,可眼下局势,她只得如此了。“王妃,您万莫要小心,不可大意。”太后手段阴毒,向来防不胜防。 德亲王妃颔首。 见墨竹出去后,左右想了想,太后这里应当会有常服,心里有了应对太后的说词,便去四脚红漆衣柜里翻找衣裳。伸手拉开柜门,里面一物砸落下来。 “哐当——” 脆裂的声响,惊动了门外的人。守在外面的倚红听到动静,推开墨竹闯了进去—— 而另一边,石韦打着油纸伞,缓慢的跟在云初的身后。 穆娘心急如焚,按照太后娘娘的设计,掐掐时间,已经快到了。看了一眼天色,如今离慈安宫还有一段距离,斟酌得开口道:“国师大人,再晚上一些,恐怕就来不及了。”您倒是快点啊! 云初一身雪白的锦袍,映衬得他的面色苍白,唇上毫无一丝血色,隐有一丝病态。 闻言,眼睫微微颤动,望了一眼若隐若现的慈安宫檐角,抿紧了唇。目光幽深的望着那片苍翠竹子,经历一场大雨,已经压弯了腰。 石韦悄声道:“国师身子抱恙,雨天出来已经不易。救不救得了,只能看造化!”国师素来极少出门,琼华殿不曾备有轿撵。若是等传人备轿到琼华殿,恐怕还要耽搁上一段时辰。 穆娘脸色一白,正要开口,云初抬步走出小径,四个内侍公公刚好抬着肩舆走来。 穆娘松了一口气,便瞧见不远处有一行禁卫军朝慈安宫疾步而去,脸色骤然大变:“不好了!慈安宫出事,恐怕……恐怕晚了!” ☆、第三十二章 威胁 “来人,有刺客!” 倚红眸子里布满了惶恐之色,跌跌撞撞的跑到正殿,跪在地上道:“太……太后娘娘……有刺客……” 太后一怔,刺客? “王妃遇袭,先帝御赐的玉虎损毁。”倚红想到方才一幕,心里一阵寒凉,冷的直发抖。她若不是脚下绊的一个踉跄,下颔的那道伤痕便划断了她的脖子! 太后冰冷的目光落在倚红身上,紧紧的盯着她下颔的一道血痕,心一沉,难不成发生了意外? 心中震怒,一掌拍在小几上:“大胆,何人敢在慈安宫造次!”发布命令,加派人手抓拿刺客。肃整了脸色,沉声道:“萧宁呢?” “王……王妃昏迷。”倚红战战兢兢,生怕太后怪罪她办事不利。 太后沉吟的把玩着手中的玉杯,今日断不能让萧宁安然出宫。不知那刺客是意外,亦或是刻意,她都不允许此事有失! “刺客偷盗圣物,王妃遇刺……身亡!”太后目光阴寒,一锤定音。 倚红倏然看向太后,随即想到冒犯太后凤颜,立即低垂了头。 慈安宫里,禁卫军来回走动的甲胄声,吵得太后眉头深锁。 高文连忙替太后按揉额角,细声道:“太后何须如此急躁?之前的一应事物都已经布置妥当,万无一失。若是王妃遇刺身亡,她的死岂不是还要光耀了萧府恩泽?” 太后心里一动:“以你之意,刺客之事应该瞒下?” 高文白面脸上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如今惊动禁军,为时已晚。太后娘娘心里有了主意,便要下手利落,莫要留下了蛛丝马迹。” “此事交给你去办,哀家放心。”太后拿下高文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无须顾忌。 “奴才遵旨!”高文领命去了偏殿,他是太后的心腹,极受太后宠信。 方才走出正殿,预备踏进了偏殿,一道清润的声音将他唤住:“高大人请留步!” 高文转身,看到一一袭雪白的身影从肩舆上下来。身旁的石韦,沉默的搀扶着云初步上了石阶,在他面前一米开外止步。 “奴才不知国师大人来慈安宫,稍后通禀太后娘娘。”高文花白的眉头紧蹙,不明白云初这个时候来慈宁宫作甚?为了救德亲王妃?下一瞬,高文否定了。云初向来不管后宫之事,就算是本家荣王府都极少走动,何况是没有关系的德亲王妃? 云初受了凉,咳嗽一声,虚弱的笑道:“不必惊扰了太后娘娘,着实是一桩小事。” 石韦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上面画着一个毛茸茸的小松鼠,对高文道:“国师养的小团子不见了,据巡逻的侍卫所言,溜进了太后娘娘的慈安宫。” 高文有所耳闻,云初对这小毛球悉心照拂,心里极为的看不上。之前将一个罪臣之女当成贵千金照料,如今罪臣之女不见了,倒是将一个畜牲当宝贝伺候! “国师大人,这偏殿里没有。慈安宫如此大,不如去别处找找?”高文觉得今日之事,着实太巧了。招来了刺客,又引来了这煞星。 若是他进去,恐怕太后娘娘的心愿又要落空了。想到此,高文一不做,二不休。给身后的内侍公公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进去处理了。 即使最后拖不住云初,木已成舟,他就算有心管闲事,也是来不及。 云初目光凉薄,看了一眼钻进偏殿的内侍公公。眉眼之间染着淡淡的倦怠之色,低沉微哑的嗓音宛如清风拂耳:“高大人,本国师抱病在身,有个好歹……太后也保不了你。” 高文心中一震,云初是荣王府独苗,皇上虽然容不下荣王府,但是皇上抓拿荣王府的错处治罪是一回事。云初若在他这里出事,皇上定会将他推出去给荣王泄恨。 莫说一个太后,就算皇上与太后齐力,都保不住他! 见他穿着单薄,满面病容,轻飘飘的说着威胁的话,高文心中恨极! 世人都说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心怀大义。如今不过也是一副小人嘴脸,行无耻之事! 石韦心中也极为的惊诧,他家主子会用病体威胁人? “高大人,国师在小团子身上薰了特殊的香料,它就在这偏殿。”石韦为了将戏做全套了,掏出养气的药丸递给云初。触及云初淡漠的眼神,讪讪的收了起来。 高文面色青紫,阴冷的说道:“国师大人,待奴才去奏请太后娘娘得她的恩准。” “石韦,你去。”云初眉宇间有着不耐,不与高文周旋。 “国师……” “太后那边,本国师定会亲自告罪!”云初面无表情。 石韦身姿矫健,越开高文,推开了紧闭的殿门。高文有心阻拦,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偏殿内的情形公布日下。 大殿里,墨竹被捆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而她脚下躺着德亲王妃,内侍公公手里拿着白绫,捂住口鼻,想要闷死她。 “这……”石韦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睁大眼睛,指着高文道:“你狗胆包天,竟敢纵人谋害王妃!莫怪三番四次阻拦,原来是做贼心虚!” 石韦心中给他家主子竖了大拇指,莫怪一开始没有让他冲进去,原来是算准了时机,打算倒打太后一耙。 若是进去早了,主子救人,太后恐怕会给德亲王妃瞎扳个罪名。 这个时候抓了现行,还能反咬太后一口。 大舜律法,后宫不得擅动私刑。 即使太后之前的栽赃在理,德亲王妃处下风。如今意欲在自己宫殿杀害德亲王妃,也是百口莫辩。 高文扑通跪下来:“国师,这件事……” “本国师既然已经看见,断然不能违背师傅教诲,见死不救。”云初摆出他的态度,不会当作没有看见。 高文满目阴寒,可却奈何不得云初。咬牙道:“德亲王妃损毁了圣物……” “应该交由大理寺。”云初起身,掸了掸洁白无瑕的袍摆,冷声道:“方才不是刺客偷盗圣物,至圣物损毁?”一句话,摘清了德亲王妃。 心里已然明白太后做何打算,玉虎是太祖皇帝求得的圣物,因此平定大舜国江山。一直以来都是如同传国玉玺般传给历任皇上,但是先帝极为疼宠太后,因此临终前赐给了太后,保她晚景。传言这玉虎能够召唤一支精锐军队,皇上早已觊觎多时,德亲王妃损毁,太后处以极刑,皇上也不会过问,反倒会顺势指摘萧府。 ------题外话------ 嘤嘤,烟儿写了三千,然后看着裹脚布一样,没有写好,重新写了,所以今天那么迟更新。么么哒~ ☆、第三十三章 赝品 第19节 高文不敢如何,却也不肯放人。 “此事关系重大,回禀太后娘娘为好。”高文挡在门口,阴晴不定的看着云初。世事变幻犹如白云苍狗,原本万无一失,却因他的出现而搅局。 太后为此策划良久,不但失手,反而身陷泥潭,定会大动肝火。 云初仿若未闻,示意石韦将人给解绑了。 墨竹被放开,立即蹲在德亲王妃的面前,看着德亲王妃面色青白,泪水滴落了下来,带着浓浓的哭腔喊道:“王妃……您醒醒……” “你掐人中。”石韦看了一眼德亲王妃,指点了一声。 墨竹心里害怕,手颤抖着掐德亲王妃的人中。 德亲王妃悠悠转醒,朦胧的目光看着墨竹,有一瞬的迷茫,渐渐恢复清明,猛然坐起来,抓着墨竹的手:“刺客!有刺客!” “王妃,没事了,太后派人去捉拿刺客。”墨竹忘记了尊卑,失仪的抱着德亲王妃,仅以二人听闻的声量将方才发生的惊险之事,如数告诉德亲王妃。 德亲王妃手指根根收紧,眸子里布满了寒霜。 方才那刺客进来,并非是盗窃,而是告知她锦囊纽珠里藏有一粒药丸。她服用下去,便昏倒了过去。刚刚开始,意识并未全失,她知道那个刺客留下来,给她将祸端引走。 却没有料到,太后铁了心要她的命!若不是国师来的及时,恐怕她要命丧于此了! “王妃娘娘惊无险,还是先去太后娘娘那边报平安。”高文无视云初,看似态度恭敬的对德亲王妃,却又透着一股子轻慢。 德亲王妃敛去眼底的恨色,看向云初。 “也好。”云初淡然道。 墨竹搀扶着德亲王妃起身,一行人去了正殿。 高文目光微敛,心忖云初这是管定这闲事了?在云初身旁站定,压低声线道:“国师大人,这是慈安宫的事,与琼华殿毫无牵连。您……还是回殿养病。” 云初勾了勾唇,笑意自幽冷的眸子里泛出,宛如暗流汹涌的深海中激荡的浪花,清泠愧美。 “急什么?” 高文阴狠的盯着云初的后背,似要凿出两个洞来。 太后早已听到风声,发过一场怒火。见到德亲王妃,渐渐平息的怒火,嗞嗞的增长。 “母后,劳您忧心了。”德亲王妃面色苍白如纸,身上穿着的依旧是湿透的衣裳,低垂着头,看着光可鉴人的玉石地砖。 太后面容冷沉,一言不发。搭在扶椅上的手紧紧的捏成拳,手指泛白,似在极力的压抑住心头怒火。 “慈安宫守卫森严,从不曾有刺客潜伏。偏殿只有你一人,怎得圣物毁了,偏巧你遇刺?何况,禁卫军并未瞧见刺客的影子。”太后质疑这场遇刺,不过是德亲王妃自编自导,为了洗脱损毁圣物的罪名。 “圣物极为的贵重,太后怎可随意摆放?”云初如水的目光扫过跪在一片的倚红,淡淡的说道:“她被刺客所伤,禁卫军没有搜查,属办事不利。” 不等太后开口,云初低声道:“倒是微臣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一幕,高大总管纵人谋害德亲王妃。堂堂王妃,竟被宦官如此凌辱,有损皇室颜面。且是在慈安宫行凶杀人,太后娘娘还敢说守卫森严?” “你……”太后娘娘脸色青白交错,她何曾被人当面指责? “奴大欺主,恐也是主子纵容。”云初面覆寒霜,语气愈发冷冽了几分。 太后气得两眼发黑,云初这话是暗指杀人凶手是她授意。 “圣物是先帝对哀家的信任,哀家没有保护好,百年归寿,无颜面见先帝。这些做奴才虽然先斩后奏,却是一心为了哀家。德亲王妃是哀家的儿媳,她犯下的错,足以赐死。一边是先帝,一边是儿媳,哀家左右为难。可法不容情,即使他们逾越,也并未违背律法。即使闹到皇上的面前,哀家也是无惧。只是皇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哀家能为他分忧,断不会让这起子小事打扰他。”太后捂着心口,佯装痛心,她的一片心意无人理解。 墨竹气急,想要拿衣裳说事,被德亲王妃拉住。 此事即使抖出来,太后也只会将责任推给倚红,指责她办事不利罢了。 德亲王妃看向云初,云初姿态闲适的坐在梨木椅中,心思沉敛,不知在想什么。 太后见云初没有回话,认为他是默认了她的话,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冷声道:“依国师所言,将德亲王妃移交大理寺。” 就在这时,一道明黄的身影健步走来,宫婢奴才跪了一地。 太后一怔,便听皇上开口道:“圣物这等大事,岂能轻率的处理了!” 皇上这是不打算善了。 太后尖利的指甲扎进了掌心,声音平和:“皇上,玉虎已碎,德亲王妃犯下死罪,无须再追究。” “母后,圣物关乎江山社稷,定要彻查水落石出。只是,如此贵重之物,出现在偏殿木柜里,是否太过蹊跷。”皇上不信圣物当真毁坏了,所以不会由着太后胡来。 如鹰般锐利的眸子扫过德亲王妃,微微一顿,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旁人都觉得哀家会妥善收藏,定不会料想到会藏在宫婢天天翻拿衣物的柜子里。”太后心中不悦,挑高眉梢道:“怎么,皇上是不信任哀家?” 倚红捧出碎裂的玉虎,摆在皇上面前。 皇上拿起几块碎片,神色凝重。 “太后话并未说全,藏在柜子里不过是赝品。”云初淡淡的说道。 太后脸色骤变:“哀家不明白国师所言是何意?” 云初似笑非笑的看着皇上,指着他手里的碎片道:“玉虎并非是玉石所制,皇上手中的碎片是黄玉,而真正的玉虎却是琉璃烧制。若不懂其道,又不曾细细的看过,根本就分不清材质。毕竟不过是一包碎片,无法按照其形鉴定。” 皇上不是蠢物,他自然从云初的话里,将动机猜出七八。太后知道他觊觎玉虎多年,她眼里容不下萧宁。恰好借用圣物损毁除掉了萧宁,又能打消了他要夺回玉虎的心思。 一箭双雕! 恐怕她机关算尽,只为将这玉虎留给德亲王! 太后语塞,琉璃做工繁琐,心想皇上只知道玉虎外形是黄色,便拿了黄玉作假,未料到被云初一眼识破。 “太后若不信微臣所言,大可唤蓬莱岛诸葛氏后人鉴定。” 太后到嘴的话,被云初这句话噎得哽在喉间。她千算万算,忘了这玉虎出于何处! 皇上见太后这神情,便确认了此事。因为玉虎是太祖皇从蓬莱岛诸葛玉手中所得,若是真的,太后断不会消了气焰。皇上阴沉的眸子里闪过暗芒,她竟真敢偷梁换柱! 德亲王妃捕捉到皇上眼底一闪而逝的恨意,跪在地上道:“臣妇请皇上做主,若不是国师相救,臣妇恐怕遭了高大总管的毒手!”她已经与太后撕破脸,这次侥幸脱险,太后日后也未必会放过她。既然对付不了太后,何不先斩断她一只臂膀? 闻言,太后反应激烈的站起身,叱道:“你胡说!” ☆、第三十四章 埋祸 高文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喊冤道:“皇上明鉴,奴才一直在殿外招待国师,并不曾进殿内,如何谋害王妃娘娘?” 皇上剑眉微蹙,高文是太后得力的臂膀,除之必然有好。但是依太后对他的器重,不会轻易的让他们除掉高文。 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声声落在高文与太后的心头。 “皇上,高总管他是哀家调教出来,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出这等胆大妄为之事。根据口供来看,不过是驭下无方,管教不力罢了。”太后渐渐的稳定了心神,皇上与她不和,但是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只要玉虎在她手里一天,皇上便不会给她太大的难堪。 德亲王妃也意识到这一点,抿紧了唇,缄默不语。 云初淡声道:“行凶的内侍公公得了高大人的指使,先一步进殿,石韦进去的及时,这才没有发生惨剧。”端起一杯茶水,缓缓的说道:“德亲王妃是亲王之妻,入了皇族玉碟。一个宦官谋害皇族之人,当真是令本国师大开眼界。” 云初能够洞察人心,皇上对太后心存恨意,为了玉虎不敢轻举妄动。但若是触犯了天颜,惩治太后身边的人便会毫不手软。本来皇上被太后那一言压制了心里的火气,预备就此罢手。但是云初的那一番话,令他觉得被一介宦官挑衅了他的权威。今日太后宫殿的卑贱宦官敢杀王妃,来日是否就敢在他的头上动土? 想到平素与太后关系不和,恐身旁或许有太后安插的眼线,不知是为了震慑眼线还是警告太后,怒声道:“谋害皇室其罪当诛,念在他们尽心伺候太后的功劳上,朕赦免株连之罪。参与者,一律杖杀!” 大殿内顿时一片哭嚎喊饶声,门口待命的禁军将人拖了下去。 太后命人护住高文,不悦的说道:“皇上……” “母后,此事皆因玉虎而起,您心知这是假的,却借题发挥。若是德亲王妃有个万一,萧老太傅那边,朕无法交代。”皇上不满的语气里有着责备。 “皇上,定是那假的招来刺客,玉虎放在哪里哀家都觉得不安全。因此想要坐实玉虎被毁,这样便无人敢觊觎。待哀家百年归寿后,这玉虎是要传给皇上,物归其主。哀家也算信守诺言,对得住先帝没有令他失望。原是想要高总管去处理,让事情逼真,哪知他被国师拖住了脚。本想让手下办事,那蠢奴才会错意,动了杀念!”太后替高文开罪,捻着锦帕按了按眼角道:“高文是你父皇给哀家的人,这些年来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哀家,皇上便要因他一时失责,置他死地?” “母后对一个宦官如此深明大义,为何独不能宽恕德亲王妃?”皇上深沉幽邃的目光落在德亲王妃湿濡的衣裳,冷声道:“萧家一心为国,朕该惠及萧家子孙后代,可萧太傅的嫡女、堂堂王妃朕都护不住,如何能让百官信服,朕能护住大舜千万子民?” 太后怔然,呐呐的说道:“她如今不是无碍?皇上为何要赶尽杀绝?” “朕要给萧太傅一个交代,堵住悠悠众口,不能寒了臣民的心!”皇上铁了心要处置。 “好!好!好!”太后指着皇上连说了几个好,看了一眼高文,心里无端生出疲倦,咬牙说道:“哀家若是一定要保住他呢?” 皇上面色沉静,盛满锋芒的眸子,令他不怒自威。 太后明白他心意已决,狠下心肠,冷笑道:“如此,哀家便拿先帝遗留的圣旨,保他一命!”太后手一拍扶椅,扶椅向后滑去,露出一个暗槽。暗槽里放着一个长盒子,太后拿出来抛向了皇上。 高文看着那个长盒子,双眼发直,想要劝阻太后,却是来不及。 皇上伸手接住,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眸子里的阴霾尽散:“母后既然拿出父皇的圣旨,朕自当能赦免高总管。只是这慈安宫有刺客出没,目前还没有抓拿,为了母后的安危,朕安排禁军把守。” 太后面色铁青,他这是堂而皇之的在她身边安插人监视她! 可她却无从拒绝。 皇上了了一桩心事,带着德亲王妃离开。稍后,云初也起身告辞。 这时,穆娘带着人将膳食端进来,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怔愣道:“太后娘娘,王妃没有留下用膳?” 太后望着穆娘手中端着的琉璃酒杯,目光阴毒。原本计划萧宁换衣裳,治她僭越之罪,用膳时喝下这杯毒酒,她便对外声称萧宁毁坏圣物,怕牵连了萧家便饮毒自尽。随后让人将赝品玉虎的碎片交给皇上,绝了他觊觎玉虎的心思,一箭双雕。 可到头来,她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庭外,皇上视线在德亲王妃的脸上打转,目光复杂。将长盒子递给身后的太监,解释道:“今日太后全力相护,她在朝中有势力,朕要慎重为之,不能给你讨公道。朕答应你,拔除太后手下的权臣,绝不轻饶了高文!” 德亲王妃心中讥笑,当初他刚刚登基,与她说:宁儿,朕才登基,并无多少实权,娶将军之女实属无奈,只是为了巩固朕的皇位。日后才能给你幸福,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因为这句话,她毅然决然的与他断了来往,他并不值得托付终生。 皇上见萧宁没有看他一眼,伸手想将她散乱的头发抚顺。 德亲王妃后退几步躲开,冷声道:“皇上请自重。” “宁儿……” “臣妇如今是皇上弟媳,这闺名皇上日后可不许再唤,以免影响臣妇清誉。”德亲王妃说罢,福身行一礼,转身走向云初。 皇上眸子里暗潮汹涌,紧紧的捏着拳头,冷哼一声,振袖离开。 “方才多谢国师。”德亲王妃心里叹息,她如今怎么看云初都是好的,只可惜她家瑶儿与他无缘。 “举手之劳。”云初不以为意。 “若非是国师派来刺客,恐怕我如今不能轻易脱身。”德亲王妃感激的说道。 “凤小姐托人给我带句话,锦囊里装有假死药。我去的不及时,您也能无碍。”云初眸子里情绪翻涌,他曾给过沈楚卿假死药,在宫中若是遇到险境,无法脱身的时候便服用一颗。只要不伤了要害,定有力回天。 只是,凤瑶如何得知锦囊装有假死药? 假死药? 一旁的墨竹醒过神来,莫怪石韦给了她一颗药,喂王妃吃下去,许是解药? 第20节 德亲王妃再三感谢了一番,带着墨竹离开。 石韦看着若有所思的云初,恭敬的说道:“已经将凤小姐请到琼华殿。” ☆、第三十五章 试探 琼华殿内燃着的香炉青烟袅袅,殿外细雨霏霏,说不出的安静祥和。 凤瑶盘腿坐在呢毡上,一手支撑着下颔,一手捻着棋子破解着棋盘上的棋局。黛眉深锁,从棋盘上捡起几颗棋子,重新换个位置落子,依旧不得其解。 不由得从柜子里熟稔的翻出书籍,查看破解之法。 云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走到她的身后。 凤瑶闻到熟悉的幽冷莲香,头也不回的说道:“初一,书上你没有批注,难道你还没有解出来吗?”背后久久没有声音,凤瑶猛然醒悟,惊得手上的书掉落在地上。看着云初炯然如日的目光,惕惕然的说道:“我闲来无趣,便动了你的棋盘。实在是你的棋局太过精妙,一时忍不住。” “你如何得知棋书放在这里?又怎知我惯于批注?”云初语气失了往日的冷静,心里为那声‘初一’感到震动。 “你柜子上有标注,而书内你批注了许多精妙的棋局,因此我猜你惯于解开一局便留有批注。”凤瑶的解释滴水不漏,挑不出错处。 “初一……” “这书上题的字是初一,我觉得有趣,便唤了你一声。”凤瑶晃了晃手里的棋书,怪异的看这云初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云初眸光微微浮动,沉吟了片刻,动了动薄唇刚要开口,倏然蹙眉,低低咳嗽起来。 这几日阴雨天气,他的病情反复不好。 凤瑶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曲,看着他因咳嗽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并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打算。因为她怕一个不慎,便会露出破绽。 半晌,云初平复了下来,声音微哑,缓慢的说道:“锦囊……假死药,怎么会在你手中?” 凤瑶抿唇一笑,颇有些歉疚的说道:“都说沈姑娘绣技了得,来求医的时候正好宿在她曾经住的厢房。一时看着锦囊别致,心里很喜欢便带走了。而里面的假死药,我无意间摆弄锦囊,发现纽珠有些不同,揭开了里面有颗药丸,我怕是毒药,请了大夫鉴定,倒是没有料到今日派上用场。” 云初闻言,微微垂下头,敛去眼底稍纵即逝的黯然。掩嘴咳了几声,迟疑了片刻道:“与我对弈几局?”心知她有意掩饰,无法刺探出什么。只有她放下戒备的时候,或许能窥得一二。 凤瑶心里轻叹,她用沈楚卿引起他的注意,却又不想他觉察出她身上有沈楚卿的影子,很矛盾的心思。因为从她在凤瑶身体里得以重生,那一刻起,这世间便没有了沈楚卿,有的只是凤瑶。 而她希望云初牵挂着的是凤瑶。 二人相对而坐,沉默不语的用心下棋。微风从打开的窗棂灌进来,拂动着二人宽大的云袖轻轻飘扬交织,紫色与无暇的白相叠,那样的契合。 …… 德亲王妃乘坐着马车回府,马车上备着干净的衣裳,墨竹伺候着换好。看到德亲王妃膝盖上的淤青,墨竹眼睛垂着泪,哽咽的说道:“王妃,这回与太后娘娘撕破脸,您日后便不用受着她的刁难了。” 德亲王妃苦笑了一声,只要她一日是太后的儿媳,太后想要刁难她,她也是不能躲避。正是因为在太后这里吃了太多的苦头,所以凤瑶的婚事,她才会那么的不放心。 一个孝道压在她身上,明面上她如何能对太后做出不敬之事? 墨竹揣摩出德亲王妃的心思,很心疼她,做主子不尽然很风光,风光之下有太多的苦楚不能向外人道。 “国师其实对大小姐极为的上心,除了沈姑娘,他对谁都是冷漠不理。今日大小姐托国师带句话,他便出手相救。荣王妃她有所顾虑,无非是因为大小姐不能帮助国师。国师若是要娶大小姐,荣王妃必定无二话。”墨竹觉得这大舜国,也只有国师那等风月霁光的人,才配得上她们的大小姐。 德亲王妃若有所思,当初去荣王府参加宴会,荣王妃送给凤瑶一套头面,那套头面是荣王妃的嫁妆,她有意凤瑶做她的儿媳。之后石韦的出现令她改变了主意,恐怕是云初不愿意。 但是如今云初的态度,却令人难以琢磨。 “国师对大小姐是独特的,其实王妃心里明白,以咱们府上的情况,国师是最合适的人选。荣王妃与您多年故交,不会亏待了大小姐。”墨竹真心看不上萧家大夫人,表少爷虽然一表人才,碍于情份会对大小姐好,但是萧大夫人却未必了! 德亲王妃心中微动,便听到墨竹说道:“王妃心里最记挂的是大小姐,大小姐方才醒来,您又何必急着给大小姐订亲?皇上他有心给大小姐与国师指婚,您静观其变就好,说不准成美事一桩。” 德亲王妃之所以想要趁着圣旨下来前给凤瑶订亲,不过是为了一口气罢了。当初云初那般厌弃凤瑶,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后面云初救凤瑶也算尽心尽力,今日又承了他的人情,被墨竹这一劝说,心里那团疙瘩散了。 回到府里,萧大夫人已经在正院里等着德亲王妃。 萧大夫人见到德亲王妃发髻散乱,关切的询问道:“王妃,发生何事了?” 德亲王妃轻描淡写的说道:“忘了打伞,淋湿了。” 萧大夫人见德亲王妃心不在焉,道出今日来这里的目地:“今日我过来,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婚事。萧然那孩子想要考取功名,再订立婚约。”她苦想了许久,才找到这合理的借口,断不能与王妃说瑶姐儿不能生。 德亲王妃经由墨竹的劝说,她对与萧家结亲也不再那般热衷,颔首道:“也好。” 萧大夫人松了一口气,她还怕德亲王妃不会同意。但是心里却没有底,若是她出尔反尔该如何是好? 萧大夫人心中忧虑,打算探探德亲王妃的口风,却见张妈妈慌慌张张的走来:“王妃,王爷带着姑奶奶给您敬茶。” 德亲王妃眸子里闪过戾气,她今日死在宫里头,这王府便会换了天。可她命大活着回来了,他便带着白素素来这给她立威? ☆、第三十六章 装! 德亲王妃不想在白素素面前落了下乘,吩咐墨竹去备热水沐浴净身。 萧大夫人不好逗留,毕竟是王府家务事,她便起身告辞。 德亲王妃方才走进内室,德亲王便带着白素素走了进来。 张妈妈给二人行礼,端茶倒水,恭敬的说道:“王爷,王妃正在更衣。” 白素素手指抚弄着包扎好的手腕,柔声笑道:“王妃从宫里头回来,会见了萧家大夫人。咱们也是不赶巧,萧家大夫人离开这才进来。” 白素素话里的意思是德亲王妃从宫里回来,穿着一身正装,哪里需要换?见萧大夫人都没有换,怎得萧大夫人一走,他们来了,德亲王妃便去换衣裳了? 分明是不想见他们! 德亲王脸一沉,路上他碰见了从正院离开的萧大夫人!这么说来,萧宁这是给他下马威? “你去催催!”德亲王不耐烦的说道:“怎得那么多事儿!” 张妈妈听得气噎,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内室,将外边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德亲王妃。 德亲王妃穿着里衣,挑了挑眉稍:“不用理会。” 这一等,德亲王与白素素等了一个时辰。 德亲王想进来催促,白素素却怕中了萧宁的计,死拉着德亲王不许他进去。何况萧宁越是如此待她,德亲王的心便越向着她。不就是等?反正在自个院子里也是干坐! “王妃在宫里头伺候了母后,定是劳累了。”白素素大度的说道。 德亲王闻言脸拉了下来,因为他想起当初白素素尽心尽力的伺候了太后,完了还要照料他,不辞辛苦。萧宁偶尔给他母后请安,至于如此? 全然忘记他给太后上眼药,太后使了手段对付萧宁。 白素素将德亲王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端起茶水,嘴角微微的上扬。袅袅热气,挡住了她眼底的阴鸷,她会让萧宁后悔她活着回来! 半个多时辰又过去了,白素素等得也不耐烦。不想轻易的离开,没有敬茶,得不到萧宁的认可,她便算不得德亲王的妾。 恨恨的咬紧后槽牙,刚要开口,德亲王妃这才姗姗迟来。 德亲王妃穿着紫红色的缠枝锦裙,头发绾成髻,斜插一支翠玉簪,简约不失贵气。 缓缓的落座,目光孤冷的看着相依坐在左首处的二人,端着茶水饮了几口,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白素素算是看出来了,萧宁存心给她难堪! 可如今是他们有事相求萧宁,没有法子,只得轻轻碰了碰德亲王的手,示意他开口。 德亲王满肚子的怒火准备发作,触上萧宁冷如寒冰的眸子,想到她的手段,气焰顿消,讪讪的说道:“宁儿,换个衣裳怎得那么久?素素等着给你敬茶呢!日后多了个姐妹,你们两便守望相护,齐心操持好王府,你也不用如此辛劳。” 德亲王妃心中冷笑,瞧瞧这话说得多漂亮?前一刻想要她死,下一刻纳妾是为了给她分忧。人前人后,生了两副面孔! “臣妾多谢王爷体恤。”德亲王妃冷沉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装柔情,谁不会?她今日倒要看看白素素能否如愿,让凤源帮忙从她手里拿走中馈管理权! 德亲王不由得看怔了,德亲王妃年轻时也是少有的美人胚子,如今三十好几,从凤瑶醒来便开始保养,依旧貌美,平添了几分妩媚风韵。这一笑,赛似窗外绽放的紫薇花,夭桃秾李。 紧了紧端着茶杯的手,成亲这些年来,她极少对他笑。至从凤瑶昏睡后,面容憔悴,成日摆着一副棺材脸,瞧着便心生晦气。哪里会如今日一般,对他和颜悦色? 白素素见德亲王被萧宁勾了魂,眸子里沁出戾气。端着茶水起身,跪在地上给萧宁敬茶:“姐姐请喝茶。” 德亲王妃并没有动作,眼睫微垂,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白素素咬牙,再次出声道:“姐姐,您喝了这杯茶,妹妹日后便与您一起伺候王爷。” 德亲王不知道萧宁卖什么关子,方才不是同意了?眼下不喝白素素的茶,又是何意? “宁儿……” “王爷,我们成婚有十六年了?”德亲王妃突然打断了德亲王,神色有一丝忧愁。 德亲王心头一紧,点了点头,其实他也忘了多少年。但是凤瑶十五,加上十月怀胎,的确是十六年。 “臣妾一门心思放在瑶儿身上,疏忽了你。如今纳妾好,她可以代替臣妾照顾王爷起居。”德亲王妃说着眼底似氤氲着水雾,强颜欢笑。 德亲王愕然,萧宁这是不愿意他纳妾? “你看,臣妾心里高兴,倒是忘了喝茶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德亲王妃却没有去接。看着白素素道:“今日进宫,身上乏累,你把这茶搁在这里便是。” 白素素委屈的看着德亲王。 德亲王全副心思放在萧宁的身上,心里揣摩着萧宁方才对他那番话的含义,并没有看到白素素求救的眼神。 白素素咬紧唇瓣,盈盈起身,将茶水放在小几上的时候,手一松,茶水尽数泼在手上。 张妈妈侧身挡住德亲王的视线,德亲王妃眼疾手快,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抄起小几上的茶泼在白素素的脸上。 “啊——” 滚烫的开水泼在脸上,白素素面颊一片火辣辣的灼痛。被萧宁踹得跪在地上,捂着脸嚎叫。 这一切发生在瞬间,德亲王没有看清楚,只见到白素素突然跪在地上痛呼。 “这是怎么了?” 德亲王妃吓得脸色发白,歉疚的说道:“臣妾也不知好端端的,妹妹怎么会滑倒……都怪我,不该让她将把茶水放在小桌上。” “不……”白素素想要解释,一张口,嘴角仿佛撕裂一样,痛得她难以忍受。 “妹妹,你怎么了?太医!还不快去唤太医!一个个杵着作甚?”德亲王妃焦急的吩咐人去打冷水,给白素素敷脸,不要败了相。心中却是一阵惬意,既然白素素有被害妄想症,想要陷害她,无论她有没有泼白素素,都会一口咬定她。既然如此,她便成全了白素素,让她有口难言! 见萧宁担忧心切,德亲王打消了对她的猜疑,方才她也的确没有碰白素素手里的茶杯。安抚萧宁道:“你无须自责。”看着白素素烫红的脸,冒出了晶莹的水泡,有些瘆人,不由得责备道:“怎得这么不小心,连杯茶水都端不稳?” 白素素睁圆了眼,难以置信德亲王不相信她!相信萧宁那个贱人! 她手上是自己故意泼,但是水温不烫,顶多她的手烫红,不会有任何的损伤。未料到萧宁会如此大胆的对她下毒手! ------题外话------ 王妃开始威武了,哈哈! 第21节 ☆、第三十七章 释疑? 日渐黄昏,熹光回照,雨雾飘零。 烛光将琼华殿晕染成淡金色,凤瑶跪坐在铺垫上,看着棋盘上白子乱无章法,隐隐有输的趋势,索性放下手里的棋子,认输。 这一局,整整下了一个时辰。云初棋艺高绝,她算是师承他的棋路,若是按照之前的棋技,定会被他瞧出破绽。所以,她要打乱自己的棋路,又不要显的棋艺太差,自然要费一番功夫。 殿外风声萧萧,檐顶水流淙淙,清风拂过,萦绕的雨雾四散。凤瑶睨了眼窗外滚滚水雾,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 真冷啊! “这几局棋下了一下午。”凤瑶喝了半杯茶水,一股热流自胃里向四肢蹿去,冰凉的手回暖。“如今开春,天气寒凉,国师大人病体缠绵,殿里的火炉还是备着好。”看着他的病容,凤瑶心里像有细针碾轧一般的疼。 云初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一枚黑子,身子随意的斜倚在壁柜上,忽明忽暗的光晕映照在他身上,容颜模糊。国寺里凤瑶与师傅对弈的棋路,与他如出一辙。而如今这棋局,瞧出凤瑶顾首不顾尾,缺少通盘考虑大局的观念。 若有所思的一笑,目光淡漠,没有半点笑意,冷声道:“你的确引起我的注目。” 云初觉得越与她接触,发现她越像一团迷雾,令人看不清楚她的本性。 往往他推敲给她定义,不多时,她便会如数推翻了他的认知。 若说她有目地,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心,不似作伪。 可她没有目地,为何大费周折,引起他的兴趣? 这一刻,凤瑶在云初心里,被定为有点小聪明。 知道从沈楚卿作为切入点。 “那我不算白做功课。”凤瑶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在云初眼前晃了晃,眉开眼笑道:“这可是我费了一番力气,打听到沈姑娘的事迹。上回在沈姑娘的厢房里拿走了一本棋书钻研,所以与智臻大师对弈还算能应付。” 凤瑶状是无意的解释,因为她知道今后不能用沈楚卿的习性招惹云初。她已经与云初接近了,只须用现在的身份应对他,否则后面的发展会脱了她的控制。 云初淡淡的睨了眼她手中的册子,伸手接过来,随意的翻看。里面都是关于沈楚卿的习性记录,心里隐约明白凤瑶身上为何会有沈楚卿的影子。心里蓦然一松,隐约有些失落,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之前荒唐的认为这世上当真有鬼神之说,原本的凤瑶死了,而死去的沈楚卿借用凤瑶的身体得以重生。 他猜错了? 探究的目光落在凤瑶的脸上,明眸皓齿,容华浅驻,除了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找不出半丝沈楚卿的痕迹。倦怠的揉了揉额角,语气淡漠疏离:“石韦,送凤小姐出宫。” 见他如此,凤瑶悄然松了一口气,也算圆了她为何模仿沈楚卿了。 “我先告辞。”凤瑶盈盈浅笑,将册子扔在宫婢端进来的火炉里,瞬然被火蛇吞没。 石韦欲言又止,迟疑的说道:“德亲王领着白素素给德亲王妃敬茶,白素素被王妃踹倒,热茶泼脸。” 云初眸子里闪过讶异,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浑身气质高雅清冷的凤瑶。唇角微动,掩嘴低咳了几声。 “白素素是想要栽赃我母妃?”凤瑶一点也不担心,母妃因为这两人在太后这里吃了苦头。对付不了太后,那二人却是绰绰有余。以前放任,不过是不屑罢了。而今母妃被逼急了,他们自然没有好日子过。 石韦一怔,点了点头。 “那行,太医院院正是你的人,把这玉凝膏给白素素。”留下这句话,凤瑶匆匆离宫回府。 石韦呆若木鸡,看着自己手里的药盒,又看着云初。他若没有理解错,凤小姐这是在使唤国师? “主子,这……” “去吧。”云初望了一眼那抹轻盈的紫融入天地间,眸光晦涩,似有一抹幽光涌动。 …… 如凤瑶所料,德亲王差人送了口信给太后,请太医给白素素治脸。 太后听闻白素素给萧宁敬茶,自个跌倒烫伤,觉得其中必有古怪。但是她知道德亲王的脾性,巴不得挑萧宁错处,又如何会替萧宁说话? 打消猜忌,心里对白素素颇为不满。可白素素名义上是她的义女,聊表心意,唤了太医院院正给她诊治。 白素素脸上敷着冰块,简单的处理了。心中对萧宁怀有恨意,但是凤源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反而责备她不知好歹,嘴里似塞了裹脚布一样难受。 偏生萧宁还在她屋子里拜菩萨,请求菩萨保佑她无事,宁愿接受惩罚。见状,凤源态度愈发的转向萧宁。 可她却无可奈何,嘴上放着冰包,不能开口说话。看着萧宁忙进忙出,作得她眼睛生痛。 萧宁看着她吞了苍蝇的表情,心里冷笑,不过是将白素素以前对她的作为,重新演练一遍,让白素素尝尝个中憋屈的滋味儿。 “妹妹放宽心,王爷看着你如花似玉的脸儿烫伤,很心疼,已经请了太医。你身体不好,我已经吩咐人在你院子里里外外都铺了呢毡,日后摔了也不会伤着。”德亲王妃贴心的替白素素掖好被子,满脸关切之意,眼底的笑意颇为讽刺。 白素素眸子里似淬了毒,她当然明白萧宁打的什么主意! 凤源觉得萧宁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变得懂事了,这句话说的很熨贴。细细琢磨,仿佛不是这么一回事,话中有话? 刚要开口,太医已经到府邸,给白素素治了脸伤,叮嘱注意事项,拿一瓶玉凝膏递给徐妈妈:“每日涂抹两次,早晚各一次。” 白素素心急,她怕脸上留疤。 “太医,妹妹她脸上可会留疤痕?”萧宁询问太医。 “伤口没有感染,不会留疤。” 白素素松了一口气。 萧宁再三言谢,亲自送太医出去。 凤源想了想,跟着出去借机与萧宁说几句话。却看到凤瑶不知何时过来了,与萧宁站在一起说话,萧宁脸色有些凝重。心里一番思量,放轻脚步走过去…… “母妃,方才门外有一个长随在问太医话,好像是打听姑母的消息。”凤瑶口中的姑母指的是白素素。 “谁?” “我看着长随上了一辆马车,姜府的马车。” 闻言,凤源脸色铁青。白素素这么些年没有出府,京都还有谁惦记她?带着长随必定是男子,姜府的马车,不用想便知是姜聪! 不由得想起,当初萧宁意味深长的说姜聪回京,白素素踏出北院。 ☆、第三十八章 姜四 德亲王的疑心挑起,可转念一想,这些时日白素素不曾离开他的视线,根本没有机会与姜聪联系。 莫不是姜聪对白素素旧情难忘,一直有关注? 白素素受伤不是秘密,他大张旗鼓的遣人进宫请太医,稍稍调查一番便知了。 反倒是萧宁,她的转变太快。若非是转了鬼门关,变得通透。便是因为目地,所以对他变了态度。 毕竟他当年强娶了萧宁,否则以她与荣王妃的密切关系,定会嫁进姜家……似抓到了什么,德亲王面色陡然一变,因为当年他不插足,萧宁所嫁之人便是姜聪! 后来他与萧宁成亲之后,不知为何,母后突然给白素素与姜聪指婚。当时二人成为帝京的佳话,可最后却是曲终人散。 这个姜聪究竟是为了谁? 想了大半日,德亲王也没有理清楚头绪,为了萧宁的话,那么她们母女两的对话,便是故意蒙骗他,挑拨他与白素素之间的关系。若是为了白素素,那么他们暗中定有牵连。 “王爷,姜四爷给您递了拜帖。”管家敲门进了书房,将红色烫金的拜帖递给德亲王。 德亲王端着茶水的手一抖,茶杯倾斜,杯中一半的茶水泼在锦袍上。脸一沉,不耐的说道:“不见。” 管家脸上的肌肉一抖,递出第二张请帖:“这是姜老夫人邀请王府女眷的帖子。” 德亲王脸上乌云密布,这个姜四! “带他去正厅。”德亲王没有想到十多年未见,姜聪愈发无耻!外人不知他纳白素素为妾,姜老夫人宴请王府女眷,白素素自然也在行列。 无论是萧宁或者白素素,去了姜府不在他眼皮底下,谁知姜聪想做什么? 前厅里,与姜四爷一同来的,还有一位锦衣玉带的少年。兴致缺缺的央着管家给他指路,去德亲王府里的水阁,见一见它避暑的奇特之处。 一袭青衣的姜四爷姿态闲散的坐在椅子里,玉面无暇,清俊端方。倒是由着少年胡闹,一双如墨漆黑的眸子淡扫王府里的摆设,倒与他十几年前所见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德亲王走路生风,阔步来到前厅,甩袖坐在主位上:“不知姜兄登门拜访,有何要事?” 姜四爷拱手作揖,眼底含着一丝笑意,清润的说道:“不瞒王爷,我听闻素素伤了脸,她最在意容貌,这才登门给她送药。”从袖中掏出一瓶药膏摆在小几上,顺手捧起茶水,垂眼道:“虽然不能结为夫妻,到底是有旧情在。” 德亲王搭在扶椅上的手根根收紧,他果然是为了白素素! 这个贱人! “不劳姜兄费心,已经有太医诊治。”德亲王眼底闪过一抹阴鸷,他可没有错过姜四掏药膏时,无意间显露一角的香囊。与他腰间佩戴的一模一样,只是花色不同罢了,不用想也知是谁送的! “王爷,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我可否见她一面?”姜四顾自说道:“素素与我都婚嫁,错过了这些年……” “高重去请素素。”德亲王打断姜四的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说出白素素已经是他的妾侍。 高重心里咯噔了一下,王爷这是怀疑白姨娘,想要试探? 高重怀揣着心事,去了梧桐苑。 “徐妈妈,王爷请姨娘去前厅。”高重唤住了院外的徐妈妈。 徐妈妈一怔,心里犯嘀咕,她家主子毁容,唤去前厅作甚?眼珠子一转,询问道:“府中来了贵客?” “姜府四老爷。” 徐妈妈眼皮子一跳,不敢耽搁,跑回屋子里转告白素素。 白素素惊的弹坐起来,不顾脸上敷着药包,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你说什么?”姜聪他来王府作甚? 徐妈妈重复了一遍,惴惴不安的说道:“咱们怎么办?” “更衣!”白素素忧心姜聪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决定会一会。而且,从他进京,给她写过一封信约见面外,再没有联络。难道他今日来府上,为了见她? 白素素心里略有不安,顾不得脸上的伤,戴着纱巾去了前厅。 姜四见到白素素,从容不迫的起身,平静无波的眸子里荡着一丝涟漪,柔情万分。“素素,我进京给你一封书信,邀你见一面。听到你受伤的消息,便坐不住了,唐突来王府见你。” 白素素面色微变,下意识的看向德亲王。见他面色紧绷,若无其事的喝茶,摸不准他是什么心思! 但是姜聪却是不能得罪了,一时间两面为难。含糊不清的说道:“无妨。”不知道姜聪知不知道她的脸是如何伤着的? 妾侍的身份,她难以启齿。 若是姜聪得知她委身做了德亲王的妾,会不会笑话她作践自己? 脸色僵硬的说道:“四爷此次来京,不走了?” “心愿未了,暂不离京。”姜四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22节 一旁的德亲王,脸色铁青,原来他们早就暗通曲款,将他蒙骗鼓里!看着二人眉来眼去,德亲王蓦然一笑,招了招手:“素素,到本王这里来。” 白素素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怎么了?”德亲王自然看到白素素浑身僵硬,心中冷哼一声,原来她没有告诉姜聪她做了他的妾? “王爷……”白素素看着德亲王眼底的强硬,暗道不妙,犹豫不决要不要顺从他的时候。管家焦急的走来,神色慌张:“王爷,四爷,方才歇在水阁的公子不见了!” 若是那公子无意闯了后院,他恐怕也逃脱不了责罚! 德亲王一怔,疑惑的看向管家。 姜四解释道:“与我一同来的外甥。” 德亲王脸色愈发的难看,水阁与后院一墙之隔,若是撞进了内院,岂不是败坏了他王府女眷的声誉! “派人去找!”德亲王怒叱道,阴冷的瞪了白素素一眼,疾步去了后院。 白素素心里没由来的胆寒,面巾下的脸一片惨白,德亲王这是迁怒她了? 还是……她没有来之前,姜聪与他说了一些不为她知的事? 来不及多想,匆匆跟着德亲王的步伐去了后院。心里倒是希望那位公子,闯进凤瑶的院子里。 ☆、第三十九章 祸起 木樨阁,凤瑶神色凝重的翻阅着手里的资料,看完最后一页,吐出一口浊气。 白素素隐藏得够深,这薄薄的资料,费了不少功夫。当初白素素出府,盯着的人跟着她。可白素素为人谨慎,被她给甩掉了。她猜测这些年白素素断不会安分守己的住在北院。便开始探查她的底下,一查可了不得! 采芙敛去这资料给她带来的震惊,眼底掩饰不住的激动:“小姐,有了这个咱们何惧白姨娘?” “父王对白姨娘情意深重,单凭这资料恐怕他不信,就看母妃那边配合得如何。”凤瑶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透着无尽的冷意。小打小闹不够意思,要动便大动,让她们再无翻身的可能! 采芙看着凤瑶眸子里冰冻三尺的寒意,心中一凛,正欲开口,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响动! 两人对视一眼,凤瑶走到窗前,微微打开一条缝隙。 穿着一袭嫩黄纱裙的凤玉背对着她,与她对面的男子争执。触及男子的容颜,凤瑶一怔,那是云初的表弟南宫叶,前不久参加荣王府宴会时,她见到他与云初临窗而立。 “你是谁?怎得闯进王府后院?”凤玉满面的怒火,一手捂着手臂,若非被他用石子击打,她恐怕发现不了他!忍受着手臂上的痛楚,凤玉柔美的脸上略显狰狞:“这是我姐姐的院子,你老实说,是不是找她私会?” 南宫叶目光冷冽地看着眼前的凤玉,她的精神仿佛有些失常。此刻失了礼教,大呼小叫,说着污浊难以入耳的话,心里更加的厌恶几分。 凤玉见他没有开口,当作自己猜中了,心里有着得意。她若是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不怕凤瑶的名声不臭,她便只能嫁给眼前的男子。 听到阵阵脚步声朝这里走来,凤玉张嘴要喊,将人引来。却听到南宫叶道:“你若敢吱声,本少将你脱光了和那马夫绑在一起!” 凤玉面上青红交错,他都看见了? 凤瑶闻言脸色陡然阴沉,她的院子里可没有马夫,南宫叶如此威胁,凤玉不会上当,唯一解释她院子里藏着马夫? 凤玉突然出现在她的屋子,莫不是又开始作祟了? “搜!” 凤瑶目光晦涩的看着凤玉,她身边的人多是白素素培植的人。凤玉此番作为,怕是少不得白素素的功劳。 也对!她的脸被毁,如何能吞咽下这口恶气? 手指轻轻拂弄窗前开得正艳的海棠,猛然掐断,碾碎在手心。眼底蕴藏着无边的冷意,合上窗子,残花零落在地,随着裙裾飘曳摆动。 吱呀—— 凤瑶推门而出,几乎同时,德亲王一行人到了院门口。 众人一致看向凤瑶,神色各异。 凤玉看着凤瑶,心里不由得紧张。 南宫叶打量的目光落在凤瑶的身上,盯着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心里砰然一动。 白素素看着院子里的南宫叶,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当真是要什么来什么。 “怎么回事?”德亲王怒视南宫叶,他果然闯进了后院! 凤玉见到德亲王,顿时心里有了底气,指责南宫叶道:“我本想去探望白姨娘,却看见他鬼祟的进了姐姐的院子,怕他心怀不轨,便跟了过来,反倒被他要挟!父王,您可要给玉儿做主!他说……他说要把玉儿和下作的奴才绑在一起!” 德亲王脸黑如锅底,不悦的说道:“姜兄,事关王府清誉,定要给本王一个交代!” 姜四温润的目光扫过院子,在凤瑶脸上微微一顿,收回视线道:“叶儿,你怎可如此胡闹?快快赔罪!” 南宫叶冷声道:“我瞧着她带着一个丫鬟过来,把门口的婆子支走,鬼祟的进了院子,将她抓了现行。”修长的食指指着凤瑶院落左侧藤架处。 “你在水阁,离木樨阁有段路程,你如何看见她支走婆子?”白素素质疑道。 “都说德亲王府景致了得,跃上屋顶看全景,不小心瞧见了!”南宫叶神色冷淡,嗓音似被冻住一般的森寒。 解释很合理。 德亲王蹙眉,近来过于频繁,眉宇间一道深刻的皱褶透着凌厉:“去搜!” “父王!”凤玉只觉得心跳都漏了半拍,惶恐的看着白素素。 白素素心中怨凤玉那般对她,可到底是不能不管她。正要开口,触及德亲王冷厉的目光,如鲠在喉。 德亲王态度强硬,他虽然浑,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再来便是想要在姜四面前不落了下乘,与他暗中较量。 高重带着人去藤架去搜,片刻回来复命:“回禀王爷,什么也没有,只找到一只破靴子。” 男人的靴子。 南宫叶倏然看向凤瑶,她搞的鬼? 凤瑶坦然面对南宫叶的视线,嘴角微微上扬。 凤玉松了一口气,眼泪落了下来,哭诉道:“父王,他这是怪玉儿撞破他的私事,才会这般陷害我!姐姐一个女子,院子里出现男人的靴子,事关姐姐的清白,定要彻查!”心里忐忑不安,不明白藏在那里的马夫,去何处了?莫非听到动静躲藏起来? 私事? 南宫叶一个男子,到女子的院落有什么私事?摆明了暗指南宫叶与凤瑶有私情!随后借用靴子说事,喻凤瑶为人淫/乱,裙下之臣不止南宫叶一人。 德亲王额头青筋鼓动,质问道:“瑶儿,你说!” “父王可以命人将守门的婆子唤来盘问一番,便知谁真谁假。”凤瑶镇定自若,嘴角的冷笑透着几分乖戾。一语双关:“至于这靴子……破烂不堪,我是何身份,岂能配得上我?” 凤玉心一沉,她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眼底闪过一抹狠毒,两个婆子倒是好解决,当务之急,是处理好眼下之事。 马夫虽然不在,留下这靴子也能大做文章。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岂能放过这机会?没有等她开口,这个时候,管家满头冷汗的跑了进来,对德亲王说道:“王爷,奴才在玉雪阁后发现可疑人的行踪,抬着物件扔进了池塘里,奴才将人扣留,吩咐人打捞,死者是马厩里的马夫。”看了一眼凤玉,战战兢兢的说道:“奴才找人盘问马厩其他奴才,其中有一个是马夫的弟弟,他说今晨他哥哥被二小姐唤走,至今未归。” “凤二小姐脸色不太好,莫不是那马夫的死,牵扯不小?”南宫叶略带轻佻的口吻里带着讥诮,以及一闪而逝的杀意。“难道……这靴子是凤二小姐栽赃凤大小姐?” 凤玉瞳孔微微收缩,脚下意识后退一小步,色厉内荏道:“你胡说八道!” 凤瑶紧了紧襟口,无声无息的笑了。琥珀色的眸子愈发的冷凝:“是非黑白,自有公道在。人命关天,将人带过来。” 这场戏,须得好好的唱下去! ☆、第四十章 惩罚 众人愕然,思索着凤瑶莫不是清白的? 否则,岂会主动与死者家属对峙? 顷刻间,马夫弟弟张福被领了过来,一个大男人,涕泗横流。 方才一进来,扑通跪下,请求王爷给他大哥一个公道。 “我且问你,今晨你大哥被二小姐唤走?你确定?可有证据!”凤瑶并不心急,仔细的盘问。 “老娘亲明日七十大寿,我两兄弟想着许久不曾陪伴老娘亲,也算不准她还有多少个日子,商量着告假回去。包袱也收拾好了,谁知二小姐身边的红豆将人唤了去。大哥有些犹豫,红豆她便说这是二小姐的恩赐,他一个奴才只有听命的份儿,就算让他死,他也得立即碰死!大哥没有法子,跟着去看就一直没有回来。直到方才,管家来盘问大哥的事这才知道他没了……”张福埋首痛哭。 闻言,凤玉脸色发青。不是她亲自找的张刚,而是他自个毛遂自荐。 因为张刚老娘亲过寿,他银子不够,找她要活赚银子,她寻思着正愁找不着人羞辱了凤瑶,便用了他! 如今,反倒是一口咬死她不放! “我根本就没有让红豆去马厩找张刚!”凤玉厉声反驳,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凤二小姐极为体恤下人,小小的马夫都知名讳。”南宫叶冷哼道。 德亲王面色微变,凤玉性子高傲,就连她院里头的奴才未必知晓齐全,反倒是她最厌恶的马夫叫得出名讳,不得不令人深思。 “本少不屑与女人计较,从不说假话。她鬼祟去了藤架那边,正好你们搜出一只靴子,她陷害凤大小姐吧?”南宫叶生的清隽秀美,风流倜傥,对他来说女人是水做的,需要好生疼爱。可触怒他,有的只是仇人,没有性别之分。 张福看着地上的靴子,跪爬了过去,捧在手里端详了一番,抱进怀里说道:“这是奴才大哥的靴子!” 凤玉心惊,张刚的靴子,而他的人死在她的院子后面,她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霍然看向始终神色淡然,从容不迫的凤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将计就计! 脸色瞬然大变,就听到管家仔细回忆的说道:“捞上来的时候,张刚脚伤只有一只靴子,奴才以为是掉进池塘里面,没有放在心上。” 凤玉心中慌乱,手足无措,猛然跪在德亲王的脚边,哭求道:“父王,我没有做过。他们撒谎!他们定是收了好处栽赃我!不信,您问问红豆!”凤玉举目四望,搜寻红豆的身影。 红豆从一众人群里走出来,脸色惨白,怯弱的跪在地上:“奴……奴婢……” “你今晨可有去马厩?”凤瑶询问着红豆。 红豆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强忍着惧意,点了点头:“去了。” 凤玉瞪圆了眼,诧异的看着红豆,没有想到她身边的人,会出卖她! 红豆头更低了,几乎要埋进地里,她不敢看凤玉的眼神。 凤瑶眸光骤然一冷,掠过凤玉,看向德亲王:“父王,人证物证俱在,这件事,瑶儿听从您的安排!”随后,面色稍霁,福身向南宫叶行礼:“今日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否则我今日怕是要有口难言。” 德亲王尴尬不已,因为他几乎相信了凤玉的话。 而后来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意料。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她虽然娇纵,却是心地善良。可如今有人拿着证据和事例告诉他,凤玉为了陷害凤瑶,不惜谋害了一条人命! 这条人命,他并不放在眼里。当初夺嫡的时候,手上沾的人命怕是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放在平时他只会呵斥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安抚凤瑶几句,她该有做姐姐的胸襟气度。可如今不同,这件事在姜四面前发生,他若不处理了,恐怕姜四瞧不起他。治家不严,里子面子都丢干丢尽了! 第23节 “王爷向来公正,不会草菅人命。但是马夫贱命一条,比不得令嫒身份尊贵,不惩罚……”南宫叶挑高眉梢,嘴角的凝着的笑,透着一丝邪气。 “来人,将二小姐拖下去,杖责四十大板!”德亲王本来有些犹豫,被南宫叶的一番话刺激得秉公处置。眼角余光,不忘瞥了姜四一眼。 “马夫冤死,灵魂怕是不得安息……” 德亲王怒火攻心,恶狠狠的瞪了南宫叶一眼,未免太过得寸进尺?可看见姜四蹙眉凝思的模样,气息不稳的说道:“禁足一月,抄写一百遍安魂经。” 南宫叶勾唇一笑,眸子里的寒冰褪去,似一波春水潋滟生辉:“王爷当真是心诚,小侄心胸不够宽阔,原想着一个下人抄写安魂经便是。如今让令嫒亲自抄写,令小侄钦佩。” 德亲王气血翻涌,南宫叶太过难缠! 一旁的姜四轻笑一声道:“你还年轻,要多向王爷讨教。” 淡然如风的语气,德亲王却觉得刺耳,从中听出了讽刺之意! 凤玉急红了眼,反抗挣扎婆子的钳制,尖锐的嗓音反复说着这几句:“我没有做!凭什么惩罚我?父王,我是冤枉的!” 传出去她给一个马夫抄写安魂经,简直就是这辈子的耻辱。她定会成了京都笑柄,如何在圈子里立足?比起这个,四十大板根本算不了什么! 白素素回过神来,跪在地上想要求情。 姜四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德亲王眼皮一跳,脸色铁青:“拖下去!” “姨娘……唔……”凤玉凄厉的喊叫,被婆子捂着嘴拖了下去。 听着外头传来‘啪啪’的板子声与凄惨的嚎哭声,白素素唇瓣上的血色褪尽,尖利的指甲狠狠扎刺进手心。 德亲王窝了一肚子的火气,想要送客,但是他没有料到姜四脸皮如此之厚,半点眼力见都无。见到发生这种事,应该自动告辞。可他却犹如在自家府中一般,招呼他去偏殿用膳! 脸色变了几变,想到袖中藏有一张邀请女眷的请帖,德亲王忍了又忍,倒想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招! 众人瞬然散去,院子里只剩下凤瑶与南宫叶。 “你院子里该多放些人。”南宫叶打量了四周,皱了皱眉。 “人多了,你今日瞧不上一出好戏。”凤瑶知道南宫叶是向着她这边,索性敞开了说。他若对她不利,断不会替她说话。既然都是明白人,何必藏着掖着? 南宫叶一怔,原来她早就放饵了。莫怪那守门的婆子,轻易的被支走。似想到什么,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女人,学得一手过河拆桥的本事。本少如此相帮,你倒陷我不义!”好端端一个人,只剩下一只靴子。若非他及时应变,想到一个奴才敢向王爷讨公道,要替他哥哥做主,而对象是主子,不是蠢不可言,便是受人指使。显然后者可能性大一点! 想通其中关节,他倒想好好看戏。可鬼使神差,顺着她的话本将戏演完。许是凤玉太过嚣张,满嘴龌龊的话挑起他的怒火,想给她颜色瞧瞧吧? 只是,张刚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动了杀念? 她的眼睛漂亮纯粹,毫无一丝杂质与邪念,根本不像心狠手辣之人。 “这是女子深闺,公子若再逗留下去,恐怕不妥。”凤瑶嘴角微弯,过河拆桥么?转身进屋,啪的关上门。 嗳……这女人! 南宫叶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摔门,想到她眼底的戏谑,眸子里的气恼褪去,浮出一抹笑意。看了几眼紧闭的门扉,离开了木樨阁。 采芙从后门进,脸色苍白,神色有些恍惚。 凤瑶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采芙在壁橱后搜到躲藏起来的马夫,从他身上找到了禁药,一眼便知凤玉打的什么主意。采芙听了她的吩咐,把药给马夫灌下去,药性太烈,不过片刻便暴毙了。随即脱下他的一只靴子扔在藤架下放好,让人把马夫抬到玉雪阁去扔了。刻意将管家引去,将马夫打捞上来,便有了之前发生的事。不过比她想象中,进行的还要顺遂! 其中少不得姜四爷与南宫叶的功劳,若是没有他们,好面子的德亲王想要不输阵仗,又岂会如此草率痛快的处理了此事? “小姐,事情都完了?”采芙第一次看见人死在她面前,心里极为的害怕。 完了么? 比起白素素与凤玉她们的所做,还远远不够! 何况,她的父王气糊涂了,便要在他清明前,将扎在心头的刺,根根除尽! ☆、第四十一章 送人做妾 推杯换盏,聊说几句闲话,不知觉间,夜幕降临。 姜四眉眼温润,眸子里稍染着一抹醉意,瞳仁漆黑幽邃,一眼望不见底:“近来王爷是否诸事不顺?连名下十分盈利的铺子多有亏损,不曾有进账?恐怕是有邪崇作怪,坏了运道。” 德亲王不悦,只当他说醉话。 姜四含笑道:“王爷今夜可不能乱跑,否则会有厄运缠身。”说罢,起身离开。 德亲王没有相送,带着微醺的醉意去了王妃屋中。 王妃温情写意的说道:“王爷,我们成亲十多年,都不曾好好的一起看看王府的景致。今夜天气甚好,四处走走,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德亲王难得见萧宁这般贴心温柔,握着她的手,应允道:“好,随意走走。” 王妃眸光落在牵着的手上,眼底闪过嘲弄。抽出来,接过张妈妈手里的灯笼,示意他们不用跟着。 二人走了片刻,前方假山竹林,王妃含笑道:“成亲那几日,你时常陪我来这里赏景。”提着裙摆,走进了竹林,站在假山旁道:“我在山顶上藏了一个盒子,不知这么多年过去,可还在这里?”语气颇有些惆怅。 德亲王觉得今夜氛围很好,也回忆起新婚时的浓情,不由得兴起,撩起袍摆扎进腰带里,爬上假山。随意的翻找,蓦然听到细碎的啜泣声。林子里冷风阵阵,德亲王寒毛倒竖,怕碰上不干净的东西。抬眼见,只见不远处白素素抓着姜四的手臂。 德亲王胸腔里怒火丛生,听到白素素凄楚婉转的嗓音柔柔传来:“四爷,我知你今日为难,没有替玉儿解围。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来找你帮忙。我打听到王妃今日已经与丞相夫人换了庚贴,玉儿要嫁给丞相夫人的侄子,这不是要逼死玉儿吗?” 姜四搀扶着欲下跪的白素素,白素素腿一软,顺势跌进他的怀里。 姜四叹声道:“素素,你该找秦丞相。” 白素素身子一僵,呆滞的看着姜四,心中紧张。 “他很愿意帮助你。”姜四怜惜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不动声色的拭去指尖莹绿微芒。 “可是……四爷,玉儿她是你……”白素素眼底刷的滚落下来,话没有说完,便听到不远处一声巨响。 嘭—— 假山上德亲王遏制不住心里的滔滔怒火,想要下去拉开二人,倏然看见白素素脸侧贴在姜四胸前,满脸莹绿幽光,吓得后退一步脚滑不慎跌落了下来。 假山上的碎石哗啦滚落,砸在他的身上,‘咔嚓’一声,德亲王闷哼。浑不觉得痛,耳边回响白素素那一番话,宛如一柄利剑,狠狠的刺入他的耳膜。 德亲王妃焦急的走来,手足无措的说道:“王爷,你怎么了?” 德亲王双手抱着右腿,隐忍的说道:“本王……本王的腿摔断了。”看着关切他的王妃,心中稍稍安慰。 德亲王妃面色发白,不敢碰德亲王,怕将他断骨错位:“我去唤人。”守在林子外的护卫听到德亲王妃的声音,快步去了假山。 一行人抬着德亲王匆匆走了。 而白素素绕到假山,清冷的月光映着满地狼藉,使她将细微处也看的分明。 方才这里有人! 谁? 白素素面色惨白,惊慌的看向姜四:“四爷……怎么办?有……有人发现了……” 德亲王之前就猜忌她,若是这一幕传到他的耳中?白素素胆寒,不敢深想下去,无助的看着姜四。 “你说玉儿是我的什么?”姜四不紧不慢,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暗芒。 这句话在白素素脑中炸响,浑身止不住的颤栗。这才知道犯下多大的错误!若是有人拿这句话做筏子……白素素心里惴惴不安,声音带着疲惫与绝望:“我……我先走了,你便当我不曾求你!” 咬紧的牙关打颤,她要趁着事情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想办法摘清。 可她却不知道,德亲王回到院子里,躺在床上等太医接骨的时候,看到床边封蜡的信封。 沉吟了片刻,忍着腿上的痛楚,撕开信封,看着手里一叠资料。越看脸色越阴沉,看到最后,拿着想要撕碎了。可想到在假山上看到的一幕,与听到的一幕。 德亲王单手成拳,紧紧地握着,露出狰狞的青筋。 德亲王妃看着德亲王眼底深处狂乱的怒焰,红唇显露一抹诡秘讥诮的笑。当初她几乎是认命了嫁给凤源,他虽是个耳根软,听风是雨的性子。却也不是那么的不堪,曾想过要给未来的孩子一个平和温暖的家,倒也与他相处和睦。 直到,他听信白素素的话,相信她与皇帝有染,他对她动了杀念,可碍于她的价值却不能杀她。 白素素得偿所愿,将他们搅得势同水火。 可那又如何? 凤源为了活命,并不敢对她太过份,只是从此不再宿在她房中罢了。 只是现在,他为了白素素依旧容不下她,让太后除掉她,是否觉得自己羽翼丰满,不再倚仗萧府? “王爷,发生何事了?”德亲王妃敛尽眼中复杂的思绪,目光淡淡的扫过他攥紧成一团的资料,叹声道:“别气坏了身子,不论何事,先治好腿再说。” 看着温柔体贴的萧宁,德亲王满心的愧疚。无论他如何过份,她都将府中一应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条。反观他放在心上的白素素,却是背着他做出那般下贱之事! 手中长长的名单,白素素与娼妓有何区别? “宁儿,这府中的事情本王再不插手,你想要如何做,不用顾虑,放手去做。”德亲王想要弥补萧宁。 德亲王妃一怔,从袖中掏出庚贴:“丞相夫人今日来府中交换庚贴,妾身见她心诚,便同意了。原是想要你找出假山上的盒子,再与你说玉儿的亲事。” 这件事德亲王在假山上听白素素说过,她宁愿求姜四都不与他说! 究竟玉儿是他的女儿,还是姜四…… 德亲王顿住,她最后说玉儿是姜四什么?难道是姜四的女儿? 脸色顿时铁青,坐起身来,忘记腿上的伤,痛得面色扭曲,恨声道:“此事全凭你拿主意!”似乎想起了什么,询问道:“脸上有绿光是什么?” 王妃一怔,还没有说话,匆匆赶来的凤瑶说道:“野史上记载,满脸绿光那是邪崇作祟。父王,难道您摔着是与这个有关?” 邪崇? 德亲王瞬然想到姜四提醒他的话,不禁觉得晦气,抚摸着自己的断推,沉声道:“姜家挡了我们的生意,姜家大老爷当家,若是与他结成亲家,自会给我们行方便!” 凤瑶眉眼一动:“父王之意?” 德亲王看了凤瑶一眼,吩咐德亲王妃道:“做几身时下流行的衣裳给白素素送去,快点医治好她的脸,本王要带她去应酬。” 凤瑶暗暗吃惊,德亲王比她想象中狠。白素素背叛他,便将她送给人做妾! ☆、第四十二章赐婚 白素素回到院子里,徐妈妈看着满脸绿光的白素素,惊吓得将手里的针线篓子给扔在地上。随后缓过神来,想着可能是药膏的问题,手忙脚乱的收惙:“主子,您怎么了?” “我……我……”白素素心里惊乱,不知从何说起,简短的将方才发生之事告知徐妈妈。 徐妈妈一怔,安抚道:“主子,您先别乱了阵脚,瞧瞧外院的动静再做打算。” 白素素提着的心慢慢的落了下来。 这几日,一直在梧桐苑,盯着外院。 第24节 可外院里德亲王将她送人做妾的消息藏在心里,除了王妃与凤瑶之外,无人得知。 白素素看着德亲王妃送来的精美衣裳与治脸圣药,权当是她赔罪,心总算落了下来。 白素素换上衣裳,看着涂抹德亲王妃送来的药好了许多的脸,打算去探探德亲王的口风。因为他好些时日不曾来她的院子里,心里不安。 穿戴好,高重便来通知,王爷要见她。 白素素不敢耽搁,跟着高重走出了府门,看着停在门口的马车,疑惑的询问道:“王爷他这是……” “王爷约了姜大老爷,带着您陪同。”高重恭敬的回答。 白素素浅浅一笑,提着裙裾上了马车。 候在二门打听的采芙,看着马车离开,匆匆去了木樨阁。兴高采烈的说道:“小姐,这回该放心了。奴婢看着她的脸色,指不定心里多得意。王爷带她出门应酬,可不就是向外公布她的身份?”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一直得意下去! 凤瑶蹲在地上,筛选从松林里摘来的松子。并未将采芙的话放在心上,白素素已经不足为惧。 她的父王多疑,只要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来日必将长成参天大树。 而白素素显露的端倪,与姜四爷的暧昧,看在父王的眼中,已经是频临爆发。最后信封里的资料,将他成功的引爆。 父王也许静下心来,会想着质问白素素,而看到白素素脸上的绿光,他摔断了腿印证邪崇作祟。不自主的代入姜四爷的话,心想白素素出了北院,他一直不顺遂,因此觉得很晦气,便彻底断了念头。 今日,白素素有去无回。 拔除了白素素,凤玉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将这些松子送给姜小姐。”凤瑶装好一袋,交给采芙。 采芙怔愣道:“不是送给国师?” “我们不能进宫,姜小姐每个月要陪荣王妃进宫探望国师,由她转交。”凤瑶柳眉微拧,她若要云初对她上心,成日见不到也不是办法,得拿个随意进宫的腰牌。 “您不怕姜小姐承了您的功劳?”采芙不得不多想,荣王妃中意姜小姐。国师那般仙姿玉色,难保姜小姐不心动。 凤瑶失笑道:“我放心交给她,便是信任她。” 站在门口的姜绾,听到这段对话,心潮涌动,她不知凤瑶如此信任她。 想到带来的消息,抿唇一笑,径自踏进屋子,温婉的说道:“堂堂嫡大小姐的屋子,竟是连看守的丫环婆子都没有,怪冷清。” 采芙见到姜绾,面色发白,她方才所说的话,姜小姐都听了去? 凤瑶浅笑,她喜欢清静,丫环婆子虽少,可暗中影卫却很多。 “你这丫头倒是挺忠心耿耿。”姜绾含笑的睨了采芙一眼,歉疚的说道:“今后我不会再进宫了,东西我不能替你转交。” 凤瑶脸上的笑意敛去,疑惑的看向姜绾。 “我本来与姑母进宫,还未出门,便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姜绾顿了顿,面容沉静,神色凝重的说道:“表哥他答应皇上赐婚,并且已经领旨谢恩。” 宛如一道惊雷在凤瑶耳畔炸响,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饶是镇定如凤瑶,一时也难以消化。怔忡的看着姜绾,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这是在戏弄她。可没有,姜绾满脸认真,让她明白这是真的! 怎么可能呢? 云初那么排斥她,千方百计想要她快点与人订下婚约。怎得转眼间,他答应了? “皇上威胁他了?” 良久,凤瑶只想到这种可能。 姜绾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凤瑶的确是在意云初。“你多想了,表哥不愿之事,即使担上抗旨不尊的罪名,他也不会松口。” 凤瑶惘惑,一时堪不透他的心思。 姜绾见凤瑶怅惘的模样,不禁出声安慰道:“许是这些时日的交往,表哥看到你的好。你该知道,他如今的身份,姑母虽然给他说亲,皇上是不会谁人都答应。日后慢慢相处,表哥定会为你倾心。” 凤瑶苦笑,只怕开始错了,后面难挽回。 他答应娶她,并非是因情,成婚后他定会有意避让她,谈何倾心? “绾儿,多谢你告知。”凤瑶心里有了决定,她与云初有了婚约,对她与云初的感情弊大于利。可却不是完全没有利处,至少她成了云初的未婚妻,日后倒方便她行事。总好过担忧他会与其他女子订下婚约! 只要成了他的妻,还怕他跑了不成? 姜绾心知凤瑶有了主意,诚心祝愿二人:“圣旨大约也该到了。” 话落,管家便匆匆而来:“大小姐,宫里来了圣旨,请您到前厅接旨。” 二人对视一眼,姜绾拍了拍凤瑶的手背:“我便不去了,让你的丫鬟送我从后门出去。” 凤瑶颔首,知道姜绾的顾虑。 跟随管家去了前厅,德亲王妃早已到了,凤玉下不了床榻,适才没有来。 一众人跪在地上接旨,内侍公公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德亲王凤源之女凤瑶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荣王府世子云初已到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凤瑶待字闺中,与荣王世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凤瑶许配荣王世子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臣女接旨!”凤瑶领旨谢恩。 德亲王妃满脸喜气,恐怕是早已知道云初答应赐婚的消息。 张妈妈连忙掏出红封,塞给内侍公公:“有劳公公了。” 内侍公公寒暄了几句,回宫复命。 凤瑶捧着圣旨,神色复杂。如今虽然了却一桩心事,可她并不觉得欢喜。眉宇间染着淡淡的清愁:“母妃,您能给我一块随意进宫的腰牌吗?” 德亲王妃如何不知凤瑶的心思?可规矩还是要守。“你如今算是他的未婚妻,两个人断不能见面,你若想要讨他欢心,不妨多与荣王妃走动,替他尽尽孝道。” 凤瑶抿紧唇,她这样做,云初必定会怀疑她的用心! “你这孩子,过几日是姜老夫人寿辰,要问个明白,也不差这几日。”德亲王妃轻叹了一声,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才刚刚订下婚约,她全副心思都放在云初身上。不知该高兴她得偿所愿,还是失落这女儿转眼便要嫁为人妇了。 凤瑶心下好笑,母妃这是误会她了,拿腰牌不过是有旁的用处。不过,她也的确想要见云初一面。 ☆、第四十三章 误会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姜老夫人的寿辰。 凤瑶头戴几朵绢花,穿着一袭白色迤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素白半月水波腰封,细细的腰肢不堪一握。行走间,摇曳生姿。 德亲王妃满意的点头,二人一同去了姜府。 凤玉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还下不得床,便在府中休养。 姜家是百年望族,在帝京占得一席之地,老夫人寿辰,泰半权高望重、门阀士族都来了人恭贺。 凤瑶他们来的时候,门口已经停满了马车。 丫鬟上前邀请二人入府,小厮则安排马车停放。 “凤小姐,四小姐请您去她阁楼一叙。”进了姜府,一旁的丫鬟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说道。 凤瑶看向德亲王妃,轻声道:“母妃,瑶儿去去便回。”得到王妃的首肯,凤瑶跟着丫鬟去了望月阁。 小院里栽种了不少的盆栽树木,十分清幽雅致。几枝粉桃斜斜地从高墙里探了出来,溢着淡淡的清香。 姜绾早已候在门口翘首期盼,远远地看着凤瑶走来。熹光洒在她的头上,似碎金子般折射出丝丝缕缕的淡薄金芒。走进院子里,衬着那满树的桃花,粉面含春。 “走,带你去一个地儿。”姜绾怔怔的回神,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岂会入不得表哥的眼? 吩咐春桃将一袋子松果带上,一行人去了秦楼。 凤瑶疑惑,不知道姜绾带她去哪里! 姜府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秦楼与望月阁相邻,栽种茂密的泪珠。微风袭来,竹尾自由摇摆,碧波荡漾。倏然间,凤瑶看见碧绿的波浪里,一只胖松鼠甩开大尾巴,纵身在竹枝上飘来荡去,蓦地踩弯了竹枝跌落下来。 凤瑶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将松鼠接住。气不打出一处来,拎着它头上的一撮毛皮,抬高与她眼睛平视。训斥道:“又调皮了?不许爬竹枝,摔伤了怎么办?今日不许吃松果!” 松鼠面容清秀,眼睛闪闪有光,似有些委屈的看着凤瑶。 凤瑶却无动于衷。 姜绾第一次见到表哥养的松鼠,它玲珑的小面孔,衬上一条帽缨形的尾巴,显得格外漂亮。 眼底生出喜爱之情,刚要开口,眼角余光瞥到从秦楼信步走来的云初,立即噤声。 “凤小姐对它不满?”云初面色冷清,薄凉的目光落在她拎着小团子的手上,眉峰微微一动,似有些不悦。一抬手,小团子挣开凤瑶的钳制,嗖的蹿进了云初宽大的袖摆,蹲坐在袖摆里,爪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粒松果,在凤瑶的注视下啃得津津有味。 凤瑶气笑了,什么主子,养什么宠物,这小脾性将云初学得十足十! “只是教它罢了,下回调皮乱跑,可没有这么幸运。”凤瑶拍了拍手上残留的几根油亮毛发,淡淡的说道。 云初不置可否,微微侧目,两人静静对视了一眼。语气清冷至极道:“这就是德亲王府的教养?” 凤瑶攥紧了手,面色微微一变。清风竹影下,她眸色深沉幽邃,唇瓣血色尽失。 姜绾倏然抬眸看向云初,这句话说得有些重了! 凤瑶松手垂眸道:“我多管闲事了。” 姜绾送婢女手中将一袋松果拿过来,递给云初道:“表哥,你误会瑶儿了。她看见小团子摔下来,将它给接住,否则小团子会摔伤。这是瑶儿送府里摘的松果,她知道小团子嘴很叼,特地筛选了一番。” 凤瑶唇边那丝自嘲的笑意缓缓敛去,神情冷的骇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在国师的眼中,我心性恶毒,一举一动,皆是别有用意。”细白的手指从衣袖中伸出,拿过姜绾手中那袋松果,随手扔在了灰堆里,转身离开。 她虽然倾慕他,却也有自己的尊严。 姜绾可惜的说道:“这松果是瑶儿自己摘的,亲手选的,不假旁人之手。光是这份心意,足以证明她对表哥是真的上心。你们两已经有了婚约,同一条船上的人,她百般算计你,对她有何好处?”顿了顿,姜绾咬唇道:“表哥,今日你过份了!” 云初抿紧薄唇,睨了眼沾满灰尘的那袋松果,轻叹了一声,捡了回来。 姜绾满意一笑,云初有洁癖,他能做到这个程度,显然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姜绾在宴会厅里找到凤瑶,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上青花瓷杯,一动不动的身形,仿佛一座雕塑。 她知道,表哥那句话,伤到凤瑶了。 “瑶儿,表哥他是紧张小团子,他已经知道错,亲自将那袋松果捡起来了。”姜绾想让凤瑶心里好受一些,因为当自己一番好心被误解之后,心里那种滋味……她与凤瑶感同身受。 凤瑶垂眸望着茶杯里沉浮的茶叶,勾了勾唇角,隐约有些苦涩。饮尽杯中冷却的茶水,滴下几滴落在衣襟上,似模糊的泪痕。 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觉得这一路比她想象还要艰难。 沈楚卿用阖府一百多条人命,得来他的庇护。 那么她呢? “绾儿,我还是不了解他,不是徒有了身份与容貌,便能够有资格与他比肩而行。” 她独独忘了,他若是不喜欢呢? 第25节 姜绾一怔,久久不语,她想到了镜墨澜。凄清的说道:“有时不一定有了爱,便能够在一起。瑶儿,你们来日方长。”可她呢?却是看不见未来。他太狠,连一丝念想都不留给她。 不远处的亭阁之上,南宫叶目光如炬,一动不动的望着凤瑶,生的真好看。“表哥怎得突然答应赐婚了?若是不愿,我不介意替你娶了她。这件事儿,你真的不必勉强。” 云初转身看他:“姨母给你说了一门亲事。” 眸光微转,隔着重重叠影看向厅中那抹凄然寂寥的身影,心里陡然间升起一股子烦乱,仿佛误会她很不应该? ☆、第四十四章 龙腾玉 姜老夫人年岁已高,缠绵病榻,贺寿之人皆在后院福禄阁给她请安。 宴会开始,姜老夫人便不会再露面,由姜大老爷主持。 凤瑶与姜绾不曾和母亲坐一桌,而是坐在角落里。 姜绾看着年惑四十,身形发福的大伯,声音沉静如水:“你可知我大伯将四叔当年的未婚妻纳做妾?”顷刻,姜绾微微一笑:“那是你父王的义妹,你又怎会不知?” “你大伯心生怨气,怨怼父王替白素素做主,退了与姜四爷的婚事,致姜四爷离京十几载。处处给德亲王府名下的铺子使绊子,为的是要回白素素解气。如今得偿所愿,你大伯倒是气色好了不少。”凤瑶透过袅袅茶烟睨了眼与客人寒暄的姜大老爷,唇瓣掠过一抹讥诮。 恁的白素素有翻天的本事,也难在姜府立足。除非,她能够让姜大老爷与姜四反目! 而姜府家规甚严,姜四爷又性情散漫,不理世事,没有利益冲突,兄弟反目,恐无可能。 “大伯母对她的态度倒是奇怪,和和气气。”姜绾古怪一笑,举目四顾道:“咦……秦小姐怎得不在?” 秦小姐? 相府嫡小姐秦冰冰? 思绪翻转,凤瑶放下茶盏道:“这里头太闹,我出去透透气。” 姜绾不放心她,紧跟着起身道:“我陪你。” 凤瑶含笑致谢,姜府她不熟,有姜绾在总归好一些。 “素来听闻姜府有一块奇石,不知可有眼福?”凤瑶状是不经意的提议。 姜绾有些为难,那块石头是大伯从异域运回来,如今摆放在大房……眼底闪过一抹微光,转瞬明白凤瑶的用意。她是要去看白素素? 略微沉吟一番,带着凤瑶去了大房。 经过抄手游廊,只听见转角处的水榭隐约有人谈话。原本姜绾没有在意,可听到‘萧宁’的名字,脚步一顿,那是德亲王妃的闺名,倏然看向凤瑶。 凤瑶听到熟悉与陌生的声音,眼底掠过一抹寒芒。看着背对她的湖绿色身影,确认心中所想,转身离开。 “秦冰冰怎得与白素素相识?”姜绾满心疑虑:“白素素避居十几年,不曾出府。秦冰冰与咱们同岁,按理不认识才对。” 凤瑶缄默不语,白素素的确不该认识秦冰冰,若是认识丞相呢? 那份调查得来的资料,白素素与丞相来往密切,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丞相秦容他是萧太傅的门生,两家关系亲密。若是要利用德亲王,理不该收买或者安插白素素这一枚棋子。因为,她的母妃是王府当家主母,得到的消息比白素素来得可靠。 难道,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她们在谈论与你有关的事,为何不听?”姜绾越来越看不懂凤瑶,她每句话都有深意。可仔细琢磨,又仿佛就是寻常的一句话罢了。 “能让人随意听去,并不会是要紧的事。”凤瑶嘴角凝着一抹浅浅的笑意,透着刺入人心的冷。她们方才所站的位置,白素素能够从湖面的倒影看到她们两人半截身子。她不但不心虚躲避,截断话语,反而毫无顾虑的提起母妃,那么便是刻意为之。第一引起她的怒火,挑起事端。第二自己隐忍,按照她所说的去防备,反而落入她设下的圈套。 即使她们没有看见她与姜绾,也听不到有用的东西。丞相若与白素素有所筹谋,断不会随意提及,恐怕秦冰冰也不知晓。 凤瑶看到一位穿着素色衣裳的少女,折下一朵大红牡丹,别在耳边,倾身在水缸里照映摆弄,笑靥如花。 姜绾顺着凤瑶的视线望去,介绍道:“我的庶妹姜岑,她喜欢素色。” 凤瑶不置可否,目光淡淡扫过她鬓角红艳艳的牡丹,落在姜绾穿着素雅的衣裳,眼底有着了然。 庶女难为,姜绾父母琴瑟和鸣,不是宠妾灭妻之人。姜岑恐怕自小便要看姜绾脸色,她不是喜欢素色,而是姜绾喜欢素色,她不得不避开喜欢的艳色,未免夺了姜绾的锋芒,在府中难立足。 “人们习惯于将自己的喜好或者不想为人所知的另一面隐藏在面具里,只有在无人之处才会逐渐显露。”凤瑶意有所指,提点姜绾一句,小心提防她这个庶妹。 姜绾不曾放在心上,她这个庶妹软弱自卑,不是工于心计之人。 不知不觉间,二人走到秦楼后的亭阁处。 而在亭阁之上的南宫叶,瞧见凤瑶眼前一亮,搁下酒杯,趴在美人靠上招手:“表嫂、表妹,快上来。表哥他在作画,你们一起来评评!” 姜绾想要凤瑶与云初冰释前嫌,拉着她的手上阁楼道:“表哥画技了得,他已经许多年不曾作画,今日倒是赶巧。” 凤瑶回过神来,人已经在亭阁上。 “坐。”南宫叶献殷勤的拿着软垫搁在凤瑶的脚下,惹得姜绾看了他一眼。 凤瑶缓缓落座,看着他笔下描绘的轮廓,显然是人物画像。而宣纸上的一滴墨汁,他有片刻的停顿,墨汁未干,恐怕就是南宫叶唤她们的时候滴落。眼下看着他快成型的画作,凤瑶微抿着唇角,他改画了小团子。 之前的人物像,恐怕是不便于给她们看? 南宫叶第一个不依:“表哥,方才说的是美人像,怎得画成你家小团子了?” 云初缓缓抬起头来,深幽的眸子凝视着栩栩如生的小团子,依稀一抹暖意自清隽秀雅的眉目间缓缓溢出。 凤瑶一时看怔了,不动声色的错开眼,淡然道:“它是母的。” 噗嗤—— 姜绾掩嘴偷笑。 南宫叶却不甘被糊弄,拍案而起道:“表哥,愿赌服输!” 云初凝视着凤瑶,眸眼深处含着复杂的情绪。低垂着头别过脸去,掩嘴低咳了几声。平息后,解下腰间的玉玦,扔在桌子上。 南宫叶拿起这块玉色晶莹的玉玦,夸赞道:“表哥的东西都是万里挑一,但是与沈家的那枚龙腾玉却是差之千里。沈家丫头对你一片赤诚,可有告知你龙腾玉的下落?” 凤瑶收紧了手指,脸色微微发白,龙腾玉是父亲临终前交给她的那块传家玉佩。 ☆、第四十五章 前因后果 “龙腾玉是什么?”姜绾第一次听,很好奇。 南宫叶将他所听到的消息,不疾不徐的叙述:“百年前,天下一统,可大禹国主君残暴,各国诸侯不满,起义推翻主君另立新君。可最后却不知推崇谁做新君,因为几位诸侯平分秋色,都起了当霸主的心思。最后不知是何原因,天下四分各立为主。” “而咱们大舜国主,当年征战之时,身边的得力干将便是沈遇,他出自蓬莱岛诸葛家。开国皇上向诸葛家求助,得到号令十万精兵的玉虎,将沈遇协助开国皇上征伐。成立新国之后,开国皇上册封他为镇国将军,可沈遇怕功高盖主,退隐江湖。本来没有什么,可等沈大人考取功名,重归朝廷之后,便隐有人传言,沈大人是当年开国沈将军的后裔。沈将军归隐时,带走了从大禹国得来的宝藏,还有地下精锐。” “那百万精锐所向披靡,大禹国便是凭靠这百万精锐天下一统。可君主荒淫残暴,他们叛主,大禹国因此被灭国。后来这百万精锐一分为四,归各国皇上掌管。但是开国皇上念在蓬莱岛出手相助之恩,将他一半精锐交由沈将军带给蓬莱岛岛主,以此为厚礼招揽蓬莱岛。可谁知沈遇起了贼心,并未回蓬莱岛,从此销声匿迹。” 蓬莱岛汇集奇人异士,当得起这份礼遇。 虽然说的头头是道,却也不乏疑点重重。 事已过百年,真相恐怕只有当事人得知。 “表哥之意,沈府遇害,可能是怀璧其罪?”姜绾从中得到结论,恐怕因为这传言,沈家成了众之矢的。人人都想夺到这掌控十几万精锐的龙腾玉,沈府被诬害,自然都会插手想分一杯羹。谁知,沈大人却含毒自尽了。 南宫叶颔首,虽然害沈府满门入狱的罪魁祸首是安敏公主,可身后却有人在推波助澜。 云初微微蹙眉,深沉的眸子里浮现许多不能细辨的情绪。 凤瑶尖利的指甲狠狠的刺进手心,丝毫不觉得疼痛。若这是导致沈府满门被灭的主要原因,是否太过冤屈?倘若沈家当真有十几万的精锐,沈父又如何会像困兽一般,看着亲人一个一个身亡而无力而为? 虽然沈父致死都不曾告知她龙腾玉的用处,可她相信并非是外界所谣传的那般。 “你呢?你可信?”凤瑶目光深沉的看着云初,唇边扯着一抹自嘲的笑。下意识的怀疑了他当初接近她的用意,他初见时替她拾起手绢,别有目地? 凤瑶不敢想,她怕真相太过不堪,过去那些美好会荡然无存! 亭外粉桃随风而颤,亭内寂静无声。 云初低着头,长而浓密的眼睫在眼睑投下一排青影,嗓音清雅而飘渺:“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信,你收留下沈小姐便是居心叵测!那么,我便高看了国师的为人!”凤瑶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 “凤小姐!”南宫叶语气凌厉,面容严肃,辩白道:“表哥若是这样险恶的人,他便不会劝沈大人辞官避祸。沈大人一死,沈小姐成为官妓,她一个身份卑贱的弱势女流恐怕会尸骨无存。表哥收留她,无非是可怜她罢了,尽绵薄之力照看她。即使有心人想要打她的主意,念在表哥的份面上,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初看着细小的枝桠上绽放的粉桃,妖娆灼目。仿佛看到桃花树下一脸青涩的小女孩,惊慌的看着他拾起帕子递给她。实则,夹在娟帕里还有一张纸条,他想借沈楚卿之手传给沈大人。 那时候荣王府与姜府也遇到难事,他备受关注,不便与沈大人接触。原来想要石韦夜探沈府,可宴会上他见沈楚卿是聪慧之人,见到她遗失手绢,便动了念头。 却没有想到,一念之差,反倒致使沈府灾难提前。 而那张交到沈楚卿手里的纸条,根本没有送到沈大人的手里。 或许是心有愧疚,亦或是受沈大人之托,保沈楚卿无性命之忧,这才将人接到琼华殿。 可他终究是有失对沈大人的承诺,未能护沈楚卿周全。 凤瑶脸上血色尽失,南宫叶的话宛如利剑直戳她心窝。南宫叶提到沈楚卿的身份时,语气里的轻视不容她忽视。如今这时代,人本就分三六九等,身份门户等级尤为看重。她一个罪奴能得云初相救,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她又何必深究其中的根源? “对不起,我只是不与伪君子往来!”凤瑶平息了心里翻涌的情绪,缓缓起身,深深弯腰行礼致歉。 南宫叶瞬然想到德亲王,倒也明白凤瑶因此情绪激动。宽慰道:“你不用放在心上,表哥不会介意。沈大人自尽前见过沈小姐,必定将东西交给她了。但是这几年来,表哥对她极好,颇为的纵容,当成弟子尽心教导。沈小姐却不将龙腾玉之事告知表哥,可见对表哥不是全然信任,多少有些防备之心。” 凤瑶一怔,她对云初难道真的没有全心信任? 因此,将玉佩深藏在国寺,也不曾放在琼华殿么? 凤瑶沉默了。 云初莞尔一笑,眼角眉梢染着淡淡的倦意:“她还是个孩子。” 凤瑶抬眼看着他,原来沈楚卿在他的心中,一直只是个孩子而已? 云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一旁的石韦搀扶着他起身,淡漠的说道:“回去罢,出来得有些久,诸位恐怕心急了。”路过凤瑶身侧时,脚步轻轻一顿,缓缓下了阁楼。 凤瑶心头一紧,见他没有多说什么,心里陡然一空,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走出亭阁,便瞧见姜大老爷身旁的长随神色慌张的走来:“国师大人,白……白姨娘落水淹死,有人指证凶手是凤小姐,老爷遣奴才过来请凤小姐过去一趟。” 凤瑶闻言心中诧异,白素素淹死了? ☆、第四十六章 证据 清风轻拂,细柳飘丝。 一行人站在水榭,地上躺着面色苍白如纸的白素素,毫无一丝人气儿。 第26节 大夫人蒋氏面色阴沉,今日老夫人寿辰,闹出人命,着实晦气。就怕冲撞了老夫人,惹出闲话。 饶是满肚子怨气,却无处发泄。她恨姜大老爷喜好美色,将这害人精给纳进门。偏生还有那样一重身份,平素见到姜四也觉得没脸。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没得摊在她头上,治理不好后宅。 姜大老爷脸色也极难看,主要是白素素的死与德亲王府大小姐凤瑶有关。白素素就算有太后义女的身份,也抵不过她是贱妾的事实。况且当日里德亲王将人送他时,生死由他处置。他难道为了白素素要凤小姐赔命不成? 谁人不知德亲王妃把凤小姐当成眼珠儿?若是敢动凤小姐,那便是与德亲王府、萧府为敌。 可就此算了,姜家的脸面往哪里摆? “你们亲眼瞧见了凤小姐将人推下水?”姜大老爷厉声道! 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瑟瑟发抖,她们只是瞧见凤小姐与大小姐一同去了水榭,旋即转向一边离开。此外,没有人去过水榭,不过片刻便传出白姨娘落水的消息。大小姐与白姨娘无冤无仇,而白姨娘却是从德亲王府出来的人,听闻与王妃不和,除了凤小姐还有谁? 秦冰冰柔媚的眸子泛起烟波,轻柔的面孔上常带着一抹笑容,轻声细语的说道:“我出来透气的时候,正巧看见凤小姐从水榭匆忙离开。姜大小姐在外等着她,两个人驻足说了一些话,姜大小姐似乎有些疑虑,跟着凤小姐离开。” 这一番话暗指姜绾不知内情,被凤瑶给引开了。 姜大老爷脸陡然阴沉,乌云密布。 蒋氏恍然明白,姜大老爷是想要草草的解决了白素素,毕竟她的身份不值得他们与德亲王妃闹翻。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秦冰冰,心直口快……有意为之? 秦冰冰淡定从容,丝毫不怕这句话禁受考究。 姜大老爷不得不相信,此事定是凤瑶所为了。 凤瑶与云初一行人来到水榭,云初睨了眼白素素,眉一皱,轻声吩咐石韦。 姜大老爷直言不讳道:“凤小姐,秦小姐指证你推素素落水。” 此话一出,凤瑶与秦冰冰脸色齐齐一变。 “姜老爷,我只是看见凤小姐经过水榭而已。”秦冰冰面色微微的发白,眸子里有些惶恐,又有些被误会的冤屈。求助的看向一旁的众人,希望他们能替她说句公道话。 众人都是不想沾惹一身荤腥,权当没有看见。 “秦小姐亲眼所见?”凤瑶惊诧的说道:“我与绾儿途径水榭去了亭阁,恰逢国师,一道评画。”眼底的茫然对白素素落水一事,完全不知情。 “大伯,我一直与瑶儿在一起,她根本就没有与白姨娘接触。我们来这里,是想要去看看大伯院中的奇石,可经过水榭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话,便绕开了。”姜绾清冷的目光落在秦冰冰的身上,略有些森寒。 秦冰冰紧了紧手指,颔首朝姜绾微微一笑,她相信姜大老爷心里有了决断。 果然如秦冰冰所料,姜大老爷只当姜绾被凤瑶骗了。愈发肯定是凤瑶动的手,如今只需拿出证据。 “凤小姐,杀人须得偿命。素素虽是我的妾侍,她也同样是太后义女。此事难以决断,将你扭送官衙,交由官老爷定夺。”姜大老爷想要尽快脱身,把凤瑶定罪送走,官衙如何处置与他无关。 “姜大老爷未免糊涂?只凭一人之言,便断定是凤小姐所为?我若说白姨娘不甘屈辱,跳湖自尽,又当如何?”云初澄澈的眸子里暗流涌动,雾霭沉沉。 姜大老爷被云初狠狠打了一耳光,白姨娘不甘给他为妾,跳湖自尽,不是羞辱他吗? 愤怒之余,又觉得自己着实大意,没有确凿的证据,便认定凤瑶谋害白素素。 平定心底的怒火,这才惊觉凤小姐是国师的未婚妻? 脸色瞬然大变,只暗道倒霉,怎得摊上这棘手的官司!心里暗怪秦冰冰多事,挑起了事端,如今不知该如何平息。正要顺着国师所言,白素素自个跳湖自尽。却被秦冰冰抢白:“国师大人,人命关天,不可偏私。凤小姐若觉得自己是清白,何不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随即,歉疚的说道:“恕我直言,言语可能稍有偏激,但是我个人是站在公正道义的角度看待问题。” 姜大老爷脸一黑,姜绾冷笑道:“这般说来,秦小姐是有确凿的证据,凶手是瑶儿了?” 秦冰冰心口一窒。 “秦小姐如此公正道义,恐怕手里真的有证明我是凶手的证据,断不会空口白话。”凤瑶姿态从容,眸子里迸发出一抹冷意。 秦冰冰咬紧了唇瓣,眸子里有些慌乱,不过一瞬,却是镇定了下来。失望的看着凤瑶道:“我原以为凤小姐不是如此心肠恶毒之人,在这么多人的指证下,会亲口承认,这才没有将证据拿出来,给你一次机会。既然你们如此说,我不得不拿出来了。”从袖中掏出一个湿漉漉的锦囊,摊在掌心道:“我第一时间发现白姨娘溺水,命人施救,与白姨娘一同打捞上来的还有这个锦囊,上面绣有凤小姐的闺名,这才敢确定你是凶手!” 众人惊诧,没有料到秦冰冰当真有罪证! 凤瑶看着秦冰冰手中的锦囊,面色发青,这的确是她的锦囊。 秦冰冰见凤瑶变了脸色,嘴角微扬,目光悠悠看向一旁的云初。缓缓的说道:“凤小姐可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水榭一片寂静,微风吹拂廊幔飞舞。 众人看向凤瑶,锦囊是贴身之物,不会轻易给了旁人。如今从水里打捞上来,足以见得与凤瑶脱不了关系。 假山上缓缓流淌的清水冲击着景观石飞流直下落入湖里的悦耳声,此刻尤为刺耳,扰的人心烦意乱。 凤瑶面容沉静,清风吹卷着她的裙摆飞扬,宛如青空下悠然静绽的莲,玉色灼目。氤氲水光的凤眸流转着星光,轻瞥秦冰冰一眼,红唇轻启。 众人屏息等待她拿出证据,更多的则是等她直接认罪。 “咳咳——” 倏然,了无人气的白素素被石韦一番捣腾,吐出几口湖水,悠悠转醒。 姜大老爷面色一喜,眼底闪过一抹亮光,焦急的询问道:“素素,你说,是凤小姐推你下湖,还是另有其人?” 白素素眸子里蒙着一层灰白,水雾朦胧,看人看物都是重重叠影没有星点色彩。听了姜大老爷的话,缓缓转动脖子,迷茫的看着凤瑶。 ☆、第四十七章 策反 视线久久的凝住凤瑶,白素素神色有一丝恍惚,仿佛没有认出她是谁来。 众人心想,莫不是傻了? 秦冰冰柔媚的眼眸闪过阴鸷,抬眼见,一片清明关切:“方才已经断了气,这会子人活了过来,却又犯起糊涂。莫不是……回光返照了?” 蒋氏上下打量了一番,的确像是如此。 姜大老爷面色冷沉,见一个死人都被国师的随从给救过来,可见国师的医术不一般。恳请道:“国师大人,为了还诸位一个清白,事情水落石出,请您给她治病。” 云初薄凉的目光淡扫凤瑶,应了一声。 姜大老爷眼底掩不住的喜气,国师肯出手相助,白素素定能治好。 “白姨娘身为女子,国师有不妥之处,我便搭把手。”秦冰冰吩咐身旁的婢女碧莲去帮忙讲白素素搀扶回厢房。 云初眉峰一动,站定看向凤瑶。 秦冰冰见状,面色一变。 姜大老爷是个机灵的人,哪里不知是什么状况?国师属意凤小姐,等着凤小姐点头过去。恐怕她心里多少有些顾虑,因此没有表态。生怕国师因此放弃救治白素素,姜大老爷给蒋氏使了个眼色。 蒋氏心领神会,推搡了凤瑶一把:“凤小姐,你是国师未婚妻又是白姨娘的娘家人,由你去最妥当。” “她是凶手!”碧莲看着秦冰冰受委屈,忍不住替主子出头。 “碧莲!”秦冰冰心一沉,呵斥碧莲。 碧莲眼一红,低头不再搭腔。 秦冰冰替碧莲冲撞失礼道歉:“夫人请见谅,我回府后定会对她严加管教。” 蒋氏本来被摊上这烂事心里不悦,后来又因秦冰冰的胡搅蛮缠,闹得不可收尾,心里对她成见已深。如今她身旁的丫鬟顶撞她,不由的冷笑道:“秦小姐好福气,有个护主的好婢子。” 本是寻常的话,秦冰冰却从中听出刺儿,白皙的面颊瞬然通红。 “凤小姐虽然有嫌疑,但我们信得过国师。秦小姐若是不放心,可以跟着一同前往。”蒋氏是个精明的人,相比秦冰冰她更喜欢凤瑶。既然已经刺上秦冰冰了,便乐得卖个人情给凤瑶,与她示个好。 秦冰冰脸色由红转白,她若跟着去了,岂不是怀疑国师偏私? 秦冰冰朝后退一步,给凤瑶避让一条路,面色苍白的说道:“是我想的不周全。” 凤瑶淡淡的看向蒋氏,微微勾了勾唇,算是承了她的情。走过秦冰冰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亦步亦趋的跟在云初的身后。看着他清隽单薄的身姿,凤瑶无比的安心。 他是在护她。 一行人到了就近空置的厢房,丫鬟率先进去给白素素换衣裳。 云初与凤瑶在外等候。 凤瑶盯着自己鞋尖上的绣纹,摩挲着手腕道:“谢谢你。” 云初摇了摇头,似不在意的说道:“做我的妻子很艰难,她必须足够的坚强,能够独开一面。” 凤瑶知道沈楚卿的死,他心里恐怕是自责。而他的身份较为敏感,许多要对付他的人,都会找他的弱点下手。而他的身边人便会成为目标,他妻子怕是会首当其冲。 所以必须要考虑周全,他不在身旁的时候,他的妻子也能独自撑起局面。 “你准备好了?”云初不确定她是否能够胜任,但是看着她今日的表现,隐约觉得她能够做好。 凤瑶心里有许多话要与他说,可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国师、凤小姐,已经换好了。”丫鬟恭敬的说道。 石韦将婢女都挥退下去,云初缓缓的落座,拢袖道:“时间不多,你快进去。” 凤瑶一怔,转瞬明白过来,转身进了内室。 白素素躺在拔步床上,身下大红的床褥衬的她面白如纸。略微浮肿的眸子里,已经有了焦距,显然恢复正常。印证了她心中所想,云初怕白素素会诬陷她,所以吩咐石韦救活白素素的时候动了手脚。 瞬然想到云初之前的话,难道这是给她一次机会? 若是在天时地利的情况下,她都不能扭转局势,那么恐怕他会设法与她解除婚约。 想到此,凤瑶心头倏然一紧,吐出一口浊气,坐在白素素床榻边的绣墩上。 “你知道我来此的目地,你是如何想?”凤瑶清脆的声音打破这满室的沉寂。 白素素诡异的笑道:“你们母女害我至此,老天爷开眼,给我一个好机缘,我为何要放过?” “咬定凶手是我,然后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给他们再一次的机会除掉你?”凤瑶并未被她的话激怒,反而露出一抹浅笑,笑容里的讽刺刺痛了白素素的双目,愤恨癫狂的说道:“我如今不过苟延残喘,死了有你垫背,有何不可?” “白姨娘未免太过天真?我是何身份,你又是何身份?姜大老爷他敢让我给一个卑贱的妾侍抵命?就好比你杀了王府的奴仆一样,不过被训斥一番罢了。何况你如今好端端的活着,你咬定我害你,又能如何?”凤瑶素白的手指划过白素素的面颊,将她黏在脸上的发丝拂去,清浅的笑道:“白姨娘的处境便又要另当别论了,你于秦相爷没有了价值,但是你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即使你对他忠心耿耿,可活人的嘴总归没有死人的牢靠。今次对你动手,你命不该绝,就算你依旧没有二心,秦相爷更加信不过你。” 白素素只觉得面颊一冷,随着凤瑶手指移走,仿佛是一条毒蛇在她的脸上伺机而动,寻找机会咬住她的命脉。眸子里染上了恐惧之色,她没有说错,即使她死了,姜大老爷也不会为了她得罪萧宁和萧家。 太后娘娘更加别指望,她是被凤源送给人做妾,太后义女是一个妾侍,本就颜面无光。即使要做主,恐怕凤源也会劝住。 凤瑶知道白素素心中动摇了,于是添上一把柴火:“你今日若是说出真相,我定保你一命。”语气颇有些惋惜的说道:“姨娘还这样年轻貌美,死了怪可惜,难道不想报仇吗?” 白素素眼睫颤动,猛然看向凤瑶。清风吹拂着幔帐,模糊了凤瑶的颜容,看不真切她眸子里的情绪。心里权衡了一番,冷声道:“我怎知你会不会出尔反尔?” “白姨娘还有旁的路选择吗?”凤瑶微微浅笑,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 ☆、第四十八章 威胁 白素素处境艰难,她失了价值,秦相爷怕她泄漏秘密,对她动了杀机。而她又与萧宁母女有仇,一口咬死凤瑶,非但不能置凤瑶死地,反而会惹来萧宁的报复。 第27节 两面为难。 细细思考,萧宁母女虽然有仇怨,却没有对她动杀念,事情或许有转圜的余地。 明智之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可白素素又怎得甘心?这一切根源,都是来自萧宁! 心思百转,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不过一刻钟,便有人来问。 凤瑶动作轻柔的替白素素掖好被角,和风细雨的说道:“白姨娘是聪明人,我言尽于此,你应当知晓该如何选择。” 白素素眼底闪过嘲讽,凤瑶费尽口舌相劝,无非是爱惜名声罢了。“要我帮你可以,让萧宁跪下求我!”白素素充满恨意的语气中透着快意,仿佛看到萧宁的狼狈与卑微,愉悦之色在她眉间显露,染亮她的双目:“你以为我不知?我要不了你的命,你也会因此败坏名声,荣王妃最厌恶蛇蝎心肠的人,你还能嫁入荣王府?” 凤瑶笑意吟吟,双目炯然有神:“你不会忘记甘愿屈居北院十几载的原因?难道姨娘落拓得连玉儿都不想管了?你百般筹谋,不过是想要她风光,子孙后辈都出自世家门阀嫡孙。她虽然是嫁给丞相夫人的侄儿,可总比随意配个马夫强。玉儿妹妹如何,便要看白姨娘的表现。”语气里充满了威胁之意。 白素素面色惨白,凤瑶这番话便是警告,已经知道马夫的事是她在背后谋划。 凤瑶居高临下的睥睨她一眼,冷笑一声,白素素不会不管凤玉,那是她最后翻身的王牌! 一行人等候在厢房外,瞧见凤瑶从内室出来,蒋氏关切的询问道:“白姨娘如何了?” 凤瑶清泠的眸光缓缓看向出尘脱俗,颇有几分仙姿道骨的单薄身影,笑容溢满眼眶:“多亏了国师出手相助,这才保住了姨娘的性命,我们王府对国师感激不尽。” 姜大老爷松了口气,凤瑶这般镇定,恐怕凶手不是她。那么,秦冰冰手上的锦囊又是怎么一回事? 蒋氏对姜大老爷说道:“老爷,白姨娘已经无事,外头的宾客已经等了您许久,这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妾身处置。” 姜大老爷顿时一个激灵,恍然想到德亲王妃还被人绊在外边。也信得过蒋氏,便向国师行礼去了前院。 秦冰冰心一沉,姜大老爷一离开,眼前的局势不利于她。只望白素素为了泄恨,死咬住凤瑶不放,她自有法子让凤瑶声名狼藉。 蒋氏带着几人进了内室,目光微冷的看向白素素,说出来的话却是颇为温和:“你身子不适,老爷叮咛你好生休养。无事便莫要出来走动,这下可好,出了事。” 白素素眼眶微红,愧疚的说道:“姐姐,妹妹不懂事,累了您。” “唉,你啊!事已至此,只有将你如何落水的事儿交代明白,好好养着身子。”蒋氏吩咐身旁的丫鬟去她的房里拿一支五十年的人参给白素素熬汤,滋补身子。 白素素感激涕零。 凤瑶双手交叠,看着眼前一出姐妹情深,嘴角翘了翘。其中有几分真情,也便只有当事人得知。 “我今儿个在屋子里闷得慌,便出来透气。水榭的风光好,便在这里逗留了一番,瞧见瑶儿和大小姐走了过来。”白素素泪光闪闪的看着凤瑶。 凤瑶但笑不语,一派镇定从容。 秦冰冰按捺不住,一双水眸波光潋滟,楚楚动人的说道:“如此,我便没有误会了凤小姐。”说罢,倒有些松了口气。不知是因为如愿,亦或是当真因为没有冤枉人而落下心里的大石。 白素素惊讶的看着秦冰冰,有些疑惑不解的说道:“误会?什么误会?” “秦小姐亲眼见到凤小姐将你推下水,将你打捞上来的时候,还有一个凤小姐的锦囊。妹妹不知吗?”蒋氏唇角掠过一抹讥诮,高深莫测的看了秦冰冰一眼,便见白素素摇头,解释道:“这锦囊是我离府的时候,从瑶儿屋中拿走的,上面熏染的香味儿我很喜欢,经常佩戴在身上。” 秦冰冰面色一变。 白素素话音陡然一转,虚弱的说道:“瑶儿和大小姐路过水榭,看见我和秦小姐在聊天,便绕道走了。” 秦冰冰面色越发惨白起来,根根收紧手指,掌心的锦囊捏得变形。 她不知道为何白素素将火引到她的身上,但是她赌,白素素不敢说她将她推进水里! 蒋氏挑高眉梢,意味深长的说道:“秦小姐可并未说你见过白姨娘,走出宴席的时候瞧见凤小姐在水榭推白姨娘呢!你手中的锦囊,也是白姨娘拿了凤小姐佩戴在身上的缘故。” 秦冰冰手一哆嗦,咬牙道:“白姨娘,你仔细想想,是谁推你下水。” 白素素茫然道:“有人推我下水?” “是啊,你忘了?你慢慢想,我们大家会替你做主。”秦冰冰加重了‘我们’两个字,心中明白,肯定是凤瑶拿捏住白素素的把柄,因此不敢诬陷凤瑶。 “秦小姐,你看错了,你走后,我不小心滑了一跤落水。”白素素纵容心中不甘,可又能如何?她只能放手一搏,证明她还有价值。所以,必然不能得罪了秦冰冰! 被子下的手,紧紧的揪住床褥,强压下心里沸腾的恨意。 总有一日,她会将要她性命之人,一一除之! 秦冰冰一怔,立时反应过来,勾唇浅笑道:“凤小姐,原来是误会一场。冰冰给你道歉,还望莫要往心里去。” “秦小姐侠肝义胆,令我钦佩。” 凤瑶赞誉的话,此刻听起来,颇有些诡异的别样意味。 秦冰冰面色僵硬,谦虚的一笑。 众人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却也从白素素的话里,体会到一丝不同寻常。明明是秦冰冰与她在一起,在秦冰冰嘴里却成了凤瑶与白素素在一起。难道是秦冰冰怕凤瑶看见了,所以抢先栽赃凤瑶? 毕竟是秦冰冰一离开,白素素‘滑’一跤。 众人明白了‘始末’,也体验到白素素没有揭穿秦冰冰的缘故,无非是她一个妾,如何能够与相府抗衡? 蒋氏也心知肚明,嘲讽的看了秦冰冰一眼,吩咐丫鬟把白素素送回院子里,张罗大家一同去了前厅。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秦冰冰、凤瑶和云初。 屋子里寂静无声,窗外阵阵清淡的花香弥漫在屋子里,挥散了沉郁的气息。 “咳咳……”云初掩嘴咳嗽,站起的身子似有些不稳,仿佛要倒下。 一双素手,隔着轻纱水袖,搀住他的手臂。 ☆、第四十九章 袒护 窗外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纹路漫洒在屋子里,破碎的光影笼罩在二人身上,珠联璧合。 秦冰冰慢了凤瑶一步,抬在空中的手臂,失落的垂落。 凤瑶的动作,那般的自然、娴熟,仿佛已经做过了千万遍。 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秦冰冰胸腔晕染开,陡然添上一股子憋闷。饶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二人形容相配,神光动人,连她都险些错不开眼。缓缓的收回踏出的脚,不动声色的回到原来的位置。 凤瑶看到他晃动的身形,瞬然想到他的身体,不该在外长留。亭阁之上,本已经该回去,后来发生的事,让他停留良久,恐怕身子吃不消。 清冷的眸光的落在她的手上,隔着薄薄的一层轻纱,依旧感受到他手臂的冷意。 两个人明明隔的这样近,近的毫无一丝距离。可他身上的疏离,两人仿佛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触及他幽邃晦涩的目光,凤瑶手似被蜇了一下松开他的手。清丽绝伦的面容上一片镇定,仿佛做了一件极其自然的小事:“国师大人万莫要保重身体,今日之事多谢你出手相助,改日定登门拜谢。” 一字一句,都极客套有礼。 云初眉头轻蹙,敛去心头疑虑,摆手道:“不是要紧事。”似想起什么,云初面无表情道:“你失了颜面,我也不光彩。” 他态度的转变,凤瑶面色微微一变。他不是话多之人,特地加了两句话,显然是刻意为之,很能体会他的用意。难道是她方才的举动显露端倪?因此他才将话说的难听?只为了让她不记了他这份情? 唇角掠过一抹自嘲,他这是害怕她沦陷,所以曲突徙薪,掐断她对他的好感。未免这种情份日益深入,对他生出了爱慕。 可无论他是何用意,说的却是实情。 她丢了脸,也会累及他。 秦冰冰听闻云初毫不留情面的话,眼角眉梢都染着点点的笑意。可她想等凤瑶开口,以她的脾性断不会忍下这口恶气?她若闹起来,更加惹云初厌烦。 云初看着她黯淡的眼神,眼里飞快的掠过一抹微光,莫名的记起姜绾的话。 眉头微拧,这番话似乎太重了? 她对小团子的用心,却被误解,今日发生这等事,心里难免惶恐,他却在这时……无奈的轻叹了一声,终究是个小女孩。神色微微缓和,声音略有些低哑,宛如透过窗外投进来的阳光,蕴含着丝丝缕缕的温情:“日后警醒一些,你总是这副轻柔的模样,难免容易引祸。” 这是嫌弃她不够手段? 告诫她长的太温和,所以容易招来灾祸,让人看着忍不住想泼脏水? 可他不是厌恶她太心计多端了? 见他一时服了软,凤瑶忍不住顺杆爬:“例如你?”语气颇有些幽怨。 云初有些发愣,得寸进尺便是她这样的人? 秦冰冰原本被云初方才的话给震住,回过神来,听到凤瑶不识抬举的话,心里忍不住的高兴,只希望她再多犯蠢,惹云初不快。 一双带着柔情的眸子看向云初,他面色清冷,微抿的唇角,显露他此刻心情不好。 “国师……”秦冰冰想要挑拨一番,却见云初清冷宛如皎白月华的双目,带着透人心骨的寒意:“今日多谢秦小姐对在下未婚妻的相助,定会奉上薄礼聊表谢意。” 秦冰冰心口一窒,不明白他这话的用意。 云初却已经带着凤瑶离开。 秦冰冰看着二人相携离开的背影,面色渐渐的苍白,他这是在袒护凤瑶! 失魂落魄的离开,秦冰冰甚至都没有与主家告别,回到府中便被丞相给请了过去。 秦冰冰推书房的门,便听到秦容沉闷的呵斥声:“跪下!”语气里难掩怒气。 秦冰冰浑身一颤,紧紧的捏着手心,跪了下来。 “你可知错?”秦容穿着墨色常服,端坐在偌大的书案后,窗外的光影投射在他的脸上,那一双狭长的双目更加阴沉诡暗。 “女儿太心急了,未曾按照父亲指示办事。”秦冰冰清楚自己的错误,只是她看到凤瑶那张脸,她忍不住失控了。 但是,她付出的代价,太过惨痛。 多年维持的涵养,瞬间分崩离析。 “白素素她之所以没有抖出你,无非是想要借我们的势。若非她存了这样的心思,你今日不会如此轻易了事。”秦容见她认错态度良好,神色略微的缓和:“冰冰,为父对你寄予厚望,你其他几个姐妹都不如你,莫要让为父失望。” 秦冰冰抑制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秦容的无情生出的恨意却又不可奈何的无力。 “心性不够稳定,跪在祠堂反省。”秦容不难猜出秦冰冰的失控,她一向稳重,恐怕是看到云初了! “是。”秦冰冰行礼起身退下。 “阜城春汛,皇上下旨由献王去防汛巡视。”丞相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翻看桌子上的折子,对着隐在暗处的幕僚道。 合上门的秦冰冰,听到这句话,往心里过了一遍。 阜城是最大的商港,算是献王的金库。而父亲支持献王,由献王去最为妥帖。若是皇上派了他人去,一些见不得日光的事物,难免会翻出摊在太阳底下。 一晃几日过去,秦冰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祠堂。 秦夫人看着秦冰冰面色苍白,浑身虚弱的模样,心疼的直落泪。 “母亲,您先回屋子去,女儿有事要与父亲说。”秦冰冰唇角干裂,跪在里面几日,都是没有吃食也没有水喝,这种惩罚是磨练人的心智与毅力。 第28节 而越是饿的厉害,思路便愈发的清晰,她左右揣测云初的那句话,心里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想要让父亲防范他。 秦夫人却埋怨道:“你父亲向来心狠,你先吃点东西再去。” 秦冰冰摇了摇头,避开了秦夫人,去了书房。 “哗啦——” 秦冰冰一进来,书籍、宣纸、笔墨散落在她的脚下,秦容怒火滔天的俯首撑在书案上。 “父亲……” “云初他为了回敬你做的好事,游说皇上改了主意,今日派了晋王去阜城!”秦容满目阴鸷,手背上浮现的青筋格外的狰狞。 秦冰冰摇摇欲坠,晋王是献王的死对头,他这么做是要生生斩断献王一条右臂。此事非同小可,献王自然会深究,届时便会明白事情起因,父亲怕是…… 秦冰冰脸色灰败,她没有料到他会为了凤瑶做到这一步! ☆、第五十章 婚期 琼华殿 云初闲适的煮茶,水烟袅袅,温热的水雾中夹杂着淡淡的茶叶清香。 石韦在一旁汇报进程:“晋王已经押送物资前往阜城,日夜兼程,三天三夜便能到。届时,京中传递消息到阜城,他们也来不及做准备。” 心里替献王默哀,主子本就不插手朝堂之事,只因姜府的插曲,损失不小。 阜城地方官是丞相的门生陈洪,听闻是修筑的堤坝决堤,这才使得洪水上涨。修筑堤坝的事儿正好是当年陈洪兴建,这才几个年头便轰塌,断然是有问题。晋王得此机会,岂会错失了? “漕运走私罪证,已经备好,何时交由晋王?”石韦想到那本罪证,替献王捏了一把冷汗。恐怕陈洪落马,那肥缺便会是晋王的人顶上去。 云初沉默不语,似在思忖什么。 石韦不由得为难道:“主子,您这是要参加夺嫡之争?” 云初云诡波谲的眼中泛着寡淡的冷意,沉吟片刻,抬手间广袖舒展,提着茶壶斟了一杯热茶,轻缓的说道:“晋王那边只需暗示便可,至于罪证送往相府。相爷……他自会知晓该如何做。” 石韦张了张嘴,这是明面上与相爷撕破脸? 可……可是主子不是厌烦凤小姐?为何此时替她出头了? “主子,您该不会……”石韦神秘兮兮的探头过来,悄声道:“喜欢凤小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解释主子的反常。 云初手一顿,凝视着青玉杯中淡金色的茶汤,神色淡然:“她是荣王府世子妃。” 除了国师的身份,他还是荣王府世子。这一言,奠定了凤瑶的身份。 这……这是真娶啊? 石韦一副见鬼的模样,显然对这一认知,受了不小的惊吓。 抬头望去,对上云初难以捉摸的目光。一双极美的眸子,在水雾的熏染下波光涟涟,涌动着极为复杂的情绪。石韦心中恍然明白,恐怕主子心里都不知该如何给凤小姐定位。 只能说,主子已经不讨厌凤小姐,甚至开始接纳? 不多的接触中,石韦对凤瑶有极大的改观。若是主子能与她情投意合,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主子今后便不会太过苦闷。 想到此,心中隐隐的期待。 而德亲王府,凤瑶坐在榻上,看着面色凝重的德亲王妃,询问道:“萧家出什么事了?” 姜府发生的事情,没能瞒住德亲王妃,气得够呛。回府第二日便去了一趟萧家,现如今刚刚回来。 “丞相对你外祖父虽然心存敬重,可是他暗中支持献王。晋王不知你可还记得?他比你大三岁,寄养在你姨母膝下,算是你的表哥。虽然你姨母得宠,但是皇上比较倚重献王。此次防汛本是给献王机会巩固地位,若是没有差错,可能会册封太子。可不知为何临行前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下旨让晋王前往。”德亲王妃如何不多想?晋王这是被拉下了夺嫡之争,虽然不是萧妃亲生,却是养在她的膝下,难免会将置身事外的萧府牵扯进来。 凤瑶若有所思,蓦然,心里咯噔一下。 这一切莫不是云初的缘故? 他当日里离开姜府前,与秦冰冰说了一句话,自然不会当真备礼道谢。明眼人都知那是秦冰冰诬陷她,所以这件事是否是他回敬相爷? 皇上改变了主意,那么本来确定的太子人选,是否也动摇了? 献王在朝中势大,自然明白皇上的用意,生生错过了机会。此事因秦冰冰而起,自然会对相府生了间隙。 而丞相本就是外祖父的门生,交往甚密,若是有人在献王耳旁吹吹风,难免会生出旁的想法。认为这关键时刻,丞相故意为之,给晋王留有机会。献王一旦有了疑心,日后断不会倚重丞相。 这份谢礼,够份量! “晋王与献王本就是死对手,献王被封太子,日后登基,恐怕也容不下晋王,甚至萧府。”凤瑶在云初身边留了三年,知晓晋王与献王的恩怨。萧家虽然置身事外,可献王却不这么认为。一直觉得萧家是晋王的势力,心中忌惮,他日事成自然留不得。 凤瑶长叹了一声,当年母妃拒绝了皇上,转眼便册封了母妃的嫡妹。萧妃进宫这十几年,却无子嗣傍身。反倒是后来病逝的贵人生下的皇子养在她的膝下。 那个时候,晋王已经六岁,萧妃比他只大十二岁,按理不该养在她名下。 皇上这样做,莫不是一开始就将萧家算计进来了? 若是如此,萧家更加难以独善其身! 凤瑶将心中所想悉数告诉德亲王妃。德亲王妃脸色铁青,手指紧紧的绞着锦帕,咬牙切齿道:“这样说来,国师在背后推波助澜,反倒给了萧家反击的机会?” 德亲王妃冷笑了几声,他们萧家忠心耿耿,甚至为了让皇上放心,父亲辞官,萧家隐去锋芒。却不知道早已为皇家所不容,若非秦冰冰的陷害,国师的深意点醒他们,最后萧家落得什么下场都不可知! 越发觉得凤啸面目可憎,利用萧家扶持上位,最后却是要除掉萧家! 真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百般滋味在凤瑶心中翻搅,他向来不喜搅弄风云之事,恐怕这件事情之后,难得安宁。 她猜不透他为何要这般做。 “母妃赶紧将这消息捎给外祖父,好让他有个准备。”凤瑶扳开德亲王妃的手指,手心已经掐出了几道血痕。恐怕她心中最是难受,若非她与当今皇上青梅竹马,有意与他结亲,萧家也不会扶持皇上,便不会趟了浑水。 德亲王妃点了点头:“母妃在萧家的时候,荣王妃来了一趟,商定了婚期。瑶儿,这件事足见国师待你心诚。今后你便全心相待他,他们不会亏待了你。” 凤瑶心中惊诧:“定好了?” 德亲王妃见她呆愣的模样,和蔼的一笑:“下月十六是个好日子。” 今日初九,那么还有三十六日。 凤瑶怔怔的看着窗外纷落的花瓣,手按着怦怦跳动的心口,说不清楚心里的滋味。酸涩中却又夹杂着一丝蜜意,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迷惘。 ☆、第五十一章 身世 白素素被送给姜大老爷做妾,身边没有带走一个伺候的人。院里留下来的心腹,趁着德亲王还没有想到收拾的时候,央求凤玉将她们收下。 恰巧凤玉身旁能用的人,不是替她顶罪被发落,便是背叛她,也没有用着顺心的人。 徐妈妈有几分心计,诚心待她好,便也留了下来。 徐妈妈是王府里的老人,颇有些人脉,辗转打听到凤瑶与国师的婚期订下,连忙将消息告知凤玉。 “二小姐,大小姐下月十六便要成婚了。待她成婚之后,您也紧跟着要嫁到丞相府。天可怜见的,您受了这么重的伤,王妃统共只差人来看了两回,大小姐的事情却极为的上心。奴婢虽然是白姑娘的人,可白姑娘真真是掏心窝子的对您好。您那般向着王妃,伤透了白姑娘的心。”徐妈妈想起白素素离开了王府,往后日子恐怕愈发的艰难。 凤玉冷笑道:“她若是安分守己,莫肖想王府主子的位置,哪里会落得这般地步?” “哎哟我的二小姐!白姑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王妃虽说是您的嫡母,可她对你没有白姑娘待你半分好。若是白姑娘成了王府的女主子,您还用得着嫁给一个鳏夫?”徐妈妈苦口婆心的为白素素道尽好话。 “平白无故她为何要对我这般好?定是没安好心!”凤玉屁股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下床走动并无大碍。全副心思都在凤瑶要嫁给云初的事儿上,本想叫徐妈妈拿主意,可她满嘴都是白素素那个女人,心下厌烦。 徐妈妈听到凤玉没心没肺的话,替白素素伤心,终究是没有忍住,对凤玉道:“天底下,除了白姑娘再无第二人像她那样对您好的人!王妃这些年的态度,您真的没有瞧出端倪?若您与大小姐是双胞胎,单单只是因着大小姐体弱,王妃这才忽略了您?若是如此,为何大小姐病好,王妃依旧不曾关心您?” 凤玉脸色发白,这些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心里只是觉得母妃偏心! 可徐妈妈这一提,许多疑惑浮上心头。 “您可有想过,旁的双胞胎极为相似,为何您与大小姐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徐妈妈见话说到这个地步,便没有打算隐瞒。她想要唤醒凤玉,莫要再受王妃的欺骗,好好合计今后的日子。若是可以,她倒希望凤玉醒悟,能够将白素素从姜府救出来。 答案隐隐要呼之欲出,凤玉摇了摇头,阻止了荒谬的念头。她不敢想,也不想要去想:“休得胡说!凤瑶她只是像母妃,我像父王罢了!” 所以,父王偏心她! 徐妈妈知道凤玉想到了那一层,只是心里在抵触,没法子接受这个突然而来的事实。左右看了一眼无人,凑到凤玉的耳旁,压低声音道:“小姐,您才是府里的大小姐。” “你说什么?”凤玉陡然坐起身来,不小心弄疼了伤口,也无暇顾及。双眸圆睁的瞪着徐妈妈,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臂:“你再说一遍!” “小姐,当初王爷本该娶白姑娘。可是宫变王爷失势,为了保住地位不得已才娶了王妃。王爷与王妃成亲之后,关系并不好。并且允诺白姑娘,待他地位稳定之后便会求太后娘娘恩典,纳白姑娘为侧妃。一来二去,白姑娘有了身孕,没过多久,王妃也传出了消息。一直到白姑娘快临盆,王爷也没有提过给她名份之事。后来白姑娘打算让王妃开口,却没有料到提早发作生产,慌忙中白姑娘撞倒了王妃,王妃因此早产生下了大小姐。”徐妈妈回忆起那混乱的一天,仍旧心有余悸。 因为白素素一直觊觎王妃的位置,侧妃她如何甘心? 听人说若是月份大的孕妇出了事故,一尸两命的机会大。于是白素素趁着她肚子阵痛的时候去找王妃,最后趁乱将王妃撞倒。 若非王妃命大,恐怕当真是一尸两命。可因为这件事导致早产一月,大小姐的身子从小便弱。 “您比大小姐早出生三个时辰。”白素素是足月,而王妃是意外,所以难产,险些失血过多救不回来。 凤玉懵了,她是白素素的女儿?比凤瑶大三个时辰? “可是为何我成了她的胞妹?”凤玉脸上的血色尽褪,宁愿相信徐妈妈满嘴谎言,也不肯确定她实际是庶女! 多么可笑! 她眼高于顶,清高自傲,向来瞧不起庶女。若是她自己是庶女的消息流传出去,岂不是一个笑话?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凤玉摇晃着徐妈妈,一双杏眼里布满了恐惧与绝望,死死的抓着徐妈妈,嘶声力竭的吼道:“你说啊!你是骗我的!” 徐妈妈忍住手臂上的刺痛,看着凤玉扭曲的面庞,眸子里蕴含着承受不住打击的脆弱,不由得心疼。可到了这个地步,骗她自己撒谎,那是不可能了。 “王妃岂会不知白姑娘的心思?险些害她丢了性命,可碍于太后娘娘的脸面,王妃忍了!但是她不想大小姐受委屈,所以要求对外公布大小姐先出生。白姑娘知道她想要取代王妃无望,所以也提出一个要求,让您成为嫡女,对外声称王妃产下一对双胞胎。王妃同意了,但是王爷这辈子不许将白姑娘抬进门。”徐妈妈将因果全都说了出来,压在心口沉甸甸的大石,终于落在了心底。 凤玉浑身的力气似被抽干,无力的瘫软在床榻上。徐妈妈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从辩驳。不由得冷笑了几声,恐怕当初白素素与姜四爷退亲,因为与父王暗通曲款怀有身孕了? 心里丝毫不感激白素素的作为,她不过是欲壑难填,一头栽进了父王的诺言中!若她洁身自好,嫁给姜四爷自个也不是伪嫡女,而是真正的嫡女! 所以白素素如今的下场,在她看来不过是咎由自取! 双手紧紧的攥着床褥拧成一团,目光阴鸷,不知在思量什么。 徐妈妈看着凤玉不是自己预想的反应,情绪反常,心一沉,捡着凤玉在意的事儿说道:“小姐,如今白姑娘处境悲凉,您得好好替自个谋划。毕竟您不是王妃肚子里出来的,甭想她会替您操心。”顿了顿,徐妈妈意味深长的说道:“您可是实实在在的大小姐,当初接生的稳婆也是知晓的。” 凤玉灵光一闪,瞬然福至心灵。 虽然庶女的身份难以接受,但是徐妈妈说的话字字戳在心里。她若是府中大小姐,那么凤瑶的婚事…… 凤玉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霾,森冷的说道:“替我更衣,我要进宫。” 想必当年的事情,太后同样知道吧? 第29节 ☆、第五十二章 陪嫁 婚期算是紧迫,凤瑶规矩的在屋子里绣嫁妆。 采芙将凤玉进宫的事情向她禀报,碎碎念道:“二小姐身上的伤才好,这会子进宫不知要整什么幺蛾子。那个徐妈妈也不是省心的人,成日里在院外鬼祟走动。” 凤瑶失笑,轻声道:“她这段时日来,已经许久不曾进宫。” 采芙这才想起,大小姐昏睡的时候,二小姐隔三差五的进宫。自从大小姐醒来,倒是不进宫了,全副精力用来使绊子。撇了撇嘴,倒也没有再放在心上。反倒是苦恼的说道:“王妃已经差了牙婆子买人,个个漂亮身段儿好,瞧着倒是给您买陪嫁。” 凤瑶手一顿,漫不经心的说道:“挑了几个?” “四个。” 凤瑶明白这些陪嫁都是给她争夺恩宠,巩固地位的姑娘。可自古以来,不可避免主子身边的陪嫁丫鬟被看上收房,挑起了她们的心思,与主子争夺恩宠。 有利有弊,端看管束人的手段。 采芙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如今是她一个人伺候大小姐,到时候多了几个人照应,只怕大小姐不会与她太亲近。 “什么来历。”凤瑶想要摸清楚她们几个的底细,好心中拿主意。 虽然纳妾很正常,但是她不想见身旁伺候的人爬上他的床榻,光是想想便心里膈应。 采芙正要报备,外头传来林妈妈给王妃请安的声音。 凤瑶眼睫一颤,明白母妃这个时候来的原因。放下手头针线,起身迎了过去。 王妃打帘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模样明眸皓齿,高挑苗条的女子。一字排开,脸上噙着淡淡的浅笑,文静得体。 凤瑶心中有数,恐怕就是这四位。端看相貌气质,恐怕不是出生一般的人家。 果然,德亲王妃含笑给凤瑶介绍:“这四位母妃给你挑选的陪嫁,她们都是罪臣之女,从教坊那儿买来的。” 凤瑶神色微微一变,她自然知晓教坊是什么地儿。当初她被贬为官妓,曾在教坊被调教。而这几位,恐怕不单单是能歌善舞,伺候男人的本事也学了不少。看着德亲王妃眼中的慈爱,凤瑶微微一叹,母妃还是放心不下她,所以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她在世人眼中,空有容貌罢了。德亲王妃有所顾虑,也是常事。怕她因此不受云初爱重,所以给她的陪嫁都是满腹实学,为她增加颜色,拢住恩宠。 可若是如此,未免太过可悲? 德亲王妃见凤瑶神色凝重,眉头紧拧,询问道:“不满意?” 凤瑶自然不会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摇头道:“母妃您知晓我素来喜爱清静,我身边有了采芙,再挑选一位够了。” 多了未必就好,反而容易生事。 “好。”德亲王妃知道凤瑶主意正,欣然应允。 闻言,四位女子心里紧张,纷纷看向凤瑶,神情却自然大方。 凤瑶缓缓的落座,第一位模样秀丽,打从进屋便眼睛四处转动,并不是安份的人。第二位容貌美艳,一双眸子妩媚勾人,看得人心里发酥。第三位面若夹桃,目如明珠,清雅可人,这四人中最出挑的一个。第四位始终低垂着头,紧捏着裙角的手指显露她此刻的紧张,胆子极小。 思虑了片刻,凤瑶手指着第三位,含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芙蕖一怔,仿佛是没有料到凤瑶会挑她。不过一瞬便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行礼道:“奴婢芙蕖。” 为人挺机敏。 凤瑶上下打量着她,陷入了沉思。 德亲王妃在一旁说道:“她是沈家旁支庶女,因沈大人入狱受了牵连。”语气里似有些惋惜。 凤瑶手指微微颤抖,这么说来,沈家一事受到株连了? “瑶儿,你身体不适?”德亲王妃见凤瑶面色苍白,不由得担心。 “无妨。”凤瑶转向芙蕖,满面倦容的说道:“就她了。” 德亲王妃有些意外,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因为她蓦然记起云初似乎对沈家大姑娘极为特别,而如今瑶儿挑选了沈家的姑娘做陪嫁,难保国师到时会动了恻隐之心,生出了旁的感情。 她心里中意的是第一和第四位,谁曾想凤瑶反其道而行,选了最出挑的一位。 德亲王妃吩咐嬷嬷将其他三位送回教坊,将芙蕖安置好,起身回了屋子里。 张妈妈斟茶递给德亲王妃,见她面带忧色,不禁说道:“小姐她素来是有主意的人,王妃莫要太过忧心。” 德亲王妃轻叹了一声:“沈家如今只怕就剩下这一个了,嫡系的全都没了。沈大人为人正直,碰见他的族人本想搭把手,若是瑶儿没有挑中,便留在我的身边,给她重新换个身份。” 外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自然要走个过程,却没有想到弄巧成拙,不知是福是祸。 “可以私底下与小姐通口气,还有一个多月,换了来得及。”张妈妈心里也着急。 德亲王妃面容沉敛,拒绝道:“罢了,给她一碗绝子汤。” 她对芙蕖心存善意,可与凤瑶比起来,却不值一提。再说能跟在凤瑶的身边,总好过一辈子留在教坊做个玩物来得强。 …… 夜凉如水,一道黑影从德亲王府离开,去了皇宫。 云初站在皎白的月光下,一袭白衣胜雪,肆意的在风中飞扬,不含半点尘世污浊。 黑影跪在他的身后,将王府里发生的事情,逐一回禀:“芙蕖姑娘闺名沈知音,其父因与沈大人来往密切被查,阖府流放,待嫁女眷送往教坊,如今只剩下她一人。” 因着外头的传言与他们的所见,都知云初对沈家之事极为的上心,因此影卫探听到事关沈家的事情,便回来禀告。 “你说,她挑人时知晓沈姑娘的身世?”云初平静的眸子倏然掠起一层波澜,眉心蹙起,似在猜测凤瑶的用意。 “王妃当时解释给凤小姐听。” “退下!”云初淡漠的说道:“王府今后的消息,不必向我禀告。” 今日之事着实意外,婚期在即,他的本意是派人护凤瑶周全。却未料到影卫擅作主张,进宫传递消息。 “是。”影卫想到他的任务是保护凤小姐,而非监视。今日算是违背命令,好在主子并未惩罚。 ☆、第五十三章 伤怀 水月楼 秦冰冰看着浩瀚夜空,仿佛化不开的浓墨沉沉欲坠。 桌子上的沙漏,提示着凤瑶迟了一个半时辰。 碧莲心里对凤瑶有怨,若非是她,自个也不会被小姐惩罚。小姐在她手里栽了跟头,如今放下身段言和,她倒拿乔。 “小姐,这么晚了,她不会来了吧?”碧莲心中再恨,也不敢胡乱给凤瑶上眼药。 秦冰冰目沉如水,她的直觉告诉她凤瑶不会不来。 碧莲咬紧牙根道:“小姐,回去晚了老爷会问罪您。凤小姐她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恐怕故意不来。” 秦冰冰冷眼看向碧莲,正待开口,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便看到凤瑶盈盈走来。 “秦小姐久等了。”凤瑶睨了一眼桌上的沙漏,眼底的讽刺一闪而逝。“我有婚约在身,不能轻易出门,若是给人瞧见了恐怕会说闲话,这才等天黑了出门。” 对秦冰冰的邀约,心存意外,却又似在意料之中。她约日落时分相见,自己掌灯时分方才出来应邀。 秦冰冰展颜笑道:“我思虑不周。” “不妨事。”凤瑶大度的说道。 秦冰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分明是凤瑶不守时,如今反过来说她的不是! “今日贸然请凤小姐出来,实是有一事相求。”秦冰冰绝美的面容,此刻极为的憔悴。清丽的嗓音有些沙哑,歉疚的说道:“姜府之事我太不问缘由,误会是你推白姨娘下湖。好在后面证明你是清白之身,为此我心里愧疚好久。本来该登门道歉,但是我被父亲惩罚,如今才得以出门,才听闻国师他与相府为难。我心中揣摩,国师定是因为那日之事……” “秦小姐,你也说了是你自己揣摩。”凤瑶不承认云初为了她给相府警告,私下里他们都心知肚明,但是摊开说不见得是好事。 秦冰冰摆在膝盖上的手指,紧紧的揪着裙摆,心中怨恨酸楚,她倒是小瞧了凤瑶。水眸因愤怒而透亮:“凤小姐如何才会原谅我?” 凤瑶唇瓣掠过一抹讥诮:“秦小姐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凤小姐!”秦冰冰眼中闪过戾气,见凤瑶不愿与她虚与委蛇,收起脸上的笑容,沉声说道:“国师的谢礼,相府承受不起,还望凤小姐高抬贵手!” “秦小姐这话着实可笑,国师的谢礼,你不要,该要找国师。与我何关?”凤瑶嘴角凝着一抹冰冷的笑,已经失了耐心。 秦冰冰见凤瑶装聋卖哑,心中气急。似想到什么,讳莫如深的说道:“萧家呢?”怕凤瑶不明白,秦冰冰优雅的替她斟一杯茶,恢复常态的说道:“你该知道相府与萧家交往甚深,萧大夫人已经请媒婆上门求亲,届时咱们便是姻亲。相府与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凤小姐仍旧要坐视不管吗?” 凤瑶心一沉,她没有料到舅母替萧然求娶秦冰冰! “凤小姐可要深思熟虑,莫要大水冲龙王庙,自己人不识自己人。”秦冰冰惯会观颜察色,见凤瑶气势收敛,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 凤瑶看不惯她的做派,冷笑了一声:“这亲事结成了再说!”不再与她纠缠,利落的起身离开。 秦冰冰望着凤瑶离开的背影,紧了紧拳头,心里的怒火如何也遏制不住。挥落桌子上的茶盏点心,霎时响声一片,面色含煞,震怒得唇瓣颤动:“贱人!” 听到身后的动静,凤瑶的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下楼坐上马车离开。 采芙面色难看,显然听到秦冰冰发作怒骂,啪的甩下帘子道:“小姐,您就不该来。”什么东西?求人还高高端着架子,给谁瞧呢? 凤瑶面色不佳,对车夫说道:“去玉祥坊。” 采芙一怔,疑惑的说道:“那边偏僻,回王府要多绕半个时辰。” “我想吃那里的红豆糕。” 采芙妥协。 马车缓缓的驶向玉祥坊,凤瑶倚靠在车壁上半掀着帘子。看着荒凉的沈府,门前布满厚重的青苔,杂草丛生,看不出当年繁荣的景象。 凤瑶心中酸楚悲怆,搭在窗沿上的指尖泛白,泪如泉涌。 脑海中闪现过一幕幕在沈府生活的画面,凤瑶紧紧的捂着嘴。她不孝,只顾自己的快活,忘记了沈家仇怨,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幸而,上天垂怜,她重活一世,定会替沈府沉冤昭雪! 采芙察觉到凤瑶的异样,仔细看去,只见皎白的月光下,凤瑶满面泪痕。不由得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我只是经过沈家的时候,突然记起小时候似乎与母妃来过此处给老夫人贺寿。转眼间,已经满目疮痍。”凤瑶有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来过沈家几回。 采芙自小跟着凤瑶,经由她一提,倒也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我想进去看看。”凤瑶吩咐车夫停下马车,不顾仪容,径自跳下马车。 采芙慌张的说道:“小姐,如今夜色已深,您要看,不妨白日再来?” 看了一眼斑驳荒芜的沈府,阵阵冷风吹刮,采芙只觉得背脊生寒。这一停顿,凤瑶已经推开厚重的宅门,踏了进去。再顾不上其他,小跑着跟上去。 凤瑶走进主屋,里面落满了厚厚一层灰尘,四处结满了蜘蛛网,无用而廉价的家具东倒西歪,一片凌乱。 母亲最爱干净,有些丫鬟爱做表面功夫,看着打扫得干净,死角里却都是脏污。每次发现,母亲都要兴师动众亲自督工。 第30节 可如今这般脏乱,这宅子的主人,却再也不会督促人整理。 一路来到她的闺房,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墙壁上挂着一副发黄的画卷。 凤瑶怔然的看着画卷,手指抚上画中之人的容颜。年份久远,疏于打理的缘故,已经有些褪色。依旧能看出画中之人玉色无双,清雅出尘的冰雪气质,宛如高山之巅的霜白之花。嘴角弯出细微的弧度,倏然,背脊僵滞,双目圆睁的瞪着画卷上的阴影。 手指紧紧的捏着画卷一角,待那团阴影越来越大的时候,凤瑶猛然扯下画卷砸向身后的人。 “唔——” 凤瑶来不及看清身后之人的容貌,被人捂住了口鼻。 ☆、第五十四章 惊魂 凤瑶心中恐惧,浑身籁籁发抖。 口鼻被锦帕捂住,丝丝异香窜入鼻息,如同前世她被关在暗牢时的香味。心中凛然,上面熏染了迷香! 凤瑶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屏住呼吸,可方才惊吓时的挣扎,吸入一点迷香,脑袋有一些昏沉。 “小姐,小姐……” 外面传来采芙焦急的声音,身后之人,架着凤瑶朝内室里拖。 凤瑶指尖狠狠的扎进手心,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瞬然清醒。 脖子一凉,凤瑶心中生寒,身子一软,全身的重量倒向后面之人。 黑衣人松开了手,扔掉手中的锦帕。看着昏睡过去的凤瑶,略一思量,将匕首插进腰间,一把将她抗在肩头。 凤瑶悄然抽出袖中的匕首,森然的寒光乍现,势若破竹般的扎进黑衣人的后心。 黑衣人有所觉察,将凤瑶破布般甩了出去。 凤瑶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动,痛得闷哼了一声。 埋伏在沈府四处的人,瞬间从各处跃出,将黑衣人包围。 “倒是小瞧了凤小姐。”黑衣人目光阴鸷的紧盯着倒在地上的凤瑶,扫了一眼侍卫打扮的五六人。哼笑了一声,并不将人放在眼里。 吹了一声口哨,另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靠近凤瑶,将她制服住。 凤瑶听到他的话,便觉得不妙。即使她不会武功,也知道方才劫持她的人有些功夫。她埋伏在外边的侍卫,恐怕堪堪能制胜。但若是多了一个,那么她恐怕要多费些功夫。 强撑起身子,便被人掐住了脖子。 凤瑶给侍卫递了眼色,全力诛杀他们围困的黑衣人。 脖子上的手骤然一紧,凤瑶喘不过气来。黑衣人桀桀冷笑道:“放下手中的剑……”话未说完,萤光一闪,血光涌现。下一瞬,一道寒芒在他的咽喉穿透。 鲜血从黑衣人口中涌出,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怒目中满是不可置信。 凤瑶双手颤抖,她从来没有杀过人,第一次杀人,鲜血喷涌在她的手中,险些尖叫失去理智。可她知道,她即使害怕的将要死去,也要强忍下来,否则死的人是她! 而她不想死,所以紧紧的咬着舌头,痛觉压制心中的恐惧。 用力抽出玉簪,莹润的簪身被鲜血染红,清冷的月光下,尤为的诡异。 将要倒下的黑衣人,拼着最后一口气,奋力拔出软剑,刺向凤瑶。 凤瑶心中一惊,长剑已经刺向她的心口。 “哐当——” 一道黑影如电闪般掠至,踢向黑衣人的手腕,长剑落地,散发寒光的利刃割刺进他的后心。 与侍卫拼杀的黑衣人,这一出对他来说显然出乎意料。动作一顿,手臂便被侍卫给划伤。 石斛将手中捆绑的采芙扔下,与黑衣人厮杀,不过数招,便被伏诛。 “留活口!”凤瑶话落,石斛手中的利刃已经刺进黑衣人的胸口。 危险解除,凤瑶再也支撑不住,双腿软倒在地上。 石斛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二人,替采芙解绑,采芙也吓得面无人色,颤抖的说道:“小……小姐,您……您没事吧?” 凤瑶摇了摇头。 石斛看了一眼凤瑶,心中觉得的确如主子说的那般,有心智手段的人。一个弱女子,身处危险当中,早已吓得昏死过去,哪里还有胆量杀人? “他们是皇家暗卫,好在对手把你当成弱女子,这才随意遣了几人。这次没有得手,下回恐怕不会这么轻易脱险。”石斛庆幸这次对方轻敌,不过转过弯来,看着几个侍卫,便觉得这凤小姐的确极有胆色。她预料到自己会遭埋伏,刻意事先布置好,将人引出来围杀。 凤瑶眸子里闪过一抹戾气,皇家暗卫,凤玉进宫,她便遭刺杀,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不过好在凤玉心里扭曲,不会轻易的让她死。没有一开始便让人痛下杀手,这才让她脱了险。 看了一眼手中带血的匕首,凤瑶扔在地上,随意扯下屋中的帷帐,擦了擦手中沾染的鲜血:“阁下待我向国师道谢,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不由的庆幸自己的谨慎,出门应邀的时候,觉察不对,便又回府布置。未免对方觉察出来,刻意拖延到掌灯时赴约。 “你怎么知道?”石斛心中着实诧异,他都没有表明来历。 凤瑶勾了勾唇,关心她的只有母妃。而母妃并未给她暗卫,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云初。他恐怕是防范他的对手对她下手,所以安排人护她周全。 “主子若没有安排我来保护你,你今日贸然行事,就不怕被人得手了?”石斛心想外面还有两个呢! 凤瑶但笑不语。 这时,外头一片火光,传来威严低沉的声音:“你们分几路抓拿刺客!” 这女人! 莫怪主子说她难对付,想法总是出人意外! 女子名节是大事,她这样大张旗鼓的报案抓拿刺客,劫持的是她,传出去恐怕名节不保! “李大人是荣王麾下。”凤瑶这下彻底的放松了下来,身边有人,倒是没有那么害怕。虚弱的说道:“李大人顾惜我是荣王儿媳,定会瞒下。” 算无遗漏! 凤瑶拾起地上残破的画卷,小心翼翼的折叠好,不顾脏污掩在袖中。 一行人出去,李大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乍一见到凤瑶,锐利的眸中闪过讶异。 石斛展示令牌,与李大人耳语了一番。 李大人示意侍卫放行。 凤瑶窮身行礼:“有劳大人了。”说罢,带着人离开。 石斛护送凤瑶回府,不停歇的进宫,将凤瑶所作所为事无巨细,一一禀告。 “主子,您娶凤小姐不亏。”石斛今日算是见识了,凤小姐恐怕不是外头所言的草包! 主母必定得胆色过人,方才配得上主子! 云初挑拣篓子里的松果,放在手中比较,都是一样大小,粒粒饱满,着实是费了心思的。抛了一个扔在远处,看着原本蹲在他腿上的小团子飞跃而去,抱着翻滚的松果,蹲在角落里撅着屁股对着他,眼角不禁染着一丝笑意。 拿起一旁的锦帕擦拭手中的脏污,淡然道:“不是太后所为。” 太后手段阴狠,在德亲王妃手里吃了大亏。凤玉向她求助,太后派出的人定不会听从凤玉的命令,不会留活口。 “您说……”石斛心里打了转,瞬然想到了一件事,恍然大悟道:“公主!” ☆、第五十五章 夜访 凤瑶回到木樨阁,德亲王妃看着凤瑶纱裙上沾满星星点点的血迹,惊得面色发白:“发生何事了?”扳着凤瑶在眼前转了几个圈,盯着她脖子上一条细长的伤痕,惊慌的说道:“遇见刺客了?” 凤瑶一路镇定,看见德亲王妃满脸关切,焦灼的语气直击心中柔软处。伪装的坚强轰然倒塌,紧紧的抱着德亲王妃,惊怕的说道:“母妃,我……我杀人了。” 德亲王妃看着她苍白近乎透明的脸庞,心中揪痛,怜悯悲愤的说道:“我儿不怕,你杀也是该死之人!” “母妃……”凤瑶闭上了眼睛,她重生为复仇而来,手上不可避免的会沾染上鲜血。可却不知道沾上鲜血那一刻,心里恐惧的煎熬。如今踏出这一步,今后是再难回头。 颤抖的指尖抓着德亲王妃的手,似飘荡在汪洋中的人,紧紧的抓住一根浮木。 德亲王妃心疼凤瑶,在她心里凤瑶虽然比过往机敏,但是心性到底是善良。如今她手上不干净,心里也很煎熬难受。 “是谁?” 一边的采芙硬着头皮,克制心里的害怕,将今日所发生的告诉王妃。“刺杀小姐的是宫里的人。” 德亲王妃双目赤红,定是太后!对付她不成,眼下这手伸到凤瑶的头上来了! 凤瑶便知她误会了,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说出来:“母妃,不是太后。太后的手段您该体会过,她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定是要见血,不会那么轻易脱身。瑶儿怀疑是安敏公主!” “安敏公主?”德亲王妃诧异的看着凤瑶,不知她何时与安敏结仇了:“若是她,为何会替你与云初向皇上讨要指婚圣旨?” 凤瑶嘴角微抿,安敏公主给她赐婚,无非是不想要凤玉痛快。现在对付她,恐怕是凤玉拿着手中的把柄要挟安敏公主。 取消婚约怕是不成,便动了杀念! “凤玉进宫,安敏公主便派人刺杀我,她们二人达成了共识。”凤瑶不知该如何向德亲王妃解释她知道的内幕。 德亲王妃迷惘不解。 就在这时,墨竹匆匆的进来,给二人行礼后,面色凝重的说道:“宫里传出消息,有人揭发公主与侍卫长有染。皇上震怒,命人给安敏公主验身,的确不是完璧。” 德亲王妃结合凤瑶的话,瞬然明白过来,恐怕凤玉就是揪着这个把柄要挟安敏公主。皇上已经替安敏公主择选驸马,如今闹出丑闻,就算要杀侍卫长灭口已经来不及。 “作茧自缚!”德亲王妃冷笑了几声,刺杀凤瑶失败,转眼这件事公布出去,安敏难免会怀疑凤玉。 此事是云初所为? 凤瑶嘴角弯了弯,一抹笑意倾泻而出,心中郁气顿消。 即使他对她没有儿女私情,但是得他如此维护,也是心满意足。 “皇上极好颜面,闹出这等有损威严的事情,会处死了侍卫长,将公主发落了。或许会考量将公主送去他国和亲,也不会成全了公主嫁给侍卫长。”凤瑶觉得送去和亲的几率大,皇上野心勃勃,定会利用安敏公主最后的剩余价值替大舜牟利。 “瑶儿你想她落得什么下场?”德亲王妃眸中闪过一抹狠唳。 凤瑶看向皇宫的方向,窗外飘起了雨丝,落花缤纷,晕黄的烛光照耀在她的面容上,神色朦胧看不真切。 良久,幽幽的说道:“暂未想好。” 凤瑶送走了德亲王妃,沐浴更衣后,遣散了伺候的人,随意拿着一本典籍盘腿坐在铺着绒毯的地上。 未合拢的门扉,似在等待故人到来。 第31节 “咚咚咚——” 外面传来打更声,凤瑶瞬然惊醒,她没有想到翻看着典籍便睡了过去。 按了按略酸的腰,抬头看到对面同样盘腿坐的人,背脊僵直,凤眸中闪过慌乱,呆愣的瞪着他。 只见他神色宁静柔和,手里托着一本典籍,凝思翻阅。 凤瑶神色怔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典籍上,已经翻看了大半,可见他来了有一会儿。 云初似觉察到她的注视,抬头看着她笑了一下,宛如山流水,清风拂面,说不出的温雅舒畅。 “醒了。”云初顺手合上典籍,摆在一旁。 凤瑶被他看的不自在,他容颜太过秀美,清冷的双眸中此刻泛着不可多见的温润柔和,一时不知所措。 提着裙摆遮掩住露在外面的玉足,面颊晕染着一抹红霞。微微低垂着头,露出修长的玉颈,泛着莹润的光泽。 云初视线从她足尖移开,不期然的落在她的脖颈处,微微一顿,拿起一旁的薄毯扔在她的身上。低声道:“夜间凉。” 凤瑶面色通红,她为了舒适穿着单薄,经他这么一提,隐隐觉得有些冷。 云初看着她动作略有些慌乱的将薄毯展开裹在身上,端着小几上的茶饮了一口,眉头一蹙,不动声色的放下。目光淡然的看着她包裹的只露出一个头,颇有些傻气。无声一笑,替她理了一下堆叠在一起的毯子:“今日可受了惊吓?” 凤瑶看着他有些亲昵的举止,面颊一热,对他变得温和的模样无所适从。不由的猜测他是不是觉得她敢杀人心狠手辣,不打算娶她了? 所以对她这么温和? 想到此,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国师来此宽慰我?” “你想如何处置她?”云初答非所问,从袖中拿出三封信:“挑一个。” 凤瑶心领神会,这几封信大约里面是关于安敏公主的处理方式。每一种,结果不一样,却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稍稍揣摩着他的心思,凤瑶指着左边的信封。 云初漆黑透亮的眸子微微转动,沉静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仿佛将她的心思看透。淡淡的勾了勾唇,将信封收拢在袖中:“边关动荡不平,婚期在即,父王恐怕不能来观礼,请你见谅。” 凤瑶理解,荣王一年泰半在边陲,如今边关愈发不平,恐怕抽不开身:“无妨,战事要紧。” 云初掌心躺着一枚青玉印章,缓缓的说道:“这是父王的心意,你且收下。” 凤瑶看着他手心的印章,瞬然缓过神来。他这是来送礼,不是解除婚约? ☆、第五十六章 被贬 凤瑶挑选的那封书信,送往了御史的书案上。 御史拟好奏折,上早朝时呈递给皇上。 朝堂上,皇上并未表决。下朝之后,传召几位朝中重臣前往御书房议事。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公主的去处已经定夺。 秦容回到府中,神色格外的凝重。若非今日御史谏言,他未必会知言官竟是荣王府的人。 秦冰冰惴惴难安,她恰巧那日约见凤瑶,凤瑶当日里便遇刺,她怕会被凤瑶误会是她。早已等候在书房外,见到秦容连忙迎了上去:“父亲,昨日凤小姐遇刺……” 秦容摆了摆手:“已经查出来,那是安敏公主所为。” 秦冰冰一怔,心却是落了下来。 “你今后避着凤瑶,莫要轻易与她为敌。”秦容长叹了一声,原本他还在为国师对相府的威胁耿耿于怀。可今日他为了维护凤瑶,就算是皇朝公主都不放在眼中,倒觉得这是他的处事作风。 秦冰冰不明就里:“父亲,安敏公主派人刺杀凤瑶并未得逞,两家都是皇室血脉,想必凤瑶忍气吞声了。”眼底有着讽刺,那般不遗余力的打压相府,无非是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欺软怕硬! 秦容冷笑了一声:“皇上有意将安敏公主送去他国和亲,言官称公主非完璧,恐怕对方认为是羞辱他们,会恶化两国邦交。虽是一方小国,却是骁勇善战,此时不能添乱。”顿了顿,秦容面色怪异的说道:“言官称史上有公主淫乱后宫,因是皇室丑闻,为正皇室威仪,被贬为庶人。” 秦冰冰错愕的说道:“安敏公主被贬为庶人了?”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从云端跌落泥泞,她怎么能接受? 秦容点了点头。 云初啊,不能小觑。今日言官所言,字字直击皇上的软肋,将他说服。 安敏公主罪不当此! 秦冰冰面色发白,手指紧紧的绞拧,他为了凤瑶不惜与皇室做对,更何况区区相府? 她与凤瑶结仇的事情,不敢对秦容说出口。 “父亲,若是女儿嫁进萧家能缓解了相府的危难,女儿答应了。”秦冰冰心死如灰,转身抹去眼角的泪水,匆匆离开了书房。 …… 广序殿 安敏公主面目狰狞的撕扯手中的圣旨,她不相信父皇会对她如此决绝!此事她已经交代清楚缘由,自己是受害人,为何会被贬为庶人? 这也便罢了,竟还将她指婚给侍卫长陈江! 不! 不是真的! “本宫要去找母后!”安敏公主推开映红,跌跌撞撞的要找皇后。 映红跪在安敏公主面前,眼泪滚落了下来:“公主,奴婢找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您好自为之,多加保重!”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这是皇后娘娘给您的银子,交代您不可去劳烦国舅爷。” 这是断绝了关系! 安敏面无人色,凄惶的跌坐在地上,她做错了什么,沦落到如此的下场! 堂堂公主成为一介庶民,嫁给一个粗鄙之人,倒不如死了干净! 安敏公主拽着殿内飘飞的纱幔撕扯下,悬挂在梁上,眼底闪过一抹决绝:“映红,本宫不在了,他们也不会难为你。你去找母后,她许会念在我识时务的份儿上,给你一个好去处。” “不要!”映红泪眼婆娑的抱着安敏公主,摇了摇头:“公主不要,难道您就这样死了,让害您的人过的逍遥自在?奴婢打听好了,是凤玉散播的消息。您是为了她才会得罪了国师,如今她却落井下石,未免太不近人情!” 安敏面色惊变:“你说什么?”自从消息传开,她不曾想过这件事如何传出去,原来竟是她! “公主,咱们险些着了她的道!替她除掉了凤瑶,如今咱们的境地也难为,自然对付不了她,岂不是让她顺心如意了?”映红咬紧了牙根,愤恨的说道:“您虽然今后是庶民,对付她却还是可以。说不定等风声过去,皇后娘娘会将您接回宫。” 安敏公主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芒,计上心来! “映红,替本宫更衣。”安敏公主满目阴霾,她不甘心就这样被贬,母后不愿帮她,无非是怕受到牵连。但是有一个人,若是他愿意,定能够帮助她! 映红见她想通了,连忙擦干泪水,替安敏公主整装。 安敏公主独自一人去了琼华殿。 石韦见到安敏公主并不诧异,恭敬的说道:“公主来得不巧,国师闭关了。” 安敏公主俏丽的面容闪过一抹怒容,可她如今有求于人,按捺住性子:“今日本宫有急事要见国师。” “公主让奴才为难了,国师昨夜便闭关……”石韦话未说完,便被安敏公主打断,怒道:“本宫虽然被贬,可依旧能够处置你!” 石韦面色微变,殿内传来一道飘渺如烟的声音:“请她进来。” 安敏公主冷哼了一声,并非她想在国师面前蛮横,可若不如此,恐怕见不着他。 快步走进大殿,安敏看着屏风上的暗影,眼里掩不住的失望,每回见他都是相隔着一道屏风。寥寥几次得见真容,还是在国宴之上。今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安敏公主紧紧地捏紧垂在身侧的手,跪坐在铺垫上,目光有些发痴的看着那道清隽秀逸的身影,稳定心神:“安敏冒昧拜访,实是有一事相求。刺杀凤小姐并非安敏本意,是被凤玉拿那件事威胁,这才违背了心愿。恳请国师看在安敏一时糊涂的份上,替安敏平息这次危难。” 云初慵懒闲适的翻阅着手中的典籍,偶尔提笔批注,若是凤瑶在便会发现这本是她找不到的那本典籍。 “爱莫能助。” 安敏眸光黯然,这种结果她早已预料到,但是心存一丝侥幸。 “国师大人,您是因为沈家的事,所以才会这样对我?此事这么轻易,我静心想起来,才知道这不过是给人做了出头鸟。虽然是凤玉出谋划策,但是我了解她并没有这份心智。仅凭我的身份与她的计谋,并不能拉倒沈大人,恐怕她身后有人。”安敏将这件事如实说了出来,希望云初能够念在这份儿上,能够高抬贵手。将一枚令牌从屏风底下塞进去,低声道:“这是当初凤玉让我与对方接头的信物,让沈大人定罪的是这个人,但是我从来不曾见过。” 云初拿着锦帕包裹着令牌放在眼前端详,晦暗的眸子深邃似海,一眼望不见底。 ☆、第五十七章 反击1 木樨阁内,凤瑶半倚在美人榻上,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遮住她所有的表情。檀香袅袅,在屋中氤氲弥漫。 屋外风雨交加,吹打着窗门,声声落在采芙的心头。 手里捧着的火红嫁衣,处处都是划痕,无一完好。 “小姐,奴婢没有看管好,请您责罚!”采芙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心里极为的自责。如今婚期渐近,重新做也来不及了。小姐是何身份?又是天家赐婚,自然马虎不得。可谁知这节骨眼上,发生这样的事情? 凤瑶静静望着鲜红如火的嫁衣,黑眸幽幽,语气淡然:“你下去。” 采芙心中愈发的难受,可事情已经发生,哭哭啼啼也无济于事:“小姐,奴婢去妙衣阁请绣娘做嫁衣,那里的针线功夫都是一等一。” 凤瑶面色木然,深深叹了一口气:“你看着办。” 林妈妈从外间进来,目光扫过采芙手里的嫁衣,通传道:“芙蕖姑娘求见。” 凤瑶心中一动,自从安顿好芙蕖之后,她每日都会来这里小坐片刻,与她一同绣制嫁妆。缓缓的坐起身,示意林妈妈将人请进来。 芙蕖站在门口,拂落身上的雨雾,提着包袱走了进来。“芙蕖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得知小姐的嫁衣毁了。正好奴婢手里头有一件嫁衣,穿在小姐的身上,奴婢姐姐也是愿意的。” 凤瑶眉一皱,便见芙蕖将包袱解开,露出里面的一件嫁衣。 柔软华贵的上等丝绸,金银线交织的凤凰图案翻腾于层峦叠嶂的祥云之间。栩栩如生,灿灿生辉。 凤瑶眼睛发涩,手指紧握,几近痉挛。 这件嫁衣是她与母亲一同绣制,即使后来获罪几经辗转,她都随身携带不曾离身。后来进了教坊,她日子艰难,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失去,绝望中她把嫁衣托付了一个姐妹。后来她入宫,这辈子都不知能不能嫁出去,便忘了。 谁知,落在了芙蕖的手里,如今又送到她眼前来。 “为何不自己留着?”凤瑶眼睫微微颤动,不明白芙蕖为何将嫁衣拿出来赠予她。 “不瞒小姐,这件嫁衣是姐姐寄放在教坊的一个姐妹手里,她知奴婢与姐姐是同族姊妹,病逝前将嫁衣给了奴婢。如今姐姐不在人世,留在奴婢手里岂不是糟践了。”芙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她知晓沈楚卿心系国师,若是凤瑶穿着倾注沈楚卿祝愿的嫁衣嫁给国师,也能变相的让沈楚卿如愿了。 “留下罢。”凤瑶指着桌子,示意芙蕖放下。似想起了什么,轻声道:“你想要自由身,我会给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放你出府。” 芙蕖似受了惊吓,慌忙跪在地上:“王妃与小姐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此生留在小姐的身边,效忠于您。” 凤瑶静默不语,芙蕖是不甘的……眼底的恨意如何也欺瞒不过她。 恨的是谁? 第32节 沈家吗? 因为连累了他们。 还是恨构陷沈家的小人? 凤瑶不得而知,不过终有一日,她会明白。 “芙蕖,你什么时候想离开……都可以。”凤瑶低笑了一声,纵然她如今已经不是沈楚卿,可仍旧不希望沈家人过得潦倒。缓缓的躺在榻上,将脸埋在绒毯中,眼角的湿意洇染枕畔。 芙蕖杏眼里水光晃动,泥首在地,起身退了出去。 林妈妈守在门外,门内的事情自然清楚明白,提点道:“小姐心善,只要你一心向着她,并无二心,不会亏待你。” “谢谢林妈妈。”芙蕖福身行礼,外边的雨已经停了,拿着蓑衣离开。 凤玉早已得到消息,芙蕖给凤瑶送嫁衣,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恨得龇牙裂目,眉眼间布满煞气,包裹好丝巾,带着人等在路口。 远远的看着芙蕖走来,穿着简单的衣裙,依旧艳光照人。嫉妒充斥在心头,横档在芙蕖跟前:“听说你拿了一件死人的嫁衣送给我姐姐了?姐姐身子骨弱,你不怕晦气冲撞了?还是你心里装了别的打算,姐姐出了事,正好你可以取代她?”伸手挑起芙蕖的下巴,看着清丽绝艳的面容,冷笑道:“不愧是勾栏里出来的小娼妇,赎身出来,也改不了老本行的作风。”尖利的指尖深深的掐进芙蕖细嫩的皮肤里,稍稍用力,便划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芙蕖痛的眉眼跳动,一声不吭。 凤玉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木樨阁,抿唇一笑,眼中闪过得意:“怎么,不敢吱声?做贼心虚了?”触及到她清澈倔强的眼睛,凤玉话音一转,冷厉道:“将这小贱人绑走!” 至始至终,芙蕖没有说一句话。 凤玉心中却是憋了一团火,烧得她心肝脾胃疼。在芙蕖的眼中,她看见了当初日里沈楚卿的影子。 徐妈妈在一旁道:“小姐不问缘由惩罚了大小姐的陪嫁,这小蹄子回来,恐怕会搬弄是非。” 凤玉冷笑了一声:“也要看她回不回的来。”细白的手指掐断了一朵野菊,嫩黄的花朵儿随风跌落在泥泞里。 徐妈妈心中领悟。 不过片刻,消息便被传到了凤瑶的耳中。 凤瑶体验过凤玉的手段,芙蕖被她抓走,肯定没有活命的机会。她原想让凤玉多自在几日,既然她自寻死路,莫怪她手下不留情。 “石斛,你去救芙蕖。”凤瑶知道石斛就藏身在周围,定能听到她的话。感受到空气的波动,凤瑶脸色阴沉的去了玉雪阁。 凤玉正舒服的泡在浴桶里,手里捧着漂浮在水面的花瓣,看着水里倒映出包裹着丝巾的头,眼底的笑容浓郁。徐妈妈说有一个巧匠,能将芙蕖头上拔下来的头发做成一顶发帽,到时候戴在头上就不用裹丝巾了。手指抚弄脖子、手臂、胸口的暗疮,大夫说是皮肤坏了,若是将芙蕖的皮肤换在她的身上…… “嘭——” 门扉被踹开,凤玉怒道:“徐妈妈!”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凤玉手指紧紧的抓住桶沿,心里有些发寒。惴惴不安的喊道:“徐妈妈,徐妈妈……” 骤然,外间传来道道脚步声,凤玉舒了一口气。 “啪嗒——” 外间与离间相隔的一道屏风砸了下来,凤玉心口猛得一跳,手忙脚乱的从浴桶里爬出来。身子凉飕飕的,这才惊觉没有遮羞布。 一片阴影笼罩,凤玉抬头看见凤瑶带着几个粗使嬷嬷站在身前,尖叫道:“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凤瑶目光倨傲,睥睨着凤玉,目光宛如寒冰碎雪。凤玉不敢正视,狼狈的拉扯着被屏风压住的底衣。 “给我打!”凤瑶嘴角凝着一抹冷笑,退后一步。 粗使嬷嬷手里拿着棍杖,上面包裹着厚厚的一层布,打在人的身上,痛入肺腑,却是不会留下半点伤痕淤紫。 “你敢……啊……”凤玉面目扭曲,不敢相信凤瑶敢明目张胆对她下手!抱着胸口光裸着身子四处逃窜,棍子依旧如雨点落在她的身上。 “门没有关,你可以跑出去求救,也可以喊救命。”凤瑶气定神闲,好心的提醒凤玉。 凤玉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有穿衣裳,喊救命定是护卫闯进来,看去她的身子,她今后便翻不了身。 愤恨的瞪着凤瑶,眸子里幽绿的光芒似淬了毒,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凤玉死死的咬着唇瓣,不敢痛呼出声。 ☆、第五十八章 反击2 凤玉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承受着身上一波一波的痛楚。 “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 凤玉眼底充满了恐惧,她第一次领教到凤瑶的手段。以往次次构陷,虽然没有成功,她也都侥幸逃脱。凤瑶不曾对她下手,她心想凤瑶仍旧是小时候那个胆小怕事的人。 所以胆子一次比一次大,隔三差五的惹凤瑶不痛快。 谁知,她不屑用腌臜下作的手段对她,明目张胆的下手,她却不敢向外声张。 告诉旁人凤瑶唤来几个婆子打她,身上总归有伤痕,可除了暗疮的疤痕外,其他地方却是洁白无暇。混乱中有人用银针扎了她的大腿,虽然留下针眼,但是私密处,不可能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就是凤瑶的高明之处! 采芙匆匆行来,睨了一眼痛得打滚的凤玉,低声道:“找到芙蕖姑娘了。”顿了顿,采芙咬着唇瓣道:“在后院杂房里找到,徐妈妈用刑具绞发。” 凤瑶眸子里凝着寒霜,又是这一招。 紧紧的攥着拳头,极力的克制住生理上的反应。 朝着天空微微颔首,只见原本风静树止的树梢轻微的晃动,飘落几片绿叶。 凤瑶一步一步的行至凤玉身旁,缓缓的蹲下身子。手里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柄散发寒光的匕首,冰冷的刀刃紧贴在凤玉的脸颊。寒光刺痛凤玉的双目,身子不由得瑟缩,恐惧由心底而生,籁籁发抖。 “姐姐,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凤玉脑子一片空白,仇怨报复都抛诸脑后,只希望能死里逃生。“那个贱蹄子拿着死人的衣裳冲撞你,玉儿觉得晦气,便替你教训她。”一骨碌的爬起来,跪在地上哀求凤瑶。 “你皮肤坏了,我替你割掉暗疮,会长出新的皮肤。”凤瑶语气轻柔却透着一股子令人胆寒的冷意。 凤玉心惊胆颤的盯着匕首,生怕凤瑶一不小心,划花了她的脸。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牙关打颤的说道:“不,不要……” 凤瑶冷笑了几声,手腕翻转,匕首滑向凤玉的脸。 “啊……” 凤玉吓得魂不附体,抱着头尖锐的叫喊。 凤瑶收势,匕首敛进袖中。 一件宽大的大氅罩在凤玉的身上,石斛出现在屋子里,抱着凤玉离开。 “小姐……”采芙不知道石斛带着凤玉去哪里,就怕生出变故来。 凤瑶讳莫如深的看了一眼乌沉沉的天空,广袖中伸出莹白素手,五指张开虚空一抓,眸子里迸发出一抹冷意。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 晚春的夜晚泛着丝丝凉意,百姓早早的便已经归家,熄灯就寝。 帝京一条街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玲珑阁内,热闹非凡。姑娘们穿的花枝招展,在客人间轻盈如燕的穿梭。 外间却是下起了霏霏细雨,一顶青布轿子停在门口。 花娘脸上堆积着笑容,赶忙迎了过来,亲自打起帘子。待瞧见轿中的人时,面色微微一变。 一位穿着不俗的女子下了轿子,清高倨傲的看着传出阵阵欢声笑语的玲珑阁。轻蔑的扫了一眼花娘,冷哼一声拾阶而上。 “这位夫人,这里面可不是您来的地儿。”花娘心思通透,一瞧这位夫人便不是善茬,恐怕是进来寻人。 “我来找陈江!” 花娘一怔,咂摸出一丝不同寻常来。眼见着人进去了,顿时一个激灵,想起她是谁了! 陈江可不是娶了当今被贬为庶人的安敏公主? 那么眼前之人便是安敏公主了? 脸色微微一变,暗叹一声不好,匆匆追进去。这才想起不过是庶人罢了,有何好怕? “来人,快将方才穿着金色裙子的夫人赶出去!”花娘柳眉一竖,满面寒霜。看着人上了二楼,已经与客人争执起来,花娘匆匆上楼,冷声道:“将这女人打出去!” “你们敢!”凤敏气得脸色通红,蔑视的扫过一行人,居高临下的说道:“我虽然被贬,可到底身份犹在,不是好欺辱!” 花娘心口一窒,恍然发觉安敏公主生母是皇后,外祖父家是将军府。 她惹不起! 凤敏见唬住了花娘,鄙夷更甚:“我只是来找人,不是闹事!你带我去陈江在的地方。” 花娘心里犹豫,这时一个青衫丫鬟走来,朝花娘点了点头。 花娘松了口气:“随我来。” 众人上了三楼,牡丹号前停下。 凤敏看了一眼门牌号,不禁冷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也算应景儿! 娶她一日便出来厮混,将她颜面扫地,心中如何不恨? “给我踢开。”凤敏冷睨花娘。 花娘气得咬牙,示意护卫将门踢开。既然她要没脸,自己也无须给她长脸! “啪——” 门扉被踹开,正对着门口的一张榻上,玉体横陈。女子身子如蛇般柔软缠人,顺着陈江的精壮的身子攀附而上,二人纠缠在一起。一声巨响,二人骤然弹开,陈江摇了摇头,眼底迷雾散去恢复清明,看着自己赤身裸体,榻上倒着同样不着一物的女人,脑子一片空白。 他是来听曲儿,怎得变成狎妓了? 凤敏脑门上的青筋跳动,即使她看不上陈江,也容不得他如此羞辱自己! 难道她连一个妓女都比不上? “陈江,谁给你的胆子!”凤敏压制怒火,一双美目几乎喷火。 陈江错愕的看着凤敏,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找来这里。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解释。却听到凤敏暴怒的声音:“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好好的德亲王府二小姐不做,偏生要学人做婊子!” 凤敏愤怒欲狂,当初凤玉设计她与陈江做了一夜夫妻。如今她嫁给陈江,今日算是新婚之夜,她却跑来与陈江颠鸾倒凤!将她置于何地? 目光凶狠的似要将凤玉生吞活剥! 凤玉同样恢复了清明,看着自己如今的处境,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33节 婊子—— 她何曾被人如此羞辱? 尖利的指甲狠狠的扎刺进手心,浑然不觉得疼痛,对凤瑶的怨恨深入骨髓。 陈江也出乎意料,没有想到那个人是凤玉! 看着她青色头皮,身子上布满了瘆人的暗疮与紫痕,想起他方才与她在一起痴缠,不由得一阵反胃。 “我不知道是她,我原本是在听曲,挚友为我庆祝今日大喜的日子,谁知这之后……”陈家连忙穿上衣裤,急急的解释。 凤敏冷笑了一声:“原来是凤二小姐缺男人,混进青楼来勾引我夫君!”眼底闪过厉芒,指着花娘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去找几个男人伺候凤二小姐,若是没有伺候好,小心我拆了你这肮脏的地儿!” 众人大悟,原来是德亲王府的二小姐啊! 凤玉只觉得耳边污秽难以入耳的议论声,似一柄利剑刺破她的耳膜,紧紧的捂住双耳,那些恶语依旧宛如魔咒响在耳畔。 花娘心中不悦,见是凤玉自己惹事,而且是废公主发话。手一挥:“你们几个护卫进去伺候。” 凤敏如愿,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在花娘手里:“劳烦你了。”阴狠的看了一眼合上的门扉,勾了勾鲜红如血的唇瓣,转身离开。 相比玲珑阁的热闹,玲珑阁后院的巷子里却是一片静谧,似开辟的两个天地。 这时,一个穿着青衫的丫鬟从后门走出。看着巷子里安静的停着一辆马车,立在一旁道:“凤小姐,主子请您赏个脸,上楼一叙。” ☆、第五十九章 解围 屋子里摆设极为雅致,临窗下的桃木桌上摆放着青花瓷杯。入门左边墙壁旁立着长案,上面铜制兽炉里燃着清雅的香料,墙壁上的烟雨山水图在袅袅烟雾下,别有一番意境。 凤瑶踩在铺陈狐皮的地上,似有些小心,仿佛怕踩脏了洁白胜雪的狐皮。 屈膝跪坐在铺垫上,眼前只一杯热气腾腾的六安瓜片茶。 那是给她的。 凤瑶端起茶杯,青玉光亮的茶杯映衬着她的手指雪白细长,浅粉色的指甲泛着莹润光泽。浅浅的饮了一口,方才道:“公子相邀,怎得不以真面目示人?” 重重幔帐与屏风,将内外分隔开来。 凤瑶从屏风剪影看到背后之人,眼睑半垂,努力的回想,记忆中并没有见过他。 “凤小姐婚期在即,在下不见为好。”慵懒性感的嗓音从屏风后传出,宛如铜炉里冉冉香料,清朗令人沉迷。 意味不明的话,扰乱了凤瑶的思绪。 这声音、这语调,熟悉而又陌生。 凤瑶断定,她曾经耳闻过。 可又因时间久远,一时想不起来。 “不知公子有何要事?”凤瑶也不强求,今日这人将她邀来,定是有事。那么,今后定会有往来,见与不见不过早晚而已。 “要紧事倒没有,只是提醒凤小姐欠在下一个人情罢了。”男子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笑容颇有些深长悠远。 凤瑶眼皮子一跳,凤眸里闪过一抹微光,似垂挂在屏风上妆点的上好深海东珠,熠熠生辉。嘴角凝着一抹冷笑,云淡风轻的说道:“今夜这场戏,不尽人意。”顿了顿,含笑道:“公子只须看戏便成。” 男子漆黑的眸子雾霭沉沉,她的意思是……他多管闲事了? 手指转动拇指上的扳指,陷入了沉思。 安敏公主的脾性,他若没有给花娘示意,花娘不会轻易放安敏公主进去,言语间定会伤及安敏公主的尊严,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待寻到人之后,定会变本加厉的迁怒凤玉。而现在事情进展得如此顺遂,反倒是减轻了对凤玉的惩处。 “这样说来,倒是在下坏了凤小姐的好事,不知该如何补偿?”男子眼底闪过一抹兴味,肆无忌惮的打量凤瑶。 凤瑶缓缓的起身,今日他恐怕是试探她罢了。若是如此,她再继续留下反而会失了雅兴:“补偿便不用了,只须下回再见,公子莫要躲在人后不敢见人。” 屏风后,静默了半晌。直到凤瑶走到门口,这才传来悠扬清远的嗓音:“今夜坏了凤小姐兴致,在下的不是。如今夜色已深,让一位女子独自回去不是君子所为。”说罢,吩咐人领着凤瑶出去。 听到关门声,男子侧身靠在椅背上,漆黑的墨发倾泻,掩去了眸子里的恶趣味。 凤瑶合上门,领路的依旧是那位青衫女子。见她脚步沉稳有力,便知是练家子。 玲珑阁在帝京是特别的存在,即使得罪朝中重臣,照常开门做生意,而对方无可奈何,可见后台强硬。而今日找她的人,恐怕就是玲珑阁的东家。 与他结识,倒不知是福是祸? 凤瑶收敛心神,见这不是来时的路,正要开口,便见侍女在遥仙阁停了下来。 “凤小姐进去休憩片刻。”青衫侍女恭敬的说道。 凤瑶屹然不动,心里猜忌那位神秘男子的目地。 青衫侍女见凤瑶谨慎,低声说道:“主子说凤小姐既然来了,便与凤二小姐一同回去。” 凤瑶看向四楼顶阁的方向,清幽的眸子里冷光乍现。 他这在要挟她! 抬手推开门,仙乐缥缈入耳,幽冷暗香氤氲。几位美姬千娇百媚,衣裙绚丽环佩叮当,翩然起舞。 左右两旁,坐着几位身着华服的男子。 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其中清雅出尘的身影,洁白胜雪的衣袂,牵引着凤瑶的视线。目光缓缓的移动,落在他如玉的面庞上。长而卷的眼睫半垂,平静无波的眸光落在他身旁弹奏古琴的女子身上,似有些出神。 就连她这个外人闯入,都没有引起他的注目。 平常的时候,就是迤地的裙摆拂过地面的轻微声响他都能察觉。 凤瑶面色微微发白,尖利的手指扎刺进手心,细微的疼痛使她冷静下来。若这是那位神秘男子对她的无礼给出的反击,那么他成功了。 好一个君子所为! 既然她出现在这里,那么回去的时候,必定是云初遣人送她。 屋子里的人,觉察到有人进来,看到凤瑶绝色倾城的容貌,微微发怔。 姜府的大老爷见过凤瑶,连忙推开怀里的美姬,唤了几声云初:“国师,凤小姐来了。” 云初侧头望来,深若幽潭的眸子带着一股子凌厉。看着她脸上不自然的笑容,目光一顿。好一会儿,嘴角绽放出一抹极浅的笑,宛如冰雪消融,显露的一抹春意,令人心荡神驰。 凤瑶心口骤然跳动,看着他招了招手,他身旁的姜大老爷不知何时已经走开,不由自主的过去,在他身旁落座。 “凤小姐当真贤惠可心,担忧国师饮酒伤身,不放心寻来了。”姜大老爷看着众人怪异的眼神,连忙打着哈哈圆场。当日里姜府设宴的时候,他亲眼见过云初对凤瑶的态度。 凤瑶一不小心着了神秘男子的道,如今只能顺着姜大老爷的话准备开口,却听到耳畔传来玉石之声:“我的身体不妨事,石斛小题大做了。”轻轻握着她的手,不过一瞬便松开,他的手心躺着一个白玉瓷瓶。 凤瑶在他执手的瞬间,心口不期然的悸动。怔怔的看着手心,上面似还残留着他的一抹余温,微微握紧成拳,拢在袖中。 不问缘由,他在人前的袒护,令她心安的同时泛起了一丝愧疚。 好像,一直给他生事。 “宴会少不得喝酒,你身子沾酒便会发作,我不放心你。”凤瑶这是心里话,虽然不是为他而来,可关心却是真情实意。她以为他不会参加这种宴会,就算是参加,也不曾想过他会来烟尘之地。 她话中的关切不似作伪,云初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转瞬恢复平静。温和的一笑,起身道:“夜色渐深,小辈暂且退下,改日举宴款待各位。” 众人将二人的对话早已听了去,不好再留云初。 凤瑶跟着他离开雅间,看着他上了马车,而她的马车却是停在不远处,一时为难。 他并未说送她,总不好腆着脸上去? “上来。”云初的语气失了温度,透着一丝冷。 凤瑶微微一怔,这才想到她今夜来的地儿是何处。云初虽然替她解围,却知道她不是来寻他,不由得心里犯怵。 ☆、第六十章 怒火 马车内的凳子上,铺着柔软的裘皮。 云初慵懒的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凤瑶进来,马车门被合上。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身上的气息格外的清晰,幽冷清雅的竹香中夹杂着一丝酒气。 凤瑶正襟危坐,眉头微拧,却不敢在摸不透他心思前声张。 出人意料,云初并未发一言。 凤瑶绞拧着手中的娟帕,这才想起,她已经不是沈楚卿,他也不会在她犯错的时候提问,令她认识错误随后反思。如今转换了身份,她是他的未婚妻,纵然如此,他也不会训斥,很尊重她,保全她的颜面。 可他越是如此,她心中却越像是内疚不安。 他将身份分的清楚分明,不会逾越半点。 “我与凤玉的恩怨,想必你很清楚。今日之事,也瞒不过你……”毕竟她动用的是他的人。 “石斛是我安排护你的人,此后便是你的人。你的事情,他不会擅作主张告诉我。”云初眉目冷清,缓缓的睁开眸子,如霜如雪,寒冷沁骨。 凤瑶掩不住的惊讶,心中百味陈杂。 “我今日来这里看热闹。”凤瑶掀开窗帘子,指着不远处停靠的马车:“就坐在马车里。”见他眸子如湖面般澄澈平静,薄粉的唇抿成一线,略显凌厉,映衬他面色冷厉肃穆。不由得将今日之事来龙去脉简略的表述:“之后有人请我上楼一叙,却不曾见到他的真面目,我自然会言语逼人了一些。许是他身份不凡,不曾遭此待遇,心中意难平,这才将我送去遥仙阁。” 云初眸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此时她微垂着头,细柔乌黑的青丝垂落在身后,精致的容颜略显柔美。一双凤目宛如三月春江烟水,朦胧中又似蕴含万千迷人景象,令人沉溺。可她咄咄逼人时,这双眼眸便会凛然生威。 而眼下,她似有些底气不足,敛尽眸中风华,隐有些局促。 清了清嗓子,有些干渴灼热。 预备斟茶润喉,却见她殷情的端茶递过来,不禁看了她一眼:“你无须如此。” 凤瑶如何不紧张?她一个女子夜里来青楼,被他逮个正着。又如此算计姐妹,成了他厌恶的险恶女人。 “我不是迂腐之人,对你包藏祸心的人,无须手软。事情没有结果前随时都会生变,切莫大意。”云初见她这般,也不忍苛责。 凤瑶悟性极佳,瞬然明白云初的话。今夜她只身前来,若是玲珑阁的东家向着凤玉,今夜她便避不开祸事。 的确大意。 “你认识玲珑阁的东家吧?”若非如此,不会轻易拿他寻开心。 云初颔首。 凤瑶见状,没有再追问。 “你日后避让他。”云初嗓音淡漠的提醒她。 凤瑶正要问个明白,马车的门打开,她知道云初不想她多问。 第34节 满腹心思的回府,府邸里灯火通明,德亲王与德亲王妃都在前厅。 德亲王焦躁的来回踱步,看见凤瑶从外回来,皱紧眉头:“你去何处了?可见到你妹妹?” “方才国师送我回府,告诉我荣王恐怕不能来参加婚礼,请我们见谅。”凤瑶道明她外出的缘由,看了一眼德亲王妃,疑惑的问道:“玉儿不在府中?” “有婢子清扫玉雪阁的时候,发现屋子里一片狼藉,玉儿不见了踪影,担忧她遭遇了不测。”德亲王一拳砸在桌子上,满面怒容:“当真是胆大妄为,竟敢在王府盗人!” 德亲王妃与凤瑶交换了眼神,忧心忡忡的说道:“玉儿不见了好段时间,府里来回搜查了几遍,兴许刺客已经离开了王府。要不要派人去府外搜查?” 德亲王心中有顾虑,去外面找人,势必会弄出动静。这样岂不是会损坏了凤玉的声誉? “我们可以暗中找人,若是问起,便说王府失窃,旁人又不知晓玉儿失踪。”德亲王妃似想起了什么,微微变了脸色:“玉儿会不会去找白素素了?” 德亲王一听白素素的名字,脸色瞬然铁青,怒道:“高重你安排人去外搜找二小姐!” 高重看了王妃一眼,窮身退出去。 一夜过去,天蒙蒙亮的时候,高重带着人在城门口找到人。 凤玉只着了一件轻薄的纱衣,身上布满了欢爱的痕迹,昏倒在街头。身边聚拢了人,指指点点。 高重看到凤玉凄惨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将人抗了回来。将情况一一回禀了德亲王:“二小姐当初经常在外走动,许多人都认识,就怕今日有人认出来。相府的亲事恐怕会黄了,连同影响了大小姐。” 德亲王一拂袖,桌案上的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面部肌肉抖动,怒火滔天的说道:“抓到人了?” 高重摇了摇头:“没有。” “没用的东西!”德亲王甩手打了高重一巴掌,手背上的青筋狰狞。今日之事散播出去,他的颜面何存? 这一巴掌,打得太狠! 管家神色匆匆的进来,哆嗦的回禀道:“王爷,外头有人在传昨夜里二小姐上青楼勾引陈江,被安敏公主抓了现行,找了几个男人伺候二小姐。”说完这番话,管家冷汗涔涔。 “混账!玉儿她怎得会去青楼!”德亲王回想凤玉过去的种种,立即否认,分明是遭人陷害! 陈江—— 凤敏—— 德亲王拳头捏的咔嚓作响。 “消息属实?”德亲王目光阴鸷,若是这二人,倒是不好办! “玲珑阁动静闹得很大,许多人亲眼瞧见了。”管家硬着头皮说道,只希望不被王爷迁怒。 “欺人太甚!”德亲王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打算进宫找太后求个公道。却见墨竹神色凝重的走来,行礼道:“王爷,丞相夫人听了谣传,来府中退亲。” “什么东西!玉儿嫁给她侄儿,他们高攀了。要退赶紧退!”德亲王满腹怒火,他根本瞧不上丞相夫人的侄儿,退亲正中了他的下怀。 墨竹心中讥笑,以凤玉的名声,即使是寒门子弟都未必愿意娶。面上却有些犹豫不定的说道:“王妃让奴婢带句话给王爷,王爷若是进宫找太后娘娘主持公道,凤敏虽然受了惩处,一碗鸠毒便会送到二小姐的面前。即使保住了性命,家庙是二小姐这辈子的去处,请王爷思量再做定夺。” “王妃还说,谣言只是谣言罢了。等平息之后,萧妃娘娘回宫,那么无人会再提及此事。到时候以王府的门楣,还是能够给二小姐说一门亲事。” 德亲王被说动,但是就这么算了,他做不到! 冷哼了一声,带着高重出了府。 墨竹松了一口气,若是闹到太后面前,大小姐便摘不干净了。还有半个月便是婚期,出不得半点差错。 看着德亲王匆匆离开的身影,希望他莫要在外面生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第六十一章 嫁妆(二更) 凤瑶与德亲王妃坐在一起用完午膳,搀扶着王妃坐在榻上。 德亲王妃拿出一张嫁妆单子,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另有田地五十顷,铺子八间。宅子六座,三进的有三套,五进的三套,外加庄子六座。 这么丰厚的嫁妆,堪比嫁公主。 凤瑶心中震惊,当初在沈府的时候,她的母亲给她备的嫁妆,只有六十八抬。田产铺子一半都没有,因为沈府是新晋大家,家底不足。 她粗略的看了,大抵都知道田产的位置,都是上好的水田,铺子每年都盈利,宅子地段也都是好的,多半都给了她。 “母妃,您这是掏了家底给我做嫁妆。”凤瑶眼眶湿润,王府的家当早些年被德亲王败尽,另有一些全都在封地,掌握在太后的手中,哪里有什么家产? “你将体己收下,消减一半就够了。”凤瑶将单子退回到德亲王妃的手中,府里那么多张嘴要饭吃,总得留着银子防身。 德亲王妃爱怜的摸了摸她柔顺的青丝,慈祥的说道:“都是母妃的嫁妆,王府也添了妆。你想必也知,母妃只有你一个女儿,不给你给谁?真正个说起来,荣王府家世比咱们好,咱们就是占着亲王的名头,你嫁妆丰厚,嫁过去腰背也直,无人会说酸言酸语。” 凤瑶知道,德亲王妃恐怕因为她昏睡五年的事儿心中愧疚。外头闲言碎语,她配不上国师。所以用嫁妆填补,给她增加底气。 可饶是如此,她也不能接受:“母妃难道在意外头的传言?女儿傻不傻,是不是草包,您心里最清楚。只要荣王府里的人,知道女儿的好便成。女儿又不需与他们过日子,何必计较?” 话虽如此,但是自古以来,许多人便被人言逼死。 “荣王府那边的聘礼也丰厚,咱们可不能轻了。”德亲王妃堵住凤瑶,将单子收起来,淡声道:“原本我还给凤玉添妆,她如此待你,丞相夫人将亲事给退了,她的那份便给你添妆算了。”以后凤玉说好亲事,她便去太后跟前哭穷去。 凤玉的婚事被退,在她的意料之中。 “父王同意了?”她听说丞相夫人来退亲,这才过来看看。 提起德亲王,德亲王妃忍不住嘲讽道:“凤玉在他心里极为的宝贵,他可看不上丞相夫人的侄儿。虽然他是鳏夫,可如今是四品佥事。寄居在相府,不过是感念丞相的恩情表忠心罢了。” 日后有丞相的扶持是有前程,可惜凤源眼皮子浅薄,看不见他的好,只觉得委屈了凤玉。 凤瑶缄默不语。 德亲王妃以为凤瑶心中不平,握着她的手道:“明日与我去一趟萧府。”声音有些冷冽。 凤瑶一怔,为的是秦冰冰与萧然的亲事? 难道真的订下来了? 外祖父难道看不清楚相府如今的形式吗? “母妃……”凤瑶话未出口,林妈妈慌张的进来,六神无主的说道:“王妃,王爷……王爷出去找陈江。问了人,说是在酒楼吃酒。他去那里堵人,结果……结果把秦公子给打了!” 一旁伺候的墨竹倒吸口冷气,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打错人了?”德亲王妃霍然起身,这件事儿可大可小。事情是误会,可坏就坏在丞相夫人前脚解除婚事,凤源后脚将秦公子打了,寻衅滋事,相府怎得不会多想?冷声道:“他如今在何处?” “王爷……王爷他在与丞相争辩。”林妈妈心里都替德亲王着急,这个节骨眼上,他若是好生赔礼,倒能大事化了。愁眉苦脸的说道:“王爷本是个不知轻重的人,下手狠了,打断秦公子的腿。如今不肯认错,相爷气不过,闹到金銮殿去了。” “混不吝的东西!”德亲王妃咬紧牙齿,脸色极为的难看。 凤瑶觉着德亲王不着调,如今闹进宫里头,难以善了。 电光火石间,凤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让人将报信的小厮领进来,隔着屏风审问道:“谁告诉王爷陈江在酒楼?” “王爷惯常在玲珑阁吃酒,寻人来问了昨夜之事,心中愈发的难忍。吩咐小的去找陈公子的去处,这时玲珑阁的花娘告诉王爷她听人说陈公子在如意酒楼。王爷进去的时候,瞧见陈公子与人在吃酒,便在一旁等着,后来陈公子去小解,王爷等着不耐烦便去堵人打了一顿,谁知打的是秦公子!”小厮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玲珑阁里的人? 凤瑶眸光冷冽如寒冰,不用想便知是谁搞的鬼! 他的目的是什么? 挥退了小厮,凤瑶将昨夜里的事儿告诉了德亲王妃:“那位东家故意下套让父王跳,恐怕他的目标是我。” 心里不由得深想,难道是因为他与云初有旧怨? 随即心里否定了。 “如果是你,那么你更不能露面。闹到金銮殿也好,太后不会放任不管。”德亲王妃收敛了心神,喝了几杯茶下火,教凤瑶为人妇的规矩。 …… 皇宫里 御书房中,秦丞相脸色铁青,看着德亲王懒懒散散,轻描淡写他是错手伤人。冷声道:“我儿与你有何深仇大恨,遭此毒手!何宋退了你女儿的亲事,也属无奈,以她的名声就是与人做妾都无人敢要!王爷若是心中气愤,也不该找小辈撒气!” 这句话戳到德亲王的痛脚,脸色阴沉的说道:“你这句话是何意?玉儿清清白白,只是遭人嫉恨散播谣言。相爷心怀大才,不会分辨不清真假?” “你……”秦丞相指着德亲王半晌说不出话。 皇上看着二人没有争出结果来,拿起镇纸拍了一下:“好了!” 秦丞相顿时拱手道:“请皇上做主,替微臣主持公道。” 德亲王不甘示弱:“皇兄,您可得还皇弟一个公道,着实是错手伤人。” 皇上沉吟道:“皇弟,你错手伤人本就有错在先,朕勒令你诚心登门赔礼道歉。” “皇上,这……”秦丞相未料到皇上不曾惩处德亲王,显然是袒护!面色霎时阴郁下来。 “秦爱卿,此事缘于误会,秦萧两家即将结为亲家,与德亲王也算姻亲,何不大度宽恕他一回?”皇上略有深意的说道。 秦丞相立时明白皇上的用意,他的老师萧老太傅对两家结为亲家稍有犹豫,不曾松口。秦冰冰与凤瑶小有恩怨,若是德亲王妃插手,此事定成不了。 如今德亲王欠了丞相府的人情,皇上因而顺水推舟,婚事定不会出差错! “臣谨听皇上安排。”秦丞相心中有他的一番计较,因而顺从圣意。 皇上对此极为满意,封赏了秦丞相,随即命人传召萧老太傅进宫。 ☆、第六十二章 萧家(三更) 德亲王妃得知皇上只是勒令德亲王去相府赔礼道歉,惊异之后,心中反而觉得不安。 凤啸做事讲究目地,从不会顾念情面。 凤源又是他心头肉刺,即使除不掉,也会借此机会谋算一番。可他偏偏什么都没有做,反而轻巧的化解此事。 心头压着事儿,德亲王妃一宿没有睡。 起身的时候,头有些犯晕,精神不大好。 凤瑶看着德亲王妃眼睑下的青影,心疼的说道:“母妃因着父王的事儿,一宿没有安睡?”当初她在云初身边的时候,听人议论过德亲王是个不靠谱的人,却不知他这么浑。皇上没有惩处他,心中得意,四处宣扬。 细细深想,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可他却全然不会想一般,不曾放在心上,依旧言语间挑衅秦丞相。 “待会我在马车上小憩片刻。”德亲王妃揉了揉太阳穴,与凤瑶用了早膳,一同去了萧府。德亲王妃柔声道:“小时候你外祖父与外祖母很疼爱你,出事后也常过来看你。如今你醒了,也该见见二老。” 凤瑶捕捉到德亲王妃眼底一闪而逝的泪光,心里极不是滋味。她出事头一年,外祖父与外祖母时常来见她,后来因为德亲王犯浑,二老心灰意冷,再也不曾踏进德亲王府。 第35节 轻轻的将头靠在德亲王妃的肩头,动作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轻声说道:“外祖父与外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母妃还这么年轻,可以时常去探望。” 德亲王妃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 凤瑶微微晃神,德亲王妃是一个很好的母亲,若非她死的及时,投生在这具身子上。那么这具身体就真的活不过来,她都不敢想失去爱女的德亲王妃,她是否活得下去? 二人各怀心思,相依偎的到了萧府。 萧老太傅共有两子四女,大老爷与大小姐、三小姐是萧老夫人所出,其他皆是庶出。 萧老太爷管教子女严厉,倒是没有一些内宅腌臜事,反而嫡庶和睦。 德亲王妃是嫡出大小姐,几个子女中,最得萧老太傅喜爱。 如今得到消息,吩咐大老爷夫妇亲自到门口迎接。 大老爷萧远与妹妹关系极好,倒是很高兴。萧蒋氏却因为萧然与凤瑶的亲事,对德亲王妃生了怨。她本来对拒绝萧宁心中有一丝内疚,但是听到皇上给凤瑶与国师赐婚的圣旨,愈发觉得不对味。 细细琢磨,难保萧宁心中另有打算。只是不好撕破脸,闹得难看,便刻意整了一出戏给她看。 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可她请媒婆向相府求娶时,萧宁却送了一封家书给家公,以至于家公一直没有同意。 相爷是家公的门生,两家交好,秦冰冰她也见过,身世样貌都是顶好的。 只许她女儿往上爬,嫁入侯门显贵,就不许她的儿子娶高门仕女? 萧蒋氏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暗暗骂了萧宁好几回。如今看着她气色不佳,想必是为了德亲王那档子烂事。心里觉得解气,脸上堆出一抹笑:“小姑脸色不好,可是累着了?快些进屋,家公家婆早已等着你们了。”转而吩咐身旁的挽香去请府医。 萧宁摆了摆手:“没有睡好罢了,不必劳烦府医。” 萧蒋氏拉着萧宁朝屋子里走,眼里含笑,殷切的说道:“家公家婆瞧着了,也不会放心。老爷,你说是不是?” 萧远自然知道她为何睡不安,脸色阴沉:“妹妹还是顾着身子要紧。”目光落在凤瑶的身上,脸上这才显露笑意:“外甥女儿如今康健,即将要嫁人,父母亲可该安心了。不知还记得我是谁?” “舅舅。”凤瑶目光温和宁静,含笑的福身行礼。 萧远爽朗的笑了几声,掏出一袋金锞子塞给凤瑶,打趣道:“舅舅备着咱们瑶姐儿喜欢的物事。” 凤瑶瞥见里头装满了金锞子,不禁耳热。小时候‘凤瑶’喜欢金光闪闪铸有字样与图案的金锞子,如今里头早已换了芯子。但是这钱财虽是俗物,总归是不会嫌弃。 萧蒋氏眸子里快速的闪过一抹鄙薄,转身敛去。 一行人穿过回廊,去了二老的屋子里。 凤瑶给二老行礼,唤了两声。 萧老太爷面容严肃,点了点头。反倒是萧老夫人泪盈满眶,抱着凤瑶哭了一会:“好孩子,没亏你母妃对你这番用心。”连忙让婢女将伏在她膝头的凤瑶扶起。 凤瑶坐在母妃下首,便听到萧老太爷道:“今日只是带瑶姐儿回家看看?” 萧老夫人不满的说道:“你不乐意见瑶姐儿?是谁听见瑶姐儿今日要来……” 萧老太爷见萧老夫人要揭他老底,端着茶杯哼了两声打断:“就你话多!” 萧老夫人懒怠理他,对萧宁说道:“昨日皇上召你父亲进宫,你父亲同意了然儿与秦冰冰的婚事。” 萧宁面色微微一变,同意了! “秦冰冰在姜府我见过,品行不端,不适合做宗妇。”萧宁心里算是明白了,莫怪凤啸不惩治凤源,原来这里等着呢!“他用什么要挟你们答应了?” 萧老太爷缄默不语。 萧老夫人脸陡然沉了下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父亲不同意,他要将凤源赶到封地去。我们一把年纪了,他又不着调,怎得放心你跟着一同过去?瑶姐儿嫁人,在这盛京没有倚仗,日子总归没有你们在眼前好。”她心里怕,怕萧宁离的远了,老头子顾及不了她。凤啸是冷酷无情的人,定会设法除了他们。 “我不同意,这样岂不是搭上咱们萧家了?”萧宁没有糊涂,岂会不明白父亲的心思。若是因为她一个人,搭上萧府她宁愿离京。 云初她也算看着长大,定不会辜负了瑶儿。 萧蒋氏满腹怒火,老头子为了她到这个程度,她都不愿意同意然儿娶秦冰冰! “小姑,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秦冰冰我见过,能够管束的人。你就体谅体谅家公家婆的一片用心!”萧蒋氏讪讪然的劝慰。 萧宁冷眼看她:“你要毁了然儿,我这个做姑姑的不能坐视不管!” 萧蒋氏脸上火辣辣的,这话好似说她为了攀炎附势,不管萧然死活一般。冷笑了一声,咬牙道:“胡扯!当初你要瑶姐儿与然儿结亲,最后攀上了荣王府,为了黄了二人的亲事,你串通太医搬出瑶姐儿不能生育。如今你心想事成事成,倒是管起我们来!” ------题外话------ 哈哈,亲们惊讶吧,烟儿今天三更走起,么么哒~ ☆、第六十三章 埋怨 屋子里霎时一片寂静。 萧宁睁大眼睛看向萧蒋氏,转而看了凤瑶一眼。仿佛想起了头绪来,却始终有些不敢相信。猛然回头间,发间的钗环晃动,冰冷的金光映在她的眸子里,明明暗暗,似层叠汹涌的波澜:“你说什么?” “胡闹!”萧老太爷听着萧蒋氏的话,脸色一沉,目光淡淡的扫向萧蒋氏。 她只觉得似刀子般割在脸上,紧紧了手心,干咽了一口唾沫。话已出口,断不能说半句留半句的理。 萧蒋氏张嘴,却被萧远瞪了一眼,不情愿的闭上了嘴巴。 萧宁目光逼人的看向萧蒋氏,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想必这中间有起了误会! “既然已经挑明,事情摊开了说。咱们兄弟姐妹和睦,断不能因小事误会而生了间隙。”萧宁这番话是对着萧老太爷说的,示意他不要插手。 萧老太爷冷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萧蒋氏人虽娇小,极为的好强。听着萧宁这句话,觉得很刺耳。将萧远的警告抛诸脑后,冷着脸道:“当日里我去王府,你被丫鬟支开,我进屋子里便听到太医说瑶姐儿不能生养。后来太医离开,我确认了一番。如今仔细想来,若是当真不能生养,你能让她嫁给国师?” “就是因此,你才借故推了婚事?”萧宁恍然大悟,心头苦涩,终究是隔了肚皮。如今看透了萧蒋氏的脾性,不由得心里庆幸没有将凤瑶许给萧然。“荣王府的亲事,当初安敏公主劝服皇上,我并不知情。” 萧蒋氏一怔,瞬然看向凤瑶,她隐瞒了萧宁? 或是,这场戏就是她编造的? “瑶姐儿,你说当日里太医如何说的?”萧蒋氏指着凤瑶,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她猜错了。 凤瑶双手交叠在膝盖,眼睫半垂,辨不清她的神态。 萧远却以为触到她伤心处,怒斥道:“够了!你还有理了?此事怨不得瑶姐儿与宁儿,你身为她的长辈,应允了婚事,无论如何都要言出必行。可你因为片面之词,甚至没有询问瑶姐儿便认定她不会生养,回绝了亲事。反倒是埋怨她们糊弄你!” 萧蒋氏哪里甘心,辩驳道:“我当初没有生然儿,不是给你抬了妾?若不是我肚皮争气,今日哪里有我说话的地儿?我就指望着然儿好,他大好前程,怎么能没有嫡子?” 萧老夫人气得心肝儿疼,竟没有料到萧蒋氏对此事耿耿于怀! 可那都是年老旧事,再翻出来没有意义。这些年萧蒋氏对萧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挑不出错来。便忍下了心头怒火! “没有人逼你非得生个儿子,你自己多想了。当初母亲是想妾侍生了儿子,便寄养在你的膝下,你生了然儿我也高兴。就算瑶姐儿不能生养,咱们是她的家人,还能养不起她?顶多给然儿抬一房妾侍,过继到她膝下罢了。你言而无信,不过是怕那孩子不是正经的嫡子,影响了然儿的地位。你功利心太强!”萧远字字句句犀利如刀,直刺进萧蒋氏的心里。仿佛撕开了她的外衣,将她的内心暴露在人前。 萧蒋氏面无人色,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凤瑶不是她的肚皮里爬出来,不是她的血亲,她自然偏向自己的儿子。 难道这也有错? 他们袒护凤瑶,无非是他们最疼爱的亲人所生。若是换做他人,他们还会如此指责她? 屋子里的气氛凝滞,紧绷到似一戳便会爆了。 凤瑶客观的觉得萧蒋氏无错,人都自私,谁都想替自己谋求最好的出路。起身跪在屋子中间,双手交叠放在额前,磕头手心紧贴在地上。“舅舅,舅母没有错。此事是我故意支开母妃,说给舅母听。” 萧蒋氏积怨已久,一听凤瑶的话,冷眉竖眼的说道:“萧远,你听见了,她自己承认了!” 萧宁不赞同的看向凤瑶,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凤瑶镇定的说道:“母妃将我许配给表哥,为我后半生不受婆家冷待做打算。但是如今朝中局势,想必外祖父与舅舅很明白,萧家早已为当今天子所不容,只是萧家百年根基,不是一时能够除之。我若是嫁进萧家,那么我们便失去了助力。而我若是嫁进旗鼓相当的世家大族,便是给萧府添翼,皇上要动手也会思量一番。虽然不能消除了皇上的动机,至少萧府有喘息的机会。” 萧老太爷与萧远神色凝重,一个丫头都看得明白,他们又岂会不知? 萧蒋氏未曾料到答案是这样,面红耳赤。半晌,从喉中挤出一句话:“既是如此,你为何大费周章?” “只是不想白费母妃的一片心意。”凤瑶嗫嚅道,如今想来她做错了,给母妃添乱。 萧蒋氏一噎。 这时,府医提着药箱在外求见。 萧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睨了萧蒋氏一眼,原来她是早做准备,为的是揭穿凤瑶。可哪知凤瑶却是坦诚的认错。反倒是显得她度量小! 凤瑶替萧蒋氏解围道:“舅母见母妃气色不好,这才请了府医诊脉。” 萧老夫人身旁的婢女将府医请进来,替萧宁诊脉。只是忧思过甚,并无大碍。 凤瑶将锦帕搭在细白的手腕上:“劳烦府医给我诊脉。” 萧蒋氏面色一变,干笑道:“瑶姐儿气色红润,身体想来极好,无须诊脉。” “婚事将近,请脉调养一下身子。”凤瑶语气淡淡,虽然萧蒋氏没错,到底是给了母妃难堪。今日若是不彻底了了此事,难免下次她再揪着不放。 府医给凤瑶诊脉,神色凝重的说道:“表小姐气血双虚,长期服用了微毒之药,积郁在体内。如今散了一些,但是仍有余毒。老夫开一张方子,你调养三个月。” 七日醉! 萧宁面色发白,焦急的询问道:“那么生养……” “她的身体实在不易受孕,暂时先调养三个月,老夫再诊一次脉。若是残毒散了,方可备孕。”府医将药方递给墨竹,告诫凤瑶忌讳事项,提着药箱离开。 凤瑶整理好袖摆,语气淡然:“舅母,我不全是骗你。” 萧蒋氏似被定在了原处,面色讪讪,依旧固执的说道:“可你已经与国师有婚约,真与假,并不重要。小姑说秦冰冰品性差,只因她作证指出瑶姐儿害姜大老爷妾室。在此之前,人人都说她好,挑不出差错。然儿已经比同龄人说亲晚了许多,放眼这盛京,无人比她更合适。” 话说到这份上,萧宁不好再劝。否则她便坐实了萧蒋氏所言为了自己的私怨! ☆、第六十四章 势力 (二更) 萧宁是为了萧府着想,萧老太爷与萧远都非常清楚,但是萧蒋氏执意而为,他们也不能多说。何况,萧老太爷已经应允了皇上。 秦冰冰品行不佳,入府之后多加提防管束便可。 萧蒋氏如愿以偿,借故去厨房添几个菜,匆匆离开了。 萧宁并未说什么,心中对萧蒋氏却是气恼,恼她不知好歹。姑嫂之间的关系,今后定不会如往常一般融洽。 哥哥夹在中间更难为了。 萧远安抚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莫要多想。“你嫂嫂这些年也不容易,她认死理,你别与她计较。” “我多虑了。” 第36节 萧远心中愧疚,但是他们兄妹亲厚,自然都懂对方,无须多说。 仿佛感应到萧远的心思,萧宁牵动嘴角笑了一下。便听到萧老太爷叹息道:“皇上将正三品指挥使殷立夫派去北疆,跟在荣王麾下历练。殷立夫是皇上的心腹,这是打算将荣王取而代之。” “迟早的。”萧宁眼底闪过讽刺,当初凤啸没有登基的时候,他便指着荣王府的方向,目光似看着猎物一般透着势在必得的光芒:这一片景致极好,合该归属凤家。 当时她心底却笑话他,这大舜国不是归属凤家?却未曾品出他话里的深意。 “荣王早该功成身退,边陲战事留给年轻人也好。”萧宁讥诮的说道。 萧老太爷看着凤瑶,慈眉善目道:“是该退下来。” 凤瑶一知半解的看着脸上溢满笑意的几人,方才商议时不是很严肃? 萧宁摸了摸她的头,打趣道:“荣王归府交权,国师便可回荣王府,你也不必与他分离。” 凤瑶面颊微红,却摇了摇头,不如他们所想的那么乐观。云初当年说过荣王常年驻扎北疆,几十万的兵权掌握在荣王的手中。北疆已经固若金汤,就算是当今皇上都很难探取更多关于北疆消息。 将殷立夫派遣北疆,第一做皇上的内应,第二皇上的确想要将北疆收回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荣王若非忠心,以北疆的势力,早已能分割自立藩王,统治北疆辽阔疆土。 皇上如何不惧?适才将云初变相软禁在眼皮子底下。 荣王忠心耿耿,只是功高盖主,为皇上难容罢了。若是主动交权,皇上恐怕也不会让荣王府安然度日。 “外祖父若是得知荣王在北疆的势力,便不会如此轻巧的认为了。”凤瑶犹记得她初次听见的时候,心中极为的震撼。云初本就对她来说高不可及,那一瞬间,她深刻的体会到云泥之别。他是站在云端的天之骄子,而她是深陷泥潭的草芥。 一辈子,都不能与他齐肩。 萧老太爷瞬然看向凤瑶,面色严肃怪异,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 萧宁与凤瑶对视一眼,便听到萧老太爷语气十分凝重的说道:“老夫知晓为何荣王早年可以退下,他却宁愿孤身镇守北疆。” 那是整个荣王府的退路! …… 回府的路上,萧宁与凤瑶心思沉重。 他们万万想不到,当今皇上手里并无兵权。 玉虎先帝临终给了太后傍身,太后为了保高文给了皇上。先帝手中的二十万雄兵暗中给了荣王,加上荣王手中原有的几十万兵马,皇上如何不忌肆? 凤瑶想不明白,为何先帝宁愿壮大荣王,也不愿将兵权授给皇上? “可怜了姝儿与初儿。”萧宁感概道。 凤瑶心中微动,姝儿是荣王妃的闺名,恐怕云初体内的毒,因此而起。 萧宁担忧的看着凤瑶道:“母妃后悔了,若是将你置身危险中,倒不如将你低嫁了。” “母妃,您该相信我。”凤瑶早已做好了准备。 萧宁内心煎熬,她突然间觉得前路渺茫。皇上已经开始行动,要不了三五年便会收网。这期间,她该做些什么,才能护孩子周全? 她的脆弱不能显露在凤瑶的面前,故作镇定的笑了笑:“若有朝一日母妃与你父王回了封地,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凤瑶心中不安,母妃说这一番话,好似心中做了什么决定。 正要多问,萧宁已经下了马车,墨竹搀扶着她回了院子。 凤瑶沉吟了片刻,回到木樨阁,将今日之事简略的写了一封信,差石斛送给云初。虽然心里知道他定然知晓,但是就是想要给他送信。只要得到他的回复,她心中的不安,仿佛便能安宁。 云初看着手里的信,沉默半晌,缓缓的展开。 石韦跪在一旁给云初伺候汤药,无意间的一瞥,看到上面的粗体字。着墨不均,字体不端正,他费力才辨认出几个字。 “这是凤小姐的字?”石韦好奇的问道,他算见识了。 云初抿唇,他也颇为惊讶。 蓦然,幽邃的目光落在一丝擦痕上,眼底有着了然的笑意。 “石韦,你执笔回信。” ------题外话------ 我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嗡~ 晚上还有一章,么么哒~ ☆、第六十五章 心思 (三更) 凤瑶赤着足,半躺在内室的绒毯上。一手托腮,一手捻着‘云初’的回信。 上面的字体清秀端方,并非出自云初的手。 盯了半晌,凤瑶食指戳了戳信纸,仿佛戳在云初的脸上。 她没有在云初面前露过笔迹,如何知晓她用左手写的?所以他回敬她,让石韦代笔! 拿起信纸,看着取笑她是鸡爬字的最后一句,不用想也知道是石韦擅自加上。 咬紧唇瓣,凤瑶执笔画了一副图,吩咐石斛给云初送去。 躺在软塌上,凤瑶神态惬意。 不过两刻钟,此画铺陈在云初的书案上。 一只气势昂扬的母鸡,尖嘴里叼着一条毛毛虫。云初半眯了眸子,盯着那条虫子头顶上戴着的一顶玉冠。 云初侧首,铜镜里倒映出他的身影,头顶的玉冠竟与毛毛虫所戴的一样。 “咳咳……”石韦好奇的探过头来,看到这样一副以画喻人图,险些笑出声来。心里倒是赞叹凤小姐画技好,惟妙惟肖。 云初若有所思,淡漠的说道:“石韦,你做了什么。”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石韦替云初摘掉头顶玉冠,却被云初用手挡了,心中愕然,如实交代:“属下提议凤小姐将鸡爬字练好。” 闻言,云初难得的一怔,淡淡的勾了勾唇,漆亮澄澈的眸子里笑意涟涟。 当真是……寸步不让。 展开宣纸,逶迤在地的宽大云袖舒展飘逸,神色略有些疲惫的说道:“画功了得,字迹不会太差。她用左手写信,刻意模糊字体,只怕是不想透露字迹。” 石韦似懂非懂:“凤小姐难道不想主子认出她的字?” 云初手一顿,目光幽深晦暗。良久,叹了一声,搁下了笔。 薄凉的目光落在那张信纸上,炽烈的白光中,他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隐有一丝病容。 荣王府的处境,将她拉进来,不知是福是祸。 “主子,越少主他设计德亲王打了秦公子,皇上借故让萧老太傅松口同意萧大公子与秦小姐结亲。德亲王妃极为反对,萧大夫人却是认定了秦小姐。因此透露出凤小姐当初拒绝与萧大公子结亲,联合太医说她不能生养,绝了萧大夫人的念头。”石韦说这句的话的时候,眼角余光打量云初的神色。 云初眉峰微动,她给凤瑶切脉,她体内有余毒,并无大碍。 “府医给她开了方子,说是调养三个月。”事关凤瑶身体问题,石韦不敢半点疏漏。 毕竟,这是荣王府未来主母。 子嗣,向来是荣王府大事! “抄录一份药方给我过目。”云初靠在椅背里,窗外吹拂的凉风灌进他宽大的袍子里,闷咳了几声。玉冠散落,乌发倾泻而下,映衬得苍白的面容略有些阴柔。 石韦拿起屏风上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忧虑的说道:“越少主那边如何处置?” 云初摆了摆手,修长的手指棱骨分明,拢紧了披风,清润的嗓音略有一丝沙哑:“萧老太傅同意了,无须插手。他的目地不过是想要凤瑶欠他一份人情,如今反倒弄巧成拙,他讨不到好。”目光淡淡的扫过母鸡啄虫图,云初眉眼舒展,缓缓的说道:“相府这是破釜沉舟,以为与萧家结亲,我便会收手。” 石韦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主子之前许是给相府警告,相爷若是个聪明的,悟出了主子的心思,立即派人去阜城善后,主子自然不会管。 可他却投机取巧,利用姻亲关系逼迫主子就此收手,反而触怒了主子。 “晋王可查出漕运的阴私?” 石韦心中一动:“没有证据。”私盐贩卖严重,皇上将此事交给布政使督查,他与丞相早已暗中勾结,替献王办事。而这私盐便是替献王捞金,利用漕运这一渠道。布政使对皇上却称头目狡诈,依旧没有线索。 若是晋王查出…… 石韦脸上堆满了笑意:“那本账册想来丞相用不上,属下这就去取回。”心中很兴奋,期盼着私盐事发。 不给他们点颜色,当真以为他们主子好欺负、利用? —— 凤瑶心里想着云初收到那幅画会是如何反应,不知觉间,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日落西山。 赤足走到窗前,凤瑶推开窗子,天际霞光氤氲,似云蒸霞蔚一般绚丽。 晚风拂面,吹散了些许困意。 “石斛,你主子可有来信?”凤瑶知道他性子淡漠,这画不会惹他不悦已经算是好事,又怎得能盼他回信? 即使知晓,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没有。”石斛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凤瑶有些恍惚,没有啊? 石斛见她有些失落,心中有些不忍,这些日子跟在她的身边,觉得她性情极好,不刁蛮娇纵,一心为主子打算。不禁开口道:“主子吩咐属下抄录一份药方给他过目。”顿了顿:“您可否借属下抄录?” 凤瑶失笑,也难为石斛用这法子透露消息给她。 一扫之前的阴郁,凤玉从袖中拿出药方给石斛:“不用抄了,让你主子给我换一张药方。” 石斛一怔,这不是告诉主子他泄露了吗? “您……” “小姐,二小姐醒了。” 采芙打断了石斛的话,一手掐在腰间,弯着腰按着心口喘着粗气。 昏了两天一夜,也该醒了。 凤瑶眸子里闪过冷光,芙蕖后脑勺那里扯掉了一小块的头发,身上布满了伤痕。好在发现得早,去晚了命都没有了! 凤瑶关上窗,转身坐在绣墩上:“请了府医吗?”表面功夫总得做齐全,免得给她诟病。 “请了,二小姐打出来了。眼下关在屋子里要死要活,徐妈妈将王爷请了过去。她心里怕是恨死咱们了,这样大的事儿,定会告诉王爷。”采芙就是担心这个,王爷偏爱二小姐,若是得知是大小姐做的,府里会闹翻天。 第37节 “与我们何干?这一切都是凤敏与陈江做的。”凤瑶从容不迫,莹润似三月桃花的唇瓣,掠过一抹森冷的笑。 凤玉若是聪明的人,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第六十六章 装疯 玉雪阁 瓷瓦碎片溅落满地,屋子里一片狼藉。 凤玉身上裹着斗篷,只露出一双充满阴煞之气的眸子与尖细的下巴。 此时坐在软榻上,手里紧紧的捏着一支金钗,指骨泛白。 “啪——” 金钗被凤玉愤怒的掷在地上,已经捏成了一团。 徐妈妈看着心惊肉跳,连忙扳开凤玉的手心,慌张的说道:“小姐,再大的仇怨,也不该拿自个的身体出气!伤着了怎么办?”嫩白的手心,硌得布满了红痕。与她雪白的肌肤上肆虐的紫痕相辉映,格外的狰狞。 那一夜,对凤玉来说,简直是噩梦! 她一闭眼,脑子里便浮现恶心、污秽的画面。 她一醒来,浴桶里泡了半日,皮都皱了,依旧觉得很脏。 大街小巷,四处流传着她不贞的传言,今后哪里还有颜面出去? 而这一切,都是拜凤瑶所赐! “小姐,您可千万别想不开,那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奴婢已经请了王爷,到时候您请王爷给您做主!”徐妈妈语无伦次,她如今全靠倚仗凤玉。她若死了,自个替白素素做了那么多下作之事,断然没有好下场! 凤玉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她还有依靠的人。她死了,凤瑶她便更痛快了! 不! 她不能死! 凤玉魔怔了一般,念念有词。 徐妈妈泪水直淌,当初凤玉多么的风光无限,今日这般狼狈不堪。巨大的落差,她如何接受? 莫说达官显贵,就是找户正经人家都难。 “小姐……”徐妈妈看着凤玉神色恍惚的来回走动,地上的碎片割破了她的足,鲜血流淌,她都毫无所觉。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承受不住打击傻了? 徐妈妈吓坏了,连忙拉住凤玉,将她安置在床榻上,匆匆去请府医。迎头便撞见王爷步履匆忙的走来,立即迎了上去,哭诉道:“王爷,您快去劝劝小姐,她这是要活不下去了啊!” 自古以来,名节大过性命。 凤玉遭此一劫,断然会想不开。 德亲王脸色阴沉的阔步进了屋子,看着地上的鲜血,嘴角一颤,不顾男女之防的进了内室。映入眼帘的是凤玉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嘴里不断的念叨:“别过来……求求你们放了我……” “玉儿……”德亲王触及凤玉眸子里的脆弱,楚楚可怜的模样,泛起了怜惜。 凤玉似受了惊,猛然推开他的手,拼命的摇着头,朝床榻内躲去,歇斯底里的吼叫:“别过来!你们滚!滚!”无助的双手将自己抱住,小声的啜泣道:“姐……别打我了,我错了,你救救我……”说到最后,化为悲绝的呜咽。 德亲王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凤玉的姐姐可不是凤瑶? “徐妈妈!”德亲王攥紧了拳头,凤玉刺激过度,俨然精神失常:“怎么伺候的?大夫呢?” 徐妈妈颤颤巍巍的回答:“小姐压根不许人近身……” “王妃可来过?” 徐妈妈觑了凤玉一眼,低垂了头,缄默不语。 德亲王脸色铁青,显然是没有来! “玉儿说有人打她,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徐妈妈咬紧牙关。 德亲王脸一沉,厉声道:“再不说,赏你一顿板子发落出府!” 徐妈妈扑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小……小姐在屋子里沐浴,大……大小姐带着人进来打了小姐一顿。后来大小姐离开,小姐也没有影儿。后来……后来的事儿,您都知晓了。” 德亲王琢磨出味儿来,眸光阴鸷的紧盯着徐妈妈,放缓了说话的节奏,迟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瑶儿将玉儿送到了玲珑阁?”不禁眯了眯眼,眸子里闪过一道锋芒,那晚凤瑶似乎也出了府。 难道这件事当真是她所为? 若是如此,心肠未免太过歹毒! “高重,将大小姐唤来。”德亲王看了一眼喃喃自语的凤玉,甩袖道:“去请府医。”并未看见床榻上的凤玉,埋在双臂里的眼睛闪过一抹狠毒的光芒。 “是。”徐妈妈起身离开。 片刻,凤瑶走了过来。 清冷如皎月的目光淡淡扫过满地碎片,轻绕进内室。 床榻上的凤玉,霎时反应激烈的跪在床上,不断的磕头道:“姐姐,我错了,玉儿错了,日后再也不敢调教你的婢女。求求你放过我,放了我……” 凤瑶目光陡然一冷,似寒冰碎雪。眼眸里闪过一抹讽刺,她以为凤玉吃了这么多苦头,该是聪明了。 却未料到,依旧这般蠢钝不堪! “瑶儿,玉儿所言当真?那日你带人打了她?”德亲王怒火滔天,质问着凤瑶。 “父王,我何时打了玉儿?您若不信,大可让人验伤,她身上可有伤痕?”凤瑶面色变了变,难以置信的看着德亲王,眼底掩不住的失望。 德亲王冷哼一声,并不相信凤瑶的话,心里认定她在狡辩:“玉儿出事那天,怎得那么巧,你也出府了?难道不是你将她送到玲珑阁?” 凤瑶清澈透亮的眸子,不含半丝杂质,凝视了德亲王半晌,似要将眼前之人看个通透。自嘲的说道:“我知道自己不讨父王喜爱,却没有想到在父王心里这般不堪。那日我的确出府赴国师的宴会,门仆也看见国师送我回府,您若不信,大可去调查一番。何况,我败坏了玉儿的声誉,还会连累自己,为何要作茧自缚?” “不……我不抢……姐姐……我不嫁姐夫……”凤玉痴痴颠颠的说道,氤氲水雾的眸子里布满了惊恐之色。 德亲王面色骤变,终于明白凤瑶为何要如此恶毒的对待凤玉,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云初! “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德亲王厌恶的看着凤瑶:“云初有几分手段,你敢如此说,定是他替你善后了。”德亲王看了一眼凤玉,她的名声在盛京已经臭了,即使过了一两年,渐渐的被人淡忘。只要她好了,有心人宣扬一番,她会再次受到伤害。心里盘算了一番道:“荣王府引得你们姐妹相残,那样的门楣我们高攀不起。你去祠堂跪着反省,我进宫去请求皇兄解除你与云初的婚约,我们回封地!” 那里远离盛京,无人知道凤玉的过往。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定有许多当地望族求娶! ☆、第六十七章 孽障 (二更) 凤玉的抽噎声有片刻的停顿。 任谁也无法料到德亲王动了回封地的念头! 凤瑶瞬然回过神来,德亲王对凤玉的偏爱,出乎她的意料。他显然是为了凤玉考量,这才放弃盛京的繁荣,甘愿回到封地。 恐怕这么多年过去,德亲王心中早已忘记当年夺嫡的激烈。 当今皇上对他颇为‘仁厚’,以至于他忘了当初是如何活下来! 德亲王见凤瑶一时没了声,心中得意。凤玉境地这么惨,他不能以牙还牙。凤瑶这么在意这门亲事,一切都是因此事而起,那么他就斩断这罪恶之源。 他这辈子与皇位无缘,也没有多大的追求。去哪里都是一样,何不在晚年尽尽父亲的职责? 更重要的是能够打击了凤瑶! “父王当真心意已决?”凤瑶冷眼看着说风就是雨的德亲王,心里也生出了一股子无力感。对他,是无须讲理。他这样的人,没有多大城府,却又喜欢自作聪明。 外祖父不惜赌上萧府的命运,同意与相府联姻,只为了他们能够留在盛京,不给皇上有可趁之机。 可他却使劲的拖后腿。 “言出必行。”德亲王笃定的说道。 凤玉心里着急,她不想离开盛京,只想父王惩治凤瑶。 哪知他关键时刻又犯浑! 只能祈求着凤瑶能够劝服父王,不要犯蠢。 凤瑶冷笑道:“父王大可带着玉儿去封地,我与母妃断不会离开盛京半步。” 凤玉心口一颤,手指死死的揪着被褥。 这个贱人! “你……”德亲王面色漆黑如墨,指着凤瑶怒不可遏的说道:“孽女!这可由不得你!” 凤瑶不会由着他胡闹,去了封地断然没有活路。 “父王想要送死,我与母妃可不会陪着。你若不信,大可去向皇上求得恩典,放你回封地。我敢说你前脚走出城门,后脚便身首异处!”凤瑶眸子里怒火翻涌,几欲迸发而出。 德亲王一怔,看着凤瑶满目认真,并不像说假话吓唬他,心里翻腾的怒火稍稍克制住。 将信将疑。 “本王留在盛京,他才放心不下。我离开盛京,他欢喜来不及,怎得赶尽杀绝?何况太后娘娘健在,他定不敢骨肉相残!”德亲王不想在凤瑶面前落了下乘,看着娇娇柔柔的一个女人,可站在这里说的一番话,浑身却散发出一股无形而逼人的气势。 “父王忘了,当年与皇上夺嫡,您可没有手软。换个角度仔细想想,如今是您坐上宝座,可会留下皇上这根肉刺?”凤瑶心中冷笑,他连亲生女儿都如此对待,可见是无情之人。又怎的会留下虎视眈眈的死敌? “当然不会!”话一出口,德亲王呆愣住。想要改口却是来不及,恼羞成怒的说道:“这又如何?就算不去封地,以你对玉儿做的这些事,传到荣王府,荣王妃还会认你这个儿媳妇?”云初是他替凤玉相好,谁知凤瑶这个节骨眼上醒来,生生将云初抢走。为此他心里极为气恼萧宁,太厚此薄彼! 凤瑶黛眉一挑,若非她姓凤,都要怀疑是不是他亲生。 凤玉却是悄然松了一口气,眸光似淬了毒。抬头间,眼睛里却是一片水雾朦胧。倒在床榻上,痛苦的蜷缩着,呻吟道:“痛……我好痛……” 德亲王焦急的走到床榻边,怒道:“府医怎得还没有请来?” 凤玉倏然睁开了眼睛,仿佛恢复了清明。紧紧的抓着德亲王的衣摆,哽咽的说道:“父王,玉儿……玉儿辱了王府门楣,不想活了!”泪水从眼尾滑落,伤心欲绝:“活不下去了!” “玉儿,你别怕,有父王在。”德亲王抓住凤玉沾满鲜血的手,眸光沉了沉。 凤玉挣脱德亲王的手,跌跌撞撞的起身,跪在床上给他磕头道:“父王,女儿活着只会让他们笑话咱们王府,也会累及姐姐的名声。女儿这辈子不能在您跟前尽孝,姐姐她会替玉儿在您和母妃跟前伺候。”说到最后,凤玉泣不成声。 德亲王双目猩红,额头青筋跳动,将凤玉扶起身,许诺道:“不可轻贱,你这是遭人陷害,父王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凤玉拉着德亲王,小心翼翼的觑了凤瑶一眼,含泪的对他摇了摇头,满目乞求。 德亲王看着凤玉对凤瑶的畏惧,怒火中烧:“你妹妹因你落到如此下场,你若有心,便带着她一同嫁进荣王府。她不与你争正妻之位,你今后以正妻之礼待她便可。” 凤玉出奇的安静下来。 第38节 异想天开! 凤瑶眸子里闪过一道冷芒,事已至此,他不将她当成女儿看待,她又何须敬他是长辈? “绝无可能!”凤瑶毫不犹豫的拒绝,面若寒霜。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凤瑶拂了脸面,德亲王脸色极为的难看,冷酷无情的说道:“婚事可由不得你说不,本王就算替了你下来,你也得受了!”凌厉的看了凤瑶一眼,冷哼一声打算离开。 凤瑶心一沉,他这是打算进宫! “石斛,拦住他!”凤瑶面无表情,他不仁便莫怪她不义! 石斛一身黑色劲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口,举着剑横在德亲王面前。 德亲王面色青白交错,未料到凤瑶如此大胆,竟敢对他动手。 他不信邪,朝前走了一步,锋刃抵在脖子上。 德亲王霎时屏住了呼吸。 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带走!” “你敢!”德亲王咬牙切齿,却不敢妄动。 “父王,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凤瑶给石斛递了个眼色。德亲王看着凤瑶眼底的暗芒,浑身一个激灵。剑身冷光刺得他眼睛生痛,惊怒交加道:“孽障,你这是不孝!快喊他放下剑,别一错再错!” “父王认定是我的错,我也不介意错的彻底!”凤瑶目光狠绝,德亲王意识到自己的错,也不会承认,骨子里很轴。不用非常手段,他不会消停。 ☆、第六十八章 越明脩 (三更) 德亲王是贪生怕死之人,见凤瑶动了真格,气焰顿消。 凤瑶眉目冷清,并没有给德亲王好脸色:“父王活了大半辈子,不是糊涂之人,只是不愿意去辨明真相,惯于听信片面之词。你伸张正义,讨公道的时候,想想你的身份与你的身上肩挑的责任。你打秦公子痛快了,本就是有错在先,却偏生与人一争到底。皇上没有惩罚你,你心中自得,可你不想想为何皇上不惩处你?” “父王心中在想,你是皇室血亲,惩罚你,皇上也颜面无光?”凤瑶看着他眉头跳动,便知他心中所想。 德亲王憋得面色通红,有些挂不住脸。 “皇上转眼揪着你的错处,去要挟萧家,以此达到他的目的。母妃劳心劳力替你善后,你不知感恩也罢,只求你不拖累了她,害了这德亲王府几十条人命!”凤瑶语气陡然一转,满目戾气的说道:“若到了那一天,我定不会手软!” 德亲王心中一震,这一刻,他看着凤瑶的目光极为的陌生。 沉沉暮色熹光洒在她的身上,明明弱不禁风,偏生目光凌厉,气势冷冽逼人。 莫名的,他相信凤瑶是认真地。 闪烁的目光落在凤玉梨花带泪的脸上,一时间难以分辨,谁真谁假。 凤瑶对他这个亲生父亲都如此心狠,更别说三番四次找她不痛快的凤玉。 瞬然,想起凤玉乞求他不要替她做主,难道早就预料到凤瑶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德亲王目光晦涩难懂,他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反正他管不了! 满腹怒气的要走,看着横在他胸口的剑,气急败坏的推开,瞪了石斛一眼,逞能的说道:“了不得,生了个要债的!”理了理袍子,匆匆的走了。 凤瑶注视着德亲王的背影,她方才并未错过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深邃。他就仿佛不是这么糊涂浅显的人,还是……错觉? 石斛看向凤玉的目光极为阴冷,仿佛看着死人一般。 一个残花败柳竟也敢肖想主子! 那一眼,凤玉心中胆寒,升腾着浓浓的恐惧感,不敢直视石斛。 凤瑶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地跪坐在地上的凤玉,眼底的轻蔑蔑视仿佛看着蝼蚁一般。深深的刺痛了凤玉的双目,红唇轻启道:“不动你,不过是不想脏了这双手。下一次,再像个跳梁小丑,上跳下窜,莫怪这世间没有你的立足地!” 凤瑶手起手落,一把匕首扎在凤玉撑在地上的指缝间。 凤玉吓得面无人色,两眼发黑,却不敢动弹。 凤瑶唇角凝着一抹讥笑,转身离开。 凤玉看着匕首上干涸的血迹,浑身瘫软在地上。死死的盯着这把匕首,她心头慢跳了半拍,心里有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这上面的血,沾的是凤敏派出的暗卫? 唇瓣颤抖,没有想到她真的杀过人! 心里惶恐,对凤瑶又畏又恨。 豆大的泪水砸落在地,凤玉心里痛恨自己的无能。难道就这样咽下这口恶气? 不—— 她不能! —— 凤瑶走在小径上,两旁的景观桃树细小的枝干上,点缀着朵朵粉嫩娇艳的桃花,晚风吹拂下,妖娆多姿,似迎风展现出它们最美的姿态。 犹如她,将自己变得更好,更优秀,心更硬,足以能够配上他。 即便身处逆境,依旧百折不饶! 可今日德亲王触怒了她。 云初是她心中的底线,即便自己嫁给他,都觉得是亵渎了。他却将凤玉这样的女人,妄图送至他的身旁。 采芙在院子里等凤瑶,心中焦灼不安。远远的看着她的身影,小跑着迎了上来:“小姐,您没事儿吧?” 凤瑶敛去眸子里复杂的情绪,摇了摇头。 采芙欲言又止,她听人添油加醋的说小姐吩咐人持剑挟持了王爷,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无论王爷错得多离谱,小姐都不能这样做! “您今日冲动了。”采芙心里想了许多话,到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 是吗? 凤瑶想了想,好像是冲动了。 但她不后悔。 想必今后德亲王会收敛许多,也不枉她费了一番口舌。 “小姐,今日之事传出去,外边以讹传讹,您就变成弑父的人了。荣王府那边碍于圣旨赐婚,终归会看轻您。”采芙小声的说道,看着凤瑶眼底的落寞,很心疼她。从醒过来,没有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凤瑶不在意的说道:“他好脸面,今日的事情,不会传出去。” 今日对凤玉下了一剂猛药,她自以为的靠山不可倚仗。她的那一番威慑,短时间不会兴风作浪。 采芙心想:但愿如此。 回到院子里,凤瑶看着书案上放着一张药方,喜悦冲淡了心里的郁气。 这是今日最值得开心的事。 采芙看着凤瑶眉眼含笑,似门口水缸里的睡莲幽然绽放,清雅高华。不禁跟着一笑,不用想也知那定是国师送来的。倏然,采芙记起一事,将墨竹送来的信封递给凤瑶:“您刚离开,墨竹姐便送来了。” 凤瑶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资料。瞳孔一紧,越明脩(xiu)…… 这个名字极为的耳熟,可一时间她却想不起来。与听到他声音时,一样的感觉。 快速的看完关于他的信息,来历不明,只是几年前凭空出现在盛京,创建了玲珑阁。实力雄厚,后台强硬。 但是身份成谜,背景不详。 他到底是谁? 凤瑶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手指从袖中内袋摸出一物放在指尖摩挲着,细腻温润。骤然,凤瑶手指一僵。缓缓的摊开手掌,一枚色黑而晶莹的墨玉躺在掌心。向上的一面是刻着繁冗图案,如今细细看来,却是极为的有规律。对着烛光下辨认,赫然一个——越! 凤瑶心中震动,倏然收紧了手指,这是沈父留给她的那块玉佩。 底面刻的是沈字,正面是一朵不知名的花,花心中间刻着越。 难道与越明脩有某种关联? 单凭他的姓氏与这枚玉佩上的一个字相同,她并不能确定。 ☆、第六十九章 人情(四更) 俗语说: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凤瑶心里琢磨着那枚玉佩的事情,想寻个由头见越明脩一面,确认一下他是否和玉佩有关。 用完膳,玲珑阁便送了帖子来。 凤瑶收惙一番,便去了玲珑阁赴约。 这次越明脩并未用屏风隔开,他双目紧闭,半倚半坐的靠在软榻上。如墨的青丝宛如流水般逶迤垂地,精致的面容无可挑剔。仿佛在做着不美妙的梦境,眉宇微蹙,却依旧风姿秀逸。 全然陌生的一张脸,难道是她记错了? 凤瑶本身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有的时候她甚至会分不清楚,哪些记忆是属于沈楚卿,哪些记忆是这具身子的记忆。大概是她开始接受适应,所以偶尔会混淆。 越明脩只觉得眼前一暗,光线被挡住,便知人来了。缓缓的睁开眼,看到她身着一袭白衣跪坐在窗下案几旁。手里端着一杯清茶,宛如两瓣桃花的红唇微微上翘,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仿佛含着一丝浅笑。可半垂的眼睫下,清冷的眸子里却毫无笑意。 “来了。”越明脩嗓音暗哑低沉,似尘封许久的佳酿,悠扬醇厚。 凤瑶抬眸望去,他的眸子极美,泛着淡淡的金色。似开天辟地后的第一缕晨曦,干净而温暖,熨烫人心。 越明脩见凤瑶紧盯着他的眼睛微微出神,挑了一下眉梢,并未因她失礼的注视而动怒。反而很高兴,染着一抹兴味:“你要欠我一个人情吗?”拢紧微敞的衣襟,慢条斯理的坐起身来,举手投足间,显出他严谨的家教。 但是他说出口的话,却大打折扣。 他穿着讲究,衣料都是上等的柔软丝绸,浑身的贵气与傲慢张扬的性子,显露他出身不凡。 凤瑶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他性情古怪,见两次都是问她是否要欠他的人情。 难道他暗中使绊子那次,为的是想她求他,因此欠他一个人情? 谁知,德亲王不着调,不按常理出牌。反而让他弄巧成拙了! 心中思量,他为何缠着她欠他人情?为此甚至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今日邀我来,只是问我要不要欠你人情?”凤瑶斟了一杯茶,推到对面的座位前。 越明脩高大的身影在凤瑶对面落座,绣着繁杂暗纹的绛红色袍子迤地,宽大的袖摆柔顺的覆在案几上,沾染了几滴水渍。浑不在意的荡了一下袖摆,似层叠绽放的簇簇绚丽的夏花,映衬得脸上的笑容份外灼目。不置可否的说道:“不然呢?” 凤瑶眼皮子跳动,错开话题道:“公子的姓氏,很少见。” 第39节 “这样才能彰显我超然的地位。”越明脩不以为然,白皙修长的手指揭开靠墙摆放的小盅,拿着小银勺加了三勺糖放在茶水里。搅匀了,这才饮了几口。抬眼见凤瑶盯着他看,指了指糖罐:“你要?” 凤瑶摇头。 “茶加糖是世间美味。”越明脩似乎在可惜凤瑶不懂享受美食,不过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眸子里隐隐有着一丝期盼:“我帮你取消了萧然与秦冰冰的婚事,你欠我一个人情,可好?” 凤瑶看着他淡金色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影子,仿佛能清晰的看到她细微的表情。目光有些迷离,忍不住点头。 倏然,凤瑶醒过神来。 面色难看的看着他,眼睛里隐隐有着愤怒! 他的眼睛不能看,能够迷惑人的意志! 越明脩眼底有着讶异,赞赏的说道:“不错,你是第一个女人在我面前保持清醒。” 他的坦然,凤瑶不好发作。 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凤瑶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的说道:“我记得蓬莱岛岛主姓越。” “蓬莱岛岛主姓诸葛,世人皆知。”越明脩看傻子一般睨了她一眼。 “世人皆知蓬莱岛岛主姓诸葛,却不知道岛主夫人姓越。”凤瑶目光迥然,一瞬不顺的盯着越明脩的面部,不错漏他一丝细微的表情。 可她失望了,越明脩仿佛听不懂一样,亦或是并未在意,没有太多的表情。 反而勾着颜色淡薄的唇,戏谑道:“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想你为我倾倒了。”见凤瑶面色不耐,面色一正:“不如这样,我告诉你我的来历,你欠我一个人情。算你求我?” 凤瑶看了他好一会儿,不由得失笑,心里反而不急着要答案。 “想要我欠你人情,得看你的本事。”凤瑶给他重新斟了一杯茶,思量片刻,替他加了两勺糖。 越明脩却不碰那杯茶。 手枕在脑后,神色慵懒散漫,嘴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温暖如春阳的眸子,透着刺骨的冷。 屋子里的气氛凝滞,空里浮动的暗香使人心底焦躁,失了之前舒雅沁脾的功效。 凤瑶仿若未见,她感受不到越明脩身上有侵略的气息。 良久,见他没有动静。凤瑶也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话,打消了此行的念头,便起身预备告辞。 这时,越明脩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与云初之间的关系?” “不想。”凤瑶不会探知云初的隐私,除非他亲口告诉她。 越明脩剑眉紧蹙,这女人油盐不进! “你不想知道他为何娶你吗?”越明脩不信他收服不了这女人,简直和云初一副鬼德行。 凤瑶脚步一顿,她知道越明脩故意抛出的诱饵,可脚却是挪不动了。因为她始终对云初改变初衷,愿意娶她出自什么缘故感到好奇。 越明脩挑了挑眉稍,刚要开口,石斛面无表情的出现在雅间。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对凤瑶说道:“主子在楼下等您。” 凤瑶一怔,若不是知道云初不会撒谎,她真的忍不住想石斛是他安插在身边的眼线。 怎得她一来玲珑阁,他便凑巧在附近? “请你家主子上来坐坐。”越明脩神态悠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主子不和小孩玩。” 噗呲—— 凤瑶看着越明脩变了脸色,忍不住笑出声。终于明白为何云初怕药苦,她喂蜜饯时他面色古怪,原来根源在此。恐怕云初曾取笑越明脩如小孩一般,不论吃什么,都爱加几勺糖。 ------题外话------ 烟儿这几天变得好勤快,o(n_n)o哈哈~自己都不敢相信! 推荐好友文:lt种田不如去宅斗gt 作者:秋末初雪 简介:望族嫡女苏浣纱携巨额嫁妆嫁入夫家助其登上爵位, 却在功成名就之后被夫家诬陷下狱,满门遭屠。 再次睁眼,灵魂附身在了别人身上, 成了被弃于小村庄的将军夫人沈秋灵, 重生一世,苏浣纱只想说,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给我拿命来。 现代特种部队高级指挥官一朝穿越,恰好碰到一小娘子落水, 出于军人的天性和使命,他急忙下水救人,又是挤胸按压又是人工呼吸, 一番急救之后小娘子终于醒了过来,而他却华丽丽挨了个耳巴子, 从此,他便和这小娘子……杠上了。 ☆、第七十章 进香 凤瑶出来之时,用面纱掩面。看着安静停在她马车后面的一辆极普通的黑蓬马车,水光涟涟的眸子里蕴着一丝笑意。微微勾了勾唇,上了自己的马车。拿出一罐腌制的梅子给石斛:“这个给你主子送去,我还约了人,便不去见他了。” 石斛看着怀里的陶罐,微微一怔,马车已经驶离。 凤瑶在云初面前没有做过出格的事,那副画送出去之后,后面越想越觉得难为情。 回到府中,门仆告诉凤瑶,姜绾已经在花厅等着她。 花厅里王妃从凤瑶醒来爱听戏的时候,便在里面改造,搭建了戏台子。只是建好之后,凤瑶却因琐事缠身,还没有来听过。 姜绾此刻躺在软榻中,听着伶人唱一曲《琵琶记》。 凤瑶过来的时候,正好唱在五娘进京寻夫,正遇弥陀寺大法会,便往寺中募化求食,将公婆真容供于佛前,正逢夫君伯喈也来寺中烧香,并未与五娘重逢处。凤瑶看着姜绾泪流满面,尤不自知,不禁掏出丝帕替她拭去两颊的泪水。 “姜小姐也喜欢听戏?”凤瑶在一旁坐下,采芙捧上一杯清茶。 姜绾不好意思的擦拭掉泪水,面色微红,似有些尴尬。苦涩的说道;“女子听戏有违大家风范,姜家不会允许。”看着凤瑶的目光隐隐有着一丝羡慕。 凤瑶但笑不语。 姜绾伸手将垂落的一缕青丝别在耳后,脸上浮现一抹清丽婉约的笑容,恬静的说道:“我父母亲在我亲事没有定下来之前,不许我出府走动。今日是说你要出嫁,给你来添妆,许不会准我出来。”从凝玉手中拿过木盒,推到凤瑶的手边:“我没有知交,与你走得近一些,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可推诿。” 凤瑶含笑收下,看着她不自在的神态,便知她心中有事:“既然将我当知交,有事但说无妨。” 姜绾绞拧着手中的丝帕,矜持的说道:“我想去一趟国寺,如今他们把我管束严格,断不会准许。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来找你。” 凤瑶意外的看着姜绾,她恐怕没有对元一死心。 只是事情可大可小,姜二老爷管束她,无非是怕她与元一还有联系。若是被捅了出去,姜绾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姜绾咬着唇瓣,歉疚的说道:“让你为难了。” “只是见他?”凤瑶看着伶人唱到五娘夫妻团聚,心中微动,叹道:“我若要去国寺,母妃放心不下,若无意外,她会与我同行。” 这是应了。 姜绾感激的说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只是问他要个了断。” 凤瑶知道为情所困的苦,姜绾为人不错,能帮则帮罢。 姜绾离开了,凤瑶品了一口茶,茶是雨前龙井,淡淡的清香,回味甘甜。看了一眼戏台子谢幕,起身去与王妃说一声,她成婚前想要去国寺祈福、许愿。 德亲王妃自然不放心,迟疑着不肯答应。 直到凤瑶说她当初在国寺许愿,如今愿望实现,该去还愿了。王妃这才松口,可她有事不能陪同。 翌日一早,凤瑶便坐着马车到姜府接姜绾。 姜绾早已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睑下青影浓重,怕是一夜未眠。 “我与母亲说今日陪你去国寺还愿,原本以为要好一顿劝,却没有料到她一口答应了。”姜绾语气有些嘲讽,母亲还叮嘱她与凤瑶交好,怕是看中了凤瑶的身份。 “你该对自己好点,不想做囚中鸟,那便让自己变强。强到他们再也无法约束你,阻碍你的追求与保护的人与物。”凤瑶看着她眼底的挣扎,她想要挣脱,却被世俗所困,心中痛苦却找不到出路。所以,她将自己的心思全都封锁在心底,淡然得似什么也不在意。 姜绾心中惊骇,她未想到凤瑶想法如此大胆。 “女子不可经商,也不能为官,我能做什么?”姜绾摇了摇头。 凤瑶漫不经心的说道:“皇后早几年便开始规划实施女子私塾,如今得到皇上的同意,百官也纷纷认可。学堂已经建成,等萧妃娘娘回宫大约就会正式开学,如今却少了女夫子。” 姜绾心领神会,明白凤瑶的意思。 如今推崇学者,她若是成功。就算不像玉玑子老先生一般流芳百世。在家族里会有一定的话语权! 凤瑶看着姜绾眼底的流露的光亮,似宝石一般的愧丽,璀璨夺目。 她始终认为,有追求,有理想的人,并为之付出努力,身上会散发出一种致命的魅力。像珍珠一般发光发亮,终不会被埋没。 晌午之前,抵达了国寺。 姜绾与凤瑶分道扬镳,她去找元一,凤瑶去拜见智臻大师。 轻门熟路的去了元一的禅房,姜绾看着紧闭的门扉,她始终不相信他真的剃度。他有深远抱负,不该一辈子在寺庙里荒度一生。 可真的与他只有一门之隔时,姜绾有些怯了。 害怕他真的剃度,皈依佛门。 洒扫的小沙弥认得姜绾,进去通传元一。不消片刻,便出来了。“这位施主您请回吧。元一师兄不见您。” 姜绾对他的拒绝习以为常,哪次他痛快的见了她,倒会令她惊诧。 “我就坐坐。”姜绾随意的坐在禅房门前。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暖阳照人。这样好的天气里,曾有一对青梅竹马许下今生来世之约。不过经年,天气依旧是好天气,可人却不再是旧人。 春风落叶飘扬,姜绾伸出手,树叶却从她指缝中飘零落地。 轻轻的笑了笑,万物皆灵,连你也不愿在我这里停留? “墨澜,你不见我不要紧,今日来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做好绞发做姑子的决定。今后我们便在这国寺里终老,你说可好?”姜绾语气轻缓,似在低喃,带着一丝黯然感伤:“若佛能渡去心中苦难,于我来说必定是个好归处。这样百年之后,你我不用再背负的时候,在下面遇见,我也能同你说几句佛经。” 禅房中木鱼停顿再次敲响,元一平淡如水的嗓音传来:“施主莫要辱没佛门。佛,渡不了你。” ------题外话------ 烟儿犯蠢了,以为设定时间自动更新了,结果一看原来放在了存稿箱里面。(┬_┬) ☆、第七十一章 秘密 第40节 姜绾说的那番话,无非是激将他出来。 可得到的是更伤己的话。 姜绾脸上血色尽失,手脚一阵冰凉。 “你别骗自己了。不愿意见我,不过是你忘不了那些凡尘俗事。等你有一日能够坦然面对我,不悲不喜,那我就当真死心了。”姜绾退到了日光底下,淡薄的金芒漫散在她的脸上,目光晶莹,蕴含的脆弱仿佛一触便碎:“佛渡不了我,又怎能渡得了你?” 钟声悠远飘来,禅房内木鱼声骤停。 姜绾紧握着拳头,固执的盯着紧闭的门扉。眼底的希翼在沉默中,点点的湮灭。 “阿绾。” 姜绾心弦一颤,氤氲水光的眸子注入了一道光彩。 良久,屋中似传来一声叹息:“你与我曾是故人,我明白你,就如你也明白我一般。如今,却是错了。” 伴随着话音落地,门扉缓缓的打开。 一道灰色身影映入姜绾眼帘,青色头皮上九点戒疤比烈阳还要刺目,痛的泪水毫无防备的淌下。 剃度、受戒。 他真的皈依佛门了! “你心中,我只是故人?”姜绾心中发寒,单薄的身子忍不住的轻颤,紧抿的唇角凝着一抹苦涩。他说他懂她,就如她懂他一般。可他若是真的懂她,又怎的会如今这种境地下相见? 她若真的懂他,便不会步步相逼了。 所以,他说错了,也对。 元一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一粒玉珠上,玉泽温润,暖阳下折出细碎的光。视线缓缓移动,扫过她的眉眼,凝在她脸上的泪珠,波澜不兴的眸子似被风吹皱,不过一瞬,恢复如初。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元一双手合十,目光平静,清淡的说道:“五蕴皆空。” 五蕴皆空? 姜绾心里升起想笑的冲动,嘴角微微颤动,笑未出声却已是泪先落。 “元一,你又错了。至始至终我不懂你,可你却懂我,知道什么最能伤到我。今日来,我是找你做个了断。原本抱着一丝妄念,如今你皈依佛门,我断不能将你拉进俗世。既然你已经五蕴皆空,那么便是彻底放下前尘往事。” “当年文成侯被迫追随献王,受命稽查沈府一案。案情结束,不过短短几月间,文成侯府遭受灭门惨案。都说是仇家寻仇,可究竟是不是,想必你心中很清楚。若非文成侯受献王之命查案,不会沦落至此。你因姜家遁入空门,终归是我欠了你。要撇清与我的牵连……那么我便顺从父母之意嫁给献王,替你帮文成侯府翻案。至此之后,我们便尘归尘,土归土。” 清风吹散了泪水,眼里一阵涩意,姜绾强忍着心口隐隐钝痛,拔下了手腕上的玉珠。 啪嗒—— 玉珠从指尖落在地上,滚动几下碎裂。 玉碎,代表着自毁而不愿委曲求全。 一如姜绾此刻的决心。 元一拨动着念珠的手微微一顿,转而快速的转动。 姜绾垂目看着地上她珍视的玉珠破碎不堪,心里似想通了,不再那么的执着。当初她在山庄避暑,玉珠落下了,他们的马车回程走了一日,她不顾一切要回去拿,是他带着她坐在马上回了山庄取回。如今,真的扔下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舍。 只须,你踏出这一步。 或许他青丝落地的霎那,当真是舍弃了她。 “我成亲之后,姜家不会再对你如何。你在这里,是去是留,随意。”姜绾定了定,转身之时,裙裾飞旋带起地上一片枝叶,毫不留念的离开,带走她最后的尊严。 只留那片枝叶在空中飘扬落下,仿佛他重重坠下的心。 直到走远了,他再也看不见,姜绾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靠在朱漆石柱上。心口闷的她不能呼吸,伏身张嘴用力的喘息。 片刻,姜绾背脊僵滞,看着视线内一双月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一方洁白的锦帕递在她的眼前。 姜绾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凤瑶面带忧色的模样,微微笑了。 “不用了,既然已经决定放下,我会收起泪水。” 她只是心里太痛了,痛苦积攒的太多,她不知该怎么发泄,才会用眼泪的方式去缓解心里蚀骨的痛。 这一段情,折磨得她变得不像她。 失了这段情,她不能萎靡不振,郁郁不欢。因为她是姜家的女儿,老祖宗最看重的孙女儿。她除去了自己,也不能忘了身上肩挑的重任,不能辜负了老祖宗教导。 凤瑶会心一笑,她果然没有错看了姜绾。她单薄的身子内,蕴藏着坚韧的力量。 她将这一段痛,全都打包埋藏在心底。不去想、不去碰,便不会痛。 “我想你需要。”凤瑶站在她的身旁,指着自己的肩头。 姜绾靠了过去,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嫩白细腻的手心布满了月牙,渗出了丝丝血痕。浑不在意的抹去,看着远处一株繁荣高盛的许愿树,惆怅的说道:“你许愿了?这棵树很灵验。” “你许过愿?”凤瑶微微侧首,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心里轻轻叹息。 “嗯。”姜绾容色淡然,仿佛说的事情,事不关己:“他扔了。” 倏然间,凤瑶记起了那一日元一立在树下,将一物扔在鼎炉里。原来,竟是她许的愿! 沉默了半晌,凤瑶轻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绾一怔,侧耳聆听。 “我在这棵树许了九十九个愿望,当初我以为一辈子不会如愿。但是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得偿所愿。”凤瑶的思绪有些飘离,前世她来一回国寺,都会抛上十个许愿带。最后一次,鬼使神差的只抛了九个。 一百代表着圆满。 她知道她那么微小,肯定是妄想了,所以只差那么一点。 这样也能骗自己,没有能够嫁给他,因为她少许了一条愿望带。 姜绾听后啼笑皆非:“你那时候才十岁,那么小就想着嫁给我表哥?那如今九十九个愿望也给你实现了,不代表一百个就是圆满。” 凤瑶看了她一会儿,挑高眉梢道:“肯定是被我的心诚打动了!” 那是她两辈子的梦。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木木夕雨的《溺宠蛇蝎世子妃》 简介:出嫁三日不到,便被婆家虐身至死而丢掷乱葬岗。 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凤凰涅槃,潋滟重生,她已不是当初在墨家村任由人欺负的小丫头。 吓死狠心婆婆,惩处毒妇伯娘,休了懦弱丈夫…… 就在她欢天喜地要开创新天地的时候,天降外婆家。 她明白,所谓的补偿不过是代嫁…… 奶奶的,老虎不发威就当她是病猫是吧? 就在她要下手为强的时候,某亲人说:“嫁给我,能让你享受常人之乐。” 常人之乐……什么的,她想啊,但是…… “我有心上人了。” “谁?” “我不记得他是谁,只是记得他屁股那儿有个圆形的胎记,等我看过所有男人的屁股是否有胎记后,再做决定。” “那先看我的,有你需要的东西。” “……” ☆、第七十二章 预谋 姜府 听涛阁里,妯娌几人在一块吃茶凑趣。 姜将氏出生士族,大舜五年的时候将家才开始兴起。而原本是门阀贵族的姜家却渐渐的大不如前。但是底蕴还在,为了制衡,到了姜大老爷这一代,便开始行商。 如今姜大老爷行了贱业,将氏家族却蒸蒸日上,姜将氏心里觉得她低嫁了。在府中虽然为人平和,却依旧有些自持身份。 这一点,更明显的体现在和姜邓氏的相处上。 “今儿个瞧见绾姐儿气色不佳,这支五十年人参你拿去给她补补身子。”姜将氏把盒子往姜邓氏那边一推,颇有些轻慢。 姜邓氏出身庶族,是姜二老爷的原配妻子,姜绾的生母。自古以来门阀士族不与庶族通婚,而恰巧姜二老爷与姜大老爷下江南行商,出了意外,遇上了邓家商船,救了姜二老爷一命,却与姜邓氏生了感情。姜邓氏与姜二老爷成婚的时候,自然得到了反对,姜老夫人并不喜欢姜邓氏。但是姜绾却是几个后辈女子中最为出色的人,最得她的器重,因此稍稍缓和了对姜邓氏的态度。 姜邓氏在娘家的时候,也是当成千金小姐娇养,到底不如大族,许多礼数有所欠缺,嫁进姜家的时候,闹过不少的笑话。她为人好强,所以时常在贵族圈里走动,与贵夫人攀好关系,以此来填补她自身的不足。 除了出身低,姜邓氏为人圆滑精明,睨了眼前这支成色不好的人参,心里冷哼了一声。邓家虽然不是大族,却是富户最不缺银钱,这点东西她没有看在眼中。平素相处她倒不与姜将氏计较,如今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落她的脸,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多谢大嫂关心,我屋里头还有几支百年野人参,待会交代丫鬟拿一支去熬了。” 姜将氏面色微微一变。 姜邓氏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含笑的说道:“阿绾今日要陪德亲王府凤大小姐去国寺还愿,抄经书抄到了半夜三更,这才气色不好。”说到姜绾,姜邓氏眼中有着得意。她做过最好的决定便是生下姜绾,便送到老夫人膝下由她教养,如今在府中极为的出挑,深得老夫人宠爱。 站在姜将氏身后伺候的白素素抬头看了姜邓氏几眼,又快速的低头。 姜将氏冷笑一声:“凤大小姐还愿,绾姐儿凑什么热闹。她当真是与凤大小姐作伴?” 姜邓氏听出姜将氏话里的深意,面色惊变,沉声道:“阿绾是老夫人教养出来的人,人人都说她性子随了老夫人,极守规矩。嫂嫂这话是指阿绾阳奉阴违?” 姜将氏咬紧牙根,气得手发抖。姜邓氏向来泼辣,什么话都敢直言。她若说姜绾阳奉阴违,岂不是连带说了老夫人? 白素素恭谦的说道:“二夫人,大夫人是忧心大小姐的安危。” 姜邓氏眼都不抬,冷嗤道:“你又是什么东西?这儿哪有你插嘴的份?”顿了顿,轻声笑道:“姐姐这教导人的手段,愈发不尽人意。这还是在府上没有外人,我听听也就罢了。若是在旁人眼前这般不知规矩,以为咱们姜家的规矩与嫂嫂瞧不起的庶族无二呢!” 姜将氏攥紧了手中的锦帕。 白素素扑通跪在地上,面色惊惶。 姜邓氏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掩住笑容,起身道:“唉呀!老爷快回府了,我这就先回去了。赶明儿咱们再聚聚!”说罢,扭着细腰走了。 听到屋子里传来的碎裂声,姜邓氏脸上的笑容一敛,冷哼了一声,柔媚的双眼顿时凌厉:“水秀,你吩咐人追上德亲王府的马车,跟着小姐,瞧瞧她究竟去作甚!” 她这辈子受够了委屈,她的女儿有大出息的人,怎得能跟了一个和尚? 水秀一怔,立即去办了。 第41节 …… 姜府侧门,白素素给看门的婆子塞了几两碎银,带着帷帽悄悄出府。 雇一辆马车,到了秦府的后门。 敲开门,掏出一物给婆子看了一眼:“三小姐在吗?” 守门的婆子点头,立即带着白素素去找秦冰冰。 秦冰冰见到白素素很诧异,看着她摘掉帷帽,白皙的脸上依旧可见清晰的手指印。眸光微闪,转眼明白她过来定是求助:“怎么了?” 白素素不自在的侧脸,捏紧了手中的帷帽道:“我有要事见你父亲。” 秦冰冰讥诮的说道:“当日里你在姜府给我难堪,坏了声誉,但凡有点羞耻心,都会避让秦家而行。” 白素素倒是不惧秦冰冰,冷笑了一声:“三小姐做事可不能任性而为。” 秦冰冰知道父亲的警告,不情愿的带着白素素去书房。心里却觉得奇怪,她为何不直接见父亲,反而找她? 书房在外院,秦丞相为了方便督促爱子进学,便设在秦子楚的院子后。 “许久不曾来相府,这院中有变幻了。”白素素语气颇为感伤,不经意的说道:“听闻三小姐与萧家长孙订下了婚约,萧家与德亲王妃颇为亲近,你与凤大小姐今后便成一家人,闹的不愉快也能冰释前嫌。她的婚期近了,昨日里姜大小姐给她添妆,听说今日去国寺还愿呢。”顿了顿,含笑道:“三小姐不去吗?” 秦冰冰目光阴郁,萧府是萧府,德亲王妃不过是萧府泼出去的水,怎能混为一谈?德亲王险些废了她二哥,秦家与德亲王的恩怨岂是这么轻易化解? “同人不同命,凤大小姐身世容貌样样出挑,学识配国师差了些,但那天香国色的容颜这大舜国可找不出第二人。那日在姜府站在一块,简直是一对璧人。”白素素全然不顾及白素素的感受,张口闭口夸赞凤瑶。“与之相比凤二小姐便失色了。” “不过一个花瓶罢了!”秦冰冰不屑的叱道。 白素素睨了一眼静悄悄的宅院,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快步跟上秦冰冰去了书房。 紧闭的窗子突然推开一角,探出一个头来。看着白素素走向后院,合上窗子对靠在榻上左腿夹着竹板的秦子楚道:“少爷,方才说话的是白素素。” 白素素? 她是德亲王府的人,那么她的话便靠得住了! “备车!”秦子楚阴柔的眸子里迸发出一抹戾气,他倒要瞧瞧德亲王的女儿长成哪般模样! ------题外话------ 推荐:《重生侯门之嫡妃有毒》 作者:凝望的沧桑眼眸 简介:她是大燕公主,惊才绝艳名动天下,却在如花之年香消玉殒。 一朝宫变,横尸遍野,亦折了她这朵皇室娇花,被大火吞噬,烟消云散。 上天怜悯,让她芳魂未灭,得以涅磐重生。 再次睁眼,叶轻歌笑得温柔而森然,从此只许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 ☆、第七十三章 投敌 凤瑶与姜绾用完斋饭,告别住持,下山回府。 姜绾回头望了一眼大雄宝殿,并没有注意一辆马车奔驰而来。 “小心。”凤瑶推了姜绾一把,马车擦过她的手臂,骤然停了下来。 姜绾忧心的说道:“你的手臂……” “无妨。”凤瑶目光冷厉的看向不远处的马车,回头对姜绾道:“我们走。” 秦府的马车,车辕上坐着小厮,那么马车内便是男眷。 秦丞相只得一子,定是秦子楚无疑。 马车来势汹汹,显然是有意为之。 心里略一思量,便知他是心里恨上德亲王,与之结怨。他不能够将德亲王如何,将目标转向她。 国寺门庭宽广,凤瑶没走几步,马车转弯朝她行驶而来,在几步远的距离停下。 车窗帘子掀起,露出秦子楚俊美的面庞,看向凤瑶的眸子太过阴柔。 凤瑶见他垂髫黑发,猜测他年龄不足二十。 “姑娘身娇肉贵,还得仔细看路。磕着碰着,怪招人心怜。”秦子楚上下打量着凤瑶,身着柳青色芙蓉满开羽纱裙衫,柔顺滑腻的青丝别了一朵绢花。容颜绝艳,清美高华。 倒是生了一副好颜色。 秦子楚目光极具侵略性,仿佛将凤瑶当成货物在考量她的价值。 凤瑶心里涌起一阵不适,黛眉倒竖,给姜绾递了个眼色。看着姜绾上了马车,紧跟着上马车。 一逞口舌固然痛快,但是招惹心胸狭隘的主,倒是不值当。 “山路崎岖,我与姑娘相遇一场,给你在前面引路可好?”秦子楚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竹竿,挑起了凤瑶马车的窗帘。面目和善,言谈恳切:“我方才进山的时候,听闻有劫匪。在下方才磕碰到姑娘,作为赔罪,理应护姑娘周全。” 凤瑶若是不知王府与他的恩怨,倒是被他迷惑。甩下帘子,对车夫道:“走!” 秦子楚脸色陡然阴沉,指使道:“抄过去。” 马车凶险的横档在前端路口。 车夫冷汗涔涔的说道:“大小姐,路口狭窄,这位公子堵道过不去。” 凤瑶转动着手中茶杯,语气冷冽毫无温度:“撞过去。” 车夫一怔。 凤瑶红唇微扬,嘴角凝着一抹冷笑:“咱们的马是荣王府送来的一匹汗血宝马,骁勇善战,极具野性。秦公子的马,虽然是一匹好马,却是家养性子温驯。” 车夫抹了抹额前冷汗,对凤瑶肃然起敬:“奴才明白。” “瑶儿……” “不妨事。”凤瑶安抚的看了姜绾一眼,秦子楚不是愚笨之人,他若识货,断会避让。 果然,车夫看见德亲王府的马车横冲直撞奔来,势头凶猛,惊得眼珠子似要瞪出来:“少……少爷,马车冲过来了!” 秦子楚掀开帘子,低咒了一句:“愣着作甚?快些避开!” 车夫手忙脚乱的赶走拉开马车,嗖—— 德亲王府的马车紧擦而过,马车剧烈的晃动。 秦子楚抓紧了窗沿,这才没有栽下凳子。脸色十分难看,眸子里布满了阴霾。 当真是好胆色! “少爷,怎么办?”车夫稳住马车,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拿不定主意的询问秦子楚。 秦子楚整理了袍子,薄唇勾起邪肆的笑容,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急,追上去。” 前头马车内的二人松了一口气,凤瑶心里多少有些紧张,若是秦子楚行事乖张,与她们硬碰硬,虽然秦子楚吃亏,她们也讨不到好。 姜绾拽着锦帕的手指骨泛白,提在嗓子眼的石头落了下来。嗓音失了冷静:“瑶儿,如今只有我们两个女子,这荒郊野外的逼急了秦子楚,难免生出什么事端儿。” 盛京里秦子楚鲜衣怒马,走鸡斗狗,实打实的纨绔子弟。又有相爷庇护,极为的猖狂,没有他不敢做的,只有他想不到的事。 凤瑶眸子里凝结成冰,一片刺骨的冷意:“绾儿,他此行本就是故意找茬挑事。即使我们处处忍让,他只会得寸进尺。既然梁子早已结下,不可化解,又有何惧?” 事情到了退无可退之地,那便迎难而上。 恰好,她手里还有一张底牌。 蓦然,马车颠簸,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凤瑶眉宇间隐有些不耐烦,秦子楚未免太难缠! “外面有一群劫匪拦路。”车夫胆寒的说道。 凤瑶想起秦子楚的话,不禁有些无语。他做事乱无章法,没有什么阴狠手段,却也是最直白,造成最直观的结果。 她们若被劫匪劫持,不消一日,名声便会败坏。 浮躁的心不禁沉了下来,思索着秦子楚他到底要作甚? 凤瑶撩开车帘一角,打量着前方拿着大刀的劫匪,倏然,目光落在前面两个男人穿着白底黑面的靴子,极为的干净,并不像是在山上扎营的劫匪。不禁失笑,这哪是劫匪,显然是秦子楚找人伪装恐吓罢了。 找到了破绽,凤瑶倒是静下心来。示意石斛不要轻举妄动,她要瞧瞧秦子楚葫芦里卖什么药! 秦子楚的马车与凤瑶的并列,摸出拐杖掀开凤瑶的车窗帘子,清着嗓子道:“姑娘,在下可没有骗你,你与那位姑娘一同到我的马车上来,定能安然将你们送下山。” 凤瑶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鬼有三技,一迷、二遮、三吓。眼下秦公子已经用了个遍,黔驴技穷了吗?” 秦子楚脸一沉,这女人嘲笑他! “快将这女人给绑了!” 真的是他的人。 凤瑶从容不迫,她相信石斛有这个能力,悠然的端着小几上的茶浅啜了一口。 劫匪一动不动,秦子楚不悦的叱道:“你们杵着作甚?” 劫匪头子身形粗犷,凶神恶煞的看着秦子楚,摸了摸鼻子道:“打听到这两辆马车的来路吗?” “头子,他们好像是一路的。” 劫匪头子冷笑道:“咱们便听了这位公子的话。”话音陡然一转,凶恶的说道:“都抓起来!” 秦子楚傻眼了,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们住手,杨二呢?” “少……少爷,这不是咱们的人……”车夫哆哆嗦嗦的藏进了马车:“肯定被他们抓了,杨二的靴子在劫匪的脚上。” 秦子楚面色发白,这就是真的劫匪了?错眼看去,只见凤瑶帘子垂了下来,一个黑衣劲装的男人护着马车,劫匪丝毫近不了马车,而朝他这边来的劫匪全都涌去帮忙。 “快!快扶着小爷去那辆马车上。”秦子楚手忙脚乱的扔掉拐杖,一瘸一拐的下了马车,爬到凤瑶的马车上躲着。 “扔下去!” ------题外话------ 掉节操犯中二病的秦二~o(n_n)o哈哈~么么哒~ ☆、第七十四章 交易 第42节 凤瑶看着秦子楚慌张的钻进马车,眉头紧拧,总觉得这秦子楚与她设想的不一样。原以为是心狠手辣的主,可眼下看来却是故作深沉,有些个小伎俩,却自以为是。表面能唬住人,一出手便出人意表,并未学到丞相半点老奸巨猾。 但凡遇着事儿,将气节通通抛到脑后,投奔仇敌的事儿也做得出来!能如鱼得水活到今日,全都是倚仗了丞相! 想起自己方才对他退避三舍,不禁啼笑皆非。 秦子楚慌了,凤瑶扔下他不管,劫匪打不过凤瑶的人,退而求其次的抓走他怎么办? “别!”秦子楚整理一下乱了的锦袍,整好衣冠可以增添气势,辞严气正道:“姑娘,你不愿意上在下的马车,定是怕我是坏人。你看,外面这么多劫匪,他一个人对抗起来着实费力。若是寡不敌众,有人钻了空子掳走姑娘如何是好?那么只好在下到姑娘马车上保护你,待山下安全咱们各自散去。”见凤瑶面无表情,言语试探的说道:“你看如何?” 姜绾对秦子楚的作为大跌眼镜,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一旁。 凤瑶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夹着竹板的左腿道:“秦公子不怕右腿也折了?” 秦子楚悠悠靠在马车壁上,一缕阳光透过缝隙打在他的脸上,叹了一口气:“王爷特地登门道歉,误会一场。在下生的风流,怎得会长芝麻大的心?早已不介怀了!” “我若是没有听错,秦公子方才预备让劫匪绑了我?”凤瑶对秦子楚的个性难以适应,秦冰冰也是口腹蜜剑的人,他是秦冰冰同胞兄长,怎得那么大的差距? 脑子紧着一个人去长了? 秦子楚面色变了变,忙调整了一下,讪讪的笑道:“开玩笑,就是想耍耍威风,英雄救美。” 凤瑶眉头轻皱,见他说话越发不着调,懒怠与他多费口舌。沉声道:“谁知会你我在国寺?” 秦子楚见她心里明镜一般,担忧他如实交代,定会被她给扔下去。听着外头惨烈的声音,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不是听人说姑娘天香国色,遣人打听你的消息……” “石斛,把他扔下去。告诉劫匪,他家中行商是盛京里有名的富户。”凤瑶慵懒的靠在软枕上,玉白的手指拂过鬓角散发,遮掩的眸子显露而出,眼睛里蕴含着冰冷的锋芒,昏暗的马车内,却别有一番冷丽之美。 这种美落在秦子楚的眼中,却是涂抹了毒药。不如以往躺在他怀中,似水做一般的女人。 原本心里兴起占有她的念头烟消云散,怕是毒过穿肠。 “使不得!”秦子楚斟酌再三,将白素素托了出来:“在下没有半句假话。”见凤瑶无动于衷,喋喋抱怨道:“这女人最会使坏,眼下这一琢磨,她定是故意说给我听。” 知他喜好美色,这才一通夸赞凤瑶的美,将他激将来。 “所以,你还是心怀不轨。”凤瑶冷声下了定论。 “呃?” 秦子楚惘惘然,来不及替自个辩白几句,衣领被人一拉一提,人已经到了马车外。 车夫立即将秦子楚搀扶下马车。 石斛目光森冷,到底不想给凤瑶生事,没有将秦子楚扔下去。 秦子楚看着倒在地上的劫匪,变了脸色,便听石斛喝道:“等着被绑下饺子吗?” 秦子楚气急,一瘸一拐的上了马车,招呼车夫快些下山。坐定后,觉得这样落荒而逃有失威风,掀开窗帘子对凤瑶喊道:“姑娘,我言而有信,且先替你下山开路。” 秦子楚没有这样丢过脸,而且还是在凤瑶面前。看着横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劫匪,目光阴冷,发了狠道:“碾过去!碾死了小爷有赏!” 凤瑶听了他的话,眉梢微挑,意味深长的说道:“到底是个心狠的。” 姜绾赞同的点头:“只是性子不着调罢了。” 纨绔的本色倒是十足十,贪生怕死却视人命如草芥,识时务又喜惹事生非,自以为是却无深远城府。 “相府二公子倒是奇人。”姜绾不禁摇头失笑,恐怕相爷费了不少心思。他野心勃勃,招权揽势,偏生儿子又不随他。 凤瑶但笑不语,正是因此,丞相便另辟蹊径,苦心栽培女儿。 莫怪丞相不急于给秦子楚安排公职,原来是秦子楚扶不上墙罢了。 马车缓缓的行驶,大约几柱香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姜绾看向凤瑶,凤瑶沉吟了片刻,心中思量,便听到外边传来陌生而恭敬的声音:“请问前方可是德亲王府的马车?奴才是姜府护院,二夫人吩咐奴才接大小姐回府。” 姜绾一怔,转瞬明白过来,脸色微微一变,歉疚的说道:“瑶儿,我连累了你。” 姜邓氏得到了风声,这才命人将姜绾半途接回去。半点没有顾忌凤瑶的体面,这是怪上凤瑶帮助姜绾瞒天过海了。 凤瑶浑不在意,忧心道:“倒是你,定会被你母亲数落,今后恐怕是见我也不成了。” 姜绾苦笑了一下,坐着姜府的马车离去。 姜邓氏等在角门处,见到姜绾下马车,没给好脸色,冷声道:“你随我来。” 姜绾低垂着头,并未跟着姜邓氏回院子,而是绕到了老夫人的畅心园。 姜邓氏咬牙切齿,冷着脸一道去了畅心园。 姜绾等人通报之后,进去跪在老夫人的脚下。 老夫人正在喝药,见这阵仗一愣,赶忙吩咐倚红将姜绾搀扶起来。“你这孩子,有话好好说,动辄下跪又是为哪样?” 姜邓氏冷笑一声:“这是做了错事,先告罪!” 姜绾挡住了倚红搀扶她的手,泥首在地道:“老祖宗,阿绾今日陪德亲王府的大小姐去国寺还愿。一时间看着姻缘树伤怀,忍不住去见了墨澜,与他了断了孽缘。老祖宗纵容、宠爱阿绾,阿绾片刻不能忘您的敦敦教诲,也不能忘记身为姜家女儿的责任。今后便听从老祖宗的安排,愿意嫁给献王。” 姜邓氏喜上眉梢,有些不敢相信。 老夫人却面色沉静,良久才道:“这就是阿绾给老祖宗的回复?” 姜绾咬着唇,抬头直视着老夫人道:“阿绾还有一个请求,若要阿绾嫁给献王,老祖宗定要帮阿绾成为皇家女子私塾的女夫子。” “胡闹!”姜邓氏第一个不答应。 姜绾充耳不闻,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教导阿绾饱读诗书,奈何阿绾身为女子,空有才能却无处施展,总觉得缺少了什么,须得做点什么,这才不会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片苦心。姜家虽是大族,可却行了贱业,只有三叔一人在朝为官,远离了朝廷中枢。世家子弟求娶,都是以士族女为先。姜家女子也只有姑姑荣王妃是鼎盛时期,待再过个十几年,恐怕再难以踏入贵圈。” “若阿绾做女夫子能有一番成就,世家望族便知咱们姜家女儿好教养,今后姐妹能说好亲事,姜家后辈何愁不能翻身?” 老夫人目光沉敛,被姜绾这一番言论打动。 但是…… “这是凤瑶给你的提议?” ☆、第七十五章 发现 姜绾之事终究是为姜府利益做考究,老夫人不顾姜邓氏的反对答应了。隔日里,便吩咐人备了颇为丰厚的礼,馈赠给凤瑶。 凤瑶那日提点,不过是相信姜绾的能力。并未推诿,笑纳了。 “这几日天气极好。”凤瑶临窗而站,看着府中披红挂彩,整个人也精神喜庆。 窗台外摆放的垂丝海棠娇艳妩媚,有如贵妃醉酒之态。凤瑶眉眼柔和,点点的笑意自眼中沁出。阳光漫洒下,人比花娇。 芙蕖将鸳鸯锈枕上最后一针绣好收线,抖开将线头修剪,细声道:“王妃问小姐可要用珍珠粉调蜜敷面?这样明日上妆的时候,肤色会好许多。”抬眼看,视线在凤瑶脸上打了转,轻笑道:“小姐天生丽质,如今肤色也是极好。” 凤瑶手指轻轻拂弄娇嫩的花瓣,花瓣微微颤动,沾染的晨露抖落,打湿了她的手背。凝视着手背的水珠,似倒映着她清丽婉约的容颜。 几十个日子,转眼间过去,明日便是大婚了。 嫁给他,她充满了期待。可这一日当真来了,她心里却又生出了几分怯意。 总会生出几分不真实。 “好。”凤瑶轻轻擦拭掉水珠,挽着水袖净手。 躺在花梨木软榻上,芙蕖将调好的珍珠粉徐徐涂抹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 丝丝凉意渗入肌肤,凤瑶觉得一片冰爽。 “母妃说陪嫁丫鬟至少要四人,你与采芙是我的贴身婢女。另外二人,你与她替我择选了。”凤瑶阖上眼,令人无从看透她的心思。 芙蕖手一顿,暗中揣度她的心思。 良久,没有声响。 “嗯?”凤瑶缓缓睁开双目,眸中一片淡然,却又似云谲波诡。 芙蕖眼睫微微颤动,稳住心神,将凤瑶额头上的珍珠粉抹匀:“奴婢怕眼拙,不能替小姐挑选合心意之人。” “我相信你有这份眼光。”凤瑶目光微冷,沉声道:“你该知晓,荣王府并非我们所见这么和睦,你若连挑一个可用之人的能力都无,那么并不适合留在我身边。” 芙蕖扑通跪在地上,面色苍白。 凤瑶这是不打算带她走? “奴婢定尽力而为!”芙蕖不再托词拒绝,心中却是生出一片寒意。凤瑶并不如她想的那般随和好糊弄之人,这是在考量她,亦或是试探? 她不得而知。 只是心里越发的谨小慎微。 凤瑶闭上眼,嘴角浅显的笑意证明芙蕖这番话合了她的心意:“今次这批人,都是太后娘娘的恩典,经过教习嬷嬷调教过。” 芙蕖心骤然一沉,宫里头的人? 眸光微微一闪,低声道:“奴婢晓得了。”旋即退了出去。 听到珠帘清脆的碰撞声,凤瑶侧头看着芙蕖的背影,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后她嫁入荣王府,与人应酬是少不得,许会常出入宫门。芙蕖跟在她的身旁,为人处事须得精明圆滑,适才将事情交给她与采芙,考量她们的能力。 德亲王妃过来的时候,凤瑶正巧净好面。 “毕竟是太后送来的人,你做做表面功夫还是要的,怎得交给婢子去挑选?太后若是得知,成亲后进宫谢恩,恐怕会刁难你。”德亲王妃看着凤瑶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叹息,不知她性子随了谁。“母妃瞧了几眼,有几个好的,不打算多挑选几个?”自己人用的顺心。 “母妃难道不知这些人都是太后送来的眼线?两个已经是极限了,多挑了日后行动都在太后娘娘眼皮子底下,我可不自在。左右咱们不讨她欢喜,即便我顺遂她的心意全都收下,恐怕也不会给我好脸子。既然如此,我何必不让自个舒心?”凤瑶知道太后有多厌恶她们母女,关系是无法修复。顺了她的心,指不定太后会想她性子软,向她示弱。日后必定不会比现在舒心,恐怕处处都想要拿捏她。 “鬼心眼多。”德亲王妃想通其中关节,手指戳了凤瑶的额头。摒退身旁伺候的人,将结好的罗缨放在凤瑶的手中,目光慈爱的盯着凤瑶的面庞,不禁眼眶发热:“转眼间,瑶儿要出嫁了。这偌大的王府,又空了。” “母妃,日后我常回府探望您。”凤瑶真心将德亲王妃当作自己的母亲,她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她,处处为她谋算,令她感受到温暖。这种紧密包裹的温暖,是连沈母都不曾给她的。 沈母也疼爱她,但是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哥哥的身上。 “出嫁后得相夫教子,成日里往娘家跑,会惹人说闲话,不得公婆喜欢。”德亲王妃与凤瑶说了一会体己话,离去前,依依不舍的说道:“明日是魏国公夫人替你梳妆,她是一品诰命夫人,福禄双全的人。她有个癖好,不喜欢人称她魏国公夫人,你唤她梁夫人。”将一本书塞进凤瑶的手里,扶着墨竹的手离开了。 凤瑶心里琢磨着梁夫人,飘忽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书上,霎时面红耳赤。 把书收起来,将德亲王妃结的罗缨与嫁衣放在一块。坐在榻上拿出那块墨玉,与之前不同的是也结着罗缨。这是她亲手束的罗缨,玉佩则是沈家的那块,打算赠给云初。 如今想想,还是再等等。 时机不对。 将玉佩贴身收好,倏然间,手中一空。凤瑶变了脸色,猛然看向眼前悄无声息出现的人。厉声道:“给我!”同时伸手抓去。 越明脩侧身一避,眸光深邃,意味难明道:“原来……竟落在你的手中。” ------题外话------ 第43节 明儿大婚了,么么哒~ ☆、第七十六章 大婚 (求首订) 天未亮,凤瑶便被采芙与芙蕖给伺候起身。 德亲王妃带着梁夫人进来,指使凤瑶坐在铜镜前。 梁夫人通身贵气,皂色锦裙,格外端庄沉静。年约五十,两鬓却生出白发,精神奕奕。 “劳烦梁夫人了。”凤瑶给梁夫人福身,心中却震惊不已,这位梁夫人可是大有来头,未料到是她给自己做喜娘。 梁夫人笑意更深,夸赞了凤瑶几句。手脚麻利的替她绞脸,嘴里说着吉祥话:“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丝线扯得凤瑶脸痛得发麻,她皮肤本就娇弱,一番动作下来,脸色通红,隐隐有些肿。 德亲王妃似乎早已想到,将备好的热毛巾与冰袋给她敷。梁夫人给她梳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一番折腾,采芙与芙蕖伺候凤瑶换上嫁衣。 德亲王妃脸上的笑容一敛,这不是她做的嫁衣。目光落在神色泰然的凤瑶身上,不禁有些黯然伤神。 芙蕖见德亲王妃变了脸,解释道:“小姐的嫁衣被人剪坏了,适才小姐另做了一件。” 德亲王妃目光陡然凌厉,碍于今日凤瑶大婚,将心头怒火强忍了下来。 梁夫人也蹙了眉,心里明镜一般,这府里敢这般作为的人,恐怕也就是凤玉了。 凤瑶换上嫁衣,梁夫人替凤瑶佩戴凤冠簪钗。将她在铜镜前转了一圈,慈祥的笑道:“多精致美丽的姑娘。” 只见铜镜中,凤瑶乌发如云,眉眼如画,樱唇不点而朱。额间一朵花钿,平添一抹娇美艳丽。 凤瑶心如潮涌,这一刻真的感受到自己成婚了。可想起昨夜里越明脩的闯入,心仿佛浸在了冰水里,一片寒凉。 他说:我原是想将你掳走,明日新娘不在,该是很有趣。 他说:不曾料到有意外的收获。咱们来赌一场如何?你猜云初知道这枚玉佩在你的身上,婚礼是否会继续? 他说:我可以替你保存了秘密,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但是今后你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他说:就凭我们之间的缘分,我也不会将这玉佩暴露出去。 凤瑶如今想起他说这句话的神态,令她心惊! 紧紧的捏着袖中的玉佩,凤瑶只觉得前路越发的艰难。 沈府一案,到底牵扯有多广? 越明脩仿佛知道隐情!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林妈妈跑了进来道:“王妃,花轿来了!” 凤瑶辞别德亲王妃,眼眶微微发热,她出嫁后,府里只剩下她孤单一人,不知她如何过? 德亲王妃别过头,心酸的落泪。 反倒是梁夫人提点道:“待会由谁背瑶姐儿上花轿?” 德亲王妃一怔:“瑶儿没有兄弟,只好她的父王背一背。”说罢,命人去唤德亲王。 梁夫人将大红盖头盖在凤瑶头上,便听见墨竹语气失了往日的镇定:“王妃,没有找到王爷。” 德亲王妃面色发白,拧着手里的锦帕,咬牙切齿道:“继续找,他定在府中!” 梁夫人眉头深皱,德亲王太浑不吝! 众人开始心慌,趁着吉时还未到,赶紧去找人。 ** 而德亲王此刻却坐在玉雪阁,手里端着一杯热茶,透过袅袅水雾看着一袭大红嫁衣的凤玉,端坐在铜镜前,染上口脂。 白素素拿着一顶假发给凤玉戴上,将一顶凤冠扣在假发上。左右端详着凤玉,精心打扮下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王爷,你看咱们玉儿,多可人?”白素素拉着凤玉往德亲王跟前一推,黯然伤神的说道:“只因玉儿小时候失手将瑶儿推下湖,她便心存了恨意。捏造信息污蔑我,导致王爷将我送人。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可她却连玉儿也容不下,迫害她至此!若非她心思恶毒,败坏了玉儿的声誉,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德亲王心里有些犹豫,不确定要不要偷梁换柱。 白素素温柔似水的眸光盈盈落在他的身上,失落的说道:“王爷,我今后是再不能在您身边伺候。瑶儿对您太过大逆不道,但是碍于嫂嫂与萧家,您又不好教导她,您得好好保重。”低垂的眼睑,敛去眸子里的阴霾。那日她去相府,便是以在王府这些年探取的秘密为交换,秦丞相助她见上德亲王一面。 正巧上天助她,德亲王被凤瑶威胁又对凤玉极为的愧疚,失意的在玲珑阁里买醉。 她的一番言语,打动了他。这才得他遮掩见了凤玉,方知凤玉知道了自个的身世。凤玉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她花费了一点功夫,劝通了德亲王。 德亲王心里最后一丝犹豫摒弃,想起那日凤瑶命人拿剑刺在他脖子上,便怒不可遏。 “吉时快到了,父王背你上花轿!”德亲王心想得赶在她们出去之前将人送到花轿上,等花轿走了,萧宁母女也无力回天。 “父王……”凤玉感激涕零。 德亲王也湿了眼眶,这是他疼爱着长大的女儿,她再声名狼藉,也改变不了血缘亲情。愧疚的说道:“只消你瞒过今夜,荣王府也不敢声张。何况,你本就是王府大小姐。” 凤玉忍着泪水,拼命的点头。 德亲王背着凤玉出门,高重在前方引路,碰见王妃遣来找德亲王的人,便避开走过去,看着近在咫尺的堂屋,德亲王也松了一口气。 脚步稳而慢的走向花轿。 ** 木樨阁乱作了一堆。 德亲王妃心里记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在屋子里踱步。 回禀的人,皆是没有瞧见德亲王,眼见着吉时要到了,德亲王妃心中愈发的煎熬。 凤瑶眸子里凝结了寒霜,这个档口不能因着没有人背着上花轿,便不成亲了。与耽误吉时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母妃……” 话未说出口,便瞧见萧然风尘仆仆进来,站在外屋道:“姑母,若不嫌弃,侄儿背表妹出府。”他原是想着过来帮忙,却未料到进府便碰见人找德亲王,一寻思,便知是为了何事。 德亲王感激的说道:“然儿,有劳你了。” 萧然走到凤瑶的面前,背对着她蹲下身子:“表妹,表哥背你上花轿。”声音清朗如玉。 这一刻,凤瑶心里对萧然是感激的,轻轻趴伏在他宽厚的背上。 萧然看似清瘦,脚步却很稳健,背着凤瑶走出内室。听到屋子里传来德亲王妃的哭声,凤瑶忍不住落泪,到底相处了那么久,心里生出了感情。 滚烫的泪水落在他的后颈里,萧然脚步微微一滞,他庆幸赶过来了。 婚礼是女子一生中最珍贵、重要的典礼,饶是他不愿娶她,也不想她留下遗憾。 快步走到府外,看着外面的情况,萧然脚步一顿,面色大变。托着凤瑶的手紧了几分,似在努力的压抑着某种情绪。 前方德亲王背着同样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站在花轿前,只是轿门前面隔着大红喜袍的云初。 云初面色冷沉,方才德亲王背着人从他身旁过去。他看着搭在德亲王肩上的手,只一眼,便认出不是凤瑶的手。这双手白皙细腻,可凤瑶的比她的要纤长细嫩。 她身上浓郁的茉莉花香刺鼻,而凤瑶喜干莲花泡茶,身上也有着淡淡的莲花香。 因此,觉得有诈。 “瑶儿,国寺后山白玉兰花开了吗?”云初一袭大红喜袍,金线滚边,清逸俊美。唇角清浅温和的笑意,却蕴藏着刺骨的冰冷。 喜帕下,凤玉辨不清他的神态,只是清雅嗓音里的温和是她从不曾听见过。即使他唤的是凤瑶,可依旧忍不住**。 但是,他的话,却令她心头一紧,陡然紧张。 玉兰三月开花,如今娇花正盛,奈何她不能开口。 德亲王怕来不及,替凤玉回答了:“玉兰已开,国师快些让本王将新娘送上花轿,免得误了吉时。”随着他话落下,萧然背着凤瑶走出府门。 云初眸子深沉似海,周遭的空气迅速冻结。 德亲王丝毫不察,催促道:“吉时到了!” “姑父,您背上背着谁?”萧然站在德亲王的身侧,手背上青筋鼓动。不论他如何,姑母都忍了。如今他连凤瑶的婚事都要搅乱! 凤玉是何身份?不过一介庶女,嫁进荣王府是打荣王府的脸! 何况,这还是圣上赐婚! 怎得就这般拎不清? 德亲王转身,看到萧然背着凤瑶,面色变了变,知道是瞒不过去了! “胡闹!你背着凤瑶出来作甚?”德亲王脸色霎时铁青,怒斥道:“王妃教导的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点回去,免得耽误了玉儿的亲事!” 见他先发制人,萧然冷笑道:“姑父这话是何意?今日是大表妹与国师的大喜之日,怎得变成二表妹了?婚礼是人生大事,不可儿戏,姑父未免太过糊涂?” 德亲王沉声道:“其实玉儿才是王府的大小姐,只是当初稳婆搞混淆了。” 萧然怔然,一时反应不过来,抬头看向云初。 云初乌眸沉沉,面如覆霜:“谁是大小姐这是贵府私事,皇上圣旨严明德亲王府凤瑶与荣王府云初婚配。莫不是,当初王爷名字也弄混了?” 德亲王面红耳赤。 白素素告诉他,皇上的圣旨写的是德亲王妃大小姐与荣王府世子婚配,那么凤玉是大小姐的话,也不算违背了旨意。 可眼下,云初告诉他圣旨提名了! 德亲王被酒精腐蚀的神智愈发的混沌,理不清。 “王爷将一房庶女,且是不洁之人替嫁进荣王府,将荣王府置于何地?”云初嗓音凉薄,透着丝丝冷意,凉如肺腑。 德亲王心骤然一沉,惊愕的看着云初,未料到他对王府这腌臜之事,了若指掌! 他挑明凤玉是大小姐,那么便是恢复她庶女的身份。即使她是王府庶女,可自个并无实权,一般世家都嫡子都不会娶庶女。更何谈是权势滔天的荣王府? 进退维艰。 “母妃派人四处寻父王,却未料到父王背着庶姐出府替瑶儿嫁人荣王府。不惜违背旨意,坏了我的声誉,着实令我心寒。父王若执意要成全了庶姐,您生养了我这么多年,自然惟命是从。”凤瑶清冷的嗓音不高不低,周遭看热闹的百姓,却听得清清楚楚。 瞬间,恍然大悟,不由得交头接耳,将凤玉在玲珑阁的丑事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 云初平静无波的看了凤瑶一眼,翻身上马。 德亲王想要一不做、二不休,可到底没有这个胆量得罪了荣王府。 耳旁回响了凤瑶的话,转身想要回府,可滴滴滚烫的泪珠砸落他脖子里,脚似生了根,挪不开半步。 第44节 一时间,气氛诡异起来。 凤玉的啜泣声,愈发的清晰,宛如魔咒一般萦绕在德亲王的耳畔,经久不散。 德亲王狠了狠心肠,心想他将凤玉嫁进荣王府,云初问罪,他至多拿德亲王府去换,他带着萧宁与凤瑶回封地。只要萧宁与凤瑶一日在他的身旁,萧府便不会放任不管! 脚方才抬起,便响起德亲王妃惊怒的声音:“你敢将她放进花轿里,我便做了这大舜国休夫第一人!” 德亲王身形似被定在了原地。 “萧然,你杵着作甚?莫要耽误了你表妹的吉时!”德亲王妃满目厉色,德亲王如芒刺在背,不敢反驳。 萧然背着凤瑶上前一步,朝花轿行去。 凤玉紧紧的攥着手心,猛然从德亲王背上跳了下来,朝花轿奔去。 采芙与芙蕖从后抓住凤玉。 云初手指微动,石韦手从袖中伸出,指间夹着几根银针,蓄势待发。 倏然,一顶粉红色的轿撵由远及近,前面一人吹着唢呐。轿撵在荣王府花轿后方停下,喜婆看了看两位身着大红嫁衣的人,迷惑道:“哪位是凤玉凤小姐?老妇是陈家派来迎接凤姨娘回府,莫要耽搁了吉时。” 陈家? 众人一时缓不过神来,哪个陈家? 凤玉却领悟出来,陈江! 那一日犹如江潮般涌来,恐惧席卷凤玉全身,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停止了挣扎。 采芙与芙蕖将凤玉过去,对喜婆道:“这位便是。” 喜婆感激的看了二人一眼,凤敏身边的心腹映红手脚麻利的拖拽着凤玉上轿。 凤玉霎时回过神来,尖叫道:“放开!放开我!我并未允了陈江的亲事!”双手乱舞,拼命的挣扎,对德亲王求救道:“父王,快救救我,凤敏她要害我!她要害了我!” 德亲王张了张嘴。 德亲王妃脸色稍霁的说道:“都是一场误会,府里两位女儿同时出嫁。只是王爷一时弄错了,这才生出这么多事儿。” 众人恍然,原来是搞错了。凤玉当初与陈江在玲珑阁翻云覆雨,如今纳凤玉为妾很正常。只是德亲王拎不清搞错了,凤玉心大,这才想要将错就错。 德亲王彻底闭嘴了。 映红将凤玉塞到花轿里,凤玉踢蹬着要下来,嘶声喊道:“父王,你快救救我!太后娘娘说了,若是我嫁给国师,她给咱们善后……唔……”映红利落的将手中锦帕塞进凤玉嘴里,厉声道:“起轿!” 花轿抬起来,唢呐声吹响,凤玉不甘的嘶吼声被淹没。 石韦将银针收起,递了眼色给喜婆。 喜婆连忙打起帘子,萧然将凤瑶放进花轿里,对云初道:“表妹今后交给你了,定要善待她!” “嗯。” 云初面容清隽,目光迥然,低沉的应允声,许下了承诺。 迎亲队伍远去,德亲王妃心里的伤感被这场闹剧弄得烟消云散。冷眼看着示好的德亲王,冷笑道:“我在琴园等你!”转身进府。 而躲藏在府邸一侧的白素素,看着凤玉被一顶粉色轿子抬走,脸色刷的惨白。 完了! 她心里打着算盘,凤玉嫁进荣王府,她便哄着德亲王将她送姜大老爷手里要回来。 可如今,什么都完了! 目光里闪过一抹怨毒,不甘的看着空荡荡的门庭,绞拧着锦帕,转身走到巷子深处。 骤然间,一匹骏马电闪般奔来,白素素心里想着事,察觉时,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 嘭—— 人被撞飞,重重的跌落在地上,白素素眼前发黑,尖锐的痛楚从四肢百骸涌来,一口气没有上来。眼睁睁的看着马蹄照着她胸口踏来,惊惧的瞪圆了眼,想要避开,可全身散了架一般,动弹不得。 “噗——” 马蹄践踏在她胸口,吐出一口鲜血,面色狰狞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涣散的眸子里,蕴藏着痛苦与不甘。 一道人影匆匆蹿去对面巷子里的马车旁,低声汇报道:“少爷,死了。” 昏暗的马车内,秦子楚端详着新买的玉扳指,点头道:“处理干净了,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沾了血总归是不吉利。” 冬木担忧的说道:“少爷,相爷让你别派人杀了白素素。” 秦子楚皱眉:“我有派人杀了她?” 冬木嘴角动了动,秦子楚的确没有派人,只是让一匹马踩死了白素素。心里想着,如何应对相爷的怒火。 “走!去荣王府参加喜宴!”秦子楚将玉扳指扔在锦盒里,闭目靠在车壁上。敢欺骗利用他的贱人,怎配留在世上恶心他? ** 荣王府喜庆欢乐,许久都不曾办过喜事。皇上没有莅临,只遣人送了厚礼。 荣王妃脸上的笑意出自内心,张罗着贵妇,而身旁立着俏丽的少女,则是三房的嫡女云樱。身着桃红色的纱裙,艳若桃李,替荣王妃招待各府小姐。 迎亲队伍到了,云樱搀扶着荣王妃坐上主位,等待着新人。 旭日高升,红毯从正厅铺至门口。 云初下马,提了轿门,修长的手伸到凤瑶的面前。 凤瑶看着眼前干净修长的大掌,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手掌包围的一瞬,凤瑶心如擂鼓,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跨过火盆,云初牵着她朝正厅而去。 喜乐奏响,炮竹齐鸣,一片喜气洋溢在荣王府。 众人只见二人执手相携而来,云初风姿卓绝,面如冠玉,清隽秀逸。凤瑶嫁衣裙摆长长逶迤在地,随着她盈盈走动铺展开来,犹如烈日下盛开的夏花,绚烂夺目。 二人宛似一对璧人。 走进喜堂,云初松开她的手,将红绸一端塞进她的手里。凤瑶像木偶一般,跟着云初拜了天地,被送入洞房。 坐在喜**上,凤瑶松开攥紧的手,掌心一片湿濡。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感受到,她嫁给云初了! 虽然经历了一场不快的闹剧,她心里依旧溢满了欢喜。 倏然,喜帕被挑开,光亮突如其来,凤瑶下意识的闭上眼,不适应的抬手挡在眼睛上。 云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将合卺酒递到她面前。将手里的盖头递给采芙:“挡一下。” 采芙替凤瑶遮去了光亮的烛光,凤瑶放下手怔怔的接过酒杯。手臂与他交缠,仰头看着他弧线优美的下颔,眼角堆满了笑意,饮下这杯酒。 此后,她是他的妻。 云初搁下酒杯,清涟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火红的嫁衣映衬得她白皙如玉的面颊泛着红晕,眉如远山,面似桃李,明艳动人。 眸光微闪,嗓音清润的说道:“饿了吗?” 凤瑶摇了摇头:“没有胃口。” 云初颔首。 一旁的喜婆,说了几句吉利的话,采芙给了红封,笑吟吟的走了。 屋子里寂静了下来,供桌上一对龙凤火烛燃着的火星子噼里啪啦作响。 凤瑶第一次与他靠得这样近,华美的喜服交织,仿佛今后二人的纠缠。凤瑶面颊微微发热,手指紧张的交叠在一起,低垂着头,不敢侧目看他。可越是不看,感官便愈发的清晰,他的呼吸似萦绕在她的耳畔,耳尖微微发红,便听到他说:“我去前面招待客人,你若累了,不用等我。” 凤瑶慌乱的抬头,触上他似月华般清冷的眸子,仿佛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心里的那丝紧张蓦然消散。 她从未见他穿过白色之外的颜色,却丝毫不折他惊鸿之姿,火红色的喜服使他苍白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神采。 凤瑶平稳了心神,沉吟道:“你不奇怪为何陈家会来纳凤玉进门?” 云初目光澄澈的看着她,缄默不语。 “我早已与凤敏达成了共识,让她安排迎亲队等在一边,若是凤玉安分守己,便就此了了。她若心有不轨,无论如何,德亲王府容不下她。”可凤玉今日的这出大戏,着实令她开了眼界! 如今事态平息,凤玉成了陈江的妾。凤敏对凤玉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她日后必定没有好日子过! 云初轻笑了一声:“做得不错。” 凤瑶一怔,眼中的诧异显得她有些意外。 她却不知道,若非凤敏派来的人抬走了凤玉,石韦手中的银针必取她的性命! 到底是大喜的日子,死了人总归是不吉利。适才石韦并未一开始,便动手。 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离去,凤瑶霍然记起他身上清淡的酒香,轻叹了一声,吩咐采芙道:“你去告诉石韦一声,莫要让国师饮酒。” 采芙一双大眼布满了笑意,打趣道:“小姐,怎得还叫国师呢?” 凤瑶瞪了采芙一眼,采芙直接跑出去清脆的说道:“姑爷,小姐吩咐您莫要饮酒。” 听到外间丫环婆子的笑声,凤瑶将脸埋在**上,这会子没脸见人了! 方才嫁进府的新妇,便管束起夫君来! 芙蕖掩嘴笑道:“小姐莫恼,旁人只以为您与姑爷伉俪情深。” “……” 凤瑶觉得她对婢子太过纵容,才会让她们如此放肆。看着采芙满面贼光,凤瑶调整了神态,淡淡的说道:“扣半个月月例。” “小姐!”采芙瘪着嘴。 凤瑶睨了她一眼,不做理会。喜**上坐久了,被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上铺洒的红枣桂圆硌的疼。起身走到铜镜前,将压着她脖子酸痛的厚重凤冠摘下。 采芙连忙上来搭把手,将簪钗取了下来。 “备热水。”凤瑶揉了揉酸痛的腰,他定不会这么早回来,索性卸下这沉重的嫁衣,卸去浓厚的妆容。 “小姐,姑爷吩咐厨娘做了几个菜,您吃点儿再净身。”采芙根本就没有把凤瑶扣她月例的事儿放在心上,不过是唬她罢了。再说,月例才几个钱,比凤瑶给的赏赐还少。 扣就扣了呗。 凤瑶简单的吃了点,沐浴净身后,靠在软榻软塌上,采芙拿着巾帕给凤瑶绞干。 凤瑶看着垂落在地的青丝,皱了皱眉,起身已经快及膝了,便对芙蕖道:“你心灵手巧,选个日子给我绞发,及腰便可。” 芙蕖应承了下来,告诉凤瑶道:“紫鸢、紫琳安排在奴婢与采芙隔壁的房舍里。”这是从太后送来的婢子中挑选的陪嫁。 第45节 “你做事稳妥,这些小事你自个拿主意,不必与我交代。”凤瑶随意拿起一本书翻阅,并未观察芙蕖的神色。 芙蕖眉头微动,这是给她放权? 难道挑选陪嫁这件事,只是试探? 这样想着,芙蕖眼皮子一跳,不知凤瑶为何这般信任她? 收敛了心神,将东西归整好,便与采芙去门外候着。 云初回来的时候,已经大半夜,凤瑶歪斜在榻上沉睡了过去。丝绸袖摆滑落在手肘,露出一截白如凝脂的手臂,手腕上一串赤红的红豆手链,格外的夺目。 将她手中的书卷拿开,思量片刻,抱着她放在**榻上。抖落被面上的红枣花生,搭在她胸口处。 目光凝在她襟口滑落的罗缨,看了一会儿,终是没有拿出来。干净圆润的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红豆,目光深沉。 ** 凤瑶昨日里大婚太累了,等云初等得睡了过去。方一睁眼,便看到大红帷帐,思绪有片刻的凝滞,转瞬缓过神来。倏然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她原该是躺在软榻上,如今在**榻上。 云初将她抱**榻? 凤瑶面色微微变了变,昨夜洞房花烛,她给睡过去了! 采芙听到响动,打着一盆水进来,伺候凤瑶起身。看着整洁的**铺,采芙眼底有着忧色。昨夜里她们在门口守夜,屋子里并未有响动,也不曾要热水,足以见得未曾圆房。 果然,托盘上的白喜帕洁白无瑕。 “小姐,等下王妃那边的嬷嬷过来铺**,您如何交代?”采芙忧心忡忡,就怕有人拿此事做文章,编排小姐不是处子之身。 经过昨日里凤玉那一闹,外边传的难以入耳。 凤瑶张开手,芙蕖替她穿上纱裙,采芙端着澡豆给凤瑶净面。 洗漱后,凤瑶喝了一杯清茶,润了润喉道:“不必忧心。”此事相信云初他做妥善了。 采芙与芙蕖对视一眼,一行人来到外屋。远远的便看到淡薄的金芒下,云初信步而来,他身后跟着荣王妃身旁的李嬷嬷。 “用完膳给母妃敬茶。”云初清冷的说道,顾自在八仙桌旁落座。 凤瑶坐在他的对面,采芙伺候凤瑶用膳,而守在门外的紫鸢这时走了进来。模样生的十分美丽,楚楚动人。站在云初的身侧,挡住了石韦伺候云初用膳。 石韦绕过来阻止紫鸢,冷声道:“主子不喜女子近身,一应事物,你们莫要插手。” 这句话,对屋子里一应婢女说的。 紫鸢是太后手里亲自**出来的人,自然对待下人有些自傲,心气颇高。见石韦这个同是奴才的人这般训斥她,红了眼眶,却是一动不动。 石韦脸顿时冷了下来。 凤瑶皱了皱眉头,芙蕖立即示上去攥着紫鸢出去。 啪—— 紫鸢手里的碗落在地上,里面的燕窝粥洒落一地。 紫鸢吓得面色惊惶,水眸里蕴藏着委屈。 凤瑶喝了一口燕窝粥,细嚼慢咽,缓缓的说道:“冲撞了世子,跪在门口反省。” “世子妃,太后娘娘吩咐奴婢定要周全伺候主子,奴婢不敢忘,适才触犯了主子的规矩。奴婢知错,恳请世子妃看在奴婢初犯,饶了奴婢一回!”紫鸢扑通跪在地上。 凤瑶眸子里闪过一道冷芒,她这是拿太后要挟她! 挑选她们二人来,本就是因为规矩使然。若是安分守己,待过了一段时日,她便将她们二人掉到院外去。如今看来,倒是留不得! 只眼下方才过门,便处罚了陪嫁,未免会让荣王府的人轻看了德亲王府。 递了个眼色给芙蕖,芙蕖心领神会,将人拖到了房舍去处罚敲打。 一旁的李嬷嬷将这一幕看进眼底,打量凤瑶的目光少了方才几分轻慢,多了几分探究,却是不敢怠慢了:“老奴这去给王妃复命。” 云初眸光淡扫李嬷嬷手中的匣子,清冷的说道:“嬷嬷,劳烦你告知母妃,昨夜里我贪杯身子不适,误了流程。” 李嬷嬷一怔,这才反应了过来。看着凤瑶的目光有些古怪,行色匆匆的离开。 凤瑶咳了几声,面色呛得通红。 云初风轻云淡,神色再正常不过。 凤瑶这一顿早膳吃的味如嚼蜡,搁下筷子,便听到云初叮嘱道:“父王有三兄弟,二叔是与父王同胞所出,年及弱冠便早逝了。三叔则是庶出……”顿了顿,云初语气淡然而冷漠的说道:“如今荣王府中馈在三婶手中。” 凤瑶眼睫一颤,这是何故? 云初似看出凤瑶的疑惑,解释道:“当初母妃将我送到国寺,不过半年,父王便前往北疆征战。母妃没有依托,便追随父王去了北疆,一去便是大半年。府中不可无人打理,中馈便交给了三婶。” 凤瑶点了点头,恐怕三婶尝到了甜头,便不愿意松手了。 可云初不会平白无故与她说这些,定是有他的用意。 “你想让我做什么?” 云初举止优雅的用完膳,漱口之后,这才不紧不慢的看着凤瑶,清透的目光下似有汹涌浪潮。语气骤冷道:“拿回中馈。” “为何?”凤瑶心中惊异,她不信他没有能力,怎得留给她替长房收回中馈? 云初嘴角微扬,意味深长的说道:“三婶她是秦丞相的庶妹,她极疼爱秦冰冰,每年都会邀她来府中住上一段时日。” 点到即止。 凤瑶颇为的头疼,怎得哪里都与相府有纠缠? 两人起身去前厅敬茶,步下石阶,凤瑶侧身问道:“我若没有完成,你当如何?” 云初脚步一顿,宽大的云袖逶迤垂地,却不染纤尘。漆黑的眸子里静水无波,淡淡的看向她:“我的俸禄能够养活你。” 凤瑶体会他话中之意,心忍不住沉入谷底,一片寒凉。 “可你,不会令我失望。”云初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情绪复杂,令人窥不透他心中所想。眼睑微垂,视线落在她手腕上,平静无波的眸子似春风吹皱,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 凤瑶看着他的身影,嘴角忍不住泛苦,成亲的喜悦烟消云散,心静如水。 明知他是想要磨练她的能力,能够独身在后宅大院里游刃有余的生存。 可他的神色却刺痛了她。 二人到了前厅,长房与三房的人到齐了。 凤瑶与云初跪在蒲团上,从凝玉手中接过茶杯,举至头顶给荣王妃敬茶。“母妃请喝茶。” 荣王妃本就满意凤瑶,经过方才李嬷嬷的一通说,对凤瑶仅存的一丝忧虑消散。饮了一口茶,将备好的头面送给凤瑶:“你父王在北疆征战,无法前来观礼,吩咐我代他喝一杯媳妇茶。” 凤瑶知道荣王妃这是给她体面,再次磕头敬茶。 这一次,荣王妃给的是一把钥匙。 一旁神态闲适的三夫人见后,立即红了眼,却生生克制住她到嘴的话。 凤瑶到云德崇身前敬茶,云德崇神色自然的喝了,给了一块玉玦。 到三夫人这里的时候,三夫人接了茶,却并没有喝。反倒是和蔼的笑道:“听闻昨日迎亲的时候,德亲王府出了乱子,本是侄儿媳妇的嫡妹,突然变成你的庶姐,真真是乱了套儿。险些上错花轿,成了戏文里唱的李代桃僵。”顿了顿,笑容更深了几分:“侄儿媳妇喜欢听戏,可有听过?这些小把式是不是愚蠢至极?平白令旁人笑话一场!” 凤瑶岂会听不出她话中的明朝暗讽?微微浅笑道:“父王虽然被人欺蒙,仍旧嫡庶分明。当初高僧曾说过玉儿为大,必定会早夭。迫不得已,请高僧改了她的命格,这才成了我妹妹,并且过继在母妃的膝下。” 三夫人明知道凤瑶胡诌,却没有证据驳回,吃了个暗亏。反而被指自己嫡庶不分! 三夫人收紧了茶杯,一番较量下来,凤瑶的确如冰儿所说牙尖嘴利!喝了一口茶水,将红封放在凤瑶手里。含笑道:“那是侄儿媳妇家务事,三婶只是提点你多长些心眼,免得给人钻了空子。” “多谢三婶教导,瑶儿定虔心向您请教。”凤瑶面容温柔婉约,可说出的话,却字字带有深意。 三夫人心口一窒,敷衍的笑了笑。 凤瑶给三房的几个小辈准备了红封,一一给了。 荣王妃打发凤瑶与云初去她屋中坐坐。 三夫人待人走了后,满目阴霾的回了院子,去长房打听的翠娥匆匆走来,对三夫人说道:“夫人,听闻昨夜世子与世子夫人并未圆房。” “此话当真?”三夫人柳眉一竖,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千真万确。”翠娥重重的点头。 三夫人侧身躺在榻上,翠娥跪在脚踏板上替三夫人捶腿,便听她愠怒的语气里蕴含着几分不屑:“世子爷心比天高,岂会看上她?不过是圣旨不可违罢了。”眉梢一挑,似想起了什么往事,刻薄的说道:“有其母必有女!咱们世子爷呀,嫌她脏罢了!” 搭在扶手上的手,骤然收紧,力道大的险些将木头捏碎了! 那把钥匙,竟给了凤瑶! 翠娥眼皮子一跳,她最了解三夫人的脾性,恐怕新进府的世子妃得罪了她:“夫人……” “交代你去办一件事!”三夫人招了招手,翠娥附耳过去,三夫人叮咛了一番,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务必要办好!” ------题外话------ 亲爱的们,今天烟儿上架,感谢你们对烟儿一路来的支持! 烟儿感激不尽! 上架感言写了很多回,煽情的请求亲们支持烟儿。如今烟儿也不空口白话,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罢。若无特殊事情,烟儿定会保持万更,坚决不断更。么么哒~爱你们~^_^^_^ 【文中情节有问题,或者拖沓。亲们可以提出来,烟儿会细细斟酌改正,努力把作品写好回馈给亲们,不白费了亲们的支持。】 ☆、第七十七章 暗潮汹涌 二人在榕溪阁陪荣王妃用完膳,便回秦楼。 一路上,二人相顾无言。 忽而,云初在两条路口处站定,温雅清润的说道:“那把钥匙是二叔的私产。他凭借自己的才学,考取举业,外放任职。因政绩出色,回京叙职,却惨死在路途,留下二婶娘一人。”顿了顿,看她迷惑不解,淡淡的解释道:“二叔并无子嗣,交代二婶娘将私产交由我们,给她养老送终。” “二叔为何要这样做?”凤瑶心中不解,二叔为何要这么交代。二婶娘还活着,私产大可她自个收着,足够她后半辈子丰衣足食? 云初虽然性子寡淡,却极重亲情,断不会不给二夫人养老送终。 何况,荣王府里根本没有分府而居,二夫人的后半辈子更是无虑。 云初眉峰微动,缄默不语。 凤瑶目光沉敛,她恍然明白今日三婶娘为何刁难自己,不过为了这串钥匙罢了! 到底是眼皮子浅薄,手里攥着荣王府偌大家业,还贪念二房的私产。 第46节 想到此,凤瑶只觉得摸在手里的钥匙烫手。 “你不想留着,待二婶娘回府,你归还给她。”云初语气少有的温和,声线略有些慵懒的说道:“今日便留宿宫中,不回府了。” 说罢,神态从容平和,微微侧头看向凤瑶。 她知道这是征询她的意见,可语气中的肯定,不容她抗拒:“好。” 云初目光淡淡的扫过她,见她目光柔软温和,不由的一愣。视线缓缓落在她的手腕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温润的玉玦,眼底闪过一抹思量。 凤瑶觉察到他的注视,似无意般轻拂了水袖,袖摆层叠在一起,掩住了手腕,只露出半截嫩白的手指。 透过薄纱水袖,依旧能够隐约看见腕间的红豆。凤瑶手指轻抚,心里担忧着昨夜他是否瞧见了? 这串红豆,宛如她的心思。他那么精明的人,又岂会看不透? 云初去了书房。 凤瑶心不在焉,带着采芙与芙蕖回了秦楼。 芙蕖低声道:“小姐,紫鸢在她的房舍。” 凤瑶脚步一顿:“处理了。” “小姐!”采芙惊呼道,那可是太后的人! 凤瑶怎会不知她的小心思?太后的人是来监视她,分夺她的**爱,给她生事。今早已经动了紫鸢,想必早已传到了太后的耳中,太后岂会就此算了?左右要给紫鸢做主,她何不斩草除根了? “手脚干净点!”凤瑶侧头看向芙蕖,红唇微扬,凝着一抹冷笑。 芙蕖低头听着脚步声走远了,这才抬头看着凤瑶的背影。清瘦婀娜身姿仿若风都能刮走,却生了一副铁石心肠。 眸子里情绪万千,芙蕖微微咬着唇,狠下心肠去了房舍。 采芙忍不住问道:“小姐,紫鸢犯的错,罪不该死,您这为难芙蕖了。” 凤瑶闻言,低低的笑了一声,讳莫如深道:“采芙,我们头上悬了一把大刀,这把刀该要沾血喂饱它。”便饮不下他们的血了! 若只是轻罚了紫鸢,太后势必借机往她身边塞人,**紫鸢。 届时,她该如何推诿? 只好一不做,二不休,杀杀太后的威风,让太后知晓她不是可欺之辈! 再送人时,定会斟酌一二。 ** 慈安宫 倚红将荣王府里的消息禀告给太后,太后扬手将赏玩的木雕掷在地上。 霎时,四分五裂! 太后因震怒胸口急促的起伏,目光狠唳,更多的是掩不住的震惊。她做梦没有想到萧宁的女儿会这么大的本事,不将她放进眼底,明目张胆的惩治她送去的人! 分明是打她的脸! 警告、威慑她? 太后怒极反笑,当真是初生的犊子不怕虎啊!不过显然太嫩了一些,沉不住气! 高文连忙给太后抚背顺气,若有所思的说道:“眼下看来,恐怕上一回您对德亲王妃做的事儿,荣王世子妃上心了呢。” 太后冷笑了一声,她的确不能将手里的人全都折在荣王府里。 “萧宁教导出来的好女儿,哀家记住了她的功劳。御膳房方才研制出了新品,正是她喜爱的口味,哀家赏赐给她。”太后满面皱纹,此刻因她阴沉的表情,显得格外凌厉:“你亲自去!” 高文连忙领命去了。 穆娘极为的忧心,太后暂且对付不了凤瑶,便拿德亲王妃敲打凤瑶。正要寻个借口出去,太后指着脚边的位置:“穆娘,你给哀家捏捏。” 穆娘恭敬的跪在榻前,小心伺候着太后。方要开口,便听宫婢进来通传:“太后娘娘,荣王世子妃求见。” 太后恍若未闻。 另一个宫婢急促的进来通传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求见。” 太后精明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芒,皇后生产凤敏时伤了身子,自此寻了借口免了来慈安宫请安,这会子倒来了。扶着穆娘的手坐起身,冷声道:“宣吧。” 皇后一袭绛红色的凤袍迤逦,万千青丝高绾成髻,九尾凤钗随着她行走间晃动。金光闪闪下,她面容婉约,保养得宜的脸庞仿似三十出头的年纪。唯有一双如冰的眸子里隐含的沧桑,显露她历经千帆,刻着岁月的痕迹。 “臣妾给太后请安。”皇后福身行礼,浑身的威严气势丝毫不折,处处透着优雅。 “赐坐。”话虽是对皇后说的,太后目光却是落在皇后身后的凤瑶身上。 皇后落座,凤瑶整个人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 “臣妇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凤瑶如今两重身份,国师夫人与世子妃夫人。 太后换了个姿势,浑浊的眸子里似刀子般落在凤瑶的身上。她这副小小的身躯,凭借的是什么与她抗衡? 云初吗? 还是整个荣王府? 太后自然是归咎在后者,毕竟云初虽有手段,皇上的**臣,到底是个病秧子,没有多大的能耐。 若是如此,便太过愚昧了。 云秉谦效忠皇上,断不能为一个无知妇人送了把柄到皇上手中。 “哀家送去的人,熟知宫里头的规矩,你不喜爱?”太后平淡的语气中隐有一抹厉色。 “太后娘娘亲自**的人,规矩好的没话儿说。可那是太后娘娘给的体面,代表着太后娘娘,臣妇自然不敢怠慢。”凤瑶这番话可圈可点,挑不出半点错处。若非太后提前得知消息,恐怕要被凤瑶给糊弄去。 如今,紫鸢恐怕已经草席裹尸。到她嘴里,却成了好生供奉在府里! 压下去的怒火似浇了火油,迅速窜上太后心口,灼烧着她的心肺,气得嘴角有些歪斜。 “不过是奴才罢了,本就是给你使唤。”太后将手放在眼前,摆弄着尖利的金指套,炽烈的白光下散发出森冷的光芒,折射在凤瑶的身上。似蓄势待发的锋刃,攫取她的性命。 “臣妇不敢。”凤瑶泥首。 太后冷哼了一声,好一个不敢! 啪—— 太后衣袖一荡,卷起小几上的杯盏落地,碎片溅在凤瑶的周边,锋利的菱角划破她精美的纱裙。 “放肆!”太后怒指凤瑶:“还有你不敢之事?” 大殿里寂静无声,只有太后的哼哧声。 凤瑶静默半晌,谦虚道:“请太后娘娘教诲,臣妇错在何处?” 太后目光发狠,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将其挫骨扬灰,解心头之恨。 凤瑶做的桩桩件件,都教她颜面扫地。当着皇后的面细数出来,她却难以启齿! 今后如何树立威信? 可想到高文出宫办的差事,太后敛去眸子里滔天怒意,厉声道:“顶撞哀家,拖下去,杖责四十!”话落,看向皇后,见皇后垂眸品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凤瑶不是要她指点么?那么便成全她! 慈安宫,她说了算! 穆娘脸色微微发白,忍不住说道:“太后娘娘,国师夫人是新妇,与国师大人一同进宫谢恩,您杖责她恐怕……” “她除去国师夫人的身份,同样还是哀家的孙女,皇祖母教导她做人,何错之有?”太后目光阴森的扫过穆娘,冷声道:“拉下去!” 殿外进来两个侍卫,预备将凤瑶带下去。 凤瑶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在侍卫拽她胳膊的时候,侧身避开。 皇后娘娘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太后教训小辈,本宫理不该插手。可本宫奉皇上之命,保国师夫人毫发无伤。”最后四个字咬音极重。 依着太后娘娘的手段,若是当真杖责四十,凤瑶的小命恐怕就得交代在此处了! 太后挑高眉梢,似笑非笑的说道:“皇后这是要忤逆哀家的命令?为了将军府,皇后所作所为皆违背心意,值当吗?” 皇后心一沉,太后这是拿将军府要挟她。 带走凤瑶,太后势必会迁怒她。 太后见皇后陷入沉思,递了眼色给侍卫。 侍卫拽着凤瑶手臂的瞬间,皇后眼皮子也不掀一下的说道:“本宫来时遇见高文奉懿旨出宫,顿时想起太后保他丢了玉虎。今日本宫没有完成皇上的任务,皇上责罚之下,本宫为了避免处罚,少不得要寻人分担。” 皇后神色淡然的搁下茶杯,优雅的起身,将选择题丢给了太后。太后若要凤瑶的命随意,只不过拿高文给她抵挡天子之怒! 太后勃然大怒,可奈何不能发作! 尖利的指套深深的嵌进扶椅,刮出长且深的痕迹。良久,僵直的后背倚在了卧榻上:“哀家乏了。” 皇后面色沉静,带着凤瑶离去。走在殿门口的时候,便听到太后娘娘缓缓的开口道:“林总兵嫡长女已经及笄,哀家听说尚未婚配。” 皇后脚步一顿,手中紧紧绞拧的锦帕,显露她的隐忍。 凤瑶心一沉,太后是要拿皇后娘家侄女做筏子。 走出慈安宫,皇后冷声道:“太后的手段你应当了解,以你处理了她的人,本宫也不能轻易将你要回来。定是其他地方,分摊了太后的怒火。” 凤瑶一怔,瞬间想到皇后与太后的对话,面色大变。 “多谢皇后娘娘提点!”凤瑶福身退下,捏紧了手心,她知道今日进宫,难逃太后的责罚,心里有了法子避祸。但是云初似知晓她的作为,觐见皇上的时候请皇上派皇后助她脱险,她便承了他的心意,未免因她给他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未料到太后竟将手伸到了母妃头上! 芙蕖见凤瑶安然无虞的出来,长舒了一口气。可看着她神色凝重,不由得问道:“小姐,发生何事了?” “立即出宫!” 凤瑶乘坐上轿撵,掀开帘子对芙蕖道:“你去琼华殿等着国师,今日我恐怕不能回宫。” “小姐……”芙蕖看着轿撵走远,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只是心里一片担忧。 三日回门,今天不过一日,小姐便回德亲王府。无论因为何事,恐怕都会授人口柄! …… 皇后看着凤瑶焦急的离去,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赵月皱了皱眉,太后的话她自然也听见了,正是因为听见,所以更加迷惘。凤瑶与凤玉两姐妹暗斗,害了安敏公主。虽然凤瑶不是凶手,却因她而起,皇后不手刃了她们两姐妹,已经算是慈悲。“皇后娘娘,您怎得救国师夫人呢?” 皇后沉声道:“本宫这是在自救。” 虽然是皇上口谕,但云初却欠了她一个人情。 阜城那边的事情,献王愁眉莫展,只希望事发之后,云初念在今日的情份上,替献王避祸。 第47节 赵月来不及多说,便见皇后朝着甘露殿而去。 甘露殿内,皇上与云初在对弈。 皇上纵观了棋局,抛下一子道:“不下了,你让朕几个子儿朕也赢不了你,倒是难为你了。” 云初但笑不语。 “瑶儿这丫头没给你添乱?朕知道委屈你,但是瑶儿看着就是鬼精灵,你多费心教导她,定会很出色。”皇上目光深幽暗沉,面上却是爽朗大笑,将话语中的试探掩饰得极好。 云初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嗯。” “方才你让朕遣皇后去救她,可是觉得她不一般?”凤啸如何不知云初性子冷淡,什么事都不上心,如今对凤瑶的态度,值得让人深思。 “皇上,她是微臣的妻。”云初眉宇间似有些不耐,澄澈的眸子里,波澜不兴。 凤啸盯着他看了良久,这才叹道:“朕知晓此次赐婚勉强你,日后相处,你定能发现她的好。”宽慰的拍了拍云初的肩膀:“朕许你回荣王府住。”为这婚事作为补偿。 “微臣……” “行了,新婚燕尔,你居住在宫里头,像什么话?”凤啸摆手,打断了云初的话。 云初叹了一声,似有些无奈。 就在这时,外面皇后求见。 凤啸看了云初一眼,宣皇后进来。 皇后缓缓行来,给皇上行了礼,目光掠过云初,温婉的说道:“臣妾去的时候,太后娘娘发令杖责国师夫人。臣妾将人完好的带到甘露殿,不知为何,国师夫人匆匆出宫。”顿了顿,眼角余光睨向云初,继续说道:“听她与婢女的谈话,似回了德亲王府。” 凤啸脸陡然一沉,冷沉的声音遏制着怒火:“太不像话!你可知为了何事?” “这……”皇后垂目,犹豫不定的说道:“臣妾听国师夫人说太后娘娘身旁的总管大人出宫给德亲王妃送糕点。” “慈安宫中之人,没有朕批阅文书,不可出宫。另,高文将糕点送到甘露殿,太后娘娘给孙女婿的恩典!”凤啸脸色铁青,挥袖道:“当真不知所谓!你吩咐人速去拦截她送回宫,朕倒要瞧瞧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新婚之日抛下夫君回娘家!” 皇后眸光微转,斜睨了云初一眼,出去派人去追凤瑶。 不过半个时辰,便听到南门有人回复:“皇上,并未看见国师夫人的马车出宫。” ------题外话------ 亲爱的们,晚上七点左右更新第二更大约五千四百字,么么哒~ ☆、第七十八章 处子 凤瑶并未出宫,此一言惊住了皇后。 凤瑶与婢女的距离,离她并不远,且并未对她设防,她听得一清二楚,分明就是朝着南门出宫! 此刻,皇后心里有了旁的想法。许是凤瑶她并未听信她的话,故意说给她听,试探她? 若是如此,她倒是弄巧成拙了! 她若未曾提点凤瑶,反而凤瑶会出宫。如今,令凤瑶生了提防之心,留了一手,使她沉不住气向皇上透露了风声。 果然,凤啸怀疑的看向皇后,皱了皱眉,打消了猜忌。夫妻近二十年,他了解皇后谨慎的心性,若非有十足把握,她不会声张。那么凤瑶并未出宫,便是绊住了? “国师夫人此时在何处?”凤啸面色深沉,揣度凤瑶此举是否有意为之? 如是有意为之,那么她并非是年幼时心智发育迟缓的人…… 看向云初的目光,晦暗难明。 云初漫不经心的将棋子收拢,宽大逶迤的袖摆似云絮般飘逸。表情淡漠无痕,清冷的说道:“微臣叮嘱她拜见太后之后,回琼华殿候着。”一句话,交代凤瑶的去处。 凤啸若有所思的看着云初,殿内烛光照应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神态愈发诡谲难测。 云初坦然处之,任由他目光肆意打量。 良久,凤啸方才道:“国师方才为何并未言明?”拢袖俯身在他对面坐下。 云初神色淡然:“皇后娘娘方才十分确定,微臣竟是也信了。” 一派胡言! 凤啸在内心驳斥。 凤瑶是他的妻子,他尽心袒护。这样大的事情,若皇后是污蔑,他早已出言相护。可他却什么都未说,只是静静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弄得人仰马翻。 皇后心蓦然一沉,看着皇上似锋刃般的眼神,跪在地上道:“臣妾失察,请皇上降罪!” 凤啸并未立即处罚。 云初起身作揖道:“内子太顽,皇后娘娘并无罪过,此事就此作罢。”对着皇上的心腹范忠道:“你随我去琼华殿,有份薄礼答谢皇后娘娘出言相助。” 不容凤啸开口,便转身离去。 及地的袍摆在皇后身旁划过一道弧线,拂来一阵冷风,背脊不禁发寒,后背渗出的冷汗一片黏腻。 今日她本可不说,可见国师这般袒护凤瑶。想起她可怜的女儿,便一时鬼迷了心窍挑唆二人之间的关系。 谁知,竟是自个栽了狠跟头。非但没有令国师欠她的人情,如今看来倒是将人得罪了! 他们二人心知肚明,云初为何将范忠唤去,不过是探查凤瑶的下落罢了! ** 琼华殿地处偏僻,紧邻冷宫。 行了好一段路,范忠累得气喘吁吁,方才看到巍峨的宫殿,不禁捻袖擦拭两颊汗水。“国师大人,皇上这是顾及您的颜面,这才轻易信了,不料竟是误会,您莫要往心里去。” 云初并未理会,只是询问守在殿外的石韦道:“世子妃呢?” 石韦一愣,望了一眼后殿,恭敬的回道:“夫人回来将有一个时辰,此时在您常坐的书榻旁静坐。” 云初微微偏头对范忠道:“公公随我进去一趟。” 范忠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云初神色淡淡,可偏生他觉得有一股子强烈的压迫感:“奴才在这里候着。” 云初却也不逼迫他,拂袖去了内殿。指着案几上旁人送来的礼,对石韦道:“给范忠送去。” 石韦拿着礼出去,顺道合上了门。 殿内静悄悄地,云初绕到屏风后,只见她盘腿坐在绒毯上,肩膀轻靠在书架上,微微闭目养神。清风从打开的窗棂吹拂进来,带着莹绿色玉手镯的莹白手臂露了出来,轻轻搭在团成毛球的松鼠身上。画面柔美,极为的和谐。 云初似觉得有些不对,目光微顿,重新落在她的手腕上。鲜艳如血滴的红豆手链已经摘除,换成了玉镯子。 小团子嗅到熟悉的气息,肥胖的身子动了动,似要蹿到云初身上。 云初目光微凉的看了它一眼,小团子仿佛通了灵性,老老实实的窝在凤瑶腿上。 云初坐在凤瑶的对面,随意挑拣了一本书籍翻阅。 殿内陷入沉寂,案几上的兽炉里竹香袅袅,渲染出宁静祥和的氛围。 凤瑶手心刺痛,骤然醒了过来。 小团子电光一般蹿向云初怀里,手里的书籍打落在地。 凤瑶看着不知何事来的云初,又垂头看看嫩白的手心,被小团子挠出几道红痕。 云初拍了小团子一下,将它扔开。伸手握着她的微凉的指尖,神情略有些疲惫的说道:“我看看。” 凤瑶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摇了摇头道:“不妨事。”它爪子尖利,但是力道不大,似乎并非想要伤她,仿佛在唤醒她。 云初从壁柜里拿出一盒药膏,轻轻给她涂抹。温润的嗓音淡淡的响起:“破皮了。” 手心一片凉意,凤瑶眉头舒展,不在意道:“不打紧,许是我勒着它了。”另一只手将散落在地上的书籍拾起来,错眼下,只觉得眼熟。仔细一看,上面有她的批注。心口蓦然一跳,这才发现这本典籍是她找不到的那本。 原来,竟被他拿走了! 只是,上面的字迹…… 捏着书籍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怎么了?”云初淡淡的瞥了她手中的典籍一眼,眸色淡淡,倒是勾了勾唇角,笑意悠然的揶揄道:“你倒是看得懂。” 凤瑶挑眉,不服气的说道:“我可是读过四书五经,区区典故小史岂会看不懂?” 云初但笑不语。 凤瑶扬唇,丝毫不谦逊的说道:“我若是愚钝,今日恐怕被皇上命人抓来与你相见,丢了你的脸面。皇后当时提点的时候,我心中倒真的焦急,却并未失去理智。心里略微琢磨一番,便知皇后为了救我搭上她的侄女儿,母妃的事情在她的职责之外,她定不会多说,可她这一提点我便觉得不对,或许事情属实,但是她定会有别的用意。恍然记起皇后说她来时碰见了高文,高文也是城府深沉之人,被皇后撞见他定不会再出宫。就算要办事,定会交给他的爪牙。” 凤瑶一顿,温软的眸光渐冷,缓缓的说道:“我不是糊涂的人,此次贸然离宫回德亲王府,再充分的理由,都站不住脚。若是没有拿到证据,境地更糟糕。上一回母妃被太后刁难,刻意钻研了宫中地图,知道有一条从南门的荒路绕到琼华殿,便刻意将芙蕖留下,叮咛她的话说给皇后听见。” 果然,她到琼华殿时,石韦便告知她皇后去了甘露殿,随即派人去了南门。 “我吩咐石斛去了德亲王府,如今还没有回来,不知是不是事情很棘手。”凤瑶回到琼华殿,再浮躁的心都会沉淀下来,熟悉的安神香里,她倒是睡了过去。 “宫里的规矩压死人,母妃此时在宫外,她定有能力脱身。”云初取来一块干净的绷带,认真的给她包扎。 凤瑶看着他的侧面,眉眼间染着淡淡的笑,隐有一分不可多见的温柔,淡薄的金芒下他的面庞泛着温润的珠光色。 这是两人第一次亲密接触,与玲珑阁一触即开、成亲时他的手宽厚有力的牵引她步入喜堂这两次相比,心里升腾着微妙的感觉。仿佛这一次的言谈,两人的距离靠近了些许。 “太后心胸狭隘,心肠狠毒。我将皇后今日大约如何状告我的话,添油加醋让人编排到太后的耳里。”凤瑶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得意,眉飞色舞的说道:“皇后她想我与太后斗,我才不着道,这会子太后恐怕恨上她了,她定无暇找我算账。” 云初不作答。 凤瑶立即闭上了嘴。 一时间,殿内的空气浮动仿佛缓缓的凝滞,凤瑶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然有力的跳动。 片刻的静寂之后,云初松开她的手,抬头看着她一双凤目里残留的笑意,明亮璀璨。宛如门庭下悠然绽放的睡莲,清美妖娆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我见过你。” 凤瑶眼皮子狠狠一跳,对上云初那双似蕴藏了无尽山海的眼眸,不过片刻,凤瑶便移开了视线。脸上的笑意尽数散去,丝丝晕红都消退,苍白如雪。 长而卷翘的眼睫颤了颤,微微垂敛,掩住眼睛里的情绪。手中的袖摆似被她揉搓得卷成一根麻绳,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她怕他是因为典籍的字,起了猜忌。 可又心里否决,他再如何算无遗漏,也绝无可能猜出她借尸还魂! “我比你大六岁,你才八岁,到了开蒙的年纪。你与凤玉去学堂,旁人都在跟着夫子认真学习。你却四处乱跑,碰见夫子养的一条狗,许是饿极了,盯着你手里的馒头扑过来将你的馒头吃了,狗走远了,你才哭出来。后来你看到我在做学问,问我能不能帮你把馒头抢回来。”云初想起旧事,眉眼温润,含着轻柔的笑意:“你见我没有开口,将我当成了夫子。便说你再不逃学,好好学习。我便让你背三字经,你若背出来,便给你一个馒头。” 凤瑶一怔,没有料到前身与他有这样一段渊源。 “然后呢?我背了吗?”凤瑶觉得很好奇,他向来不苟言笑,没有多大的表情起伏,如今倒是眼角眉梢处都染着清涟笑意。 第48节 “嗯,背了。”云初深幽的眸子,沉寂的看着她,缓缓的说道:“我长那么大,头一回知晓,三个字一起念的便是三字经。” “……” 他这是先让她得意之后,再揭发她心智迟缓做的傻事吗? “聪明不见得,却是一个心善的姑娘。”云初眼睛里的凉薄褪去,一抹暖意自清隽的眉眼间流泻而出。 若非包扎时看见她手背上浅浅的牙痕,这件往事早已被淡忘。 凤瑶眼底思绪万千,细若蚊蝇的低喃:“的确心善。”可惜,这样干净纯净的灵魂,却不存于世。 遗憾吗? 凤瑶不觉得,反而觉得这种结果很好。前身太过信任凤玉,比起面对之后狠毒毫无人性的凤玉,她早殇也好,便不用承受那么多的痛苦、折磨。 ** 凤宁宫 皇后神色凝重的接待林将军,太后在宫中横行霸道,做事毫不遮掩,无所畏惧。 今日那句话,令她心惊。 “父亲,我便将宜儿赐给姜聪,虽然年纪比宜儿多许多,可他品性俱佳,不会亏待了宜儿。”皇后为了将军府,为了献王,由一个不争不抢之人,变得诡计多端,甚至舍弃了凤敏。但若是在能力所及之处,她却是会尽力弥补。 林君宜因她受到牵连,若不在太后之前出手,迟了恐怕便挽救不了。 林将军也知道皇后的难处,如履薄冰,稍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沉吟了半晌,应允道:“娘娘安排。” 皇后眼底闪过一抹厉芒,着手写赐婚懿旨,方才落笔,便见赵月面色苍白的走来:“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赐婚懿旨已经下了,小姐被赐婚给……给陵王。” “什么?”皇后震惊的问道,笔落在了懿旨上,墨迹渲染她的凤袍。 林将军怒道:“欺人太甚!” 陵王是皇上与德亲王的兄长,可却是个傻子!如今年方四十三,却并未娶正妃,府里只有一个侧妃,在陵王府地位已稳。林君宜嫁过去,恐怕会吃亏。 皇后气得朱唇颤抖,身形有些不稳,手指紧紧的抓着桌沿。 “扶本宫去见皇上!”皇后目光狠唳,只希望皇上不同意才好! 可众人都心知肚明,皇上见不得外戚专权,即使他们手上并无多少兵权,依旧压制他们林家,不许坐大。就怕因此,皇上会顺从了太后的旨意。 可尽管如此,皇后仍旧想要试一试。 可到甘露殿时,皇上并不见皇后。 皇后心灰意冷,看着威严肃穆的宫殿,只觉得枯死的心,正在逐渐的腐烂。 尖利的指甲狠狠的扎刺在手心,皇后扶着赵月的手回了凤宁宫。 赵月看着皇后苍凉悲绝的目光,便知这是对皇上最后一丝爱慕消弭殆尽了。心下胆寒,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后看得没有德亲王妃通透,才会一生囚困在宫墙内,身不由己。 “娘娘,您搭救了国师夫人,何不请求国师大人相助?”赵月停下了脚步,看着琼华殿的方向,国师定有法子。 皇后苦笑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国师此时不火上浇油,便是万幸! 皇后半眯的眸子里,隐有一道锋芒。望着不远处云雾萦绕的琼华殿,宛如天阙玉楼。可就是这样的仙地儿,住的却是修罗! 手指收紧,指甲应声而断。 “赵月,传国师夫人来凤宁宫,本宫给她赔礼请罪!”皇后甩袖,浑身气势逼人,转身进了寝宫。 两刻钟之后,凤瑶带着芙蕖来了凤宁宫偏殿,福身给皇后请安:“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虚扶着凤瑶起身,赐座道:“请你来走一趟,本宫只是想与国师夫人消解误会。今日皇上吩咐本宫将你安然带回甘露殿,却未曾料到你中途离开,只好如实交代,国师大人也好放心。” 凤瑶浅笑道:“皇后娘娘多担待,臣妇已经到了南门,突然想起夫君的叮咛,万事先回琼华殿与他商议再做。这才身边的人出宫打探,自己回了琼华殿,反倒是让皇后难做了。”顿了顿,凤瑶内疚的说道:“臣妇定会让夫君与皇上言明。” 凤瑶的目光落在皇后袖摆上沾染的大片墨迹,眸光微微一闪。端着茶杯浅饮一口,敛去眼底的复杂情绪。 皇后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无缘无故,为何要委身与她赔礼道歉? 除了有事相求,那么必有谋算。 皇后摆手道:“皇上对本宫误会颇深,也不在意这一桩事。只是本宫与国师夫人极为投缘,不想坏了这份缘分。本宫身旁没有可心的人,成日里一个人闷得慌,你若住在宫中,便时常过来给本宫解解闷。” 凤瑶心里咯噔一下,皇后定不是这么热络的人。眼底闪过一抹深思,深嗅茶杯里的水,并无异香。 可终究心里忐忑,凤瑶搁下了茶杯。 皇后见凤瑶突然谨慎起来,嘴角微微一扬,吩咐赵月将银耳汤端来。“这是本宫亲自炖的,你尝尝。”仿佛怕凤瑶不敢吃,吩咐赵月从凤瑶的碗里,舀了几勺给她吃。 皇后红唇微扬,脸色笑意吟吟,笑意却未达眼底,尽数敛去。 凤瑶看着手里的银耳汤,淡淡的清甜香味萦绕在鼻息间。 皇后喝了,她推脱,便是不敬。 如今换了身份,凤瑶却觉得并不如当初小小的宫婢来的安全自如。身份高了,反而处处所不容。 手里的银勺,光可鉴人,冷光打在眼底,刺得她下意识的闭眼。瞬间,似捕捉到皇后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霾。 “这银耳汤,不合国师夫人口味吗?”皇后挑眉,眼尾的妆容用紫色的眼影涂抹,斜入鬓角,颇显凌厉。 凤瑶手微微一顿,扯开嘴角,浅笑道:“很香。” 舀了半勺,送入嘴里,甜而不腻。 口味极佳。 凤瑶将汤含在嘴里,抿唇一笑。捻起桌子上的一块糕点,展开宽大的水袖遮掩,将汤如数吐出来。 皇后目光锐利的看着凤瑶,似要看透水袖下凤瑶的举动。 “赵月,你服侍国师夫人喝了那碗汤。”皇后见凤瑶放下袖摆,嘴角凝着一抹冷笑。 赵月走过去,端起银耳汤,舀起一勺递至凤瑶的唇边。 凤瑶定定的看了一会,心知皇后这是为难她。不由得说道:“皇后娘娘,臣妇陪夫君用了点心,此刻正饱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皇后娘娘有话,方可直言。” 皇后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一位宫婢行色匆匆而来,附耳嘀咕了一阵。 “听闻国师夫人还是处子。”皇后起身,便让赵月扣住芙蕖带下去,冷笑的说道:“只希望国师夫人给本宫解了眼下的麻烦。”说罢,带着人出去,将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推了进来。目光有些许呆滞,不似旁人一般有神。 ☆、第七十九章 反手乾坤 来人身着墨色锦袍,面目俊美削瘦,身量颇高,只是一双狭长的眼眸呆滞无神。 凤瑶见到此人,瞬间想到陵王! 凤瑶呆愣了,转而愤怒似岩层喷洒而出的岩浆,火焰充斥满目。双手紧紧的抓着扶椅,这是她的皇叔!皇后她这样做,又是何意? 陵王看着凤瑶,傻笑了起来,仿佛很喜欢她。 凤瑶浑身僵硬的起身,朝后退了几步。恍然间,仿佛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惊异。 但是,他脸上痴傻的笑容,显得她多想了。 “皇叔……”凤瑶张了张口,她知道皇后定是无力解除太后给林君宜的赐婚,所以让她当替死鬼。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她与陵王是有血脉亲情,若是做出苟且之事,岂不乱了人伦? 陵王上前了几步,傻兮兮的笑着,裂开的嘴似在垂涎她的美色,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突然,看着小几上的点心,陵王小声的说着:“阿予,阿臻饿。” 阿予? 凤瑶一怔,他是将她当成府里伺候他的人了? 陵王见凤瑶没有开口,一边看着她,一边偷偷的盯着点心。脸上的傻笑不见了,摸着肚子有些闷闷不乐。 凤瑶指着门道:“我们出去吃,可好?” 陵王高兴的笑了起来,见凤瑶同意他吃,伸手抓了一块糕点囫囵吞枣的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阿臻最爱吃松子糕了。” 凤瑶面色一变,想要阻止也来不及。 陵王抱着碟子,狼吞虎咽,似乎怕没有吃完会被凤瑶给抢走。糕点屑落的四处都是,手里黏腻一片。 凤瑶怔然的站在原地,见他扔掉碟子,抱着一碗冷却的银耳汤喝了一口,呸的吐在地上。嘴里念着汤太甜,牙会坏了,阿予会骂人。 陵王跳上皇后的凤椅,大赤赤的躺下。张大嘴,打着呵欠。 “阿予,我们要睡觉了。”陵王抱着精美华丽的迎枕,脸噌了几下,嘴上的污渍悉数沾粘在迎枕上。 凤瑶突然醒过神来,转身朝门口奔去,门却从外面锁死了! 砰砰—— 凤瑶用力的敲了几下,响声惊吓得陵王藏进迎枕里。许久,没有动静,陵王偷偷探出头来,盯着凤瑶看了一会,撅嘴翻身。 凤瑶心里担忧芙蕖的处境,害怕皇后怕东窗事发,将芙蕖给灭口! 她猜到皇后动机不纯,却不知道她怀揣着这样疯狂的念头! 显然,她想要解除了林君宜与陵王的婚约。同时,给凤敏报仇! 想到此,凤瑶目光落在陵王的身上。倏然,吓了一大跳。不知何时,陵王已经来到她的跟前,宽厚的大掌触碰到凤瑶的手背,滚烫的温度似要将她的手给灼烧了! 看着他呆滞无神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凤瑶心骤然沉到了谷底。 猛然后退了几步,想起陵王吃的糕点,他说那是他最爱吃的松子糕。那么,这盘糕点,便是特地为他而准备! 凤瑶心里发慌,莫怪皇后娘娘将他就这样关进来,原来这偏殿内早已暗藏玄机。 她当真想要自己与陵王苟且,遗臭万年! 世人常道太后的狠毒,却又有何人知皇后的疯狂? 这宫里头,真真是吃人的地儿! “阿予,阿臻难受……”陵王追着凤瑶走,热的他胡乱拉扯自己的衣袍。俊美的面颊,一片通红。 陵王虽然是个傻子,但是逮起人来,丝毫不含糊。凤瑶力气敌不过他,不断的后退,希望能够唤醒他:“皇叔,我是凤瑶,不是阿予。” 陵王此时心里燥热,什么都听不见不去。 “疼,阿予,疼。”陵王承受不住这难熬的痛苦,喊了出来。 凤瑶浑身紧绷,看着发狂的陵王,神智渐渐迷糊,心里一沉。可她已经被逼到死角,凤瑶猛然推开他,朝寝内走去。那里有窗户,许还会有暗门,如果幸运,她便能逃脱了。 第49节 可,她失望了。 门窗都给钉死了! 凤瑶气喘吁吁的盯着陵王,手里摸着一个瓷瓶,等着他走近了,手指不由得紧了紧。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倏然,凤瑶目光落在摆在角落里的一坛子贡酒上面。眼前一亮,扔掉手里的瓷瓶,抱着酒坛子放在桌子上。 凤瑶看着他目光已经浑浊,咬了咬牙,掏出袖中的匕首,在他伸手向她抓来的时候,迅速划破他的手指。 刺痛感使他有瞬间的清明。 凤瑶轻柔的说道:“阿臻,你喝了这杯水,就不会疼了,也不会难受了。”语气里带着一丝诱哄。 陵王迷糊的看着凤瑶,就着她的手喝了下去,傻乎乎的咧嘴一笑。转而又委屈的撅嘴:“阿予,骗人,疼。” 凤瑶故作镇定的倒了一杯,递给他道:“还不够,你喝完了,就不会疼了。” 陵王欢喜的拍手,一杯一杯喝着凤瑶的递来的酒。许是没有饮过酒,不过六七杯,便醉倒了。 凤瑶一心想要陵王不省人事,她好想法子脱身。可却没有想到,药性本就使血液急速的流动,浑身燥热,又喝了那么多的烈酒,陵王浑身涨成了猪肝色,满嘴胡话。 “皇叔,皇叔!”凤瑶焦急的唤道,伸手拍打他的脸颊,可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双手却是胡乱的撕扯衣裳! “来人啊!快点来人!皇叔 人啊!快点来人!皇叔他出事了!”凤瑶跑到门口,拍打着门扉,可是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凤瑶搬着椅子砸门,哐当哐当的响声震耳,外边依旧是静悄悄的。 凤瑶心凉了半截,皇后恐怕是制定了时辰,等过了那么久,那么便带人闯进来。 目光环顾着四周,凤瑶看着大殿玉阶两旁摆放的青铜兽炉,袅袅烟雾逸出,眼底闪过冰冷的锋芒。揭开盖子,凤瑶拿着银勺将里面燃烧的香木舀出来盛在碟子里。 匆匆端到了内室,看着糊在窗上的纸,凤瑶扯下幔帐堆叠在碟子里,将碟子放在窗台上,俯身吹气将幔帐点燃。 “咳咳……”烟雾呛得凤瑶弯身咳嗽,手里丝毫不敢停顿,将易燃的物件全都移开,想要借用火势将窗棂烧毁。 源源不断的浓烟滚滚而出,熏得凤瑶眼泪直流。心里不断的祈祷着石斛快点来凤宁宫,她若是算漏了,将这偏殿烧毁了,那便是害死了陵王。 可她若是坐以待毙,等待她的便是未知的危难。 凤瑶看着烧了半天只烧了一个角,外边全是一掌宽的木板封死。 屋子里烟雾浓烈,陵王呛得无意识咳嗽。凤瑶再撕扯下帷幔助燃,手里举着椅子砸窗。火苗震落下来,灼痛了凤瑶的手,咬牙隐忍。看着火苗渐渐燃烧起来,凤瑶心里急的团团转,可是焦急不来。 发了狠的奋力将椅子掷出去,嘭—— 封住的木板砸断,窗棂脱落了半边,凤瑶欣喜若狂,捡起椅子使尽力气砸了几下。 哐当—— 整个窗子脱落,掉落在外面。 外面墙角栽种的是一片花草,火势渐渐的熄灭。 凤瑶扑灭了屋子里的火苗,将椅子搁在窗台前,拉拽着陵王。他看似清瘦,浑身却极重。 倏然,凤瑶透过窗棂,影影绰绰的枝叶,见到巡逻的侍卫。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将火星子扔在殿外开始点火,随即跑到内室将火星子扔到床幔上,将坛子里的酒泼洒了一些,看着火蛇蹿起来,大声喊道:“救命——快来人救救陵王——” 侍卫听到呼救声,循着声音看来,便发现皇后的宫殿冒烟,显然是走水了。 “快,救人!”侍卫快速的奔过来,凤瑶率先爬了出去,看着越发汹涌的火势,促催道:“快点,陵王还在里面。” 侍卫一听,变了脸色,从窗子里跳进去,将陵王抬出来。 这时,卫统领得到消息赶来,吩咐人灭火,随即让人将陵王抬到安全的地儿。审问凤瑶道:“凤宁宫偏殿为何走火?”锐利的眸子落在凤瑶的身上,她极为的狼狈,面上熏染了黑灰,从着装看来应当是有身份的人。 “不知。”凤瑶满眼迷茫。 “你怎得在凤宁宫?”卫统领面色冷酷,指着陵王道:“陵王为何会饮酒?” “我是国师新娶的夫人,皇后娘娘遣人邀我来小坐,可中途皇后娘娘支走我的婢女,将我一人留在殿中。我正要跟着出去,有人将陵王推了进来,从外将门反锁了。陵王吃了皇后给我准备的糕点,浑身发烫,我找水给他喝,却只找到一坛子贡酒,他……他抢了去,我力气不敌他,谁知沾了几滴便醉了。我便喊人开门,可没有动静,心想皇后到了时辰便会开门,谁知大殿内着火了,窗子都被封死,我断不能坐着等死,便烧了窗子逃命!” 凤瑶见他将信将疑的模样,冷笑道:“大人若不相信,可以让宗人府来查,看火势从何而起!”目光冷厉,指着不远处烧得焦黑的窗棂:“大人可以勘察,是否如我所言被封死!” 卫统领眉头紧拧,此事涉及皇后与陵王,他不好决断! “卫统领不过是负责皇宫安危,有些事不太好插手,皇后是嫌疑人,虽是中宫之主,却不能审查。不如……移交太后?”凤瑶不会吃了这个哑巴亏,她刻意将火从外面点起来,是混淆她纵火的嫌疑,一切只是为了回敬给皇后! 而这一切,经由太后的手,最合适不过! 卫统领见凤瑶眼底一闪而逝的厉色,不由得迟疑,随即觉得这件事摊上太多当权者,便顺意道:“将人移送慈安宫。” 凤瑶脚步一顿:“卫统领既然已经看到,案子虽然不是由你审查,还望你将我的婢女救出来。” 卫统领点头,一挥手,命人将凤瑶与陵王送到太后宫殿里。 ** 太后听到消息的时候,方才起身。 今晨因凤瑶与皇后之事,气得头昏脑胀。而今得知凤瑶与皇后斗起来,身体上的小毛病,仿佛全都好了。 高文在一旁说道:“太后娘娘,卫统领说您是中宫之主,后宫之事交给您处理,最合适不过,如今将人给您送来了!” “哦?”太后意外的挑眉,却是乐意之至:“更衣。” 穆娘利落的伺候太后梳洗好,移驾到大殿。 凤瑶正跪在大殿中央,陵王则被安排在偏殿,请太医在内诊治。 太后目光淡扫过凤瑶,落在卫统领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卫统领将凤瑶所说之事复述了一遍,将他勘察的结果总结道:“皇后的确派人将国师夫人请到凤宁宫,窗子、门全部用木板钉死。至于为何将国师夫人与陵王关在内,微臣还要深查。至于凤宁宫走水一事,要等宗人府的结果。” 太后微眯了 太后微眯了眼,凤瑶与陵王是血亲,关在一起,身上又中了那种腌臜药,不用猜想便知皇后的用意。 不由的心下冷笑几声,皇后是想置死地后生,想要败坏了陵王的声誉,抵抗她的赐婚,毁了林君宜与陵王的亲事。可她却算漏了凤瑶这个变数,谁知她有那样大的本事,避开了陵王,又逃出生天了! 太后想起皇后今晨高傲的神态,不将她放在眼里的轻慢,不由得心下畅快。 “瑶儿,你放心,皇祖母定给你讨个公道!”太后目光和蔼,她与皇后相斗多年,不分胜负。虽然她不喜凤瑶,可与皇后相比,她更想先对付皇后! 俗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 凤瑶识时务将皇后这么大的把柄送上来,她岂能拒之门外? 凤瑶配合的说道:“皇祖母,皇后娘娘她这是想要活活烧死我与皇叔,到时候翻找出我们两人的遗体,恐怕皇后便会对外称我与皇叔有了首尾。您的懿旨才发布,皇后娘娘转眼便做出这等事,显然是没有将您放在眼里。到时候丑事一出,皇后娘娘指不定会责备您的是想害了林家……” 太后面色阴沉,凤瑶说的事,她也想到了。 “此事皇上可知晓?” 卫统领回答道:“还不曾禀告皇上。” “将皇后请来!”太后脸一冷,如此正好! 不过片刻,皇后便来了,失了往日的端庄。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狼狈不堪的凤瑶,皇后紧了紧手指,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她本想若是二人有了首尾,她便让人宣扬,解除了陵王与林君宜的婚约,顺道将凤敏承受的委屈在凤瑶的身上讨回! 可她算好了时辰,正预备去的时候,却听人说凤宁宫走水了! 当时她第一个想法便是凤瑶不会如此胆大妄为纵火焚烧凤宁宫,可当她听到闲言碎语,一颗心仿佛浸泡在冰水里,透骨的冷。 显然凤瑶自己烧了凤宁宫逃出来,反咬她一口! “皇后,可是你邀请瑶儿去的凤宁宫?”太后目光凌厉的看向皇后,此时皇后再不复今晨来时的端庄优雅,许是知晓事情无法收尾,所以心里慌乱了。 自古以来,皇后的寝宫就不曾走水,她算是开了先例。凤瑶心也够大,她将火烧了凤宁宫,显然是将事情闹大。 无论如何,皇后都是落了把柄,闹到了皇上的面前,皇后也得不到好。 恐怕,还会由此牵涉到献王的地位。 皇后面无血色的点头,她此时六神无主。 “陵王是你的人带到凤宁宫?”太后再问。 皇后摇头否决:“本宫并未将陵王带到凤宁宫。” 这时,闻讯而来的陵王侧妃罗氏恰巧听到皇后的话,带着哭腔说道:“太后娘娘,您可要给陵王做主。今日您给王爷赐婚,王爷他如何懂得接旨?妾身便诱哄王爷接旨,便可吃宫里头的松子糕。早前王爷进宫半个时辰,妾身便吩咐人进宫去御膳房做一碟王爷爱吃的松子糕。可王爷去御膳房的时候,听人说松子糕被凤宁宫要走了。王爷便哭闹不肯,有人劝王爷去凤宁宫吃。” 罗氏咬紧了牙根道:“妾身当真是好奇,皇后娘娘对松子过敏,怎得破天荒要走了松子糕?” 皇后心头一紧,没有料到罗氏会进宫! 太后似笑非笑的说道:“皇后好手段。” “不,臣妾没有做过!那碟松子糕不过是臣妾给国师夫人准备,并不知晓那是特地为陵王做的。”皇后矢口否认。 这时,太医从偏殿里出来,确认了松子糕里含有禁药。 凤宁宫虽然走水,可火势扑救得及时,桌子上那半碗银耳汤好端端的放着。太医检验了一下,里面放的是白附子,可银耳汤里无故添加白附子便惹人起疑。 “回禀太后娘娘,银耳汤里放了白附子,这是一味中药,是有毒之物,入药前都要炮制溶解了毒素。可这银耳汤里,加的便是生白附子,含有乌头碱毒,饮用过量者会导致四肢麻木,甚至致死。”太医神色凝重,他来时并不知里头是何人,因何事。可如今踏进了慈安宫,必定要知无不言。 皇后脸色白成纸片,手骤然捏紧了拳头。她的确放了生白附子。为的是凤瑶四肢麻木后,不可抵抗。 可,那么大的火,怎得那碗银耳汤还在? 皇后布满寒冰的眸子化作冰凌一般的刺向凤瑶,这定是她搞的鬼! 凤瑶低垂着头,并未看向皇后。那样大的火,待火势扑灭,银耳残汤定是不在了。她临走的时候,吩咐卫统领进去将汤端了出来,告诉他这是证据。 “皇后身为中宫之主,却手段狠毒,有悖母仪天下之风范。哀家念在你一时糊涂,便也不重罚你。宫殿毁了,迁居幽清宫反思。”太后顾忌她毕竟是一国之母,又有势头正猛的献王,不可打压太狠。 想要将皇后拉下位,得另辟蹊径! 皇后一愣,这是将她迁居冷宫! 面对太后的惩处,皇后稳定了心神。轻轻挑眉,眼眸阴沉,目光轻慢而鄙夷:“太后娘娘如今并无权利责罚本宫,本宫虽有错在身,自会去向皇上请罪!”说罢,转身要走。 太后震怒,皇后在她面前向来目中无人,叱道:“来人!抓住她!” “本宫乃国母,你们胆敢触犯本宫凤颜,杖毙!” ,杖毙!”皇后神色一肃,回头阴冷的扫了太后一眼:“太后如今自身难保,替旁人主持公道前,先想想自己的处境!” 太后面色铁青,手紧紧的按着心口,气得胸闷,喘不过气来。 指着皇后,冷笑连连的说道:“好,好,好。你既然要向皇上请罪,哀家便如你心意。卫统领,烦请你将慈安宫的一切如数禀告皇上。” 第50节 卫统领面无表情的点头,方才带着皇后走出去,便听到凤瑶的声音传来:“卫统领,我今日受惊不小,你已经知道来龙去脉,我便不去甘露殿。今日你出手相救,明日定与国师登门拜谢!”福身离开,遥遥望了一眼慈安宫,凤瑶唇边掠过一抹残佞的冷笑。太后与皇后不对付,却是小打小闹,从来不会伤及根本。今日太后屡次被皇后拂了脸面,更是不服太后的懿旨,太后向来要面子,在宫里头横行数十年,如何能接受? 经过今日她推波助澜,恐怕太后会拼了命想要打压皇后。皇后的软肋是献王,太后定会动皇后的依仗。一旦触及了皇后的逆鳞,她们必定会不死不休! 太后看着皇后嚣狂之极,眸子里凝聚着风暴:“高文,你写罪状书,呈递给御史大人。” 高文一愣:“太后,如此之早,岂不是让晋王风头无双了?” 太后如何不知夺嫡要制衡,但是今日皇后着实气煞了她。若是献王册封太子,恐怕皇后愈发不将她放进眼底。“她仗持身份,素来鼻孔看人。哀家倒要看看她折弯腰,是否还能如此嚣张!” 高文却觉得太后太过激进,看着凤瑶离去的背影,心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 借刀杀人! —— 铜雀台 献王身着朱红五爪蟒袍,将上好的雨前龙井递给对面而坐的云初。十分恭敬的说道:“这是本王南下巡抚时亲自采摘,不过几两,口感极好,特地送来给国师品品。” 云初端着白底青花的茶杯,香味清淡,色泽清透,浅饮了一口,入口回甘:“尚可。” 献王脸上的笑容一顿。 云初面色平静,看着一角安静弹奏的琴女,漆亮的眸子黑如深渊。垂落的广袖洁白如皎月,挥袖如云絮舒展飘逸:“退下。” 琴音戛然而止。 献王冷冷的瞥了一眼,琴女仓惶的抱着琴逃下铜雀台。 “国师琴技登峰造极,如此粗鄙琴音倒是污了国师的耳。”献王端起茶杯,向云初赔罪。 云初目光深深,却是接下这杯茶。 “今日请国师来此,有一事相求。”献王沉吟道,阜城那边他想要着手摆平已经是来不及,只好请求云初相助。何况,母后方才请他诚心说服国师,定会事半功倍。 “若是阜城之事,微臣无力回天。”云初缓缓的说道:“晋王已经在归京途中,献王若要摘清,倒是有个法子。” “国师请讲!”献王神色有些激动,他之所以敢前来,心中有几成把握。因为他与姜家大小姐定下婚约,与云初也是表亲。 “弃卒保帅。” 献王一怔,陷入了沉思。相府与布政使皆是他的左手右臂,不可或缺。他们虽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能兜还是要兜了。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不到万不得已,献王不想就此放弃。但凡还有一丝希望,他都要奋一搏。 “别无他法。”云初回答的很干脆。 献王镇重其事的说道:“国师学富五车,智盖九州,闻名遐迩,人称大舜第一智囊。您,定有办法!” “德薄才疏,谬赞了。”云初神色淡淡,清雅温润的说道:“若当真智盖九州,便不会束之宫墙。” 目光悠扬的俯瞰宫城,骤然目光一顿,凝聚在一处。 “国师若能助本王度过眼下难关,他日定还您自由之身。”献王许诺,抬头望去,只见方才云淡风轻的云初,此刻乌云密布,似有山雨欲来之势! 云初清润的眸子里蕴含着怒火,那座宫殿浓烟滚滚,位置显然是凤宁宫。而他出来赴献王之约,到了铜雀台便听石斛告知凤瑶被皇后要去凤宁宫。 如今凤宁宫走水,恐怕凤瑶有难。 “石韦,你速去凤宁宫。”目光冷沉的睨了献王一眼,拂袖而去。 献王心一沉,紧跟着去了凤宁宫。 ** 琼华殿 石斛跪在云初面前请罪,他遇见了做任务归来的石乔,便与他饮了几杯,谁知就是这片刻功夫,主母便出事了! “自去领罚。”云初手指摩挲着温润的玉玦,幸而她无事。 只是,想到皇后做的腌臜之事,云初眸子幽邃诡谲。 石斛心中也极为的自责,庆幸凤瑶逃脱了,否则他百思难辞其咎! “属下自请去本宗磨练。”石斛郑重的说道。 云初挥袖。 石斛迅速离开。 “主子,石斛去本宗历练,定要数月,这期间谁保护主母?”石韦想到今日之事,也极为的气愤。 “石乔。” 石韦稍稍松了口气:“若是石乔去的话,沈家的案子由谁密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头绪,若是石乔耽搁了,不知要什么时候才会得知真相。 “我自有安排,你将献王罪行罗列,搜集证据,两刻钟送呈到御史手里。日落前,我要听到对献王的发落。”云初将玉玦收拢在袖 玦收拢在袖中,眉目冷清,他到底是让她深陷危难了。 石韦将云初的动作看进眼里,心中暗暗吃惊,主子只有遇到难解或者心绪起伏的时候,才会把玩玉玦,以此;来平定心性。可他对献王之事,掌控在手里,并不会是难解,那么只有心绪起伏了…… 蓦然心惊,他竟不知凤瑶对主子影响如此之大! 半点不敢耽搁,立即着手准备。 不过一刻钟,石韦便叫折子送给了御史。 御史看到折子,勃然大怒,当即进宫呈递给皇上。 皇上阅览完御史的两本折子,一本是献王强抢民女,暗中用美人计诱惑朝中重臣,拉入党派。一本则是关于土地兼并,买卖官职,收受贿络的罪状。 凤啸面色漆黑如墨,翻开册子,里面详细记载哪年哪日,献王卖官给谁,收受多少银两。收受贿络也都条条框框,有理有据。 这些表面献王做了粉饰,可禁不住审查。 一查,便全都暴露出来! 啪—— 凤啸将折子与罪证甩在龙案上,揉了揉酸痛的眼角,沉声道:“御史大人觉得,该如何处置?” “献王强抢民女调教成姬妾笼络人心,分明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何况,皇上想要实行人口分制土地,这个时刻身为龙子,应该鼎立支持皇上,可献王却兼并土地,强卖土地逼死百姓。奈何他是王爷,威压之下,谁敢主持公道?”御史神色激动,言之凿凿道:“皇上虽然继位多年,可天灾连连,税收一年不如一年,国库甚为空虚。此次阜城赈灾,宫中已经开始缩衣节食。可献王却在他管辖之地收刮民脂,收受贿络,其银子数量庞大,叠加起来堪比国库!” 最后一句话落,凤啸将桌案上的奏折全数挥落! 御史屏息等待凤啸发落裁决。 皇上最忌肆党派之争,这样便会危及他的地位。如今献王不但树立党派,有悖他的政策,居然银子比国库还多。 他要那么多银子作甚? 遂养兵马,逼宫夺位? “混账东西!”凤啸一掌拍在龙案上,怒道:“宣献王!” 范忠立即出去办事,迎头碰上卫统领,看着他身后的皇后,不禁头大。摸了摸额头冷汗,退在一旁待人进去之后再匆匆离开。 皇后进来甘露殿,便觉得压抑,抬头看着凤啸,他整个人隐匿在阴暗中,看不清楚他的神态。 凤啸正在气头上,看到皇后自然没有好脸色。听到卫统领的陈述之后,且证据确凿,面色阴沉:“凤宁宫走水?” “皇上……” “凤宁宫是一国之母的寝宫,谁敢不知死活纵火?你为了毁林家与陵王的亲事,竟做出如此歹毒之事,嫌皇家脸丢得不够大?陵王是皇室血脉,区区林家不过一介庶民,林君宜许配陵王,委屈了?”凤啸只觉得气血涌上头顶,喉间腥甜。他的皇后与爱子,非但没有帮助他齐心协助国事,反倒是一个拖拉他的后退,给他生事。一个暗中筹谋,算计着将他拉下皇位! 皇后心头一跳,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勃然大怒。不禁跪在地上,面色惊惶道:“皇上,臣妾冤枉!” 凤啸见她不肯认错,冷笑道:“可要将人唤来对峙?亦是等宗人府审查结果?国师问罪,朕想护你都难!” 到底是发妻,他将对献王的怒火,发泄在她的身上。 “皇上,臣妾没有做的事情,断不会承认。”皇后挺直了腰背,直视凤啸。太后越想处理了她,她便越安全。“皇上,您与臣妾夫妻那么多年,岂会不明白臣妾的品行?臣妾就算再糊涂,也不会火烧了自己的寝宫。”顿了顿,避重就轻道:“臣妾的确是将国师夫人与陵王请到凤宁宫,却并无要火烧他们的恶毒心思。” 可这次,她终究是失算了! “冤枉?”凤啸冷笑了几声,将两本奏折甩在皇后的跟前:“这也是冤枉?” 皇后一怔,看着一旁的御史,面色不禁有些发白。手指微微颤抖的翻开折子,脸色一片灰白。 献王做的有些事情,连她都不知晓。瞬间,皇后便明白过来,为何太后轻易的将她送到皇上这里来,原来早已在等着她!温柔平和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怨毒,紧紧的攥着折子。 “这就是你教导的好儿子!”一个字一个字从凤啸齿缝中挤出,语气阴冷的说道:“父皇仙逝前朕答应他好生照料陵王,如今陵王生死未卜。他若有性命之忧,朕,定要了你的脑袋!” 皇后浑身一颤,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凤啸怒瞪皇后一眼,心里却寻思着如何处置献王。他的子嗣不多,若是处理的狠了,只怕全都倒戈晋王。 这不是他所乐见。 皇后噤若寒蝉,再不敢开口,俯首在地道:“臣妾教子无方,一应罪过,臣妾全都认了。只希望皇上念在裕儿对您一片孝心的份上,给他将功折过的机会。” “皇上,献王之事民声栽道,不可轻率为之。”御史并不惧怕皇后,他为人忠心耿耿,见不得大奸大恶之人。如今见皇后连凤宁宫都烧了,言道:“皇后寝宫烧毁一事,传将开来,恐怕会人心惶惶。这乃是国之根本之处,皇后为了陷害国师夫人与陵王,任意妄为,不为大局考量,有失国母之风范,难堪大任!” 废后! 皇后心中一震,这比将 震,这比将她迁居幽清宫还要难以接受。 “皇上……” “父皇,母后寝宫走水,非她所愿,错不及此。”献王认为皇上传他来,是为了凤宁宫走水一事。在门口将御史口诛皇后的话,听进耳中,不禁替皇后抱屈:“父皇,不过是宫婢笨手笨脚,将殿内烛火错摆,这才酿成祸事。若百姓因此事妄议,便请母后开坛拜祭天神,请国师断言不过是凤宁宫邪气入侵,这才使得连连天灾人祸。如今重新修建,日后大舜国定会风调雨顺,国运昌盛。” 凤啸面色阴晴不定。 献王心中惴惴,皇上宠信云初,不过是他能卜算天机。那么定是信道教,他这一言该合了皇上的心意。 “国库空虚,凤宁宫重建耗银数万不定能成。”凤啸锐利的看向献王,沉声道:“献王以为如何?” 皇后心一沉,明白皇上的用意,心中着急,连忙给献王递眼色。 献王却认真的深思凤啸的问题,并未看见皇后的暗示,振振有声的说道:“今年雨水充足,丰收定是往年数倍,父皇可以增加赋税。” 皇后心中大惊,完了。 献王这一言,触犯了皇上的禁忌。何况,为君者定要心怀天下,可献王显然有失仁德。 “皇上……” “好一个增加赋税!”凤瑶额角青筋鼓动,目光凛然,振袖道:“献王贪污受贿,买卖官职,关押大牢,择日问审!” 皇后瘫软在地。 献王呆滞的看着皇上,有些反应不过来。瞬间,缓过神来,跪在地上磕头道:“父皇,儿臣冤枉!” 第51节 凤啸将那本册子砸在他的脸上,森冷的说道:“当真是朕的好儿子,你比朕出色能干!” 献王翻开几页,心中惊乱,高声道:“父皇明察,儿臣冤枉,是受人构陷。” “带下去!”凤啸不耐的挥袖道:“皇后迁居幽清宫,待献王审查后,再定夺!” 这是信了献王有造反的心思。 皇后心中惊惶难安,可她不能乱了阵脚。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献王依旧会被放出来。不能乱,不能乱…… 可皇后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连忙搀扶住赵月:“你快传父亲进宫,本宫有要事商议。” 赵月看了一眼甘露殿,脸色凝重的说道:“皇后娘娘,晋王隐藏了行踪,提前进京,如今已经到了城门。听说,晋王掌握阜城私盐一事的证据,献王也牵涉其中。” “你说什么?”皇后摇摇欲坠,这是天要亡她! ☆、第八十章 各怀鬼胎,萧妃阿予? 献王被囚宗人府,皇后迁居幽清宫,令众人哗然。 纷纷聚集在一起,商议投靠晋王有之,替献王出谋划策有之。 直到一匹银白色骏马飞驰进京,搅乱了风云。 除了献王府与林府不太平之外,还有的便是姜府! 姜大老爷面无人色,步履匆忙的去了畅心园。满身大汗,气喘吁吁的跪在姜老夫人脚边:“母亲,救救儿子的命啊!” 老夫人正盘腿坐在炕上与婢子打吊牌,手气正好,笑得合不拢嘴。陡的一见姜大老爷这模样,着实吓了一跳。 “发生何事了?”老夫人扔掉手里的牌,忙坐正身子,吩咐绣桃将姜大老爷搀扶起来。 姜大老爷说什么都不肯起身,涕泗横流的说道:“母亲,献王他东窗事发,被囚在宗人府,皇上正安排人审问。原本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可坏就坏在阜城私盐的事情被晋王查出来,如今晋王已经进京,身上带的证据拿出来,献王便翻不得身。儿子……儿子也要……也要受牵连。” “你说什么?”老夫人惊异的看着姜大老爷,他一直做的是正经生意,怎得和私盐牵扯到一起?“皇上早前就在查私盐一案,当初我就警醒你们,莫要贪图这上头的暴利,你们大了,都自有主张,听不进去我的话。你一人得利,搭进去咱们整个姜家!”老夫人气得用手拍桌,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皇上早就想要整治一番,杀鸡儆猴,定不会就这样罢手。献王是皇子,不过有性命之忧,他的幕僚定会将你们这些个推出去顶替。” 姜大老爷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任由老夫人数落消气,底气不足的说道:“母亲,儿子这也是为了姜府。生意哪里有那么好做?当年刚刚行商,被人骗了不知吃了多少亏。若不是献王从中提拔,咱们姜家早已喝西北风,哪里有如今的体面?儿子昨夜做了,母亲打死儿子也无用,当务之急是想想法子,如何脱身。” 老夫人气得个仰倒,可她也不是清高之人,知晓姜大老爷的难处。 “我半条腿踏进棺材的人,哪里有什么办法?”老夫人挥散了众人,顿时间,满面愁容,整个人仿佛年老了许多。 姜大老爷呐呐的说道:“母亲可以找三妹。” 啪—— 老夫人一拐杖打在姜大老爷身上,厉声道:“你三妹处境也艰难,这件事断不能将荣王府牵扯进来。” “母亲,难道你要看着姜家毁了吗?儿子答应您,只要渡过这次难关,一定抽身出来。”姜大老爷焦急的举起手来发誓,想要说服老夫人。他得到风声的时候,听说皇上要大肆整顿,参与之人通通都要杀头。 如今献王自身难保,肯定无暇顾及他们。 “母亲,您要看着儿子去死吗?”姜大老爷看着老夫人有些松动,连忙加了一把火。 姜老夫人沉默了良久,才点了点头。 姜大老爷眼底闪过一抹亮光,给老夫人告了罪,催促道:“母亲,快点去,等晋王得召了,一切就来不及了。” 老夫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挥开他的手:“你三妹若是不答应,定是有缘故,莫要难为她。” 姜大老爷眸光一闪,连忙应道:“是是是,儿子省得的。” 姜老夫人乘坐马车,去了荣王府。 荣王妃听到消息后,心头大惊,摇头道:“此事我无能为力,你姐夫如今在北疆,等他修书回来替你求情,恐怕已经晚了。” 姜大老爷也不奢求荣王妃能够帮他,他的目地是想要荣王妃劝服云初,让云初帮忙。他隐约听明白献王的幕僚说阜城一事,云初也有插手。 若是他愿意,定有办法。 “三妹,你帮帮大哥。献王的人说这件事也是外甥插了手,否则晋王根本就查不到。三妹,大哥求求你,你去找外甥帮忙。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姜家没了,那也是你的娘家。”姜大老爷急红了眼,一大把年纪,在自己的妹妹面前哭,也着实是被逼上了绝路。 荣王妃如何不想帮?不过是有心无力罢了。 看着四十多岁,两鬓发白的大哥,荣王妃愁容不展。 她做梦都想不到大哥竟替献王做事。 “大哥,你当真是糊涂!”荣王妃眉宇间染了清愁,想了想,沉声道:“你将私盐所得银子全都拿出来,我进宫一趟,看初儿如何说。” 姜大老爷想到将那笔银子全都吐出来,一阵肉疼。挣扎的说道:“三妹,那笔银子到我手里只有一成,其余的与献王投做其他产业。如今献王出事,定是抽不出来,就算卖了姜家祖产,也够不上数。”最后,比划了银子的数量。 荣王妃倒抽一口冷气,脸色不由得凝重。 “我试一试。” 荣王妃进宫去了,见到云初的时候,看着眼前瘦削的云初透着浓浓的疲惫,有些不忍心劳他耗费心神。 “宫里头发生这么多事,你定很累,身子还好吗?”荣王妃觉得不过半日不见,他仿佛又清减了一些。 云初倦怠的说道:“母妃进宫有何事?” 荣王妃讪讪然的说道:“还不是你那不省心的舅舅,我们竟不知他何时与献王有了勾结。阜城私盐一事,他也牵涉其中。如今事发兜不住了,请你帮帮忙。” 云初目光寡淡,嘴角闪过一抹讥笑。献王看来早有了打算, 献王看来早有了打算,他找姜大老爷一起做朝廷禁令之事,无非是多寻一条退路。好比如今事发,他不忍姜家搅进来,定会遮掩此事。 “母妃,晋王如今已经进京,皇上立即派人暗中保护、监视。我还能做什么?”云初搁下手中的书卷,语气凉薄道:“舅舅与其将希望放在我的身上,倒不如让他找献王幕僚谋划,如何抹去罪证。” 这是不会帮忙了。 荣王妃早已有这个准备,但是仍旧掩不住心底的失落。“幕僚恐怕没有法子,这才婉转的让你舅舅寻你。” “母妃,不是我不帮,而是不能帮。”云初蹙眉,看着荣王妃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中到底是不忍将话说重了:“您想想父亲。” 荣王妃想到自己的夫君,忍不住一阵心酸。 欲言又止,想到大哥临出门时的交代,低声说道:“我原想你舅舅将银子拿出来,你去皇上面前给他说说话。可他说银子都投到献王其他产业里,若是献王倒台,姜家恐怕……”荣王妃没了声,她也不知道为何还要劝说,到底是生养她的娘家。 不知道他这寡淡无情的性子,到底随了谁? “母妃这是怨我了?”云初手指轻轻的抚着小团子光亮的皮毛,看着小团子昏昏欲睡,云初收了手,冷冽的说道:“第一,舅舅将银子全吐出来,交给晋王。第二,随他去。”顿了顿,云初垂眸道:“母妃若要用体己贴补,便拿你的嫁妆。” “初儿——” “母妃若是想要皇上猜忌舅舅替荣王府办事,大可挪用钱庄的银子。”云初轻叹了一声,他的母妃只有牵涉到姜家的事,便会乱了分寸。 荣王妃变了脸色,恍然明白云初为何不肯出手相救。 记起夫君耳提面命的话,荣王妃不再多言,匆匆出了宫。 ** 琼华殿内,袅袅竹香弥漫,舒缓了方才的紧张气氛。 此时,一片寂静。 珠帘微微撩起,昏暗光影中,凤瑶缓缓而出。 她身着一袭浅紫色薄纱裙,身姿婀娜,随着她走动间裙裾摇曳,步步生莲,灿灿生辉。 “我不想拖累你,可次次你都帮助我良多,甚至姜家也牵扯其中。你故意让我对你生愧?”凤瑶缓缓的靠近他,他望着她的眉目安静,目光温和。眼底隐隐蕴含着笑意,似清风拂面,缱倦悠然。微微一怔,赤足盘腿在他身侧坐下:“还是你对我这样好,好得我心里再容不下他人?” 凤瑶望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清透却望不见底。都说一个人的眼睛不会骗人,可他的眼睛却是欺骗她多年。看似温润平和,可却始终无人能够触碰他的心,实则最是无情。尽管如此,她还是甘愿溺毙在他那一眼的温柔里。 云初缄默不语,漆亮乌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随着他调换身姿,头上的玉簪滑落,一头乌黑如瀑的青丝垂落,映衬得他面容愈发清绝秀美。 “嗯?”凤瑶被他看得不自在,心中忐忑。 云初缓缓的低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小团子的皮毛,手中柔软的触觉,令他恍然忆起她手心的温软。语气温和低沉的说道:“你如今是我的内子,心里还想容下他人?” 凤瑶心口一跳,怔然看着他。 只见他薄唇微扬,清润如玉的说道:“也不是不可,只是……” 凤瑶不想听他后面的话,将皱成一团的裙摆抚顺遮掩住白玉般的脚趾:“你想得美,我才不要浸猪笼,受人指点。”连忙岔开话题道:“你可以帮姜大老爷,为何不帮?” 云初睨了她一眼,似不想与她多说,拿出一粒松果喂小团子。 “吱吱——” 小团子对着凤瑶露出两颗大门牙,撅着屁股对着凤瑶,摇摆着尾巴。 “母妃定是为难了,她疼爱你,也在意姜家。今日这番话,她恐怕心里会介怀。姜大老爷利益为先,亲情靠后。今次寻你帮忙你拒绝,心里会对你生怨。”凤瑶夺过小团子爪子里捧着的松果,小团子电射般飞扑过来,两爪子按在凤瑶的胸口。凤瑶浑然不觉,对它晃了晃手里的果子,放低了些许。小团子后面两爪子一蹬跳起来,凤瑶手抬高了,小团子坠落了下来,抓狂了在她怀里翻滚。 凤瑶见它如此,眼里盛满了笑意,弹了弹它的尾巴,将松果还给它。 小团子嗖的蹿走了。 云初早已料到这一点,微微颔首。看着她目光晶莹,面颊似三月桃红染着丝丝红晕,颇有些青涩的模样却初现妩媚。不由的垂目,视线落在她的胸口,小团子的一番倒腾,抹胸已经缓缓滑落,半遮半掩,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触电般移开视线,丝丝红晕缓缓从耳后爬上他白皙如玉的面庞。 “不帮也好,献王他不是如此轻易倒台的人,他身后的大臣与幕僚定不会坐视不管。只是你帮助的话,事半功倍。”凤瑶对她无意间显露的春光毫无所觉。 云初掩嘴闷咳了几声,神色颇有些怪异。 凤瑶倾身过来,伸手想要拿滑落在他身后书柜上的玉簪。 云初‘腾’的站起身来,拂袖离去。 若是细看下,脚步仿佛有些仓促,失了往日的镇定从容。 对云初的反常举动,凤瑶皱了皱眉,拾起玉簪放在妆盒里。晕黄有些模糊的铜镜里,凤瑶看着胸前袒露的大片雪白肌肤,浑身 肌肤,浑身似被定住一般,错愕的看着胸口。 想到他突然离开,凤瑶脸色涨红,连忙将抹胸整理好。 心下懊恼,不该逗弄小团子,这下得不偿失了。 今后见他,岂不尴尬? ** 姜家私盐一事,云初到底没有插手,放任不管的态度。荣王妃只拿出一部分体己给姜大老爷,再多便帮不上。 姜大老爷似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求助无门,银子大把大把的砸出去不少,可提及这件事,都纷纷摇头摆手。 碰壁太多次,姜大老爷对云初心生怨恨。再如何有权有势又能怎样?骨节眼儿上,还不是不能帮助? 姜大老爷满腹郁气,陡然间,看到晋王骑马奔驰而过,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微微眯了眯眼,计上心来,匆匆去了献王府。 “大人,当权者哪个屁股是擦干净的?晋王揪着献王不放,咱们也可以捅出更大的篓子来。法不责众,皇上也只有这两个儿子,不可能都处理了吧?”姜大老爷想到以牙还牙,谄媚的献计。 第52节 幕僚缓缓的从屏风后走出,竟是一位肤白秀美的女子,妩媚多姿。 “怎么,国师大人见死不救?”沉香挑高柳叶眉,跪坐在席子上,替姜大老爷斟茶,示意他坐下:“国师处境并不如我们想的这样风光,想必也是有难处,这才没有相助。只是,姜大老爷是国师的舅舅,姜家到底是他的外家,总归念一丝骨肉亲情。”眉眼间倒是颇为的赞赏:“国师果然令人心生敬意,公私分明。” 姜大老爷不屑的嗤道:“他救凤瑶的时候,倒是不遗余力。怎得轮到我这个做舅舅的,便处境艰难了?” 沉香红唇微启道:“这……听说献王事发,起因是皇后与国师夫人有些许的误会。” “你说什么?”姜大老爷震惊的瞪着沉香,手中的茶杯咕噜滚落在地上。 “你竟不知?”沉香微微诧异:“国师成婚前便用阜城之事要挟过丞相。” 姜大老爷眼底闪过一抹阴霾,原来是他抖出来的!他说嘛,献王手段狠厉,旁人不敢声张。怎得突然间就东窗事发,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原来竟是他! 姜大老爷咬牙,愤怒的起身要找云初理论。 沉香连忙阻拦:“姜老爷,等等。” “大人放心,若是他所为,今日拼了这条命也要将献王救出来!”姜大老爷觉得他白疼云初一番,最后他居然栽在了云初的手里。 “使不得。”沉香眸光微闪,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铺陈在小几上,眸光幽深的说道:“国师不肯相助,定是怕今日替你收拾干净,来日你又捅出祸事来。若是你这次能够办妥这件事,定能够得国师刮目相看,日后定不会轻怠你。” 姜大老爷一怔,不明就里。 “荣王离京将自己的私章留给荣王妃,以便应急。你将这张纸拿到荣王府,右下角盖上私印,随后由我交给御史。御史台的人如今避让献王之事,怕引火烧身。若是有荣王的私章,定会着手处理。”沉香吐气如兰,眼中隐有一抹深意。将宣纸放在姜大老爷手中,纤柔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触碰他的手心。“办妥了,献王定会无碍,你定也能安然脱身。” 姜大老爷骨头都要酥了,连忙应道:“这件事我定会办妥。” 沉香看着姜大老爷远去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幽芒,冷笑了几声,将他饮过的茶杯扔在纸篓里。 ** 晋王在甘露殿求见,皇上传见,密谈半个时辰后,晋王满目寒霜的离开。 皇上翻看晋王带回京的账册,越看脸色越阴寒,最后震怒。立即责令京兆府尹李尺审讯献王,三日内结案。 李尺接到圣旨,神色凝重,当即查看宗人府送来的卷宗。 毫无头绪。 不由得整装进宫,会见云初,请他指点。 云初心知献王那日约他去铜雀台,替皇后支开他好构陷凤瑶,当时怒极,便是没有给皇后母子翻身的余地。 到底是顾念了姜家,因此撤回了人手,献王的人才顺利将遗留下的证据毁灭。 面对李尺,云初心中怅然,淡然道:“此事你查到什么,便如何断案。” “这是何意?”李尺不解。 “私盐一事姜家牵涉其中,献王一派将事情如数推脱给姜家。我如今放手,献王那边的人自会将姜家剔除。”云初摩挲着手心的玉玦,只觉得少了温润的触感,多了一丝清凉。丝丝冷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 “难为你了。”李尺倒是心下担忧,姜大老爷恐怕不能理解他的苦心,如今只怕怨恨他心狠。“献王的人,将强抢民女,兼并土地一事抹平,只剩下买卖官职,收受贿络,会从轻处罚。那么他定能抽身着手处理私盐一事,他会找谁做替死鬼?” 云初眸子里墨色汹涌,盯着手中玉玦良久,缓缓说道:“暂不确定。” 李尺挑眉,他少有如此说。 ** 时光飞逝,转眼已经过了三日。 皇帝亲审此案。 李尺将卷宗整理好,呈递给皇上。 凤啸翻阅后,眉头紧拧,上面详细罗列献王收受贿络、买卖官职一案。然,强抢民女以此赠贿官员一事,却是子乌须有。 金銮大殿,一片沉寂。 献王跪在大殿中央,看押几日, 看押几日,整个人憔悴不堪:“父皇明鉴。儿臣强抢民女贿赂官员,实属冤枉。近日在狱中反省,确有收受贿赂一事。买卖官职其中也有缘故,儿臣见人的确有才干,却少了机遇,这才考量他们的能力后,才向您举荐安排他们官职。他们心怀感念,儿臣一时糊涂,收下馈遗,这才落下买卖官职的罪名。” 凤啸面色阴沉,拿着宗卷,点了几位官员的名字,皆是五品官员。落实他们可有政绩,可却是毫无作为。 “这就是你考察他们的人力?”凤啸一掌拍在龙案上,面色铁青的说道:“一应剥夺官职,抄没家产。” “皇上……”几位被点名的官员高呼,却被立即摘去了乌纱帽,拖出金銮大殿。 献王脸色变了变,气势顿消。“父皇,儿臣……” “你可知罪?”凤啸怒喝道。 献王低垂着头,给官员递了眼色。 “皇上,臣有本要奏。”兵部尚书出列道。 凤啸龙颜不悦,此时正在审讯献王,他此刻参奏定无好事。挥袖道:“何事?” “微臣今晨出府,五军营来急报。粮仓爆炸,五万石粮食被烧。查证后,那批粮食是晋王负责押送,里面掺杂了火硝。”兵部尚书从袖中掏出奏折递给范忠。 范忠呈递给皇上。 众人一怔,完全没有料到晋王也捅出这等娄子来! 晋王也是上早朝才得知消息,想要处理已经来不及。明知是被陷害,可却拿不出证据。着实可恨! 凤啸阅完奏折,另外有大臣上奏:“皇上,晋王豢养娈童,并与人在烟柳之地争夺,率护卫打死了人。其性情暴戾,奢靡荒淫。” “一派胡言,晋王严身律己,从不曾去烟柳之地。如何与人争抢娈童?”右都御史出言争执。 “献王心怀仁德,见贫民女子街头卖身,不过瞧她可怜怜悯,御史大人参奏献王强抢民女,以此贿赂官员,也是信口雌黄。李大人调查取证,证明献王清白。大人你罗列罪名,可见都不可信。” “晋王只负责押送粮草,粮草收仓他便回府,谁知是否有人动了手脚,栽赃与他?”左都御史出列道:“请皇上严查。” 百官齐齐跪下:“请皇上明察,还献王(晋王)清白。” 凤啸额头青筋鼓动,唤来范忠:“你觉得如何处置?” “皇上心中自有定夺,奴才不过一个阉人,哪里懂这些?”范忠明哲保身道。 凤啸陷入了沉思,翻阅着献王的罪状,的确摒弃了谋反的嫌疑。若只是贪污银子,收受贿络,倒也无妨。毕竟他这有两个儿子,若是力压献王,众人便都倒向晋王,这不是他乐见之事。而今,两个都犯了不同程度的过错。法不责众,便出言道:“献王贪污受贿的银子上缴国库,回府面壁思过。”隐有怒火的眸子看向晋王,知道他的事定是献王党派捅出来,却也是实事,不得不罚:“至于你,另购十万石粮食送往五军营,银子由你出。阜城一事你处理的很好,一功一过,便不行赏赐加封。” “皇上……”兵部尚书预备进言,献王责罚的太狠,面壁思过,便是勒令不许上朝。那么朝中之事,他便插手不了,不是抬举了晋王? “还有你!五万石粮食,几个粮仓爆炸,其中得有多少火硝?兵器库、火硝皆由兵部掌管,大量火硝流动,朕勒令你查出火硝来历!”凤啸将奏折扔在兵部尚书的脸上,阴厉的扫过众人:“可还有人要上奏?” 众人噤若寒蝉。 晋王沉声道:“父皇,阜城私盐一案,您还未处置。” 献王利眼瞪向晋王。 晋王目光看向皇上,不偏不倚,并未看献王一眼。 凤啸头痛的揉了揉鼻梁,靠在龙椅里。一本薄薄的册子,写着惊人的数字。数十人牵扯其中,阜城地方官员,无一人能摘清。若是要动,便要大肆肃清。 波谲云诡的目光的沉沉的看向献王,献王心口急促的跳动,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虽然有人着手处理的妥帖,就怕那本册子里有一些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事情。 大殿静悄悄地,所有人屏息以待。 凤啸手指敲着扶椅,半晌,沉吟道:“献王为首一干人等,暗自走私私盐,数量庞大……”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献王顾不上其他,一路跪爬到凤啸的脚边,磕头道:“父皇,打死儿臣也不敢贩卖私盐。这可是杀头的重罪!父皇严明禁令,不许走私私盐,儿臣时刻谨记,岂会冒犯律法?” “证据确凿,你还要抵赖?”凤啸一脚将献王踹开。 献王爬过去抱住凤啸的腿,哭诉道:“父皇,儿臣知错。私盐一事儿臣当真不知,只是在阜城港口买了几艘私船,冒充官船走漕运。儿臣发誓,绝对没有走私私盐。” 册子上的确记载献王购买私船漕运,也将每一笔运送私盐都记录一清二楚。看着趴伏在他膝盖上痛哭流涕的献王,这是他第一个皇子,他出生时,自己也曾爱护他,时常抱他批阅奏折。 如今,眨眼间长大,在外犯下一笔一笔糊涂账! 目光落在晋王身上,他要考虑清楚,如何取舍。 秦丞相在此时出列,从手中拿出一本夹着信纸的奏折呈递给皇上:“皇上,这是布政使梁大人快马加鞭给臣送来的密信,事 的密信,事关私盐一案。” 凤啸冷哼了一声,梁道明审查私盐已有两年,每次上报都是毫无头绪。 如今,他倒是查出名堂! 翻开奏折,看到里面的密信,面色一沉。拇指摩挲着信件底部的印章,眸子里是凝聚着风暴。 荣王—— 他竟参与其中? 晋王提交的册子里,的确有姜左名字。 姜左,云秉谦。 “晋王,私盐一案,你可有遗漏?”凤啸锐利的看向晋王,晋王寄养在萧妃的膝下,而荣王府与萧府多少有姻亲。 晋王一怔:“回禀父皇,并无遗漏!” “宣国师!”凤啸阴晴不定,若是荣王府有参与,可见他居心叵测。 “皇上,微臣拿到密信后,派人密查京都钱庄,姜左在钱庄取了几万两纹银,这些银子皆送往朝中重臣府中打点。”秦丞相缓缓的说道:“奏折里列的是这些年姜左在阜城存入钱庄荣王府号上的账单。” 云初来的时候,正巧听到这句话,拱手作揖道:“丞相确定姜左有存银子到荣王府户上?” “国师大人,每一张存单都有荣王私印,此事难不成有假?”秦丞相目光阴沉的看向云初,那笔存入他账上的银子,全都转入了荣王府。 云初面无表情,眸子冷冻成冰:“仁德四十三年,父王在北疆背水一战,将遗书存放在先帝手里托付妻儿,落款处便是父王私章。范公公当年在先帝身边的穆公公手里当值,应该知晓这一事。” 秦丞相看着云初从容不迫的模样,提及旧事,不由得心里不安。 献王也有不好的预感,捏紧了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 凤啸看向范忠。 范忠弯身跪在地上,伸手在龙椅按了几下道:“穆公公临终前告诉过奴才这一回事,只是后来忘记了。如今国师一提,奴才想起来那东西就藏在龙椅里。”果然,扶椅弹开,里面封存一封信。 凤啸撕开信封,掏出里面的遗书,落款处印的是‘长豫’二字。 而秦丞相提交的密信却是‘云秉谦’。 云秉谦,字长豫。 晋王道:“父皇,儿臣进京时,将阜城钱庄的掌柜一同带回京,他手里的存票与账目才是真的。” 第53节 “传!” 一身藏青色中年男子,背着包袱进来,跪在地上道:“草民参见皇上。”说罢,将包袱里的几本沉厚的账目递交给皇上:“这是这些年秦丞相投入钱庄的存银,三分之二都拨到献王的名下。” 凤啸看着献王存入几百万两,而原先姜左存放进荣王名下的银子数目竟与秦丞相的相似,不由得震怒道:“剥夺献王一应权利职责,发配封地!收缴脏银充入国库!”目光阴厉的看向秦丞相:“官降一品,收缴脏银填充国库,罚俸禄一年!” “父皇……”献王脸色惨白,不由得看向秦丞相,明明是荣王私章,怎得有变? 秦丞相哪里知晓何处出错了? “构陷朝廷忠良,你可还有话说?”凤啸赏赐云初,接下来将涉事人等一一处置,拂袖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凤啸锐利的环顾众人,见无人再开口,起身道:“皇后幽闭幽清宫,收回凤印,无旨不得出。” 范忠心一沉,迅速拟旨去幽清宫,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觉得这天马上就变了。 ** 凤瑶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心下紧张不已,忐忑不安的在琼华殿外等候。 见到云初的时候,顾不得其他,奔上去抱住了他。 云初方下轿撵,便只觉一道紫色身影撞入怀中,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身。不禁面色一僵,伸手想将她推开,感受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不由的放下了手:“让你忧心了。” 凤瑶听到他轻叹而无奈的嗓音,提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这一松气,想到自己孟浪的举动,立即退开他的怀抱。耳畔仿佛还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尴尬的说道:“你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云初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收拾回府。” “好。”凤瑶朝殿内走,走了几步,突然发现她芙蕖背着包袱站在门口,面颊一热。退了回来道:“已经收拾好了。” 云初颔首,上了马车。 凤瑶跟在他身后,看着眼前干净宽厚的手掌,没有半点犹豫的放在上面。手掌一紧,被他大力握住,将她拉上马车。 马车内一片安静,云初疲倦的靠在马车壁上,浓密而纤长的眼睫仿佛蝶翼般微微颤动,缓缓的合着眼。 凤瑶心里却藏着许多话要问他,例如为何荣王妃给姜左的私印是假的。明明打算帮助姜家,却在关键时刻没有手软? 倏然,凤瑶心中一动:“你早就想到母妃会对姜家心软,不会听你的劝,所以早已把私印给换走?姜左他对荣王府心怀怨念,如今构陷荣王府,所以你不打算收手,给他一点惩罚?” 云初呼吸均匀绵长,仿佛睡着了一般。听了她的话,低低的嗯了一声。 凤瑶觉得这样说话,很费劲,仿佛对着空气说一样。索性坐到了他的身旁,手臂紧挨着他的手臂,微凉的温度似乎渗进她的手臂里,微微颤了颤,却也没有移开。侧头盯着他柔和的轮廓说道:“只怕他因此对你更加怀恨在心,母妃今后在姜府难为。 姜府难为。” “你怕了?”云初缓缓的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显然是累极了。 “嫁给你的时候,我就想过今后种种的处境。很奇怪,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害怕。”凤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就想要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这几日的朝夕相处,仿佛又回到当年,她并不怕他,所以心里的一些顾虑与芥蒂,倒是消散了。 她始终觉得,这一次的动荡,她和他仿佛靠近了些许。 他对她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排斥。 云初勾了勾唇,无声的轻笑。宛如夜空下悠然绽放的昙花,清雅高华。隐隐带着一丝温度,不似往日那般清冷。 回到府中,下马车的时候,碰到从荣王府离开的姜老夫人与姜蒋氏。 二人仿佛没有看见他们,匆匆擦肩而过,走远了,凤瑶听到姜老夫人的冷哼声与姜蒋氏的酸言酸语。 姜老夫人原本不想难为荣王妃,可后来姜左的一番添油加醋,知道是云初暗中操作,到底生了恨意。 所以得到对姜左的处决,姜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来了荣王府,扬言与荣王妃断绝母女关系。 荣王妃此时坐在屋子里呜咽哭泣,看见云初的时候,眼睛红肿的怨声道:“你如今倒是大了,母妃管不了你,你却连母妃都糊弄了。”说罢,将手里的私章砸在云初的怀里,指责道:“如今你外祖母怨我不肯帮忙,反而帮着你对付他们,与我断绝了母女关系,你乐意了?不用再担心我将荣王府的银子贴补他们。” 云初弯身将私章拾起,轻轻放在桌子上。将秦丞相呈递给皇上的奏折与密信全都放在荣王妃的面前:“我虽然叮嘱了你,可母妃还是给了他几万两。若非我早有防备,此刻荣王府才是身陷囹圄。” 荣王妃惊愕的翻看着,难以置信的说道:“大哥给我的信,我看了,不是这些!” “他们只是骗取父王的私印,请人临摹假造。他若是精明之人,岂会贪图小利,与献王有牵扯?”云初言尽于此,带着凤瑶回了院子。 荣王妃瘫软在软榻上,她一心向着姜家,却没有想到姜家如此待她。 ** 皇后被幽禁,献王发放封地。 林家犯了愁,却没有办法。当日夜里,便传出皇后病倒的消息,林将军觐见皇上,请求皇上怜悯皇后痛失一女,让献王在身边侍疾。 皇上允了。 私盐一事落下了帷幕,皇后与献王商议如何翻身,却迎来了萧妃回京的消息。 皇上嘉赏萧妃并封为皇贵妃,授之凤印,代理皇后掌管六宫。 消息传到荣王府,凤瑶微微吃惊,萧皇贵妃是她的姨母,一回京便得到皇上如此宠爱,不知是好是坏。 “今夜要参加皇贵妃洗尘宴。”云初从内室走出来,温润如玉的说道:“明日回门礼可备好了?” 凤瑶点了点头,合上书籍,倏然,被两个字所吸引。惊愕的问道:“我姨母名讳叫萧予?” 那么,陵王唤她的那声阿予,究竟是他的侍女,还是她的姨母萧予? 凤瑶摸了摸她的脸,心下有些不确定了。 ☆、第八十一章 竞选女夫子 皇家夜宴,泠水池畔,丝竹声声。 凤瑶跟着墨竹出来,站在殿外一角与德亲王妃碰面。 德亲王妃在府中听到她惊险的处境,吓得睡不好觉,吃斋念佛请求菩萨保佑。 此刻看着清减不少的凤瑶,德亲王妃心疼的落泪。 “母妃,有惊无险罢了,您莫要太忧心。”凤瑶心里极为的愧疚,谁能想到新婚里便闹出这样大的事儿来?母妃为了让她放宽心,便差人送信进宫,让她不必急于回门,待事情平息之后回去。 皇上还未发落献王,心里终归是不安定,怕生出变故。皇后凤宁宫中一案,她到底牵涉其中,不方便出宫。 她很感激母妃的体谅。 “你还没有见过你姨母,她如今回来,你日后在宫里头的处境,该要好上些许。”德亲王妃想起自己的妹妹,又是欣慰又是愧疚自责。 凤瑶见过萧妃,她当年也时常进宫,萧妃是一道美丽而夺目的风景。她善于发现自己的长处并且凸显出来,宛如一颗光芒万丈的珍珠。 萧妃周游列国一年有余,四处拜访文士大儒,制成一套适合女子私塾的完整方案。 先帝继位时,推崇武学。直到凤啸登基,文学才开始复兴。即使是男子私塾,教学仍不完善。 适才,萧妃提出去他国游历。而她此次为的是女子私塾,所以凤啸应允。仅随身带了当世大儒玉玑子先生与几个青年学者。 “母妃,我相貌随了您,定是与姨母有些相似?”凤瑶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德亲王妃一时有些伤感:“你姨母最疼爱你,她将你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爱,时常抱着你感概,她若生了女儿,定如你一般漂亮乖巧。”看着凤瑶,德亲王妃觉得很惋惜。萧皇贵妃她见了,有意让凤瑶做女夫子。可她哪有那学问? 凤瑶并不知德亲王妃心中感慨叹息,两人说了一会体己话,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回了宴会。 宴会上,都是正五品以上大臣携带女眷参宴,基本上已经到齐。 凤瑶走到云初的身旁落座,低声道:“姜家怎得没有人来?” 她进来的时候环顾一圈,并未见到姜绾的身影。 今日姜绾若来参宴,便不会错过了时机。姜老夫人虽然打通关节,就怕因为姜大老爷一事,有所变动。 “姜大老爷入狱,姜家不在受邀之列。”云初眉目疏朗,温声说道:“等下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莫要开口。” 凤瑶点了点头,抬眼便瞧见他偏头看她,张口道:“知道了。” 云初见她如此,薄唇微扬,眉目清隽平和。 这时,皇上携皇贵妃一同而来。 众人起身跪拜。 “众爱卿平身。”皇上满面红光,神情愉悦。仿佛随着皇贵妃的归来,连日来的怒火消失殆尽。 众人落座。 凤瑶目光落皇上左手边的皇贵妃身上,明眸善睐,精致无暇。一袭绛红色宫装下皮肤雪白细腻。端庄不失妩媚妖娆,却又毫无半点女子的柔弱感。 “我与皇贵妃……很像吗?”凤瑶低低询问着云初。 云初眼睑半掀,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并未看向皇贵妃:“形似。” 凤瑶轻叹了一声,心里了然。她与皇贵妃像,可气质却不一样。皇贵妃凤眸里蕴含着锋芒,气势凌厉逼人,而她却是气势内蕴。 截然不同的的两人。 皇上与众人饮了一杯酒,太后这才姗姗迟来。 “今日皇贵妃洗尘宴,也算是庆功宴。历时一年拜访天下大儒文士,兴盛我大舜文学。”太后目光扫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后妃,略带深意的说道:“若人人都如皇贵妃般替皇上分忧,那便是大舜之福。” 后妃们脸色顿变。 皇贵妃浅笑盈盈的说道:“太后这番话便错了,国事上皇上有诸位大臣分忧,众姐妹们只须做皇上的解语花便可。若朝堂后院都讨论国事,皇上岂不是会累着龙体?臣妾游历求学,不过是为了躲懒罢了,将皇上给众位姐妹伺候去。”说到最后,媚眼横波的看向皇上。 后妃们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 太后冷笑了一声,目光方向别处道:“皇贵妃学成而至,私塾开张在即,女夫子可有着落?” 皇上开口道:“今日是皇贵妃的洗尘宴,朕借由此宴竞选女夫子。德才兼备,文艺双馨,正五品以上大臣嫡女可参选。” 众人错愕不已,没有料到皇贵妃当真将此事办妥了。 其中三朝元老如今卸任在府中的前丞相郑书中第一个不同意,只觉的荒唐。因秦丞相官降一品,皇上暂请他处理丞相一职事物,所以今夜来参加宴会,如今已经八十高龄,思想顽固且守旧。 “皇上,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就该恪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哪有抛头露面学习四书五经?又无须考取举业,入朝为官。简直荒缪之极!”郑书中满头银霜,眉须皆白,薄怒下面色通红,言语激动。 “阁老此言差矣。本宫游历多国,女子也有才学渊博入朝为官者。甚至男子女子可同席而学,并且国富民强。既是优点,我们大舜国为何就不能学习?”皇贵妃挑高眉梢,义正言辞道:“经过这一年的增长见闻,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从今后便要彻底被颠覆。女子之中,也不乏有奇才。更何况,若是女 奇才。更何况,若是女子多才多能,日后心胸眼界岂不宽广?更好的成为夫君的贤内助,孩儿的开蒙夫子?” “荒唐!荒唐!”郑书中见皇贵妃口舌伶俐,气得一句话说不出口。半天才说道:“简直有失妇德,不知礼教廉耻,何以言之凿凿而面无愧色?男尊女卑,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一介女流之辈为官,闻所未闻!” “闻道不分尊卑,更遑论男女。能者不让,愚者自退。求学亦是如此。”皇贵妃眉目冷清,嘴角凝着一抹讥笑:“阁老历经三朝,见证大舜国繁盛兴衰。自然懂得这些浅显的道理,不会如此迂腐才对。”顿了顿,语气缓慢而有力的说道:“阁老若要分个尊卑,在本宫与皇上看来,便是勤恳求学者为尊,不学无术者为卑。这就是本宫为何顶着非议,与皇上推崇女子就学的缘由。” “妖言惑众!”郑书中脸红脖子粗的说道:“皇贵妃德才兼备,今日一言,恐失德行!” “天罡地道,人存其间。在阁老眼里男尊女卑,与本宫一介妇人争论,岂不落了浅薄?”皇贵妃眼底闪过一抹凌厉锋芒,将郑书中的话去堵他。 “你、你……” 第54节 凤瑶简直要为皇贵妃喝彩,这一番辩论,太过精彩。 太后看着如此咄咄逼人,风华无双的皇贵妃,面色阴沉。 皇上眼底似打翻了墨砚,浓稠得化不开的墨色,复杂的望着皇贵妃。力排众议道:“朕谨而慎之,思虑多年。当年父皇在位时曾有此念想,不过有心无力罢了。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朕断不能因守旧而放弃壮大大舜根基的决定。” 民强则国富,恒古不变的道理。 只是打破传统,是一项很艰难的任务,极有可能以失败告终。 见此,郑书中愤然离席。 并未因此而终止进程,众人兴致勃勃。 参选之人,有十余人。 皇贵妃很满意,但是见参选的名单中,并没有凤瑶的名字,不由的看向下首。 凤瑶触及皇贵妃温柔似水的眸子,微微一愣,看着她眼底的询问之意,缓缓的摇了摇头。 皇贵妃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错失了太过可惜。她始终认为国师是云端上的人物,学识渊博,知天文地理,人人求之的女婿。纵然凤瑶身份尊贵,可那都不是她自身的光芒。就算是她的外甥女儿,以公正的目光判断,配云初始终差了一点。 “爱妃见闻多广,德才兼备。当年德亲王妃与荣王妃并列盛京双姝,才学在你之上。想必瑶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何不参加?”皇上不顾凤瑶的意愿,提笔在名册中提了凤瑶的名。 凤瑶轻叹了一声,沈父不是迂腐之人,哥哥开蒙的时候,府中请了西席。她五岁时,学堂里隔了一道屏风,她坐在后面与哥哥一同受教。后来家道中落,她跟在云初身边几年,也学了不少。 可旁人却不知,看着她的目光极为的不屑、鄙夷。 秦冰冰就坐在凤瑶对面不远处,讽刺的看着她,遥遥举着酒杯,讥诮的一笑,挑衅十足的饮尽了杯中酒。 凤瑶面色无异,尖细的指尖摩挲着温润的酒杯。半晌,缓缓的放下,换成了茶杯,浅抿了一口。 秦冰冰面色微变,原因无他,方才一个品级低的敬她酒,凤瑶饮了。到她这里,凤瑶竟是以茶代酒! 凤瑶放下茶杯,见到一女子对她竖着拇指,不由得失笑。 那是兵部尚书的嫡长女苏巧巧。 “皇上,瑶儿方才新婚,学堂方开,只怕女夫子很忙碌。您这是想让荣王妃抱不上孙子了?”皇贵妃大胆的握着皇上的手,预备将凤瑶除名。 皇上却挡开了她的手,看向荣王妃。 荣王妃幽幽望着云初与凤瑶。 云初想起她八岁时三字经都不会,十岁便昏睡不醒。之后醒来虽然变得聪慧,可到底不过数月,即使是天纵奇才,也未必能达到女夫子的水平。 凤瑶感受到他若有似无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低声道:“我可以的。” 云初挑眉,不知是没有听到,或者是不置可否。 凤瑶坚定的重复一遍:“我可以。” 只是不想他为难。 他为她做的够多,已经尽到为人夫的职责。她不能事事都依靠他,也不想在外人眼中她只是空有容貌的花瓶。她想让别人知道,她除了一张脸之外,还有其他的优点。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直到追上他的脚步,与他比肩而行。 而眼下,便是一个契机。 虽不是她自愿,可她却不想错失机会。 云初澄澈的眸子里水光涟涟,唇角带笑的夹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她的碟中。 凤瑶望着碟中的桂花糕,忍不住笑了,壮着胆子握着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勾唇道:“旁人鼓励的时候都是握一握对方的手,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对方,以此增加信心。”指了指碟子里的糕点,颇为不满的说道:“你这是哄小女孩呢?” 闻言,云初也不挣脱她的手,随她去。却也微微蹙眉,只觉得她行径愈发胆大。 秦冰冰看着二人的互动,凤瑶不要脸的强行握着云初的手,一口细瓷般的白牙几乎咬碎。 秦容看着嫉恨不已的秦冰冰,冷声警告道:“今夜务必夺魁。” “父亲放心,姜绾不来,女儿定不让您失望。 让您失望。”秦冰冰阴厉的看着凤瑶,她今日定要让她颜面扫地! 一旁的荣王妃捉摸不透二人的心思,久久没有回复皇上。 皇上爽朗的大笑道:“爱妃多虑了,国师也毫无意见。夫子虽然忙碌,但是只须授课便是,即使有孕也能如常,两不耽误。” “可是……”皇贵妃忧心的看向德亲王妃。 太后断言道:“皇贵妃是典范,瑶儿是你的外甥女,容貌与你相似,想必才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女学你提议推崇,由瑶儿领头参加岂不是更为妥帖?” 皇贵妃精细描绘的柳眉紧拧,看下下方凤瑶。 凤瑶微微颔首。 皇贵妃陡然松了一口气,却又怕这孩子是不想令她为难而逞强。 “爱妃应当相信萧老太傅。”皇上宽慰的拍了拍皇贵妃的手。 皇贵妃苦笑了一声,瑶儿只是与旁人不同而已,却是没有再辩驳。 皇上幽邃的目光扫过凤瑶,见她镇定从容的模样,对范忠道:“出考题。” 宫婢们将呈放笔墨纸砚的小案摆在空旷的大殿中间,请各位参赛者依次按照身份入座。 恰好,凤瑶坐在秦冰冰前右边,苏巧巧的正前方。 范忠将卷轴的红绸解开,缓缓的展开卷轴。 ——平等。 诸位大臣一怔,纷纷议论,猜测皇上为何出此考题。 云初淡漠的睨了一眼,晦暗难明。 秦冰冰不过略微思考,便提笔作答。 苏巧巧用手指戳了戳凤瑶的后背,眨巴着大眼道:“你会吗?” 凤瑶摇了摇头。 苏巧巧睁大的双眼:“那你还参加?”眼睛看向云初,其中意味不明而喻。 “皇命不可违。”凤瑶平静无波的说道,转回头来,目光如古井般深幽的望着铁画银钩的平等二字,眼底的嘲讽似更深了几分。 苏巧巧看了凤瑶一眼,咬着手指做题。 龙案上的沙漏缓缓的流走,凤瑶一动不动。 皇上表情严肃,眼底闪过思虑。皇贵妃则心里焦急,太后悠然闲适的饮茶。 就在众人以为凤瑶要交白卷的时候,她突然动了,提笔写下寥寥几句,沙漏已经空了。 “收卷。” 宫婢将众人的考卷收上去。 荣王妃看着凤瑶才答了两句,便被收上去了,不由的蹙眉:“初儿,瑶儿她……” “母妃不是早已知晓她的底子?”云初云淡风轻的言道,似对凤瑶成功与否,浑不在意。 “可是……”荣王妃心中焦躁,她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是摆出来在众目之下丢脸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见云初的模样,荣王妃到底是没有多说,心里却是有些埋怨凤瑶。她本可以拒绝,为何要逞强? 秦冰冰将荣王妃与云初的神色尽收眼底,对凤瑶说道:“我们赌一场如何?” “为何要与你赌?”凤瑶毫不客气的说道。 秦冰冰一噎,攥紧了手心。 便听到皇上与皇贵妃、太后传阅考卷后,发布结果:“此次考试有四人通过。依次是秦冰冰、郑雪莹、南宫止、苏巧巧……” 荣王妃面色微变。 秦冰冰得意的看着凤瑶,神态颇为的高傲。 这时,皇上面色阴沉的拿起一张考卷,目光阴森的说道:“凤瑶,你这是何意?” 凤瑶从容起身道:“就如臣妇所写的意思。” “放肆!”皇上拍案而起,目光冰冷刺骨,浑身散发出久居高位者的威严气势。 ------题外话------ 亲爱的们,很抱歉,烟儿第一次写女夫子,昨天忙着查资料,所以到现在才写了这么点。 晚上七点左右有二更,么么哒~ ☆、第八十二章 异彩 皇贵妃并没有看到凤瑶的考卷,见皇上如此震怒,不由的伸手将考卷拿了过来,不由的心惊。 既无平等,何谈平等! 看似平凡的一句话,可蕴藏的暗流,挑战了凤啸的威严! 对他的大不敬! “自古以来人分三六九等,士农工商,阶级等级分明,高低贵贱与生俱来。何来平等?”凤瑶毫不畏惧,直犯天颜。 “大胆!你可知这是以下犯上?”凤啸震怒。 “皇上既已说平等,那么如果是平等,何来的以下犯上?”凤瑶神色淡然,对他的滔天怒火,浑然未觉。 “放肆!”凤啸见她面无惧色,目光阴沉晦暗,手背青筋鼓动:“你可知仅凭你这一言,朕便能治你死罪!”考卷怒摔至地上,卷面朝上,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底下。 荣王妃与德亲王妃看清后,倒抽口冷气。 皇上提倡平等,并且推广。她们只须歌颂将对平等的好处与看法题解出来,而不是如凤瑶这般质疑,直接驳了皇上的言论。 仿佛在嘲笑身为九五之尊的凤啸,他的决定多么无知而可笑! 秦冰冰诧异凤瑶的狂妄,又对她的愚蠢而感到畅快。 仿佛已经能够预料她触犯皇威的下场! 凤瑶跪在地上,挺直腰杆道:“皇上是君,臣妇是臣,君臣之间便是一个等级。臣妇的言论皇上所不容,这条性命之轻不过皇上一念之间。”顿了顿,凤瑶扬唇道:“这就是皇上所谓的平等?” 大殿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拿你如何?”凤啸怒指凤瑶,手背上的青筋狰狞,可见怒极。 第55节 “皇上,若能女子抛头露面营生,实行一夫一妻制,夫妻之间相互尊重敬爱,做到男女平等。方才是道义上的平等!”凤瑶攥紧了手心,她从小便见沈母与小妾争夺父亲的宠爱,而她与哥哥便成了沈母的手段,为了抓住一个男人,机关算尽,变得自己也不认识自己。未免太过可怜可悲? 到最后,面对的是自己一日比一日老去的容颜,一位比一位年轻的妹妹。 所以,争论之下,她鬼使神差地将潜藏在自己心底最深处,想也不敢想的大胆念头,为天下所不容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这一刻,比她嫁给云初的时候还要紧张。 因为,他就坐在她的不远处,他是否也觉得她太妄想,太可笑? 众人目瞪口呆。 娶妻纳妾为的是开枝散叶,多子多福。 一夫一妻? 简直是笑话! “心意相通者,一人足矣。”云初清冽如甘泉的嗓音在大殿之中响起,从善如流的说道:“天地合德,阴阳并存。男子女子相互敬重、平等,微臣觉得合理。” 这是认同了凤瑶的言论。 “皇上,万万不可……”诸位大臣慌忙跪下。 皇贵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柔若无骨的靠在凤啸的身上,笑吟吟的说道:“原来本宫的外甥女有大志向,可如今平等不过是一个考题罢了。至于女子外出营生,许会在今后得到实现。”说罢,给凤瑶递了一个眼色。 风啸睨了皇贵妃一眼,沉声道:“朕且问你。这份考卷重做,你可愿意?” “臣妇答案不变。”凤瑶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讥笑。 到底是妄念。 凤瑶依旧不觉得有多失落,因为早就知道结果。可也有意外的收获,因为他至少是认同她的立场。 不论他出于何种角度。 对她而已,已经够了。 德亲王妃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锦帕,心里替她着急。风啸俨然是动了怒火,若凤瑶再不知死活,凤啸断会翻脸不认人! 云初清冷的眉眼间流淌着平和从容,颇为的沉静淡定,并不为她的处境担忧。 “好!”凤啸步下玉阶,明黄龙袍掠过地面,站在凤瑶的身前。 众人屏息。 却见凤啸放下身段,亲自将凤瑶搀扶起身,言道:“朕推行平等,打破旧规,需要你们这种敢想敢做有实学之人!朕相信,你这一言,在今后定有实现的一日!” 凤瑶轻笑了一声,只是她有生之年是见不到,靠子孙后辈的努力。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娇嗔的瞪了凤瑶一眼。 德亲王妃与荣王妃松开手,这才发现锦帕都被掌心汗水洇湿。 秦冰冰险些咬碎一口细白银牙,皇上显然是偏袒凤瑶! 眼底的欣赏,不加掩饰。 “朕期待第二场才学比试。”皇上坐回龙椅,一挥手,范忠将试题卷轴展开:“考题是《终南望余雪》,请诸位据诗意要求歌咏秦岭山脉的支脉终南山上没有溶化尽的积雪,要求写成五言六韵十二句。” 摆放好沙漏,考试开始。 大殿的气氛比之前更为的凝重,众人极为的期待此次的考试,凤瑶是否同样令人出乎意料。 更多的却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态,毕竟凤瑶之前不过是靠胆色罢了。那一句话,谁不会说?只是无人敢说! 秦冰冰冷笑了一声,她就不相信凤瑶这次能赢。 苏巧巧咬着唇,戳了戳凤瑶,好奇的问道:“这次的题很难,听说和科考一样的题,你会吗?” 凤瑶微微一笑:“不确定。” 苏巧巧睁圆了眼,这意思是她会? 了眼,这意思是她会? 紧了紧捏着手指的手,这道题有点难,她不会做。凤瑶她真的会做么? 苏巧巧很怀疑。 凤瑶没有理会苏巧巧的心思,她看了一眼题目,心下琢磨,便奋笔疾书。 秦冰冰抬头间,见凤瑶认真的在作答,不屑的一笑。低头看着自己写的几句诗词,觉得很满意。 “国师夫人,您……写完了?” 范忠不确定的声音响起,众人的视线瞬间聚集在凤瑶的身上。 秦冰冰不可置信的抬头,一滴浓墨滴落在宣纸上。只见凤瑶起身,回到了云初的身边。 荣王妃眼尖,瞧见凤瑶只写了四句,不由吃惊的说道:“瑶儿,皇上的要求是十二句。” 范忠恭敬的说道:“国师夫人,时间还没有到,为何不写了?” “意尽。”凤瑶淡漠的说道,随即凑到云初的身旁,将自己的答案念了一遍。目光明亮,得意洋洋的望着他,仿佛在等他的表彰。 云初嘴角微弯,低低的嗯了一声:“表现很好。”出乎他的意料。 凤瑶看到他眼底的赞赏,觉得心满意足。 范忠看着凤瑶无视他与国师凑在一起说话,便知道她是不会写了,就算写旁人也只会觉得是国师大人教她,有作弊之嫌。将考卷呈递给皇上,立在一旁。 凤啸看了考题,漆黑的眸子一眼望不进底,目光紧紧的盯着上面娟秀的字体: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捏着考卷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她的确意尽了,多一句便显得画蛇添足。 皇贵妃见他久久不语,眉峰紧蹙,神色莫测。不由得心一沉,稍稍倾身望去,看着考卷,眼底闪过惊异之色。 姐姐不是说瑶儿并无文采吗? 可若这都叫毫无文采,那么这大舜国,又能找出几人? “皇上……”皇贵妃下意识的唤着凤啸,想听听他的评断。 凤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不愧是萧老太傅的外甥,不负萧家盛名。” 这一言,令众人心中惊诧不已,全都好奇凤瑶作的是何诗句? 秦冰冰险些捏断了手中的笔,努力集中思绪,写完最后一句,沙漏刚好停了下来。 惴惴难安的等待结果,因为皇上那一句赞誉,极高。 秦冰冰心里不确定了。 因为云初是一个变数,她担心云初早已洞悉了考题,或者皇贵妃透露考题给凤瑶,云初给她作诗。 倏然,有一人说道:“才华再好,也有违考题,定做不得数。” 闻言,秦冰冰稍稍松了一口气。 荣王妃听到皇上那句话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显然凤瑶没有弄砸。 至于女夫子,她倒是没有指望凤瑶。 德亲王妃狐疑的看着凤瑶,心想那是云初教的?看着二人和睦的相处,心里很欣慰,顿时对云初更加满意了几分。 “今日大家的表现极好,可夫子的人选只有一个。” 良久,皇上将考卷都放下来,手里拿了两份。 一份是秦冰冰的考卷,上面按照要求题的诗,意思相近,比凤瑶的差了些许。 但是,凤瑶的却是没有按照规矩来。 秦冰冰紧张的搅着手绢,抬头看着皇上手里的宣纸,一滴墨痕透了纸背。眼底骤然闪过一抹欣喜,那是她的考卷! 心里顿时生了信心,等待着皇上的宣读。 一旁的苏巧巧见秦冰冰如此,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比较:“那是你的考卷?恭喜啊!” 秦冰冰斜睨了苏巧巧一眼,温柔平静的说道:“哪里,许是皇上在批阅。”可语气里却是藏不住的自得。 苏巧巧撇了撇嘴,坐正了身子。 “秦小姐的诗达到了意境,可比起国师夫人却是有些差池。国师夫人的诗句意境极佳,令人有如身临其境,是里面最出色一首诗。”皇上放下秦冰冰的考卷,端起了一杯茶浅啜了一口,显然还没有决定好。“二位文采斐然,朕难以取舍。” 秦冰冰面色一变,利眼看向凤瑶。 凤瑶却是安静的进食,偶尔阻止给云初劝酒的人,对竞选之人仿佛全然不上心。倒显得她太过不够自信! “纵然是好诗,却是没有按照规矩来。”太后抚摸着赤金指套,看着皇贵妃说道:“皇贵妃觉得哀家说的可对?这世间万物,都是有规矩,没有规矩,岂不是乱成一团了,谁会服?” “太后说的是,可规矩是死的,可以变动。若是当真好,又何必在意这些个虚的?”皇贵妃自然知道皇上的心思,他是中意凤瑶的那首诗。 “若是如此,人人科考都学她,成何体统?”太后冷厉的说道。 “若是能够简短的几句话,能够将意思表达的淋漓尽致,那么也是有真才实学,为何不能破例?”皇贵妃嫣然一笑:“太后娘娘,意思圆满即可。何必死守清规戎律,硬凑几句坏了一首好诗?” 太后面色阴沉,皇贵妃对百官道:“若放在他国,遇上同样的问题,百官定会劝谏皇上,他们不是死守规矩不知变通之人。何况,皇上是惜才之人,有深明大义,心中自有主张。” 凤啸端着茶杯的手,骤然一紧。 好一个惜才深明大义。 嘭—— 皇上将茶杯 皇上将茶杯搁在龙案上,提朱笔圈了一个名字。 范忠看后,暗自诧异,却又觉得理应如此。 “国师夫人才智出众,文采斐然,殿试中脱颖而出。即日起就任文兴私塾女夫子。”范忠一字一句,如刀如刺办扎在秦冰冰的心口! “臣女不服!”秦冰冰原本胜券在握,如今却形势逆转,她如何服气? 皇上阴厉的看向秦冰冰,森冷的说道:“秦小姐若不服,你五言四句若能胜她,朕便收回口谕。” 便是承认自己的错误。 一个天子对自己的决策,是不存在有错误。 而这番话,可见他怒了。 第56节 秦冰冰看着范忠递过来的考卷,只一眼,脸色唰的惨白。 她输了。 原本同样不服的大臣,一张张传阅之后,心服口服。 如此大才,却不可失。 众人对凤瑶的心境起了微妙的变化。 ** 翌日,城门之上张贴皇榜,文兴私塾招收女学生,而教习女先生却是坊间谣传草包的凤瑶。 百姓们炸开了锅,纷纷奔走相告,打算开学那一日,一探究竟。 凤瑶淡定的在桌前用膳,看着雪花片般的拜帖与邀请函,不禁摇了摇头。 昔日与她相交,不过念在她是德亲王府嫡女,之后又是荣王府世子妃,对她本人却是极为的不屑。 而经过昨夜的殿试,她展露锋芒之后,以往不屑与她同席而坐的人,都纷纷相邀拜访。 “小姐,这些怎么处理?”采芙欣喜若狂,想到往日里参加宴会,众人眼底的鄙薄与轻视,采芙觉得心中郁气顿消。 小姐简直太厉害了,终于扬眉吐气! “都回绝了。”凤瑶似乎想起了什么,对采芙道:“有姜家的吗?” 采芙摇了摇头。 凤瑶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姜绾得知消息,会如何想她? 可她等下要回门,暂时不能与她相约。 “你去给姜小姐送句话,明日我约她去水月楼。”凤瑶看了一眼天色,时辰到了。便见石韦匆匆走来:“夫人,主子在马车上等您。” “嗯。”凤瑶清点了一下东西,便去了角门。 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凤瑶看着倚靠在马车壁上的云初,手里捧着一本典籍,手里拿着一支沾着朱砂的管素,上面录了一首诗词,好奇的望去,便见到上面抄录的显然是她昨夜殿试的那首。 云初只觉得莲香扑鼻,身旁有了动静。缓缓的睁开眼,见她凤眸似一泓清泉潋滟生波,挽袖拿着他手里的管素,将最后两字写上。 一刚一柔的字体,相得益彰。 云初目光淡淡的扫过她的字迹,眸光微微一闪,与前面的截然不同。 “昨夜离宫,母妃多谢我给你作诗,让你露了锋芒。可她心底有忧患,担心你不能胜任夫子一职。”云初侧头注视她,漫漫熹光洒在他雪白的衣袍上,袍子上银线绣的暗纹折射出银白光泽,似月华皎皎,清冷高华。 凤瑶看着他神态慵懒,眼底隐有着一丝不解,仿佛只是好奇一问。 心头不由的发紧,他不会轻易叙述一件事,当他说的时候,便是对这件事情很困惑并且感兴趣。 “夫君以为呢?”凤瑶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因为换做任何人都会怀疑。若非她是当事人,她也会觉得事情很蹊跷。 可,叫她如何解释? 云初温润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仿佛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称呼。转瞬恢复如常,似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以为,夫人秘密良多。” ------题外话------ 啊啊啊,烟儿今天折腾的要崩溃了,那么晚才更新。一个梗改来改去,最后还是用了原来的,真的是nozuonodie! 文中的诗出自唐代诗人祖咏的《终南望余雪》 抱歉啊亲们,让你们久等了,么么哒~ ☆、第八十三章 贪婪 德亲王府 德亲王妃对着凤瑶嘘寒问暖一番,想到昨日里的殿试,眼底有着自豪。 “昨日里我与女婿说了一声,你并无多少真才实学,如何能够做女夫子?不如,你让给绾儿?”德亲王妃听说过姜绾要应征女夫子一事,又见姜绾是极好的姑娘。如今与献王有婚约,到底是毁了,若是能够做出一番成就。献王日后若是再出事,兴许能保她一命。 凤瑶心里有自己的一番打算,私塾里她一位女夫子自然不够用。所以她要询问姜绾的意见,若是她同意,便去宫里说服皇贵妃,让姜绾与她一同教学。 “母妃,您还记得当年我昏睡,您都没有放弃,每日晨昏都给我念诗经吗?我都有跟着您学,只是醒不过来而已。”凤瑶为了让德亲王妃相信,便摘了一段德亲王妃当年里说的一段趣事儿:“您说私塾里杏花儿开了,我若醒来,便准许我爬墙折杏儿。” 倏然,凤瑶一怔。 脑海里闪过零碎的几个画面,墙头上探出杏树细枝,花繁姿娇,轻叠数重,艳溢香融。一位小女孩趴在墙头,眼中倒映的是树下的白衣少年。 微微愕然,难道‘凤瑶’因一个馒头与三字经和云初结下了一份缘? 可为何她从‘凤瑶’的记忆里,却得不到他的信息? 若非他那日所言,她就算记起这段过往,也不会将他联系起来。 德亲王妃眼底露了笑容,打趣道:“林妈妈后来与我说,你不是折杏枝,而是找给你馒头的夫子。” 云初端着茶杯,宛如美玉雕刻而成的修长手指搭在天青色的茶杯映衬下更加白皙。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饮了一口茶。 凤瑶只觉得他那一眼,饱含了深意,不禁有些尴尬。 谁能想到他前几日揭发自己小时候的糗事,转眼间又听到后续,还是她爬墙偷窥他? “母妃,父王呢?”凤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岔开话题。 一提到德亲王,德亲王妃面色一冷:“莫要管他,他成日里不在府中。” 从凤瑶成婚时的闹剧,德亲王妃命人将德亲王关在屋子里狠狠打了一顿,将他身上的银钱都拿走赶出府。 德亲王理亏在先,又怕他进宫状告太后,凤瑶与云初得知后,会变着法儿收拾他。所以躲在外面,没敢吱声。 凤瑶却不知道内情,心里对他在不在,倒没有放在心上。 一起用完膳,云初去了书房,给凤瑶与德亲王妃好说贴心话。 方才走出前厅,便瞧见德亲王身子藏在朱漆柱子后面,探出头来喊他一声:“国师,你这是要去书房?用完膳了?”见无人跟随之后,抖了抖略微起皱的锦袍走出,将云初请进书房:“这几日在外头,得知你们今日回门,匆匆赶来。”解释了他为何一身狼狈。 云初闻着他身上浓重的脂粉味与酸腐味,皱了皱眉,在他远处的梨木椅子里坐下。 德亲王有事要与云初说,挨得他近一些道:“好女婿,岳丈有一事与你商量。” “何事?” “你岳母将家底都凑给瑶儿做嫁妆,府中缩衣节食,对我管的更紧了一些。男人嘛,总该在外应酬,少不得几个银子。可瑶儿大喜,挚友们喊我请吃酒,将一个月的花销都用完了,手头有些紧。你看……能否借点给我救救急?”德亲王腆着脸道,尴尬的搓着手。 他向来不缺银子,大手大脚惯了的。若是没有在凤瑶大婚闹上那些事,萧宁也不会发了狠。一个铜板儿也不给他留,身上值钱的也就是剩下一块从小佩戴到大的玉佩。被赶出去之后,饥寒交迫,将玉佩典当几十里纹银,不过几日就用光,还欠下几十两! 云初没有料到他是借银子,转而明白过来他的处境。心里也觉得德亲王妃该治治他,今后说不定会转性。 “并非小婿不肯相帮,只是身上不带银两。”云初此话不假,只是银两都放在与他形影不离的石韦身上罢了。 德亲王不信,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谁身上没有百十来两? 他觉得定是大婚时闹得云初怪罪他了。 “大婚那日我喝高了,这才做了浑事。你岳母将我打了一顿……”德亲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一僵,青白交错:“她、她……”想要解释,却觉得云初这样通透的人,早已想明白了。 云初的确明白了德亲王为何如此狼狈,原来是被赶出府? 德亲王觉得真丢人,那么大把年纪,在小辈面前揭了短。索性破罐子破摔道:“瑶儿的嫁妆都是府中过去的,小婿暂且先借我点,待回去之后,你在找瑶儿从嫁妆里拨给你。” 云初面色一冷。 德亲王也觉得他这话过份了,可又拉不下脸来:“你不给不打紧,我找瑶儿去要。”说罢,便要走。 云初眼底闪过一抹冷芒,手中的玉玦极有节奏的敲响桌面。 石韦推门而入,给了德亲王一张银票。 德亲王欢喜的走了。 ** 凤瑶辞别德亲王妃出来的时候,听到一旁有响动,定睛望去,便瞧见德亲王站在回廊处冲她招手。 微微蹙眉,毕竟是她父王,不好不理会,便走了过去。 “瑶儿,荣王府日子过的可还舒心?要不要把养在府里的戏子带到荣王府?”德亲王略有些讨 府?”德亲王略有些讨好的说道。 凤瑶摇了摇头:“不必了。”听戏是她刚刚重生心中仇怨太重,每夜睡不着听着消遣罢了! “府中中馈交给你管了吗?”德亲王关切的问道,心里想着能从她手里要到多少银子。她的嫁妆她肯定是不会动,若是荣王府公中的银子,孝敬他表了孝心于她又无损失。 凤瑶觉得德亲王的言行举止颇为的怪异,他并不是一个好父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父王有话便说,今日不早了,我得回去温习。”凤瑶颇为的冷淡疏离,心中对德亲王却是多了一丝防备。凤玉她处处与自己为难,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母妃的疼爱,可她却有德亲王的宠爱,不过不知足罢了。 “也不是要紧的事情,实在是你母妃将产业都给你做嫁妆,父王手头紧,找你要点银子。”德亲王吱吱唔唔的说道:“你大婚那日惹你母妃生气,原想买支金钗哄她,手头没有银子。” 凤瑶见他目光躲闪,显然没有说实话。 “你不给也不打紧,女婿就在书房里,我找他去要。”德亲王脸一沉,他不敢在云初面前如何,凤瑶面前还是能摆出架势。 凤瑶面如覆霜,到底是掏出钱袋子给他。冷声道:“若我知晓你找他要银子,莫怪我做出不仁不义之事!” 德亲王霎时想起那柄烈日下散发森寒光芒的大刀,不禁心底一寒,冷哼了一声道:“混账!我是你父王,生你养你,要几个钱都不愿?捅出去找人评断评断,谁对谁错!” 凤瑶阴冷的看了他一眼,带着采芙去了前厅。 云初靠在靠椅里,疲倦的阖着眼,身上搭着一件薄薄的披风,露出一双棱骨分明的手,显得格外的清瘦。 凤瑶靠近了些许,他身上散发这清冽的酒香,不由得皱眉,隐隐有着不悦。可瞧见他脸色苍白,眼睑下印着淡淡的青影,不由的心疼。 伸手抚上他的额头,看有没有发热。云初却察觉到动静,稍稍偏了头,避开她的手。缓缓睁开眼,漆亮幽深的眸子里此刻有些放空,极为的水润:“夫人?” 或许是还没有清醒的缘故,他的嗓音沙哑低沉,十分撩人。 凤瑶心弦一颤,轻柔的应了一声:“饮酒了?” “嗯。”云初疲惫的眨了眨眼,眸中焦点迅速的凝聚。看着她眼底的关切,眼底难得的流泻出一抹笑意:“浅酌一杯。” 凤瑶轻叹了一声,不忍苛责:“你身体不好,忌讳贪杯。今日在席间也不见你饮酒……”瞬间,凤瑶了然:“你在书房碰见父王了?” 云初摇了摇头。 凤瑶抿紧了唇瓣,他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比任何人都懂得保护自己。他除了新婚的时候饮了几杯酒,基本是滴酒不沾。若不是德亲王,谁有这本事能让他饮酒? 想要问他德亲王找他要银子了吗?可又觉得难以启齿,怕德亲王没有问他要,徒生尴尬罢了。 第57节 “我们早些回府。”凤瑶吩咐石韦进宫去请太医,他的身子马虎不得。 德亲王妃怕离别伤感,并没有相送,遣了身旁的李妈妈将人送出府。 马车上,凤瑶碰着他发热的身子,心中焦灼。掀开帘子,看着不远处有医馆,便吩咐马车停下来:“我们去医馆看看?” 云初正要开口,蓦然捂唇咳嗽,脸色因用力涨得通红,眸子里沁出了水雾,肩膀因胸腔的震动而颤抖。 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凤瑶拍着他的后背:“石斛,快带着国师去医馆。” 石乔出现在马车外,凤瑶看着陌生的脸,不由得一怔,眼底有着警惕。 “石乔。”云初哑声道。 凤瑶松了口气:“将他扶下去。” 石乔扶着云初下了马车,朝医馆行去。 凤瑶抱着一件披风紧跟着而去,错眼间看着医馆左边巷子里站在两个人,并未在意。倏然,后退了几步,便瞧见是一身粗布衣裳,裹着头巾的凤玉正在给人缝补做活。 不过几日,手指红肿粗糙,眼角、颧骨、嘴角青紫,极为的落魄。 正要离开时,骤然瞧见穿着干净锦袍的德亲王,遮遮掩掩的将凤玉拉到墙角,掏出一物放在凤玉的手里。 凤玉突然间神色激动,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凤瑶这次看清,那是她给德亲王的钱袋子。 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说他不是一个好父王,可他为了凤玉做了多少糊涂事?就连伸手找她要钱的事儿也做了。 可惜,凤玉并不领情。 凤瑶眼底露出一抹凉薄的笑,转身进了医馆。 而那边德亲王捡起钱袋子,扫落上面的灰尘,好生哄道:“你如今身份卑微,父王也不能帮你多少。你日子也艰难,凤敏成日里叫你出来做活,要赚一两银子才给你饭吃。你缝补一件衣裳才几个铜板,要做到什么时候?还与银子置什么气?”德亲王将银子塞在凤玉那双肿的和萝卜似的手道:“这些银子别给她瞧见了,你等下去钱庄换成一两的碎银,每日出来就消磨时间,等差不多了你拨出一两回去交差,也够你用上一段时日。” 凤玉眼底蓄满了泪水,这些日子受的痛与屈辱,她早已忘记了要抱怨。 “父王,您若心里还有我这么个女儿,您就想法子带我走!那里简直不是人待的,我快要活不下去了! 不下去了!”凤玉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凤敏将宅子里的丫环婆子都辞退,白日里她出来做活,晚上回去就要将宅子里洒扫得干净,不然便要受皮肉苦。每日只给她二个硬梆梆的馒头和一个红薯,她嫁过去几天便有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饭了! 德亲王哪里敢? 可看着凤玉着实可怜,咬牙道:“父王回去想法子,你先好好待着,没有银子了父王给你送。” 凤玉已经被磨去了倒刺,呐呐的说道:“父王,我饿。” 德亲王带着凤玉去了酒楼。 ** 云初染了风寒,过于疲劳,这才病倒了。 凤瑶勒令他躺在床上,哪里都不许去,将养了几日,这才见他气色好了些许。 荣王妃看着凤瑶坐在床榻边给云初喂药,云初双眉紧蹙,似乎有些抗拒。轻笑的走了过去道:“我来吧。管家说府外有人找你,你快去瞧瞧。”伸手接过凤瑶手里的碗。 凤瑶想要等他喝完药,否则又给偷偷洒了。 云初安然闲适的靠在床柱上,清淡的说道:“莫要让人久等了。”从荣王妃手里端过药碗,喝了一口面色微变,隐隐蹙了蹙眉。 凤瑶看的分明,叮嘱道:“莫要含在嘴里定味,直接过嘴入喉,并不会苦得难以下咽。” 云初的手微微一顿,瞧见她端着一碟子腌梅子递给荣王妃,眉目微微舒展。 荣王妃对云初喝药之事一直没有办法,如今见凤瑶有一套,不由的说道:“今后你的药莫要捏成丸药,那样少了几分功效,煎着吃。” “母妃,您去将账本拿来,等下给瑶儿替您做账。”云初缓缓的说道。 荣王妃这才记起正经事来,连忙起身去账房。 云初目光清淡的睨了眼半碗乌黑的药汁,起身倒在盆栽里。 “主子,主母说您倒一碗药,便要拿走您三粒丸药,都换成这么大一碗的药汁。”石韦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屋子里片刻的沉寂之后,云初清冷的说道:“你倒了。” “……” 凤瑶并不知云初在她走后,支开荣王妃将药洒了。看着站在门口的德亲王,面无表情的说道:“有何事?” 德亲王干笑了几声,凤玉的银子给陈江发现抢走了,将她狠狠的打了一顿,如今没有银子治病。他身上的银子也用光了,进宫求见太后下懿旨将凤玉让他接回府,可太后并不愿意见他。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来找凤瑶:“瑶儿,你拿点银子给父王应应急,改明儿父王一并给你送来。” “我没有银子。”凤瑶拒绝的干脆,她不是圣母,掏银子养凤玉。 “你!”德亲王未曾料到凤瑶拂了他脸面,太过小气,他供她吃穿长大,风风光光嫁出去,这不连几十百来两银子也不愿意给他!“凤瑶,我是你父王!” 见凤瑶神色淡淡,没有多大的反应,德亲王恼了,甩袖指着荣王府说道:“这是你夫家,你不给我也成,我进去找女婿要!”心里憋了一团怒火,他就不信凤瑶不要脸! 凤瑶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冷笑道:“父王尽管去要。” 德亲王气绝,看着她转身回府,迅速的冲过去,将她头上的玉簪给拔了下来。 一头乌黑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凤瑶极为的震惊,眼底的冷芒刺向德亲王。 “哟,这不是亲家老爷吗?怎得在外头站着?不进去坐坐?”三夫人从角门出来,正巧看见凤瑶父女两起争执,目光淡淡的扫过德亲王手里紧攥的玉簪,眸光微微一闪:“侄媳妇儿也是,亲家老爷难得过来,不好生招待像话吗?” 德亲王睨了凤瑶一眼,讪讪的说道:“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凤瑶看着他上了马车,朝着三夫人行礼。 三夫人上下打量着披头散发的凤瑶,轻嗤道:“如此不修边幅整装出府,叫人瞧见了,平白让荣王府没脸。”转身进了府邸。 凤瑶紧了紧手指,垂头跟着进去。 倏然,脚步一顿。 耳边传来三夫人尖锐的声音,略带着刺儿。抬头看去,便见三夫人堵着手里抱着账册的荣王妃,掩嘴笑道:“嫂嫂,方才我出门可瞧见一件趣事儿,以为是府中的丫鬟面见打秋风的穷亲戚呢。两人争执,我心想这人忒大胆儿,闹到荣王府门口来了。走过去一瞧,可不得了,原来竟是侄媳妇儿与亲家老爷呢。” 荣王妃眉头微皱,有些不悦。 “心里一琢磨,原来亲家老爷是来找侄媳妇儿要银子,到底是父女一场,百十来两银子给了就给了呗,可不知侄媳妇儿生的什么心,竟是一个铜板儿都不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咱们荣王府贪墨了她的嫁妆亏待了她!”三夫人想到那一百多抬的嫁妆还有不少田产宅子,眼热得不得了。今日这一出,可让她开了眼界。箱子是那么多的箱子,可谁知里头陪嫁的是什么?指不定德亲王府将银子田产都给了凤瑶做嫁妆充脸面,自己关起府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弟媳,这话可不能乱说!”荣王妃脸色一正,叱道。 “白的也说不成黑的,信不信由着嫂嫂。”三夫人说完这一番话,身旁的丫鬟拽了拽她的袖摆,拧眉望去,便见到站在檐角下的凤瑶,淬了一声:“白眼狼!”带着丫鬟走了。 荣王妃也看见凤瑶,她出去时头发绾好,如今却 好,如今却是散落下来。难道真如云方氏所言,她不愿给亲家老爷银子,起了争执? “瑶儿,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荣王妃不相信凤瑶是无情无义之人,她这么做定是有缘故。 凤瑶拢了拢散落的青丝,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母妃,无事。” “你……”荣王妃想问三夫人说的可是真的,可见她面色苍白,隐有些倦怠,便将手里的账册塞到她的手里:“这是账簿,初儿说他闲赋在府中,教你算账好打发时间。” 凤瑶点点头,福身走了。 荣王妃望着凤瑶纤瘦的身影,蹙眉道:“凝玉,你去打探一下,方才世子妃发生何事了。” “是。”凝玉匆匆去了府外。 不过片刻,便回来禀告了荣王妃,三夫人所言属实。 “王妃,此事怨不得世子妃,哪里有父亲会在自己大婚的时候做出有损两家颜面的混账事?也是咱们不计较,若是遇见刁钻的,这门亲事怕是结不成了。”所以凤瑶心里生怨,也怪不得谁。 荣王妃心里觉得凤瑶不大气,饶是如此,她如今已经嫁进荣王府,便要顾忌荣王府的门楣。 “你去给亲家老爷送些银子去。”荣王妃思量了半晌,缓声道:“就说是世子妃给他的。” 凝玉欲言又止,她心想这银子送不得,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来! 可看着荣王妃的神情,凝玉还是差人送去了。 ** 荣王妃是好脸面之人,给了德亲王送了几百两银子。 德亲王一听是凤瑶遣人送来的银子,心里得意不已,心想定是怕在她三婶面前没脸。原想给凤玉送一百两,可凤玉瞧着他身上还有二百两,便哭一哭,德亲王心一软,便将银子都给了凤玉。 凤玉摸着怀里的银子,眼底闪过幽光,她想要逃跑,可看着不远处的身影,浑身被定住了一般。 陈江几步走上来,冷笑着说道:“今天给你多少银子?” 凤玉惊惶的后退了几步,袖子往身后藏了藏。 陈江眼睛一眯,拉拽着她的手,将银票拿出来,数了数,整好三百两。拿着银票打了打凤玉的脸,眼底有着贪婪:“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值钱,明日将他给你送五百两!” “不!”凤玉摇头,她要那么多,父王恐怕不会管她了。 陈江得了几次银子,心便大了,便钻赌坊里,可手气不好,全都砸了进去。原本拿到银子心里高兴,可见到凤玉一张哭相脸,一巴掌刮去:“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子运气都给你哭跑了!你告诉他,不给你银子,我打断你的腿,卖到窑子去接客!” 凤玉吓的直哆嗦,紧咬着唇,强忍着脸上的疼痛。 心里很害怕,但是要不到银子之后的折磨,她想都不敢想。一想起来,骨头就打颤。 凤玉只好再去找德亲王,德亲王听了之后,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父王,您救救我,他说……他说我若是要不到几千两银子,就……就将我卖到下贱到窑子里接客。”凤玉跪在地上苦苦的哭求。 德亲王如今也是有府归不得,哪里能拿出几千两银子? 这个陈江! 德亲王恨得咬牙,心里生了一计:“你让他明儿来这里寻我,我亲自将银子给他。” 凤玉浑身一颤,摇了摇头:“父王,使不得……” “玉儿,你放心,父王会救你出来。”德亲王心里觉得陈江就是一个无底洞,必须得想个法子,不然喂不饱。 这一转悠,德亲王又绕到了荣王府,这次赶巧,凤瑶出府却与姜绾碰面,德亲王拦着凤瑶。 凤瑶脸色一冷:“松手。” 德亲王放开凤瑶的手,端出了长辈的架势,却说着无赖的话:“瑶儿,你昨日送来的几百两银子,我都输了。你再给我三千两,这是最后一次!” “你说什么?”凤瑶目光凛然的看向德亲王,她何时给了他银子? 心思微转,凤瑶愠怒,定是荣王妃给他送去的! “瑶儿,这当真是最后一次。父王若是手头宽裕,也不会腆着脸找你要银子。你也不想我每日堵在府外找你要银子,只要给了这笔银子,今后我再不来闹你。”德亲王觉得他也是迫于无奈才会找她要银子,她总该体谅他的艰难。 凤瑶冷笑了一声:“输了?你是拿去贴补凤玉了吧!几千两,你还当真好意思开口,这得庄子上收成好,一年才这个数。我给你几十两银子,够他们用上两三年,昨日那三百两够一般人家用上一辈子。他们倒好,一日便用光。当真以为我是产银子的矿井,捞不尽?” 她算是明白了,陈江不过是一条贪婪的毒蛇,如今见银子来的这样容易,便紧紧的缠上他们,想要吸干他们的血!可德亲王却是不明白,没有银子便找她要,她不给便威胁她! 第58节 当真是她的好父王! “瑶儿,这些年供你的汤药都耗费了许多银子,我这才问你几千两,你至于如此?”德亲王不满的说道。 “德亲王府的产业宅子加起来不过几万两,你一脱手就几千两。你疼爱凤玉,何不变卖了家产,全都送给她?”凤瑶当真是心生恨意,她才嫁进王府几日?他找上门来要银子,要到她婆母手中去了,叫她今后如何在府中立足?冷笑一声道:“汤药的银子都是母妃的私产, 妃的私产,王府里的收益,你可有给母妃一个铜板?我的玉簪呢?” 德亲王面红耳赤,见凤瑶气红了眼,也自觉理亏,呐呐的说道:“我没有将你的玉簪变卖了……” 凤瑶难以置信的看着德亲王,他夺走她的玉簪,原是想变卖? “走!你走!”凤瑶气得浑身发抖,食指笔直的指着前方。倏然一顿,看着石韦神色尴尬的站在那里,而她身后缓缓停了一辆马车。 凤瑶心口一窒,这一刻,份外的难堪。 脸色青白交织,手指紧紧的捏成拳。这一幕,她最不想让他看见,偏生就给他看见了。 他会如何想? 两家门楣算起来,她身上流淌的是皇室血脉,生的比他尊贵。可德亲王不过是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嫁给他是高攀了。更遑论,他本人本就极为的出色。 她小心翼翼的经营,努力的拉近与他的距离。 可眼下,她就像被撕去华丽外衣的小丑,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手指一根一根的收紧,骨节泛白,凤瑶眸子里情绪翻涌,最后归于平静。绝美的容貌依旧娇艳,只是白的厉害,却仍是笑了一下:“这回,你甘心了?” “我、我……”德亲王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碰上云初回府,看着凤瑶平静的神色,却比她震怒时还要来的可怕,慌张的说道:“其实、其实不打紧,当日你回门,女婿也给了我银子……” 凤瑶猛然抬头。 德亲王看着她的眼神,心中惴惴。 凤瑶目光冷厉,似桃花瓣的唇血色尽失。良久,突兀的笑了一声,只觉得这春日里的太阳竟比夏日还要灼眼。 嘴角有着自嘲,她拼命的想要遮掩的事,他却是早已知晓。 “瑶儿……”德亲王不安的唤道。 凤瑶看着仍旧无一丝动静的马车,她心里感激他,留给她尊严。缓缓的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突然似支撑不住一般,身子一晃,采芙连忙扶住:“小姐,您怎么了?” 凤瑶站直了身子,一把推开采芙,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过云初的马车时,车帘子被清风吹卷,凤瑶透过缝隙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马车外的云初,墨发白袍被清风吹拂飞扬。 “小姐。”采芙忧心忡忡的唤道。 凤瑶微微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采芙,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小姐不傻,只是太在意姑爷。”采芙疼惜的说道,只觉得这情太伤人。 是吗? 凤瑶缓缓的阖眼,将心里翻涌的情绪全都遮掩在薄薄的眼皮底下。 ** 荣王府外 德亲王看着凤瑶的马车缓缓驶离,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袖兜,腆着脸走到云初的马车道:“小婿,这你都看见了。” 云初面色阴沉,寒冷如冰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淡漠无情的说道:“那日书房之事,你可记得?” 德亲王心肝儿一颤,他说若找凤瑶要银子,定要他悔不当初! 恍然梦醒,德亲王眼底闪过恐慌,干笑道:“这、这都是误会。” 云初踏下马车,经过德亲王身旁时,步伐微不可见的一顿,擦身而过。 德亲王一口气还没有松下,剧烈的疼痛袭向他的双臂:“啊——” 石韦嫌恶的说道:“再有下一回,卸掉你的手!” 德亲王痛的险些昏过去,双手被扭脱臼,这只是他的警告,告诉自己他言而有信。 云初偏头看了德亲王眼底的神色,微微蹙了眉,拂袖进府。 得到消息匆匆而来的荣王妃,见到云初,探头张望了一下:“你碰见亲家老爷了?” 云初摇了摇头。 荣王妃狐疑的看着他道:“我得到信了,你别瞒我。上回他找凤瑶要银子,凤瑶没给,我送了几百两给他。” “谁让你送的?”云初目光一敛,淡漠的说道:“他要银子是贴补凤玉,银子都给陈江拿去赌。日后再来找凤瑶,只须告诉门仆不必通传。” 荣王妃暗暗吃惊:“竟是这回事?”莫怪凤瑶不给银子,她倒是好心做坏事了? 云初不再多言,回了秦楼。 荣王妃心里觉得对不住凤瑶了,她不该听信云方氏的挑唆。 “亲家老爷定是不将世子妃当成女儿看待,若是真当女儿疼爱,不会做出令她在府中受轻视之事来。何况,大婚那日也很糊涂。王妃莫怪奴婢多嘴,世子爷看得通透,亲家老爷如此德行,不必往来也好,不过平白令世子妃难为。”凝玉替凤瑶说话。 “罢了,你去知会门仆。” ** 凤瑶收整好心绪,进了雅间。 姜绾已经到了多时,见到凤瑶进来,微微浅笑:“来了。” “那日宫宴你可以参加,为何不去?”凤瑶看着姜绾清瘦了不少,原本尖细的面颊,苍白憔悴。 “祖母想退了献王的亲事,我母亲不愿意,以死威胁祖母,婚约便一直在。大伯出事,姜府受了牵连,我若无事人一般去参宴,旁人该会如何笑话指点我?”姜绾眼底有着落寞,更多的是她不想要努力,希望姜府就这样落败。皇后与献王的眼界看不上她,自动解除了婚约。她是被退婚的人,今后定难以出嫁,便遂了她的心。 “都说我心思繁重,其实是你才对。”凤瑶知道她放不下元一, 不下元一,可又能如何? 姜绾抿唇不语。 “我今日来也不为劝说你,你心里如何想,现在也不必与我说。我遣人给玉玑子先生送了拜帖,明日你随我一同去拜访他。”凤瑶顿了顿,语气轻缓的说道:“那时候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来的路上,凤瑶想了很多,她逼迫自己过掉心中的那个坎。纵然德亲王一事,令她觉得在他心里更卑微,可他定不会因此轻看了她。的确如采芙所言,她太在意他,所以将这些外在看得太重。 父母与出身不能选择,重要的是在于自己。云初他站在如今的地位,那都不是荣王府赋予他,而是他个人努力所得。 这辈子她摆脱了罪奴的身份,为什么不能凭借自己的努力,站上一个高度? 姜绾轻轻的笑道:“元一,他离开了国寺。方丈说他去云游,不知道他归来之日。” 凤瑶目光微敛,他们二人相互有情,却不能在一起。元一留在国寺,不过是放不下姜绾。如今姜绾与献王订亲,已经找到归宿,所以他离开了盛京。 “我母亲找了他,当夜里他走的。”姜绾心里厌恶姜家,可那是生养她的姜家,她又能如何?握着凤瑶的手,真诚的说道:“恭喜你,成为女夫子,我期待你将文兴私塾发扬光大。” 凤瑶坚定的点头。 离别回府,已经到了日落,天际霞光烧红了半边天。 凤瑶站在秦楼,看着碧波荡漾的竹枝上,对上阁楼上一双漆黑深幽的眼眸。凤瑶愣了愣,攥着丝帕的手不由的松开,心里虽是想通了,但终究有些尴尬。 云初神情淡雅,清润如水的眸子里给她一种体贴的温暖。 他不说话,只是立在窗前,给她一个眼神。 凤瑶微微勾了勾唇,这一刻,觉得他是懂她的。 抬脚走进屋子,便瞧见管家行色匆匆的走来:“世子,长顺街出了命案,办案的官差在旁边捡到世子妃的玉簪,如今京兆尹李大人亲自来府里查问。” 凤瑶一怔,手下意识的摸着发髻,眼底闪过一抹冰芒:“是谁?” “陈江!” ☆、第八十四章 做你真正的妻子 长顺街地处偏僻,并没有人瞧见陈江是被谁打死。 李尺根据现场发现的玉簪,找到荣王府来,询问了凤瑶这段时间她在什么地方。 凤瑶将自己的行踪交代,李尺随后遣人去问了水月楼的掌柜与姜绾。 荣王妃看着凤瑶的目光起了微微的变化,若人不是她杀的,为何玉簪与会陈江的身上? “昨日,父王将我头上的玉簪给拿走,问我要过几次银子,拿去贴补陈家。恐怕这玉簪父王拿着给了凤玉,被陈江拿走,所以玉簪出现在他的身上。”凤玉微微一顿,询问道:“李大人调查过他,可知他嗜赌?会不会是欠债之类的原因,引起的命案?” “对,那日我碰见瑶儿,她原是梳着头出去见了亲家老爷,回来却是披头散发。”荣王妃心里松了口气。 李尺一怔,他并未开展调查陈江的身份,第一时间来找凤瑶。他与荣王府关系匪浅,事关荣王府,便先排查掉凤瑶的嫌疑。如今,听她这么一说,觉得许是有可能! “告辞!”李尺带着人走了。 云初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不妨从德亲王入手。” 李尺领悟云初话中之意,吩咐一部分人去了赌坊,他则是带着人找德亲王。可事发之后,德亲王进宫去了。 此刻,德亲王跪在慈安宫,老泪纵横的向太后娘娘哭诉:“母后,陈江实在是太过可恨,他逼迫玉儿找儿臣要几千两银子,若是不给他便将玉儿卖到窑子里去。玉儿再不济,她也是皇亲血脉,如何能被人如此糟践了?” “所以,你就一不做二不休?”太后简直要被德亲王气死,他幼时聪明伶俐,精心培养。可不知为何,竟是越大越浑不吝! 德亲王静默不语。 太后扶额,捻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埋汰道:“你好歹是一个王爷,就这么出息?陈家不过一介庶民,凤敏虽是皇后所生,可皇后如今自身难保。嫁给陈江是皇上的旨意,凤敏心里并不愿意。如今陈江一死,指不定她心里如何高兴。” 德亲王想说他不是忧心陈家,而是怕萧宁与云初,可又怕太后骂他没有出息。 “皇上当真是太闲,推出劳什子平等?当真是笑话,君主与百姓之间如何能平等?就怕这个档口,你杀了陈江一事宣扬出去,他便拿你开刀。”太后皱了皱眉,愈发觉得有可能。 德亲王不甚在意的说道:“母后,儿臣许久不曾在宫中陪您,这次便多住些时日?” 太后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出息!” 看着德亲王离开的背影,太后捻着绣帕擦拭着尖利的指套,眼底闪过暗芒,萧宁竟敢打凤源,将他赶出府去?唇瓣掠过一丝冷笑:“你去查查陈江这件案子进展如何了。” 高文走了几步,便听到太后说道:“将萧宁传进宫。” 高文脚步一顿,去了甘露殿请旨出宫。 ** 李尺调查后,凶手指向德亲王。打算进宫请旨,便见司法参军李起急急走来:“李大人,水月楼那边改了口供,掌柜的瞧错人了。他的确见了姜大小姐,姜大小姐也的确在日落十分离开。但是国师夫人去的晚,走的比姜大小姐早。” “你的意思是说国师夫人有嫌疑?”李尺神色不禁凝重。 第59节 “是!属下也询问过凤玉,她并未拿玉簪,只有六十几两银子与三百两银票。” “这不能代表证据,只算是口供,真假有待商榷。”李尺浓黑的眉头紧拧,云初娶的这个媳妇儿,事儿多! “关键是她并不知晓陈江的死,得知陈江死的时候,她反应是愣住了,眼里出现震惊,解脱与快意,之后便是狂喜,整个人激动得在颤抖。”这显然是做不得假。 李尺陷入了沉思,那么也就是凤瑶撒谎? 可荣王妃的表情不会作假……难道是德亲王最后没有给? 李起道:“属下去玲珑阁转了一圈,花娘说那个时候德亲王在喝花酒。”排除了作案的嫌疑。 这么一来,凶手便是凤瑶了! “李大人,我们去拿人?”李起心里迟疑不定,因为那个人是国师夫人。而他们都知道,李尺是荣王麾下。 李尺沉吟道:“公事公办!” 这就是去拿人了! ** 审查案子本该是司法参军李起,可皇上有过口谕,为了推广‘平等’,京中一律案子,涉及六品以上官员,便由京兆尹大人亲自审查。 这才是为何案发,李尺亲自出面。 此时,与凤瑶对薄公堂。 凤瑶笔直的站在大堂之间,身边站着的则是凤敏与凤玉。 云初与荣王妃则是坐在一旁旁听。 “遇害者陈江,可是你指使人所杀?”李尺面色冷酷,手里拿着状子,质问凤瑶。 “并不是臣妇所为。”凤瑶面色平静,有人作伪证一事,她已经知晓。 而凭借着凤敏与凤玉如今的处境,她们并无这种能力。那么便是只有真正的杀人凶手! 凤瑶该如何说德亲王,他杀人之后,倒是不忘了栽赃她! 自嘲的一笑,好在她对德亲王并无多深的感情,否则当真是难以接受。 “你可有证人、证据,证明你不在场?”李尺心里不相信凤瑶是凶手,之所以公事公办为了交代,还有便是云初定能保她周全? 保她周全? “我一直与姜家大小姐在一起。”凤瑶轻叹了一声,姜家与荣王府闹僵,就算姜绾想给她作证,只怕姜老夫人也不会同意。何况,也不知道她的证明,可否起到作用。 “姜府与荣王府是姻亲,证人的话,不可取证。”李尺眼角瞟向云初,可云初至始至终垂眸把玩着手中的玉杯。 凤瑶抿唇:“水月楼……” “水月楼掌柜作证,你日落前离开了水月楼,比姜大小姐晚了几刻钟。这段时间,你有充分作案的时间。”李尺沉声道。 凤瑶沉默了半晌,凤敏开口道:“陈江不曾与人结怨,国师夫人会不会将德亲王问你要银子的怒火全都撒在陈江的身上?” “没错,当初我看见她命令人将剑横在父王的脖子上,那时候她就想杀父王。可她怕是承受不起弑父之罪,所以杀了陈江!”凤玉在后面添油加醋。 凤敏望了一眼云初,冷笑的说道:“当初是你将凤玉扔进玲珑阁,将我引过去。凤玉她是你的妹妹,你的手段且如此狠毒,何况陈江不过是一条血蛭!” 凤玉面色骤然一变,没有料到凤敏将她的这件丑事抖了出来。 凤瑶摇了摇头:“凤敏,我并未将她丢进玲珑阁,反倒是你吩咐人将她……若如你的思维来说,那么你身为女子,对待她那般残忍的惩罚,是否也证明你心底恶毒?比起我来,你更痛恨陈江才对。若不是他,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等待科举的状元郎做你的驸马。可因为他,你成了一介庶民。” 凤瑶指着案上的玉簪道:“这虽是刻着我字的玉簪,却不代表是我所戴。”凤瑶的目光落在凤玉的身上,凤玉心一沉,朝凤敏的身后站去。却听到凤瑶勾唇道:“凤玉头上别着丝巾的玉蝴蝶,便是我的首饰。” “这……这又能说明什么?”凤玉颇有些底气不足、 “我与你相比,并没有足够杀陈江的理由。你日日受他虐待、恐吓、威胁,他逼迫你问父王要几百两银子,扬言威胁你若是拿不出来,便会将你卖到窑子里去。正好,那一日父王找我要银子,我并未给他。所以……是不是你怕他将你卖了,将他给谋害了呢?”凤瑶说的有理有据,而且都是属实,挑不出一丝错处。 凤玉心中惊乱,因为但是德亲王说救她出来的时候,她便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没有想到真的给她料到了。在听到陈江死了的消息,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德亲王。 “你胡说!我若要杀他,早就杀了他,何须等到现在?”凤玉目光躲闪,她看着凤瑶镇定从容,自己又知道凶手不是她,所以心里很慌乱,害怕凤瑶手里有证据。 凤敏敏锐的觉察到凤玉的转变,看着莫名心虚的她,难道她知道凶手? “长顺街,妹妹不是曾经在那里缝补吗?”凤瑶红唇掠过一抹冷笑,略带深意的说道:“案发前半个时辰,你曾在赌坊外等他。” 凤玉面色大变。 “妹妹,我说的可对?或者,请人来对峙?”凤瑶不紧不慢的说道。 她正在一点一滴的攻破凤玉薄弱的防线,因为她备受陈江的折磨,精神意志比较薄弱,她害怕再陷入无望的境地。 所以,为了证明清白,定会托出真相。 “不……”凤玉手指大力的攥着裙摆,骨节泛白,摇着头道:“不是我……” 李尺看着凤玉目光渐渐涣散,神色不正常,不由得看向凤瑶。 凤瑶微笑道:“是你将他引去长顺街,是因为你,他才死。所以……” “不!”凤玉面容扭曲的指着凤瑶道:“你胡说,我没有杀他!没有杀他!” “你觉得他该死,你没有亲手杀他,但是你指使了人——” “不是!是他自己要杀的,与我无关!”凤玉尖锐的打断凤瑶的话。 瞬然,一片寂静。 凤玉耳畔的嗡鸣声散去,眸子里的薄雾缓缓的消退,清明起来。想起自己说了什么,倏然一惊。厉声道:“凤瑶,你这是诱供!” “无论哪种手段,只要能证明我的清白,即可!”凤瑶勾着唇角,意味深长的说道:“妹妹不承认也可,你之前在赌坊前等陈江作甚?与他一同去了何处?你可以否认,赌坊前来往那么多人,随便一个都认得你。”手指了指脑袋。 凤玉慌乱的捂着头,上面缠着丝巾,极为的特别,所以很显眼,旁人印象比较深刻。 这一刻,凤玉觉得她就算否认也是徒劳,因为最后见过陈江的人是她! “你与我恩怨已深,你在陈家的不顺遂,你将所有的怨与恨都放在我的身上,因为凤敏告诉你,是我与她合谋,将你送到陈家做妾。”凤瑶顿了顿,看着李尺说道:“所以,她杀了陈江,陷害我!” 李尺看着凤玉头上的玉蝴蝶与她手腕上的掐丝手镯,吩咐人取下来给他看一看,是否如凤瑶所言,都是她的物件。 凤玉脸色苍白如纸,躲开摘首饰的人。因为她身上戴的都是凤瑶的东西,这些都是她以前很喜欢的首饰,一直埋在后院的树下,陈江死了她才敢挖出来佩戴。 可如今,却成了她的罪证! 官差拽着凤玉,摘下她头上的玉蝴蝶。 强而有力的禁锢,凤玉终于崩溃了。 “放手!你们快放手!东西是凤瑶的东西,杀陈江的人不是我 的人不是我,我也没有陷害她。是父王,父王他杀咯陈江。”凤瑶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她一个人孤立无援。因为他们除了一支玉簪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凤瑶是凶手。相比起后面凤瑶的言论,她的嫌疑最大。 她才从陈江手中解脱出来,不要再跳进另一个火海! “你可有证据?”李尺本来就怀疑是德亲王,后来也证明是如此,只是后来不知是谁改了证据。 “那支玉簪不是我拿凤瑶的,是父王找她要银子,她不肯给,父王便拿了她的玉簪打算典当。可却碰到荣王府的人送来银子,他便没有典当了。”凤玉仿佛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大人若不信可以去玉宝斋,父王拿着簪去那里问了价格,怕被当铺骗他。” 李尺命人去玉宝斋跑了一趟,的确如凤玉所言。 李尺看向云初,只见云初搁下玉杯,拂袖起身,信步朝外走去。 站在门口,白光漫洒下,如月光鼎盛,姿态高华。目光温润平和的看向凤瑶,朗声如玉的说道:“愣着作甚,家去了。” 凤瑶看向李尺。 李尺轻咳了几声,别过头去。 凤瑶福身对凤玉道:“今日多谢妹妹替我作证开罪,改日设宴款待。”说罢,与云初相谐离开。 凤敏阴毒的紧盯着凤瑶的背影,似要将她凿穿一般。 凤玉跌跌撞撞的起身,打算离开。 “别忘了,陈江死了,你还是他的妾,卖身契在我的手里。”凤敏阴冷的笑道,极尽嘲讽的说道:“你毁了我一辈子,你所承受的折磨远远还不够。” “不……”凤玉张嘴想喊凤瑶救她,被映红给带走了。 李尺将证人画押的供词与证据整理好,呈递给皇上。 果然如太后娘娘所料,皇上震怒,万民请求皇上秉公处理。 太后卸掉头上的钗环,给德亲王请罪。 皇上念在血脉亲情的份上,根据案情,酌情处理。将德亲王逐出盛京回封地,不得召永不得回京。 ** 凤瑶得知母妃要与德亲王回封地,心里难安,更多的却是不舍。 在这盛京里,母妃还能够时常见她或者回萧家。 可是回了封地,路程便要耗费半个多月,想要见上一面格外的艰难。 凤瑶想了想,打算回德亲王府见一见母妃。 走到门外便听到芙蕖训斥紫琳,微微蹙眉,扫了一眼低垂着头的紫琳,询问道:“发生何事了?” 芙蕖冷笑道:“厨房里给姑爷煎药,她鬼鬼崇崇的凑过去揭开盖子,奴婢进去的时候,她慌张的砸碎了盖子,定是做贼心虚。” “奴婢没有,奴婢是见气泡溢出来,这才揭开盖子。”紫琳慌张的解释。 凤瑶吩咐芙蕖道:“倒了,重新煎药。” 芙蕖看了一眼紫琳,去了厨房。 凤瑶打量了紫琳一番,询问道:“你原是在何处当值?” “奴婢打点世子妃的屋子。”紫琳咬着唇瓣,浑身因害怕而颤抖,她一直记得紫鸢的下场,所以不轻易在凤瑶的面前出现。 “宫里的规矩,也不过如此。林妈妈,好生调教她!”凤瑶去了书房。 站在门口,凤瑶听到门内传来交谈声。 “德亲王被贬回封地,他之所以怕王妃,不过是因为萧家的缘故。去了封地,不知他会如何作践了王妃。凭他对瑶儿做的事,便不可原谅,如今离京倒不如和离算了!”一道薄怒的声音透过门扉传出。 良久,传来云初的声音:“王妃这辈子最在意的是她,若是离京能减少她的麻烦,王妃必然会离京。王妃若是和离,她定会受到非议,王妃不忍心。” “罢了!她素来自有主张。”低沉的嗓音略带着叹息:“初儿,难为你了。她说唯一的愿望是瑶儿得到好的归宿,放眼这盛京,也只有你是一个良人,会善待她。舅舅到底自私了,不顾你心意请求你娶她。” 云初望着案几上腌制的梅子,没有答话。 “如今瑶儿声名远播,她不是谣传的草包,颇受热议。你若无法心仪她,等他们回了封地,这京中风云也该停歇。你们可以各自找归宿!”姜四觉得若不能找心意相通者,倒不如一个人来的逍遥自在。 “婚姻岂可儿戏?纵然和离,王府如今境地,她又背负过一段婚姻,岂能觅得良缘。”云初顿了顿,语气冷冽道:“她之后我都已经安排好。我改变不了天命有个万一,亦能让她这一世无忧。” 第60节 姜四一怔,他当初并不是如此说。 “若她有心仪之人呢?”姜四揶揄的说道。 云初一愣,缓缓的说道:“若是如此,我断不能阻了她的幸福。” 姜四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云初咳了几声,苍白的面色染上了薄粉。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开。 “你莫要后悔才是。” 云初不语,他只是尊重她而已。 长辈的关切不过是另类的操纵罢了,认为你需要如此,便不顾你意愿去促成。认为你不需要如此,便又不顾后果的分离。 既是选择了,便是深思熟虑过,必要担负起责任。 他想,她需要的便是被尊重。 姜四推开门,看着石韦站在门口,吩咐道:“给你主子熬一碗药。” 石韦听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应声而去。 片刻端着药进来,云初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安静的坐在软塌上,身上搭着狐皮,映衬得面庞愈发清瘦苍白。 “搁下吧。”云初闻着浓郁的药味,微微蹙眉。 “主母说……”石韦看着云初端着药碗饮尽碗中的药,话音戛然而止,极为的震惊。 简直是头一回。 连忙将梅子递过去:“压压苦味。” 云初眉头微拧,推开石韦的手,忍耐着嘴里的苦味。 有些不喜之事,不是拒绝去碰触,便能避去。 例如这药。 有些喜欢之事,不是想要去守护,便能长存。 例如…… 云初宁静的眸子里隐有些苍凉,这苦,终究是要适应。有些不该得的,便不能去依赖。 “将梅子撤下。”云初拢紧了狐皮,依旧有些冷,疲倦的靠在榻上小憩。 石韦将窗子合上,关上门,守在门外。 ** 凤瑶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书房。 当你想知道一件事情的时候,极度好奇,按捺不住的想要听到答案。 可当你有一日听见答案之后,倒不如被蒙在鼓里。 他娶她,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凤瑶看着摆在书案上的典籍,翻到了那首诗。指尖缓缓的摩挲字体,心头翻涌着一阵酸楚。 她以为他对她是不同的,恐怕他对她的关切与维护,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妻,所以对她负责? 凤瑶苦涩一笑。 芙蕖推着门进来,看着凤瑶坐在书案后出神,微微一愣:“小姐,今日还回德亲王府吗?” “明日再去。”母后一月后再启程,她怕如今这状态,她见了会担忧。 芙蕖嘴角蠕动,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出去了。 这一坐,凤瑶做到了日落。 采芙端着晚膳进来,给她盛饭布菜道:“石韦来话了,姑爷今日在书房用膳。” “嗯。” 采芙见凤瑶情绪不高,不由的一怔:“小姐忧心王妃吗?其实王妃离开盛京也好。出事那一日,太后传王妃进宫。好在王妃在府里耽搁了一会,进宫的时候太后已经在皇上面前求情,这才没有刁难。” 这样一想,凤瑶也觉得可行:“母妃一个人去,到底孤单了。” “若是能得自由,又算的了什么?”采芙嘟囔了一句。 凤瑶霍然开朗:“母妃若不愿离京,我便想法子。她若觉得离开,那便让她认一位义女,留在身边给她依托。” 采芙打趣道:“倒不如小姐生,相信王妃会很高兴。” 凤瑶赧然,岂是说生便能生? 忆起听到的那番话,目光黯淡。 草草的用完膳,凤瑶静坐了片刻,便沐浴睡觉。 黑暗中,屋子里有了轻微的响动,凤瑶睁开了眼,听到外边的打更声,三更天。 “你今夜睡书房吗?”凤瑶看着他净身出来,着了一件中衣,取下屏风上的外袍,不由的说道:“夜色深了。” 云初手一顿,静默了片刻,将外袍搭在屏风上。转而走到床边,目光深幽的落在她的脸上:“吵到你了?” “睡不着。”凤瑶拥着被子朝里面挪了挪。 云初侧身躺下,温暖的被子驱散了他身上的冷意,拢了拢身上的锦被,伸手给她盖好。 凤瑶轻轻的握着他将要收回的手,转身面向着他。清冷的月光下,她的容颜清楚的暴露在他的眼前。白皙的面颊,仿佛徐徐涂抹了胭脂,浅薄的粉色。 凤瑶握着他手指的手,微微湿濡。紧张的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挣扎了一番,细若蚊蝇的说道:“我们成亲有些时日了。” “嗯。” “在你心里,我是你的妻子吗?”凤瑶屏住了呼吸,静谧的夜色中,心跳仿佛慢了半拍,转而怦、怦、怦有力的跳动起来。 这一句话,在她心里辗转了多年,今日终于问了出来。 云初只觉得她今日有些怪异,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夜深了,睡吧。” 凤瑶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若是此刻退怯了,她恐怕再也不会这么勇敢。 手臂轻轻的挨着他,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他温热的体温,温暖的气息熏染得她面颊有些红润。凤瑶咬了咬唇,终究是壮大胆子,主动靠近他的怀中,环住他的腰身,轻轻将脸靠在他的胸口。呢喃道:“初一,我想成为你真正的妻子。” 他性子极淡,为人很安静。与他坐在一起,总能感受到他身上沉静的气息,使人浮躁不安的心渐渐沉淀,平静下来。 可这一刻,他的一言不发,令她觉得备受煎熬。 良久,凤瑶高高提在嗓子眼的心,慢慢的落回心底。所有高涨的热情与鼓足的勇气,慢慢的消退。 凤瑶退离了他的怀抱。 下一瞬,腰间一紧,凤瑶撞进他的胸膛里。 凤瑶撞懵了,对这突然状况,有些缓不过神来。 “瑶儿,你我的身体,如今并不合适。”他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凤瑶神色一顿,脸上血色尽褪,眼底的温度漫开一寸一寸冷意。 他想说的是:你我如今并不合适? 这一刻,明明躺在他温热的怀抱里,她觉得飘荡在寒冷的冰雪中。 没有挣脱,也 有挣脱,也没有再靠近,就这样静静的挨着他。 云初看着她温顺的躺在怀中,一动不动,无奈的轻叹了一声,到底是伤到了她。 ** 二人从那晚之后,仿佛达成了一种共识一般。 凤瑶对云初,依旧尽心,却不再耳提面命的督促他。 云初不用在催促,石韦端药过来,他便一口饮尽。 这一种状态,持续几天之后,伺候的人都觉察出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 凤瑶端坐在铜镜前,细细的描眉,鲜红的口脂在饱满丰润的唇瓣匀开,明媚绝艳。 采芙在一旁看怔了,小姐素来浓妆淡抹,从不曾打扮的如此艳丽。眼角余光斜向屋子里正在喝药的姑爷,瞥见案几上没有出现小姐每日摆放的梅子,不由的说道:“小姐,您忘记准备梅子了。” 凤瑶漫不经心的说道:“备了也不过是摆设。” 采芙一愣,便见凤瑶手指灵巧的绾了发髻,别上了一朵紫金石榴花,映衬得精致的面容,明艳动人。 凤瑶揽镜自照,妆容无暇后,起身整理裙摆道:“今日书院开学,恐怕忙得会不能回府,你安排芙蕖近身伺候世子爷。” “小姐!”采芙满面惊愕,她们都心知肚明,这代表着什么。 凤瑶云淡风轻的一笑,不甚在意道:“我总归做到妻子的职责。”语气里似有些自嘲。 “小姐,芙蕖信得过。”良久,采芙轻叹了一声。 凤瑶手指勾了勾采芙的下颔,注视着她清秀的面容,清浅一笑:“你伺候我已久,将你安排伺候世子爷,我倒是舍不得。” 采芙面色一白,摇着头:“奴婢这辈子只伺候小姐,求小姐莫要将采芙送给他人!” 凤瑶轻笑了一声,透过珠帘看向云初。 云初似有所觉,抬眼望来,眼中闪过惊诧,平静的眼眸里微恙着层层涟漪。 凤瑶抱着一本温习后的诗经,走出内室叮咛云初道:“今日不必等我用膳,私塾里有供应。刚刚开学必然会很忙,我将芙蕖留下来伺候你。” “不用……” 凤瑶不等云初把话说完,温婉的说道:“世子爷房里也该添人了,免得外头说闲话。” 云初目光沉敛,揉了揉眉心。凤瑶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转身走了。 石韦惊讶的看着凤瑶的背影,又看看沉默寡言的云初,憋了半天,赞叹道:“从未见过世子妃精心妆点,艳而不俗。”见云初望来的沉郁目光,石韦一顿,脱口而出道:“世子妃天然去雕饰,也清美非常。” 云初眉眼间染着深深的疲惫,眼睫半垂,遮掩去眸子里的情绪。 “备马车。” 石韦一怔,立即去办了。 而另一边,凤瑶到了文兴私塾。 学监早已候在门口等待,一见到凤瑶下了马车,连忙迎上去道:“夫子,您来了。” 第61节 凤瑶望了一眼庄严恢弘的私塾,牌匾上金底黑字,龙飞凤舞的几个文兴私塾几字,是圣上亲笔。 足见皇上的重视。 凤瑶平静的心底也微微漾着涟漪,眼角眉梢染着点点笑意,询问道:“有多少学生?” 学监摇了摇头:“方才十二位,大臣嫡女嫡孙不过两三人,盛京富商之女五人,其他便是偏远山里的贫苦女孩。” “既是偏远山里来的孩子,想必是求学心切,可给她们安排食宿,每半月准许她们家去一次。”凤瑶觉得来回奔走,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路途上,且极为容易疲惫,学习上便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学监一怔,却也觉得有理,只是…… “夫子,您不知,皇上并未拨款项下来。私塾方才开学,为了吸引学生,并不收取银钱。”学监心里有一笔账,若是添了几个孩子的早膳、晚膳与住宿,怕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暂由我补贴,你尽快上奏皇上。” “是。” 学监引着凤瑶去了她的厢房,屋子仅有她住的一半大,一面书架与书案便占去了四分之一,一应家具摆下来,活动的空间极小。 采芙看后,皱了皱眉,什么也没有说去收拾。 学监以为凤瑶金贵的人,见到如此简陋的住处,会挑拣一番,却没有料到她什么也没说,只吩咐搬一盆海棠花放置在门口。 “夫子,今日学生方才过来,您今日只见见她们便可,明日正式开始教习。”学监提醒道。 凤瑶点头,便跟着学监去了圣像处。 十二个孩子整齐划一的站在哪里,见到凤瑶的时候,纯真的眸子里皆是惊艳。 凤瑶打量了十二个孩子一眼,穿着富贵有规矩的站着的孩子,其中有一个不过四五岁,其他几位都有十一二岁。另外穿着华丽的孩子,年纪最小的六岁,最大的十岁左右。剩下穿着粗布衣裳的孩子,年纪最小的八九岁左右,最大的有十一二岁。 “你们知道来这里是做什么?”凤瑶站在圣像下,询问着她们。 “学习。” “顽。” 凤瑶目光落在穿着粉色碎花裙的小女孩,大约五岁,眼睛晶亮,眼珠儿却是滴溜溜的转动,显然是古灵精怪的孩子。“为何来这里顽?” “母亲说听夫子的话,便不用练琴。”小女孩天真的说道。 “你可知,来这里学习,比练琴还要累?如此,你还要来 ,你还要来这顽?”凤瑶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那、那……”小女孩绞着手指,不知道说什么。 凤瑶从袖中掏出一柄戒尺,对小女孩说道:“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学习,若不好好学习,夫子便会那戒尺掌手。知道了吗?” “我、我认真学习,会和夫子一样美吗?”小女孩眼底蓄着泪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凤瑶忍俊不住,温柔的说道:“知识会让你变美,更多的人喜爱你。” “那我是来学习的吧。”小女孩扬着小脸儿说道。 凤瑶起身,对学监道:“孩子六岁开蒙,没有达到标准,一律不收。” “那这几位……” “暂且留着。” 学监擦了擦冷汗,这几位都是朝中重臣的嫡女嫡孙。想到凤瑶询问的那个女孩,连忙说道:“方才那位是魏国公府的小小姐南宫蕴。” “聪明的孩子。”凤瑶微微浅笑。 学生们在圣像前恭立,给圣像与凤瑶各磕一个头之后,去了学堂里。 凤瑶正襟危坐,三字经摆在桌子上,看着她们都端正的坐在座位上。翻开书本道:“今日起,便由本席给你们开蒙教习。” “夫子教的是女戒、女训吗?”文妗起身问道。 “女戒、女训各位府上想必已经学了,本席不会教。”凤瑶从容的看着文妗,她是宣平侯府的嫡次女。 “夫子习过四书五经吗?”文妗再次发问。 凤瑶挑眉,便听到她说:“夫子有读过《木兰从军》吗?” “本席若不会,便不会坐在这里误人子弟。”凤瑶捕捉到她眼里的高傲,恐怕她不服气自己比她大三岁的人,做她的夫子。心思微转间,凤瑶明白过来,她未必是自愿来,所以在此挑刺儿头。 “可我听说你能成为夫子,不过是国师大人给你作的诗,你作弊取胜。”文妗指着凤瑶桌子上的三字经说道:“这是六岁的书籍,你用来教我们?是不是没有真才实学,所以拿这种低等的书籍来糊弄我们?”顿了顿,质疑道:“今日教我们的三字经,不会也是国师大人教你,你有样学样的教我们吧?” 富商之女与其他几位贫寒学子听了后,也不由得看向凤瑶。 “我听阿姐说夫子是花瓶,夫子,夫子,什么是花瓶呀?”其中一个女孩儿凑趣道。 南宫蕴站起身来,不悦的看着文妗说道:“夫子很有学识,所以才会这么美。” 文妗掩嘴笑道:“呐,这就是花瓶。” 学堂里一阵哄笑声。 啪—— 凤瑶脸色一沉,拿着戒尺甩在了桌子上。学堂里一阵寂静,齐齐看向她。 ☆、第八十五章 谎言 凤瑶翻开手里的三字经,冷声道:“《三字经》用来开蒙,可本席认为,你并未熟读三字经。”文妗面色微变,凤瑶缓缓的说道:“‘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你若熟读三字经,应当懂这一句,尊师重道、恪守礼规,而非喧闹挑衅夫子。” 文妗攥紧了手指,眼眶有些发红。她娇养在深闺,从不曾被人如此数落。 “你连六岁稚儿所读的书籍教义都不贯通,从中学会做人的道理。你因何而鄙弃它?”凤瑶看着文妗抹泪,恍若未见:“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既已学《三字经》,本席便罚你抄写十遍,明日课堂上交给我。” “你……” “不论你因何来文兴私塾,也不论你是何身份,既然已经坐在学堂里,便只是本席的学生。”凤瑶目光清冷,透着威仪:“至于我有无实学,能否胜任,今后见真章。” 文妗心中不服气,可凤瑶讲话说死了。自己在这里一日,便得听她的。走,她也不会强留。 记起母亲的话,文妗愤然坐下。 “如果你不好生学习,待你日后长大成人,那么便会成为你阿姐口中名副其实的‘花瓶’。”凤瑶看着秦容最小的女儿秦怡。 秦怡如今不过十岁,见文妗没了声响,竖起桌子上的书卷挡着脸。 这里面的人,以文妗马首是瞻,如今见她被凤瑶罚了,立时对凤瑶肃然起敬。 凤瑶环顾了众人一圈,见无人有异议,心中叹了一声,到底是孩子。她若声势上力压了文妗,严厉训斥,恐怕她们不会被驯服。只是,眼下她不过是以身份上压制,必须得让她们从心底对她生出尊敬。 “你们明日辰时末来这里集合。”凤瑶抬眼看向几个山里来的孩子,点名道:“邓晴儿、林子语、林秋涵、林水娇你们几个辰时来这里。” “夫子,我们……”邓晴儿想说她们来私塾要来回要两个时辰,天未亮便要起身来。可话未说完,便被林水娇拽了袖口,立即不吱声了。 凤瑶明白她们的担忧:“私塾安排你们的食宿,每半个月家去一次,休沐两日。”顿了顿,询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几个人欣喜若狂的点头:“谢谢夫子。” 她们有饭吃了! 她们家境贫苦,家中兄弟姐妹好几个,每日都是不能温饱。她们能来学习,是因为有人说会识字好做工挣钱。恰好私塾不收束脩,爹娘这才准许她们来。 凤瑶看见她们干净的笑脸,因为一件小事而感到快乐,心里不禁觉得满足,似被她们渲染了,脸上溢着清浅的笑容。 “夫子,我们为何要如此早?”林秋涵不解的问道。 “她们习过女戒、女训,你们并未习过。虽然是教你们四书五经,但是女德仍旧不能荒废。”凤瑶心中有考量,因为她们家世与年纪的差异,造成教习上的困难,不能满足众人的要求。所以,只能利用其余时间,给她们补习跟上进程。 文妗睨了凤瑶一眼,复又垂了头。 凤瑶心里盘算着如何安排课程,迎面遇上学监。学监问道:“夫子,您觉得如何?” 凤瑶轻叹了一声:“参差不齐。” 学监也知道凤瑶面临的难题:“辛苦夫子了。” “不妨事,万事开头来,推崇出去后。私塾来的人多了,便可以划分开来教习。”凤瑶心里有着初步的计划,但是实施出来,便是漫长而艰难。 第一,不为人所接受,思想封建在‘女子无才便是德’。 第二,不能如同男子考举业谋求前途,并无多大用处。平常人家里,只会觉得浪费了时间。 待日后因为学识女子也能做工、谋利的用处,恐怕能够被人所接纳。 只是,这一切需要时间。 今年秋闱皇上预备让新入学的女子与男子比试,初试成效。若是能赢,她便能向皇上提要求。 凤瑶关在厢房里,想着如何让她们勤奋刻苦的学习,赢了一场秋试。 采芙点亮屋子里的油灯,轻声说道:“小姐,今夜不回去了?” “嗯。”凤瑶漫不经心的应道,手下不停的写写画画。头也不抬的说道:“明日辰时便要教习,你去府中多备几身衣裳和一应用具。” 这是打算常住? “小姐,这样恐怕会惹人闲话,以为您与姑爷……”采芙一直觉得凤瑶与云初之间闹矛盾,所以各自较劲,但是这不回府住,岂不是让旁的女人钻空子? “采芙!”凤瑶拧紧眉头,搁下管素:“私塾目前只有我一个夫子,许多地方都不完善,我自然要留下来规划好。每日辰时便要给孩子们教习,夜里要温习,每日来回,睡觉的时间便更短了。况且精力有限,我身子会吃不消。” 她是对云初少了期望,可她并未与他置气,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既然无心,她就算要强求也强求不来。 他受了姜四的委托照应她,许是如此,他不愿与她有夫妻之实。毕竟他成婚了,她久没有动静,又时常在私塾,他身旁并不能没有伺候的人。 “你交代芙蕖,我每三日回府一次,那时她便去我给她布置的院里休息,日后不必再伺候我。”凤瑶疲倦的揉着眉心,她不能因为得不到他,便不准许他添新人。可他添了新人,她心眼那么小,看着心 她心眼那么小,看着心里会难受。所以,他纳妾收通房都可以,但是莫要给她瞧见他们成双在一起,也莫要叫那些女人在她眼前出现。 采芙看着这样的凤瑶,心里一酸,红了眼眶。她知道小姐的苦,这是逼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心爱之人推离身旁。她是小姐身旁贴身伺候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小姐对姑爷的心思。 何况,小姐与姑爷至今都未曾圆房。纵然姑爷如今敬重小姐,但是难保日后妾侍生下嫡长子,小姐在府中地位艰难。 “小姐,奴婢明日便给您去收拾包袱。”采芙心里替凤瑶难过,不想揭她的痛处,摆好饭菜道:“小姐,您快用膳。” 凤瑶抄了十二份时辰表,制定教习的时间,哪个时间学什么都备注的详细。 另外几张纸上,圈着还未处理的事。 采芙瞧了一眼道:“小姐,您可以安排小考,若是夺得魁首,那么便用一个彩头,激励她们学习。” 凤瑶摇了摇头:“不妥。” 这一计只适合寒门子弟,宦官富商子弟,并不缺银子。 第62节 倏然间,凤瑶心里有了一个念头,不同人不同的奖赏,是否成效会不一样? “采芙,你明日去我嫁妆里挑选一把焦尾古琴。”凤瑶赶忙罗列出清单,递给采芙,让她挑出这些物件儿拿过来。 采芙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姐……” 凤瑶轻叹了一声,这也是以利诱之,有悖初衷。只能先带动她们,让她们知晓学识的妙处。 一应事物准备好,已经月上中天,凤瑶舒展了身子,捶了捶酸痛的手臂。躺在床榻上却是毫无睡意,脑子里装的都是明日教习的内容。 ** 荣王府 月上柳梢,一道颀长的身影自角门马车上下来,拢紧了身上的披风,踏着清冷的月色进府。 一路行到秦楼,看着窗纸上跳跃的烛火,似消融他眼中的冰寒,紧蹙的眉目舒展。 “石韦,你退下。” 云初信步进屋,入目的是女子坐在桌前做针线,青丝柔顺的散落在后背,一袭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将她曼妙的身段淋漓尽致的展现。 “世子妃呢?”云初看着芙蕖的目光微冷,屋子里空荡荡的并无她的气息。 芙蕖抬头一头乌鸦鸦的黑发滑落露出雪白娇艳的面庞,一双杏眼蕴含着烟波,丝丝缕缕的织成细密的网紧密包围缠绕着他,渗入他的灵魂。 唇角绽放出一抹婉约清美的笑容,这笑与凤瑶惯常的笑容相似,学得入木三分。声音如涓涓溪水般清澈干净:“世子妃今日在私塾歇下,不会回府。” 芙蕖搁下针线,起身绕到云初的身侧,温柔婉转的说道:“奴婢伺候世子宽衣。” 手搭上他肩头的瞬间,云初侧身避开。眉目中凝聚着风暴,沉声道:“退下。” “世子爷……”芙蕖媚眼如丝的望进云初的眼底,触及他阴戾的目光,不由得心底一颤。只听他森寒隐含怒火的说道:“再敢用迷魂,你这双眼不必留下。” 芙蕖面色骤变,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世子爷饶命。” 云初闭了闭眼,再未看她,拂袖离去。 “这是世子妃的吩咐。”芙蕖紧咬着唇瓣,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他那一眼,冰寒入骨,血液都似冻结。 云初脚步一顿,凉薄的说道:“沈家满门风骨,倒是出了你这等寡廉鲜耻之人!” 嘭—— 门扉合上。 夜风从窗子里灌了进来,冷得芙蕖缩成了一团,苍白的脸色与铺洒在地上皎白月光相溶。 寡义廉耻。 字字句句化作无形利刃刺进她身体里,体无完肤。 门外。 云初望着夜空中皎白的月光,薄唇紧抿,拢在袖中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似在极力的克制某种情绪。 石韦并未离开,看着云初片刻便出来,微微一怔:“主子。” “备马车。” “夜色深了,主子要去何处?”石韦望了一眼熄了烛火的秦楼:“世子妃歇下了?” 云初眸子里墨色汹涌,隐有薄怒。半晌,冷声道:“去私塾。” “世子妃未归?”石韦触及云初阴寒的目光,浑身一抖,连忙去备马车。心里忍不住嘀咕,他跟在世子爷身旁十五年。除了沈姑娘那一次,从未见过主子动过怒。他的身体不易情绪波动太大,性子素来寡淡,竟不知今夜为何如此大动肝火? 回头望了一眼秦楼,皱了皱眉,世子妃不在,里头是谁? 空荡的街头,万籁俱寂。 一辆马车疾驰,停在文兴私塾门口。 石韦看着靠在车壁上,朦胧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浑身散发着淡漠疏离的气息,辨不清他的神态。 “主子,这么晚了,世子妃该睡了。”石韦硬着头皮说道。 云初裹在狐皮里,面色如雪如霜,唇色隐隐泛着青紫。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得薄薄一层冷汗泛着光泽,脸色愈发白了几分。紧蹙的眉宇间似隐忍着一丝痛苦,削薄的唇此刻紧抿。 石韦靠近了,这才发觉他的怪异之处。焦急的唤道:“主子?” 云初手紧紧的攥着药瓶,拔出木塞药丸洒了一地。细细密密的痛楚紧逼他的心口,沉闷麻痹而紧绷,微微有些窒息感。 石韦见云初这 韦见云初这是发病了,面色大变,长鞭一甩马背,马匹朝宫里奔驰。连忙拾起地上的瓷瓶,倒出仅有的一粒干净的药丸塞进他的嘴里:“主子,我们马上进宫。” 云初咽下药丸,缓了缓,呼吸逐渐平缓了下来。低哑的嗓音略有些虚:“命人盯着芙蕖。” 他了解凤瑶,她对他的关心不似作伪,将芙蕖塞在他的身旁足见是她信任之人。 可这人却有违她的信任,生了叛主的心。 石韦眼底闪过杀意,恍然明白屋子里的人恐怕是芙蕖。“主子,何不解决了?” 云初似想说话,方一开口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半晌,平复下来,摇了摇头。 凤瑶如今对他有些疏远了,此刻动了芙蕖,鸿沟难越。 石韦怒极,却又无可奈何。 ** 晨曦破晓,熹光漫洒在床头。 凤瑶起身,洗漱后,草草的用了膳,便去了学堂。 四个人已经到,令她意外的是回府的文妗也赶来了。 文妗看着凤瑶眼底的诧异,挑了挑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父亲说学业不可荒废,旁人习知识,我便温书。”掏出她抄写的《三字经》递给凤瑶:“夫子,十遍。” 字迹端正,可见抄写认真。凤瑶扬唇道:“不错。” 文妗眼底有着得意,桌子上摆着的是《三字经》。眼底微微有些诧异:“夫子,今晨不是教女戒、女训?” “你们都已经学过三字经,晴儿她们不曾开蒙,若是先习女德,恐怕会难以跟上进程。本席暂先用《三字经》开蒙,待熟读理解词义,再学女德。”凤瑶昨夜想了一晚,先让她们几个跟上进度,免得拖慢了其余人的进程。 文妗回府后丫鬟将她受的委屈告诉了母亲,母亲训斥她一通。可心中到底不服气,抄写《三字经》之后,她便想着今日如何刁难凤瑶。 可听她这一番言论与眼底的青影,心中微动。嘴上却是埋汰人:“笨鸟先飞,这法子是国师大人教夫子的?” 凤瑶眉眼一冷。 文妗意识到说错话,撇了撇嘴,摇头晃脑的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凤瑶想起了云初,轻轻的叹了一声。 “夫子?”林秋涵小心翼翼的唤道,生怕她是因文妗的话生气了。 凤瑶摆了摆手,圈了这一行,教了她们识字,许是年纪大了,学的很快。凤瑶教念了几遍,尔后让她们边念边记。 凤瑶站在她们身边,听了几遍,觉得不错之后。便将时辰表发放在每个座位上。 文妗惊呼道:“夫子,还要学棋?” “嗯。” “那会教古琴吗?”文妗眼睛里有期待。 “你们若在秋闱中胜了新入学的监生,我便授琴。”凤瑶见文妗目光黯淡,不禁说道:“你们应该知晓国师的琴技?到时候请他教你们一个时辰。” “可、可是为何与男子比试?”文妗心动,可是与男子比试心里没了底。 “皇贵妃说女子当不输男儿。”凤瑶看着文妗恹恹的,含笑道:“你读了《木兰从军》,还畏惧区区文试?” “谁说我怕了?”文妗答完便知中了凤瑶的激将,粉白的面颊胀得通红。 快到辰时末,凤瑶考了几人,比她想的还要好,便让她们休息一会。 回到厢房里,凤瑶饮了一杯茶水,便见采芙背着包袱指使仆从将两口箱子抬了进来。看到凤瑶,欢喜的说道:“小姐,芙蕖也跟着奴婢一同来了。” 凤瑶手微微一顿,抬眸望去,只见芙蕖挽着妇人头,发中点缀着几根金簪,身着缕金挑线纱裙,娉婷而来。 “你不用伺候我。”凤瑶垂眸,搁下茶盏道:“你今后留在世子爷身旁伺候便是。” 芙蕖面色含春,眉眼间隐含媚色,杏眼里水雾朦胧,不甚娇羞。微微低垂着头,露出修长的脖颈,盈盈行礼道:“世子妃,奴婢只是来帮忙。” 凤瑶目光落在她雪白脖子上的点点痕迹,似冰天雪地里垂悬的朵朵红樱,艳丽灼目。 “小姐,这几口箱子放在哪里?”采芙四处转了一圈,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芙蕖忙过去帮忙,将箱笼堆在了床榻下。 凤瑶看着芙蕖忙碌的背影,轻轻的笑了笑。松开手指,细嫩的手心布着深深的月牙痕迹。 “这里有采芙便够了,你收拾妥帖便回去。”凤瑶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屋子里的空气不通畅,闷得她透不过气。抱着上课要用的书籍,叮咛了采芙几句,便去学堂。 芙蕖跟了出来,对着凤瑶柔声说道:“世子妃,昨夜奴婢并未伺候世子爷。” 凤瑶回头看她。 芙蕖却不肯抬起头来。 凤瑶冰冷的手指,轻轻抚顺她鬓角微微散乱的青丝,勾唇道:“今儿个发髻梳得极好。” 脸颊冰冷的凉意随着她的手指划动漫开,直冷到芙蕖心里。面色苍白,看着凤瑶说不出话来。 ------题外话------ 亲们,晚上二更,么么哒~ ☆、第八十六章 交心(二更) 淡金色的阳光自高大繁茂的枝叶间洒落,青石地板上绽放出点点星光。 越明脩坐在树下的一方巨石上,眉如墨画,眼似春水桃花。手里把玩着一枚墨玉,穗子穿透他的指间垂落,映衬得他白皙的手指修长。 凤瑶黑发白衣的站在浓荫小径,看到他有些惊讶。蹙眉盯着他手中把玩的墨玉,与她怀中的是一对。 “还未恭喜阿瑶成为夫子,今日来道贺,不晚吧?”越明脩玄衣裹身,眉眼透着一丝邪魅。优雅的起身,踱步到她的身旁,看着她冷漠的表情。抬了抬眉梢,语气里有着不满:“这样对待你的恩人?” 手中的墨玉却是塞在凤瑶的手中,勾唇道:“送你的贺礼。” 入手沁骨的冷,凤瑶摊开手心看着掌心躺着的玉玦,便发现了一丝不同之处:“假的。” 第63节 越明脩颇为赞赏的说道:“有些个眼力见,的确是假的。至于真的,你想知道它在哪里?” 凤瑶目光微沉,她不知道这枚玉佩隐藏的是什么惊人的秘密。但是,与越明脩是脱不了关系。 这块玉是阴阳玉雕琢而出,冰玉在她的手里,暖玉便不知在何处。 之前她一直认为只有她手里的那一块。新婚前一夜,他潜入了她的闺房,道出了其中的玄机。恐怕是为了求得她的信任,未免逼急了她做出什么坏他打算的事。 凤瑶睨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真的如今在何处我也不知,你拿回真的墨玉,权当还了我封口人情。”越明脩眸光潋滟,目光落在不远处站在布满青苔石阶上的芙蕖身上,注意到她梳着妇人头,意味难明的说道:“世子妃当真是大方,身旁这么美丽温顺的婢女,送给世子爷做通房。不可惜吗?” 凤瑶眼睫半垂,敛去眸子里的情绪,冷声道:“真的我会找,但是你必须告诉我,沈家背后的凶手!” 越明脩眼底笑意更盛,俯身靠在她耳畔道:“你与沈家有何关系?为何要查沈家的事?” “沈家因这块玉被灭,如今这玉在我的手里,难道我不应该为了我的安危,得知真相?”凤瑶把那枚假玉放在他的手里,晦暗不明的说道:“你找上我,无非是因为我与云初成亲。而当年沈楚卿在他的身边留过一段时间,你想要我从他身上下手?你该知道的,我险些死过一回,很惜命。若是无意间泄露这枚玉在我的手里,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今又因此受到你的掣肘,保不齐我会为了保全自己,将这枚玉命人呈递到皇上的龙案上。” 越明脩目光逼人的看向凤瑶,金色的眸子似翻滚汹涌的洪流,似要将她搅得粉身碎骨。 凤瑶毫不畏惧,他恼她要挟他! 半晌,越明脩眸子里乌云散去,一片清朗:“女人就该温顺,这般有性格,可不见得好。” “太过胆怯,恐怕也入不得你的眼!”凤瑶挥开他勾着青丝的手,冰冷的眸子里蕴藏着怒火。 越明脩重新审视凤瑶,良久,才道:“以你如今的能力,不知为好。”顿了顿,侧头看着凤瑶,轻佻的说道:“该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摸过凤瑶青丝的手,放在鼻端轻嗅,邪肆的说道:“唔,真香。” 凤瑶怒瞪他一眼,看了眼天色,转身离开。 越明脩目送着凤瑶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脸上的笑容尽收,微眯着眸子看向芙蕖。 芙蕖福身行礼,嘴角露出一抹略带深意的笑,转身离开。 越明脩若有所思的盯着芙蕖,垂眸看着手里的冰玉,低叹了一声:“贺礼忘给了?” ** 凤瑶给孩子们上了一个时辰课业,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走出学堂,看见姜绾含笑的看着她。 “来了?”凤瑶走过去,看着姜绾气色好了些许,吐出一口浊气:“今日怎得过来看了?” “你不知道吗?”姜绾转身伴在凤瑶的身边,与她一道走向厢房。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容,心中艳羡。 “嗯?”凤瑶不解的看着她。 “德亲王妃进宫向皇贵妃提议,你身子不好,一个人撑起这文兴书院太累。如今新婚燕尔,没有时间照应府上,所以让我替你分担一堂课业。”姜绾心里担忧自己的不能胜任,只是看着凤瑶眼底的青影,有些心疼:“你不知道,昨夜子时宫里下钥,表哥突然回宫的缘故?” “他怎么了?”凤瑶想到芙蕖,不明白中间发生什么事。 “昨夜他病了。”姜绾侧头看着凤瑶,微抿着唇瓣道:“四叔说被你气病了。” 凤瑶静默不语。 姜绾看着凤瑶这模样,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 她只听到四叔说凤瑶给云初塞了一个通房,气得他发了病。转而想,云初性子寡淡,并不重色欲。身边除了沈楚卿,并没有一个女人,就连伺候的婢女都不曾有。这回成亲了不到一月,她便塞了女人。不知该说她太大方了,还是心里没有装着云初。 可偏生她又钟情于云初,姜绾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你如何想的?”姜绾千肠百转,淡淡的说道:“表哥他娶你,自然你身上有某一点吸引他。他不是轻率之人,若是不喜你,定不会娶你。无论什么原因!” 闻言,凤瑶抿唇一笑,她知道姜绾婉转的提点她。 “我给他添人,不是为了与他置气。为 不是为了与他置气。为何你们都如此认为?”凤瑶想到他的身子,心里忍不住的担忧,风寒还未好全,如今又病发了:“他如今怎么样了?” 姜绾松了口气:“表哥无碍,但是你有事。姑母得知表哥发病,不赞成你抛头露面,照顾不了表哥,想要进宫替你请辞了。” 凤瑶一怔,倒是没有着急:“我做夫子,征询过他的意见,他说我随心而为即可。即使婆母向皇上替我请辞,他也不会首肯。” 姜绾诧异的看着凤瑶,脱口而出道:“你就如此信任表哥?” 凤瑶含笑道:“这世间,人人都逃不过自欺、欺人、被人欺。可不知为何,我坚信他不会骗我。” 正如他受人之托,娶她为妻,他也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恐怕更多的是为了两府结盟共存,相互谋利。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辜负了她,同样将他的一辈子都交与她。 有些事情,终究不能太过计较,算的太过精明。 左右他不曾利用她的感情,当初他也给过她机会,她不愿意解除婚约? 如今,又有何好计较? 她对他疏离,不过是不想太过依赖他,她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莫要沉浸在男女之情,忘了自己的初衷罢了。 姜绾怔愣在原地,这就是她和凤瑶的不同,她对元一,并没有全身心的信任。 “既然你是来替我分忧,我也不与你客气。午膳之后,便是让她们温习今晨所学,最后半个时辰,你便教她们下棋。”凤瑶从手里抽出一张时辰表递给姜绾:“这里便交给你了。” “你知道他在哪里?”姜绾看着匆匆离开的凤瑶,不由的询问道。 凤瑶头也不回的离开,上了马车,直接回了荣王府。 到了秦楼,凤瑶绕过屏风,看着他闭目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新婚的大红百子被。面色苍白,莹润的唇瓣此刻干裂发白。 石韦见到凤瑶,欲言又止,终究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内寝。 凤瑶心下微微一叹,颇有些自责。坐在床边绣墩上,望着他的病容,此刻很想拥抱他一下。不过一瞬,这个念头便被摒弃,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眉眼,落在他微蹙的眉心,微微停顿,微凉的温度与指尖记忆重叠,心里发酸。 云初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微微偏头,她的指尖贴在面颊。 四目相对。 凤瑶手指一颤,收回了手。 云初漆黑的眸子,幽幽的凝视着她,不含一丝情绪波动,失了往日的温润平和,有的只是深深的疲惫之色。 “还痛吗?”凤瑶净手,端着碗,舀了一滴水放在他的唇瓣湿润。 云初没有开口,面色漠然的看着她。 屋子里陷入了沉静。 凤瑶知道他动怒了,轻言细语的说道:“可还记得你对我说的话?”虽然是问云初,却并不需要他回答,顾自说道:“‘你无须在意,今后你随心而为’,那日我上花轿,唢呐与鞭炮声齐鸣,我依旧听得分明。” “我以为,这句话,包含了你。”凤瑶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云初缓缓的阖上眼,嗓音低哑的说道:“依你……”话未说完,清雅莲香扑鼻,温软的手心捂着他的嘴。 凤瑶背光而坐,面容映在昏暗的光影里,别有一种冷艳之美。冷声说道:“你事事顺我心意,我并不觉得开心。既然是夫妻,你有什么话,对我但说无妨,我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你娶我深思熟虑,安排芙蕖伺候你也不是我违心而为。文兴私塾刚刚开学,我定会脱不开身,对你会诸多疏忽。石韦毕竟是男子,照应的不周全。反正这后院并非我一人,不过早晚而已。如今看来,你倒是比我还想不通。” “世人眼中,你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可我看你第一眼,除了儒慕你的学识才华之外,更多的是心疼你。站的那样高,无人与你携手,殊荣之后的孤独,没有人能懂。”凤瑶收回手,浅淡一笑:“何况你并未将她收纳房中,生的哪门子气……唔……” 云初突兀的伸手拽着她的手腕,凤瑶站立不稳,压在他的身上。他的脸靠在她的脖颈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 凤瑶的心跳,乱了。 浑身紧绷,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听到他嗓音轻缓的说道:“你错了。” 凤瑶一怔,缓过神来,手忙脚乱的起来。看着他清透的眸子的一丝极淡的笑痕,凤瑶恍然醒悟他的意思。如玉的面颊胀的通红,他以实际行动暗示她,他并未站得很高,她方才倒下便压在他的身上! 可她说的高与他暗示的,不是一个意思! 云初轻咳了一声,眉头微蹙。 凤瑶关切的说道:“怎么了?心口不适了?” 撩开被子,手按在他的心口,感受着他的心跳,并没有异样。翻转他的身子,侧身躺着,抚着他的背。 云初眸中的冷意渐渐褪去,蕴含着丝丝暖意。抬手缓缓的搭在她的腰间,将她拥在怀中。 珠帘外,石韦看着主子装病博取主母的同情,轻易的化解主母的怒火,突然觉得主子无耻的很! 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屋中的姜四爷,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出去,不要打扰和好的二人。 姜四挑了挑眉,觉得情况逆转的有些快。 “我 “我怎么觉得初儿如今多畅快,今后便多坎坷呢?”姜四若有所思的看着内室的二人,随即,意识到说了什么,便被石韦推到了门外:“四爷,有您这样做舅舅的?” ** 凤瑶推开窗子,让屋子里透气,恍然看着墙角放着的白兰盛开。 回头对云初说道:“这兰花开的好……”话说了一半,便消了声。摘下其中一朵,凤瑶放在鼻端轻嗅,馥郁的幽香中隐有药味。 云初淡然的说道:“开了好些天。” “多亏你的勤奋灌溉!”凤瑶将花扔在他的身上,面色冷清,隐有不悦。 云初拾起身上的花枝,水露洇湿了衣袍。 荣王妃进来便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教导的口吻对凤瑶说道:“花露洇湿初儿的衣裳,他身子弱,受寒了怎么办?”许是听了风言风语,对凤瑶颇有些看法。 原本觉得她将身旁的人给云初做通房,觉得她懂事儿。可初儿病了,听云方氏说是那女人用狐媚手段勾引初儿,初儿气病了。 “母妃,儿媳日后谨记。”凤瑶知道荣王妃这是借题发挥罢了,知道她很看重云初,倒也没有多说。 荣王妃看了她一眼,询问着云初的身体状况:“可好了些?” “无碍。”云初将花枝插在瓶中,看了一眼凤瑶道:“母妃可用膳了?” “我有些话与你二人说。”荣王妃就着床边的绣墩坐下,示意凤瑶在旁边坐下,缓缓的说道:“你昨日忙得都不在府中,好在初儿发病石韦在身旁。他的身体特别是心有问题,若是半夜里发病,石韦又不能在床榻边守着,这个时候就靠你这枕边人。但你又忙着文兴私塾,无暇分身照应他。我们荣王府,并不需要你出外谋生,光耀门楣。” 凤瑶知道荣王妃说的属实,她成婚后,便不能任性而为。 可,她钟爱文兴私塾的一切,尽管只有短短的一日,她已经无法放下。 “瑶儿,我与你母妃是手帕交,对你便如女儿一般。可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比起你来我更在意初儿的身体状况。娶妻当娶贤……” “母妃。”云初打算了荣王妃的话,温和的说道:“我如今不过休沐在府中,再过几日便要回琼华殿,独留她一人在府中,她不爱应酬,何不让她做喜爱的事?” 荣王妃脸一沉,便听云初道:“母妃,初儿身体羸弱,本就亏欠了瑶儿。若是将她一人放在府中,三婶又不喜她,您要我在宫中挂心?” 闻言,荣王府脸色稍霁,却仍旧坚持:“可以让她进宫陪着你。” “母妃……” “我已经禀了皇贵妃。此事莫怪我不通情理,你父王从北疆来了信,已经寻到了神医。若是有了确切的消息,到时候你要去北疆,她若在私塾,如何脱身?”荣王妃不给二人说话的余地。 ------题外话------ 亲爱的们,明天的更新在晚上十点,烟儿闺蜜生孩子,要去市里看月子吃酒,(┬_┬)表抛弃烟儿啊!爱你们,么么哒~ 第64节 ☆、第八十七章 出事 凤瑶望着荣王妃离开的身影轻叹了一声,到底是不能直言相驳。 云初看着她失落的模样,温和的说道:“你只管去便是,母妃在气头上罢了。” “这件事你不能插手,我会想法子说服了母妃。”凤瑶心中自有一番考量,荣王妃方才是为了云初偏袒她而动了气。若是再交由他去劝说,荣王妃念在他的情面上不与她为难,到底会有隔阂。“母妃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放心吧。” “委屈你了。” 凤瑶挑了挑眉稍,倒是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你并未做对不起的我的事,谈何委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少让我担心就好了。”凤瑶看着他的病容,皱了皱眉,他去北疆医治并不合适。身子本就要静养,长途跋涉,不利于他的病情:“那位神医不能请他来盛京?” “母妃不过提议而已。”云初对自己的病情,不太过于着急。二十年过去了,寻医问药多年,不见得好。说是神医,到底是没有太多的指望。 凤瑶看着他不甚在意,微抿嘴角。 采芙叩响门扉,进来通报道:“小姐,德亲王妃来府中探望您。凝玉姐姐已经领来王妃,在花厅里侯着您。” 凤瑶一怔,幽幽的说道:“你一病,都来问罪了。” 云初但笑不语。 凤瑶瞪了他一眼,去了花厅,在门口碰见了走出来的姜四,不禁一愣。不由得想起那日他在书房与云初的谈话,眼底闪过一抹思虑。 姜四瞥了凤瑶一眼,脚步一顿,终是没有说什么走了。 凤瑶进了屋子,瞧见德亲王妃坐在椅子里出神,敛去眸子里的思绪,轻声道:“母妃,方才……” 德亲王妃回过神来,知道凤瑶问的是谁,倒也没有隐瞒:“他是姜府四老爷,因为荣王妃的关系,当初两府险些结为亲家,后来你父王的缘故,萧家与姜家取消了婚约。方才偶遇,便闲谈了几句。” 凤瑶见德亲王妃坦然,心里倒是释然了:“母妃打算要去封地吗?” 德亲王妃面容有些个憔悴,拉着凤瑶的手,不舍的说道:“我打算明日便启程,方才去了萧府一趟,与你外祖道别。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看着眼前清瘦的凤瑶,满眼的心疼。这个她放在手心里宠着的女儿,如今都嫁人了,从此与她分离。躲藏在她身后胆怯的小女娃儿,如今离开她的身边,也能够很好的保护自己。 心酸、欣慰两种不同的情绪充斥在德亲王妃的心底,想到从此不能轻易见到,德亲王妃红了眼眶:“今后遇到了难事,你便进宫找你的姨母,她定会如母妃这般疼爱你。” “母妃,您也要好好保重,来年女儿去魏洲看你们。”凤瑶最怕的便是离别,可不论前世今生,身边的人,都在一个个的离开她的身边。 德亲王妃擦拭着眼角的泪痕,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子放在她的手里。 “母妃,您大半体己都给我添嫁妆。如今去了魏洲,那边许多地方要用银子,您不必与女儿算的如此明白。若当真摊开算明白,女儿给父王的也是您的体己。您若将银子还给女儿,便是太见外了。”凤瑶想起云初给她的聘礼里有几件毛色极好的披肩,便吩咐采芙去库房拿来。 德亲王妃看着采芙离开,记起一件事儿来:“我听林妈妈说你至今未与初儿圆房,怎得犯傻给他塞通房?今后你忙着私塾的事儿,甚少留在府里头,今后哪里还有你站脚的地儿?不如你听了荣王妃的话,辞去了夫子一职,好好照料初儿?” “母妃,瑶儿以为您是最懂我的人,如今您竟也这般劝慰瑶儿。您不在盛京,纵然萧家在、姨母在,可到底不是我最亲近的人。世人眼中,我是泥,污了国师。皇家宴会里我虽然出彩,可谁心底真正的服气?我任职文兴私塾女夫子一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我若是突然辞去,不是令她们称心如意了?” “在她们的眼中,我不过出身好了些,却处处比她们幸运,暗中不知多少人等着给我使绊子。若是我出人头地,谁又能欺辱我?”凤瑶心里记着一本本亮堂的账,她等着有一日,将那些妄想踩在她头上的人,一个个让他们臣服于她! 如此一想,凤瑶便觉得热血沸腾。 德亲王妃看着她眼底炙热的光芒,可见她是真的喜爱做夫子。“母妃这辈子没有多大的能力,帮你的不多,若你当真喜欢,母妃便替你说服了荣王妃,好好的做下去。” “母妃,您不用替女儿操心,如今女儿已经离开您的羽翼,您该放手让女儿自己飞翔。您今后要做的,便是替女儿自豪!”凤瑶目光坚定的德亲王妃,许下的诺言:“等着我将您从魏洲接回盛京。” 她如今的壮志豪言,不过痴人说梦。 她坚信,总有一日会如愿以偿! 采芙将几件貂皮包裹好,凤瑶递给墨竹,德亲王妃推诿道:“这是初儿给你的聘礼,你压箱底的东西,怎得能给我?” “母妃,魏洲冬天比咱们这里冷,您身体不好,裹着貂皮儿身子暖和。女儿不能侍奉在您的膝下,万般自责,您收下女儿也能够稍许的心安。”凤瑶不容抗拒的说道。 德亲王妃轻叹了一声,死心眼的丫头。她今日从这里带东西回去,给人瞧见了岂不是惹人嚼舌根子? 嚼舌根子? 推迟不掉,德亲王妃终究还是收下了。 凤瑶将德亲王妃送出府,恰好碰见三夫人与她儿媳小方氏,二人也是将娘家人送出来。 方林氏小方氏的母亲,三夫人大方氏的嫂嫂,眼尖的瞧见墨竹背上挎着的包袱,眼一眯,拉着小方氏道:“那包里可有不少好东西,我瞧见世子妃身边的丫头去库房捡了几件貂皮,啧啧,那毛色可是珍品。” 小方氏睨了眼凤瑶,咬着唇,低声道:“那都是世子妃的嫁妆。” “你这死丫头,世子妃什么门楣?咱们家低门小户,穷!给你的嫁妆也是你几个姐妹中最好的一份。原以为你嫁进来,多少也能够贴补娘家,如今看来也是个赔钱货。再说那虽然是她的嫁妆,进了王府的门,可不就是府里头的了?如今你婆母掌家,还能没有那个权利让她将嫁妆充公了?”方林氏满眼算计,眼馋几件貂皮,惙撺着小方氏与她婆母去说道说道。 三夫人如何没有听见她们的谈话? 凤瑶那丰厚的嫁妆,她瞧着都眼热,后悔让儿子娶了娘家侄女儿。 可到底是凤瑶的嫁妆,她又是做婶婶的,哪有那权利管着凤瑶的嫁妆? 虽然有些心动,到底是看不惯方林氏的做派,冷哼了一声:“既知没法比,便莫要肖想。那是世子妃拿压箱底的贴补娘家,你眼馋,也可让阿阮拿给你。” 方林氏到底是怕三夫人,她夫君靠着三夫人讨口饭吃呢,女儿又嫁给她的儿子。谄媚的说道:“你也知道你哥哥的本事,若是家底丰厚,也不会委屈了阿阮。”顿了顿,精明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芒:“再说樱姐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你虽然管着中馈,但是嫁妆都是有个份例。荣王战功累累,得了不少好赏赐,都拿去给世子做聘礼,如今都堆在库房里。你若是能抓到手里,到时候樱姐儿出嫁,不知道多体面。” 三夫人心中一动,面不改色的说道:“眼皮子浅薄,大哥如今从江南赶来怕是回府了,还不快些回去!” 方林氏看着三夫人的背影,啐了一口,暗骂小方氏无用,不能帮助娘家,还要老子娘受这般窝囊气。 小方氏不敢吱声,心里却觉得她母亲自取其辱。 小方氏送走了母亲,看了眼与德亲王妃惜别的凤瑶,忙低垂了头,遮住了眼底的羡慕。 凤瑶送走德亲王妃,进来瞧见小方氏站在门口,点头道:“弟妹送伯母?” 小方氏点了点头,眼睛盯着凤瑶身上穿的料子,轻声说道:“嫂嫂这衣裳真漂亮,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看着滑腻柔软,夏日里穿着凉快。我也想扯一匹来,辰哥儿与依姐儿夏日里起痱子,穿这种料子会好许多吧?” 凤瑶看了一眼身上的云缎,这是云初请绣娘给她做的衣裳。他下聘的时候送了几匹,都是宫里头的贡品,外头是买不到。 小方氏见凤瑶没有说话,讪讪的说道:“许是很贵吧?” “这是贡品,宫里头的才有。”凤瑶如实说道。 小方氏点了点头,期盼的说道:“嫂嫂,你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子可以给我吗?我给孩子们做两件肚兜。” 凤瑶见过两个孩子,玉雪可人,见她要料子给孩子做衣裳,便说道:“边料没有,我用剩下的做了手绢。弟妹若是不嫌弃,我手里头有一匹雪缎,虽不及我身上的却也是极好的料子。” 小方氏知道雪缎,她婆母手里有一匹,放着压箱底,打算给小姑子做夏衣。忙不迭的说道:“这怎么能行?嫂嫂,你算算多少银子,我拿给你。”袖子里摸了几下,尴尬的说道:“我身上没有带银子……” “不必了,算作我给侄儿的礼。”凤瑶让采芙取来给小方氏送去,转身走了。 采芙回头看了一眼小方氏,嘀咕道:“小姐,二少夫人未必诚心要给银子。” 凤瑶笑而不语,有些事心里有数便是,何必挑破? 小方氏直到见不到凤瑶的身影,这次急匆匆的追上三夫人的脚步。 三夫人见她气喘吁吁,不悦的说道:“墨迹什么?隔三差五的来,哪还有那么多话说?” 这时,宋娘在三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三夫人眼神如刀子般落在了小方氏身上! 小方氏手指微微发颤,亦步亦趋的跟着三夫人去了榕溪阁。 荣王妃皱了皱眉,倒是沉住气,没有开口。 三夫人端着丫鬟送来的热茶道:“今儿个碰见了亲家母,侄媳妇儿送她离开。” 荣王妃面无表情,眼皮子不掀一下。 三夫人含笑的说道:“大嫂对侄媳妇儿可真真是好,侄媳妇儿出手也极阔绰。听闻她给了几件貂皮,装了几个包袱。” 荣王妃面色一沉,心下有了计较,那几件貂皮早先便被三夫人惦记着,她想着初儿身子骨弱,便没有让。后来初儿却是给凤瑶做了聘礼,如今瞧着送出去,便来挑唆了。 “瑶儿与我报备过。”荣王妃不咸不淡的说道。 三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变,含笑道:“所以我才说大嫂对侄媳妇儿好。像我对媳妇儿便是苛刻了,进门的时候她将嫁妆给我管,我倒是没多想的管着。如今亲家母上门,媳妇儿也没有好东西送。以至于她眼皮子浅薄,问侄媳妇儿要边角料子给孩子做衣裳。” 荣王妃诧异的看向小方氏,在她眼底小 在她眼底小方氏很稳重、低调,做事是个勤恳老实的。 “嫂嫂说她做了帕子。”小方氏细声道:“侄媳妇儿看见嫂嫂身上料子软,马上入夏,孩子身上易长痱子,便问了几句。” 荣王妃脸色冷了下来,凤瑶不是如此小家子气。眼下小方氏挑明了,她这个做长辈的不能没有表示,便吩咐凝玉拿两匹丝绸给她。 小方氏感激的谢过荣王妃,三夫人好心的说道:“大嫂,说句不中听的话,侄媳妇儿手头松,再大的家底都会守不住。宋娘她家那口子在文兴私塾,听说学生们的食宿都是侄媳妇儿贴补。可拿点边角料子给侄儿,都是做帕子去了。这心啊,可没有向着咱们王府。” 荣王妃眼底一冷:“凝玉,唤世子妃过来。” 不到片刻,凤瑶带着采芙和林妈妈过来,二人手里抬着箱笼。 凤瑶打开箱笼道:“母妃,方才我母妃来了府里与我告别,明日启程去魏洲。那边冬天比我们这边冷,儿媳便自作主张,将夫君下聘的几件貂皮给母妃带走,今后我不能在她身旁尽孝,便聊表做女儿的心意。左右两边都是长辈,断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儿媳听闻母妃到了夏季便内燥,难以安寝。”顿了顿,解释道:“这是皇贵妃娘娘给儿媳添的妆。冰玉枕与几匹冰蚕丝,冰蚕丝织成衣裳穿在身上冰凉透气。” 竟是被凤瑶身上的云缎还要珍贵稀罕。 三夫人脸色变了几变,凤瑶送给德亲王妃的几件貂皮与这两样比起来,不值一提。 荣王妃心里的不悦也散了,足以见得凤瑶的用心。 礼,送得恰到好处。 并非是礼品本身的珍贵。 小方氏看着流光溢彩的冰蚕丝织成的料子,不禁红了眼,心里自然也生出了旁的想法。她都说到那个份儿上,凤瑶给的仅是雪缎,她一出手给了荣王妃两匹冰蚕丝料子。若是当真有心,便拨出一匹给她的辰哥儿与依姐儿。 “你是个有心的孩子。”荣王妃面目和蔼、慈祥,给凤瑶看座。 “不知母妃唤媳妇儿有何吩咐?”凤瑶却是坐在荣王妃的脚边绣墩上,除了云初的事情上,荣王妃对她颇有微词,其他地儿确实没话儿说。小方氏每日要给三夫人立规矩,可荣王妃便免了她每日请安、立规矩。 “你给亲家母的貂皮是当初你父王打胜仗,从鞑子那边取来的,我原是给初儿,你三婶娘要都没有给。如今你给了亲家母,你三婶娘便觉得你心里没有初儿。”荣王妃没有给三夫人脸,但是也说的婉转。 三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仿佛调色盘一般,极为的难看。 “母妃,一共五件貂皮,三块灰色的给了我母妃,还有两件白的我特地留下来了。” 荣王妃转瞬明白凤瑶的心思,云初喜白色,其他的颜色不愿碰触。三件灰色留下也是压箱底,所以她送给了德亲王妃。 荣王妃心底舒坦了,三夫人却是面如土色。 凝玉含笑的说道:“王妃,世子妃心细如发,您没有想周全的事儿,世子妃倒是做得妥帖。” “可不是?”三夫人牵强的笑了笑,语气里泛着酸。 这时,李妈妈进来通传道:“王妃,管家说德亲王府送了几箱子礼,是送到世子妃院子里,还是登记入库?” 荣王妃毫不犹豫的说道:“那是亲家母给瑶儿的回礼,送到秦楼去。”转而对凤瑶说道:“亲家母回了礼,我可不能也白拿了。”吩咐凝玉去库房挑几件给凤瑶。 三夫人看着东西进进出出,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偏生一样都不是她的。原是想挑拨婆媳之间的关系,没成想抬举了凤瑶,给自己添了堵! 荣王妃留下凤瑶用晚膳,三夫人走了后,凤瑶给荣王妃捶腿,沉吟道:“母妃,昨日里是儿媳思虑不周,夫君这才病倒了。文兴私塾方才开学,儿媳领皇命做夫子,也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可儿媳太不出彩,夫君光芒太盛,与之相比夫君是无价的珍珠,儿媳不过是微小的尘埃。皇家宴席里,儿媳胜了,多少人心里不服输。若是莫名其妙的辞去,旁人该是想我没有真本事,到时候岂不是耻笑了咱们荣王府?我如今坚持,就是想要证明,我配得上夫君,而不是凭借着出身。” 第65节 “荣王府不需要我光耀门楣,有父王与夫君便足以。我只是想成为像母妃一样,盛名在外,不被人低看了。按理说我如今已经成婚,无须在意虚名。可我不想今后我的儿女,被人指点他们的母亲,只是空有一张容颜,受人取笑。” “您肯承认我这个儿媳,大多是看在我母妃的份儿上。您想她如此才学,女儿也不会愚昧到哪儿去。若我只是人人口中的草包,今后生养的女儿恐怕也会被人轻看了,饶是有如此出身,旁人也不会从心底看重。”凤瑶目光诚挚,里面的坚毅,令人不忍拒绝。 凤瑶今日给荣王妃在三夫人面前增了脸面,心里对她的那点成见,早已消散。 可听到她仍旧想要继续留在文兴私塾,脸上的笑意敛去,捧着茶水喝了几口,缓缓的说道:“初儿如今二十有一,宇齐比初儿小一岁,如今儿女成双。瑶儿,母妃体谅你,你也要理解我做母亲的心。” 凤瑶沉默不语。 荣王妃轻叹了一声道:“文兴私塾少你一个不少,可你是初儿的妻子,他少了你,身旁便没有人 旁便没有人。旁人十四岁,身边便安排了通房,可他身子与性子的缘故,并不沾女色。如今他肯娶妻,我心里很高兴,就等着抱孙子。他每次发病一次,我心就揪着,就怕他醒不过来。若是……若是有个万一,他也能留下一点血脉,我们心里好有个念想。你如今奔忙私塾,并不宿在府中,孩子一事恐怕不知要等到何时。” “母妃……” “你说的一番话有道理,但是等你将私塾发扬光大,什么时候才是头?我看你这孩子也是个犟的,给你一年时间。无论好坏,都必须辞了!”荣王妃终究是松了口。 凤瑶侧身在一边抹了抹眼角,云初的身子,比之前发病得频繁了。 荣王妃知道她因何伤心,提起云初的病,她又何尝好受? 凤瑶伺候荣王妃用完膳,便回了秦楼。 云初着一件中衣坐在床榻上,手里执着书卷。 凤瑶拿着引枕塞到他腰间,坐在他身旁,将被子拉高掩在他的胸口:“夜里寒凉,穿得这样少,受凉了怎么办?” “盖着被子,不妨事。”云初放下书卷,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不着血丝,眉心微蹙:“哭了?” “嗯。” 凤瑶擦了擦眼睛,见他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委屈的说道:“姨母踏遍天下,方才得了两匹冰蚕丝。今日都送人了,我心中不舍,还不许哭一哭?” 云初目光一顿,复又看向她:“冰蚕丝?” “嗯。” “冰蚕丝从何处而得?”云初语气淡然,仿佛随意一问,可他眸子里却翻涌着层层浪潮,紧盯着凤瑶。 凤瑶摇头道:“我并未问姨母。” 云初眼底闪过一抹黯然,目光重新落在书卷上,却有些失神。 凤瑶觉察到他的异样,不由得想起母妃当初说她用冰蚕茧换了碧云仙根给她治病,难道他要冰蚕? “母妃给你的冰蚕茧,便是姨母遣人送来。你要冰蚕作甚?明日我进宫问姨母?”凤瑶想起他的病,莫非是需要冰蚕作引? 云初缓缓的摇头,不想她为了此事操劳,清浅一笑:“不必,你不舍冰蚕丝,我便遣人替你去寻。” 凤瑶看了他一会,听着他偶尔咳嗽几声,眉头拧紧了几分,拿掉他手中的书卷搁在一旁:“你身子不好,早些睡吧。明日我要去私塾,暂且去书房温习。” 云初淡淡的应了一声。 凤瑶熄灭了烛火,退出了屋子,去了旁边的书房。将隐在暗处的石乔唤了出来,询问道:“世子他的病,要用上冰蚕?” 石乔将二人的对话听见了,云初不打算透露,他定是不会说。 “你是想要守密,还是看着他受病痛折磨?短短数月,他发病好几次,往常一年不过这个次数。”凤瑶知道他们忠心云初,可这与他的性命攸关,孰轻孰重,相信石乔心里自有衡量,希望不是愚忠才好! 石乔立即明白过来,脸色微微一变,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凤瑶明日辰时便要去私塾,脱不开身进宫。沉吟了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给石乔送进宫。 站在书架前,凤瑶目光落在地域志,犹豫片刻,便将地域志拿了出来,看着上面极寒之地都被人用朱砂圈起来,心中愈发断定了。 心中祈求,姨母她还记得冰蚕丝的出处。 听到门口有响动,凤瑶连忙站起身来。却见采芙面色发白的进来,焦急的说道:“小姐,私塾出事了!” “什么事?”凤瑶心里一惊。 “林秋涵她就寝了,突然呕吐、腹泻。学监请人来通知小姐,让您过去。”采芙急切的说道,心中极为的担忧,这才开学一日,便出了事情。只怕会对私塾有很大的影响! “走!”凤瑶来不及向云初交代一声,便匆忙乘坐马车离开。 ** 林秋涵与邓晴儿住在一间厢房,邓晴儿发现的时候,林秋涵整个人已经有写迷糊,连忙禀了学监。 学监请了大夫诊治,确诊为吃坏了肚子。 学监让人将今日的膳食端来给大夫检查,并没有异样。最后,落在一碟生胡豆上。 邓晴儿看到胡豆,胆怯的说道:“她吃了生胡豆,我们都没吃,只有她一个人吃了。” 神色凝重的检查林秋涵的眼、口,仔细切脉,沉声道:“极有可能是这胡豆引发的胡豆黄。” 胡豆黄? 学监变了脸色:“可能治好?”若是出了人命,这私塾便难以办下去了! 大夫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我先开个方子试试。”随即提笔写下一张方子:取茵陈三十克,田基黄、云苓、白茅根各十八克,车前草、滑石、熟地各十五克克,广木香(后下)、白术、当归各十二克,柴胡十克。 学监扫了一眼方子,连忙让人去抓药。 凤瑶赶来,便看到林秋涵趴伏在床边呕吐,屋子里漂浮着酸臭味。 “怎么样了?”凤瑶看了林秋涵一眼,询问着大夫。 “好在她食用得少,又吐了出来,待会吃一副药看看能不能稳定。”大夫神色凝重,并未松懈。 凤瑶心中焦灼,她才离开一下午,便出事了。 “你们几个与她是一个地方的?她自己不知道胡豆不能吃?”凤瑶询问着其他几人。 林水娇吱吱唔唔的说道:“她吃过 :“她吃过煮熟的胡豆,没有问题。” 凤瑶来回在屋子里踱步,只希望林秋涵没有事。 半个时辰后,药煎了过来,林秋涵喝下去,不过片刻,便全都吐出来了。肚子痛得在床榻上翻滚,突然爬起来跑到净室里出恭。 大夫根据症状加重了几味药的剂量:“再去煎一碗。” 第二碗药喝下去,林秋涵没有再吐出来。 凤瑶长舒了一口气,吩咐屋子里的其他几人去睡觉,莫要耽误第二日的学业。 天将亮的时候,凤瑶睡了过去。倏然,猛地抬起头摸了摸林秋涵的手心,依旧滚烫。心瞬间提了起来,若是高热没有退下去,人都会烧出问题。 凤瑶吩咐采芙将宿在这里的大夫请了来,诊脉之后,摇了摇头:“继续服用几副药看看。” 凤瑶心凉了半截,这显然是束手无策,听天由命了! “大夫,您给她施针,试一试。”凤瑶想着这孩子平日里很懂事,她才十岁,只因误食了胡豆去了一条命,太令人惋惜。“石乔,石乔,你去请太医!” 大夫一听凤瑶请太医,连忙告辞走了,仿佛手里拿着的是个烫手山芋。 采芙喂林秋涵喝下一碗药,凤瑶吩咐她看着林秋涵,去了学堂。 远远的便听到里面传来清脆的朗读声:“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凤瑶站在门外,看着文妗站在前面,念一句,下面的人跟着念一句,教的有模有样。凤瑶欣慰的一笑,文妗回头发现她,得意的挑了挑眉。 凤瑶竖了大拇指,文妗眉开眼笑,稚嫩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学堂里,悠扬的宛如遥远的天际传来的梵音。 凤瑶听了半刻钟,放心的交给了文妗,转身回了厢房。 林秋涵面色发白,身上的高热始终没有退下来。 凤瑶心里极为的担忧。 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脚步声,凤瑶心口一松,连忙迎了出去,见到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女。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眼睛发红,显然是哭过一场。见到凤瑶,嗓音嘶哑的说道:“涵儿呢?” 男子比较镇定,解释道:“我们是林秋涵的爹娘。” “她在里面。”凤瑶侧身让开。 许氏进去,不一会儿,便传来一阵哭声。 凤瑶看向学监,学监解释道:“昨夜林秋涵那样子看着就像不行了,我吩咐人去通知她的家人。” 凤瑶点了点头,知道这件事恐怕不太好收场。 许氏大哭着说道:“娃儿来学习,昨儿还告诉村里的给我传话,她说夫子很好,管吃管住。可一转眼,她就躺在这里动不了了,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林冲站在一边,也是红了眼。可他是老实本份的庄稼人,不会找私塾闹起来。哽咽的问着凤瑶:“娃儿她还能好吗?” “我吩咐人请太医,等太医诊脉后,你们就知道结果。”凤瑶也不能下定论。 “娃儿好好的,她怎么……” “大夫说是吃生胡豆,得了胡豆黄。”凤瑶一五一十的告诉林冲。 林冲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倒是抱着林秋涵哭的许氏听了,放下林秋涵,对着凤瑶哭闹:“你胡说!俺家里种了胡豆,涵儿吃了也无事,怎得到你们这里,她吃胡豆就得胡豆黄了?你们别欺负俺们不懂,就胡乱撇下责任!娃儿有个万一,俺找你们拼命!”狠命的推搡了凤瑶一下。 凤瑶踉跄的后退了几步,采芙在后面搀扶住这才没有跌倒。 “大婶,我没有骗你,不信你等太医。”凤瑶知道是他们监管不力,这才出了事,松开采芙的手,向许氏解释。 许氏哪里肯听?她本来就不肯让林秋涵来私塾,是林冲让孩子来的。如今出事了,她怎么能听得下解释? “太医是你们的人,俺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串通。”许氏不依不饶,抱着林秋涵准备走。 林冲了解许氏的为人,知道她要做什么,连忙拦了下来:“莫要胡闹,等太医给娃儿医治,娃儿如今还活着。你要闹,就是要娃儿的命!” “撒手!你撒手!”许氏听不进去,她怕娃儿没命了,她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所以趁着娃儿有一口气,闹得人尽皆知,他们便别想赖账! 凤瑶看出了许氏的意图,横档在她的面前,冷声说道:“林秋涵现在还活着,我再说一遍。你若是抱着她闹,耽误了医治,她送了命,休想我们付半点责任!你要写状子状告我也行,大家一起上衙门,让仵作给她验验是不是中了胡豆黄!” 许氏傻眼了,看着凤瑶信誓旦旦,心里拿不定主意。 “还不快放下!”林冲喝道。 许氏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了林秋涵,坐在一边抽抽噎噎。 片刻,太医背着药箱过来,见了凤瑶行了一礼。 许氏见了,瞪了凤瑶一眼。却也站起来,让给太医给林秋涵诊脉。 太医打开药箱,拿针扎破林秋涵的手指,挤出一滴血检查了,徐徐说道:“她的病情稳定了下来,老夫给她针灸辅助,不消几日便会好。”让人给林秋涵解开衣裳,趴着扎针。 许氏连忙推开采芙,挡在林秋涵面前:“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娃儿衣裳脱了,她的名声不是臭了吗?” 第66节 “大婶,林秋涵还留有一件底衣……” 底衣……”凤瑶话没有说完,便被许氏打断:“你安的什么心?今儿娃儿身子给你们看光了,她日后怎么嫁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凤瑶看向林冲,林冲这回没有做声。 对峙了半晌,许氏不肯退让。 太医叹了一声,将银针收回了药箱。“按照原来的方子,煎一碗药。” 许氏见不动了,这才消停下来。但是他们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一堆农活没做。林秋涵放在这里治病,他们不能守在这里,就怕凤瑶不死心,请太医给扎针。犹豫了半晌道:“娃儿俺们接回去,药俺们自己喂。” “不行!”凤瑶立即反驳,林秋涵如今不知好坏。若是回了山沟里,若是病发了,送出来岂不是耽误了? “俺算看出来了,你们就是害人精,没安好心!娃儿是俺们的娃儿,凭什么带走你们不准?”许氏趁着他们不注意,撒腿就跑了。 凤瑶转瞬明白她要做什么,冷声道:“快拦住她!” 林冲为难的说道:“夫子,要不娃儿给俺们带回去。这学还是不上了。” “学不学都要等她病好了再说,如今不稳定,难保你们这一移动,出了事儿。”凤瑶尽力的说服林冲。 林冲心里的担忧和许氏一样,踌躇着没有说话。 “你们若是不放心,我请女医给林秋涵施针。” 林冲眼底闪过亮光,连忙出去找许氏。 许氏倒在地上打滚哭喊。 如今已经到了辰时末,好些父母亲自送孩子过来,听见许氏这一闹,神色一肃,站在门口迟疑着没有进来。 凤瑶见到这个场景,倒抽了一口冷气。 送孩子上私塾,原本便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要卖个好给荣王府。若是安全不能保证,定会毫不迟疑的撤走。 “你们别把娃儿送来,这里是害人命的地儿,俺的娃儿就快没命了,她还不准俺带回家。有没有天理啊!”许氏一见凤瑶出来,指着她大哭大叫。 凤瑶面色一沉,一旁下马车进来的魏国公夫人牵着南宫蕴进来。闻言,询问道:“瑶儿,发生什么事了?” “一位学生生吃了胡豆,得了胡豆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只需要辅助针灸,不消几日便能好。”凤瑶看向许氏说道:“您不愿意让太医扎针,我便进宫请女医,您该放心。” 许氏一愣,请女医? ☆、第八十八章 撞破 许氏也不是心狠的人,娃儿能救,她也不会阻止,只要不失了娃儿的清白。 梁夫人把南宫蕴交给贴身婢女,挽起袖子道:“我会点岐黄之术,妹子若是信得过我,我给娃儿扎针。” 林冲看着眼前之人穿着富贵,慈眉目善,拱手道:“有劳夫人。” 凤瑶命人搬屏风隔绝,太医在屏风外念穴位,梁夫人在内施针。 半个时辰后,梁夫人将针拔了。 采芙伺候林秋涵将衣裳穿好,撤掉屏风,太医给她诊脉:“每日施针一次,再过三日即可。” 凤瑶抚上林秋涵的额头,仍旧有些低热,却没有今晨那般烫手。 许氏听后,瘫坐在地上,千恩万谢。对凤瑶起了防范之心,执意留下来。 林冲便赶回去忙做农活。 凤瑶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长吁一口浊气,对学监道:“胡豆日后书院莫要再采买。” 许氏觑了凤瑶一眼,颇有些心虚。 凤瑶身心俱备,安排许氏与林秋涵共住在这一间。邓晴儿便在这几日,与林水娇她们二人挤一挤。 “夫子,您去休息片刻,待会要授课。”学监被许氏闹得头疼,此事本该他负责,却劳烦了凤瑶。平白害她被人指摘一番,心里头过意不去。错眼看着姜绾行色匆匆的走来,看着凤瑶苍白的面色,不由得说道:“夫子,若不然让姜夫子与您置换一下?” 凤瑶不敢怠慢学业,摆了摆手:“不妨事。” 采芙见她面色不对,握着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小姐……” 凤瑶摇了摇头,昨夜劳累了而已。 回到学堂,一阵寂静。 学生的位置上,站着父母。面色严肃,又似有些犹豫。 凤瑶心里明白,他们这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孩子带走。 搁下手里的书籍,正襟危坐。从容的看着诸位,十分歉疚的说道:“昨日发生的事情,我们都不愿意乐见。警醒我们,不能大意疏忽。诸位都是信任我们文兴私塾,这才将家中的宝儿托付给我们。我们万莫不能辜负你们的期望,希望你们能够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凤瑶言语诚恳,众人又顾忌她是荣王府的长媳。另外,他们也从太医口中得知的确是生吃胡豆引起。 “我们给孩子请了西席,今儿与夫子说一句,有劳夫子这二日的照拂。”李氏拉着江淼朝外走,她是商贾江福海的继室,江淼是她所生。 江淼扁着嘴,她很喜欢夫子,不想走。 凤瑶蹙眉,起身道:“江夫人,这次事故我们不能推卸责任。可您不能因为这一件事,便否定我们。淼儿乖巧听话,聪明伶俐,您带回去我觉得很可惜。并非是您请的西席不好,而是在一个大环境里,与众人一同学习,对她们的性格有很大的变化,而且更勤于学习。刚刚来的时候,您也知道淼儿她内向,不过两日,她活泼了不少。” 李氏有些心动,江淼的变化她看在眼里。以往每日起身都要乳母千呼万唤,如今念叨来私塾,辰时便起身了。当初老爷请了西席开蒙,但是她却是什么都学不进去。如今回府上,还会嘴里念叨着私塾里学的《千家诗》。 凤瑶见她松动了,诚恳的说道:“请您将淼儿放心的交在我们手里,食物之类的安全问题,保证今后不再发生。” 这种结果,她早已有预料。林秋涵她吃胡豆过敏,才会酿造成如今的后果。 从桌子上拿着宣纸一人手里发了一张:“为了杜绝今日之事,还望诸位将孩子们不能碰触的食物写下来,今后厨房那边也好防范。”顿了顿,凤瑶含笑道的说道:“如果诸位有空,不妨将孩子们擅长与不擅长的一方面与喜好一同写下来,便于今后教习。” 众人一怔,细细的思想凤瑶的一番话。 文妗拉了拉母亲的袖摆,并没有压制自己的声量,清脆的说道:“夫子教习很尽心,林秋涵她们几个来自山里,夫子考量她们来回不便,便安排她们的食宿。早晚多拨出几个时辰给她们温习,以便于她们能够跟上我们的进程,也不会让我们这些学过的一直重复再学。而且还会教我们下棋,夫子说若是我们赢了秋试,请国师教我们一个时辰古琴。” 江淼听见文妗替凤瑶开口,细声说道:“母亲,我不要西席教。他们瞧不起我们家行的贱业,又拿着我们给的束脩,品性有问题,又如何教的好?哥哥姐姐们没有学好,西席便是打骂,越骂越不知道。在这里我们不懂,夫子耐心的给我讲解,我不要回去!” 凤瑶心里一片酸软,她不知道原来她们童稚的几句话,便能说得她热泪盈眶。 明明只相处了不足两日,她们却将她的用心看在眼底。 这一切,不论再苦再累,她都觉得值得! 长辈们都了解自己孩子的禀性,听见她们都替凤瑶说话,那便是真的好。 “夫子昨日里她下午之后便不在,是另外一个给我们授课。”秦怡这个时候站了起来,颇有些不满的说道:“那位给我们授课的夫子,她只是教夫子原来教过的,让我们自己温习,最后才教我们下棋。” 姜绾一直站在门口,如今见有人点名,便也缓缓行来,给众人见礼。方才说道:“皇贵妃考虑国师夫人一个人授课,精力有限。而我恰好与国师夫人各有所长,便聘请 夫人各有所长,便聘请我做夫子,与国师夫人一同教习各位。” 几个宦官大臣内眷有耳闻过姜绾的才学,没有多少的异议。 何况,这是皇贵妃的命令! 秦怡噘着嘴,不屑的说道:“教的还没有我阿姐好。母亲,我不学,您让阿姐教我!” 秦氏睨了凤瑶与姜绾一眼,凤瑶与秦冰冰的恩怨,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知晓。若非老爷让她将孩子送来,她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便顺水推舟道:“也好,府中有西席,你便与姐姐们一同学习。”说罢,便牵着秦怡往外走。 凤瑶轻叹了一声,秦怡不守规矩,给她生事,恐怕也是秦冰冰暗中授意。 秦怡要走,她倒没有挽留,若是秦冰冰为了对付她,在秦怡身上下手,她便防不胜防! 秦氏走到门口,也不见凤瑶拦一下,微微变了脸色。凤瑶方才劝说一个商贾之妇,纵然老爷不是丞相,她的出身难道比不过商贾? 李氏见凤瑶没有拦住秦氏,心里一番盘算,莫不是凤瑶当真惜才? 眸光微微一闪,折了回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原是不懂这些。夫子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好端着。” 梁夫人带着南宫蕴进来,慈祥的说道:“瑶儿我最是信得过,我的孙女儿便交给你好好管束。” 众人不过是随大流,见梁夫人都将孙女儿留下,自然也就留下了。 凤瑶感激的看向梁夫人,梁夫人话音陡然一转道:“信得过是一回事,但还是要考量一番。若是今后不行,我们该走还是要走。” 众人彻底的放下心来:“夫子,您今儿个可得保证,日后出了事,我们就找你。” “该我的责任,我不会推卸。”凤瑶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秦氏脸色铁青。 凤瑶睨了一眼,吩咐姜绾将众人送到私塾门口。 众人端坐在座位上,翻开《三字经》,等着凤瑶讲学。 凤瑶环顾了一下众人,点名道:“林子语。”启唇道:“苟不教、性乃迁。” “教之道、贵以专。” “何意?” “如果从小不好好教育,善良的本性就会变坏。为了使人不变坏,最重要的方法就是要专心一致的教育孩子。”林子语条理分明的回答。 凤瑶示意她坐下,又点了几个,都回答的不错。 她便加快了进程与课业,若是不懂的便留下来单独教习。 一个时辰的讲学下来,凤瑶疲惫不堪。起身的时候,身子晃了晃,眼前的景物都出现了重影。 摇了摇头,扶额回了厢房。 姜绾看着她疲倦的模样,关怀的说道:“昨夜没有合眼?” 凤瑶点了点头,喝了一杯热茶,只觉得头晕目眩。她身子虚,还不曾调理好。忙于私塾里的琐事,用脑过度,心里压力极大,又熬了一夜,已经到了极限,有些撑不住:“既然你正式上任,你我一人半天,我先睡一觉,晚上给她们温习。” “今夜我给她们温习,你还是好好休息。”姜绾不容置喙的说道:“你身子垮了,你想要教习也有心无力。循序渐进,莫要操之过急。” 凤瑶合上了眼,她是太过急于求成了。 凤瑶睡了一个时辰,便起身了。心里压着事,睡不安稳。 撑起身子坐起来,乍得一看,一道白色身影坐在席子上。凤瑶眨了眨眼,揉着昏沉的脑袋,再度看去,人依旧还在。诧异的询问道:“你怎么来了?” 云初温和的说道:“我听私塾出事,便过来了。” “已经处理好了。”凤瑶下床,走到桌前,见他目光盯着她脚下。垂眸望去,玉白的脚趾露在裙裾之外,不由得蜷缩脚趾。面色不自在的说道:“你身子好了?” 云初缓缓的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说道:“你身子虚,莫要赤足。” 凤瑶面颊‘腾’的一热,似天际的晚霞映照一片通红。 云初微抿的嘴角勾出一抹弯弧,似心情极好。 第67节 凤瑶眼睫颤了颤,敛去一瞬的羞涩,她都不知羞耻的请他圆房了,如今在他面前赤足怎得就和姑娘家家般动辄脸红? 索性也没有去理会,走到了书案前,翻看着诗经。 云初垂目盯着青石铺就的地板,眼底颇有些无奈。 凤瑶全副心思沉浸在书籍上,蓦然,脚踝一片温热的触碰,倏然一紧,被抬了起来。 凤瑶一惊,猛然看去,浑身似被点穴般定住。 云初蹲在她的脚边,墨发垂落在地,他神色专注的给她穿鞋。 凤瑶呆愣住,久久无法回神。 这一切,她想都不敢想。 脚踝上仿佛依旧残留着他的温度,一片火烧火燎。看着他屈尊降贵的给她穿鞋,凤瑶心中极为震动。即使是贫苦人家,男子都未必会给妻子穿鞋。 可他却做了! “你……”许久,凤瑶才回过神来,话才出口,便被他给打断:“如今你正在‘平等’的路上努力,作为你的夫君,理不该支持你吗?” 凤瑶动了动僵硬发麻的脚,垂着眼帘,平等不过是表面的号令而已,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平等。 “这不合礼教。”凤瑶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 “你那日与皇上说男子与女子该要平等,你为我更衣、宽衣,我给你穿鞋,这也是对 ,这也是对等。”云初眉目清冷,似不想纠缠在这个话题上。“过些时日你生辰,母妃说要宴请各府夫人,你觉得如何?” “全凭母妃安排。”凤瑶不会拂了荣王妃的意,这也是变相的介绍她给众人。 云初颔首。 凤瑶将思绪放在书籍上。 云初嘴角似凝着浅淡的笑,宁静的坐在不远处的榻上看着她。 清风吹拂着窗外的的桃树花枝摇曳,粉白的花瓣在昏黄的熹光下幽香渐浓。在这春日渐去的节气里,花瓣迎着夜风飘零,馥郁幽香盈满室内。 云初视线缓缓的描画她的眉眼,恍然发现,她与初见时似有些不同? 可细细的深究,那种不同的感觉却飘渺的抓不住。 天色渐渐暗下来,凤瑶合上书籍,觉察他还在,微微一怔。便听他温润如玉的说道:“今日可回府?” “不回,今夜还要给她们温习。”凤瑶想也不想的拒绝。 “早些安寝。”云初起身离去。 凤瑶回不过味来,他就这样走了?难不成等她看完,只为了问她今夜回不回去? 摇了摇头,凤瑶哑然失笑,他不会如此无聊。 可事实上的确如此,云初见她看得入神,不忍打扰。 云初回到府中,恰巧碰到了荣王妃。 “瑶儿没有与你一同回来?”荣王妃回头望了一眼,并不见凤瑶的身影。 “今日私塾出事,她总要处理好。”云初轻叹了一声,皇上怜他新婚燕尔,便给他休沐。转眼,便给他内子就任。 依旧孤家寡人,清冷非常。 “你也累了,回去莫要看书,早些睡了。”荣王妃叮咛道。 “厨房可留有膳食?” “你没有用膳?”荣王妃惊讶的问道。 云初蹙眉,这才想起时辰不早了,想必母妃以为凤瑶留他用膳后回来。这样一想,云初都不禁觉得凤瑶如今对他的确不太上心了。 “我吩咐厨房给你做几个小菜。”荣王妃见他如此,便知凤瑶没有留他。 “不必了。”云初折身出府。 “这么晚了,你又上哪里去?”荣王妃跟在后面追问他。 云初却是没有作答,上了马车。 石韦询问道:“主子,去何处?” “私塾。” “主子,我们方才从那里回来,您去那里有事吗?”石韦心里有些奇怪。 “我们去探望她,她作为东道主,该请我们用膳。”云初慢条斯理的说道,浑不觉这有什么不对。 “……” **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私塾里也慢慢上了轨道,如今人数已经有了二十一个人。 明日就是凤瑶的生辰,凤瑶明日给大家休沐一日。 快要下课的时候,来了不速之客。 秦子楚带着秦怡站在门口,唇角带着微微笑意:“叨扰了,今日在下将舍妹送来,还望夫子莫要计较前嫌。” 凤瑶挑眉道:“随时欢迎。” 秦子楚诧异的看着凤瑶,他的母亲说是凤瑶不乐意教导秦怡。如今他腿脚好利索了,这才带着秦怡过来。原以为这女人难缠,打叠了一肚子话,结果没用上。 “六妹,快谢了夫子,今后要听夫子的话。”秦子楚推搡着秦怡进门。 秦怡不乐意的说了句:“知道了。”回头看着自己原先的位置给人坐了,立即掉了脸:“这里是我的位置,你快让开!” 江淼一动不动。 秦怡推搡了江淼一下,江淼红了眼眶。 “秦怡,你坐到后面空位上去。”凤瑶冷了脸。 秦怡咬紧唇瓣齿边唇色泛着青白,怒瞪了江淼一眼,不甘愿的坐在后面。 “文兴私塾欢迎勤恳好学之人,若是不学无术,无论你们是谁,我都会驱逐。”凤瑶看着秦怡的目光,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秦冰冰,握紧了手心。 秦子楚知道秦怡娇蛮霸道,恐怕心里会不服气,嘱咐道:“你若是生事,二哥便剪了你的辫子。” 秦怡气鼓鼓的不看秦子楚。 秦子楚也没有再理会她,随意的扫了眼凤瑶,嬉笑道:“夫子这里可收男子?你看在下资质如何?” “朽木不可雕也!” “夫子,在下可是一块璞玉。”秦子楚定定的看着凤瑶,含笑的说道:“话说回来,夫子可是在下的恩人,不知可赏脸让在下做东?” 凤瑶并未理会他,布置了作业,让她们练字。 秦子楚眸中微光闪过,悄然的坐在空位子上,微微撑着头,将目光投在凤瑶的脸上。 秦怡见二哥偷看夫子,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二哥,她是三姐的敌人!” “她也是二哥的恩人,你的夫子。”秦子楚敛去唇瓣的一抹笑,揉了揉被秦怡踩痛的脚。 “你忘了,她爹也是你的仇人,险些打断你的狗腿!”秦怡愤怒的说道,看着秦子楚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叛徒。 秦子楚目光骤然一冷:“谁教你的?” 秦怡到底是怕动怒的秦子楚,咬着唇,没有再吱声。 秦子楚目光阴冷,不用想也知道这些话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狗腿吗? 秦子楚冷哼了一声。 回到府中,看着秦冰冰正坐在他的屋子里,冷笑道:“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秦冰冰听着他冷嘲热讽的话,无动于衷,冷眼睨向他:“怎么,对凤瑶上心了?” “你操心我的事作甚?还有不久你的婚期,不该绣嫁衣去?”秦子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惋惜的说道:“萧然兄倒是可怜,娶了你这么个善妒心肠狠毒的女人,只怕后宅没得安宁了。”姿态闲适的躺在阔榻上,并不看秦冰冰变了色的脸,酸道:“你也别不服凤瑶,她比你不知好了多少倍,只可惜她爹打断我的腿,没有让他将这花容月貌的女儿赔给我。” 秦冰冰冷声道:“她眼界高,岂能看上你这滩粪坑里的烂泥。” “你眼界高看上的人家未必看得上你。三妹,心里不服气,也莫要将自己骂了。”秦子楚好不介怀,心里想着如何缓和他与凤瑶之间的关系。 “你……”秦冰冰面色青紫,想到自己来此的目地,甩袖道:“明日她生辰,你不打算去?” “这与你有关吗?” 一口气堵在秦冰冰的胸口,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拧紧眉头道:“我这里有邀请函,去不去随你!”扔下一张邀请函,憋着满腹怒气离开。 旁人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敬爱和睦,偏生她与秦子楚生来便是敌人,不争锋相对几句,便浑身不舒坦。 可这又能怎么着? 她只有秦子楚一个嫡亲的哥哥,难不成真的与他斗个你死我活?不过是气他不争气罢了! ** 凤瑶十六岁的生辰,这是她嫁进荣王府第一个生辰,荣王妃大办一场,宴请了不少人。 一大早,荣王妃便四处查看宴会地儿可布置得妥当。 凤瑶穿着一袭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头上斜插了几支金步摇,明艳照人。 “小姐,王妃让您招待女眷,男眷那边由姑爷招待。”采芙见荣王妃如此看中凤瑶,打心底里高兴。只是可惜了德亲王妃去了封地,没有能够出席。 一旁的芙蕖别有深意的说道:“听王妃说本打算宴请女眷便是,姑爷却宴请了男眷。可见姑爷实打实的疼爱小姐呢!” 凤瑶抬眼看向芙蕖,她此刻依旧梳着妇人头,风韵动人。 芙蕖手抚了抚鬓角,避开了凤瑶的视线:“小姐,我们该去招待贵客了。” 风要不倒是没有再说她什么。 一行人去了玉照阁,已经来了不少的夫人小姐。 凤瑶一一问候,便招待着她们落座。“今日晚辈生辰做宴,诸位夫人、妹妹们百忙中来给我庆贺,心中不甚欢喜。” “世子妃做了夫子就是不一样,文绉绉的。”户部尚书夫人掩嘴轻笑道。 凤瑶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苏巧巧身上,苏巧巧有些尴尬的垂了头。 第68节 梁夫人含笑道:“可不是?若非皇上竞选女夫子,擅自让瑶儿参加,咱们哪里知晓她有大才?宁儿可真不厚道,将瑶儿藏的这样深,倒是让姝儿捡了个宝。” 荣王妃听着众人的夸赞,心里也很高兴。她们如今的门楣,不攀比夫君,只爱比儿女与媳妇。 凤瑶并没有多说,看着满室的女眷,不禁心中惆怅,姜家到底因为姜大老爷一事,疏远了。 荣王妃心里到底是伤心的吧? 看着她眼底的笑容,凤瑶只觉得人生了两幅面孔,欺瞒了众人。却没有长两个心,能将自己也给骗了。 采芙见凤瑶目光落在以往姜家坐的位置上,凑到凤瑶的耳畔道:“姜家没有来,王妃哭了一场。” 凤瑶百里百味陈杂,她是晚辈,生辰办不办都可以。 如今不过是给她体面罢了。 荣王妃多器重她,在外面那些贵妇人对她的态度便要思量一番。若是她的生辰,不声不响,指不定有人在背后议论笑话。 凤瑶看着荣王妃眼角的皱褶,惊觉她也老了。 “母妃,我回屋子一趟,您替儿媳顶着。”凤瑶附耳在荣王妃耳旁说道。 荣王妃点了点头,示意她快去快回。 凤瑶匆匆走出玉照阁,吩咐采芙去备马车。今日这些人没有看见姜家来人,面上都装作不知,心里又如何不明白? 荣王妃疼爱她,能给她的体面,都周全了。 她这个做儿媳的,也该为她做点什么。 “小姐,这满屋子的宾客,您要去哪里?”采芙紧跟着凤瑶,加快了脚程:“您今日是主,怎得能缺席?” “快去,待会你便知晓了。”凤瑶懒怠解释。 采芙跺了跺脚,却也不敢忤逆凤瑶。她知晓轻重,断然是有急事。 马车到了姜府,采芙心里知道凤瑶要做什么了。忧心忡忡的说道:“小姐,当真要去?”迟疑的说道:“小姐,王妃给姜家送了邀请函,门都没有给开。姜家这次是打定主意要断绝了与荣王府的关系!” 凤瑶沉吟了片刻,想着门仆并未见过采芙,让她去敲门找姜绾。 不消多时,姜绾出来了。见到是凤瑶,不由的一怔:“我心里也狐疑,学生怎得找我找到府里来了,原来是你。”似想到什么,眸光黯然,心中愧疚:“你今日生辰,我不能去给你庆祝。” “你带我去见老夫人。”凤瑶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 姜绾迟疑的说道:“瑶儿,老夫人不会见你。就连姑母亲自来了,祖母门都不曾开。” “我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而来。” 姜绾沉吟了片刻,点头道:“你随我来。” 凤瑶跟着姜绾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方才掀帘进屋,一只瓷杯伴随着老夫人的怒喝迎面砸来:“让她滚!” 凤瑶没有躲避,瓷杯砸在她的额角。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滑落,凤瑶眼都不眨一下,也不呼痛。只是青白的脸色,显露了她的情绪。 姜老夫人没有料到凤瑶不躲,顿了顿,拢袖坐在榻上,并没有理会,却也没有赶她走。 “老夫人,我知晓您心中怨,怨夫君没有管姜大老爷的死活。若是您听完我的一席话,执意要与母妃断绝了关系,今后不和荣王府往来,我绝无二话。”凤瑶从袖中掏出一叠资料,递给老夫人:“我知晓老夫人您是通达事理、明辨是非之人。” 老夫人原是不想看,一瞥下,目光顿住。拿到手里翻开,面色愈发的阴沉。 “你们都出去。”老夫人语气骤冷,挥退了丫鬟。 姜绾也被赶了出来,焦急的等在外头。 大约一炷香后,屋子里有了响动。 姜绾慌忙跑了进去,看着老夫人端坐在榻上,眼底流淌着泪水,一时怔愣住。 “绾儿,你与瑶儿去荣王府。”老夫人这是松口了。 凤瑶却是希望老夫人亲自去,沉声道:“外祖母心里若是有母妃,劳烦您与外甥媳妇一同前去。母妃她心中有您,今日您没有去,听说伤心的哭了一场。” 老夫人是拉不下脸去,当日里做的如此决绝。 禁不住凤瑶一顿劝说,终究是松口答应去了。 到了荣王府,凤瑶并没有与老夫人、姜绾一同去玉照阁,身上被茶水淋脏了,回屋子里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裳。 芙蕖看着凤瑶额头上的伤,从礼物品翻找出一精致匣子装的玉肌膏给凤瑶涂抹。 凤瑶闻着淡雅花香,皱鼻道:“这是哪里来的?” “这是送来的贺礼,药膏是好药膏,能去疤。”芙蕖闻了一下,里面调了不知名的花,淡淡的香味儿很沁鼻。 “谁送的?”凤瑶看着盖子精致,想必也是个好东西。 芙蕖手一顿,采芙翻看了礼单,嘀咕道:“文妗……这是您的学生呢!” 芙蕖眸光微微闪烁,涂抹好药膏,替凤瑶重新梳了头。这回梳的是蝉鬓,远远的看上去似蝉翼般飘忽美丽。 这发式极难梳理,芙蕖手巧,不知用了胶,将青丝固定了起来。 凤瑶透过铜镜,看着发髻没有任何的修饰,两侧垂下两缕发,平添了几分妖媚。 “小姐,王妃遣人唤您快些去玉照阁。”采芙不等凤瑶开口吩咐芙蕖换个发式,便进来催促。 凤瑶见时辰不早了,也只好将就着去了。 走出秦楼,凤瑶陡然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朝后院里匆匆行去。皱了皱眉,那道背影看着像极了秦冰冰。 今日秦家也在应邀之内,她这个时辰,跑到后院里来作甚? 采芙并未看见秦冰冰,顺着凤瑶的视线看去,不由的说道:“穿过后院的花房,过了白玉桥,便是姑爷宴请男眷的地儿。” 芙蕖垂眸道:“姑爷饮了几杯酒,方才厨房里送了醒酒汤去。”顿了顿,补充道:“姑爷似在揽月楼休憩。” 凤瑶清亮的眸子乌沉沉的看了芙蕖一眼,跟着秦冰冰的踪迹走去。吩咐采芙道:“你去知会母妃,我有事耽搁了,等会立即过去。” 采芙一愣,匆匆走了。 凤瑶绕到了后花园,已经全无秦冰冰的踪影。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揽月楼,若有所思的说道:“芙蕖,你去瞧瞧世子爷可还在里头。”揽月楼是给男眷准备休憩的地儿,她一个内宅妇人,不适合出现在那里。 芙蕖应声去了。 凤瑶看着百花盛开,姹紫嫣红的花园,蝴蝶与蜜蜂在其间来回的穿梭。 倏然,眸子里闪过寒芒,冷声道:“什么人?” 四周寂静无声。 忽而,传来一阵树枝的沙沙声。凤瑶抬头望去,便瞧见一袭蓝色锦袍的秦子楚,从树上跳了下来。 凤瑶拧紧了眉头。 “冰冰果然没有骗我,她将你喊来了。”秦子楚扒拉掉头上的枝叶,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道:“这是我送给你的贺礼。” 凤瑶没有接,森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秦子楚亦步亦趋的跟着,突然,看到原本在花丛里采蜜的蝴蝶与蜜蜂飞在凤瑶的头顶打旋,面色变了变,连忙脱掉身上的外衫,扑到凤瑶的头上,将蜜蜂赶走。 凤瑶被他一推,踉跄的踩在了花坛里,惊飞了蝴蝶与蜜蜂,霎时间嗡嗡声一片。 “你撒手!”凤瑶扯掉罩在头上的外衫,扔在地上。蓦然,面色僵硬。 只见不远处,荣王妃与云初神色莫辨的站在拱门处。 ------题外话------ 抱歉啊,亲爱的们,今天更新迟了,明天大概也是这个点更新,今天没有万更,明天补上,么么哒~ ☆、第八十九章 真相 清风透过轻薄的纱裙灌进她的四肢百骸,凤瑶觉得浑身发冷。 后宅、外男,身旁没有一个伺候的奴仆。秦子楚的衣裳方才罩在她的身上,二人推搡拉扯。 不得不令人多想。 凤瑶抿紧了唇,面色苍白。顺着荣王妃的目光,落在身上新换的纱裙。淡紫色的裙裾挑着银丝,熠熠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轻盈柔美。 这是她生辰时皇贵妃给她的赏赐,当时荣王妃也在场。如今,难免是生出了误会。她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吩咐采芙告诉她眼下有要紧事。转眼,便被撞见与外男在后花园独处。 荣王妃心中不悦,脸上隐有薄怒。 凤瑶离开近一个时辰,她遣人寻了几次,都被挡了回去。原以为是有要紧事,谁知她竟与外男私会。看着她身上的打扮,脸更冷了几分。到底是有几分理智,知道如今并不是问罪的时候。 目光落在秦子楚的身上,看着他衣袍散乱,手里捏着锦盒。紧拧着眉头,冷声道:“秦公子,这里是后宅,你不知道宴会在何处,我遣人送你去。” 一句话,将秦子楚划分到他不识路。 “王妃,等等!我特地等在此处,将生辰贺礼送给瑶儿。”秦子楚没有眼色,将手里的盒子塞在凤瑶的手里。 荣王妃脸一沉,如此亲昵的唤凤瑶闺名,将他们置于何地? 凤瑶面色变了变,冷眼看着秦子楚,心里思索着他这是来找她不痛快!拿着盒子的手指骨泛白,冷笑道:“秦公子,你我交情并无这般深厚。我收礼,只收女眷的礼。”将盒子还了回去。 “我以为你来后院见我,会收了我的礼。再说,你是我的恩人,这是非一般的交情,难道这点薄礼你收不得?”秦子楚抬出了救命之恩。 凤瑶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父王误伤你,我救你一命,算作两清。”不打算与他纠缠,便看向云初道:“听闻你饮了几杯酒,厨房送了醒酒汤过去。我不放心,便唤芙蕖进去寻你。”解释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云初微凉的目光落在她磕破的额角,转头看向荣王妃,留给凤瑶一个完美冷峻的侧脸,淡漠的说道:“母妃,您去玉照阁招待宾客。” 凤瑶揣测不透他的心思,紧紧的捏着手指。 荣王妃瞥了一眼二人,拂袖准备离开,却瞧见一行人匆匆朝这里走来,人群里隐隐传来哭声。命人阻拦,却是已经来不及。 众人看着这一幕,不禁一愣。 凤瑶的发髻微散,脚边散落着宝蓝色外衫。身边站着秦子楚,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而荣王妃与云初却是站在不远处,神色冷沉。 众人纷纷猜测,莫不是凤瑶与秦子楚私会,被前来寻她的荣王妃与世子爷给撞破了? 想到此,众人心思各异。 荣王妃不处理这件事,便是怕闹得宾客皆知,如今却是事与愿违! “发生何事了?”荣王妃看着站在众人之首的凝玉。 “苏小姐不见了,尚书夫人着急,吩咐人去找了。可后来听说有人在后花园出事,便一同来了。”凝玉解释道。 第69节 荣王妃看向户部尚书夫人,果然双眼通红。 户部尚书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幕,也知道自己是被人作筏子了。哽咽的说道:“巧儿她与世子妃一同殿试,她落选了,心里很难过。平日里我怕她生事,不轻易让她出府。参宴的时候,她见世子妃走了,便与我说她去找世子妃问问私塾的事,我允了,谁知一去这么久不见来,便去寻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掏着帕子抹着眼角。 荣王妃看了凤瑶一眼,想要将人打发走。秦夫人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道:“楚儿,你怎么在这里?” 秦子楚晃了晃手里的盒子:“我和她说好在这里等她,将贺礼送给她。” “你的外衫怎么回事?”秦夫人指着地上的衣裳,沉声道。 秦子楚这才记起来,弯身捡起外衫,拍了拍灰尘:“母亲,方才有蜜蜂在她头上,我脱了外衫替她赶蜜蜂。”说到这里,秦子楚后知后觉的说道:“你们不会以为我与瑶儿私会?”说到这里,秦子楚住了嘴,好像真的像这么一回事? 三夫人掩嘴笑道:“秦公子这话是说咱们世子妃……招蜂引蝶?”最后面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突然,似想起了什么,惊讶的说道:“秦公子唤世子妃的闺名,莫不是两人是旧识?”旧识二字咬音极重。 倏然间,众人想起德亲王打断了秦子楚的腿,追根究底是德亲王替毁了女儿清誉报仇,后来虽说是打错了人。如今看来,却值得深思。 这时,人群里有人恍然大悟的说道:“我道当初德亲王打断了秦公子的腿,依旧硬气与当初的秦丞相争辩,甚至闹到御前。原来真的是秦公子毁了德亲王女儿的清誉呀?” 秦夫人叹息了一声,没有开口。 众人却是以为她默认了。 秦子楚张了张嘴,没有料到他纯粹的送个礼,闹出这么多事儿。想要解释,秦夫人将他拉到身旁,仅用二人听见的声音道:“不必多说,越描越黑罢了。” 秦子楚闭了嘴。 “我倒是不知原来还有这一出?”三夫人一副相信凤瑶的模样,说出的话,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侄媳妇儿,你说说,这是真是假?若是假的,定要解释清楚,以免坏了 要解释清楚,以免坏了你的清誉。” 三夫人只怕事情闹得不够大,将这潭水越叫越浑。看着荣王妃变了色的脸,心中十分的畅快得意。娶了高门贵女又如何?嫁妆丰厚又如何? 若当真娶了只破鞋,里子面子都丢光丢尽。 众人齐齐看向凤瑶,等着听她的话。 秦子楚看着众人看戏的神色,心里觉得母亲的话有理。扬声道:“瑶儿,你别听信你三婶娘的话,莫要解释。” 闻言,众人神色古怪起来。 荣王妃气得面色铁青,便见云初走到凤瑶的身旁,闻到她身上的花香,蹙了蹙眉:“我听你说,今日离席后,去了何处?为何在这里碰见了他。”冰冷透着锋芒的目光落在秦子楚的身上,秦子楚心里生寒,张了张嘴,话堵在了嗓子眼。 “你信我?”凤瑶耳旁充斥着她们虚有的指摘,心里并不害怕、慌乱,只是担忧他也听信了她们所言。 “你说的,我信。”云初握着她冰冷的手指,今日她生辰发生这样的事,令人心里很愤怒。他可以维护她,但是若不让她将事情坦白说明白。只怕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诽谤,会留下莫大的隐患。 “侄媳妇儿,侄儿如此维护你,你只管直言便是。”三夫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婶娘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也是为了你们两口子好。你与侄儿两人当真是伉俪情深,新婚时听闻侄儿身子不适,你们并未圆房。后来听说将你陪嫁丫头收了通房……” 这句话极有深意,云初愿意收了通房,也不愿意碰凤瑶。足以令人遐想,凤瑶是否不是清白之身,云初没有碰她。或者是顾忌颜面,没有落红,刻意推说是身子不适。 芙蕖恰好这时回来,茫然的看着众人望向她,咬唇看着凤瑶。 荣王妃面若覆霜,三夫人只差直言凤瑶与秦子楚有染了! “三弟妹,你这话是何意?初儿并未收通房纳妾,只有瑶儿一个妻子,有些话可得慎言,莫要落下多口舌的话柄。”荣王妃也不是含糊的人,听着三夫人刻意挑刺儿,目光森冷。 三夫人听出荣王妃话里的威胁之意,讪讪的住了嘴。 芙蕖触及荣王妃的眼神,头垂得更低。 “你将今日之事说一说,这一个多时辰,去了何处?”荣王妃冷冽的说道。 “我衣裳脏了,换了一身您唤我去玉照阁的时候,看见秦三小姐朝揽月楼的方向去。她对这里不熟,我怕毁了秦三小姐的声誉,便吩咐采芙知会您一声,去找秦三小姐。揽月楼毕竟是男眷休息的地儿,芙蕖说世子饮了酒,我让她进去看看,站在这里等她。谁知他树上爬下来,嚷嚷着送贺礼给我。我并未理会打算离开,他突然推搡了我一下。”凤瑶目光坦然的看着云初:“不管你信不信,经过就是这样,结果你们看见了。” “世子妃……”芙蕖话未说,便被秦冰冰打断。 “世子妃,我一直在玉照阁那边找苏小姐,不曾来这里。你会不会看错了?”秦冰冰从人群后走出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凤瑶。 众人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她想说凤瑶诬陷她。 凤瑶微眯了眼,秦冰冰换了一身衣裳。 之前她分明看见的就是她的身影,穿着白色的纱裙,眼下换了一身嫩黄色的纱裙。 “我们若没有记错,世子妃离开玉照阁的时候,衣裳并未弄脏?”秦冰冰看着凤瑶额角的伤口,提出疑问道:“世子妃的头是怎么受伤的?” 凤瑶眼底闪过一抹寒芒,森冷的看向秦冰冰。 秦冰冰毫无畏惧,柔软的目光中隐隐蕴含着一丝挑衅。 凤瑶红唇微扬,便听到姜老夫人苍老的声音传来:“瑶儿她心诚,专程去姜府接我这老婆子。我这老婆子心蒙了尘,拿杯子砸了她。那血流出来,也不喊痛,青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干净的纱裙沾满了茶水茶叶,倔强的不肯走。就为了化解我与她母妃的之间的误会。”姜老夫人看着凤瑶镇定从容的模样,手背上的青筋泄漏出她心中的愤怒,叹息道:“说来惭愧,我这老婆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没有一个小姑娘看的通透。若非是她,恐怕我这辈子要抱憾入土。” 荣王妃错愕的看着凤瑶,原来她突然离开是去了姜家? 难怪,她的母亲突然出现。 竟是她的功劳! 如此说来,后面的事情,便是误会了? 荣王妃看着凤瑶额头上的伤口,心里有些愧疚。她原是不相信她会是那样不守规矩的人,只是后来终究是听了她们的挑拨,她与云初从揽月楼而来,并未瞧见芙蕖,认为凤瑶撒谎,将怒火迁到她的身上。 “若是真心实意而为,侄媳妇儿当真是孝顺。若是为了其他,可会辜负了嫂嫂的一番感动。”三夫人若有似无的将凤瑶做的这件事,只是为了掩饰她与秦子楚有染。 “三婶娘如此揣度瑶儿,心胸未免太过狭隘?”云初丝毫不给三夫人留情面,指着秦子楚道:“他头上有枯枝,锦袍被刮破,可以断定他爬树翻入后院。若是私会,后花园这里并非是隐蔽之处,揽月楼一眼便能看清楚这里的情景。秦公子不熟悉,瑶儿不可能不知。” 三夫人面色变了变,张嘴要说,衣袖被拉住。回头看了一眼云樱,冷哼了一声:“就算不是私会,如今已经为人妇,应当要避嫌。 当要避嫌。可却在此与男子授受不亲,有违师表。” “婶娘不明事实,捕风捉影,如此咄咄逼人,可有长辈的大度风范?”凤瑶拉住云初的手,示意他不要再开口。指着光洁的额头上面一点红痕,冷声道:“三婶娘可要请府医鉴定我是否被蜜蜂蜇伤?”凤瑶目光微转,看向芙蕖:“我且问你,我的发是用什么固定?” “粘头树。”芙蕖轻声道。 “可是这个?”凤瑶摊开手,白皙的手心摊开,上头摆放着瓷瓶。 芙蕖面色微微一变,抿唇不语。 凤瑶眼底有着失望,将瓷瓶放在花坛上,采蜜的蜜蜂与蝴蝶飞了过来。“粘头树里调了几滴蜂蜜?我原不知我的丫鬟如此聪明伶俐。地点、时辰、人心算的分毫不误。” 当然,这中间并非芙蕖一人能够完成,若非秦冰冰也参与其中,怎么会织成这张网呢? “世子妃,您冤枉了奴婢。”芙蕖跪在地上,手指紧紧的搅着丝帕:“奴婢只是觉得蜂蜜清香,能压制住粘头树的气味二。不曾想您会来后花园,引了蜜蜂。” “这玉肌膏你又作何解释?”凤瑶将手里的玉肌膏扔在芙蕖的脚下,转而询问宣平侯夫人:“文妗今日送的贺礼是什么?” 宣平侯夫人在后宅多年,岂会不明白凤瑶为何问她的缘由?定是有人将这玉肌膏说成文妗送的礼! “文妗送的是自己做的布偶。”宣平侯夫人揉了揉文妗的头,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意,笑却未达眼底,冰冷的落在芙蕖的身上。 芙蕖紧咬着唇瓣,礼物是她登记造册,所以凤瑶这是不信任她。或者早就对她起疑,只等着这一刻。否则,她为何将这些东西都带在身上?不过是为了这个时候揭发她罢了! “你说这玉肌膏是什么东西?”凤瑶厉声道。 “这是秦小姐吩咐奴婢给您涂抹,是什么东西,奴婢也不知。”芙蕖托出秦冰冰。 秦冰冰面色一变:“我何时吩咐你了?你这背主的贱婢,无非是想要害了世子妃,好取而代之?你与沈楚卿出自沈家,不会是承了世子的恩宠,便妄想能如同沈楚卿一般,得世子宠爱相护?世子妃成了你的碍脚石,你便使计将她踢开!我说的可对?” “你胡说!”芙蕖目光阴沉的看着秦冰冰,冷说道:“你让我唆使世子妃来花园,苏巧巧听到你的计谋,你便将她捆绑起来。眼下倒好,你知晓荣王府容不下如此不贞之人,世子妃又失了德亲王府这靠山,所以编造苏巧巧出意外,将人引来,好让人瞧见世子妃与秦公子情深一幕!让世子妃身败名裂。”芙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铁盒,冷笑道:“奴婢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世子妃对奴婢的好,奴婢万莫不敢忘。您头上抹的玉肌膏奴婢换了下来,手里的这盒才是秦小姐送的礼。” 双手呈递给了云初。 云初轻嗅,面色大变。 秦冰冰脸色唰的惨白,不禁后退了几步。咬牙道:“若是如此,你为何又听信我的话陷害世子妃?何况,这盒子上有刻我的名讳?证明就是我送的礼?” “奴婢知晓世子与世子妃情深意重,荣王妃通情达理,所以为了让众人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不为你锁欺蒙,所以甘愿冒险一回,以免你今后处处想法设法要害世子妃。”芙蕖顿了顿,诡异的笑道:“苏小姐知晓,如意斋也知晓,但是请如意斋的人过来,未免太废时辰。”芙蕖对凤瑶说道:“方才奴婢并没有去揽月楼,而是去解救苏小姐!” 林妈妈带着苏巧巧走来。 户部尚书夫人看着苏巧巧面色灰白,双目无神,呈现呆滞的模样,不禁上前抱住苏巧巧,泪水落了下来:“巧儿,你告诉母亲,是谁害你?” 苏巧巧呆滞的转动着眼珠,看见秦冰冰的时候,猛然指着她,神色激动:“母亲,她要世子妃,巧儿知晓了,她要挟巧儿,若是巧儿泄露她便杀了巧儿。” 苏巧巧浑身籁籁发抖,秦冰冰真的要杀她,是芙蕖救了她。秦冰冰威胁她透露了半点消息,便会让她抖出她父亲的把柄。可是她不出来指证秦冰冰,芙蕖根本就不会救她。两相权衡之下,她为了保命指证秦冰冰。 秦冰冰脸色煞白,指甲应声而断,做着最后的挣扎:“你对世子妃忠心耿耿,我为何要串通你?苏巧巧也或许是你威胁了她!” “我出府在如意斋采买香膏意外碰见了你,听到你对丫鬟的吩咐,所以心里有了打算。这也是我为何梳着妇人头的缘故,世子妃想要奴婢伺候世子爷,可是世子爷并没有碰奴婢。为了逼真,我连世子妃都蒙在了鼓里,刻意欺瞒众人我被世子爷收入房中,挑拨他们的关系。你看在眼中,觉得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你告诉我世子爷对沈姐姐的好,煽动我的野心,联手对付世子妃,将她取而代之。这一切,我不过是将计就计,请君入瓮罢了!”芙蕖拔下头上的簪子,一头乌黑如瀑的头发散落下来。 芙蕖看着秦冰冰,温婉的说道:“秦小姐说威胁苏小姐,请问你身旁的碧莲呢?” 秦冰冰浑身的力气似被抽空了,眼睛里失去了神采。 “奴婢已经将她绑了,给你送了来!”芙蕖拍了拍手,护卫将五花大绑的碧莲推了进来:“秦小姐还有话要说?” “难怪你一向反对我与瑶儿往来,时刻提醒她是我的仇人 是我的仇人。怎得突然好心将她生辰告诉我,原来你把我也算计进来了?”秦子楚目光晦涩的看着秦冰冰,这是他的好妹妹,为了算计凤瑶,不惜毁了他。 秦夫人心中震动,难以置信的看着秦冰冰,竟是没有料到是她! 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秦子楚,随即看向事迹败露,倍受打击的秦冰冰,气得唇发抖。 身后的婢女搀扶住秦夫人,秦夫人稳住了身形,拉下脸给荣王妃与户部尚书夫人赔罪:“冰儿她糊涂了,今日之事我让她给你们赔罪,改日亲自登门道歉!”说罢,一记利眼扫向秦冰冰。“孽障!还不跪下?” 秦冰冰浑身一颤,脸色青白的杵着。双目死死的瞪着芙蕖,可别人挖了坑等着她跳,她又怎么翻身? 紧了紧手指,看着众人眼底的幸灾乐祸,秦冰冰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窟里。当初她父亲官拜丞相,她们都是处处巴结她,话里话外,想要聘娶她做儿媳。如今却是恨不得落井下石,踩得她今后再也无法翻身才痛快! 扑通—— 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心里头不觉得痛,只觉得屈辱深深的烙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户部尚书夫人吃人一般的目光落在秦冰冰的身上,看着她不知悔改,不情愿的下跪,嘴巴逼得死紧,一句话不肯说。冷笑道:“巧儿福薄,承不起秦小姐的赔罪!”说罢,朝荣王妃点了点头,带着苏巧巧愤怒的离去。 “秦夫人还是早些带着她回去,这小脸白的,莫要魔怔了才是。”毕竟这里头损伤最严重的是苏巧巧,秦冰冰虽然是算计凤瑶,到底是没有得逞。她不好惩罚,荣王妃便下了逐客令。 秦夫人吞咽下这口恶气,狠唳的剜了芙蕖一眼,她想要带走芙蕖,可奈何秦冰冰荣王妃没有追究,她自然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冷哼一声,带着秦冰冰离开。 秦子楚这回倒是正经了,拱手作揖道:“今儿个对不住了,我与世子妃只有一面之缘,遇上劫匪她救了我一命。”说罢,看了凤瑶一眼,跟着离开。 府里头出了这样糟心的事情,宴会是开办不下去,众人纷纷辞去。 荣王妃看了凤瑶一眼,压下心头的火气,冷声道:“初儿,你带瑶儿去上药。”顿了顿,叮嘱道:“秦冰冰的事情,你别插手。户部尚书虽然是献王的人,如今已经有意投向晋王,今日他女儿遭罪。为了表忠心,定会对秦容下手。咱们且等着便是!” 云初应了一声,带着凤瑶离开。 凤瑶有话问芙蕖,若是留她下来,荣王妃定会容不下她。路过芙蕖的时候,微微一顿,沉声道:“你随我来!” 荣王妃正欲开口,被姜老夫人使了眼色制止住。 芙蕖跟着凤瑶回了秦楼,凤瑶将云初打发出去,将门合上。 芙蕖扑通跪在地上:“今日奴婢擅作主张,险些陷小姐声名不保,请小姐责罚!” 凤瑶看着她没有说话,良久,沉静的说道:“沈知音,这里头只有我们两个,你不必再伪装。”冰冷的手指捧着采芙新斟的热茶,丝丝暖意顺着手臂脉络流淌进心里,却依旧是冰冷一片:“你勾引云初是真,你骗我也是真,挑拨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亦是真。只不过,你知晓我对你起了防备之心,断然是因为这件事而引起,所以你头脑灵敏的想好了托词,挑不出错出来!” 第70节 “小姐……” “你能骗秦冰冰,却是骗不了我。我从不曾用香膏,你怎得会去如意斋买香膏?你是一开始便将目标放在秦冰冰的身上,借她的手来对付我。可让我疑惑的是你并没有害我之心,究竟是为了什么?”凤瑶目光晦暗的看向芙蕖,纵然她当初养在深闺心性单纯,可教坊几年,她早已改变,城府深沉。但凡她对云初有一点不信任,依着云初不愿多说的性子,恐怕当真遂了她的心意! 芙蕖紧咬着唇,不吭声。 “你若不如实交代,我便将你送回教坊。”凤瑶眼底凝结着寒霜,她不会在身边留下任何的隐患。“秦冰冰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找她下手?” 今日之事芙蕖的目地不是她,而是秦冰冰,并不是如她所说,是为了替她铲除异己! 芙蕖眼睫轻颤,半晌,就在凤瑶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听到她干涩的说道:“小姐又是为何要对付二小姐?” 凤瑶一怔。 “我与小姐的目地一样,都是为了报仇!可恨我人单力薄,一个教坊罪奴,如今是身份卑贱的陪嫁丫鬟,又怎得能敌得过有权有势之人?只能出此下策,倒是连累了小姐!”芙蕖话虽说的愧疚,可眼底却没有半点悔意。 “秦容?”凤瑶惊愕的说道。 “没错!害我沈家的凶手,就是他!”芙蕖神色有些激动,双眼圆睁,恨意毫不掩饰! “你如何肯定?”凤瑶骤然收紧了握着茶杯,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狰狞。 芙蕖冷静下来,注视了凤瑶良久,眼底闪过挣扎,终究是缓缓道来:“秦容效忠献王,献王觊觎皇位已久,他想得到沈伯父手里的一枚号令军队的玉玦,所以明里暗里拉拢沈伯父。可沈伯父为人正直,并不被他所用。献王怕沈伯父会被晋王收拢,想迫害沈伯父,但是他是皇上最宠信的儿子,盯着他的人何其多?他自然不敢亲自动手。因为他知道沈家的秘密,皇上又怎得不知?秦容便成了 秦容便成了他手里的一把刀,但是秦容却是诡诈之人,他串通了白素素,煽动凤玉向安敏公主献计。” “安敏与献王一母所生,皇上岂不是会怀疑献王?”凤瑶心绪颤动,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紧紧的绞着微微发抖的手指。若当真如芙蕖所言,那么与她前世所发生的事情,便能够联系起来。 当初安敏说是凤玉献计,她怀疑过凤玉受人指点,原来竟是白素素。 是了! 她怎么会想不到? 姜家白素素倒戈,指责秦冰冰,秦容却没有动静。那时候的白素素低贱如蝼蚁,随便一手便能碾死了。偏生他们忍气吞声了,想必这件事做的隐秘,却依旧留了把柄在白素素的手中。 最后,白素素却是死在了秦子楚的手里! 芙蕖冷嘲道:“这也是献王的高明之处,皇上秉性多疑,又极为的自负。他派人盯着献王,定不会出差错。若是旁人所害,他定会怀疑献王,可偏偏是安敏公主。当初痴恋国师,明里暗里弄死了多少女子?所以皇上相信安敏是单纯的为了国师,而对沈家动手。他相信自己,也相信献王绝不会愚蠢的找安敏动手!这样大的事情,安敏又是冲动的性子,似炮筒一般,一点就着,献王断不敢冒这样大的风险。” “所以,你觉得是献王与秦容所为?”凤瑶幽幽的说道,可心里却不太确定。 献王吗? 凤瑶摇了摇头,恐怕未必。 “不!想分一杯羹的人多着呢!”芙蕖眼底燃烧着仇恨的烈火,却又隐藏着深深的不甘,痛恨自己的无能! “你从何处得知?”凤瑶怀疑是有人刻意透露给她。 “小姐忘了我原先是什么身份?官妓!我进府之前,便被嬷嬷逼着接客,哪里是清白之身?从进去的时候,我便没有想过能活着出来,是仇恨支撑着我咬牙挺过来,也打听到不少的消息,可又能如何?去那里的人,有几个有胆儿敢将我赎出去?所以我另辟蹊径,将这些年的积蓄全都给了嬷嬷,只求她将我混进德亲王妃选陪嫁的人里面。”芙蕖眼底复杂的情绪已经消退,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 凤瑶手颤抖的愈发的厉害,原来她吃了那样多的苦。 心里背负着这样沉重的仇恨,为之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而她呢? 她那几年却是好好的陪伴在云初的身边,从不曾想过报仇,认为父亲真的是犯了罪。若不是……若不是临死的时候,凤玉告诉她,她恐怕依旧被蒙在鼓里。可怜可悲的活着! “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为何挑拨我与世子的关系?”凤瑶语气里带着一丝颤音,她心里隐隐有个念头要破土而出,生生的被她遏制住。 芙蕖低低的笑了,笑得眼角流出了泪水,悲凉的说道:“小姐,你怕了?你怕什么?这是我与沈家的仇恨,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凤瑶面色苍白,牙齿紧咬的唇瓣,泛着青白色。 “世子他虽然没有对沈家动手,但他却是这一切因果的起始!若没有他一言,沈家岂会变成如今的境地?他最后虽然想帮助沈家渡劫,可他偏生谁也不找,就找上沈姐姐。这一切恐怕都是命!沈姐姐根本不知帕子里藏有乾坤,所以没有及时将消息传递给沈伯父,反而指使秦容有了突破口,使得沈家早早的倾塌了!”芙蕖心里对沈楚卿的感觉很微妙,即恨又痛心。 啪—— 手指无意间挥落了小几上的瓷杯,砸落在地。凤瑶呆滞的坐着,手指紧紧的捏着扶椅,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心里所有的情绪瞬间涌向眼眶,眼眸圆睁,泪水颤巍巍的滚落。 眼前出现在沈家的情景,府里府外,都贴着年画窗纸,她长的矮小,哥哥长得快,抱着她将灯笼挂在檐下。可她却调皮的冲哥哥做鬼脸,哥哥笑说:“囡囡这么丑,今后哥哥是要担上父母的责任,养你到老了。”眼底却是布满了宠溺。 她却不懂事,气恼的将手里的灯笼挥打在他的头上。哥哥吃痛,不小心撒手,她跌倒了下去。哥哥早先一步给她做了肉垫子,手摔得骨折了。 母亲虽然疼爱她,但是格外的看重哥哥。她时常说哥哥若是出息了,得了父亲的器重,将来她的日子会好过些,有哥哥给她依仗。那时候,她只是气母亲的偏心。时常与哥哥置气,可哥哥却是真真将她捧在手心里。因为这一摔,会耽误了学业。母亲气得要打她,哥哥却是跪在地上认错,说他故意吓唬她所以才松的手。 严苛的父亲听见了,罚他跪在庭院里,厚厚的一层积雪,冻得他病倒了。 母亲如何不了解她的禀性?知晓哥哥是稳重的人,便罚她跪祠堂。 哥哥心疼她,便想了法子,让她去给他念书记批注。她那时候捧着云初的字画,并未给哥哥念书记批注,哥哥便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模仿了她的字迹写了交给母亲应付过关。 她肆意的挥霍着他们的疼爱,天真无忧的活着,是他们将她保护得很好,以至于让她明白人心的腌臜,却依旧没有让她见识过,让她空学了手段,却依旧被人轻易的蒙骗。 画面在脑海里交错,她病倒时,母亲昼夜的守护,不肯喝药时哥哥变着戏法诱哄她。父亲虽然严厉,可对她打碎他珍爱的宝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是到死,原本她认为维护哥哥的 维护哥哥的母亲,却是让她先逃了,可她依旧是被抓住。 如今想想,若是哥哥先走,他会武功,是不是就能逃走了? 凤瑶死死的咬着舌,尖锐的刺痛缓解她心口的酸胀麻痹的痛楚,使她保留着一丝神智。 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太过沉重,她不敢回想,被她刻意的躲避掩藏在心底最深处。如今因芙蕖的动情,这些记忆破土而出,不断的在心里头闪现。 可,那些疼爱她的人,如今再也不会在她委屈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维护她,她受辱的时候给她讨公道。 头顶的那片天,顷刻间,塌了。 凤瑶再也承受不住,呜咽哭泣。仿佛浑身陷进了黑暗里,周遭阴冷的空气包裹着她,浑身蜷缩在角落里。 她难以接受,原来沈家可以避祸,因为她的无知,她的少女心,所以一百多条人命没了! 她难以接受,她孺慕之人,一直在追逐的人,深藏在心底的人,与沈家也有着纠葛。 凤瑶紧紧的捂着耳朵,将头埋在膝盖中,任由汹涌的情绪在心里翻滚。泪水洇湿了裙裾,悲凉凄楚的笑无意识从她嘴里溢出。随着笑声渐大,泪水愈发的汹涌。 她要找的仇人,原来一直是她的枕边人! 她怎么能接受? 她怎么去面对? 她口口声声要替沈家报仇,可笑的是她自己也是沈家的罪人! 芙蕖不知何时走了。 黑暗吞噬了榻上小小的一团。 吱呀—— 不知过了多久,门扉由外而内的推开。 皎白的月光将一道身影拉长,投射在她的身上。 凤瑶浑然未觉,整个人僵硬、麻木。将自己束缚在小小的世界里,隔绝了外来的一切。 纵然恨,却无处可说。 这对凤瑶来说,似千刀万剐般凌迟的痛。 纵然怨,依旧要朝夕相对。 这对凤瑶来说,如同炮烙之刑处处煎熬。 处在冰冷世界里的凤瑶,浑身被温暖的气息包围,灼得她猛然弹跳开。一双极美的凤目此刻失了华彩,一片寂灭的黯然,充斥着防备。 云初手微微一顿,温声道:“瑶儿,是我。” 凤瑶一动不动,目光飘忽的落在云初的脸上,似有些陌生,仿佛不认得他一般。 云初渐渐意识到不对,想到芙蕖离开时的快意,蹙眉道:“芙蕖与你说什么了?” 听到芙蕖的名字,凤瑶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喃喃的说道:“她与我说起了沈家的事情,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应该知道沈家的仇敌是谁?” 云初看着她乌沉沉的眸子,亮得惊人。 “你想知道?” 并未问她为何想知道。 凤瑶僵硬的点了点头:“我只是可怜她,不想她报复错了人。”顿了顿,苍白的笑道:“听了你和沈姑娘之间的事,心里觉得可惜罢了。” “今日她对付秦冰冰,想必她是说秦容谋害了沈家。”云初端详着她的神色,从中得到了答案。“当初沈大人曾言这锦绣山河透着腐败之气,终有一日会寸寸倾覆。他重新回到朝廷,只是想支持一位心怀天下的明君。可他身低位卑,很难施展身手。我当时便提了句沈大人能堪大用,皇上便留意他来,从翰林院官拜尚书。沈大人成了皇上新晋的宠臣,便招人耳目,之后沈家祖先之事被宣扬而出,事态发展严重我们始料未及。” 云初似陷入了回忆中,双目放空,手指抚摸着腰间的玉玦。良久,看着凤瑶道:“暗中之人是谁,我也只是有了头目而已。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云初起身离去,袖扣却被凤瑶拽住,偏头看向她。 “正是因为你这一言,沈家飞黄腾达,招来祸事。所以,你便心里自责,想要劝沈家激流勇退?谁知弄巧成拙?所以,你便将沈姑娘养在身边,留下沈家一息血脉?”凤瑶知道沈父的抱负,恐怕是有求云初,若是只这一言,着实怨不得他。 后面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天意弄人! 黑暗中,辨不清楚云初的神色,凤瑶执拗的盯着他,想要一个答案。 良久,他缓缓的点头。 凤瑶手指蜷曲,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她是沈楚卿,所以没有骗她的必要。如今说给她听,恐怕是想要她心中有本账,莫要给芙蕖给糊弄了。 “谢谢你。”凤瑶低声喃道,不知是谢他坦白直言,或是提拔了沈父。 她知道的,到死沈父都不曾后悔,只是满心对妻儿的愧疚,祸及了他们。 云初目光沉沉,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半晌,淡漠的说道:“你在替沈家难过?” “我替沈姑娘难过,她傻了一辈子。” ☆、第九十章 报复 宴会上的事情传开了,秦冰冰深入人心的形象,彻底被颠覆。 以往在众人心中,她温良恭谦,如今却是心如蛇蝎。 秦冰冰从未栽过这样大的跟头,这样狠,今后她都无从立足。 回到府中,便病倒了。 秦夫人忧心户部尚书夫人会对秦冰冰做出打击报复之事,心想户部尚书是秦容的属下,一直攀附秦容。寻思着让秦容敲打户部尚书,随后施以小利束缚住他。 第71节 闻言,秦容勃然大怒:“苏进他早已起了投靠晋王的心思,他曾经被献王所用,晋王如何敢用他?此刻他为了表忠心,定会替苏巧巧讨公道!”一拳击打在书案上,面色阴沉:“这孽障关键时刻拖我后腿!” 秦夫人哪里知道官场风云?听后心里惴惴难安。一方面担忧苏进会对秦冰冰动手,一方面忧心秦容的前景被秦冰冰拖累。 “老爷……咱们请萧家帮忙?”秦夫人也已经是逼不得已,才想起姻亲萧家。 萧家是凤瑶的外祖,此事全因凤瑶而起。若是寻了萧蒋氏商议一通,让她去劝解凤瑶平息了此事。至于户部尚书,她倒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就怕苏进对付他们的时候,荣王府也暗中插手。 “冰儿将要成为萧家的儿媳,闹大了萧家也没脸。宫里头萧皇贵妃正得宠,定是能帮扶咱们一把。”秦夫人知道若是寻求萧家帮忙,日后秦冰冰嫁入萧家,定会不受重视,低人一等。 秦容思虑了半晌,他此时官降一品,不再是丞相之尊。想要恢复官职,断不能轻举妄动,得罪小人。 若是如此能够化解了祸事,倒是可以一试。 “你看着办。”秦容坐在书案后,翻阅着他写的奏折,叹了一声,扔在了纸篓里。 秦夫人立即去准备,请人给萧蒋氏送了请柬过去。 而萧家,去参宴的是萧蒋氏与萧然,奈何萧然是男眷,得知荣王府后花园出事,他却是不能去一探究竟。出府之后,从旁人谈论的闲言碎语中,猜出了发生什么事。 萧蒋氏早看不惯德亲王妃与凤瑶,瞧着她出事,自然是闷声看戏,没有开口。 瞧着众人的指摘,萧蒋氏心里是痛快的。可最后依旧有些失望,甚至不悦,因为秦冰冰被拉下水,凤瑶安然无恙。 回到府里,心中到底是有些不痛快。她担心爱护凤瑶的夫君与公婆几人会对秦冰冰产生不满! 果然,消息传到二老耳中,萧老夫人遣人来将她请过去问话。 萧蒋氏整装过去,萧老太傅、萧老夫人、萧大老爷与萧然,都坐在屋子里。 萧蒋氏给二老见礼,坐在了萧大老爷身边的位置上。 “荣王府发生的事情,你回来怎得不说?秦冰冰品性欠佳,当日里你执意要下聘让然哥儿迎娶她,我们同意是没有想到她心术不正,深闺里的小姐竟做那起子下作手段。萧家以儒学传家,清风傲骨,断不能娶这等小人入府。”萧老夫人很愤怒、痛心,她的宁儿举家去了魏洲,转眼瑶姐儿便给人如此欺负!无人替她伸张正义! 好在荣王妃与云初对她信任,否则她如何在府中立足? 她好好答应宁儿照顾瑶姐儿,又如何向宁儿交代? 萧蒋氏眼皮子一跳,攥紧了手中的绣帕。她不相信秦冰冰会做那样的事情,她听得清楚明白,是凤瑶身边的陪嫁丫鬟陷害秦冰冰。 秦冰冰之所以认栽,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母亲,您没有在事发现场,不知道个中缘由。秦冰冰也是个可怜人,她是遭了瑶姐儿陪嫁的陷害,才会吃了暗亏,没法替自己开解。咱们若是这个时候退亲,不是将她往死路上逼?您也说我们萧家书香世家,为人清正廉明,断不会不辨是非。”萧蒋氏也不能说凤瑶的不是,心里不舒服的替秦冰冰辩白。 “你糊涂!不明是非曲直!她要害苏巧巧,苏巧巧岂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今这孩子吓得魔怔,苏夫人去国寺请大师做法。若是串通陷害秦冰冰,何至于如此?那盒玉肌膏,我也寻人问过,的确是她身旁的人去了烟柳之地买了禁药,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瑶姐儿,做不得假!”萧老夫人手里握着证据,这才寻萧蒋氏来问话,让她赶紧退了亲事。 萧蒋氏对凤瑶芥蒂已深,当初那事儿凤瑶诈了她,所以听信了秦夫人的一番话,对凤瑶的手段不忍直视。尽管萧老夫人拿出证据,她心里仍旧认为是萧老夫人偏心凤瑶,被凤瑶给哄骗了。 “母亲,左右瑶姐儿无事,苏小姐那边秦冰冰当场下跪认错。父亲也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已经知晓自己做错了,咱们身为长辈怎得不能宽容她?”萧蒋氏就是不肯松口退亲,给一旁的萧然使眼色。 萧然对秦冰冰没有印象,松口答应婚事也是逼不得已。 如今听到关于秦冰冰所作所为的传闻,心中甚是厌恶反感。他知晓妻子的对象由不得他,可只要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便可。如此心肠恶毒,心胸狭窄之人,他着实不喜。 “母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秦小姐是本性使然。”萧然一句话,表明了心意。 “然儿!”萧蒋氏蓦然看向萧然,没有想到一向孝顺她,言听计从的萧然,竟会忤逆她的意思。 萧然苦笑,母亲掏心窝子的对他,不影响大事上的决 他,不影响大事上的决断,便由她去。可娶妻若是娶个心性不好的人,今后怕是家宅不宁。 “母亲,此事便由祖父、祖母做主。”萧然态度强硬,不肯松口。 萧蒋氏看向萧大老爷,萧大老爷安慰道:“秦小姐便算了,你重新替然儿物色一个温良谦恭的儿媳。” 萧蒋氏面色微微一变,环顾了众人,冷笑道:“好、好、好,原来你们早已商议好,请我来并不是征询我的意见!这些年对萧家,我鞠躬尽瘁,没有半点懈怠。今天我也把话说明白,聘礼已经下了,庚贴也交换好,日子都定好了,秦冰冰这个媳妇我认定了!” “你……”萧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 “这门亲事,我不退!”萧蒋氏神色激动的说道,霍然起身,甩袖离开。 萧老夫人气的面色青白,胸口剧烈的起伏,指着萧蒋氏道:“反了,反了。” “母亲,儿子等下去劝说她,您莫要动气。”萧大老爷劝说了萧老夫人,转身走了。 萧蒋氏气得心口疼,越想心里的积怨越深,似滚雪球一般。她处处伏低做小,老虔婆何时看见她的好?心心念念着萧宁母女。心中冷笑连连,她的儿子才是萧家的嫡长子! 当真是疯了,分不清里外亲疏! 这门亲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退了! 萧蒋氏牙一咬,心一横,将身旁的婢女全都斥退。扯下一丈白绫挂在房梁上,踩着桌子将脖子套了进去! “嘭——” 屋子里传出来的响动,令守在门外的挽香心里咯噔了一下,正要推门进去,便瞧见了萧大老爷。心里想起萧蒋氏的吩咐,便杵着不动。 萧大老爷看着紧闭的门扉,看了眼挽香:“夫人在里面?” “夫人气色不好,将奴婢们都赶出来,都不许进去。”话落,瞧见萧大老爷推开门进去,两只晃荡的脚映入挽香眼帘,吓得惊叫一声:“夫人!夫人!”慌乱的跑了进来。 萧大老爷脸一沉,连忙踩着凳子抱着萧蒋氏下来,满目阴霾的看着捂着脖子,吐着舌头喘气的萧蒋氏。 “夫人您别吓奴婢!好端端的怎得想不开寻短见……”挽香脸色苍白如纸,扶着萧蒋氏的手不停的颤抖。她明明知道夫人是故意为之,可还是禁不住心里的惧意。若是老爷没有来,她力气不足,就不下来可怎么办? 萧大老爷紧紧的捏着拳头,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萧蒋氏俯身咳嗽,平复之后,尖酸的说道:“我做什么?在萧家我除了自己的儿女能做主外,其他事物处处都听父母亲的交代。如今连我自己儿子的婚事都做不了主,活着也毫无意义,倒不如死了干净,也不会碍着你们的决定!” “你……当真不可理喻!”萧大老爷脸黑如墨,他与萧蒋氏向来和睦,不曾发生过口角。气急了,也不知说什么重话。可今次,萧蒋氏到底是过份了! 秦冰冰若是个贤良的女子,给然儿做媳妇他们不会反对。可如此歹毒的心肠,他们的确难容。 但她却拎不清,以死相威胁! “既然如此,你为何将我救下来!”萧蒋氏寸步不让。 萧大老爷气噎,拂袖而去:“生死由你!” 却也是不管她了。 萧蒋氏难以置信的看着萧大老爷的背影,不曾料到他会如此绝情!一阵心凉,泪水滚落了下来。爬着要寻死,挽香拼命的拖扯住,两个人闹作了一堆。 当日夜里,萧蒋氏也病倒了,吃什么吐什么,不过几日,脸色蜡黄,双眼毫无神采。 期间秦冰冰拖着病体来探望过萧蒋氏一回,萧蒋氏嘴里一直叨着秦冰冰的好。 萧然拧不过,见母亲如此,便是同意了。 凤瑶听到萧家传来的消息,冷笑连连。 萧蒋氏向皇贵妃替秦冰冰求情,皇贵妃见婚事要成。透露风声给晋王,晋王便让苏进大事化小,秦冰冰赔礼道歉了事。 苏家罢手,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萧然心里对凤瑶极为的歉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作为表哥,原该替她讨公道,可是后面却替秦冰冰摆平了危难,甚至娶了她。 他对姑母承诺过会照顾好她,可他却失信了。 “表妹,这次是表哥对不起你。”萧然看着坐在书案后翻阅书籍的凤瑶,脸上和煦的笑容已经不在,微微有些倦意。“待成亲后,我请求外放出京。” 凤瑶目光一顿,幽幽的说道:“你带她一同去?” 萧然摇头。 凤瑶轻叹了一声,萧然样样好,可是却摊上这样一个母亲。他为了萧蒋氏,迎娶秦冰冰。却也用他自己的方式做抵抗,此后远离盛京。 萧蒋氏得了个儿媳,丢了个儿子。 这笔账如何算,都不划算。 “你不怕舅母大闹一场,以性命相逼?”凤瑶抬头看向萧然,他看似愚孝,可心里却有自己的主见。若是萧蒋氏知道他心里的算盘,许会吐出一口老血。她将毕生的希望,都放在萧然的身上。可却是她将萧然推离了自己的身旁! “偶尔撞撞南墙未必不见得是坏事。”萧然勾唇浅笑,笑容里隐约带着一丝苦涩。 凤瑶赞同的颔首,萧蒋氏的确该吃吃苦头,才会清醒。 “今日来是向你赔罪。”没有能保护你:“这是父亲给你的。”萧然掏 。”萧然掏出两个钱袋子递给凤瑶。 凤瑶两个都打开,里面都是装着金锞子。指着另一个道:“这个你给的?” “嗯。”萧然捧着茶水,浅啜了一口。 “你下回可以送我一个印章。”凤瑶不客气的收下了钱袋子。 萧然看着她灵动的双眸,心中微微一动,含笑道:“好。”变戏法一般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枚小指大的和田籽玉如意印章。 凤瑶欣喜的从他手里拿过去:“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简约的样式,很得她的心意。 萧然看着她眼角眉梢染着笑,一抹暖意自眼底飘溢而出:“这印章早已刻好,庆贺你做夫子的礼物。那时候我不在盛京,所以没有送给你。” 凤瑶眨了眨眼,如果她今日没有随口一说,他恐怕不打算送了? “谢谢表哥,我可没有什么回礼。”凤瑶顿了顿,神色颇为的凝重:“秦冰冰,表哥多防备。”看着他脸上温暖略带着宠溺的笑意,凤瑶不禁回想起了哥哥,目光不禁有些黯然。 随着那日回忆起过往的种种,那些纷乱的记忆时常在她的睡梦中出现。 萧然望着她落寞的神态,心中极为的自责,告辞回府。 门外,萧然碰见方下马车的云初,在他身旁站定:“秦家的事,你随意,我不会插手。” 表明立场。 云初点头,淡声道:“我替瑶儿感谢你。” 萧然诧异的回头看了云初一眼,只看到他雪白的衣袂飘扬,似一缕云烟消散在门口。 家仆上前道:“公子,去何处?” 萧然收回视线,上了马车:“翰林院。” “公子,夫人病重,催您回府。” 萧然眼底闪过一抹冷芒,没有开口改地方。母亲装病,他不揭穿,不过是作为儿子全了她的体面。可长此以往下去,未免太腻烦了。 “你告诉母亲,成亲时我回府,这些时日便宿在翰林院。”萧然下了马车,徒步离开。 ** 将近一个月,凤瑶教会了她们《三字经》,晚上便也不再复习,经常回荣王府。 今日姜绾接了凤瑶的课业,凤瑶寻了时间,去户部尚书府探望苏巧巧。 苏夫人见到凤瑶,心里极为的吃惊,笑脸相迎道:“巧儿她受了惊吓,如今好了许多。可还是不愿意出门,一直坐在屋子里。” 第72节 凤瑶看着苏夫人憔悴了许多,眼底蕴含着恨意,温婉的说道:“巧儿受累了,若非是因为我,她一个活泼可人的姑娘,也不会变得胆怯了怕见人了。”似想起了什么,叹息的说道:“表哥他前些日子给我道歉,若非是舅母怕退了婚约影响表哥的婚事,如何不愿退婚。秦小姐得了舅母的青眼,每日去陪舅母小坐片刻,舅母颇为感动,拖着病体请求皇贵妃……”仿佛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猛然止住了话头,不自在的说道:“你瞧我说的什么话,表哥让我带他向苏小姐表达歉意,他一个男子,不好登门赔罪。” 苏夫人人精一样,岂会不明白凤瑶想表达的意思? 原来是秦冰冰寻了靠山! 苏夫人尖利的指甲扎进手心,面上丝毫不显心中的怨恨,将凤瑶请到了苏巧巧的院子里。凤瑶对苏夫人说道:“当日里在荣王府,苏夫人说苏小姐很喜欢孩子,她如今这情况我也脱不了关系。不妨让她去私塾?看看能否改变她如今的状况?” 苏夫人不是糊涂的人,此事凤瑶也是受害者。她如此尽心替苏巧巧着想,心中极为的感激:“世子妃,我们家巧儿就劳烦你了。” 凤瑶客套了一番,推门进去。 黑暗的屋子里,似夜幕撕开了一道口子,光亮溢满内室。 躺在床榻上的苏巧巧,猛然蜷缩在床脚,惊惶的盯着门口那道逆光而来的身影。苏巧巧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手臂,身子拼命的朝墙角内挤去,可却是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避。眼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心里的恐惧放大到极致,闭上眼尖叫:“啊——” 守在门外的婢女探头看了一眼,便知是光线刺激到她,连忙将门关上。 凤瑶在床边站定,打量着苏巧巧。披头散发,一张圆脸不过半月迅速的瘦削下来,下巴尖似锥子。目光浑浊呆滞,少了当初殿试里看见的灵动,莫怪苏夫人对秦冰冰怀恨在心。 “苏小姐,你还记得我吗?”凤瑶缓缓的在床沿上落座,手指抓住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拉到床边,对外说道:“将屋子里的幕布扯掉。” “不,不,不要,不要……”苏巧巧吓得浑身颤抖,面色卡白,连连摆手,将脸埋在膝盖中间,隐隐有些焦躁难安。 凤瑶眼底闪过一抹厉色,玉白纤细的手指钳住她的下颔,强制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的说道:“怕什么?这是你的地儿,我能吃了你不成?” 苏巧巧拼命的摇头,面目恐惧,挣扎的扭动着身子。 “不过就是死,有那么可怕?你若是每日都活在恐惧里,不肯再踏出一步,何不死了?”凤瑶的手一滑,掐上苏巧巧的脖子,缓缓的收紧力道,冷声说道:“你难道不想要报仇吗?你封闭自己,不愿意与人交往,将自己弄得人不成人,可有想过你父母的感受?今日我是来告诉你,要杀你灭口的秦冰冰,再过几日便是她便成婚了,过上幸福没满的日子。可你呢?依旧关在这黑暗的 在这黑暗的屋子里,见不得人。” “你甘心吗?”凤瑶凑到她耳畔一字一句的说道,字字句句都穿破苏巧巧的树立的屏障,刻在她的心头。 不! “不甘心!我不甘心!”苏巧巧魔怔一般推开凤瑶,双目狰狞,布满了仇恨,嘴里反复呢喃着这句话。 凤瑶笑着收回手,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端着桌子上萦绕着淡淡雾气的参茶,递给苏巧巧:“喝了。” 苏巧巧怔然的看着凤瑶,望着她那双灿如星辰的眸子,鬼使神差地接过茶杯,放在嘴里喝了一口。眼角余光始终看着凤瑶,随着她的一个动作,吓得浑身颤抖。 凤瑶见她如此,轻叹了一声:“我知你都听得见我说的话,只是你控制不住心里的惧意。你如果连自己的心魔都控制不住,如何报仇?” 苏巧巧一怔,睁大眼看着凤瑶,眼底闪过迷茫,似在琢磨她说的话。良久,朝凤瑶身旁挪了挪身子,乖顺的挨着凤瑶的手臂。想要碰触,又害怕会伤了她。 “认识我?”凤瑶凑近她眼前,似笑非笑的说道。 苏巧巧一呆,迟钝的点头。 “为什么怕?”凤瑶记得在荣王府花园里,她虽然怕,神智却清楚。不可能回府之后,便神志混沌。 “噩梦、痛。”苏巧巧指着自己的身子。 凤瑶知道那是对她心理造成了创伤,噩梦缠绕着她,所以遇见光看见人,她反射性的浑身出现被绑架时凌虐的痛。 “为什么现在不怕了?” “想活。” “愿意出去吗?” 苏巧巧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们去后院散步。”凤瑶拉着苏巧巧起来,朝外走。 苏巧巧死死的咬着唇瓣,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凤瑶眼底闪过一抹锋芒,似利刃般划过她的命脉,吓得苏巧巧一个激灵,硬着头皮踏出门槛。 金色光芒洒在她的身上,苏巧巧挣脱凤瑶的手,捂着眼睛。并没有想象中难忍的刺痛,反而温暖的阳光渗入她的肌肤,驱散了她心里的寒意。 半晌,金巧巧缓缓的放下手,茫然的看着四周,又看向再看的手。 “好了吗?” 凤瑶的声音响在耳侧,苏巧巧侧头看着凤瑶。良久,腼腆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怕了。” 凤瑶说的对,她的恐惧不是来自秦冰冰,而是来自她自己。 她想要报仇,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又怕秦冰冰会报复她在荣王府的指责,又怕自己怜惜性命,不顾父亲的官位,心里觉得自己自私,种种情绪在心里汹涌的翻滚,她害怕面对他们,所以不敢出门。 若不是凤瑶强迫她面对,她恐怕总是龟缩在黑暗的屋子里,不见天日。 可是…… 苏巧巧狐疑的看着凤瑶,咬唇道:“你为何要帮我?” “你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我很喜欢你的性子,所以不能见死不救。”凤瑶冲她眨了眨眼。 苏巧巧含蓄的笑了笑,没有做声。 “你既然已经无碍了,我便回去了。以后有时间再来看你。”凤瑶与苏巧巧小坐了片刻,起身告辞。 苏巧巧送走了凤瑶,回去梳妆,看着脖子上凤瑶掐的青痕,微微勾了勾唇角,去了父亲的屋子里。 ** 隔日,苏巧巧给秦冰冰送了邀请函,水月楼一叙。 秦冰冰收到邀请函,心中极为的诧异。 碧莲看着邀请函,狐疑的说道:“小姐,您要去赴约?苏巧巧一看便是不安好心,她怎得会邀请您?当初若不是您找了萧夫人,苏大人断不会放过您!” 秦冰冰冷笑了一声,极为的自负道:“苏巧巧我还不放在心上,许是咱们想岔了?” 苏巧巧贪生怕死,极为的懦弱,还能亲自找她报仇不成? 秦冰冰收惙了一番,便去水月楼赴约。 心中仍旧是起了防备,吩咐碧莲备了护卫。 苏巧巧早已等在了水月楼的雅间里,遥遥看着秦冰冰走来,端着桌子上的茶杯,泛白的手指显露出她心中的紧张。 “久等了!”秦冰冰推门而入,看着苏巧巧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勾了勾唇角,眼底略有些深意。 “大街小巷都在宣扬,今日水月楼里来了新的伶人,编的新话本也极有意思,便想着约姐姐来一叙。”苏巧巧亲自给秦冰冰斟茶倒水:“我们之间有一些个误会,既然事情已经平息,咱们还是说明白好,日后也好相见。” 苏巧巧示弱,秦冰冰自然也借驴下坡,含笑道:“倒是我糊涂了,妹妹不计较,姐姐心中惭愧。”心中却不以为然,恐怕苏巧巧是来示好?怕她会报复? 苏巧巧与秦冰冰寒暄了几句,从凭栏处可以看到一楼的戏台子。两个角儿再唱戏,唱的极好,可秦冰冰却不爱听戏。 苏巧巧倒是听的很认真,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下。 秦冰冰唇瓣掠过一抹兴味,正要开口,猛然听到楼下唱的戏,觉得耳熟。仔细听了一遍,倏然醒过神来。只听到苏巧巧说道:“怎得方才唱得那一段像在姜家的时候,白姨娘落水,陷害荣王世子妃……”说到这里,骤然一惊,猛然看向秦冰冰,秦冰冰满脸冰寒。 楼下依旧再唱,这一回唱的是按照荣王府凤瑶生辰改编,将她说的极为不堪。与 为不堪。与男子私会,被撞破后,绑了人灭口。又怕事发,她栽赃了凤瑶,不惜推出了自己哥哥。 秦冰冰脸色煞白,阴戾的盯着苏巧巧。 苏巧巧同样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秦冰冰看着苏巧巧这般模样,断定她没有这个胆子,敢公然挑衅她! 耳边传来旁边的议论声,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这戏怎得那么像我在荣王府见的那出戏?之前很好奇秦小姐为何无缘无故的栽赃荣王世子妃与秦公子私会,原来是了遮掩了自己的私情。可叹人家婢女忠心,这才没有给她得逞!” “可不是?听说秦小姐当初痴迷国师,曾说国师是她的囊中物,如今被荣王世子妃探囊取物,她怎得能吞下这口恶气?”顿了顿:“看着清纯可人,如今看来也不过与玲珑阁里的姑娘差不多。不知两相比较,谁更销魂?我这心里又可惜又庆幸。可惜没有能尝一尝她的滋味儿,庆幸当初我母亲去相府求亲,被拒了。若是她答应了,我岂不是绿云盖顶?” 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刺激着秦冰冰的耳膜。 怒火在心里叫嚣,她很想大喊,事实不是这样! 可戏台上真真假假,难辨虚实,所以众人才会被迷惑。 “这戏班子唱得好,似乎是新来的,不知东家从何处请来的妙人?” “你不知?这是德亲王妃当初求圣旨张皇榜寻来的戏班子。如今荣王世子妃做了夫子,不爱听戏,这才遣散了。” 凤瑶? 秦冰冰目光狰狞,她早该想到,除了凤瑶还有谁会如此散播谣言,败坏她的声誉? “姐姐……”苏巧巧惊惶不安的唤道。 秦冰冰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倏然,看着一道身影从门口走了。陡然起身,匆匆追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秦冰冰走到门口,看到一辆黑蓬马车缓缓的驶离,眼底闪过一抹怨毒的光芒。 “小姐……”碧莲喘着粗气出来,看着秦冰冰盯着前方的一辆马车,疑惑的说道:“那是荣王世子妃的马车吗?” “跟上!”秦冰冰坐上马车,吩咐车夫紧跟着前方的那辆马车。 等马车驶到僻静的小巷里,秦冰冰并没有跟进去,而是让护卫进去拦着那辆马车:“不必绑了,只管教训一顿即可。”眼底闪烁着阴毒的光芒,凤瑶既然要来阴的,就莫怪她以牙还牙! 护卫进去,秦冰冰整好以暇的等着,听到里面隐约传来女声,嘴角缓缓的上扬。骤然,听见里面传出的一道充满震怒的声音而顿住。 “竟敢袭击皇贵妃,给本王拿下!” ------题外话------ 坑爹的,今天维修变压器,早上停电到下午快四点才来电,烟儿今天更新八千,其余两千明天补上,很抱歉,么么哒~ ☆、第九十一章 身败名裂,吃醋? 晋王一身黑色锦袍,浑身散发出阴暗的气息。 一声令下,隐没在四周的暗卫出现,将护卫团团围住。 秦冰冰原是为了防备苏巧巧,适才带了六名护卫,对付一个弱质女流,绰绰有余。可今儿个却是踢到铁板上! 护卫看着马车上的人,惊住了。 看着包围他们的暗卫,紧了紧手里的佩刀,面面相觑。他们不过懂得一些防身的功夫,怎得能与严密训练过的暗卫过手?何况,马车上的人是皇贵妃与晋王! 瞬间,他们明白过来,许是打错人了? “拿下!”晋王浑身充满了戾气,光天化日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拦截晋王府的马车? 护卫还手的能力都没有,立即束手就擒。 晋王看出了一丝端倪,他们并非是刺客,对手定不会派三脚猫的功夫的人暗杀他! 第73节 “你们是谁派来的?”晋王如鹰般锐利的眸子落在为首的护卫身上。 护卫心惊胆颤,不敢吱声。 骤然,晋王飞掠至墙头,看着转角处一辆马车朝巷口奔出。身形如电般掠去,手里的暗器击打在马腿上,马匹一阵嘶鸣,霎时跪在地上。 马车内的秦冰冰防备不及,瞬间跌出了马车,磕破了头。 晋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女人,狠狠的皱眉,似乎没有料到会是秦冰冰。 前不久她构陷凤瑶,若非是顾忌萧家颜面,皇贵妃定是不会罢手。转眼间,这女人胆大包天,竟敢袭击皇贵妃! 秦冰冰看着浑身充满煞气的晋王,吓得面无人色,身上传来的痛楚也无暇顾及。正要张嘴解释,却被暗卫提着扔到了皇贵妃乘坐的马车旁。 皇贵妃穿着缃色襦群,浑身难掩威严贵气。冷眼睨着跪在地上的秦冰冰,面染薄怒。从入宫闱之后,便无人敢明目张胆的‘教训’她! 若非她坐在中间,方才从窗子的那一棍杖,便是挥舞在她的头上, “秦大人的第三女?”皇贵妃对她印象深刻,殿试她的成绩出彩,令皇上难以抉择。之后她构陷凤瑶,若非萧蒋氏求情,恐怕便不是以今日这种方式再相见。樱红的唇瓣弯出一道弧度,嘴角凝着一抹冷笑,手指指着跪在地上一众护卫道:“本宫难得出宫,只因庇护你而辜负了姐姐的托付。今日出宫回萧府瞧一瞧,倒是没有想到秦小姐备了一份大礼送给本宫。” 秦冰冰胆寒,皇贵妃的话,字字含有深意。 她想不明白,明明是跟着凤瑶出来,看着她上了马车,怎得里头乘坐的却是皇贵妃? 恍然间明白过来,为何凤瑶以往用的是青蓬双辕马车,怎得从之后便换成了黑蓬马车,原来她早就开始一步步的算计! 秦冰冰眼底蓄满了泪水,她这一回当真是怕了。父亲连小小的户部尚书都要求萧家摆平。如今她直接开罪了皇贵妃与晋王,就算萧蒋氏想要庇护她也是有心无力。 “贵妃娘娘,臣女知错。”秦冰冰磕头认错,嘴里解释道:“臣女并非是要截了您的道,只是认错了……” “秦小姐的这份厚礼送错了人啊?”皇贵妃浸淫后宫斗争多年,又如何不明白呢? 心里不禁哼笑了一声,瑶儿那丫头今次可是将她也给算计进来了。她平息了秦冰冰在她生辰宴上的过错,还是借由她的手对付秦冰冰。 毕竟,任谁对秦冰冰动手,都极有可能是与她做对,拂了她的脸面。 皇贵妃轻叹了一声,从她要见凤瑶,她提议到水月楼里来,便觉得不同寻常。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 睚眦必报? 皇贵妃一双美眸里闪过一道流光,看着手里的一双绣鞋,这是方才凤瑶乘坐马车从她车旁快速经过时,她扔进来的。眼下明白她为何不在见面时给她,而是刻意绕了一圈,不过是为了引秦冰冰上钩。 秦冰冰咬紧了唇瓣,她断不能说她要教训凤瑶,皇贵妃对凤瑶的维护,宫宴上她亲眼所见。 晋王并没有皇贵妃心思细腻,他只当凤瑶是真的忘记给皇贵妃鞋子,刻意从前面绕到后门。目光阴沉的看着秦冰冰,冷硬的说道:“果然是心术不正,心狠手辣之辈。萧家傲骨清风,她会污了萧家门楣,配不上萧然兄!” 字字句句,直戳秦冰冰的心窝。 脸色瞬然惨白,手指紧紧的捏成拳。便听到皇贵妃发话道:“得了,将她交给京兆尹处理。” 这是打算秉公处理。 不! 秦冰冰面色凄惶,京兆尹是荣王府的地盘,今日是凤瑶设的局。皇贵妃转眼将她送到京兆尹,便是顺了凤瑶的心意,任由她处置! “贵妃娘娘,臣女一时糊涂,请您开恩……”秦冰冰话未说完,晋王一挥手,暗卫便将她给提走。 晋王放下帘子,宽慰道:“母妃可有受到惊吓?” 皇贵妃敛目,缓缓的摇头:“回宫罢。”心中对凤瑶的作为,丝毫不见恼,反倒是很欣慰。 如此,今后便不怕她护不了自己。 纵然他们能够护她,可关键时刻,终究靠的只有自己。 马车缓缓的驶出巷子,流入喧闹的街道。清风吹拂着窗帘,皇贵妃目光眷念的看着宫墙之外的平凡生活。倏然,目光微微一顿。落在卖糖葫芦旁边的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上。他俊逸的面容,依旧没有随着岁月 容,依旧没有随着岁月流动而改变。只是原来那一双悠然清逸宛如月光皎皎的眸子,如今却是失了神采,紧盯着商贩手里的糖葫芦露出了不舍。手里捧着一个小泥人,一步三回头。 “停下。”直到看不见那道身影,皇贵妃忽然开口。叮咛了身旁的宫婢几句,宫婢愣了一下,转身下了马车。 晋王掀开帘子,看着宫婢买了两串糖葫芦,放下帘子道:“母妃爱吃糖葫芦?” 皇贵妃娇艳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目光有些空,似陷入了回忆,带着神往之情:“不爱吃,就是喜欢酸甜的味道。” 极矛盾的一句话。 晋王似懂非懂。 皇贵妃眼眶微湿,从进宫的那一刻,便再也无人每日给她一串糖葫芦、表情各异的小泥人。 一样的街道、一样的喧闹、一样的场景,如今身临其境,却恍如隔世。 物是人非。 不一会儿,宫婢掀帘进来。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一个小泥人。 “只有一串?”晋王剑眉微蹙。 “方才有一人身上没有银两,他很想吃糖葫芦。我便想起贵妃娘娘喜欢小物件儿,便拿着一串糖葫芦和他换了小泥人。”宫婢解释道。 晋王不以为然,定是小孩子贪吃。目光淡淡的扫过小泥人,移开视线落在皇贵妃的脸上,看着她仓惶的别开头,一滴水渍落在手背上。目光不由的深幽,看着她手指发白的紧紧握着小泥人,安慰道:“母妃这是触景伤情了?” 皇贵妃轻轻的点头,将小泥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袖中。 “母妃不喜欢宫里的生活?”晋王再次询问道。 “韶华已逝,何谈喜不喜欢?”皇贵妃整理好情绪,没有再说话。 马车朝宫门而去,陵王站在阴暗的巷口,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看了看不见踪影的马车,咧嘴一笑,颇有些傻气。 侍卫找到陵王,看着他手里的糖葫芦,关切的说道:“王爷,您不能吃这些东西,快给属下。” “好吃。”陵王将糖葫芦放在嘴里舔了一口,呆住了。 侍卫一怔,怕糖葫芦有问题,连忙问道:“王爷,怎么了?” 陵王垂眸盯着手里的糖葫芦,委屈的说道:“酸的、苦的。”再也没有吃一口。 侍卫看着上了马车的陵王,心里头疑惑,糖葫芦不该是甜的? ** 秦冰冰被关进京兆尹,暗卫对李尺说道:“刺杀皇贵妃。” 李尺颇为的头大。 片刻,石韦亲自来告诉李尺:“国师大人说了,让您秉公处理。皇贵妃若是顾忌秦大人,断不会将人送到您这里来。” 李尺心里顿时有了数。 可行刺皇贵妃是何罪名? 那是要杀头的大罪! 李尺审讯秦冰冰的同时,京兆尹又来了一个人。 凤瑶摘掉头上的帷帽,官差立即去请李尺。凤瑶抬手制止:“不必,带我进去看看。” “这……”官差有些犹豫。 凤瑶笑着在他手里塞了银锭子:“你只管带我去便可。” 官差迟疑了片刻,终究是带着凤瑶进去了。 李尺正好拿着秦冰冰画押的罪证出来,迎面碰上凤瑶微微一怔。 “认罪了?”凤瑶目光粗略的扫过罪状。 “嗯。” “呈递皇上?”凤瑶挑眉道,清冷的目光透过微开的缝隙,看着遍体鳞伤的秦冰冰,鲜血染红了她嫩黄的纱裙,触目惊心。心思翻转,便明白了过来。想必是秦冰冰嘴硬,被动刑了。 “事关皇贵妃,须得请皇上定夺。”李尺为人耿直,却也知道官场规则。秦容虽然官降一品,丞相之位无人上任,便是依旧等着秦容立功给他官复原职。 他负责审理此案,皇上定罪,之后秦冰冰的下场便与他无关。 “大人审案神速,我倒是慢了一步,辜负了皇贵妃的一片心意。”凤瑶漫不经心的说道。 李尺不明白凤瑶为何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瞬然,便明白过来。云初特地派人来知会他不必手下留情,转眼凤瑶如此关心案件进展,立时与荣王府秦冰冰得罪凤瑶的事情联系起来。 “皇贵妃有何吩咐?”李尺给了凤瑶面子,退了一步。 凤瑶从袖中掏出另一张罪状:“大人应该将这张罪状呈递给皇上,眼下只好劳烦大人重新审讯。” 二人一同坐在案后。 凤瑶看着被狱卒拖着进来的秦冰冰,她的面色惨白,虚弱不堪。 秦冰冰看着凤瑶的目光狠唳,面容狰狞,仿似厉鬼。 凤瑶出不出面,秦冰冰都是对她恨之入骨。两相比较,凤瑶决定出来亲眼看着秦冰冰承受折磨。 重活一回,她便发誓,人若欺她,她便十倍还之。 秦冰冰一直当她软骨,搓圆揉扁,害她性命。她不声不响,并非是处处忍受,而是等待着一个时机,让她彻底无法翻身! 樱红的唇瓣掠过一抹冷笑,寻找皇贵妃做靠山,自己便借由她的手亲自毁了靠山。 她倒要看看萧蒋氏,这回用什么替秦冰冰求情! “罪犯秦冰冰,你可认罪?”李尺将凤瑶的那张罪状命人给秦冰冰,让她画押。 秦冰冰咬牙道:“大人,我方才已经画押。”她不愿意在凤瑶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即使身 面,即使身上的鞭伤痛之入骨,她依旧跪得腰板挺直。 “大人重新调查,发现你有其他的案例,所以再次审讯。”身旁的官差说道。 秦冰冰恨不得咬碎一口白牙,她如何不知是凤瑶搞的鬼? “我听闻大人清正廉明……” “正是清正廉明,所以才会要慎之又慎,不能冤枉了清白之人,也不能错漏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凤瑶打断了秦冰冰的话,眼底蕴含着一丝笑意。 “你……”秦冰冰目光凶狠如饿狼一般盯着凤瑶,恨不得生啖其肉。 李尺却是不耐烦了,给人递了一个眼色,示意按着秦冰冰画押。 秦冰冰疯狂的挣扎,紧紧的捏成拳头,她豁出去了,死也不愿画押! 凤瑶轻笑道:“大人,您这是强迫她认罪,有损您的公正廉明。” 李尺目光冰冷的看向凤瑶。 “秦小姐如今不过是伤的太重,头脑不清明,看不懂罪状抵抗认罪罢了。咱们不能用水泼醒她?”凤瑶好心的建议。 第74节 李尺怀疑的看向凤瑶,仅是如此? 狱卒提来一桶热水。 石乔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一袋粗盐倒进木桶里搅浑了。 李尺本来有些犹豫,可见到石乔,便认为是云初的命令。便一挥手,狱卒提着木桶,泼在她的身上。 “啊——”秦冰冰眼底布满了恐惧之色,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宛如刀刃在一下一下的割着她的肉,锥心刺骨般的疼痛朝她四肢百骸蔓延。 “千万别冷着了,快提着炉火给秦小姐烤着。虽然左右不过死路一条,但是咱们也不能虐待了她。这细皮嫩肉的,可不禁折磨。”凤瑶嘴里说着关切的话,眼底却是冰冻三尺。 李尺看着凤瑶的目光愈发的幽深莫测,粗盐粒子倒进水里,根本就不会消融,泼在秦冰冰的身上,粗盐粒子会落在她皮开肉绽的伤口里。经过大火烤盐粒子消融,腐蚀着她的伤口加剧疼痛,那种疼痛渗入了血肉里,伤口的血水也不会凝固。 这是要秦冰冰的命! 凤瑶得知李尺要将案件呈递给皇上定夺的时候,便改变了主意。皇上可用之人并不多,若是判了秦冰冰死罪,那么秦容的仕途也会有影响。但若是轻判有损皇威,定会彻查此案,将她也牵扯进去。 所以,她改变了法子,让秦冰冰认了要杀自己的罪名。所以京兆尹动刑,到时候秦容也不得追究。 心里这口恶气堵压在胸口已久,既然已经动手,她断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秦冰冰! 今日若非她设计,秦冰冰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注定不死不休,她何必手软? 大火炙烤,痛得秦冰冰在地上打滚。双手紧紧的抠在地上,拼命的克制住自己不要去碰触伤口。 可那痛楚没有缓和,反而越来越剧烈。 秦冰冰脸白如雪,满头冷汗。虚弱的求救:“我错了,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秦冰冰强忍着痛,跪在地上,拼命的给凤瑶磕头。 被折磨得心里的恨意消散,只求快点解脱。 凤瑶看着她这副模样,将罪状扔在地上:“错了便画押!” 秦冰冰没有迟疑,快速的按了指印,生怕凤瑶会反悔。 “你谋害我,也得到因有的惩罚。我大人大量,放过你一回。”凤瑶眼底闪过一抹光芒,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望秦小姐莫要忘了今日之恩。” 秦冰冰只觉得她温和的语气透着彻骨的冷意,浑身打了寒颤,又被剧烈的痛楚淹没。 凤瑶冷笑了一声,缓缓地出去了。 李尺望着凤瑶的背影,心想这女人倒是个心狠之人! 秦冰冰牙齿打颤的说道:“大……大人,我……” “你可以走了!”李尺拿着手里的罪状出来,便瞧见凤瑶等在门口,提点他道:“你派人去告诉丞相,原本今日是秦冰冰冲撞了皇贵妃,该是死罪。可晋王欠你一个人情,你与他求情皇贵妃毫发无伤便算是积德,从轻处罚。”纤细的手指指着李尺手里的罪状道:“秦冰冰承认是要加害我,却是不能再维护秦冰冰,所以动了刑,算作给我的交代。” “你……”李尺听着她的言论,觉得不可思议。 “狗急了会跳墙,秦冰冰虽然三番四次加害我,却是没有想过害我性命,只是让我名声尽毁,无法立足罢了。我也不能恶毒的要她的性命,到时候秦容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我们也讨不得好。”顿了顿,凤瑶晦暗莫测的谁都:“李大人不觉得秦容此刻孤立无援,献王自身难保,秦冰冰得罪的是皇贵妃,无人给他雪中送炭。今日你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日定有大用处!” 李尺心中一震,凤瑶她当真是好深的城府。她引秦冰冰入坑,明明折磨了秦冰冰,令秦冰冰生不如死。一转眼,她利用此事卖个人情给秦容。之后呢? 她又要做什么? 凤瑶对他审视的目光仿若未见,冷眼看着狱卒将秦冰冰拖着送到门口。 秦冰冰坐在地上,浑身痛得使不上力气。勉强爬站起来,缓缓的走下石阶。突然不知从不何处冲出来三十几岁的妇人,拿着棍杖用力的打在秦冰冰的身上。 “啊……”秦冰冰吃痛的抬手去挡,棍棒如雨点落了下来,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 妇人穿着富贵,指着秦冰冰哭喊道 冰冰哭喊道:“你这个贱人,勾引我的夫君,迷惑他将家产给了你,将我们娘几个赶出府。孩子是夫君的骨肉,她又是官家小姐,怎得会嫁给我夫君?夫君暗中接济我们娘几个,她这个狠毒的女人,竟是命人害了我的夫君,侵占了我夫君的家产。” 妇人看着人围拢了起来,一边指责唾骂,一边毫不留情的殴打秦冰冰。 人群里有人认出秦冰冰来,一时间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这是秦大人的嫡女,与萧家议亲,婚期就近了。原说她心术不正,心肠狠毒,萧家要退了这门亲事,可谁知萧大夫人用性命相逼,这才没有取消婚约。眼下倒是有戏看了,原来不止心肠狠毒,还是淫荡之人。”人群里不知谁传出这样一句话。 “这下子就算萧大夫人吊死在萧老夫人跟前,都不会准这女人进门了。什么高门贵女?与勾栏里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勾栏女人没有她身价高!”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哄笑开来。 秦冰冰蜷缩在地上,瘦弱的身躯承受着妇人的暴行,浑身痛得已经麻木。污秽难以入耳的话语,穿过她的耳膜,落在她的心头。秦冰冰只觉得头顶的天塌了,她的未来一片黑暗。踏出京兆尹大门的时候,她原以为解脱了,可是如今却才是真正的地狱。 屈辱的泪水从秦冰冰的眼角滚落,若知是如此,她倒不如死在里头。 她素来清高自矜,如今被人骂作下贱之人,生生的拆了她的傲骨。 秦冰冰恨不得这人将她打死了才好! 纵然背上杀人的罪名,也好过被传成淫贱之人。 “你这贱妇,你这毒妇,还我的夫君,将我的夫君还来!”夫人声泪俱下,浑身充满了悲伤。 凤瑶走出京兆尹,看着秦冰冰躺在血泊中,众人指指点点,面无表情。清冷的目光落在包围的人群之外,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苏巧巧掀开车帘子,冲凤瑶微微一笑,放下帘子,马车缓缓的驶离。 不知过了多久,秦冰冰仿佛只剩下了一口气,秦家来了人,将秦冰冰带走。 众人恍然,真的是秦家人啊! 消息铺天盖地的传到大街小巷,紧接着水月楼的戏本也传来,秦冰冰的名声彻底的败坏。 李尺探究的看着凤瑶,沉声道:“你做的?” 凤瑶摊手:“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李尺冷酷的面容突然露出一抹笑意,略有深意的说道:“你不怕秦容报复你?方才可是一击致命!彻底的毁了她。” “秦容他敢?”凤瑶指着那跪在地上大哭的妇人,冷声道:“你不认识她?我记得她来京兆尹申冤,只不过被秦容给掩盖了。她是从阜城来的人,她家本是当地大地主,秦容使了阴损的伎俩,将她们家的家产土地占为己有,逼死了她的夫君。官官相护,无人给她主持公道。自古以来民斗不过官,她一直心存怨气,今日她只不过将对秦容的怨转嫁到秦冰冰身上而已。” 李尺一怔,他倒是没有料到其中还有这渊源。若是如此,秦容便是吃了一记哑巴亏。他若是要抓捕了这妇人,可能凤瑶还留有一手。恐怕秦容也会想到有人借此引他出手,他反而就忍气吞声了! “云初心思本就深沉,你也诡计多端,谁还敢得罪你们?”李尺笑说道,前却也是肺腑之言。 谁敢惹? 掌管这大舜国生杀大权的人,就想端了他们。 凤瑶讥诮的说道:“我们可是好人。”谁不想简单无忧的活着?长大成人,成亲生子,一直到寿终正寝。可这世间,被利益所充斥,为人、为物、为权,你总是不知觉间成了旁人的碍脚石。若不多长个心眼,接着便是惨烈的死去。变成如今这副冷硬的心肠,不过是被人心所逼。 这般活着太累,尽管如此,她依旧拼命的想活着。有时候在梦境中,守着那片安宁都不愿醒来。 ** 秦府 秦夫人看着陷入昏迷中,不断呓语的秦冰冰,泪水直淌。 秦容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女医给秦冰冰在上药,即使昏睡中,仍旧痛得嚎叫。 “老爷,您可要替冰儿报仇,她今日的罪,可不能白受!”秦夫人撕扯着手中的帕子,仿佛手里捏着仇人,恨不得一条条的撕碎。 秦容面色阴沉,怒不可遏的说道:“报仇?你瞧瞧她做了什么好事?带着护卫刺杀皇贵妃!那是死罪!”甚至他的仕途从此止步于此! “老爷,李大人不是说了,冰儿她是要杀凤瑶……”秦夫人不甘心的说道,话未说完,便被秦容打断:“杀凤瑶?若是荣王府要追究,她还能活着出来?早就死在狱中!若非李大人与晋王和荣王府有交情,替咱们请求,你现在就是给她收尸!” 秦夫人面色大变,秦容这是怪秦冰冰咎由自取。可转念一想,若是凤瑶如此害秦冰冰,她定会设法让凤瑶不能活着出来。秦冰冰几次针对她,可凤瑶却是轻易的放过了秦冰冰。 不! 不对—— “那妇人定是凤瑶唤来的,她会如此好心?”秦夫人恨得咬紧了后牙槽,眼底闪过了怨毒。 秦容脚步猛然一顿,脸色难看的说道:“你别乱来,那妇人是阜城来的人。一直在盛京递罪状,告我强占了她的家产,逼死了她的夫君,此事被我一手压了下 一手压了下来。她恐怕是听到了风声,所以一直等在京兆尹,谁知没有等到我们,倒是等到了冰儿,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秦夫人浑身发抖,摸着桌子缓缓的坐了下来,想着心里便生了寒气。若是这般,的确是自作孽,怨不得人。 可她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那冰儿的罪白受了?”秦夫人不甘心的问道。 “你还想如何?她能保着一条命,已经是烧了高香!”秦容警告的说道:“如今是非常时期,你不许轻举妄动!我们就等萧家,看看他们怎么说。” 秦夫人面色变了变,坊间的传闻她听到了,简直难以入耳。她只求菩萨保佑,萧蒋氏能够挡住萧家二老。眼见着还有五六日便是大喜的日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这时,管家匆匆的走来,战战兢兢的说道:“老爷,萧家来人了。” 秦容与秦夫人骤然看向管家。 管家硬着头皮说道:“是……是来退亲。” 秦夫人脸刷的白了,瞬间没有了主见:“老爷……” 秦容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上一回只是陷害凤瑶,萧家二老便不同意,后来不过是看在他是萧老太傅的学生,又有萧蒋氏以死相逼,这才保存了婚约。可这一次,篓子捅大了。 “如何说?”秦容低沉的说道。 “来的是萧府管家,将东西都送来了。管家说是萧家主动退亲,适才不会要回聘礼,只须老爷将庚贴归还。”管家觉得萧家算是仁至义尽。 秦夫人摇了摇头,她不会同意。 秦容叹声道:“闹出去,你要冰儿如何自处?这件事本就是我们不对,萧家也算是仁义,给全了咱们体面。” “若是给了咱们体面,婚期到了,为何不娶了冰儿?”秦夫人愤然的说道。 “胡闹!快拿出来!”秦容愠怒的说道。 “老爷,你以为我不想退了亲?强行嫁过去,冰儿也日子不好过。可如今她的名声臭了,还有谁会娶?她的年纪也大了,闹得这样大,如何能平息下去?她这辈子只能在家庙过了,我于心不忍。”秦夫人呜咽哭泣。 秦容沉吟道:“她伤好了,送去祖宅。” “老爷!”秦夫人情绪激动,送到祖宅,与送去家庙有何区别? 秦冰冰这是成了弃子! 秦夫人悲凉的说道:“我早该看明白,老爷是铁石心肠的人。你看重冰冰,不过是看重她的才智能给你带来利益。如今他阻碍你的前程,失去了价值,你还有那么多的儿女,她自然就不重要了。可妾身只有冰冰和子楚这两个孩子,将她送到祖宅,当真是要了妾身的命!倒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你是要害死我们全家你才甘心?”秦容挥手将秦夫人推落在地上,满面怒火的说道:“你将她留下来,才是真的害了她!”说罢,命令碧莲给秦冰冰收拾箱笼:“明日走水路回祖宅。” 秦夫人看着秦容离开的背影,哭倒在地上,却也无法改变秦冰冰的命运。 ** 翌日 秦冰冰一大早便被送到码头,坐船离开了盛京。 第75节 消息转眼传到了凤瑶的耳中。 凤瑶并无意外,秦冰冰留下来才会成为秦容的祸端,送走才是上策。 苏巧巧给凤瑶斟茶,甜甜的笑道:“世子妃,今次多亏了你。她不走,我寝食难安。那日在水月楼,着实吓死我了,生怕她会咬定是我安排,对我下手。”似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你就不应该了,特地招引秦冰冰,若是皇贵妃见你之后早就乘坐马车离开,你岂不是被护卫给打了?”后面一桩桩的事情,凤瑶行为都极为的胆大,仿佛笃定了秦家不会如何。可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出了变故。 如今秦冰冰离京,她才总算是舒了口气。 “人生本就是一场博弈,我若不赌,怎么会赢?”凤瑶心里却没有这么乐观,秦冰冰终究是个祸害,只要不回京了才好。 苏巧巧但笑不语,她胆子小,所以一直是输家。只有这一回,她豁出去了,这才痛快的赢了一场! 端着茶水饮了一口,嘴里溢满了淡淡的清香。倏然,看着一袭青衫男子行来,温厚儒雅,身姿挺拔如青松颇有傲骨。 “萧公子来寻你了。”苏巧巧碰了碰凤瑶的手肘,低垂着眼睫,眼珠子不敢乱睃。 萧然撩开袍摆,就着凤瑶身旁坐下。看了一眼苏巧巧,也没有避讳的说道:“你为我做的?” “表哥真爱说笑,我可什么都没有做。这样的结果,大家不是都喜闻乐见?萧家年轻一辈,也就只有你能顶事,外放了外祖母可得念叨了。”凤瑶不忍心萧然娶了秦冰冰这样的女人。 萧然温和浅笑,若有所思的说道:“好在你如今过的好,否则,我倒是愧疚难当了。” 凤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莞尔道:“今后你只管对我好,对你没有坏处。” 萧然看着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狡黠,轻笑了一声,浅淡的笑容仿若春风拂面,令人极为的舒心。清朗的说道:“好。” 凤瑶不过是说笑,并未放在心上。看着云初信步而来,微微眯了眯眼,嘀咕道:“这段时日来的倒是挺勤快的,不用进宫述职吗?” “皇上念在国师新婚燕尔,便体恤他,休沐一月。”萧然意味深长 然意味深长的看着凤瑶,替云初抱不平的说道:“贵妃娘娘倒好,聘你为夫子,两人成婚几日便分隔,一点都不体谅。” “是吗?”凤瑶见到云初心里怪不自在,那日解开心结之后,相处虽然相安无事,但是总觉得气氛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时常看着她入神,那深幽的眼神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随即又高深莫测的看着她,好似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起初那两日,她提心吊胆,疑神疑鬼。 久不见他有何表示与动静,自个又忙于私塾,倒也没有太多心思琢磨他。 “水患治好了,宫里便不用你这个国师了?”凤瑶见他在身旁坐下,不自在的朝萧然身旁挪了挪。 云初目光一顿,淡淡的睨了一眼,不显山不露水的说道:“国师总归也是人,夫人都护不好,何以护国?自知能力浅薄,只好藏拙,继续休沐在府中。”漆黑幽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意味深长的说道:“为国效力多年,可不曾懈怠过。岳母大人让我多多陪伴你,免你孤单。只好将这些年的假期一同休了,如今看来夫人并无多大欢喜。可是为夫做错了?” 凤瑶一噎,惊异的看着云初,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萧然盯着杯中的茶水,听着云初的话,不禁失笑。“国师入宫有六七年,一年可休沐十几日,会有小半年在府上。” 云初挑高眉梢,意外的说道:“萧大人得皇上重任,一年才只能休沐十几日。许是我太过清闲,皇上准许我一年可休三月。” “皇上是怜你身子欠佳,这才给你多多修养。”凤瑶皱了皱眉,开口道。 “嗯,许是念在父王的功勋,这才给我一个闲职。如今一比较,萧大人倒是任务繁重。”云初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浅饮一口,凤瑶想要制止来不及,那是她的茶杯,茶水倒了已久,恐怕凉了。 果然,云初眉心微动,搁下了茶杯。 萧然不由的苦笑,他这是在说自己来这边来的太勤? 凤瑶听出一丝不同寻常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你说什么呢?表哥这不是替你说话?” 云初目光沉静如水,拢袖凝视着眼前水雾袅袅的茶杯,薄唇紧抿,缄默不语。 萧然轻叹了一声,不想令凤瑶难为,起身告辞:“母亲身子不适,我先告辞,下回得空再来探望你。” “替我向舅母问候。”凤瑶起身相送,方才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咳嗽声。回头望去,见他撑在石桌上,微微倾身,捂着唇闷声咳嗽,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 萧然看了一眼道:“国师身子不适,你去照料他。” 凤瑶歉疚的说道:“许是方才饮了凉茶,我便不多送了。”看着萧然离开,凤瑶折了回来,替他拍着背,担忧的说道:“方才怎得那么不小心?茶是凉的为何不吐出来?” “咳咳……咳……”云初咳了几声,摆了摆手,玉白的面容染着一层浅薄的粉色,漆黑的眸子里覆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愈发的深幽透亮。哑声道:“你怎得不送一送萧大人?” “又不是贵客,你身子要紧。外头风大,快些回屋子去。”凤瑶催促道,心里忧心他的身子,采芙又不在身旁,只得先安顿好他再去煎药。 云初眉眼舒展,与她一同回了厢房。 “你先躺着休息,我去厨房给你煎药。”凤瑶指着她的床榻道。 云初温和的说道:“不必了,许是凉着嗓子咳了几声,身子并无大碍。” 凤瑶狐疑的看着他。 云初不动声色的说道:“那日你做的汤面不错,可以做一碗。” “身子当真无碍?”凤瑶目光幽幽沉敛,一瞬不顺的盯着他。 “嗯。” “不行,母妃离京前也叮咛我不能躲懒,你身子弱,不得马虎。虽然不是要紧事,喝点药预防一下也好。”凤瑶温柔的牵着他的袖摆,让他坐在床榻上休息,不容他拒绝的走了。 大约几刻钟,凤瑶端着一碗汤药进来。 云初闻着一股刺鼻的苦味,眉头紧蹙,指着一旁的小几道:“冷一冷。” “我已经吹冷了,趁热喝了,待会冷了会更苦。”凤瑶将药碗塞在他的手里,催促她快些喝了。“夫君也不想我失信母妃吧?” 云初放在唇边饮了一口,浓郁的苦味麻痹了他的味觉,充斥整个口腔。难忍的吞咽下去,仓促的端着茶水饮了几口,动作仍旧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黄连。”云初压下嘴里的苦味,目光如炬的盯着凤瑶。 凤瑶冷笑了一声:“天干热燥,下下火。” 竟敢装病,害得她白白担心紧张了一回。 云初丝毫没有拆穿的尴尬,反而很坦然,眉眼温润平和。幽幽的说道:“我并未用午膳。” 凤瑶一怔,没好气的说道:“饿死你得了!”话虽然这般说,却还是去了厨房给他做汤面。 ** 姜将氏一直在为了姜左的事情奔波,依旧无人肯帮忙。 这日来京兆尹打算见一见姜左,问他还有什么话要与她说。便瞧见了意外的一幕,凤瑶与李尺站在门口,看着秦冰冰被那妇人殴打。 京兆尹是何地方?专门管辖犯罪闹事的事情。 可偏生妇人行凶,李尺仿佛没有瞧见一般,心里不禁起了疑心,猜测这定是凤 测这定是凤瑶拉住了李尺。 心里这样想着,姜将氏便匆匆回了府。将这件事悄悄的说给了老夫人听,请老夫人拿拿主意,要不要用这一件事要挟凤瑶救姜左出狱。 可老夫人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自然不会一心偏向了姜大老爷。一听姜将氏的计策,便不赞同的说道:“我已经与林将军商议了此事,他们与皇后、献王紧紧的捆绑在一起,断不会放弃了献王。绾姐儿毕竟与献王有婚约在,我提过这件事,他们愿意帮忙。只是委屈左儿多吃些苦头,平息下去,便将左儿救出来。” 姜将氏心中惊讶,老夫人竟然心平气和?以往一说起荣王府里的人,老夫人便会气得心口疼,今日眼瞅着倒是言语间有些袒护凤瑶! 心思翻转,莫不是府中传言是真的? 老夫人与荣王妃冰释前嫌了? 那姜左怎么办? “母亲,您是不打算管夫君了?”姜将氏心里发寒,紧紧的捏着锦帕。老夫人儿女好几个,她却只有姜左一人,大房全依仗着姜左,若是他没了,三房不得日后与她对着干? 老夫人心烦意乱,这件事当真是姜左咎由自取,可是她的儿子,她怎么能不管? 但是很棘手,不是说救便能救! 这个混帐东西,当初险些将荣王府搭进去。她如今得知真相,断然没有脸去央求荣王府里的人救姜左。那一批人里,该处罚的都处罚了,杀头的也都杀头了。她又怎得不明白,若非是荣王府动用了关系,恐怕姜左也被杀头了! “你三妹护住了左儿的性命,若是能搭救,自然也救了,恐怕也是没有法子。你切不可去逼迫他们,等事情再缓缓,再将左儿救出来。”老夫人沉吟道。 姜将氏却暗恨在心,姜老夫人这话里话外都是向着荣王府。 姜左没有杀头,那是银子吐出了大半。姜姝救了姜左?都要笑掉大牙了! “母亲这样说,我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我先回去,看看能不能想别的法子。老爷在里面过得苦,人都瘦了好几圈。”姜将氏垂着眼帘,见老夫人没有动静,便知不会多说什么,匆匆离开。 啪—— 姜将氏愤怒的甩下了帘子,满目阴霾。 “夫人,老夫人如何说?”莲心看着姜将氏阴晴不定,便知道肯定是没有戏。 果然,姜将氏冷哼了一声:“你去替我给凤瑶递个帖子。” 她与荣王府没有多大的情份,她只有姜左。老夫人不愿意想法子,那么她就自己来! 紧紧的绞拧着手中的帕子,她捏着凤瑶的把柄,只能孤注一掷了! ☆、第九十二章 国师之礼 凤瑶收到姜将氏的拜帖很意外,老夫人虽然体谅了荣王妃的难处,明白了是非曲直。 可姜将氏一直对荣王府心存看法,并不打算往来。 今日里递帖子来见面,是为了何事? 姜大老爷吗? 凤瑶手指摩挲着拜帖上烫金暗纹,隐隐透着馥郁的花香,浓烈而刺鼻。 “小姐,姜大夫人来了。”采芙推门进来:“奴婢将姜大夫人请到了花厅。” 凤瑶掀开眼帘,放下手里的帖子,眼底闪过一抹思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思议以及一丝不确定。 姜将氏并没有坐下,心里打叠了腹稿,如何应对凤瑶。眼见着她走来,姜将氏心里莫名地紧张。 “舅母怎得不坐?”凤瑶从容落座,婢女捧上一杯热茶。凤瑶端着浅饮,并没有开口说话。 姜将氏等着凤瑶开口询问她,再顺势道出来此的目地。可恨凤瑶并没有开口,只是与她一同干坐着。只得打破这满室的寂静:“舅母忙于奔波你舅舅的事情,错过了你的生辰。”从莲心手中将备好的礼,送给凤瑶。 凤瑶客套的说道:“舅母太客气。” 姜将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平常的人听了她的话,定会询问一句:舅舅如今如何? 可凤瑶却像缺心眼儿一样,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私塾的事儿如何了,可得心应手?”姜将氏并不想一开始便撕破脸,看看凤瑶是不是一个聪明人,若是她顺着自己的心思来,今后也好做亲戚。 “开头万事来,须得慢慢来。”凤瑶浅淡的说道,并无多大的情绪。 姜将氏脸上的笑容沉敛,满面愁容的说道:“你表姐因为你大舅的事情,在婆家地位受到影响。若是没有这些个糟心的事情,她也好将孩子送到私塾,给你一份支持。” 第76节 姜将氏抬眼看着凤瑶,她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若是个有心人,断然不会听不出她的暗示。 凤瑶沉吟了半晌,凝重的说道:“大舅一事,夫君颇为的伤神。只是眼下风声太紧,四面八方的人,都在等着看献王最后的局势。若是这个时候皇上松口放大舅出来,岂不是乱了人心?那些被皇上压制打压的人,恐怕心思又会活泛起来。” 姜将氏听凤瑶打着太极,不说救或者不救,只说如今不是时候,心中不禁冷笑:“你大舅在狱中吃了不少苦头,人削瘦的厉害,你与李大人交好,何不让人与李大人交代一声,让我们将他接出来住几日?” 凤瑶心里的猜测落定,原来昨日的事情,她当真瞧见了。 所以,今日来是因着手里头捏着她的把柄? 凤瑶为难的说道:“舅母,您这是让我为难,自古以来,哪里有犯人没有手谕,被放出来的例子?”简直就是荒唐! 姜将氏见凤瑶油盐不进,冷笑的说道:“老爷对你们也不薄,可偏生你们都是些见死不救之人。舅母原也不想撕破脸,可也是逼不得已。昨日秦小姐的事情,是你一手促成。你舅舅若是安然无恙的放出来,那我便是什么都没有瞧见。” 凤瑶吃软不吃硬,姜将氏的威胁,并未放在心上。目光一冷,不以为然的说道:“舅母若是觉得我当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大可去去声张。我既然做了,便是不怕被人揭露。我没有做,更不怕被栽赃陷害。你昨日只见我与李大人站在一块束手不救,又怎知我们为何不救?” 姜将氏面色一沉,有些没底。 “你是断定秦小姐不会勾引人夫君,所以猜测那是我请人算计她。你可知那妇人来自何处?她是阜城之人,土地家产都被秦大人占据,她的夫君不是被秦小姐谋害,而是被秦大人逼死。你觉得李大人该管?管了如何处理?将阜城的事情,重新再审查一番?你若想大舅死在狱中,大可将昨日之事揭发。”凤瑶镇定自若的说道,丝毫不受姜将氏的威胁。 姜将氏拧紧手中的锦帕,她倒没有想到有这一层牵连。 如今一提阜城,她便提心吊胆。 看着凤瑶的态度,姜将氏便知道凤瑶不会松口让云初救姜大老爷。想到此,便也没有心思坐下去,起身告辞。 站在荣王府外,姜将氏想起凤瑶张狂的口吻,心中阴郁难平,可却又无可奈何。 “夫人,今日那礼算是白送了。”莲心觉得可惜,为了救大老爷,夫人手里已经没有多少私产。 姜将氏眉宇间透着疲惫,这一段时日来,她吃不好睡不安,整个人憔悴不堪。可惜,依旧没有任何的起色。 “夫人,您可要与秦夫人透露口风?”莲心给姜将氏出主意。 姜将氏冷睨莲心一眼,莲心浑身一颤,忙低了头。便听姜将氏说道:“这件事最好烂在你肚子里,若是敢声张,仔细你的皮!”姜将氏虽然怨恨凤瑶的无情,但是也觉得她不会骗人,若当真是实情,秦夫人如今痛失了爱女,情绪定是绷紧到频临爆发的边缘。她若是透露了口风,想必她会失了理智,不管真假咬定是凤瑶害了秦冰冰。到时候事情闹大,她也讨不到好处! 望着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姜将氏觉得心生疲惫,升腾着一股子绝望。 倏然,想起了一人,姜将氏连忙去找她做说客。 ** 凤瑶看着眼前的南宫夫人与南宫叶,心里有了底。 她只是不 。 她只是不喜欢姜将氏的做派,太过势力眼。 “姨母既然也来了,我便与你透个底。大舅做的事情,是将我们荣王府当成了仇敌对付,若非夫君心里有数,恐怕如今荣王府也深陷泥泞。老夫人的不理解,与母妃断绝关系,也伤透了母妃的心。即便如此,我们依旧将姜府当成亲人看待。夫君不过是觉得大舅做事不稳重,贪图小利,便给他吃些苦头。”凤瑶看着南宫夫人道:“夫君不是无情之人,到底是娘舅,岂会放手不管?他心里有打算,您与外祖母只管放心,舅舅不会有性命之忧。只管静心等待,不用多久便会回府。” 南宫夫人放心了,迭怪的说道:“你这孩子,只管与你舅母直言便是,为何不给她透口风?” “舅母心思多,并未将我们当成一家子人,对我们不信任,言语中多是试探、敲打、威胁。即是如此,我便也懒怠理会。若是她有话直说,我也会直来直往。”凤瑶心中倒是欣慰,姜将氏这回没有让她失望。并未不管不顾的找秦夫人,而是寻求南宫夫人的帮助。 南宫夫人轻叹了一声,到底是自作孽。姜左当初做得太难看,难得他们不计较。 “表嫂,你在私塾如何了?”南宫叶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凤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我给你的贺礼,原是早些要给你送来,表哥说你很忙,没有空闲招待,这才耽搁到现在。” 凤瑶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外。她做夫子,倒是收了一堆的礼物。 “这是我在拍卖会拍来的,你看喜不喜欢?”南宫叶紧张的盯着锦盒,生怕他费心思准备的贺礼,凤瑶不喜欢。 凤瑶在他的催促下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方砚台。 “说是开国时期皇后娘娘用过的端砚,你可会辨真假?这方砚台我寻人鉴定,多说是真的。”南宫叶不擅长文房四宝这一类,送砚台也是花费了心思。 凤瑶看材质、工艺、品相、铭文,随后抚摩砚台,手感润滑细腻。用手托着砚台,放在耳旁用手指敲了几下,传出的是木声。放在锦盒里,含笑的说道:“是上好的一方端砚。” 南宫叶舒了一口气,对南宫夫人道:“母亲,这一回我可不曾出差错。” 南宫夫人慈爱的看着南宫叶,是根好苗子,可偏不爱仕途。 “想来你舅母如今是急得团团转,我便给她送个口信,先告辞了!”南宫夫人起身,目光平和的看着凤瑶,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你代我向你母妃问声好,今儿个我便不见她了。” “好。”凤瑶起身相送,却被南宫叶挡住,喊南宫夫人先行一步,他有要紧事问凤瑶。走到屏风处,看不见南宫夫人的身影,这才对凤瑶说道:“表嫂,你可知郑雪莹?” “郑雪莹?”凤瑶抬起头看向南宫叶,恍然间记起,此女是郑书中的嫡孙女。文章做的好,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的了解。“郑大人为人正直,想必他的孙女品性不差,书香传家。” 南宫叶望进她的眼中,这才发觉两人站的相近。她身上淡淡的莲花香,萦绕在鼻息间。心口猛地跳动了几下,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你问她作甚?”凤瑶疑惑的问道。 南宫叶注视着她的眼睛,清澈的宛如一泓清泉,仿佛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呆愣的面庞。惊觉他心里在想什么,耳朵一热,后退了几步。慌乱的说道:“没、没什么。母亲她说表哥成亲了,我也该议亲,她相中的是郑小姐。是圆是扁我都不知,所以这才过来问一问表嫂。” 表嫂两个字说的南宫叶心里头发苦,明明是他先看见她,最后为什么她嫁给了表哥? 当初表哥明明不喜欢她,为何最后又是娶了? 南宫叶想不明白,只是那个时候看着凤玉栽赃她,那个时候便觉得她与旁人不一样。只是不知道心里的异样是什么,并没有立即让母亲替她去德亲王府提亲。 如今,她嫁给表哥,他万莫不该再有旁的想法。 想到这里犹如吃了黄连,一直苦到心里。呐呐的说道:“我再多打听一下,若是可行,我便听从母亲的安排。” “亲事慎重些要好。”凤瑶轻笑道。 南宫叶被她的笑容迷了眼,猛然移开视线,仓惶的逃了,就连看见门口站着的云初,都没有打招呼。 凤瑶微微一怔,倒也没有多想。看着不知何时过来的云初,坐到榻上:“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拉着你到角落的时候。”云初眉眼清雅,并无异色。 “你觉得郑雪莹如何?”凤瑶来了兴致,想看看他对女人的评价。 云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温润的说道:“见字如见人,想必不会太差。” 凤瑶莫名的想起用左手写的鸡爬字,端着茶杯故作吃茶的姿势,挡住她的窘态:“字可以练。我苦练了几日几夜,这才见了成效。”她没有撒谎,知道与他有婚约,看见她的字体也是常事。所以怕露出端倪,便重新换了字帖描摹,改变了原本的字体。 “他的性子,郑家的姑娘能治住。”云初点到即止。 这是可以了? 若是如此,可见南宫夫人给他挑选妻子费了不少的心思。 “那你觉得我们两的性子如何?”凤瑶脱口而出道,看着他手里端详着南宫叶送的墨砚,目光沉敛,幽深的辨不清他 的辨不清他的心思。起初会觉得有致命的吸引力,可自己在他的面前就像水晶似的人儿,而他在自己面前犹如无底的深渊。久而久之,有时会觉得疲累。 云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而是将墨砚放在锦盒里,语气平淡毫无起伏的说道:“萧大人送你印章,叶儿送你墨砚,越明脩送你湖笔,秦子楚送你梅花玉版粉蜡笺,文房四宝都凑齐了。” 凤瑶一怔,他不提她还不曾注意。除了今日南宫叶送来的墨砚,萧然的印章在用之外,其他两样她都是堆在角落里。 “我的人缘不知觉间,倒是好了起来。”凤瑶含笑道,摊开白皙细嫩的手心:“你什么都没送,亏你还是我的枕边人!” 云初微微一愣,心情无端的好了起来,似被她的话取悦。清涟的目光落在她纹路清晰分明的手心,半晌将自己宽厚的大掌放在其上,一手将她的手指包裹着他的手,显得她的手愈发的娇小。朗声如玉道:“收好了。” 凤瑶期待的盯着二人相握的手,似想要看看他变出个什么东西给她。 云初看着她认真的盯着二人的手,眼底的期待令人不忍让她失望。 可—— 云初松开手。 凤瑶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拧眉道:“什么都没有。” 云初掀开薄薄的眼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抿紧薄唇,拂袖离开。 将他的不悦,发挥得淋漓尽致。 凤瑶莫名其妙,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什么都没有。除了……他残留的一丝余温。 可,这算礼物吗? 采芙进来的时候,看着凤瑶左手握右手的发呆,打趣道:“小姐这是做什么呢?世子爷才走不久,小姐想念了?” 凤瑶抬头看了眼采芙:“采芙这是提醒我,你该婚配了?” 采芙闹了个大红脸,跺着脚,娇憨道:“小姐!奴婢这辈子伺候您,不嫁!” “这可不行,管家的儿子该日日咒我了。” “小姐!” 凤瑶心情悦愉,起身去了私塾。 姜绾正在教孩子们下棋,便席地而坐,看着姜绾自己对弈的残局。捻起一颗棋子,倏地又想起云初怪异的举动。 姜绾指导完学生,看着凤瑶盯着手出神,询问:“怎么了?” 凤瑶想了想,拿着姜绾的一只手,然后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她的手里,又拿着她的包裹着自己的手。解释道:“如果一个人说送你礼物,结果就是做做样子,什么都没有。偏生还装神弄鬼的说一句,让你收好了。”凤瑶面色变了变,有些不痛快的说道:“这是在捉弄你?” 姜绾更迷惘了:“你指的是谁?” 凤瑶静默不语。 姜绾见她如此,心中了然:“表哥?”随后重复凤瑶方才的动作,细细思索道:“莫不是表哥将他自个送给你,让你收藏妥当?” 凤瑶惊恐的看着姜绾,她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可能吗? 凤瑶想的不敢想! ** 皇宫 皇贵妃回到穿着绛红色宫装,倚靠在美人榻上,保养得白皙细腻的手里把玩着一个小泥人。 小泥人身上穿着大红的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双目如月牙,红唇浅笑。 虽是个死物,可做得却是栩栩如生。 十五年了。 他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皇贵妃打开小几上的木盒,里面堆满了小泥人,几个木雕,并没有黯淡无光,反而圆滑透着光泽,可见时常被人擦拭把玩。 水音进殿,看着皇贵妃盯着这一箱子的宝贝出神,轻声道:“娘娘,皇上朝这边来了,奴婢替您收拾好。” “不用。” 皇贵妃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小泥人放进去,合上盖子,落了锁。 转身,直接放在了壁柜里。 第77节 凤啸进来,便看着皇贵妃慵懒的起身,一袭红色宫装衬得她肤白如雪,错眼下仿若她初进宫时的模样。 一点都不曾变。 皇贵妃赤足下榻行礼,被凤啸拦腰抱起。皇贵妃惊呼了一声,圈住了他的脖子,娇笑道:“皇上这是要吓死臣妾了。” “昨日出宫探亲,可碰见什么好玩的东西?”凤啸并未将她放下,坐在榻上,直接将她抱在怀中,盯着她娇艳的面容。粗砺的手指,轻重不一的抚摩着她光滑的手臂。 皇贵妃媚眼如丝的看着凤啸,氤氲水雾的眸子里,道不尽的万千柔情。娇嗔的说道:“臣妾游历诸国,新奇玩意见多了,这盛京臣妾从小在这里长大,早已腻烦了。” “哦?”凤啸摩挲着她细嫩的脖子,倏然,抬高她的下颔:“爱妃在宫中十余年,岂不是更加厌烦?” “不一样。” 凤啸挑眉,等着她的原因。 “未进宫前,臣妾是萧家的女儿,纵然无趣,可那里是臣妾的家,臣妾的根扎在那里。如今进宫,已经在宫中扎根,除此之外,臣妾还能去哪里?”皇贵妃神色黯然。 凤啸心中一动,俯身噙住她鲜艳的唇瓣,却被皇贵妃猛然推开。 凤啸眸子里凝聚着风暴,便听到皇贵妃担忧的说道:“皇上,您这是做什么?臣妾为了驻颜,脂粉、口脂中都有砒霜。臣妾这一走一年有余,皇上都忘了吗?” 凤啸眼中的戾气渐渐的消退,声音暗哑的说道:“洗了。” 了。” “皇上……”皇贵妃眼底的忧虑更甚。 “即使你不用驻颜,依旧美丽动人,朕不会弃你。况且,你如今只有三十……”凤啸眸子中的火焰,愈发的炙热。 皇贵妃面色骤变,脸上发白的说道:“臣妾虽然只有三十不到,可皇上难道忘了?当年那个孩子,险些要了臣妾的性命,此后再也不能生养,恶露淋漓不断,瞬间的衰老。若是没有那秘方,臣妾恐怕早已是如同七八十的老叟!纵然如此,保存了美貌,却是再也不能伺候皇上。臣妾感念皇上对待臣妾的一片初心,不曾欺之弃之,只是这心里却是愈发的难过。臣妾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不顾皇上的龙体。” 凤啸看着她梨花落泪,心中一片柔软,将她揽在怀中,宽慰道:“朕不逼你……帮朕。”握着皇贵妃的手,放在身下一处。 皇贵妃靠在他的胸膛,眼底一片冷然,深藏着一抹恶心。 凤啸眼底闪过隐忍,抱着她去了内寝。 大约几刻钟过去,凤啸如沐春风的穿着整洁的离开。 听到关门声,皇贵妃满手脏污的趴伏在床榻边作呕。 水音看着皇贵妃将酸水吐出来,极为的心疼,娘娘从昨日进宫便不曾用膳,哪里有东西吐? “娘娘……” 皇贵妃将床褥擦拭干净手,木然的说道:“备水。”将身上的宫装褪去,扔在了地上。 水音备好水,将床褥、被套换下,捡起衣裳一同处理了。 皇贵妃整个人全都沉在了浴桶里,脑海中不断的回荡他离开时的那句话:爱妃,朕将陵王之女赐婚给萧然可好? 听到这个名字,皇贵妃脑海中不断的闪过陵王的脸,心口一窒,难以呼吸。 “哗啦——” 皇贵妃从浴桶中坐起身,双手抹去脸上的水,瘫软在浴桶中。 他果然是来试探,怕她出宫与陵王见面。 手指抚上滑腻细嫩的肌肤,皇贵妃胃里又涌出一阵呕心感。很想撕裂他碰触的地方,可她不能。 眼底闪过一抹悲凉,看着浴桶里透着丝丝殷红的水,映衬的她的肌肤愈发的妖异诱人。 水音拿着浴巾擦拭她的手臂,脖子,双手,忧心的说道:“娘娘,皇上已经相信你每日都用毒驻颜,不会碰触您。这药浴,该停了。用多了,总会损伤身子。” “不妨事。”皇贵妃眼底闪过一抹讥诮,凤啸到底是怕死之人。知道她用药浴之后,再也不曾碰过她。举起自己的这双手,应该做点什么,杜绝他再来恶心她才好。 水音似洞穿了她的心思,激动的说道:“娘娘,您千万别犯傻。这十几年都熬过来了,还差了这几年?您再忍忍,再忍忍!” 皇贵妃趴在浴桶上,眼睛里空无一物:“我活着他才放心,音儿你真傻,我怎么会伤害自己?” 她没了,萧家怎么办? 水音唇瓣颤抖,皇贵妃怎么过来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入宫前她便喝了绝子汤,可到底是她多虑了,皇上与太后根本不会让她生下子嗣,临幸后,便会送来一碗汤药。皇贵妃心里有的只是陵王,皇上的强娶令她恶心,从心里的排斥。可她却是不能抗拒,为了萧家与大小姐偏生还要热情的迎合皇上,可皇上一走,便如同死了一般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直到下一次皇上的传召,才将自己收拾好,笑脸相迎。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皇贵妃假装怀孕,后又假装小产,吃了禁药,身子恶露不断,此后便一直用这药浴,皇上再未碰过皇贵妃。 “娘娘,您何苦呢?”水音觉得既然已经进宫,与宫外一切都断了来往,又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皇贵妃没有多言,凤啸只是看着她这张脸,想起姐姐才会兴起冲动。她只是他操控萧家的一个人质罢了,宠幸她是做给萧家看,即使她不能用身体伺候他,依旧给她盛宠,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只是,她这药浴给了两个人一条出路。 她不用侍寝,他也不用每日来她宫中。 各自解脱。 更衣出来,便看见晋王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里。看着皇贵妃头发湿濡,起身从水音手中拿回帕子给她绞发。 “父王方才从这里离开?”晋王浑身散发着冷气,手中的动作却是轻柔无比。 “嗯。”皇贵妃看着晋王菱角分明的脸,越发的铁血冷硬,只是到底差了火候。从他手里将帕子拿了下来,皇贵妃眼角染着一抹笑:“你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些,母妃知你一片孝心,你只管做好该做之事便好。” 晋王冷声道:“献王将他的私产全都孝敬父皇,每日伺候皇后之后,便跪在父皇宫殿前认错。昨夜里病倒了,父皇准许他回府。” “哦?”皇贵妃诧异的挑高眉头,她忙着应对凤啸,应对这盛京突变的局势,倒是忘记这对母子。 “怕是要翻身了。”晋王神色凝重,皇上不会任他一人做大。处罚献王,不过是迫不得已。如今,事态平息,便想放出献王来制衡他! “他如今要抬举献王,你莫要轻举妄动。”皇贵妃眼底闪过一抹锋芒,只怕晋王越积极打压献王,他便越猜忌晋王有了夺位的心思。 除非他们有能力逼宫,否则献王翻身便是刻不容缓之事。 献王之事,不过等的一个契机。 如今,献王 如今,献王琢磨透他的心思,送了契机,他自然不会放过。 果然,凤啸去了幽清宫。 皇后面色蜡黄,满面病容的躺在床榻上。 凤啸站在床边,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药味。看着皇后荣光不在的脸,多待一刻也是不耐烦:“献王今后便不用进宫侍疾,你病了,便在这里好好养病。”说罢,转身就要走。 皇后猛然拽着他的袖摆,紧盯着他的眼睛道:“本宫喝了这碗药,献儿他当真不用回封地?” “林将军对朕忠心耿耿,朕不能令他寒心。”拂掉皇后的手,阔步离开。 皇后失了魂的躺在床榻上,从胸腔中挤出一抹尖锐的笑。无情如他,留下献王只因父亲将手中唯一的几万兵权上交吧? 范忠将一碗汤药递给皇后:“娘娘喝了吧。” 皇后憎恨的看着范忠,如果能让献王留在盛京,她就算死了又能如何? 端着一碗药,饮了下去。 ** 献王府 献王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看着手中的奏折,面色阴晴不定。 沉香跪坐在不远处煮茶,淡漠的说道:“恭贺王爷,此难已平,必有后福。” 献王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奏折扔在地上,怒声道:“这些趋炎附势的狗贼,本王落拓,纷纷踩上本王一脚。如今本王卷土重来,便又拍马而来!” “王爷,树倒猢狲散,今后您可得谨慎而为。”沉香斟茶递给献王,意味深长的说道:“您的未婚妻如今在文兴私塾担任夫子。皇后娘娘病重,王爷年纪不小,不妨考虑亲事,给皇后娘娘冲喜?” “姜家?本王原以为姜家是云初的外家,他多少会照拂一二。可私盐一事,姜左犯事,他却是全然不管的态度。本王听闻,云初对此事有推波助澜之嫌。若是如此,本王的正妃之位,岂不白白浪费了?”献王提起姜家,心里便气闷,白白让姜左捞了不少好处。 “王爷,您错了!我之前也是如此人为,可为何这一批犯事之人,除了王爷您之外,便是只有姜左不曾被杀头。若是云初全然不管,这世间哪里还有姜左,还有姜家?如今姜左在狱中,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云初怕一出手,您就依旧会重用姜左。”沉香意味深长的说道。 献王心思翻转,哈哈大笑了几声,一拳砸在床褥上:“好你个云初,本王险些便被糊弄了去!” “姜家的亲事……”沉香见他没有不悦,便笑道:“可以提上议程了。” “这件事你着手准备。”献王似想了什么,缓缓的靠在床柱上,制止了沉香:“此事还待本王请奏父皇,再做定夺。” “王爷思虑周全。”沉香退了下去。 隔日,献王便以给皇后冲喜为由,请皇上下旨择吉日让他完婚。 皇上念在献王一片孝心,已到婚配之年,允了。 姜绾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好授完课。面色大变,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同意嫁给献王,不过是缓兵之计。原想拖上一年,再想法子。可没有想到献王请旨赐婚,打的她措手不及。 凤瑶看她如此,便知她并未想过真正嫁给献王。 眼下皇上要抬举献王,恐怕这亲事姜绾逃不掉了。 “瑶儿,我、我该怎么办?”姜绾六神无主,双手紧紧的抓着凤瑶的手臂,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凤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婚姻本不是儿戏。姜绾太过草率,以为婚期不会这么快,想要做到了成就,皇上行赏的时候解除婚约。 未知的事情,充满了变数。就算婚期不提前,谁又真能笃定了,文兴私塾一定能成呢? “如无意外,婚事可能无法解除。”凤瑶如实说道。 姜绾摇摇欲坠,整个人失去了生气。 “你若当真觉得嫁人除了元一之外,是谁都无法忍受,何不出家剃度了?可你不能,你身上肩负着老夫人对你的期望。”凤瑶看着她脸上的血色寸寸褪去,心里有些不忍,可事实无法避免。 不是你不去想,便可以不会发生。 只有都摆在明面上来,才会想到解决的办法。 姜绾眼底闪过一道亮光,紧紧的攥着凤瑶的手:“表哥……”话未说出口,便止住了。 这件事,云初不能插手。 她不能害了表哥。 凤瑶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搀扶着姜绾起身道:“你先别急,距离婚期还有三个月,我替你想想法子。” 姜绾摇了摇头,心里突然有了某个想法,松开凤瑶的手,转身走了。 凤瑶皱眉,让采芙跟着姜绾。想了想,去了玲珑阁。 越明脩仿佛料到她会来一般,早已吩咐青衫侍女等在后门口,将她请到了四楼。 似乎知道凤瑶为了何事而来,不等她开口,启唇道:“你已经欠我一个人情,我嘱咐你的事情,你还没有办。若是你欠我三个人情,一件事不曾替我办好,结果可能不是你能承受。” 凤瑶紧了紧手心,冷静的说道:“我来到你这里,自然已经想好了结果。” 第78节 越明脩架在小几上修长的腿放下来,起身站在凤瑶的面前,整整高出她一个头,颇有压迫感的说道:“为何不找皇贵妃、云初他们?” “此事事关献王,他们任何一人插手,都涉嫌党派夺嫡的之争的嫌疑。只有你,才是最 你,才是最好的人选。”凤瑶不能为了护住一个人,反而拖另外一个人下水:“我们既然已经是合作关系,你不可能看着我涉险。” “何以见得?”越明脩眼底闪过一抹兴味,愈发觉得她有趣得紧。人虽然有点小聪明,长了一颗野心,坏就坏在羽翼未丰! 恐怕,这就是她如今的弱点。 但凡她成长起来…… 越明脩眯了眯眼,陷入了沉吟。 “因为这块玉佩在我的手里,而你想要这块玉,所以在两块玉佩没有聚齐的情况下,你不会舍弃了我。否则,又何必大费周章的要我欠下你人情?”凤瑶心里却觉得,她恐怕对他有利用的价值,在她还没有被派上用场的时候,越明脩不会对她放任不管。 他们两个人,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那个女人与你无关,值得你如此?”越明脩意味不明的笑道。 “一句话,帮或是不帮?”凤瑶懒怠与他废话,既然是交易,谁也没有高谁一等,她不必摆出低姿态。 “此事颇为棘手,我只答应一试,成不成,只得听天由命!”越明脩眼底闪过一抹精芒,围着凤瑶走了两圈,猛然停住步子,邪魅的说道:“我是一个商人,无利不起早,从来不做吃亏之事。我虽然答应帮你,不管成不成,这个人情你总归是欠下我了。” “你……”凤瑶话未说完,越明脩将一个信封塞在她的手里:“正巧这件事需要你做,做成之后,便抵消了这一回。” 凤瑶并没有立即拒绝,而是撕开信封,看完里面的内容,心中一震。有了一番计较,面色凝重的说道:“你该知道我来寻你,便是因为自己手里头没有人。你给我几个人,我定帮你办妥了此事。” 越明脩并未错过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狡黠,聪明的女人,总是令人期待她接下来会不会变成……自作聪明? 越明脩给了凤瑶五个人。 凤瑶看着他躺在阔榻上的背影,嘴角凝着一抹冷笑,。 ------题外话------ 亲们,烟儿争取在星期一将时间变换到早上。孩子周末放假,烟儿不用去幼儿园接她,可以多码字,么么哒~ ☆、第九十三章 风波乍起 自从嫁给云初之后,凤瑶时运走的也算顺风,麻烦也少不得。 心里藏着事,今日无课,凤瑶回了府。肚子有些饿,厨房里三夫人下了命令,节省府中开支过了时辰不许开火。 采芙去了厨房,想看看可还剩下一些吃食。 站在门口,便瞧见几个厨娘嬷嬷围坐一圈吃着酒,说起闲话来:“徐氏那婆娘好本事,今儿这活她又没来做。徐生自从提拔做了管家,日子着实红火起来。徐氏这婆娘好赌,手里头沾不得钱,许是又去赌坊里顽耍去了。她儿子也是个有出息的人,跟着三老爷跑,几年光景,就盖起了宅子,比得起寻常大户人家。” 张嬷嬷语气酸溜溜的说道:“可不是?那小子瞧上了世子妃屋里头的丫鬟,打得火热。哎哟,我瞧着这张老脸都臊得慌。” 采芙猛地停住脚步,眼眶发热,管家儿子也就帮她做一两回重活,举手之劳而已,没得落在她们嘴里那般难堪! “谁知道那小子有那么大的造化?小的时候,大头大脑的像头蠢牛一般。成日里打瓦踢球,淘气得不行。”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只不过世子妃眼界高,听说她给丫鬟脱了奴籍,许配给那小子,还不是个奴才?”说着有些眼红,世子妃对丫鬟素来好,定是有一笔嫁妆,管家儿子得了去,日后定是冲了天。 可这样的好处,不是人人可得。 “你们别瞎说,那丫头长得端正清秀,指不定是想要做主子……”酸不溜丢的话说到一半,乍的瞧见了采芙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吓了一大跳。拍着胸脯,惊魂不定的说道:“我的姑奶奶,走路怎得没有一点响动?”看着采芙乌溜溜的眼睛,说到最后没了声响,到底是有些心虚。 采芙跟在凤瑶身边,练就了忍气吞声的本事。刚刚过耳时心里头气愤难当,可这些人是厨房里当值的人,得罪了吃食上不放心,便也就忍了。“嬷嬷,世子妃还未用膳,这厨房里可还有吃的?” 这几日得了三夫人的命令,原想说没有。可方才嚼人舌根被逮个正着,小姑娘都没有动气,她们也没有底气拒绝:“今日做的刚刚好,已经没了,世子妃要用,我这婆子便随意炒几个小菜。”挽着袖子利落的生火。 其他几人也不坐着,帮忙利落的将饭菜做好了。 采芙装进食盒里,从袖中摸出几个荷包塞给几人:“这是给几位嬷嬷吃茶的。” 几个嬷嬷捏着手里的荷包,老脸通红。倒出来一瞧,都是一钱银子。 面面相觑,心想世子妃身旁的丫鬟怪会做人,今后世子妃院里的吃食是不能马虎了。 提着食盒走了的采芙也不知道她无心插柳柳成荫,倒是收拢了几个婆子的心。将吃食摆出来,伺候凤瑶用饭。 “今日的菜不错。”凤瑶不知是饿了,还是这饭菜当真好吃,竟吃了两碗。 采芙撇了撇嘴,不过是心虚罢了,适才做饭用心了点。忍了忍,倒也没说出来让凤瑶忧心。 “明、后两日私塾休沐,姜大老爷放了出来,姜大夫人高兴,与几位夫人商量一起去春游。”芙蕖进来,将手里的帖子递给凤瑶。 凤瑶眼皮子不掀一下,兴致不高的说道:“姜小姐去吗?” “姜家三夫人高兴,同意姜小姐去。”芙蕖垂眸,令人看不到她眸子里的情绪。 凤瑶也不看她,点了点头。姜邓氏指望姜绾出头,如今婚期在即,自然高兴。元一也不在帝京,她也没有拘着姜绾的道理。反倒是出来多与世家夫人小姐结交,对今后有好处,巴不得姜绾去参加。 “备些吃食就行了。”凤瑶疲倦的说道:“明日采芙留在府中,芙蕖与我同去。” 采芙经过那日的事情,对芙蕖颇有些防备,见凤瑶只身带着芙蕖去,不放心的说道:“小姐,听闻要在那里住上两日,奴婢去了也好多一个人伺候您。” “你在府中照看,吩咐紫琳一同前去即可。”凤瑶心意已决,起身去了净室。 采芙咬着唇,见她去不成了,只得厉声对芙蕖道:“你若敢对小姐不利,拼了我这条命,也留不得你!”不等芙蕖说话,冷哼一声,去了净室伺候凤瑶沐浴。 芙蕖紧了紧手指,看着屏风后浮光掠影,目光变幻了一下,退回房舍去收拾包袱。 ** 翌日 泰半世家夫人与小姐,还有少爷们一同去了香山。 香山景致好,离盛京两个时辰的路程,大多权贵都在香山购置了别院。 德亲王府在香山也有一处别院,德亲王妃给凤瑶做了陪嫁。这些年不曾去过,闲置下来阴气极重。姜大夫人瞧了后,将凤瑶安置在姜家的别院里。 秦夫人凑趣儿道:“老爷将香山的别院给卖了,我如今没有住处,索性也安置在你院中?” 姜大夫人长袖善舞,自然不会开罪了秦夫人。她开了口,便也安置在凤瑶的隔壁院子里。“正好三间屋子,秦公子也不用另外安排了。” 秦子楚没有异议,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凤瑶的身上。 苏巧巧闻言,也腆着脸对姜大夫人说道:“其他别院都安排好了,我与母亲倒是没有寻到落脚处,也来叨扰您。” 姜大夫人前些日子碰壁太多,见多了人情冷暖。今日还想着她院里冷清,如今一个个的问上门来,乐不可支:“ 上门来,乐不可支:“你与瑶姐儿关系不差,我将你们安置得近些。” 众人安顿下来,便去了忘忧亭齐聚,百无聊赖中,梁夫人提议道:“春寒料峭,虽有日头,山里还是有些冷。这舟车劳顿,一番折腾身子骨酸痛,不妨咱们去泡泡温泉?” “这主意好,香山温泉一绝,今日大家有幸齐聚,便一同去泡泡。”姜大夫人附和道。 凤瑶与姜绾对看了一眼,跟着众人一同去了南面后山。 男眷便由萧然带着去了北面温泉。 姜绾与凤瑶两人穿着里衣,浸泡在淡绿色的温泉水中,浑身一阵舒畅,压在心底的忧虑也紧跟着消散了。两个人靠在一块,姜绾双手掬着一捧水,透过袅袅白烟看着情绪低落的凤瑶,安慰道:“你不用为我担心,凡事自有定数,顺其自然。” 凤瑶倒是没有料到才过了一日,昨天那个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姜绾,镇定了下来。倒也欣慰的笑了笑,似碧波荡漾的眸子里,依旧染着淡淡的忧伤。 香山她来过几回,与沈家父母一同来过两回,后面几回便是与哥哥两人还有随行的仆从来此避暑。 她们泡的这个温泉里,自己与哥哥两个人嬉闹,她沉下水底,险些被淹死。 哥哥比她大三岁,小胳膊小腿,为了救她也险些溺亡。幸好家仆发现得早,他们才得救。 她呛了不少水,哥哥抱着她大哭了一顿。那个时候也还小,她八九岁,哥哥也十岁出头。回去后,被父亲拿着藤条打得半死。半夜三更,满身伤的溜进她屋子里,守着她一夜,直到她醒了过来哥哥才松了口气,却也是大病了一场。 许是跟着她的缘故,哥哥总是多灾多难。她做了错事,哥哥替她背了黑锅,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伤到筋骨又不能去学堂,虽然为人聪敏,学业也禁不起如此荒废。日渐比不得勤奋好学的庶兄,自然没有庶兄讨父亲欢心。母亲心急了,每日亲自督促他进学。 府中庶姐庶妹并不同她顽,每日哥哥总会想法子陪她顽几个时辰,他说:学业前程固然重要,可比不得卿儿。 她一直都是怕母亲,见哥哥能从母亲严厉看管下溜出来与她顽耍,佩服得不行。 凤瑶苦笑出声,哥哥哪里能逃脱母亲的监视?不过是先生布置温习的作业没有做,挪出时间来与她顽耍。等哄着她入睡之后,回去挑灯夜读罢了。这样持续几日之后,精神不济,时常先生授课时瞌睡,为此受了不少的皮肉苦。 如今想起来,那时候的确被宠不像话,将哥哥对她的好当作理所当然,还时常捉弄他。 偶有几次为了母亲的偏宠与哥哥置气,与他大吵大闹,甚至说不同他往来。气狠了哥哥,骂了她一句小白眼狼。晚上又是揣着好吃、好玩的给她赔不是。 “怎么了?”姜绾看着凤瑶情绪低落,不由得担心。 凤瑶摇了摇头,真心疼爱、无条件包容她的人,逐个离开,她的喜忧无人人能替她分担。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尔虞我诈、诡计多变的人心,故地重游下回忆起那些温情,对过往便愈发的神往。 头靠在姜绾的肩头上,微微笑道:“没有幸福过,一直苦着,一个人坚挺着走来不觉得累。可跳出蜜罐,所有的保护层全都脱落,只剩下你一个人背负着沉重的包袱努力的坚持前行。与其如此,不如从来没有拥有。” 那些过往,之于她如砒霜,每回忆一次,便是蚀骨的痛。 若是哥哥他还在,是否她活着就不用这么累? 姜绾似感染了她的忧伤,眉宇间染着一缕哀愁:“瑶儿,可是表哥他对你做了什么?” 否则,怎得会生出这样的感概? 凤瑶笑道:“他很好。” 的确很好,夫妻之间该有的矛盾,他都会去避免,从来不会发生。对她极为的尊重,除了莫名其妙的不悦外,相处的没有任何问题。 姜绾迟疑的说道:“瑶儿,若是我做了……” “姐姐。”姜岑游了过来,白玉般的面颊熏染的通红,宛若朝霞。 凤瑶看了姜岑一眼,皱了眉。 “世子妃。”姜岑轻声唤道。 凤瑶颔首。 姜岑见凤瑶态度冷淡,委屈的咬着唇瓣。似想起了什么,对姜绾咬着耳朵道:“姐姐,方才母亲说献王也来了香山,让你待会去伺候献王。” 姜绾目光一冷,厉声道:“浑说什么?” 姜岑吓得瞪大了眼眸,众人听到姜绾的呵斥声,望了过来。 姜绾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妹妹,家丑不可外扬。她若再训,免不得让人笑话,她也讨不得好。 “我与他是未婚夫妻,成婚前断不能见面。伺候?糊涂!”姜绾摸不准这是不是母亲的交代,她出身商户,嫁进姜家十几年,仍旧保有小门小户的思想。觉得她高攀了献王,便要拢住献王的心,赶着她贴上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姜岑素来稳重,拎得清,这样的话,断不会通传到她耳边。 姜岑委屈至极,带着鼻音说道:“姐姐,这是母亲的吩咐,岑儿有一百个胆子,万莫不敢说这番话。” 姜绾抹去她苍白脸上的水珠,冷声道:“日后这种浑话,莫要传给我。” 姜岑点了点头,却是没有离开,偎在姜绾的身旁。 第79节 众人泡了几刻钟,便纷纷 钟,便纷纷离开去用膳,一致约好之后去香山顶上看桃花。 姜绾低声道:“每年都会有一次这种聚会,不过是变着法子相亲,相中了双方都有意,回去便会请官媒上门求亲。” “莫怪男子也来凑趣。”凤瑶笑了笑,看着姜岑道:“也该议亲了。” 姜岑脸色通红,没有作声。 “你别打趣她,岑儿面皮薄,胆儿小,不禁吓。”姜绾搡了凤瑶一下,一同去用膳,之后小坐了片刻,去了香山顶。 香山顶并不高,凤瑶的身子骨依旧费力。 清风阵阵,吹拂着桃树细枝,粉白的桃花翻滚如浪。 美不胜收。 梁夫人是这里头声望最高,年纪最长的人,看着连绵不绝的桃花盛宴,笑说道:“去年是在梅园,找出事先埋好的彩头,今年咱们来点不一样的。看谁折下最美的一株桃枝,胜出的一位可以任意寻在座的人要一物。” 这个条件,极为的诱人。 那头,男眷也过来了。 听到这边的惊呼声,献王领头走来,目光扫过姜岑,落在了后面的姜绾身上。谦和的说道:“有什么惊喜?” “去去去,这里可没有你们的事儿。”梁夫人含笑的将人赶走,半点不留情面。 献王摸了摸鼻子,看了姜绾几眼,倒也不说什么,爽朗的笑着带人走了。 姜邓氏捅了捅姜绾的手臂,示意她跟上。 姜绾恍若未觉,木桩子般杵着。 姜邓氏气的咬牙,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看的分明,献王这是过来寻你。你去年得了魁首,今年又有了亲事,这儿没你的事儿,拢住献王才是要紧的事。”看着姜绾雷打不动的模样,气不过的拧了她的手臂:“快去!” 姜绾冷眼看了姜邓氏一眼,走开了。 姜邓氏气得个仰倒,这要债鬼! 看着众人都纷纷涌入桃花林,凤瑶清冷的看着身旁的姜岑:“你不去?” “世子妃不去吗?”姜岑不解的问道:“很好玩,您都没有参加过,会少很多乐趣。” “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不陪你们凑热闹。若是我夺了第一,你们不得恨得牙痒痒?”凤瑶难得的说笑,她真的没有参加过,如姜绾所言,这都是为了议亲的人准备的。她那时候还是十一二岁,等可以参加的时候,沈家遇难,她进宫,错失了机会。 姜岑文静的笑了一声,也进了桃林。 梁夫人见凤瑶落了单,走过来说道:“阿宁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世子妃可要舍得,莫要心疼。” “要什么都要给?”凤瑶看了一眼众人。 “这是规则。”姜大夫人也走了过来,献王回府,云初也托人将姜大老爷弄了出来,对凤瑶也便和颜悦色了一些。 “除了世子,其他随便挑。”凤瑶摊手道。 众人哄笑。 秦夫人面无表情的睨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 半个时辰过去,众人陆续的回来。 却是少了两个人,梁夫人询问道:“你们谁瞧见了姜绾、姜岑?” 姜邓氏心中舒坦了,恐怕姜绾去寻献王:“绾儿丫头有事先行离开了,岑儿她是进去折花枝,莫不是还在挑选?” 梁夫人变了脸色:“这香山顶黑得快,深处不安全,快遣人去寻。” 姜邓氏面色变了变,连忙让家仆、丫鬟去寻人,一刻钟没有找到,便都回来集合。 半个时辰过去,依旧没有找到人。 姜邓氏心里慌了:“她会不会也下去了?” “快下山去找!”梁夫人也顾不上这游戏,号令大家一同分头去找。 凤瑶眼底闪过一抹深思,打了手势。 隐在暗处的石乔立即去寻人。 最心焦的莫过姜邓氏,她生怕姜岑坏了她的算盘,匆匆下山去找人。 一干人等倏地顿住了脚步,看着高大挺拔的陵王抱着姜绾,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动作极为的亲密。 姜邓氏宛如五雷轰顶,直愣愣的盯着二人。 姜绾看到众人,脸愈发白了几分,惊慌失措的跳了下来,踉跄的险些栽倒在地上。 陵王反应极快的搂着姜绾,这才幸免跌坐在地上。 众人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 凤瑶眼底掠过一抹深幽,恍然想起姜绾在温泉池里要与她说的话,只说了一半被突然而来的姜岑给打断。 这之间,有牵连? “绾绾、绾绾脚受伤。”陵王弯腰将姜绾再度抱起来,众人的面色愈发的怪异。 姜邓氏双目赤红,一股热气蹿向头顶,猛然冲上去将姜绾拉下来,瞪着眼前的傻子,却又不知道该骂他什么,扬手一巴掌打在姜绾的脸上。怒不可遏道:“你有婚约在身,与旁的男人牵扯不清,亏得你是夫子,有没有羞耻心?” 指着姜绾的手指颤抖,今日之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献王若是介意,姜绾今后只能嫁给眼前的傻子! 姜绾捂着左脸,半边脸都木了。 “姜绾,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献王若是退了亲,你直接扯一条白绫吊死!我权当没有生养过你!”姜邓氏怒火攻心,撂下狠话,甩袖离开。 毕竟是姜家的事情,梁夫人不能插手。陵王又是个糊涂人,莫指望他懂这些个规矩。眼前的事情,当真不好管,叹了一声走了 了一声走了。 众人紧跟着离开。 姜将氏与姜邓氏向来不对付,也不好管三房里的事,只说了姜绾一句:“你当真是糊涂。” 瞬然只剩下凤瑶、姜绾与陵王。 “这就是你的选择?”凤瑶知道姜绾深思熟虑过,所以并没有多大的惊讶,至少嫁给陵王好过献王。 姜绾脸冻得青白,双眼通红,姜邓氏那番话终究是伤到了她。茫然的看着凤瑶:“瑶儿,我做错了吗?当初她执意让我嫁给献王,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果不其然,献王出事,她仍旧不愿意松口退亲。祖母拗不过她,便也没有再开口。献王与晋王夺嫡,天堂地狱,我不求那泼天的富贵,只要姜府安然存在,便是我的目地。嫁给献王,他若失败,姜府整个搭进去,这不是我的初衷。” 她能舍弃了镜墨澜,却是不能不顾姜家的安危。 凤瑶看着陵王,陵王冲着她傻笑。 “这样也好。”陵王心思简单,他傻一辈子,姜绾便能一辈子无忧。 只是,姜邓氏那边却是不好应付。 姜绾苦笑了一声,她没有选择。 “皇叔,你毁了绾儿清白,找皇上去求亲。”凤瑶惙撺着陵王,献王想要利用姜家,陵王抱了姜绾一下,只要没有夫妻之实,他极有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凤啸对陵王颇为容忍,他去闹腾一番,又有越明脩从中周旋,此事必定能成。 陵王迷惘的看着凤瑶,似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摸着肚子说道:“阿予,我饿了,要吃桂花糕。” 凤瑶微微眯了眯眼,探究的看着陵王,他的目光呆滞,漆黑的眼珠缓缓的转动,望着姜绾:“娶绾绾。” “皇叔,这里没有糕点,回去之后请你吃糕点。”凤瑶带着姜绾离开。 陵王亦步亦趋的跟着。 回到屋子里,姜绾梳洗好,换上凤瑶的衣裳。芙蕖给姜绾的脸上药,细嫩的皮肤两道指甲刮痕,从脸颊到嘴角处。 姜绾看着伤痕,轻叹了一声,看着凤瑶欲言又止。什么都没有说,带着陵王离开。 帘子垂落下来,凤瑶便听到姜邓氏尖锐的声音传来,又是一阵打骂。 凤瑶撩开帘子出去,正好瞧见姜邓氏拖拽着姜绾离开。 “邓氏对姜小姐寄予厚望,如今愿望将要落空。今夜……怕是要不安宁了。”芙蕖摆好膳食,伺候凤瑶用膳,漫不经心的说道:“姜岑还未找到,男眷那边也都回来了。”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着凤瑶道:“献王却是不见了。” “你说什么?”凤瑶手一顿,诧异的看着芙蕖。 “姜岑可不是省油的灯。”芙蕖给凤瑶夹了一筷子红烧茄子,诡异的说道:“邓氏的计划要泡汤了。” 凤瑶心里有数,若是姜岑也从中插足,那么这事比姜绾孤军奋战要好了多。 紫琳掀帘进来,将托盘里的鸡汤放下。嘀咕道:“外头好大的风,再大点,人都能刮走。”转身去关被风吹的噼里啪啦碰撞的窗子。 屋子里的烛火忽明忽暗,芙蕖拨弄着烛芯,目光诡谲的说道:“刮大风了,看来今夜并非是太平的夜晚。” 凤瑶不置可否,舀着一勺子汤往嘴里送,倏然一顿。动了动鼻子,就着烛火看着褐色鸡汤里似漂浮着灰尘。放下勺子,胃口尽失道:“端来的时候没有盖上,脏了。” 芙蕖若有所思,端着鸡汤下去,站在门口轻嗅了一下,嘴角凝着一抹冷笑。 凤瑶吩咐紫琳今夜去找苏巧巧的丫头凑一晚:“今夜由芙蕖守着我。” 紫琳退了下去。 凤瑶点了香,随后躺在窗户下的贵妃椅上,拿起手边的一枝桃花,伸手放在窗户上。片刻,放在鼻端一掠而过,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芙蕖进来看着陷入沉思的凤瑶,眸光微微一闪,见她望来,点了点头。 片刻,秦子楚猫着身子钻进来,看着凤瑶嘿嘿一笑,冲芙蕖摆了摆手:“别赶我,我来找瑶儿有点小事。”一双过于阴柔的眸子里,流露出亲昵的笑,看着令人心里很不舒服。秦子楚毫无所觉,亲近的说道:“礼物可喜欢?” 凤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拧眉,仿佛他身上哪里有些不对。 秦子楚被凤瑶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的问道:“我脸上有花儿吗?瑶儿你看的这般着迷?” 凤瑶收回视线,把玩着手中的桃枝,对芙蕖说道:“你先出去。” 秦子楚心口一紧,正襟危坐的拉扯了身上的袍子。看着凤瑶起身探头看了一眼窗户外,嘭的关上窗子,熄灭了烛火。只留了屋外檐角处的灯笼在风声中摇曳,微弱的烛光打进屋子里,光影朦胧。 秦子楚看着凤瑶朝他走近,心里不禁想的有些偏岔,吞咽了一口唾沫,朝后退了几步,磕巴的说道:“瑶、瑶儿,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是在解着袍子:“你一个女子,莫要如此主动,你只要说一声,我便是赴汤蹈火……啊……” 芙蕖站在门外揉了揉耳朵,听到里面传来秦子楚走调的声音:“你要说一声便是,何必强来……唔……” 来找凤瑶的苏巧巧,呆若木鸡的站在院子外和芙蕖大眼瞪小眼。 芙蕖面色不变,将苏巧巧请到了院子外面。 苏巧巧脸色爆红,紧接着一阵惨白 着一阵惨白,绞拧着自己的手指。 站了大约半刻钟,里面传来凤瑶清冷的声音:“芙蕖,打水进来。” 第80节 苏巧巧紧张的说道:“我、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芙蕖看了她一眼,眨了眨眼:“苏小姐想太多了。”从檐下水缸里打了一盆水进去。 苏巧巧心里惴惴不安的回到了屋子里,锦屏上来伺候苏巧巧就寝,看着她心不在焉,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苏巧巧目光闪烁,躺在了床榻上。眼前不断的闪现芙蕖那冰冷的一眼,不禁拉高被子蒙着头。 迷迷糊糊,苏巧巧睡了过去。 梦中凤瑶站在高处,狰狞的拿着火球扔到她身上。不差不错,端端正正的落在她的身上。 嘭—— 一声炸裂。 “啊——”苏巧巧猛然惊醒,一身冷汗,摸了摸额头,有些发热。 锦屏慌张的进来,看着苏巧巧坐在床上,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说道:“小姐,走……走水了。” “你说什么?”苏巧巧惊魂不定的问道。 “隔壁走水了,奴婢听见爆炸的声音了。小姐你快穿衣,我们出去避避。”锦屏手忙脚乱的给苏巧巧更衣,二人出来的时候,凤瑶的院子已经被火蛇吞没。 火光下,苏巧巧面色白得瘆人。看着站在门口的秦夫人,苏巧巧唇角蠕动:“秦夫人,里头的人出来了吗?” 秦夫人握紧了手中沉香佛珠,神色莫辨的说道:“今夜风大,不知怎得着火,瞬间就全烧起来了,还传来爆破声,想必是……”摇了摇头。 不一会,姜绾披头散发的跑来,身后跟着萧然,二人朝屋子里的冲去,被姜将氏命人拦住:“火势太大,人救不出来了!” “火大你们连救都不救?眼睁睁的看着瑶儿被烧死?”萧然双目赤红的挣脱束缚,要冲进屋子里去。 姜绾惊恐的说道:“伯母,我求求你,让我们进去救瑶儿,求求你……” 姜将氏也于心不忍,左右都是死,她不能让他们进去白白送死。厉声道:“将他们两个拉下去。” “伯母……”姜绾看着姜将氏别开头,猛然低头咬住抓着她的婆子,婆子吃痛松手,疯子一般跑向屋子。倏然,耳畔响起一阵清冷的声音:“绾儿,回来!” 姜绾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凤瑶穿戴整齐的出现在院子门口,呆怔住。 凤瑶走过去,看着被两个大汉钳制住的萧然,又看看狼狈不堪的姜绾,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我没有在屋子里。” 姜绾死死的握着凤瑶的手,眼泪豆大滴的砸落下来。 凤瑶心里头一暖,抱住了姜绾。姜绾痛哭出声:“我听见他们说你没有出来,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姜将氏虚惊一场,长舒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没有在屋子就好,这么晚了,去哪里了?” 凤瑶解释道:“这屋子里薰了香草,我闻着一直打喷嚏,原想找苏小姐绾儿挤一挤,遇见外出回来的秦公子,他说绾儿离的远,我一个女子夜里走不安全,便将他的屋子换给我,我一直在隔壁睡觉。” 啪嗒—— 秦夫人手里的佛珠断裂,撒落一地:“你说什么?” “秦公子没有出来吗?”凤瑶疑惑的问道。 这时,秦夫人的婢女从隔壁冲了出来:“夫人,少爷他没有回来。” “楚儿……楚儿……”秦夫人突然冲进了屋子,整个人淹没在火海中。 屋子里浓烟滚滚,呛得秦夫人睁不开,幸而屋子不大,一眼便瞧见窗子底下躺着一个人,露出的一半锦袍是秦子楚穿的,忙跑了过去:“楚儿、楚儿,母亲来救你了……” 伸手抓着衣袍一拉,锦袍撕裂,露出一根木桩子,木桩子绑了铁丝,另一端绑在房梁,随着秦夫人这一拉扯,房梁瞬间砸落下来。 秦夫人缓过神来,明白这是着了凤瑶的道,转身就跑。房梁砸在她的腰间,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啊——”剧烈的痛楚使她尖叫出声。 梁夫人听闻着火,带着人赶了过来,正好听见秦夫人叫喊声,面色一变,忙吩咐保护她的武士道:“务必救出秦夫人。” 凤瑶冷眼看着大火吞噬的屋子,紧紧的掐着手心,便看到石乔将秦夫人提了出来。 梁夫人看着石乔一怔,凤瑶对石乔说道:“你去找找秦公子。” 梁夫人看了凤瑶一眼,吩咐随行的大夫给秦夫人看看。 秦夫人气若游丝的指着凤瑶,双目狠戾宛如厉鬼:“杀人凶手!” 众人这才看见秦夫人手里紧紧抓着一块锦袍,有人认出来了,言道:“那是秦公子的袍子。” 姜将氏回过神来,连忙说道:“秦夫人,今夜这场火,谁也没法预料。” “是她,就是她!”秦夫人疯了一般撞向凤瑶,可她腰间一阵剧烈的疼痛,脏污也掩盖不了她惨白的面容。恨声道:“她在屋子里绑了铁丝,让我儿的衣裳裹在木柱上,我拉动衣裳,铁丝牵动了烧毁的房梁砸在我的腰间。” 姜大夫人皱眉道:“别院里房梁上都悬挂有铁丝,用来悬挂纱幔,许是大火烧断了铁丝一端,正好垂落在摆放锦袍的地方。” 梁夫人也不信凤瑶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劝道:“若是要害你性命, 害你性命,世子妃也不会让人救你。” 秦夫人喉间涌出一口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秦子楚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看着秦夫人躺在地上,吐了血,焦急的说道:“母亲,母亲……” “楚儿……”秦夫人看着秦子楚身上换了一件锦袍,嘴角处布着淤青,指着凤瑶道:“你是与她换了屋子?” “母亲,儿子是与她换了屋子,有事吗?”秦子楚看了凤瑶一眼,神色颇有些古怪。 苏巧巧恰好看着秦子楚脖子上有几处诡异的红点,面色变了几变,险些承受不住。锦屏看着苏巧巧神色恍惚,连忙询问道:“小姐,怎么了?” 苏巧巧怕她撞破了的事情,让凤瑶容不下她,连忙让锦屏备马车:“立即回京。” 锦屏惊呼道:“小姐,此刻是子夜,离京路途遥远,不安全。” “总过留在这里,明日再走,你我恐怕是没命了!”苏巧巧咬紧了牙齿,强压下心中的惧意。她心里相信秦夫人的话,甚至这火她都猜测是凤瑶放的,只因为她勾引了秦子楚,怕泄露出去所以灭口。只是,秦子楚命不该绝,并没有在屋子里。 闻言,锦屏看着这场大火,想到她之前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神色不对。不禁想岔了,认为这火与苏巧巧有关,立即备车离开了香山。 芙蕖进来的时候,看着苏巧巧离开,垂目走到凤瑶的身旁:“东西找到了。” 凤瑶点了点头,冷声说道:“秦公子都证实了我所言,秦夫人你还咬定此事是我而为?里面早已烧的面目全非,秦公子的包袱全都搬进来,他的锦袍在屋子里也极为正常。” “来时不见你换,怎得夜里好端端的换了屋子?旁的地方不着火,就这里着火了?难道,你竟是会算?”秦夫人讽刺的说道。 “我来香山时,国师便让我多注意,此行多灾难。适才夜里住着不适,想起他的话,这才换了屋子。”凤瑶幽幽的看着秦夫人,讳莫如深的说道:“秦夫人难道不该比我更清楚么?” 秦夫人心头倏然一紧。 凤瑶目光一冷,森寒的说道:“这场大火着实诡异,莫不是这檐角的灯笼被大风刮落所致?” “灯笼?”姜将氏不解的说道:“屋檐是不挂灯笼,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方才挂上。” 闻言,梁夫人意识到这场火是人为。倏然,似想起了什么,询问道:“你们听到了爆破声?” 众人点头。 石乔道:“救秦夫人的时候,后院的厨房炸倒了。” 梁夫人是女子里的传奇,她的父亲是仵作,她自小便跟着她父亲,耳濡目染也懂了不少,后来大了便跟着父亲一同查案,她是唯一一个先帝在位时嘉赏的女子,甚至要封她为女官,百官抗议,这才作罢,却也给了她特权,可以有办案缉拿犯人的权利,调动五百禁卫军,并且不用官文。 盛京几件棘手的案子,都是过了她的手,查得水落石出。可魏国公似乎不喜她办案,近十年来很少再查案。 梁夫人觉得有异,向前走了几步,看着渐渐被扑灭的大火,用手煽动着浓烟,从中辨出了火硝的味儿。 “拿火棒给我。”梁夫人朝后伸出手。 石乔将手里备好的火棒给梁夫人。 梁夫人将火棒滚向青石地板,越是靠近屋子,地板上便嗞嗞的燃起火星子。 梁夫人面色一变,扔掉手里的火棒,冷笑道:“大家都聚齐在这里,从这一刻起,便不许离开。” “梁夫人!”秦夫人失声唤道。 梁夫人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冷笑道:“你只管养伤。”匆匆带着自己的人离开:“李骁,你速去调派人手搜查,看谁屋子里私藏火硝!” ☆、第九十四章我还亲你了,怎么罚我? 大家都是乘坐马车来香山,梁夫人将目标重点放在马车排查上。只要运载过火硝,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姜将氏看着化为废墟的院子,叹了一声,吩咐大家一同去前厅等候结果。 可秦夫人却是动弹不得。 姜将氏看向大夫,大夫面色凝重的说道:“秦夫人的腰椎断裂,今后恐怕都不能行走。” “你说什么?”秦夫人猛然看向大夫,伸手摸着自己的腰,企图动腿。腿部发麻有知觉,但却是不能动。 “若只是腰椎断裂,接好之后能够恢复。但是神经损伤严重,老夫也束手无策。”大夫重复了一遍,那么大一根房梁砸下来,能捡回一条命已算是万幸。 若是砸在头上,当场没命! “大夫,如何得知我……”秦夫人话未说完,便见大夫摇了摇头,叹息的让人将她搬到床榻上,只能用竹板固定她的腰间,叮嘱道:“今后不能轻易移动,待它慢慢长愈。” “若是不能长愈……”秦夫人后半句话,说不出口。如今她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可这骨头毕竟是在皮肉下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断不能划破皮肉接骨。 这样一想,秦夫人不敢再乱动。 大夫见秦夫人想明白了,让人小心翼翼的移动。 秦子楚想要帮忙,凤瑶制止道:“你手脚不知轻重,一个不慎,恐怕会弄伤了秦夫人。” 秦夫人听闻到凤瑶的声音,怨恨的瞪着凤瑶。她不相信姜将氏的那番话,那根铁丝她敢保证是凤瑶所为!擦肩而过的瞬间,猛然抓住凤瑶的水袖:“是不是你想要害死我!是不是你!” 凤瑶嘴角缓缓的上扬,勾出一抹弯弧,拂落秦夫人的手,整理袖摆的皱褶,冷眼看向秦夫人说道:“我与秦夫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你?谁也没有想到秦夫人会无端冲进这屋子里,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得事先布局谋害你?” 此次香山之行,若说与她结怨的人,那么便只有秦家。一路来,秦夫人多有与她明争暗斗。从她主动要住在姜府的别院里时,自己便心中有了防备之心,所以这一路来,并不曾参加任何的活动,也不曾离群。毕竟是荒山野外,处处陷阱,防不胜防,谨慎些总好过莽撞中计。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芙蕖便说过无意间撞见秦夫人身旁的丫鬟从院子里匆匆离开。她检查了屋子,并没有任何异样。她心里隐约觉得这夜不会太平,却不知秦夫人会做什么。而察觉问题所在的时候,便是紫琳端来的那碗鸡汤。外头刮起了风,洒在墙角边的火硝吹落在了碗中,她嗅出了气味,便将紫琳支开。 她的异样芙蕖看在眼中,定然也发现了汤里的问题,便查看了屋外墙角。不但放了火硝,还淋了桐油。其中一处埋了一堆火硝,秦夫人恐怕是想直接将屋子炸塌,直接将她给掩埋。芙蕖将东西移到了厨房后面,减轻了份量。 心里正在盘算着如何回敬秦夫人的时候,秦子楚凑巧送上门来,她便心生一计,让秦夫人作茧自缚。便熄灭了烛火,撒了一些药粉在她点燃的香里,取走了秦子楚的外衣。他心思飘忽意志薄弱,闻着那气味儿心里更加躁动。听着他说出口的话,揍了他两拳。看着他意识愈发的迷糊,便提出与他换屋子的提议,许是被她揍懵了,同意和她换。 她吩咐芙蕖收拾了东西,并未去秦子楚的屋子,而是等着时辰,看着秦子楚跑出了院子,便让石乔将她的计划布置好,这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看着无措的秦子楚,凤瑶眼睫垂落,她恩怨分明。秦子楚没有害她的心思,她下了禁药,让他受不住离开屋子,并没有想过要他的性命。秦冰冰没有想要她死,她也不会下死手。而秦夫人不同,她起了杀心。所以自己布置了局,即使她不死在里面,也总得付出代价! “你……”秦夫人面色铁青,有些话却是不能说出口,恨不得撕碎了凤瑶那云淡风轻的脸。 秦子楚斜眼瞄了凤瑶一眼,嘴角微微抽痛:“母亲,她的确不知,我偷溜进她院子里找她的。” 闻言,秦夫人气的险些吐血。 第81节 姜将氏却是松了口气,这样说来凤瑶洗清了嫌疑,并未设局请秦子楚换屋子。 秦子楚被秦夫人剜了一眼,讪讪的说道:“母亲,您别气坏了身子。许是天干物燥,这才起火了。您伤了腰,好好歇息才是。等回盛京之后,您再给世子妃道歉、道谢。” 她给凤瑶道歉,误会了她? 她给凤瑶道谢,感谢救了她? 秦夫人胸口几乎要炸裂,看着不孝子,死也不能瞑目! “父亲也叮嘱您,行事小心,无事多拜拜菩萨。您不听,成日里无事哭哭啼啼多晦气。这回天灾人祸遭罪了?”秦子楚看着气得翻白眼似要昏厥过去的秦夫人,碎碎念,浑不觉他的话宛如刀子一般插在了秦夫人的胸口。 姜将氏也听不下去,眼见着秦夫人受刺激,浑身发抖,怕加重她腰椎的伤,忙给一旁的婆子使了眼色,将人给抬走。 一行人坐在前厅等候,秦夫人则躺在偏厅里,秦子楚在身旁守着。 姜绾死死的抓着凤瑶的手,裙裾上一片脏污,凤瑶猜想定是姜邓氏罚跪了。 萧然目光紧紧的盯着凤瑶,想起那场大火,心有余悸。不放心的再次问道:“当真无事?” :“当真无事?” 凤瑶张开手,转了一圈:“毫发无损。” 萧然松开了一直握成拳头的手,失了冷静:“云初呢?他怎么不与你一道来?”明眼人都知晓这是针对凤瑶,若是云初在她的身旁,或许没有今夜这场大火。若不是她机敏,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给他下了密旨,不在盛京。”凤瑶倒是不希望他一同来香山,虽然他鼓励她用自己的手段自保、反击,但是还是不希望他看见她狠辣的一面。 “回去后,门庭处撒盐粒子,去去霉气。”良久,萧然只说出这样一句话,却也是他最朴实的祝愿。 凤瑶微微颔首。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梁夫人带着人走来,身后跟着的侍卫抬着东西进来。 “人都在这里?”梁夫人扫了一眼,姜邓氏、苏巧巧不在,秦夫人被人抬着出来。 陡然瞧见梁夫人提来的东西,秦夫人惨白的面色大变。 凤瑶眸光微转,气定神闲,任由众人猜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梁夫人目光落在秦夫人的身上,朝一边站,让人将油布揭开,半袋子火硝出现在众人的眼帘。 “秦夫人,你可认识这东西?”梁夫人在梁夫人的马车隔层里发现了痕迹,随后去了秦夫人的屋子里找,许是麻布袋的缘故,地上抖落了些许的粉末,顺着找去在后院树下找到掩埋的火硝。 秦夫人侧头盯着那沾染泥土的麻布袋,手指紧紧地揪着裙裾,镇定的说道:“这么大一股火硝味,过年便要闻上一回,怎得会不认识?” 梁夫人对她的说词并不买账,冷声道:“许是我多年不插手案件,极少在刑部活跃,让秦夫人忘了我当年靠什么吃饭?” 秦夫人心肝儿一颤,胆儿发寒。她被恨意冲昏了头,的确忘了梁夫人的老本行! 即便如此,也是咬紧牙关,拒不承认:“梁夫人的名讳,盛京中,谁不知?” “那你可知罪?”梁夫人不与秦夫人打太极,一双眸子冰冷无情,审查罪犯一般提问秦夫人。 梁夫人的神态,刺激了秦夫人,手猛地拍在她躺着的榻上,柳眉倒竖道:“梁夫人,你这是何意?难不成那把火是我的?预备将自己给烧死?”说道最后,满目讽刺:“梁夫人当年誉为神探铁娘子,火眼金睛,罪恶之人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可毕竟这么多年没有断案,待在府里含饴弄孙,恐怕生疏了。” 梁夫人袖手道:“我向来拿证据说话,这批火硝从你院子里查找出来。你不承认没关系,朝廷对火硝监控严谨,严禁流入私宅。秦夫人后院里这么多货,我只消查探火硝的来源便可。定会让你心服口服!” 这时,李骁进来,神色凝重的说道:“夫人,我们重新排查了一番,发现秦府的马车轮子上沾染了湿润的泥土,与我们从盛京一路来的泥色不同,便扩展了排查的范围,跟着一路留下的痕迹,找到了沈府别院。虽然已经贴了封条,但是后门留下了车轮与马蹄印,我们破门进去发现里面堆满了火硝,大半半成品的黑火炮、霹雳炮。” “确定?”梁夫人变了脸色,一场失火案,牵引出炮火作坊。 “属下确定!” 梁夫人深深看了眼秦夫人,对李骁道:“连夜回京通禀皇上。”说罢,也不再理会失火一案。带着人去了沈家别院,只要查出幕后之人,那么这场失火案也能一同结案。 秦夫人面如土色。 凤瑶手指根根收紧,沈家别院被查封,皇上仿佛遗忘一般,弃之不顾。并未曾像其他犯事大臣查封的府邸一般进行赏赐或者拍卖。 谁会想到会有人竟大胆的在里面制造黑火炮? 姜将氏呐呐的说道:“沈家便是通敌卖国之嫌,如今看来倒真是属实了。” “沈家人都死绝了,翻出来也不过是罪加罪,难不成还能将人从乱葬岗翻出枯骨鞭笞示众不成?”林夫人刻薄的说道。 这里头的人与沈家没有多大的交情,也有曾经有交情的人,听到林夫人的话,心里多少不舒服。可到底是皇后娘家人,献王如今也翻身了,她们不好得罪。 “林夫人这话便错了,若是当年沈家遗留下来的东西,难道当年皇上抄家的时候都发现不了?我怎么觉得是有些缺德之人,利用沈家门面做庇护,行苟且之事?若是如此,定要施以千刀万剐之刑,以儆效尤。未免今后有人效仿!”凤瑶目光冷厉,琥珀色的眸子里似惊起波澜,暗藏汹涌。 林夫人对今夜之事心生不满,查出来是因为沈家所致,心里藏了一股子怨气,才会口出恶语。 眼下被凤瑶一呛,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没有再声张。 众人枯坐了许久,见梁夫人没有再管,便纷纷的离开了。 凤瑶睨了眼面色惶然的秦夫人,嘴角凝着一抹冷笑,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且如今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她,便也没有再对她说什么,打算离开。反倒是秦夫人不依不饶的叫喊道:“凤瑶!你这贱人,是不是你干的?” “那院子里的火,是不是秦夫人你放的?”凤瑶反问道。 “是我又如何?若非是你,冰儿她怎得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秦夫人面目狰狞,肠子都悔青了,她该听从老爷的话,不该擅作主张!可已经事发,想要补救恐怕也是来不及! 凤瑶点了点头 瑶点了点头,目光明亮的看着秦夫人道:“也就是说那黑火炮与秦夫人也脱不得关系了?” 秦夫人双目圆睁,憎恨的看着凤瑶,见她挖坑给自己跳,眼见着要发作。凤瑶轻轻的按住她的肩头,担忧的说道:“秦夫人好生躺着,怒大伤身,到时候当真这辈子下不得榻了,那就可惜了。”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凤瑶掩嘴笑道:“一辈子那么长久,秦夫人才过了三分之一,未来的事情可算不准。就算这腰好了,那黑火炮的事情捅出去,连活都成了问题。莫怪秦夫人如此心焦,躺不安稳。”顺手给她理好身上不平整的衣裳,看着秦夫人眼底仿佛要喷薄而出的怒焰,凤瑶唇畔掠过一抹笑,不等她开口,便优雅的转身离开。 秦夫人躺在榻上,怒火在心中翻滚,随着凤瑶的话,似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却无处宣泄。看着凤瑶高姿态的离开,气恨的抓着榻内的引枕掷向凤瑶,动作太大,扭动了腰痛得大叫了一声。 秦子楚连忙摁住秦夫人,秦夫人看着他的脸,失去了理智。尖叫道:“滚!” “母亲,黑火炮当真与咱们有关?”秦子楚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脸上染着薄怒,目光愈发的阴沉。心里却又止不住的庆幸,凤瑶之前的作为令他想岔了,以为她想要勾引他,撩拨的心里躁乱,身边母亲不许带伺候的人,他便打野食去了,也因此避免了一劫。 秦夫人被他一喝,缓过神来,焦急的拉着秦子楚的手,慌张的说道:“楚儿,你快去,快去通知你父亲。” 秦子楚懵了,真的有关? “你杵着作甚?还不快去,迟了就来不及了!”秦夫人推搡了秦子楚一下,吩咐人跟着他一同回盛京。 秦子楚转身就跑了。 …… 发生那样大的事情,没有兴致再赏玩下去。 皇上派了李尺接手案子,梁夫人抽身出来。 众人商议着用完早膳便回盛京。 齐聚用膳的时候,姜岑悄然出现了。 梁夫人看着她身后的献王,眼底闪过了然,并没有多问。 姜邓氏骤然收紧了手中的勺子,这个贱人与献王消失一夜未归,定是勾引了献王。便觉得嘴里吃着寡淡无味,剜了姜绾一眼。 姜绾垂目用膳,恍若未见,心里却觉得姜岑虽然有自己的算计,但是这件事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一旁正在胡吃海喝的陵王,往嘴里塞了一个水晶饺子,指着献王口齿不清的说道:“皇侄和她不见了,是去做夫妻了?” 咳咳—— 正在用膳的人,呛得咳嗽。 众人尽管心知肚明,但是也不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可陵王他本就是傻子,该说不该说的都会说出来,又不能与他计较。 献王脸色一沉,看向姜绾。 姜绾慢条斯理的用膳,并未抬头看他们一眼。 献王敛去眸子里的情绪,正要开口,便听到陵王继续盯着他说道:“我昨天抱了绾绾,她好香。” 扭头看着姜绾,咧嘴傻笑。 姜邓氏看着眼睛疼,狠狠的瞪了陵王一眼。 陵王委屈的转头,埋头继续吃饭。 献王阴郁的看着姜绾,姜绾静默不语,淡漠的表情,仿佛事不关己。 姜岑眼角余光睨了献王一眼,捏着袖口,低声道:“姐姐……” 姜绾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二人一眼,收回视线:“回来了,便快些用膳,待会要回盛京。” 献王脸色稍霁,询问道:“不是明日归程?” “昨夜里荣王世子妃屋子里走水,查出来是人为,好在没有伤亡。只是,顺着院子里留下的火硝,查出沈大人别院里黑火炮作坊。如今已经禀了皇上,李大人带人在审查,我们留在这里也不便。”姜将氏解释道。 献王微微变了脸色,仿佛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匆匆告别,带着随从离开。 姜岑咬紧了唇瓣,战战兢兢的坐在姜邓氏的身旁,便听到姜邓氏冷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当真是没有贵命!” 姜岑脸刷的白了。 的确如姜邓氏所言,姜岑有够倒霉。按理她与献王出了这等事,定会被人给宣扬,献王不得不给她名份。可摊上黑火炮的事情,众人哪有心思放在这等小事上面? 心里纷纷猜测,自家老爷是否与这事有牵连。 姜岑忍了又忍,泪水滚落了下来,带着哭腔委屈的说道:“母亲,岑儿没有做出对不起姐姐的事。只是我人单力薄……” 姜邓氏冷笑了几声,姜岑分明想说是献王强了她。 “此事你与我说却是无用,你与你祖母去说,败坏了姜家女子清誉,看她且会饶你。你与你父亲去说,看他可会给你主持公道,替你讨要名份!”姜邓氏心里好受了点儿,比起姜绾姜岑更过份。 “母亲,岑儿也是您的女儿,出了这等事,您不该给她做主吗?”姜绾拿起锦帕擦嘴,替姜岑说话。 “你闭嘴!”姜邓氏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姜绾的脑门,那股狠劲恨不得戳出一个洞来:“为了那个灾星,你三番四次忤逆我,眼底可还有尊卑?这些年的规矩都学到腿肚里去了?惹怒急了我你等着见他的尸身!” 提及镜墨澜,姜邓氏便是咬牙切齿。 姜绾心一沉,波澜不兴的眸子,幽冷的 子,幽冷的看着姜邓氏:“母亲,何必把话说的如此狠绝难听?在你眼底可有我这个女儿?你若当真是疼爱我,便不该如此强迫我嫁给一个与我妹妹有染的男人。难道你想要我与妹妹共侍一夫?我若是心里还念着他,当初便不会同意顺着你的心意来,昨日不过是误会一场,只是今日看来献王并非良人。 母亲,我嫁得好,过不好,你脸上并无光彩,只是成了旁人的笑话罢了。莫要动辄拿他的死要挟我,既然已经放弃他,于我来说不过一个路人。” 姜邓氏气得浑身发抖,姜绾何曾这般与她说过话?愤怒的说道:“我这是为了你好……” “母亲的好我心领了,若是所嫁非人,不过郁郁而终罢了。左右不过一死,母亲就拿着我的尸身送到花轿上罢!”姜邓氏的执迷不悟,令姜绾心灰意冷。 姜绾再未看姜邓氏一眼,跟上凤瑶的步伐,去了她的马车上。 “母亲……”姜岑想要替姜邓氏抚背顺气。 “贱人!”姜邓氏一巴掌掴打在姜岑的脸上。 第82节 啪—— 姜岑捂着脸,泪水瞬间落了下来。 姜邓氏尤不解气,怒骂道:“和你下贱的姨娘一样恬不知耻!” 姜岑紧紧的咬着唇,手紧捏成拳,泛着青白色,忍住不哭。眼角的泪水要落不落,隐忍的模样格外惹人心怜。 姜将氏看着这一幕,倒是没有多说。换做任何人,都会如此愤怒。何况对象是姜岑呢? 姜邓氏这辈子算是栽在柳姨娘的手里,当初她与三老爷一同从江南回盛京,遇见了进京的柳姨娘,她的父母全都被劫匪杀害,那个时候的姜邓氏性子不好,可心地是好的。起了同情心,便捎着柳姨娘回京。 看着她没有去处,接到府里。柳姨娘施了苦肉计,要留在姜邓氏身旁报答她,给她做丫鬟。姜邓氏愈发的怜惜柳姨娘,又见她会学问,与她姐妹相称,做姜邓氏的婢女不过是名义上,吃穿用度都如同半个主子。可在姜邓氏有孕时,柳姨娘爬上了三老爷的床,着实给了姜邓氏当头一棒。 姜邓氏是个掐尖要强的人,知道后还得了,大闹了一场。可柳姨娘已经有孕,老夫人便做主纳了柳姨娘为妾。姜邓氏便怨恨三老爷没有守住诺言,成日里以泪洗面,争闹不休。一边又是温柔解语的小妾,失意时的体贴安慰,日渐姜邓氏磨去了三老爷对她的那点情分,将三老爷推向了柳姨娘,夫妻二人自此后离了心。 姜邓氏对姜绾寄予厚望,处处要压柳姨娘一头。之后姜绾与献王订下婚约,着实在柳姨娘跟前炫耀了一番。不管转眼,姜岑便打了姜邓氏的脸,能不气恨? 一行人回到府中。 姜岑去了柳姨娘的屋子里,柳姨娘正在教五岁的儿子描红。听到脚步声,抬头瞧着姜岑进来一愣,目光落在她脸上的红印:“邓氏打了你?” “姨娘,这一巴掌挨得也值了。”姜岑将香山的事情说了一遍,不屑的说道:“姜绾向来清高,这回却是昏了头。宁愿嫁给陵王那傻子,也要退了献王的亲事。” 柳姨娘看着她身上欢爱后的痕迹,不冷不热的说道:“别得意的太早,献王一日不松口,你就一日入不了王府的门,到最后白给人睡一回。” “岑儿还有您,父亲最偏疼您,只有弟弟一个儿子,我的事儿自然不会马虎。”姜岑对着镜子照了照脸上的伤痕,微微萧了肿。拿着柳姨娘的手对着伤痕比划了一下,侧着脸道:“您照着这里打一巴掌。” 柳姨娘脸上的笑意敛去,审视了姜岑几眼,用尽了力气打了姜岑一巴掌,手心震得发麻。 姜岑耳朵嗡鸣,摸了摸嘴角,一阵刺痛,隐约尝到了血腥味。姜岑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恬静。丝毫不觉那半边高肿的面颊,多么的狰狞瘆人。 柳姨娘到底是心疼,连忙给姜岑抹药。 姜岑拒绝:“抹药岂不是白打了?” 柳姨娘眼底闪过狠色,这一巴掌,她迟早要还回去! 宛心掀开帘子进来,对柳姨娘说道:“老爷来了。” 三老爷那边听到姜邓氏哭诉姜岑与献王有了夫妻之实,明里暗里指姜岑学了她姨娘的习性,三老爷倍觉脸上无光。可那件事,到底是他对不起姜邓氏,由她一分析利弊,到底是为了家族考量。姜绾心高气傲,不愿与姐妹共侍一夫。到时候退了亲事,姜岑不过一个庶女,纵然他疼宠,吗,门第之见可是存在。堂堂王爷断不会娶一介庶女为正妃,到时候岂不是丢了家族的利益? 他冥思许久,到底同意了姜邓氏的提议,给姜岑找正经的亲事,暗中将她给嫁了。 掀开帘子进来,听到柳姨娘的哭声,眉一皱,便瞧见姜岑高肿的脸:“怎么回事?” 姜岑咬紧唇瓣,低着头没有说话。 柳姨娘跪在地上,乞求道:“老爷,岑儿糊涂,夫人这些年对岑儿不差,大小姐有的岑儿也有份儿。可昨日的事情,是她的错。献王今后是她的姐夫,断不能两姐妹共侍一夫,让旁人笑话咱们姜家。妾身恳请老爷做主,给岑儿找一门亲事将她嫁了这件事权当没有发生过!” 三老爷看着柳姨娘哭的伤心,这件事到底与她无关,搀扶着她起身,冷声道:“姜岑,你自己说,到底怎么回事?” “昨日里我去找姐姐,可是没有找到姐姐,被 到姐姐,被献王……许是将我当成了姐姐,我力气不敌,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令姜家蒙羞。原该一死谢罪,可是岑儿舍不得爹爹和姨娘,又怕王爷心中多想,怪罪了姜家,这才不敢轻举妄动。爹爹,岑儿求你让岑儿去家庙,为爹爹母亲姐姐与姜家祈福,了此残生。”姜岑哭的泪湿衣襟,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爹爹原谅岑儿的不孝,今后不能在您的膝下尽孝,请爹爹成全了岑儿。” 柳姨娘哭得肝肠寸断,捶着三老爷的胸口道:“这是妾身做的孽,当初对不起姐姐,这才让岑儿遭到了报应。若是如此,倒不如我死了算了。” 三老爷听了姜岑的说词,全然不像姜邓氏说的那般。且看着她们如此为姜家打算,为姜邓氏与绾儿着想,心早就软了。“她也是糊涂,上一辈的恩怨,竟是牵扯到孩子的身上!竟然这事怪不得岑儿,为父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葬送了后半辈子,这就去找你祖母给你们做主!” “老爷!”柳姨娘拉住了三老爷的袖子,不让他走:“老爷,终究是我对不起姐姐,免得旁人笑话,岑儿她就另找一户人家。不求高门大户,只要能做个正妻就成。我原也是正经人家的嫡女,只是遭了横祸,阴差阳错遇见老爷,生了感情这才做了糊涂事。可我毕竟是岑儿的生母,想要她好。姜家门楣不差,岑儿嫁入寒门做妻也是配得上。” 三老爷愧疚的揽着她的肩膀,叹道:“说什么浑话?你不欠邓氏,欠的账也是我来还。” 心里也回味了柳姨娘的话,知道她想让姜岑做正室。可嫁给献王做正妃,那是不可能。 三老爷心里没底,想去找老夫人拿主意。吩咐姜岑去上药,免得败了相。 柳姨娘抹着眼泪,给笙哥儿递了眼色。 笙哥儿连忙将自己的描红拿着给三老爷看:“爹爹,您看笙儿写的大字。” 三老爷看着白白胖胖,乖巧懂事的儿子,脸上堆着笑,仔细看了一眼,夸赞道:“不错,继续练!” “笙儿要好好做学问,今后侍奉爹爹,爹爹就不用这么辛苦奔波。”笙哥儿这句话说的顺溜,私底下练了许多回。 这句话说到了三老爷的心坎上,摸了摸笙哥儿的头,连说了几个好,看着柳姨娘目光柔和:“两个孩子都教养的很好,辛苦你了。” “这是妾身该做的份内事。”柳姨娘柔顺的说道。 三老爷又想起了姜邓氏,孩子生下来便扔给了老夫人,看着姜岑上药痛得落泪,面色一沉,阔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三老爷没了影儿,柳姨娘收起了柔弱,严厉的对笙哥儿说道:“今夜去书房缠着你爹爹教你写信。” “姨娘,笙哥儿字都认不全。”姜岑似笑非笑道。 柳姨娘横了她一眼,一字一句的教笙哥儿:“你爹爹问你为什么,你便说母亲生气,你替姐姐给母亲写道歉信,让她原谅姐姐。家和万事兴!” 姜岑手一顿,从铜镜里看见柳姨娘眼底一闪而逝的冷芒。弟弟若是说出这样一番话,父亲只会愈发不理睬姜邓氏,这么大把的年纪,竟不如一个五岁稚儿,与小辈斗气。 姨娘当真是高招,和风细雨,润物无声。 ** 凤瑶将姜绾送到了姜府,便打算去私塾一趟。 萧然亲自送凤瑶去私塾,看着安静的坐在一角凝思的凤瑶,温和的说道:“盛京太复杂,你心性单纯,这里并不适合你。姑母去了魏洲,那里相对偏僻,可也是富庶的地方。他不是你的良人,你愿不愿意离开他去魏洲?” 凤瑶倏然抬头看向他,漆黑的眸子里,一片认真。低笑道:“表哥,这是圣上赐婚……” “你只管点头与摇头。”萧然看着她渐渐凝重的神色,正色道:“萧家看重血脉亲情,并非功名利禄。皇上将你赐婚给他,无非是牵制了两家。昨日之事,我看的分明,根本不给你留活路。萧家这些年在盛京有些底蕴,你与他的婚事还是有足够的能力……” “表哥!”凤瑶打断了萧然的话,她知道他们是真心为她好。她也不是个傻的,萧家的底蕴,庇护后世子孙,用在她的身上不值当。她的身体是萧家的血脉,可不过是一缕怨魂,切不可如此自私! 何况,大仇未报,她何以安心离去? 如今,只怕黑火炮将沈家的事情,慢慢的浮出水面,她万万不能这个时候离开盛京半步! “我既已经嫁给他,便是抱着和他过一辈子的念头。就算是一对怨偶,亦是誓死不分!”凤瑶表明了她的决心,可偏生有的时候,却是事与愿违。 萧然顿时失语。 私塾到了,萧然下了马车,看着停在门口的另一辆马车,清风吹拂着窗帘,能够清晰的看见里面那抹清雅淡然,缥缈如仙的身影。 凤瑶走出马车,看着萧然对她伸出手。蓦然,透过窗帘的缝隙,视线与一双幽深的眸子撞在一起。 他不动,她亦是不动。 凤瑶看着云初一瞬不顺的盯着她,仿佛在等她主动的靠近。垂眸看着萧然并未收回的干净的手心,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抬头环顾四周,空寂的门庭,摇曳的枝叶,门口两座雄武而冰冷的石狮透着目空一切的幽冷。 宛如帘后的那双眼睛。 萧然退了一步,修长的臂膀滑落,修长的身影略显寂寥。可脸上 寥。可脸上却是温暖人心的笑意:“回去吧。”到底是不忍她为难。 一旁的芙蕖搀扶着凤瑶下了马车,凤瑶站定,目送那抹青色身影渐行渐远,收回视线。目不斜视的看着私塾的铆钉朱门,提步而去。 石韦不敢拦在凤瑶的前面,恭敬的站在她身后道:“主子他连夜赶路,不曾合眼。” 凤瑶脚步一顿,睨了眼马车,终究是心软了。 掀帘上了马车,他一身雪白的衣袍手里捧着一个暖炉。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摩挲着暖炉上的纹路,目光落在她沾满泥尘的鞋上,唇角微掀,嗓音清润似水流淌:“今日怎么回来了?” “你又为何今日等在这里?”凤瑶缓缓的靠近他,在他的身侧坐下。 云初笑了一声:“记错了。” 凤瑶懒得纠正他毫无水平的谎话,反倒是责问起他来:“你那日什么都未送我,反倒是置气离开,离京办事都是石乔知会我一声,我原不知世子这般大的气性。这是知晓自己的过错,才会连夜奔波的赶来道歉?”心里却隐隐有个念头,他恐怕是听闻了昨夜香山的事情,所以没有回府,直接在这里等她。 云初似有些惊讶她会责问他,眼底盛满了笑意,倒是愈发不俱他了。抱着怀里的暖炉,答非所问道:“亏你还是夫子,忘了尊老敬幼?方才那般扫你表哥颜面,怕是伤了他的心。” 见他说起教来,凤瑶冷笑了一声:“那怎么办?昨夜我恐怕还违背了礼教,伺候一个男人宽衣。” 目光骤然一冷,云初看向别处。良久,缓缓说道:“我送你去别庄住几日,到时候接你回来。” 凤瑶心里知道他这是想要送她离开,避开香山这件事。可看着他明明似有些在意了,但是态度如此冷淡,不免想起了萧然的话,故意扭曲他的意思:“这是让我冷藏反省?” “瑶儿……” 凤瑶不知他又要说出什么糊弄她的话,或者是避而不谈,一时发昏的凑过去亲在他微张的薄唇上。 唇对唇,鼻对鼻,眼对眼。 傻了! 凤瑶心想前世都有夫妻之实了,今世又大胆求欢,在他面前早已没有女子的矜持可言。眼下亲吻他虽然过于孟浪,可其实好像也没什么? 可心里却依旧紧张的很,心跳如擂鼓,寂静无声的狭小车厢内,她似乎听到自己仿佛要撞出心口的心跳声。 心里慌乱不已,面上却故作镇定。反正面子、里子都丢尽,不能再没有气势。豁出去道:“我还亲你了,你要怎么罚我?” ------题外话------ 哈哈哈哈哈哈~~~忽略傻掉的烟儿! ☆、第九十五章 平妻 她的大胆,超出他的意料,一时不察被她得逞,异样的触觉令他震住。 可那心头的异样、她的馨香都似在诱他心神驰往,浅尝细品。 狭窄的空间里,空气都似变得稀薄。 感官却愈发的敏锐。 清雅莲香,微凉绵软的唇瓣,馥郁甘甜,揉杂在他的唇瓣上,气息似入了他的唇齿,染上了她的味道。 她底气不足,略带着虚心,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却理直气壮的话,使他思绪运转如常。 昏暗马车内,她退缩在角落里。 黑发紫衣,细长黛眉,晶莹眼眸,樱红唇瓣。他素来不仔细分辨女子的容貌,此刻细细端详,觉得她美艳惊人。宛如她时常摆弄修剪的一株鲜艳的垂丝海棠,娇艳妩媚。 凤瑶久等不到他开口,侧目望去,只见他眸色深沉,表情严肃近乎严谨。 愈发的心虚。 身子不禁朝后靠了靠,似乎要避得他远一些,待会风暴发作,也减少些威力。 她骨子里,仍旧是俱他。 “躲这么远作甚?”云初看着她的动作,啼笑皆非。微皱的眉舒展,淡淡的收回视线,将她拉近紧贴着,视线相接。他的眸眼亮得惊人,凤瑶不敢直视。他微凉的手捏住她的下颔,直面他:“敢做不敢当了?” 第83节 凤瑶身子朝后退了退,整个人拢在阴暗处,声音低了几分:“谁不敢当了?最坏不过嫁给你,我如今已经是你的内子,以身相许却是不成。”说话间,凤瑶瞥了他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只见他白皙如玉的面颊,似染着淡薄的粉一直蔓延至耳后。惊乱不已的心似吃了定心丸一般,半丝害怕也无。他圣人的光环一夕间被摘下,也不过是寻常的普通男子,只不过他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想到此,心中稍定,凤瑶掀开眼帘,破罐破摔道:“你莫不是要亲回去不成?” 双手一摊,拒不反抗。 云初的目光愈发的深邃诡谲,凤瑶只觉得他落在身上的目光,似滚烫的岩浆一般灼热,又如冰川般寒冷冻人。 凤瑶在这冰火两重天的夹击下,打算干脆来个不认账,却听见他低笑了一声。他这一笑,心里被压制的羞涩似解了禁制一般,翻涌而来,面色通红。 “你果真是……夫子教导学生吗?”云初话音一转,原本脱口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咽了回去。 凤瑶手心因为紧张,渗出了细密的汗水。看着他漆黑清亮的眸子,泛着幽蓝的光泽,紧盯着她,只觉得面上火烧火燎。这微妙诡异的气氛下,竟生出了几分尴尬。目光落在他莹润的薄唇上,耳根子一热,别开视线道:“你知道就好……” 话音方落,他倾身而来,毫无征兆的吻住她一张一合的唇。 凤瑶呆滞的看着他,只见他宛如深潭的幽邃眸子里,暗含着浅浅的笑意。眨了眨眼,凤瑶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似被灼烧了一般,倏然将他推开。 云初看了她好一会儿,沉静的靠在了车壁上。他不知为何会轻薄她,只是这一刻,想要顺心而为。 凤瑶抿紧了唇,上面似还残留他的气息。 云初抬手,凤瑶瞪大了眼看着他,他从袖中掏出一物,放在她的手中。 一枚玉戒。 凤瑶心口一跳,成婚后,夫君会赠送戒指给妻子定情,以示女子为人妇的身份。 眼下他送玉戒给她…… 云初嗓音微微沙哑的说道:“束脩。” ——夫子教导学生? ——你知道就好。 ——束脩。 周边萦绕的暧昧气氛,随着他这二字,烟消云散。 凤瑶面色变了变,马车正好停了下来,扭头下车进府。 云初没有立刻下车,望着晃动的帘子轻吐出浊气,似叹息又似松了口气。松开一直握着拳头的左手,手心一片湿濡,微光照亮下闪耀着光泽。泄露出他紧张而不平静的内心。 从决定将她带到自己的圈中时,他教她睚眦必报,以牙还牙,对待仇敌莫要手软,练就她的手段。 即便他不在身旁,她也能保护自己。 甚至他不在后,他收她为义妹,解除了表面这层关系,她日后遇见钟情之人好婚配。 他将一切都算计好,却错漏了命运。 仿佛,有什么不知觉间,不一样了? ** 凤瑶冷着脸回到秦楼,他从来吝于给她一句好话。 进了内室,踢蹬到绣鞋,盘腿坐在铺垫绒毯的地上。将手里的玉戒扔在白色的地毯上,淡薄的金光照耀下,流光溢彩。 “你真招人恨!”凤瑶指着玉戒自言自语,仿佛骂的是云初。 芙蕖忍俊不住,错眼瞧着云初信步而来,转身离开了屋子。 云初进来,便看着她老僧入定般盘膝打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玉戒稳稳当当的搁在地上。 “不喜欢?” 凤瑶眼帘不掀一下,双手托着下颔,讥诮道:“学生这是打算管教起夫子吗?” “哪里。学生有一言与夫子讲,物件莫要乱扔。不喜的归整处理了,以免磕着碰着。”顿了顿,云初云淡风轻的说道:“忠言难免逆耳。” 凤瑶垂着头,不声不响。倏然,仰头冲他一笑,云初一怔。凤瑶拾起玉戒掷向窗外,拍手道:“忠言虽逆耳,却利于行,可听取。” 云初幽 。” 云初幽然望向窗外,嘴角的笑意缓缓的敛去。 凤瑶见他面色沉静下来,心里乐了,意味深长的说道:“心口疼了吗?” 云初深幽沉寂的眸子静静的望着她,微抿的唇一丝暖意也无。缓缓的低垂头,看着心口的位置。 方才,似乎紧缩了一下,并不分明。 凤瑶冷哼了一声,让你装! “采芙,备水。” 凤瑶心情愉悦的进了内室,暗中将掩于袖中的玉戒套上无名指,大小正合适。 ** 沐浴出来,凤瑶一头长发散于身后,手里拿着帕子绞发。 一道清冷逐渐炙热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凤瑶恍若未觉,坐在绣墩上整理湿发。 云初搁下手中的书卷,拿过她手里的帕子,目光掠过她细长手指上的玉戒,轻柔的替她擦拭着头发。 凤瑶透过铜镜,只见他眉眼温和,隐约有一丝不多见的温柔。 心里怔然,她从来没有幻想过,他有一日会在戏言下亲吻她,会给她绞发,做着寻常夫妻做着的事情。 可那日他与姜四的话,不期然的回荡在心头,心中的那丝悸动似慢慢的平复。 他将她后半辈子都安排好了,是怎样的安排? 视线落在他异常苍白的手上,与他手里雪白的帕子近乎同色,凤瑶潋滟的眸子里光华黯淡。那一日皇贵妃给她回信,那是一个小部落,大体的位置已经记不清楚了。因为答应过他们,不会扰了他们的平静,适才不会告知他们部落的大致位置。 良久,凤瑶打破这满室的沉寂:“你的病好不了或者事情尘埃落定,你将我怎么安置?” 她心中藏不住话,终是问出来了。 “解除了我们的婚姻,回到最开始荣王妃的初衷,将我当成她的义女?”凤瑶没有看他,这一言,将他的心思猜的有八九成。 “不会。”云初似觉得她不能理解,解释道:“不会解除婚姻。” “若是有一日呢?” “不要恨。” 日光下,凤瑶面日晶莹泛着珠光,嘴角微扬,点了点头。 她不会恨。 喜欢上他,已经占据她过去太多的心力。假使有一日,劳燕分飞,就算想恨,她也没有力气去恨。 何况,这一切,本就不是他的错。 云初握着她的手,掌心冰凉,无奈的说道:“你多想了,我在一日,你便是云凤氏。” “我总等末雨绸缪,你若回答如我心中所想,我便抽身而出。你若说的是我所期望的话,我便奋不顾身的投入。”凤瑶回握住他的手,她的手被他整个包裹,大小刚刚好,似生来便如此契合。 云初缓缓的勾唇,笑容温和浅淡:“我所言,可合了心意?” “差强人意。”凤瑶心中的郁气消散,她很好满足,要的不过是一句顺心意的话罢了。可是若无感情,一句话纵然一生也不可求。叹了一声,幽幽的说道:“今后我会对你很好的。” 云初心中一动,眼底闪过无奈,将她揽在怀中。 这一刻,她这一言,击溃了他心中的算盘。 一切都将重来。 ** 秦子楚快马加鞭的回到盛京,将香山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知了秦容。 秦容面色惊变。 上一回五军营粮仓火硝引爆,皇上勒令兵部稽查,如今又牵引出黑火炮的事情来,这一回在劫难逃! 秦容立即联系兵部尚书,兵部尚书也是有口难言,每年他都是在火硝上做了假账。多出来的便是送到了香山,这次捅出娄子,一查就无所遁形了。 “秦大人,怎么办?好端端的香山的事情怎么会被揭发?”兵部尚书坐立难安,选在香山位置本来刚刚好,正巧沈家别院被封,皇上一时不会处置,也无人敢进去,怕涉及沈家一事中,最是安全。 秦容脸色铁青,有口难言。这一切都是因秦夫人而起,若非她收到秦冰冰的书信,报复心切,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可如今却不是追究的时候,而是想法子如何减免了罪行! “大人还是想想办法,如何将火硝假账摆平了。”秦容满面愁容,献王如今还没有归京,不知道该找谁商议。 “秦大人,你叫我如何摆平?这些年囤积起来的火硝,是兵部一年的数量,你让我上哪里去弄那么多货来?”兵部尚书听到一些风声,心里隐约有了底。“此事全依仗秦大人,我束手无策。” “你这是不打算管了?”秦容面色一沉。 “着实无能为力,此事因大人家事而起,只能靠大人多多费心,否则你我都没有活路。”兵部尚书怒气冲冲的离开。 秦容拂袖,桌子上的杂物散落一地。 秦子楚不禁献计道:“父亲,若是兵部账册毁了,死无对证,是否可以逃过一劫?” 秦容眼底闪过思虑,拍了拍秦子楚的肩膀,匆匆去追兵部尚书。 门外,兵部尚书被李尺堵截住:“大人将兵部火硝进出账本交给本官!” 兵部尚书瞬间腿软,无力反抗的带着人去兵部。 秦容心一沉,乘着马车等在献王府。 ** 甘露殿 凤啸为了香山黑火炮的事情烦心,范忠在一旁说道:“皇上,会不会是当初沈家遗留下来… 遗留下来……” “不可能!”凤啸眼底蓄着风暴,沈家的产业,当初翻了底朝天,并没有发现黑火炮。而且,梁夫人上奏,那里一直在运作,没有停工。定是得到有人去香山春游的消息,这才停工休息。一想到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一掌拍在龙案上:“胆大包天!” 范忠正欲说话,陵王却闯了进来。 “阿啸、阿啸……”陵王直呼凤啸的名讳。 范忠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见凤啸眉头紧皱,悄然退下。 陵王站在玉阶下,看到凤啸很开心的笑,一时忘了他进来的目地。 第84节 凤啸揉了揉眉心:“怎么了?” “阿啸,你说我娶亲可好?”陵王期盼的看着凤啸。 凤啸目光沉郁,一时在琢磨他的心思,为何好端端的竟是要娶亲了? “谁家的女子?” “绾绾落水,我救了她,她把我也拉着掉了下去,幸好阿啸的奴才很厉害,把我们救上来了。我抱了绾绾,她身上的香味好好闻,我要娶她回去,天天抱着闻。”陵王不知何时上了玉阶,坐在凤啸宽大的龙椅里,两个人肩并肩。凤啸脸一沉,陵王拉着他的手臂,委屈的说道:“阿啸,你说好不好?” “不娶阿予了?”凤啸似不经意的问道。 “昨天我看见阿予了,她叫我皇叔,我才不娶。”陵王不满的说道。 凤啸紧盯着陵王,他竟是将萧予给忘了? 昨日他在香山,萧予在宫中,他如何见了? 倏然,凤啸记起了一人,似笑非笑的说道:“姜小姐与你皇侄有了婚约。” “我不管,皇侄儿他和别人做了夫妻,他娶别人。我要绾绾,就要绾绾!”陵王不依不饶:“阿啸不答应,我也和绾绾做夫妻去。” 凤啸看着殿前逸出一抹绛红色的宫裙,喝道:“回来!”问:“你当真要娶姜小姐?” “就要绾绾。” “朕便给你赐婚。”凤啸点头答应。 陵王欢喜的手舞足蹈,开心的说道:“我去告诉绾绾。” 凤啸看着他跑出大殿,似乎碰撞到什么人,他的声音传来:“侄女儿,你要小心,摔着了会很痛。我给你糖,呀,没有了。皇叔娶绾绾的时候,再给你糖。”紧接着便是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皇贵妃盈盈走来,脸上依旧光彩动人,并无半点伤神。 “陵王娶姜小姐,爱妃如何看?”凤啸仿佛只是询问她的意见,并无其他的意思。 皇贵妃眼底蕴含着万千风情,娇笑的说道:“旁人府中如陵王这般年纪,早该妻妾成群。只因他坏了心智,这才耽搁了下来。姜小姐臣妾见过一两回,倒是可心的人,最适合陵王。” “爱妃当真如此觉得?”凤啸眯了眼,探究的看着她。 皇贵妃从宫婢手里接过了点心,搁在龙案上,娇嗔道:“皇上以为呢?” 良久,凤啸叹道:“岁月催人老,爱妃依旧如此年轻,陵王竟将你当成了凤瑶。” “这是皇上给臣妾的恩典。”皇贵妃只字不再提陵王,应对他的试探后,心身疲累。 ** 姜邓氏在替姜岑张罗着亲事,那一边三老爷却是动了将姜岑过继到姜邓氏膝下的打算,这样比姜岑作为庶女要好得多。 老夫人却是不答应:“你当真糊涂,姜绾嫁给献王都是高攀了,姜岑过继到邓氏膝下,她也不是在邓氏膝下教养大的人。庶女终究是庶女,你还妄想她嫁给献王?” 三老爷对姜绾是有感情在,甚至是偏疼姜绾。他心里宠着柳姨娘,疼爱姜岑。可姜绾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带着他的期待生下来,又是他的嫡长女,地位自然不一样。 他心里真真正正爱的是姜邓氏,只是那无止休的争吵,令他心生疲惫。 反观柳姨娘的温柔体贴,令他觉得舒心,便冷落了姜邓氏。心里对她一直有期望,希望她能变得如他初见她时的模样,不要这般不容人。 可却是屡屡失望。 “我想要一个嫡子,她年纪大了,难以生产。笙哥儿聪敏懂事,我想抬柳氏做平妻。”三老爷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夫人变了脸色。 啪—— 屋外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姜邓氏面白如纸,哀怨的看着三老爷。 她从未想过,他竟会有一日不容她。 ------题外话------ 亲们,下午六点左右会有二更,么么哒~ ☆、第九十六章 服毒,疑心(二更) 平妻? 这样的念头,他竟也有? 姜邓氏泪水落了下来,尖利的指甲扎进手心,浑不觉得疼痛。他纳柳氏为妾时,心都不曾这么凉,这么绝望过。 因他一句此生不负她,她从江南跟随着他进京,离开了只有她一女的父母。 结果,他终是负了她。 如今,他抬举柳氏,与逼死她有何区别? “我出生小门小户,配不上姜家,言行举止不规范,我学。旁人耻笑,我忍。柳氏夺走你,我让。这些年来,我的委屈你可曾看见?你不曾,你看见的只是我的无理取闹,柳氏的温柔体贴。你又为何不问问,我为何同你吵闹?邓家虽不如姜家,可我却是喜乐无忧。为你一句话,我抛弃了生养的父母,远离了育我的家乡,得到的是什么?是你的背叛!你今日要抬她为平妻,与我平起平坐,他日是不是要休弃我?”姜邓氏脚步虚浮的走进来,目不斜视的望着三老爷。 三老爷唇角翕动,自从他纳了柳氏之后,不曾见过她如此脆弱。 可想起她对姜岑的手段,狭隘的胸襟,心硬的说道:“我不会休你,曾经答应岳父岳母照料你。” 姜邓氏忍了又忍,逼回了眼眶晃动的泪水:“我且问你,你决意要抬她为平妻?” “这么多年夫妻,你该理解我,为何要抬她为平妻。”三老爷不看姜邓氏。 “你可理解我?”姜邓氏抬起手臂,一巴掌打在三老爷的脸上,一字一句的说道:“姜煜,我曾说过,你负我我便杀了你。我不杀你,这一巴掌算是尽了我们夫妻间的缘分。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你悔过余生。” 姜邓氏踉跄的离开。 老夫人什么都没有说,只问了一句:“执意如此?” 三老爷点了点头。 姜邓氏关在屋子里,从晌午到夜里。 姜绾端着膳食,推开了黑漆漆的屋子,清冷的月光漫洒进屋子里。 姜邓氏跪坐在满地的狼藉中。 姜绾看着被母亲珍视的嫁衣,撕成了碎布,给父亲做的衣裳,全都剪坏,但凡与父亲有关的物件,全都面目全非。 凝玉红着眼说道:“柳姨娘来了一趟,不知道说了什么,夫人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姜绾点了点头,定是来与母亲示威了。 “母亲。”姜绾放下膳食,蹲在姜邓氏的面前。 姜邓氏睁开红肿的双眼,看着姜绾微微一笑:“你来了。” “母亲,宫里来了圣旨,皇上将女儿指婚给陵王,姜岑她给献王为妾。”姜绾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姜邓氏,轻声说道:“父亲三日后抬柳氏为平妻。” “也罢。”姜邓氏静默了许久,这才缓缓的说道:“绾儿,你恨母亲吗?不顾你的心愿,强行拆了你与镜墨澜?” 姜绾摇了摇头:“不恨。” “那就是有怨了,怨母亲贪恋权势,执迷不悟。”姜邓氏喃喃的说道,目空无物:“我这辈子爱你父亲爱的太苦,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子。当年我风风光光嫁进姜家,你外祖父、外祖母过继了族里的孩子养在膝下,如今已经年迈,我断不能回去让他们担忧,令人笑话。要强了一辈子,推开了他,连女儿也离了心。当初我是生了死的念头,可我腹中有你,我舍不得。我心想他是受了柳氏的蒙骗,他终有一日会想起我,向我来道歉,告诉我他错了。左等右等,等来的是他要娶平妻。” “母亲拆散你镜墨澜,只是不想你走母亲的旧路,一辈子都不快乐。你不爱献王,可他有权势,无人能够欺辱耻笑你。即便他妻妾成群,你也能安之如素。可你的性子却是随了我,认定了就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姜绾泪水落了下来,她不知母亲心里这样的苦。 凝玉听了主子的话,掩面哭泣。 姜邓氏抚摸着姜绾的面颊,仔细的端详道:“绾儿如今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母亲也管不了你。今后的路,终究是你自己走。” “母亲……”姜绾扶着姜邓氏起来,不想让她再说下去,将她拉到桌子前,揭开盖子道:“母亲,这是绾儿亲手做的,您吃一点。” 姜邓氏没有拒绝,喝了半碗米粥。目光呆呆怔怔的看着院子里的合欢树,那是她嫁进来的第一年,与他一同种下。 如今物是人非。 姜邓氏疲惫不已,将姜绾赶回去,沐浴睡觉。 姜绾心里头不安,可母亲已经平静下来,看着她躺在床上休息,便回去了。 半梦半醒间,姜绾听到外面的惊呼声,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府中点起了灯笼,昏黄的光照进了屋子。姜绾心慌了起来,披着外衣下床,便瞧见绿鄂慌张的进来,带着哭腔道:“小姐,您快去看看夫人,她、她快不行了。” 姜绾匆忙的抓着衣裳穿上,趿着鞋子跑去了。 还没有进院子,便看到丫环婆子进进出出,一片哭声。 姜绾浑身发冷,站在院子外,似有些胆怯。仿佛不进去面对,不用与母亲生离死别。 姜绾似被人拉着进去,站在珠帘外,看着三老爷紧紧的抱着三夫人,痛苦的说道:“霜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三夫人面色泛青,双眼瞳孔渐渐失了焦距,却费力的扬着唇笑。看着眼底积攒痛苦之色的三老爷,虚弱的说道:“告诉我,你的选择没错……”一缕鲜红从嘴角溢出。 “霜儿,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说话,别说了。大夫!大夫呢?”三老爷失了镇定,他以为她知道他决心要抬柳氏为平妻,她会服软,告诉他她错了。他便会依顺她,将笙哥儿过继在她的名下。 可她却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错了。 姜邓氏听见他认错,并不觉得高兴,眼底一片悲凉绝望:“太迟了,我不会原谅你,不会原谅。”看着窗外的那颗高大的合欢树,姜邓氏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因痛苦而紧皱了眉头,断断续续的说道:“把它砍了,和我一同烧了。” “霜儿……”三老爷胡乱的给她擦拭,满手的血,怎么也擦不干净,泪水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大夫匆匆的进来,给三夫人把脉,神色凝重的说道:“毒过穿肠,太迟了。可惜……” 赶来的老夫人闻言,忙问道:“大夫有话不妨直言。” “夫人腹中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老夫人身形一晃,被身后的丫鬟搀扶住。 姜邓氏嘴里吐出了两个字:“报应……”涣散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姜绾,眼底似有着悲痛与不舍,抬手似要抓住姜绾,却是徒劳。 屋子里霎时传来悲恸的哭声。 老夫人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她听到姜邓氏服毒的消息,想起她的话,原以为她是用死要三老爷后悔。当时还想她愚蠢,怎么就这么笃定三儿对她有情。原来,原来这才是她的底牌。三儿为了要嫡子,抬柳氏为平妻,身份到底没有原配生下来的那么高贵。今后即便娶了继室,也是不及的。 老夫人闭了闭眼,手紧紧的捂着心口。 大夫说:“这脉象像是个男胎。” 老夫人愈发的心痛难耐,让人给了诊金,回了她的院子,将这后事交给了姜将氏准备。 姜将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下唏嘘,这三弟妹性子太过刚烈。看着失了魂般站在屏风处的姜绾,轻声道:“节哀顺变。” 姜绾看着脸色惨白的柳氏,勾了勾唇,冰冷的说道:“平妻?献王?你如愿了?” 柳氏低估了姜邓氏的决绝,以至于她满盘皆输! 第85节 “母亲说岑儿极孝顺,她很喜欢。姨娘当年说要报答母亲,又极为的尊敬母亲,不会不舍吧?”姜绾轻轻的说着,仿佛声音大了点,便会惊扰到床榻上已经睡去的人。 柳氏脸色微变,她这是要岑儿给姜邓氏守孝! “父亲呢?你说可好?”姜绾毫无感情的看着三老爷。 三老爷悲痛欲绝,以为是姜邓氏事先有安排,点了点头。 “母亲说将她葬在江南,不愿入姜家祠堂。”姜绾替姜邓氏做主道。 “绾儿……” “母亲生前见多了您与姨娘的深情,死后如了墓穴,自然也不想见你们。” 三老爷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姜邓氏的脸,她身上穿着打扮,都是照着她未出阁时的风格。 这是她后悔了。 她不原谅她,是因为原谅了他,便等于原谅了她自己。 “父亲终生不娶柳氏为妻。”三老爷发誓道。 柳氏身形晃动,险些跌倒在地。 ** 姜邓氏的葬礼,姜绾从头到尾都没有哭,冷静得可怕。 看着站在合欢树下的三老爷,他没有顺着姜邓氏的心意砍去,将姜邓氏火化。姜绾也没有提议,总要留下一点东西让他追忆,不至于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忘记了姜邓氏。 母亲的这一击,又准又狠,饶是没有这棵树,父亲恐怕都忘不掉母亲。 只是想起母亲要那个孩子的初衷,姜绾木然的面庞,有了一丝悲恸。 凝玉说:夫人让小姐嫁进王府,姐妹都不是嫡亲的,今后定是无依无靠。她生下一个小子,待她百年归寿后,还有人做小姐的依仗。 如今,她不嫁给献王,母亲便这样心冷的带着未涉世的弟弟走了吗? 报应? 当真是报应。 母亲怀她,父亲背叛了她。如今又有了身孕,父亲要娶平妻。 她与那未见面的孩子,成了母亲的劫! 姜绾伸手抹脸,一手的泪水,不知何时泪水无声的肆意流淌。 “她以前很喜欢在我怀里撒娇……” “可你的怀抱给了别的女人。”姜绾打断了三老爷的追忆,冷声道:“母亲不需要你替她守节,你心里念着她的一点好,过了三月,便娶一房继室,人她给你挑选好了。” 三老爷看着姜绾眼底没有过往对他的孺慕之情,只是一片冰寒的冷意,不由得苦笑。 他明知她的性子如此刚烈决绝,却仍旧与她斗气十几年。 望着这空荡荡的院子,三老爷笑道:“三房今后交给你管。” “我总会离开姜家。”姜绾走了。 姜邓氏的离去,姜绾与姜岑的婚事搁浅了下来。过了头七,姜绾照常去私塾授课。 ** 姜家的事情尘埃落定,黑火炮一案,也有了着落。 献王从中摘清了自己,并且替秦大人与兵部尚书改了证据。原本囤积的黑火炮全都是卖到他国,在李尺查明前,改成了秦大人与兵部尚书贪图私利,做成成品后,高价卖给兵部送往边关。 实则不花费一分成本,赚取了利益。 皇上震怒,彻查秦容与兵部尚书。并无大的罪过,就是倒卖军火,却并没有图谋造反的动机。献王从中周旋求情,只罪不株连,将二人下了狱,抄没家产,流放塞外。 秦夫人纵火一案,看在她重伤在身,便从轻处罚,勒令她赔偿姜家一笔银子。 秦府被收回,一家子被赶了出来。 秦子楚找了一间客栈,将秦夫人安顿好。看着包袱里盘缠,若是在盛京买下一座宅子,剩余的银子倒是没有多少了。想了想,便对秦夫人道:“母亲,我们听父亲的话,回祖籍。” 秦夫人看着自己如此凄惨的处境,回祖籍?她怎么甘心? “回祖籍我们也没有私产,还不如留在盛京。你父亲有私交甚好的同僚。可以让他们给你安排一个职务,也能谋生。”秦夫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回祖籍,似想起了什么,询问道:“你父亲已经不在盛京,我让你给三妹写的信,写了吗?” “写了。”秦子楚不明白母亲为何要让秦冰冰回来。 秦夫人安心了。 ** 凤瑶给孩子授课出来,看着姜绾站在窗前发呆,心中感伤。谁也没有料到在香山那么愤怒,责罚姜绾的姜邓氏,就这样去了。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面临最亲爱的人离世,所有的语言都极为的苍白。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去吊唁的时候,听凝玉说是柳氏逼死了姜邓氏。 主要原因是三老爷,但是柳氏也脱不了关系。 “母亲含恨离世,却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不能要了柳氏的命,却也不能让她得偿所愿!她欠母亲的,我定要一件一件的讨回。”姜绾紧紧的捏着拳头,她心里怨母亲,怨她不懂放弃,这一辈子眼里、心里只有父亲,她不是合格的母亲,她很自私,为了父亲舍弃了她的儿女。 可她更多的是心疼她。 两个人都是争强好胜的人,谁都不肯服软,为这一口气,较劲了十几年,最后以她的死收场。 “我要同你说一件事,好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凤瑶心疼的抱着姜绾,想要给她支撑:“元一她与秦冰冰一同回京,如今就住在秦子楚新购买的宅子里。” 姜绾背脊僵直,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与他是不可能了。” 母亲与父亲的性子相似,落到如今下场。 好巧不巧,她与元一又何尝不是同一种人? 凤瑶没有多劝,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外人是无法插手,只能给出客观的建议而已。 “我去学堂。”姜绾抱着书籍出门。 凤瑶无奈的叹了一声,心事重重的回了荣王府。 方才一下马车,便瞧见芙蕖等在角门下。见到凤瑶来了,忙迎了过来:“小姐,最近这段时日,采芙与管家的儿子走得极近。特别是这两日,时常出府。今日她心不在焉的在擦桌子,来回擦了几遍,奴婢唤她几声都没有反应过来。拍了她的肩膀,吓得脸都白了,慌慌张张的走了。如今又不见人影,奴婢问了门仆,说是出府采买去了。” 凤瑶皱眉,走进府里,便听到管家愤怒的声音从回廊处的芭蕉树下传来,看不见他对面的人,只看看瞧见管家的青布直缀衣。 “你这婆娘,这些日子搭进去多少银子?你说,欠了多少赌债?”管家推搡开徐娘来抢银子的手:“银子都给儿子盖宅子没了,这银子留给他娶媳妇。还债你自个想法子!” 凤瑶面色微微一沉,心里有了底。并未惊扰了二人,回到了秦楼。 似想起了什么,凤瑶吩咐林妈妈把箱笼打开。 林妈妈一怔,钥匙有两把,一把在她身上,一把在采芙那儿。这些东西小姐素来不碰,不知今儿个怎得突然要找东西了:“世子妃,您要什么东西,老奴给您找。” “不用。”凤瑶目光落在妆盒里,随意翻动了几下,便看见采芙行色匆匆的走来。倏然见到凤瑶,微微一怔,随后听到凤瑶询问道:“采芙,我的那支金步摇呢?” 采芙面色苍白,扑通跪在地上。 ☆、第九十七章 敲诈 “东西我素来不过问,首饰都交给你保管。我喜用玉簪,不爱金饰。正是因此,金饰就这么几样,我反而心里有数。仔细看来,与那支金步摇一套的头面都不见了。”凤瑶联想到这些天的风言风语,方才管家与徐娘的一番对话,不得不令她多想了。 若采芙的确是因为管家的事,那么能说通她为何拿的是金饰而非玉饰。典当行里,玉饰行情没有金饰好,不太好估价。就算收了,价格也不合心意。 采芙心里头发慌,她不知道怎得小姐对这上面不上心,突然间盘问起来。也不好隐瞒,只得如实说道:“小姐,奴婢在王府里当值,许多不太懂的地方,都是他帮我的忙。这一回他跟着三老爷南下,临走的时候叮嘱我照顾他的爹娘,他娘欠了不少的赌债,问我要银子,我手里头没有那么多,把自己存的积蓄都给了她。可是根本不够,她昨日里又来问,我实在拿不出来。她说她儿子帮我许多,我如今却是忘恩负义,不愿意帮助她。只是借银子给她渡过难关,不然赌坊里的人要剁了她的手,等她儿子回来便将银子还给我。” “所以你就拿了首饰去典当?”凤瑶声音微冷,采芙的作为,到底令她失望。 “不不不,小姐,我典当的是活契,有银子了可以赎回来。”采芙连忙解释,她在荣王府没有认识的人,所以给徐娘唆使了一顿,便动了歪念头。心里想着等徐秋豪回来的时候,将银子还给她,她就去把头面给赎回来。 “你我便如此生分了?这等事你不该与我说?即便我信任你且重用你,可如此作为与偷有何区别?”凤瑶想要给采芙吃点苦头,她始终保持着一份善心。徐秋豪帮助她,她心中记着一份人情。徐娘定是吓唬了她,唆使她这般做。否则采芙定不会做这种勾当! 若是今日轻饶了,他日遇上同样的问题,她定会耳根子软,故技重施! 人心易变,只怕这样下去,她尝到了甜头,迷了心智。 采芙没有想到她一时的冲动,犯了错事,磕头请罪道:“小姐,奴婢知道错了,请您责罚!” “有些事须得有底线原则,你若是没有这两样,难保会被人利用,犯下大错!”凤瑶目光微微一冷,她心中还有一个顾忌。徐秋豪跟着三老爷讨口饭吃,难保是三房的人。她就怕这是徐秋豪的陷阱,一步一步的将采芙诱进去,到时候发现得晚了,采芙即使想要抽身都难。“你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为何要帮徐娘?” 采芙紧咬着唇,没有开口。 “他表露对你的心意?”凤瑶再度问道。 采芙摇了摇头,她对徐秋豪有一丝好感,他对她也有意,只是没有挑破。 “你对他上心了?”凤瑶心骤然一沉,无论采芙对她多忠心耿耿,嫁给一个包藏祸心的男人,迟早会变的不像她自己。,何况,她与三夫人不对付,徐秋豪极有可能是抱着目地接近采芙。若是采芙当真对他上心了,即使自己不忍,也断不能留着她在身旁伺候。 良久,采芙方才点了点头。 凤瑶轻叹了一声,示意采芙起来:“主仆一场,你对我尽心尽力,忠心耿耿。我从未想过将你嫁给徐秋豪,你若与他两情相悦,我便成全你。今后你便打理外院的事物,不必留在秦楼近身伺候我。”顿了顿,端着芙蕖备好的热茶,浅抿了一口,温声道:“你还有一个选择,与他断了!” “小姐!”采芙猛然抬头看向凤瑶,难以置信的说道:“小姐,奴婢与他八字没有一撇。奴婢不嫁给他,留在小姐身旁伺候您!” “采芙,我并非与你说笑,今日是给你的一次机会。若是你放弃他,今后若是我发现你与他在一起,定会解了你的契约,将你放出府去。”凤瑶不想身旁有任何的潜在危险,若是寻常的丫鬟,与三房的人沾了关系,她便立即给赶出秦楼。可采芙有多年的情份,昏睡的那五年,照料的极为尽心。 她到底是不忍。 何况,如今还是没有影儿的事。 采芙手指紧紧的攥着裙摆,手指泛着青白色。她与徐秋豪的情份浅,跟在凤瑶的身边将近十年。“小姐,奴婢跟着您。” 凤瑶微微颔首,她的东西是为了徐娘的事典当出去,她也怕是旁人设的局。吩咐芙蕖道:“你与采芙去当铺,将我典当的东西赎回来。”顿了顿,目光幽冷的看向采芙:“回来后,自己跪在檐下反省,扣除一个月月例。” 采芙脸色发白磕头,带着芙蕖去了当铺。 凤瑶疲惫的躺在榻上,林妈妈上前来给凤瑶揉捏脑袋,宽慰道:“世子妃也莫要与采芙动气,那个丫头老奴看着长大,实心眼儿。今日您教导了几句,她定会长个心眼,便给她一次机会。” “林妈妈,你和采芙是我身边的老人,我将你们当成亲近的人看待。越是如此,便越是苛刻容不得沙子。今日不罚她,只怕她不长记性。院里的规矩总要立,否则便愈发的不像话。”凤瑶公私分明,并不会因为采芙的忠心,犯了错便饶她一回。这种纵容,只会害了她! 林妈妈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缓缓的说道:“这件事老奴瞧见了,只是提点了采芙几句,让她莫要做错。您这般动作,是不是芙蕖告诉您的?” “我来时听到了管家与徐娘的争吵,联想王府里的风言风语,便起了疑心。”凤瑶 ,便起了疑心。”凤瑶睁开眼,看着林妈妈说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是我的原则。” 林妈妈心中一震,如此说来对采芙也算是念了旧情。 晚间,芙蕖将布包着的头面拿了回来,与她一块同去的采芙,却是不见人影。 第86节 凤瑶皱了皱眉,芙蕖开口道:“她来时被徐娘截住了,恐怕要耽搁片刻。” 片刻,采芙回来了,自觉的在檐下罚跪。 “头面拿给我瞧瞧。”凤瑶突然对将东西放在箱笼里的芙蕖说道。 芙蕖放在桌子上,金灿灿的饰品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凤瑶拿在手中端详,手指细细的摩挲,不错漏一处微小的地儿。蓦然,凤瑶将首饰放在鼻端轻嗅了一下,玉白的手指放在烛火边,干净白皙的手指上染着一层薄薄的黑灰。 举起首饰对着光照,缝隙里隐约留下点点泥尘。 凤瑶唇瓣掠过一抹冷笑,东西是拿回来了,可却是被人盗用了。 芙蕖一直观察着凤瑶的神情,看着她目光幽幽转变,便知出了问题:“出事儿了?” 凤瑶扔下手里的首饰,目光晦暗的盯着手上的一层黑灰。她的饰物每日都会细细擦拭,保证她用的时候都是金亮没有灰尘。而今,典当出去才半日,便染了灰尘,想也该知道给人印了模型去。 “拿个楠木盒子装起来。”凤瑶眼底闪过一抹锋芒,视线落采芙的身上,起身净手。“芙蕖,你去打探徐娘的底细。” 芙蕖应声而去。 林妈妈在一旁担忧着采芙,看着她单薄的身躯跪在外头,春夜里清风寒凉,不禁替采芙说话道:“世子妃如此惩罚,只怕采芙没伤着,世子妃倒是看着心疼了。老奴给她送一碗热汤,您看如何?” 凤瑶点了点头,对林妈妈说道:“莫说经过我的同意。” “嗳。”林妈妈将食盒里的一碗汤端了出去。 不过片刻,林妈妈依旧将汤端回来,将手里的钱袋子给凤瑶:“这是方才徐娘还给采芙的银子。” 凤瑶没有收下,让林妈妈还给采芙。心中冷笑了一声,徐娘如今哪里有银子还?这个节骨眼上还银子,定是走漏了风声。 翌日 三夫人见凤瑶没有回私塾,便让人给多加了一道菜。 凤瑶心中并无惊讶,三夫人的做派她非常清楚,无故献殷勤,必定是有事相求。 片刻,三夫人穿着穿着绫罗牡丹锦裙进来,脸上堆着笑容。丝毫不见当初针锋相对的尖刻刻薄,热情的说道:“厨房里换了厨娘,侄媳妇儿,口味如何?” 凤瑶舀了一勺莲子羹,点了点头:“还不错。” “侄媳妇儿喜欢便好。”三夫人将手中的一份单子递给凤瑶,雍容端庄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和蔼的笑:“侄媳妇儿,咱们府中向来节俭,每日每餐各个房中都是一样的菜色,若是要更改菜色,那就得掏体己的银子补贴。你是新妇,方才进门一个月,你经常不在府中,我也就忘了与你说。今儿个你恰巧在府里头,我也就腆着脸来了。这单子上是你院子里的菜色,婶娘看在你是新妇不懂规矩,婶娘便自个掏银子给你补上。从这个月开始,便要按照规矩来。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问你的弟妹。” 凤瑶睨了一眼,淡淡的说道:“这都是厨房送来的菜色,我并未交代按自己的喜好来点菜。” 三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指着圈上的几道小菜:“前段时日里,采芙去厨房里要了几道菜。那个时候已经不开火,你搭了小灶,自然就不止菜钱,其他的人工、柴禾等都要算起来。” “三婶娘给她们工钱,怎么算?”凤瑶听了她的话,心中冷笑,当她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今后我就算多喝口水,都要多掏银子?” “这茬我给忘了,的确是要给银子。府中的吃穿用度都是有标准,超出了度量,都要掏银子。侄媳妇儿莫说婶娘克扣,着实是管着这一大家子不容易。你看这么多张嘴要吃,那多人要养活,若是不精打细算,岂不是入不敷出?”三夫人见凤瑶面无异色,只一双眸子似寒江秋水般透着丝丝冷意,讪讪然的说道:“你三叔是庶出,比不得嫡出。我虽然是嫡女,却是小门小户出身,穷苦惯了,见不得铺张浪费,为了约束大家只得用这个法子。” 这番话,三夫人说得有理,凤瑶赞同,但却也要有度。 她这单子上,许多事物都是按照用度而来。她有时不在府中用膳,所以压根不要补贴。 采芙从袖中翻出一张单子道:“奴婢闲来无事,便将府中的规矩打听清楚。奴婢怕小姐超出用度,其他几位主子的也一并罗列出来。若是今儿个多支出,明日就少用。比起府中其他的主子,小姐一月大半不在府里用膳,偶尔宿在私塾,用度只三夫人的一半不到。” 三夫人立即变了脸色,目光落在采芙手里的单子,收紧了手中的那份单子,目光阴沉。 采芙这一出,超出她的意料。 凤瑶阅览了一遍,温柔婉约的说道:“三婶娘当家,用度高出我们许多也正常,其他人比我们高,只能说三婶娘用心良苦,将我在娘家的用度来衡量,那个基础上再多出两成。” 闻言,芙蕖嘴角上扬。 三夫人听出凤瑶话中的暗讽之意,脸一沉,便听凤瑶不疾不徐的说道: 徐的说道:“荣王府里,我的药材补品定是一个月的用度在两百两,只是我如今身子好妥贴,自然不需要。” 三夫人面色铁青,凤瑶是拿她昏迷时的话来奚落她。 凤瑶似笑非笑的看着三夫人,冷声道:“我重心在私塾,回来时辰不准,也不乱了三婶娘治家的规矩。你将厨房里每个月中的用度折成银子,每个月给我银子便是,今后大厨房不用管秦楼的膳食。” “侄媳妇儿这是要开小厨房?”三夫人冷笑道:“小厨房里又要多安排厨娘等等多余的开支,你破例的话,人人有样学样,这规矩还算规矩?人人都说德亲王妃规矩做的好,想必侄媳妇儿也不差,只如今见了,这性子倒是与依姐儿一般。” 依姐儿是三夫人的小孙女,今儿个两岁,变相讽刺凤瑶不懂事,与稚儿一般任性、胡闹。 “三婶娘将您娘家的规格放在王府里却是不妥,我贴补银子给您也是拿,我开小厨房多了自然也是自个给。”凤瑶脸上笑容不变,仿佛听不懂她说的意思。 “每个主子伙食十两纹银。”三夫人听了凤瑶的话,心中冷笑连连,有人嫌银子多的心里烧得慌,她也没有道理阻碍凤瑶不许她花销支配。 “等等。”凤瑶从三夫人手里将单子拿了回来,指着那晚她加的几道青菜,下面却是备注她要补贴五两纹银。“三婶娘也不能如此欺负我不识数啊,这一顿花销五两纹银,半个月的伙食我一餐吃掉。将这些除掉菜钱、人工、柴禾,其他便是没有了。一个月十两纹银,也就是说这几碟青菜不过十几个铜板,柴禾姑且与菜钱共算一两银子,剩下的便是为我做饭的人工费。一餐四两,一日三餐便是十二两。一个月三百六十两,加菜钱一起三百七十两。” 凤瑶似乎被这个数据吓到,恍然的点头:“原来我的用度花销在人工费,婶娘们的用度都在吃食上,综合起来都差不多,方才倒是我误会婶娘了。”顿了顿,凤瑶吩咐采芙备笔墨纸砚,立下了字据道:“柴油盐我便自个出,三婶娘每个月给我三百七十两银子就成。” 三夫人脸都气绿了。 三百七十两? 她怎得不去抢? “三婶娘,您是有什么顾虑吗?若是怕我反悔,不妨拿着这些单据,找母妃做个见证?”凤瑶满目真诚,好心的建议道。 三夫人眼睁睁的看着凤瑶将她列的单子一同收起来,咬紧了后槽牙,若是闹到王妃的跟前,她便得不偿失! 眼见凤瑶吩咐芙蕖准备的同时起身,打算立即去荣王妃那里,面色刷的白了。 “侄媳妇儿,不是你这样算。那天五两纹银,实在是她们不干活,给她们补贴自然要高过工钱……”三夫人没有说完,便被凤瑶给打断:“三婶娘,您就是太纵容她们。工钱谈妥,主子何时吩咐便何时干活,怎得使唤起来还要另付银子?这四两纹银我都能买一个死契丫头,要她们何用?倒不如将她们卖了,重新买些老实勤恳的厨娘!” 厨房与账房是府中的命脉,她好不容易将荣王妃的人换出去,都是她的人在里头。若是因为这混账事都发卖了,今后这厨房重地便要失守了! “一个庄子上一年收成下来好的时候才几千两,侄媳妇儿这光是厨房里的用度,就抵得上……”三夫人心里对此行的目地后悔了,她听闻凤瑶出手阔绰,小方氏寻她要了东西,她二话不说的给了。她掌管偌大的家业,也不好腆着脸让她直接给银子。胡氏便给她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银子也不多,想必凤瑶不会计较。哪知银子没要回来,反而还要掏出一笔大的。 “我是按照婶娘给的单子算的,难道这单子有问题?”凤瑶陷入沉思,仿佛在思索着单子的真假。 “这……”三夫人心中焦急,生怕凤瑶执意去荣王妃院子里,到了那儿,荣王妃定会查账本。 “我知婶娘是被蒙骗了,不如找母妃评评理,哪有这样刁钻的奴才?她们若是拿契约说事儿,咱们便将她们扭送官府!您放心,母妃定会给您做主。”凤瑶率先走出院子,三夫人急匆匆的上前,挡在凤瑶的身前,拦路道:“侄媳妇儿,你看婶娘糊涂,被刁奴欺诈。大嫂如今身子欠佳,便不去叨扰她。这样吧,三婶娘给你五十两。” “三婶娘,您就是这般识大体,才会让奴才爬到头上来。此事……绝不能姑息!”凤瑶绕过三夫人。 三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拿她没有办法:“三婶娘掏体己银子给你,一个月一百两如何?” 凤瑶脸一沉,目光凌厉的看向三夫人,三夫人眼皮子一跳,便听她愠怒的说道:“这是银子的问题吗?我难道还差这几个银子?就算三婶娘一个月给四百两,我也不会姑息养奸!” 臭不要脸的贱人! 三夫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想啐凤瑶一脸吐沫星子。无非就是嫌她银子给的少!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大义凛然! 可心里即使有一百个不愿,这银子也得给。否则,便不是几百两银子能了事! “我给!”三夫人心中权衡了一番,妥协了! “三婶娘?”凤瑶不解的看着她,仿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三夫人太阳穴突突跳动,从牙缝中挤出道:“每个月我给你四百两。” 凤瑶轻叹了一声:“三婶娘你就是心胸宽厚,你既 宽厚,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做了恶人。您印堂发青,是该做做好事,积积阴德。”说罢,将字据递给三夫人:“亲兄弟明算帐,何况是三婶娘疼惜我这晚辈。免得日后旁人碎嘴,怨怪您私吞了几百两银子,还请三婶娘先签字画押,白字黑字也能堵住他们的嘴。” 三夫人看着凤瑶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恨不得扑过去撕烂她的嘴脸。 凤瑶收好三夫人画押的字据,从芙蕖手里拿过楠木锦盒递给三夫人:“这是侄媳妇儿孝敬婶娘的一番心意。” 三夫人打开锦盒,里面装着一副赤金头面,估算一下起码也值个几千两,嗓子眼堵着的那口恶气,稍稍通畅了一些。 这时,小方氏有事来找三夫人,抱着孩子过来寻人。 凤瑶看着小方氏身上的雪缎,又看了眼孩子身上的丝绸,嘴角凝着一抹讥诮的笑。问料子给孩子做衣裳,结果却穿在自己的身上,次一些的给了孩子。 小方氏觉察到凤瑶的视线,极为的心虚。 凤瑶却是没有招呼,径自回了屋子。 见状,小方氏脸上的笑容僵滞。 三夫人看到小方氏唯唯诺诺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娘出的什么鬼主意?非但没有捞着银子,每个月还要倒贴她好几百两,这笔账要怎么做?从你嫁妆里扣!” 小方氏不敢吱声,抱着孩子的手收紧了几分,勒着孩子痛的大哭。 三夫人脸一黑,一阵怒骂。 ** 厨房里,此后没有给秦楼做饭。 凤瑶并未建小厨房,而是每日请人去酒楼订几个菜送到荣王府。 云初打量着桌子上精致的饭菜,目光微微一顿,碟子上的青莲上印着‘飘香楼’的字样:“府中的吃不惯?” “今后咱们要从酒楼订饭。”凤瑶从怀中掏出四百两银票,放在云初的面前:“三婶娘送来的。” 云初眼帘半掀,幽幽的凝视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三婶娘出手真大方,每月四百两银子打发我们,今后我们自己开小灶。”凤瑶尝了一口菜,觉得这家酒楼的不错,对采芙说道:“今后都从这家酒楼订。” 云初眸子里染着淡淡的笑意,随她去。 只是三婶娘并非如她说的这样大方,定是抓住三婶娘的把柄,这才忍痛给了她每月四百两。 母妃的吃穿用度,一个月也不过是在一百两内。 “今后小心她。”云初提醒道,三婶娘不是省油的灯,日后定会想法子要回去。 凤瑶颔首,心情好的给他夹了青菜,指着一盅汤道:“这汤是我使了银子让厨娘煲出来,酒楼里的口味虽好,却是没有自己府里头做的干净有营养。” 云初放下筷子,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微恙着波澜。 “怎么了?”凤瑶见他专注的望着她不动了,抬头询问。 “我在永安巷有一座府邸,离私塾更近一点,可要搬到那里去住?”云初见她处处替他考量,总要替她做些什么。可她有自己的主见,一时无从帮忙。她在荣王府住的并不开心,搬离了少许多勾心斗角。 凤瑶缓缓的摇头,他曾让她拿回三夫人手里的掌家大权,定是有他的用意。 何况,他们搬走了,荣王妃一个人在府中。 “不用,我喜欢这里。”凤瑶轻笑了一声,继续用膳。 云初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却也没有再多说。 用完膳后,云初进宫。 凤瑶收到越明脩的一封书信,是上次他安排的任务指示。看完后,面色紧绷,将信收在了袖袋中。 沉默了片刻,凤瑶去了云初的书房。 第87节 并没有支开石乔,书房是云初的重地,没有经由他的允许,石乔他们出现在书房内。 书房内纤尘不染,书籍物件摆放齐整。窗户紧闭,阳光打在窗纸上映亮了书房内。凤瑶站在书案前,感受着屋子里浓重的阴气,毛发似都张开竖立起来。 凤瑶挪开脚步,缓缓的走到书案后,目光落在书案的抽屉上。紧了紧手指,心里似有些挣扎、迟疑,可终究是伸出手握住那个铜环。 冰冷的触觉,似要冰冻住她跳动的心,屏住呼吸,缓缓的拉动。 倏然,一股阴冷的风吹拂而来,垂落的广袖飘飞,一团阴影投在桌案上。 凤瑶吓得收回了手,仓促间踢倒了身后的凳子。 啪嗒—— 似重重敲击在她的心口,猛然抬头看向窗外。 ------题外话------ 昨晚我写了六千五,算好十点半可以万更。 七点半码字,我婆婆问我每月收益多少,你这样拼命从早到晚一直坐在电脑面前。我没有说话因为收益不高。不得亲们的喜欢肯定是有原因。内容不够扣人心弦,不温不火。我一直在改进努力写好。 经常怀疑自己会不会写很不自信,写完都会发给一个作者看,她觉得可以我才更新。我给她的短信都是‘睡了吗?你在干嘛?快来救命’催她快给我看,我问她是不是快要逼疯你了?她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绑架了。 我很慢,一万字经常需要十个小时,卡文甚至更久。 我认为坚持自己的兴趣不容易可压力太大,她的一番话令我委屈,不指望她像亲娘般理解支持。还是影响到我,心乱写不出来了。 我调整好状态,晚上二更补上,时间不定。 ☆、第九十八章 偷盗责问(二更) 窗外阳光明媚,清风吹卷着落叶飞旋而下。方才的那团阴影,仿佛是她的错觉。 嗒、嗒、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凤瑶背脊僵挺,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卷曲。 砰—— 凤瑶猛然转身,一股冷风拂过她的面庞,青丝飘扬,阴冷的气息渗入骨子,浑身打了寒颤。 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动。 神经紧绷的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 定了定神,凤瑶抬步走向书架。上下看了一眼,什么古怪的现象都没有发现。目光落在一旁挂着画像的墙壁上,那是她画的小鸡啄虫图。心中微微一动,手指摩挲,滑落在冰冷的墙壁上,亦是干净的没有丝毫的浮尘。嘴角微微上扬,他素来讲究。 曾有人这样评他:长身玉立,善自标置。所至必窗明几净,扫地焚香。 良久,凤瑶收回了视线。重新回到了书桌旁,望了一眼窗外,确定没有人之后,松开了捏紧的拳头。 利落的打开抽屉翻找,看到最里面摆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凤瑶目光一顿,将锦盒拿出来。揭开盖子,里面放着一块玉。与她怀中的那块几乎一样,偶有两处不同。入手一片温润,玉质通透细腻。 凤瑶望了一眼天色,提笔快速的将正反两面描绘在纸上,吹干了墨迹,放在袖中,将玉放回了原处。 要找的东西到手,凤瑶物归原处,环顾了一眼,并没有差错后,镇定的离开。 门外的丫鬟见到凤瑶,行礼退到一边。 “世子回府,告诉他我曾在书房等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去书房收拾,落了尘。” 凤瑶优雅淡然的离开,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丫鬟望着凤瑶离开的背影,依旧在庭院打扫。 书房内,复又响起嗒、嗒、嗒的声响。挂着壁画的那面墙,缓缓的从书架那旁移开。 云初自内出来,凉薄的视线落在书案上,扫过抽屉、太师椅。眉头微蹙,他的笔用后必洗,抽屉拉环朝上,太师椅距书案三脚之远。而此时笔沾了墨,拉环向下,太师椅紧靠书案。 这一切变动告诉他,东西被人动了。 石韦最清楚云初的习惯与规矩,看似寻常,处处却极讲究。“世子妃她怕是找那块玉,越明脩的人在她身边,想必是他的主意。” 想起方才,当真是吓一跳。 主子不知为何突然回府,不从正门入,非从暗门绕来。他在前面探路,暗门开了一条缝隙,他看着外面的情况,来不及反应,门被主子给关上。 如今想来,他的确莽撞了,若是被世子妃发现,这样尴尬的境地,不知如何面对。 云初修长的手指,拿起书案上的一张宣纸,上面并无一丝痕迹。嘴角微抿,她倒是聪明,知晓将下面垫着的宣纸拿走,抹去痕迹。 “由她去。” “主子……”石韦看着云初拿出那块玉佩,到嘴的话咽下去。 云初淡然的看着手心温润的玉佩,目光幽暗,他想看看她如何做。 ** 玲珑阁 越明脩一袭玄衣坐在席子上,小几上摆放着一块原石,切割开一角,露出里面墨色光泽。 凤瑶将袖中的画纸放在小几上,手指抚摸掉那切割的一角,入手的温润。光照下,石面上仿佛有水波流动。 “找不到那块玉,你造假?”凤瑶挑眉,他这个人行事古怪,若是一般的人,定会直接取走了玉佩,可他却要绕一大圈子。 “不觉得比盗窃的行为,更有成就感?”越明脩端详着手里的图纸,点了点头。拿出他手里的那块假的,有些出入。 “剽窃与盗窃,有何区别?”凤瑶冷嘲道。 “你错了。”越明脩摇了摇头,放下图纸,端起茶水饮睨了凤瑶一眼:“第一剽窃的是你,第二我在帮你。” 凤瑶冷笑:“帮我?” 越明脩看白眼狼的目光斜了她一眼,拢袖道:“你以为呢?” “你在帮你自己。”凤瑶靠在椅背上,闲适的看着越明脩,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次的买卖不划算,姜绾的事情你不曾插手,我反倒是给你将事情办妥。恰好,我有一事不方便出面。”凤瑶将一物放在案上:“给我查它的去向。” “我可没答应你,替我办事后,我会帮你。”越明脩笑的似一只狐狸,一双细长的眼睛,显露一丝魅人的邪气。 凤瑶眼底闪过狡黠,掏出另外一张宣纸,放在烹煮茶水的炉子上,轻盈晃动似掷身烈火中的蝶化为灰烬。 “这另一面,阁下不要了?” 越明脩一怔,倒是忘记了。 “何况,你交代的这件事情,不过是刚刚开端而已。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我都不与你计较,你反倒是精打细算。”凤瑶面色一正,冷声道:“你信中交代的第二件事,与我寻你帮助的事情有关。答不答应随你。” 凤瑶微微一笑,起身离开。 手中的宣纸翩然而落,宛如折翼的蝶跌落而下,眼见着要被火焰吞噬。越明脩袖摆挥动间,宣纸已然落入手中。 片刻,青衫女子进了厢房。恭敬的说道:“跟着荣王世子妃的来话,事情属实。” 越明脩摩挲着下颔,视线落在凤瑶扔在小几上的物件,猜测她到底要做什么? 可他的人,定不会传递假消息 人,定不会传递假消息。 也就是说,此件事情对她来说……很棘手? “岛上来消息,今年冰潭洞中养殖的冰蚕成活了两条,可刘伯疏于照料,两蚕相斗,死了一条。剩下的一条,却也是受了伤。刘伯请问少主,可要用天露水喂食救治?” “青衣,数百蚕卵,仅剩这一条,与天露水相比,孰轻孰重?”越明脩面色冷沉,不知耗尽多少人力物力,才求得蚕卵。若是死了,恐怕再难寻一条。 皇贵妃手中的两匹冰蚕丝织成的布匹,却也是因为机缘巧合下,救了部落首领,将至宝献给她报恩。 可却无人知晓,这两匹冰蚕丝部落中人耗时百年,冰蚕丝代代传承下来方才织成。 却不知,那里如今只剩下一条冰蚕。 而他手中的蚕卵,便是从那里取回,分做两半。 “皇贵妃倒是疼爱她。”越明脩喃喃低语,眼底闪过一抹兴味,倒是令人琢磨。 ** 凤瑶回到荣王府,碰见了从账房出来的三夫人,她的头上带着的正是凤瑶送的一副头面。 三夫人面色冷沉,仿佛没有看见凤瑶,匆匆的朝小径上走了。 凤瑶目光沉敛,回到秦楼,芙蕖对凤瑶说道:“头面三夫人戴起来,恐怕与三房无关。” 凤瑶颔首,她送出去,一个祸水东引,一个便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不是三房的人所为。 “你赎回来的时候,掌柜可有异色?” 事情仿佛断了线索,不知道这套头面被谁印了模子。 “奴婢去查?” 凤瑶心里有了底,摇头道:“不必,既然动了,必有他们的目地。静观其变,是人是妖,总会现形!” 芙蕖沉默了片刻,忽而开口道:“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讲!” “说。” “奴婢瞧见徐娘今日在秦楼外走动,行迹鬼祟,采芙与她接触了两回。采芙的性子,您该了解。她选了您,自然会与他们断了干净,可如今却是依旧有往来,恐怕是有把柄落在他们的手里。”芙蕖从那件事情之后,真心接纳了凤瑶,并不会做对她不利的事情。 凤瑶转动着指上的玉戒,面色沉静,思索良久道:“去查。” “是。”芙蕖应声下去。 凤瑶看着芙蕖纤细的背影,缓缓的启唇道:“你这辈子可是打算效忠我?” “奴婢誓死不会背叛小姐!”芙蕖变了脸色。 “我若交付你一件事,你可会答应?”凤瑶半垂着眼眸,敛去她的心思。 “但凭小姐差遣。” …… 芙蕖面色苍白的站在院子里,耳边回荡着凤瑶的话。 ——越明脩,你可知? ——你去他身边伺候。 她费尽周折,进了荣王府,百般尽心伺候凤瑶,处处为她谋算。 第88节 只怕会有这么一天。 看着碧蓝的天空,芙蕖面色灰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凝玉看着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芙蕖,微微一怔,上前问道:“你没事吧?世子妃呢?” 芙蕖目光失了光彩,敛去眸子里的情绪,缓缓的说道:“世子妃在屋子里。” “身子不适便去休息一会,别倒下了。”凝玉进了屋子,看着桌子上摆放着飘香楼的碟子,眸光微微一闪:“世子妃,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母妃可说是何事?” 凝玉心想也不是要紧的事,如实说道:“世子妃,王妃得知厨房不备秦楼的膳食,从酒楼订饭菜,请您过去问一问,有些体己话要对您说。” “劳母妃费心了。”凤瑶起身随凝玉去了榕溪阁。 婆子见到凤瑶,打起帘子。凤瑶踏进屋子,便觉气氛不对,三夫人正与王妃同坐在炕上。 三夫人倒是沉得住气,见到凤瑶并没有掉脸子,反倒面容和蔼。 荣王妃给凤瑶赐座,询问道:“外头订饭菜是怎么回事?” 凤瑶抬眼看向三夫人,她面色不变,浅笑吟吟。 “你照料初儿愈发不尽心了,他从不曾在外用膳,你倒好,吩咐人与酒楼签订了长契,负责秦楼一日三餐。”荣王妃愠怒的说道,语气中有了苛责之意。 ------题外话------ 亲爱的们,烟儿明天开始以后更新都放在晚上算了,免得早上更新时间上有出入。那样时间也充裕一点,不会看着快到时间还没有写好,就会心急,加快速度赶更新,这样会没有啥质量,慢工出细活。 今后固定在晚上九点,不会一万字拆开二更,放在一章里面。么么哒~ ☆、第九十九章 损失惨重 “母妃,儿媳在私塾任职,回府时间不定。三婶娘管理这一大家子,着实不容易。树立了规矩,过了时辰厨房便不开小灶。夫君等着我一同用膳,待我回府的时候,要使银子给厨房重做。我手里虽然有颇丰的嫁妆,可那也算是家底。日后开枝散叶后,也是留给儿女的体面,再多也禁不住我如此花销。”凤瑶看着三夫人镇定的模样,心中便明白她的反常,定有问题。为难的说道:“酒楼一日十两银子,精细丰盛,按照夫君口味来做。补身子的汤品,另使银子给厨房。这笔账算下来,也合算。” 荣王妃一怔,每日十两银子的花用,额外另给银子炖汤,这笔账划算。不用想也知,定是厨房那边讹诈她银子! “弟妹,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荣王妃眉头轻蹙,厨房里每个院子里的都是有规格,但却并没有如凤瑶所言,过了时辰厨房便不给做饭!如果要做饭,便要另外使银子,成何体统? 况且,一个月给酒楼三百两,还不算府中的汤品,一起近四百两,这是荣王府整个厨房一个月的花用! 凤瑶宁愿去外吃,也不愿用府中的厨房,可见三夫人定是对她做了什么! 三夫人叹息的说道:“这件事皆因我而起,原想着秉持母妃的勤俭持家,制定了这么一个规矩,只为了让各位都按时用饭,这样的话,能节省不少的开支。再说这让侄媳妇儿补贴的银子,我都是给了厨娘的辛苦费,并不曾进了腰包。再不然便是拿这些个钱,用来下个月加菜。”说到最后,三夫人很委屈,她为这个家精打细算,结果没有讨到好,反而被责问。 “多少补贴?”荣王妃沉声道。 三夫人睨了凤瑶一眼,伸出手做了一个数,尔后说道:“侄媳妇儿与我说她要建小厨房,说是侄儿身子不好,公中每月拨四百两给她。多了由她支配,少了由她自个补贴。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侄媳妇儿在酒楼订饭菜。这若是传出去,指不定旁人说我们苛待了她,连饭都不给吃,要自个掏体己,我们岂不是蒙受不白之冤?” 三夫人掏出锦帕,轻轻擦拭眼角,吸了一下鼻子道:“我出身不好,大嫂当年撒下手不管,我一个人肩挑起来不容易,怕做不好给人挑错。幸而府中人都简单,并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一路来也颇为顺遂。府中许久没有添人,侄儿娶亲,我打心里头高兴,又害怕不懂新妇的规矩,心中惶然不安,处处谨小慎微,却没有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凤瑶心中冷笑,三夫人这是指她花花肠子多,难伺候! “我如今说这一番话,不是指摘谁,讨功劳。而是我对这府中耗尽心力,问心无愧。”三夫人看向荣王妃,苦涩的说道:“大嫂,您也当过家,知道当家的苦。再苦再累,要的不过就是一份体谅的心,就算鞠躬尽瘁也甘之如饴。” 这话说得仿佛凤瑶逼她走上了困境,实在没有办法,才一吐为快! 荣王妃并不全然相信三夫人的话,她的禀性心中十分清楚。当家固然累,她从中捞油水,可没有手软。 只要不过分,这府中的家产都是云家的,三夫人也是留给云家后辈,她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瑶儿,你三婶娘每月给你四百两,就算是两个小厨房也够用了。你去酒楼订饭菜,确实过份了!”荣王妃转而又宽慰了三夫人几句。 三夫人摇头道:“大嫂如此说,倒是见外了,这是我的责任。当初就该亲自给侄媳妇儿搭建厨房,请两个得利的厨娘,小厨房里的花销便每月从公中结账。”顿了顿,继续道:“许是侄媳妇儿私塾很忙,没有时间,这才耽搁下来,从酒楼订饭菜。”目光却落在小几上凤瑶签订的长契上。 闻言,凤瑶明白过来,三夫人到底舍不得四百两,自己先憋不住跳了出来。 荣王妃脸一沉,冷声道:“府里头是什么规矩,便按照规矩来!若是人人这么多问题,何以树立威信?岂不是乱套了?”转而眼严厉的对凤瑶说道:“我不知你在德亲王妃是什么规矩,但是嫁进荣王府,必须按照荣王府的规矩来!至于这长契,我已经替你与飘香楼解约。” “母妃,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的心里话也不藏着掖着。府中的规矩我一直遵守,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毫无亲情味儿的规矩。就连多喝一口水,都要贴补银子,我这是住在自己家中吗?无论什么,都是要给银子。说句不中听的话,旁人都羡煞我嫁进了高门,可我却觉得我是客居在体面的大家别院,吃穿用度都要给银子。” 凤瑶掏出了那两张单子,递给荣王妃:“若是人人都与我一样,这是王府里的规矩制度,那我没有二话。可若是独独针对我,自然要反抗!母妃若觉得我做错了,那三婶娘给的四百两我原数退回,每月给厨房贴补四百两!” 荣王妃看了单子,面色一沉,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到三夫人说道:“那张单子我无非是想要提醒侄媳妇儿,我拿给你看的时候,可有让你拿银子给我?我当时说三婶娘拿体己给你填补了。今后便是你自个出!这样做的目地,便是让你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今后按照规矩来。我倒是不知道侄媳妇儿心性大,提议要建小厨房。建就建吧,毕竟你是夫子,有事儿要忙。可你开口说要按照娘家用度的两倍,我想你是新妇,又是出身皇家,断不能委屈了, 皇家,断不能委屈了,如言给了你。” “我们知晓你是贵女,处处避让你,将你当作家人,莫要生分了。可你的作为,着实是有损王府门楣。若是被有心人传给德亲王妃,岂不是坏了两家的情份?”三夫人泪水落了下来,仿佛实在不情愿做了一回恶人,可也是为了王府做打算。 凤瑶静默不语。 荣王妃将单子放在小几上,对凤瑶说道:“原以为你是识大体的人,如今倒是叫人失望。” “母妃……” “行了,私塾如今稳定,你只管上午,下午晚上倒是清闲。今后你的午膳便在私塾,授课后便回府。”荣王妃不容商量的打断凤瑶的话,对三夫人说道:“你的做法本就不对,也莫怪瑶儿动了气。当初我也是偷闲,这才一直没有掌管府中庶务。如今初儿也娶了媳妇,你便慢慢用心教导她,好给你分担。她尝到了管家的苦头,自然会理解你。” “大嫂!”三夫人变了脸色。 “小方氏她如今孩子也大了,在府中无事。她们年纪相仿,便唤她给瑶儿做伴。”荣王妃怎么不知三夫人心中的算盘?因为凤瑶不顾及云初,她动了怒。可三夫人的做派,着实是令人看不过眼,自然要敲打她一番。莫要因为管家这些年,便得意忘形,不记得自个的身份! 凤瑶在荣王妃的注视下,起身给三夫人赔罪:“侄媳妇知错,还望三婶娘见谅。”转而吩咐同她一道来的林妈妈,让她拿着钥匙去库房从她的嫁妆里面挑拣一件羊脂玉观音像做赔罪。“听闻三婶娘母亲寿辰,正在为寿礼发愁,老夫人喜欢观音像,瑶儿聊表一下心意。” 荣王妃欣慰的笑了。 三夫人面色稍霁,凤瑶的嫁妆送来时,她清点的时候可见过,样样都是难得的珍品。只是心中微微诧异,她倒是将自个母亲的喜好都打听清楚。 凤瑶端着茶水饮了一口,淡声说道:“飘香楼订饭菜,我签订长契,这样便能便宜不少的银子。签字的时候,我与掌柜的说了,随时都有可能解约,也极有可能一直合作下去。行商本就有风险,许是念在荣王府的薄面上,掌柜的允了。小厨房的事情,我也在筹备中,只是夫君口味挑剔,还在暗中找手艺好的厨娘。” 闻言,荣王妃心中对凤瑶的一点芥蒂消散。 荣王妃对府中一应事物都不上心,唯一在意的便是云初。三夫人好不容易抓住凤瑶的错处,眼见她三言两语给化解了,心中极不痛快! 正要开口,便见林妈妈行色匆匆的进来,对凤瑶说道:“世子妃,您的嫁妆……嫁妆少了一大半!” “什么?”凤瑶大惊失色,霍然起身。 “老奴打开锁,里面一团乱,原本堆满嫁妆的库房,空了一大半!”林妈妈语气里带着颤意,显然是吓着了。 钥匙只有她与采芙两个人有,锁是好好的挂在门上,怀疑的对象只有她们两个人。 怎么可能不焦急? 凤瑶顾不上荣王妃与三夫人,去了库房。 采芙闻讯也到了,看着空了大半的箱子,面色发白。 凤瑶脸色铁青的打开剩余的箱子,里面都是写布匹、药材之类的用品,而金银珠宝全是全都不翼而飞了! 随后赶到的荣王妃与三夫人,看着这场景,不禁倒抽了凉气。 三夫人却是又心痛又畅快,最后却是唏嘘不已。 “锁是好的,瑶儿你这库房的钥匙归谁管?”荣王妃目光落在了林妈妈的身上。 “钥匙共有三把,奴婢与采芙各一把,还有一把在小姐的身上。”林妈妈心中虽然慌乱,却是保持着冷静,不慌不忙的回答。 三夫人阴阳怪气的说道:“这锁好好的,断不是被旁人所盗。只是这好端端的,怎得就不见了呢?”说罢,意味深长的看向凤瑶。 荣王妃脸一沉,她这是说凤瑶监守自盗! 可,钥匙的确只有她们手里有,的确想不出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偷盗了嫁妆! “这里每三日清点一番,明日便是清点的时候,也就是这中间隔了两日。而这两日里,采芙被我惩罚,断没有空闲作案。林妈妈一直在秦楼,离开不超过半个时辰。数目庞大,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作案。”凤瑶打量着四周道:“作案之人早有准备,地上的脚印全都被抹平,而且也没有惊动人,恐怕是府中的人盗窃,且对这里很熟悉。” “侄媳妇儿这一说,愈发的玄乎了!”三夫人面色古怪。 “要不要报官?”荣王妃提议道。 凤瑶摇头:“不用,这件事传出去,会惹出不少闲言碎语。” “侄媳妇儿心中有数吗?那么大一笔财产凭空不见,倒是半点不着急。”三夫人讽刺的说道,这件事儿与凤瑶送她东西的时候串联起来,愈发觉得不对味。凤瑶虽然出手大方,对她却是成见颇深,怎得会这么有眼色的送自己东西? 莫不是以此为引,牵扯出库房失窃? 想到此,三夫人慌忙说道:“我身上这副头面可是你送的。”生怕凤瑶用这头面陷害她! 凤瑶抿紧唇瓣。 荣王妃看着三夫人戴着的头面,视线落在凤瑶的身上,心里起了与三夫人一样的想法。 “你们的钥匙可离身了?”凤瑶询问着采芙与林妈妈。 “世子妃,老奴一直贴身放着 直贴身放着,即使睡觉都不曾拿下来。”林妈妈将手里的钥匙递给凤瑶。 采芙从怀中出一个荷包,里面并没有钥匙。手一顿,脸色骤然一变,四处翻找,都没有找到,脸色惨白的说道:“小姐,钥匙不见了。” 众人一惊,钥匙不见了? 三夫人插嘴道:“当真是掉了?”充满了质疑。 凤瑶看了一眼三夫人,三夫人讪讪的住了嘴,凤瑶询问道:“你记得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拿钥匙?” 采芙回忆道:“有好几天了,这回不是我打扫,所以我没有开库房,一直放在荷包里,没有动过。” “荷包可有离身?你与谁接触过?”凤瑶厉声道。 “没有……”采芙一顿,顿时没了声。 她与徐娘接触过! 她是荣王府的老人,她对荣王府极为的熟悉,而且还有作案的动机,她在外欠下一屁股债。最近也与采芙来往密切,她有一回将继续都给了她。 想到此,采芙脸色大变。 凤瑶心里有了数,吩咐人去将徐娘带来。 荣王妃一听,不解的看着凤瑶。 采芙解释道:“徐娘儿子帮过奴婢许多,她在外欠下赌债,找奴婢借银子,许是那个时候无意间将荷包里的钥匙与银子都被她给一块儿拿走了!” “有这等事?”荣王妃面色阴沉,骤然看向三夫人:“弟妹,这府中诸事都有你打点。徐娘经常擅离职守,出府聚赌,你可有管束?” 三夫人慌忙说道:“最近忙着婚事,倒是疏于管理后宅。” 心里却突然不安起来。 “召集所有奴仆去前厅。”荣王妃目光凌厉的看着三夫人,挥袖离去。 凤瑶急忙跟了过去。 第89节 三夫人凶狠的瞪了采芙一眼,眼底闪过怨毒,采芙冷不丁的打了寒颤。 快到前厅天井的时候,碰见从府外进来的云宇齐,他是三房庶嫡子。 见到面色凝重的几人,云宇齐过来见了礼,对三夫人说道:“母亲,儿子今日偶然见到一尊玉观音佛像,买来给外祖母贺寿。” 凤瑶丢嫁妆三夫人并不怎么上心,倒是有点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模样。这回见压在心头的一桩大事儿解决了,心情自然是舒畅。“快拿来瞧瞧。” 云宇齐从小厮的手里接过,打开包装的盒子,让给三夫人看。 凤瑶目光顿时一变。 三夫人眼前一亮,抱着羊脂玉观音佛像,端详了一番,爱不释手。正要向凤瑶炫耀,见她神色不对,也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手里的玉观音竟是羊脂玉雕刻,面色变了变,试探的说道:“侄媳妇儿……” “小叔子,底座是否刻有天佑十七年的字样?”凤瑶冷声询问道。 云宇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点头道:“的确有这个字样。” 三夫人翻转过来,看着朱红色的‘天佑十七年’,神色惊慌。“你这是从何处买来的?” 云宇齐顿了顿:“这是在拍卖行买来的。” 三夫人像是捧着烫手的山芋,连忙将东西撇开,放在小厮的手里:“你赶紧给你大嫂交代清楚,莫要误会了。这是她嫁妆里头的东西,可方才发现嫁妆失窃。” 云宇齐一怔,恍然明白过来,唇边的笑意敛去,对凤瑶说道:“大嫂如实信得过我,我便给你去打探,这物件是从何处收购来。” “自然。” 得了凤瑶的话,云宇齐迈出门槛,背影消失在门后。 三夫人欲言又止,她不想云宇齐沾上这摊子烂事。看着玉观音说道:“侄媳妇儿的话可作数?虽然这东西被盗,如今给齐儿买来,不用物归原主罢?” 凤瑶勾唇道:“小叔子若是能查探清楚,这拍卖的银子,我也还给他。” 一行人进了前厅,方才落座,人便都来齐了。 护卫押着徐娘进来,退了出去。 众人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徐娘,神色各异,更多的是茫然不解。 徐管家看着自己的婆娘被绑来,面色大变,只听见荣王妃怒斥道:“你嗜毒成瘾,在外欠下赌债?” 徐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回府被人给绑了,送到这里来审问。一听是关于赌博的事情,吓得不轻:“王妃,奴婢已经还清赌债,今后再也不赌了!” “一起欠下多少银子?”荣王妃再问。 “三……三万两。”徐娘见王妃凌厉的眼中闪过寒芒,哆哆嗦嗦的说道:“开始只欠了几千两,欠了一个多月,银子越欠越多。” 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全都艳羡的看着管家,他生了一个出息的儿子,欠下那么多的赌债,都给还清了。 “你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荣王妃端起一杯热茶,目光冷沉。三万两的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连如今清廉的一二品的大臣,都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 徐娘目光躲闪,吱吱唔唔的说道:“奴婢……奴婢……” “大胆刁婢,可是你偷盗世子妃的嫁妆!”荣王妃将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碎片四溅。 滚烫的茶水溅在徐娘的手上,徐娘惊跳起来。 “王妃,奴婢没有!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断不敢偷窃世子妃的嫁妆!”徐娘不顾地上的碎片,不断的磕头以示清白。 “你休要狡辩!”荣王妃怒斥 荣王妃怒斥。 “奴婢冤枉!王妃,奴婢当真是冤枉!”徐娘吓得魂飞魄散,坐实了罪名,她这一大家子就完了! “若不是你,你如何拿出三万两银子?”荣王妃气绝,没有料到府中竟出了这等鼠辈! “我……我……”徐娘却是说不出来。 一旁的采芙走出来道:“我的荷包被你抢走,将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当时我没有注意,今日失窃才发现钥匙不见了。” “没有!不是我!”徐娘见瞒不住了,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是从你荷包里面拿走了钥匙,原以为不是要紧的东西,被亲家夫人看见了,她问我要了去。我心想这肯定是世子妃的钥匙,见她很想要,我便诈她,狮子大开口,要了三万两。谁知道她给了我!叮嘱我不许透露了风声,不然便会找我将银子要回去。”生怕她们不信,举手发誓道:“奴婢没有半句假话,今日她把银子给我,我才去还了赌债。”她若是知道偷盗世子妃嫁妆,打死也不敢做! “不可能!”三夫人霍然起身,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凤瑶一直盯着她,吗,没有错过她一闪而逝慌乱,冷笑道:“如何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三夫人紧紧的搅着手指。 “难道你知情?”凤瑶目光锐利的逼视三夫人。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三夫人心中慌乱不已,她今晨的确听了大嫂的建议,那个时候她只是以为她想要动凤瑶的嫁妆,她怕东窗事发,便严厉警告她不许轻举妄动。 眼下看来,她早已将东西偷走,今日不过是探探她的口风! “我娘家大嫂压根没有来王府,她怎么偷窃?”三夫人觉得她反应过激,冷静的解释:“我那嫂子她虽然势利刻薄,可却是个没有胆量的人,她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凤瑶挑眉:“三婶娘笃定?” 三夫人触及凤瑶高深莫测的眼神,心里莫名的失了底气。 “三婶娘也不确定?”凤瑶咄咄逼人的说道:“我若是没有记错,前日她便来了荣王府,走的时候并不是前门。三婶娘也说她势利,自然也知道她爱炫耀,岂会不走前门走后门?你说她突然走了后门,究竟是为了什么?” 三夫人哑然。 “做贼心虚,见不得人!”凤瑶脸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冰冷的刀子,又准又狠的扎在三夫人的胸口:“方才您慌了,立即否定。显然你是知情,而且出乎你的意料,所以你才会失了镇定!” 三夫人心口一窒,无从辩驳。 “我说的可对?”凤瑶冰冷的目光宛如冰锥般射向三夫人,三夫人背脊僵滞,一片寒凉。 大厅里一片寂静,案上的香炉白烟袅袅而起。清风拂来,两边的纱幔飘飞。拂过她的脖颈,宛如刀刃拂过,吓得三夫人心猛然直坠,后退了一步。 这时,云宇齐脸色阴沉的进来。 小方氏战战兢兢的跟在他的身后。 “跪下!”云宇齐怒喝道! 小方氏扑通跪了下来,脸色惨白,手指紧紧的绞拧。 “伯母、大嫂,宇齐带着她来请罪。”云宇齐面带愧色,他做梦也想不到,偷盗嫁妆的竟然是他的妻子!而他拍卖来的东西,竟然是赃物!当真是讽刺! “嫂嫂,我错了!我母亲迷惑了心智,我也昏了头。我们错了,请嫂嫂恕罪!”小方氏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被发现了,当云宇齐拿着东西扔在她脸上的时候,她浑身发软,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得完了! 凤瑶轻叹了一声:“只要东西都追回来,我既往不咎。” 小方氏惶恐,泪水落了下来:“嫂嫂,母亲她糊涂,上当受骗。东西被人骗走了,到手只有四万两银子。”看着徐娘说道:“拿了三万两银子给她,还剩下一万两子。”小方氏颤抖的从怀中掏出两千两,抽噎的说道:“我这里只有两千两。” “那些嫁妆都是从祖上代代传下来,许多东西都是绝品,那七八口箱子可谓是无价。”凤瑶苦笑着看着小方氏手里的银票,指着她身上的雪缎衣裳道:“你手上的银票,也就抵我给你的两匹雪缎。” 荣王妃眼皮子一跳:“那日她问你要布料,你给了两匹雪缎?” 凤瑶看着荣王妃惊讶的模样,便知那日她去送礼,荣王妃赏了两匹丝绸,想必是告状了。 “儿媳身上的云锦是夫君给做的衣裳,剩下的边角料早已做了帕子。想着手里的雪缎虽不及云锦,却也是上品,便送给了哥儿、姐儿做衣裳。” 荣王妃收紧了搭在扶椅上的手,竟不知她们婆媳二人挑拨她与凤瑶之间的关系! 那么原先关于厨房的事情,也是三夫人整的幺蛾子? “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给你们半个月的期限,将瑶儿的嫁妆归还!否则,便将你们扭送衙门!”荣王妃冷声道:“徐娘归还银子,杖责四十,发卖出府!” 徐管家跪了下来,磕头道:“王妃,内子糊涂,请您念在奴才对王府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了她一回。三万两银子对我们来说是天数,这辈子还不上。奴才自动请辞,家中那座宅子来抵。” 凤瑶冷笑道:“徐管家,不是不通融,而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日我们若是轻饶了。这里在座的都看着,难免会心思活泛,一个两个的请求从轻处罚,日后这府 ,日后这府中岂不是乱了套?” 徐娘双眼绯红,大哭道:“就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还不起。” “俗话说,父债子还,便让你们世代子孙后辈替你们还债,直到还清为止。”凤瑶冷酷无情的说道。 小方氏听后,吓得浑身发抖。 三夫人恨不得撕了小方氏,可到底是她哥哥的女儿,不能休弃她回娘家。凤瑶这股子狠劲,若是方家拿不出来,她定会逼死了大哥一家! “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便如母妃所言,宽限你们半个月。”凤瑶为难的说道:“我是不希望咱们对薄公堂。”说罢,起身走了。 荣王妃让众人引以为戒,遣散之后,便也回了院子。 三夫人冲了下来,一巴掌狠狠的扇打在小方氏的脸上,怒骂道:“小贱人,若非你是我的亲侄女,早将你休出府!” “母亲,接下来怎么办?”云宇齐脑仁抽痛,他素来胆小的妻子竟给他捅出天大的娄子。 三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命人去将东西找回来!找不回来的拿银子来凑!”狠狠的戳着小方氏的脑门说道:“事情解决后,让你舅舅将那贱人休了!” “母亲……”小方氏想要求情,触及三夫人吃人般的凶狠目光,一时噤声。 ** 凤瑶回到秦楼,云初已经回来了,此刻端坐在书案后处理公务。 凤瑶疲累的坐在榻上,芙蕖跪在地上给她捶脚。 “明日我会安排你过去,准备好了吗?”凤瑶对芙蕖说道。 “嗯。”芙蕖颔首,经过一下午的调整,恢复如常。“嫁妆的事情处理好了?” 凤瑶点头。 “你去收拾,我这里不用伺候。”凤瑶将芙蕖扶起来,看着与沈楚卿有两分相似的脸,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一直将你当成妹妹看待,你对我没有二心,但是你为了你的目地,会拿我作引。我不忍心将你赶走,你伺候好他,定也能得偿所愿。” 芙蕖一怔,点了点头,磕了三个响头,退了出去:“明日走的时候,奴婢便不与小姐道别了。” 凤瑶将一个瓷瓶放在她的手里:“母妃对你做的事我都知道,这药……” 芙蕖意外的看着凤瑶,笑着摇了摇头:“我早已不能生养,绝子汤对我没有用处。”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凤瑶心中涩然。 云初仿佛感受到她的失落一般,抬头望来,眉头轻皱:“舍不得,为何还要送走?” “她对你有偏见。”凤瑶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她怕芙蕖日夜见到云初,心里的仇恨愈发的强烈,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无妨。”云初眼底蕴藏着一抹笑意,漆黑的眸子深处,隐约藏匿着宠溺之色。 凤瑶但笑不语。 云初并未问她书房的事情,温和的说道:“你觉得对的,需要做的。只管去做,不必踌躇,不必观望,不必回头。” 也无须顾虑他。 凤瑶身子僵了僵,总觉得他的话暗藏深意。 云初握着她的手,轻声道:“莫要琢磨我的心思,仅是字面之意。” 第90节 “若我做的事情,伤害了你,你将如何?”凤瑶低头盯着他不染浮尘的洁白袍摆,鲜红的唇瓣微微抿起来。 “每个事件的发生,有它存在的理由。”云初不置可否的笑道。 凤瑶缓缓抬起头,盈盈看向面色冷清的云初,眼帘微微掀开,凤目中水波潋滟,蕴含着满怀柔情。 他的话,她懂。 正是因为懂,所以心才会忍不住悸动。 夏初的夜,月光皎白,晚风自窗子吹刮进来,重重纱幔飘舞纷飞。 凤瑶看着眼前的人,面目似有些模糊起来,眼睛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盯着他看了许久,那双宁静的眸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其他空无一物。他认真的时候,看人向来专注,让你觉得得到他的重视、尊重。可如今对他的隐瞒,在他的注视下,凤瑶心里堵得慌。 “伤害谁,我也不会伤害你。”凤瑶靠着他,垂下了眼帘,感受到耳下他有力的心跳声。 屋中一时静极,他低笑了一声,揽着她的肩膀,唇边勾起温柔的笑,却是没有再开口。 ** 秦府 两进两出的宅子,耗费了他们所有积蓄的一半。可吃饭的人却很多,能谋生的只有秦子楚一个。 这些时日,他找父亲的同僚帮忙,个个都推说没有适合他的职务。 今日出去转悠了一日,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手里提着一坛酒,踏进宅子里。便是听见屋子里一阵哭声与秦夫人的怒骂声。 秦子楚脸一沉,抬头看着青白的天色,却觉得是乌云罩顶。 长叹了一声,走进屋子,便听见母亲对他说道:“今日找到事了吗?” 秦子楚摇了摇头,酒坛子搁在桌子上,揭开红封倒了两碗酒,一碗递给穿着灰布袍子,头发一寸长的镜墨澜:“我不过就是混吃等死的纨绔,不务正业,谁敢收留我做事?” 秦夫人听着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秦老爷留下的妾侍与庶子庶女道:“你把他们给处理了,一个个张着嘴要穿要吃,没有一个能补贴家用。我们都快吃不上一口饭,哪有闲钱养他们?” 妾侍与庶子、庶女嘤嘤哭出声来,却是不敢做声。 声。 秦子楚听到一片哭声,仿佛紧箍咒一般,头都大了起来:“三妹,这事你去,也好说个好价钱。” 果然,秦夫人眼底闪过光亮。 秦子楚冷笑了一声,他母亲还真的是打这个主意! “母亲,能把他们卖到哪里去?手里头的银子,也够吃上一年,如果运气好,大赦天下父亲回来了,家里的子女和姨娘都不在,你怎么向他交代?你现在是瘫在床上,到时候父亲念着你吃的苦,许会怜惜你。”秦子楚再浑,也没有想过要卖掉弟妹。虽不是一母同胞,可都留着秦家的血脉。“姨娘们,祖宅有些田产,你们可愿意带着弟妹们回去?我给你一些盘缠。” 妾侍们感激不尽。 秦夫人怒道:“你当银子都是捡来的?你把他们安置在祖宅,有一日我死了,你看你们可还有去处!” 秦子楚权当没听见,对镜墨澜说道:“我瞧着你很眼熟,一直想不起你是谁来。方才一时恍惚,才认出你是文成侯府的公子。听说皇上当年找你继承家业,你却是不愿意,好端端的做了和尚。如今回来,可是想通了?” 秦冰冰冷笑道:“他是俗家弟子,做和尚也是逼不得已。如今已经给皇上递了奏折,只等着圣旨了!” 秦夫人听到文成侯的字眼,目光在秦冰冰和镜墨澜的身上打转:“你们两何时成亲?” 她心里却是有个数,文成侯府爵位一直在,皇上没有收回去。如今镜墨澜肯回来,定是想通了。如今秦家落魄潦倒,秦冰冰嫁给镜墨澜好说也是个文成侯夫人,今后的日子又体面风光了。 秦冰冰面色赧然,一时矜持起来,轻声道:“我听墨澜的。” ☆、第一百章 不知羞耻 秦夫人看向镜墨澜,等着他开口落实了。如今的秦家大不如前,秦冰冰的名声也毁了,她只能将希望放在镜墨澜的身上。 镜墨澜一口饮尽碗中清酒,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搁在桌面上,起身去了后院。 屋中人对他的举动怔住。 “他这是什么意思?”秦夫人睁大眼睛,指着空无一人的院门,极为愤怒! 秦子楚掂了掂钱袋子,若有所思的笑道:“聘礼?租子钱?” “闭嘴!”秦冰冰脸色青白交错,从秦子楚手中夺回了银子,霍然跟着镜墨澜去了后院。 啪—— 秦冰冰将钱袋子砸在镜墨澜的眼前,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镜墨澜望着桌子上的钱袋子,眼皮子不掀,平静无波的说道:“不能在你家白吃白喝。”垂头细致的擦拭着手里的铁匣子。 秦冰冰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怒火。坐在他的身旁,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生气了?你要理解,我母亲见我如今身败名裂,很难嫁出去。如今见你与我一同回来,难免会心急了。” 镜墨澜把钱袋子推送到秦冰冰的面前:“秦家如今落拓,这银子也能给你们多撑一些时日。” “你……” “秦子楚他肩挑家中生计重担,需要时间。”镜墨澜打断秦冰冰的话:“如今秦家的状态已经很艰难,我们无亲无故,不能心安理得白吃白住。” “可是……”秦冰冰欲言又止,看着桌子上的钱袋子,仿佛是她遗失的尊严。“我将你带回盛京,墨澜,我希望你能记得在滨州的时候的诺言。” 屋中一时静寂,良久,镜墨澜终于抬头看向秦冰冰:“万不能忘。” 秦冰冰笑了,收起了桌子上的钱袋子,拢袖道:“今后我母亲说的话,你且听听便是,莫要往心里头去。你知道,我母亲后半辈子得躺在床榻上,不能行走。她这辈子风光无限,何曾如此落魄过?难免气性大,只好委屈你了。”顿了顿,继续道:“你的奏折递上去有好几日,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听闻皇上与重臣商议,也就这两日会有圣旨下来。到时候,我们就住到文成侯府,也能得了清闲。” 镜墨澜缄默不语。 秦冰冰紧了紧手里的钱袋子,忍住心里升腾的怒火,退了出去。 嘭—— 门扉合上,屋中光芒暗了下来。 镜墨澜看着手里擦拭得干净锃亮的铁匣子,想要打开,手却在捏着那块锁片的时候顿住。 夜幕降临,秦冰冰满身风尘的进来,碧莲在身后碎碎念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一个奴才竟敢欺辱小姐。当年也不想她们的主子,如何在小姐的面前点头哈腰。如今我们不过是暂时的落败了,便摆起了姿态,当真是死气人了!” 秦冰冰满目阴霾,冷笑了几声:“如今我们一介白衣,也是要仰人鼻息。”语气中透着不甘。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姐咱们且等着瞧。”碧莲不屑的说道。 这句话却是无意间戳到了秦冰冰的痛脚,眯了眯眼,打量着这简陋的宅子,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小姐,您怎么就放心镜公子?他奴婢当初可听说过他与姜大小姐的故事。只不过碍于三夫人的棒打鸳鸯,两个人才散了。如今三夫人死了,您不怕他与姜大小姐重燃旧情?” “墨澜是痴情种子,可也禁不住三夫人的折腾。何况,今儿个碰见姜大小姐,我问她对墨澜可还有情。她却是说了,这辈子与墨澜不相往来。这些话,你可别在墨澜面前露了口风。纵然姜大小姐对他无情,他心里却还是有个念想,若是得知了该有多伤心?”秦冰冰眼角睨向一侧,若无其事的朝院子走去。 碧莲跟秦冰冰的脚步说道:“小姐,您这是何苦?日后嫁给镜公子,他倒是怨您抢了他的正妻之位,心里更加舍不下姜大小姐。” “只要他好便成。”秦冰冰脚步一顿,苦笑了一下,离开了庭院。 空旷的庭院里,唯有种了一片竹子,清幽雅致。 清风吹拂着竹枝摇曳,一道灰白的身影自竹后缓缓走出,望着秦冰冰消散在转角的身影。 驻足片刻,将斗笠戴在头上出府。 一路走到文兴私塾,站在右边的石狮子处,抬头望着黑底金字的牌匾,镜墨澜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似投进了一枚石子,溅起了波澜。 吱呀—— 厚重的朱门打开,凤瑶从里走出,她看见站在石狮旁的人,身形挺拔,眉目平和戴着斗笠,灰白的袍子,越发衬出淡然磊落的风姿。 凤瑶一眼便认出他来,蹙起眉头,提起裙裾布下石阶,站在他的面前:“来见她?” 镜墨澜面色一贯的平和,点了点头。 凤瑶也不问他见姜绾做什么,他们之间纠葛太深,有些事不是单方面便能终结,还是需要两个人好好聊一聊。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地板上,廊下一排宫灯,照亮了廊道。凤瑶打破沉静道:“你打算入仕?” “嗯。” 凤瑶点了点头,站在门外道:“她在里面。”说罢,离开了。 夜凉如水,天幕上点缀着繁星,月光如流水倾泻而下,洒落在他的身上,颇显的落寞寂寥。 镜墨澜心里酝酿了一些话,可真正的站在她的 话,可真正的站在她的门口,却是失了勇气。 良久,抬起手来,正要敲响门扉。 门自内而外的打开,姜绾看着门口的人,神色淡然,喜怒难辨。仿佛对他的出现,毫不感到诧异,径自回了屋子在凳子上坐下。 镜墨澜看着两人如今的情形,心中惆怅。在她的对面落座,摘下了斗笠。 姜绾抬头看他,入目的是原本光洁的头皮,如今却是长出了头发。陈述一般的说道:“你又骗了我。” 镜墨澜听着,嘴角流露出隐隐的笑意,仿佛这才是他记忆中的姜绾。 “我为我母亲对你做过的事情道歉。”姜绾心里幻想过无数次两个人碰面的场景,独独没有想过,有一日他会主动来寻她。可想起秦冰冰的话,姜绾眼里闪烁的光芒隐去,平静的出乎她的意料:“那颗珠子碎了,我很抱歉。我给你的那个匣子,你也该还我。” “那么多年,早已不知放在哪里去了。”镜墨澜望着姜绾的眸子,透亮而平静的眸子,仿佛一面镜子。里面已经没有对他的感情,冷淡的视线好似眼前人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这原是他想要的结果,可如今看在眼里,心口却是隐隐作痛。 姜绾唇瓣掠过一抹冷笑,自嘲的说道:“一直以来是我太认真,所以做了令你很为难的事情。”转身走进内室,从箱笼里抱出一个盒子,放在镜墨澜的面前:“这里头都是我们当年订亲的时候,伯母给我的东西。如今我们天涯陌路,收着不合适。” 镜墨澜静静的听着,心里头似被尖锐的利刃划过的痛楚,令他白了脸色:“母亲送出的东西,我哪有收回的道理。” 姜绾正要拒绝,却听见镜墨澜说道:“绾儿,婚约不在情义在,母亲她疼爱你,所以才会把东西给你,这是她的心意。” 他那一声轻叹,姜绾心口一颤。 “你今后保重。”姜绾没有再坚持,却也不想再见他。 镜墨澜起身,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哐当,门扉被踢开,陵王手里拿着风车进来,侍卫提着食盒跟着进来。陵王将风车塞进姜绾的手里,高兴的说道:“侄女说你还没有吃,我也还没有,我两一起吃晚饭。这个风车我自己做的,喜欢吗?” 屋子里的气氛,霎时诡异起来。 姜绾看着手里的风车,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做的真好。” 闻言,陵王咧嘴傻笑。一把将镜墨澜推开,坐在凳子上,复又看向镜墨澜,仿佛才发现屋子里有旁人。迷茫的问道:“你是谁?” “文成侯府大公子。”姜绾温柔的解释道。 镜墨澜看着姜绾脸上温柔的笑意,目光注视着陵王,心口似涌上寒凉。他不知道她所嫁之人是献王为何突然之间变成了陵王。可瞧着她的神态,并无半丝不愿。 听见她陌生的介绍,嘴里头发苦,依旧风度有礼的对陵王作揖。 陵王一怔,也跟着起来,有样学样的作揖。 第91节 姜绾拉着他坐下,告诫道:“您是王爷,又是长辈,不必如此回礼。” “他是绾绾好友,也是我的好友,不该这样吗?”陵王嘀咕了一句,也并未在这上面歪缠。见侍卫将饭菜摆出来,被香味给吸引。用手抓着他喜欢的鸡腿放在姜绾的碗里:“好吃。”自己拿了一个放在嘴里撕咬了一口。 镜墨澜心中一动,看向姜绾。 姜绾没有迟疑,嘴角凝着浅淡的笑。学着陵王素手拿着鸡腿优雅的咬了一口,这才点头赞叹道:“很香脆,好吃。” 陵王高兴的手舞足蹈,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以后天天带绾绾吃好的。”说着,抬眼见看着镜墨澜走出门口,身影被月光拉长投射在地上,说不出的清冷寂寥。 姜绾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门口空荡荡的无一人影,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去。 望着桌子上他留下的斗笠,姜绾心底生出一股给他送去的冲动,最后却是对侍卫说道:“这斗笠给方才那位公子送去。” “绾绾……”陵王好奇的盯着那个斗笠,想要让姜绾自己送去,却听见姜绾说道:“我是你的未婚妻,若是夜里被人瞧见给男子送斗笠,难免会有闲言碎语。所以和所谓的礼貌相比,名声更重要,我不想让人嘲笑你。” 她可耻的利用了陵王,却也没有想过,等事态平息后再毁约。 她真的想这样在陵王府,度过今后的余生。 爱情太苦、太累,她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心力,不想要再碰触。 母亲的死,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她退缩了。 用完膳,陵王缠着姜绾陪着他在外面走一圈。姜绾拗不过,与他在外散步。 走出厢房,瞧见三老爷站在门口。 三老爷看着姜绾与陵王并肩走出来,眼底蕴含着无奈的笑意,心里咯噔了一下。 与陵王比起来,他更看好镜墨澜。 方才他来时也碰见了镜墨澜,只是想起对他做的事,躲藏了起来,并未见面。但也可以得知,镜墨澜这个时候来找姜绾,定是对她有情,心思活泛起来。 “绾儿,墨澜找你了?”三老爷睨了眼陵王,直言道。 姜绾看着他,并未言语。 “他对你也很有心,你若是心里有他……”三老爷的话未说完,便被姜绾冷厉的打断道:“我如今是陵王 如今是陵王的未婚妻,心中有的自然该是陵王。以后这些话,我不希望从父亲口中听到。” 三老爷面色尴尬,指着陵王道:“他与你爹差不多年纪,脑子也不灵光,嫁给他哪有幸福可言?” “父亲当年不是说镜墨澜家破人亡,实非良人?”姜绾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父亲此行若是为了这件事,请回吧。” “绾儿……” “父亲不必多费口舌,圣意不可违。”说罢,姜绾拉着陵王的衣袍与三老爷擦肩而过。 陵王似懂非懂的看着三老爷,又看了看姜绾,懵懂的说道:“绾绾,我很笨。” 姜绾拿着帕子擦拭他油光的嘴,缓缓说道:“你不笨,只是他们看不见你的好。” 陵王虽然心智低,可他心里有些事却是明白人。 至少,他会维护她。 这便足矣。 ** 几日过去,圣旨下来,镜墨澜承袭文成侯爵位,门下省任职。 秦冰冰听闻后,欣喜的给镜墨澜道贺:“恭喜你得偿所愿。” 镜墨澜面无表情的将圣旨放在桌子上,无悲无喜。 秦冰冰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心里知道他定是那晚去见了姜绾,许是姜绾与他断了情份,这才失落了几日。 “如今你有爵位有实权,你有何打算?”秦冰冰心里想问他什么时候兑现诺言,毕竟姜绾还在守孝,不能婚嫁。时日越久,便会生变。 “府邸我早已吩咐人修葺好,明日搬回去。”镜墨澜看着桌子上的圣旨,心里百味杂陈。当年文成侯府一夜被屠,他本该继承爵位,可姜家却在这时退了婚约。他想要见姜绾,姜邓氏找上门来,告诉他如今没有能力给姜绾安稳幸福的生活,如果他心里有姜绾,便断了姜绾对他的心思。 这么多年来,他韬光养晦,如今能够撑下文成侯府。 可姜绾却已经不在原地停留。 他所做的这一切,仿佛都失了意义。 “那我吩咐碧莲去收拾。”秦冰冰满面笑容,心里对姜绾的敌意却是淡了几分。 “秦夫人身体不好,府里的丫鬟大多已经卖了,你留在这里照料她。”镜墨澜出言拒绝秦冰冰的提议。 秦冰冰面色一变:“当初不是说好我与你一同搬去侯府,照料你的起居?” “我并未同意。”镜墨澜冷漠的说道。 “墨澜……”秦冰冰从未想过,这些天来,都是她一头热。顿时红了眼,委屈的说道:“若你不曾同意,当初为何没有直言拒绝?” “还你恩情。”镜墨澜眉心拧了起来:“我原以为能够接受你住在一座府邸里,但是不能。你若想住在文成侯府,我另买一个宅子。” 秦冰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说道:“我秦冰冰就贪图你的宅子?镜墨澜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救你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要嫁给你。” “你说住在一起。”镜墨澜纠正道。 “……” 秦冰冰气得浑身发抖,她一个女子开口要与他住一起,难道意思还不够明显? 手指紧紧的攥着锦帕,颤声问道:“我若是要嫁给你呢?”滨州救他的时候,她命都险些丢了。断不能将她付出培育出的成果,拱手让人! 镜墨澜抬头看了她一眼:“我曾在佛祖面前立誓,今生不娶。”不爱之人。 秦冰冰脸上的血色褪尽。 “欠你的恩情,我会还。” 秦冰冰冷笑道:“我且等着。”说罢,踉跄的离开。 她情窦初开的时候,看到风月霁光的云初,一颗心都掏给他。可后来他娶了凤瑶,她暗地里下过不少绊子,因她的嫉妒心,令秦府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滨州与他的不期而遇,她才知道对云初不过是痴迷罢了。 她提议与他同住,他并未拒绝,她私心里认为他同意迎娶她,对他也份外上心,当作了夫婿一般对待。 可如今,她动心了,镜墨澜却告诉她,这一切只是误会,她的一厢情愿! 秦冰冰眼底闪过怨毒的光芒,定是姜绾对他说了什么!否则,无端的他怎得就反悔了? ** 荣王府 凤瑶浑身乏力,腰背酸胀,不舒服的躺在床榻上。 云初踱步到床边,看着她半天没有起身,伸手在她额头贴了一下,并未发热。 凤瑶肚子坠痛得厉害,心里隐约明白大约是来月事。她这身子着实太差,她投生在这身体里有小半年了,却只来了两回。毫无防备,突然的造访。 “怎么了,不舒服吗?”云初见她柳眉微拧,额上冷汗渗出来,心里一沉,掀开被子,却被凤瑶给捂住:“无碍,我歇息一下。”酸痛难忍,一股热流涌出来,凤瑶变了脸色。吩咐云初道:“世子,你将林妈妈唤来。” 云初看了她一会儿,沉吟道:“可要请太医?” 凤瑶坐立不得,一动不动的僵躺在床上。这是女子私密之事,难以启口,只想快些将他打发出去:“这是老症候,世子吩咐厨房给我熬一碗姜汤,散散寒便可。” 云初给她盖好被子,只当她是染了风寒,出去吩咐林妈妈去熬姜汤。随后折了回来,凤瑶瞧着他又进来了,有些恍惚,便见他在床沿上坐下。 “肚子不舒服?” 凤瑶尴尬的点头。 下一瞬,他的 一瞬,他的手钻入被子里,温暖的手心贴在她的肚子上。 温热的触感,令她浑身紧绷,面颊通红。凤瑶不敢随意乱动,艰难的说道:“不用了,一会就好。” 云初看着她涨红的脸颊,呆怔的望着他,眉心微蹙,伸手摸上她的手腕切脉。一时间,他也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种情况他从不曾遇见过,饶是有所见闻,也有些不知所措。 凤瑶与他大眼瞪小眼,周边一片寂静。良久,云初缓过神来:“我让林妈妈来伺候你。” 匆匆的出去了。 凤瑶诧异的发现他红了脸,可想起这件事,心里觉得丢人,一时拉高被子蒙住头,恨不能闷昏过去。 林妈妈拿着月事带进来,凤瑶立即起身去了净室,换下干净的衣裳,走了出来。 林妈妈双眼里布满了笑意,打趣道:“老奴瞧着姑爷不错,倒是没有忌讳。” 凤瑶羞愧的低垂了头,云初处变不惊,面上不显山露水,可这件事到底是令他尴尬了。苦恼的说道:“妈妈还笑,都不知如何与世子相处了。” 林妈妈利落的换好被褥,转身看着云初端着一碗姜汤进来,朝凤瑶和蔼的笑了一下。 凤瑶不敢看他,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丫。 “地上冷,床上好好躺着,莫要受寒。”把姜汤递给她:“先喝了驱驱寒。” 凤瑶捧着热汤心里熨贴,温吞的喝了姜汤,搁下空碗,不自在的将被子盖在身上,缓缓的躺下去,瓮声说道:“你没有事情要忙?” 云初温声道:“不是要紧的事。” 凤瑶没了声,被子捂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却是不敢睨向云初。 云初轻笑了一声,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这回尴尬难堪了?” 云初拉下被子,倾身抬起她的头,凤瑶心口一紧,睁眼便看见他的清隽的面庞。云初望着她一双大眼湿漉漉地,直勾勾的盯着他,移开视线,落在她的樱红的唇瓣上,泛着晶莹水润的光泽,微微开启,似在诱人采撷。不由得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低头,薄唇覆上,猝不及防的吻住她的唇瓣,舌尖强势的抵开她的唇齿而入。 他的呼吸急促,来势迅猛,紧迫缠绵,汲取她的香甜。 凤瑶呆滞的看着他,下意识的伸手抵着他的胸膛想要推开,却立即被他按住,紧贴着他的胸膛。 这一吻,来势突然,却在凤瑶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莫名的结束。 云初松开她,看着她眼睛水雾氤氲,眼角染着一抹动情的媚色。不禁目光幽黯,浅笑道:“还尴尬?” 凤瑶听着他的话,陡然清醒了几分,注视着他的眼睛,幽深的眸子里蕴含着一抹似水的温柔。 云初抵在她耳畔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铺散在枕上的青丝,对上她看来的视线不留痕迹的躲避了开去,略显迫然道:“倒是没有想到你面皮薄……” 满屋的旖旎散尽,凤瑶猛然推开他的手,气恼的说道:“我不懂矜持,可也没像您这么端着。这回怎得不见清心寡欲了?”因为动怒,凤瑶面颊泛着红潮,瞪了他一眼,转身面对墙壁,掩饰住心里头的难堪。 听到他的低笑声,凤瑶觉得心口闷得慌。 当真一失足成千古恨! 第92节 那个时候怎得能冲动就强吻了他? 云初看着手背上的红印,挑了挑眉,见她动怒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 凤瑶听到他动了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倏然,被子被掀开一角,他躺了进来。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缓缓的收紧,不顾她的挣扎,揽入了怀中:“可好些了?” 肚子上的大掌轻重有度的缓缓的按揉,酸胀的小腹稍稍缓和,慵懒的靠在他的胸膛,闷声道:“好很多了。” 云初轻叹了一声,看着依偎在怀中的人儿,这种感觉有一点微妙。 ** 翌日 荣王妃满脸喜气的来了秦楼,凝玉提着不少养身补血的补品进来。 凤瑶看着荣王妃的阵仗,一时有些茫然,斜睨了云初一眼,这种事情每个女人每个月都有,他怎得能告诉王妃? 荣王妃看着他们的目光颇有些暧昧,看着凤瑶要起身,忙按着她坐下:“都是一家人,不必起身行礼。” 凤瑶受宠若惊,不好意思的说道:“母妃,您怎得过来了?” 荣王妃的目光在凤瑶的肚子上打转,高兴的说道:“我那里堆着很多,你身体不好,多补补。” 凤瑶面颊泛红,轻声说道:“大夫说气血虚,所以月事絮乱,身子好了差不多。”说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凤瑶眼神飘忽的睨了身旁的人一眼,声音低了下来。 荣王妃脸上的笑容一僵,上下打量着二人道:“月事?” 不是圆房了? “是啊。”凤瑶见荣王妃变了脸,突然意识到什么,抿紧了唇。 荣王妃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兴致低了下去,却也是叮嘱凤瑶好好养着身子。 凤瑶见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诚然她想与他生孩子,但是如云初所言,他们两个的身体状态,并不适合要孩子。 云初的稍好,主要是她体内仍旧残留一些毒素,只怕会化作胎毒。 “母妃,我昏睡的那些年,汤药里都有少量的毒,日积月累的在体内。虽然解了不少,依旧有余毒。” 有余毒。”凤瑶知道云初也是带着胎毒生下来,所以她说到这里,荣王妃恐怕能够理解。 果然,荣王妃立即说道:“孩子不急,先养好身子要紧。不然到时候孩子跟着受罪,大人心里也折磨。” 凤瑶颔首。 荣王妃小坐了片刻,便走了。 凤瑶情绪低落的躺在他的腿上,叹声道:“我体内的毒,什么时候才干净?” “这么想给我生孩子?”云初沉声道。 凤瑶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感受到他浑身绷紧了,这才解气道:“不知羞耻。”谁要给你生了? 云初摇了摇头,静默不语。 良久,凤瑶才低声道:“我想生孩子,又怕生孩子。你的毒是胎毒,我怕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有,每当想起的时候,心里就很难受。你说,你的毒怎么那么难解?” 云初眸子里闪过一抹悲凉沧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样也很好。” 凤瑶并不觉得这样很好,没有孩子,总觉得整个人生缺少了一块,不完整。 恐怕这也是他的顾忌。 ** 荣王府静安阁 三夫人面色阴沉的坐在榻上,放在扶椅上的手微微发抖,因为那批嫁妆没有追回,骗走的那批人早已逃离了盛京。 眼见着还有几日便到了半月之期,三夫人心里急的上火。 毕竟这是她的媳妇与娘家哥嫂牵扯到的事情,她不能甩手不管! 胡氏跪在小姑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我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做了这糊涂事。眼下东西找不回来,你哥哥也把宅子、田产给卖了,也只是凑了三万两银子,还远远不够。” 三夫人青筋跳动,却是连骂人的力气也都没有了。这些天心里就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没有一日吃好睡好,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 “一件像样的没有找到?”三夫人压抑住心头的火气,冷声问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人?” 一说起这件事,胡氏满肚子苦水,咒骂道:“那些人都是从拍卖行找来的人,当初谈妥了,直接把东西抬到拍卖行,评估后给价钱。谁知抬出来的时候,那些人说都是打眼的东西,拍卖行不收,全都给我送到了府上,我寻思着暗中找买家,哪知他们早已掉包,里面都是赝品!” “我哪里甘心?找上门去那些杀千刀的说根本就没有那几个人!”胡氏说起伤心事,心里一阵阵的绞痛。那么多的银子,还没有到手飞了,到头来还要自己砸锅卖铁的凑银子赔! 三夫人看向云宇齐:“你说怎么办?” 云宇齐苦笑了一声:“这件事还能怎么办?没有银子也要想办法,总不能看着舅舅一家子全都下狱。” 三夫人心疼娘家人,只是对这个嫂子看不上眼。听了儿子的话,唤着云宇齐进了内室:“母亲这些年也积攒了一笔私房,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就算是逼死了咱们,也是赔不起。” 搬开脚踏板,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盒子,拿着钥匙打开,里面放着一叠的银票,细数下有几十万两。都是这些年管中馈的时候,捞的油水。 紧紧的抱着箱子,三夫人泪水在眼底打转。这一下,全都要倒出去,就好比有一把钝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割着她的心头肉。 云宇齐诧异的盯着箱子,他没有想到母亲这些年贪墨这麽多的银子。 一时间要拿出去,也觉得不舍。 若是闹出去,荣王府的声誉也臭了。 定是无人相信舅母偷盗了世子妃的嫁妆,指不定猜测是母亲指使。 “母亲,我去问一问,看能不能有转圜的余地。”云宇齐觉得凤瑶是好相与的人,好好给她赔不是,商量一番会缓缓。 毕竟东西找不回来,总得折个价钱来赔偿。 凤瑶听了云宇齐的话,思量了一番,沉吟道:“这件事当真难为,咱们都是一家人,谈银子多少伤情面。可那么大一笔嫁妆不见了,我也得给后辈置办。”顿了顿,凤瑶竖起了手指道:“五百万两。” 云宇齐倒抽口凉气,五百万万两,就算将三房的产业都卖掉,也不够这个数。 “你可知我嫁妆里有几颗鸡蛋大的深海东珠,那是祖辈上传下来的无价宝,随便一颗便值几十万两。还有一株红珊瑚,那是我外曾祖父从商人手中买来,当时便耗尽了府中的积蓄,七十万两买回来。其他的东西我倒还没有算,都是值钱的。”凤瑶满面愁容。 云宇齐也见过这两样东西,都是绝品。 “小叔子,这也是看在婶娘的情面上,方才给这个价。不然还不上,我定是要他们世代为奴为婢给我还债。”凤瑶语气中透着狠唳:“这些东西无价无市,世代祖辈基业,不是银子的问题。” 云宇齐能够理解,点了点头,道了谢,心事重重的回去。 三夫人早已等在院门口,见云宇齐回来了。焦急的询问道:“怎么样?她怎么如何说?” “五百万两。” “她倒不如去抢了痛快!五百万两,她好意思开口!”三夫人当即破口大骂:“若不是你给她证据,将人带来,她能知道是谁?”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云宇齐一同教训。 五百万两!她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麽多的银子! 云宇齐只好将凤瑶的那番话重述了一遍,三夫人整个人掏空了一般,双腿发软的跌倒在地上。 凤瑶素来是心狠的人,她说到便是能够做到。 她在府里做主子,她娘家的人在府里做奴才,不得让人戳她脊梁骨? 三夫人摸着手里的钥匙,紧紧的捏在手心,心里却是有了主意。 见状,云宇齐不放心的询问道:“母亲,您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我只得想法子凑银子。”三夫人眼底闪过暗芒,去内室里摸出一物,匆忙离开。 ------题外话------ 推荐文文:《重生之豪门萌妻》作者/醉图图 一句话简介是这样的:呆萌少女虏获总裁老公的心,让总裁老公为她甘愿成为忠犬! ☆、第一百零一章 打水漂 凤瑶身子缓和了不少,这才乘着马车回了私塾。 云初却是放心不下,跟着她一同去了文兴私塾。 凤瑶看着他坐在书案后翻阅书籍,捧着一杯热水喝了一口,挑眉说道:“你想替我去授课?” “看一看。”云初头不抬的说道。 凤瑶揉了揉小腹,眼见快到时辰后,起身从他手里将书籍拿过来道:“我自己去。” “好了?”云初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白皙的面颊泛着红光,气色好了许多。 凤瑶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我与她们说过,若是秋试赢了,你教她们弹古琴。”顿了顿,又道:“一个时辰。” 云初眉心微蹙,显然有些意外。 “我同她们说好了,你不会不答应,对吧?”凤瑶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错觉。 云初看着她眼中的期盼,淡淡的说道:“赢了再说。” 闻言,凤瑶觉得他这是同意了。 他若不愿,不会留一丝希望。 之前不知道如何与他开口,今日倒是轻易的说了出来,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大事。 回到学堂里,听到她们朗朗书声,凤瑶笑意染上眉梢。这一个多月的努力,她们已经将三字经学完,理解词义背诵,并且能够融会贯通的运用。 文妗合上书籍,对凤瑶说道:“夫子,三字经已经学完,今日是讲其他的吗?” 凤瑶浅笑的说道:“今日咱们学诗经。” 大家拿出一本诗经,翻看便看到《木兰诗》。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凤瑶执卷而念。 众人跟着摇头晃脑的朗读。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凤瑶回到位置上,对众人讲解词义。 “夫子,木兰她真的去从军了吗?她可是女子。”文妗不可思议的说道,她的印象里,女子只能在绣阁里绣花,熟读女德。 “突厥来犯,朝廷征兵,每一卷的征兵文册上面都有木兰父亲的名字。可是她父亲年迈,又没有兄长,她便女扮男装代父从军。”凤瑶淡笑道:“木兰从军,她迫不得已,并未因为凶险而退怯。她施展了智慧与才干,征战疆场数年,屡建功勋。这也说明了我们女子若是有施展抱负的机会,智慧、胆略、才能并不比男子逊色。” 第93节 众人目瞪口呆。 女子作男儿,耸人听闻。 ‘男治乎外,女治乎内’是礼法上的戒律。 花木兰是战场上的女英雄,可终究因性别之分,不受封爵而归故里。否则,便会落下牝鸡司晨的恶名。 南宫蕴一板一眼的说道:“夫子,阿蕴要做木兰。” 凤瑶含笑的说道:“古代奇女子可不止木兰一人,还有一位黄崇嘏,也非泛泛之辈。” 看着她们瞪大眼珠子,好奇的盯着她看,凤瑶便讲解了黄崇嘏的轶事。 末了,文妗闷闷不乐的说道:“夫子,您讲的很好,为何您下午不给我们讲课?姜夫子她讲课的时候,并没有像您这般与故事结合,极为的枯燥,就像给大哥他们请的西席。” 凤瑶皱眉道:“每个夫子都有自己的长处,姜夫子讲的是我不所不知的,她可是盛京里有名的才女。当初皇上让她给公主伴读,姜夫子都是拒绝的。” “可是姜夫子最近讲课,总是神游。”林子语小声的说道。 “你们要体谅姜夫子,她最亲的人离世,本该休沐在府中。可不愿落下你们的学业,仍旧坚持给你们讲课。如今你们却是丝毫不感念,倒叫人伤心。”凤瑶眉目冷清,她与她们讲木兰与黄崇嘏,无非是想要唤起她们的热情。 众人低垂了头。 “待姜夫子给你们讲课时,给她道歉。”凤瑶算是明白过来,为何姜绾给她反应,她们在学堂上的表现不如以往,原来症结在此处。“知道了吗?” 众人头低得更低。 南宫蕴偷偷睨了凤瑶一眼,看着她拿起书籍的动作,眼尖的瞅着是《三字经》连忙说道:“夫子,阿蕴知错了。” 文妗也瞧见了,顿时明白凤瑶的用意,抖擞的说道:“学生知道了。” 众人以文妗马首是瞻,见她如此,纷纷应下。 “多多温习功课,不可回府荒废,明日我会抽查。”凤瑶听到钟声响起,抱起书籍离开。 云初一直在门口看着,见她出来,只觉得她上课时的神采颇为迷人。 凤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含笑的说道:“如今知晓我是光华内蕴,颇有才学之人?” 云初但笑不语。 凤瑶也不纠缠他要个答案,径自去厢房,搁下书卷净手:“私塾里的饭菜可能不大合你口味,你回府用膳?” “一同去?” “我要温习……” “你今日多休息,明日温习也不迟。”云初擅自替她做了决定,不容拒绝的拿起披风,裹在她的身上。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数遍。 凤瑶却知道,他经常给小团子盖被子,给人穿衣倒是头一回见。 “可是我……”凤瑶话未说完,人已经被云初带出了门外。幽怨的瞪了他一眼:“明日我若是上不了课,怎么办?” “你折腾下去,明日都进不了学堂。”云初冷声道。 “……”凤瑶觉 “……”凤瑶觉得自己在他的眼中,仿佛病入膏亡了。 云初带着凤瑶没有回府,并未去酒楼,而是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巷子深处,一股湿冷扑面而来,云初在两扇斑驳的门前停了下来。牵着凤瑶的手,缓缓的踩着长满青苔的石阶而上。 石韦叩响了门扉。 不一会儿,门扉打开,一位六七十岁白发苍苍的老叟打开门。看见云初的时候,微微一怔,恭敬的说道:“世子,公子听到小姐噩耗,不顾劝阻,赶了回来。” 云初颔首。 踏进宅子,几人一同去了后院。 倏然,一道青影如电般飞掠而来,拳头砸向云初的脸颊。 凤瑶反应过来,横挡在云初的身前。一道劲风掠过脸颊,预料中的痛楚并未落在脸上。 半晌,凤瑶睁开眼,便看到一个拳头在她眼前一个拇指的距离停住。 这才惊觉出了一声冷汗。 “云初,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我?”少年质问的语气里充满了悲恸之色,似备受打击后的凄绝。 “我很抱歉。”云初沉声道。 凤瑶怕这少年又会揍云初,将云初推离到安全的距离,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身姿挺拔单薄,一袭宽大的青衫穿在身上极为的宽松,脸上却是戴着薄薄的黑色面具,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面蕴含浓重的悲伤,几乎要流溢而出。 凤瑶莫名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眼熟,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毕竟她的记忆与原身的记忆错乱,所以一时间梳理不清楚。 少年目光落在凤瑶的身上,复又凶狠的看向云初,拳头捏得咔嚓作响,克制住散发出来的戾气,阔步进屋。 凤瑶看着云初情绪有些失落,便知定是对少年失言,或许对不起那个少年,才会动手的时候没有避让。 “再对不起他,也不能傻子一样站着被打。方才他来势汹汹,恨不得打死你,那拳头可不认人,脸打坏了怎么办?”凤瑶对着他清隽的面容,轻叹了一声:“他肯定没有你好看。” 不过却也对他面具下的脸感到一丝好奇。 云初抿唇,对她的言论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石韦却咕囔道:“打脸方便。” 云初冷睨他一眼,石韦立即住嘴。 “进去之后莫要说话惹恼他。”云初叮咛了凤瑶一声,这才进屋。 少年坐在桌边,桌子上倒了一杯水,溢出的清淡酒香,凤瑶知道那是酒。 云初撩开袍子坐下,少年气势汹汹的盯着云初,举杯示意。 凤瑶先云初一步,端起酒杯饮了。 少年似被惹恼了,冷嘲道:“哪里来的野女人,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带女人来我这?” “子卿……”云初不悦的蹙眉。 “我讨厌女人!”少年打断云初的话,见到凤瑶他心里就替妹妹感到心疼。 “你喜欢男人不成?今后不娶妻?”凤瑶听着他这句话,心里窜起了小火苗,他之前要打云初就算了,方才那句话又是何意?瞧不起女人? 少年噎得干瞪眼。 石韦解释道:“世子妃,子卿少爷不喜欢主子身边的女人。” “他喜欢世子?”凤瑶在野史上见过断袖的文章,所以脱口而出。 云初抬手敲了凤瑶的额头:“想什么?” 凤瑶捂着额头,看着少年执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正襟危坐在云初的身旁。 石韦低声说道:“他妹妹喜欢主子……”话说到一半,云初一记眼风扫来,立即住了嘴。 “人呢?”子卿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底似闪过晶莹,眼底隐藏着浓烈的痛苦之色。 凤瑶看着心中一动,垂头赏玩自己的指甲,没有开口。 “葬了。” “听说,死相凄惨……”少年俯身撑在桌子上,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胸口,悲伤的难以抑制。 云初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缄默不语。 确切的说是不知此时该说什么。 “我想见见她。” “不行。” “云初,你害死了她!” “对不起。” 子卿隐忍的紧紧抓着桌沿,怕他一时失控,会想杀了云初。 “我不该信了你。” 良久,子卿悲怆的说道。 云初面色微微泛白,拢在袖中的手收紧成拳。 凤瑶握着他的手,能够感受到手背上狰狞的青筋。可在此刻她是一个局外人,不能安抚任何人。 “这件事,过错在我,人死不能复生,弥补不过空谈。今日见你只是让你断了念头,若是没有功绩,我不会给你见她。”云初起身,拂去衣摆上的浮尘:“今夜离开盛京。” “我回来不打算走。” “由不得你!”云初冷厉的说道,拂袖离开。 凤瑶紧跟在身后,经过子卿身旁的时候,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恨意,脚步一顿:“未壮大自己前,不能任性而为。如今看着仇人逍遥痛快,心中悲愤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努力强大自己,好比如今颓废堕落的好。” 他跟在云初的身边,云初对他又不一般,想必早已替他铺设了一条路。 只靠他一步一步的走来。 石韦从云叔那里提着食盒放在马车内,云初摆好饭菜,拿着筷子递给凤瑶:“趁热吃了。” 。” “你不吃?”凤瑶摸了摸额头,好奇的询问道:“他妹妹是谁?” 云初淡淡的睨她一眼,没有作答。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凤瑶也不追问他,草草的吃了一口,夹着小笼包塞在他的嘴边,看着他眼睫颤动着睁开眼睛,挑眉道:“这是素馅。” 云初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并未张口。 凤瑶极有耐心的劝慰道:“你吃点,饿坏了肚子怎么办?” 云初张嘴吃了一口,张臂将她拥在怀中,清冷的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只有一点红印。皱了皱眉,他力道控制的极好,她却到现在还未消,可见她皮肤多脆弱。 凤瑶动了动,耳畔传来温热的呼吸声:“别动,一下就好。” 凤瑶看了一眼想要放下的包子,索性塞在嘴里,掏出锦帕擦拭干净,靠在他的怀中:“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神,难免会有不周到之处,所以不必自责。” 良久,凤瑶只听到一声叹息传来,不禁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便听到他嗓音微哑的说道:“不一样。” 凤瑶静静的聆听,原以为他会说什么,可却什么都没有。 第94节 回到府中,云初去了书房。 凤瑶回了秦楼,躺在床榻上,林妈妈拿着薄被盖在凤瑶的腰间。看着她眉宇间染着淡淡的清愁,不禁询问道:“世子妃有烦心事儿?” 凤瑶摇了摇头,这几天云初对她的体贴,令她一时忘了身份。 适才他方才的冷落,她心中有些失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被他屏蔽在心房之外。 可心中想想,她也是不愿从他口中谈别的女人。 “林妈妈,我想吃你做的桃花糕。”凤瑶拢紧了身上的薄被,眸光黯淡的说道:“不用放糖。” 林妈妈起身去做,方才踏出院子,便听见凤瑶说道:“放点醋。” 林妈妈一怔,这口味有点怪,却也是去厨房做了。 凤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林妈妈正好端着糕点进来。凤瑶尝了一口,有点酸,却也能下口。吃了一块,装进食盒里。凤瑶去了书房,石韦并未拦着。 云初坐在太师椅中,听到开门声,抬头见到凤瑶提着食盒进来。 凤瑶把糕点端出来,搁在书案上,示意云初吃一口。 凤瑶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一股酸味在嘴里蔓延,眉头微蹙。 “酸?” “嗯。” “这是我的心情。”凤瑶想了想,觉得还是没法忍,他既然招惹她,便是打算回应她的感情,正视他们的这段婚姻。所以她心中有什么不适,她就想说出来,让他也知道。 憋在心里憋久了,难免会胡思乱想。 云初一愣,清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揉了揉她的头。淡声道:“我不认为你想听。” “子非鱼。” 云初失笑:“日后你便知了。” 凤瑶一瞬不顺的看着他,望着他眼底的青影,眸中掩饰不住的倦意。挽着他的手臂,拽着他起身道:“我想睡了,你陪我?” 云初望着搭在臂膀上的玉手,隔着衣料似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那抹温热似顺着手臂脉络直通心脏,熨贴了心中的感伤。抬头看着她精致的面容上,那双极美的凤目中蕴含着一抹掩藏不住的关切,勾起嘴角:“好。” ** 太阳西下,天际只余最后一抹余晖。 云初立在亭阁之上,背手望着云蒸霞蔚般的天空,思绪悠远。 石韦上前道:“子卿少爷不肯离去。” 云初嗯了一声:“处理得如何?” 石韦道:“子卿少爷武功越发的精进,属下不是对手,他跑了。”踌躇的说道:“不能留下?” 云初转过身来,拢手并不作答。 石韦却是摸清他的心思:“属下将他绑了扔出城去。” 云初懒懒的说道:“今夜子时。” 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冷戾,石韦心中凛然:“他会理解主子的良苦用心。” 云初幽幽叹息,自顾自的逶迤下了台阶:“如今盛京形势紧张,他留下只怕会绞进漩涡。你派人守着宅子,莫要让世子妃与他接触。” 石韦隐约觉得顾全大局是小,避开世子妃与子卿少爷见面才是真! ** 凤瑶冷静之后,越发觉得子卿很眼熟,这种感觉上来,挥之不去。 看了一眼天色,云初已经出去,凤瑶心想他暂时不会回来,交代林妈妈道:“世子若是回府,你告诉我出去有事。” 林妈妈见天晚了,迟疑的说道:“这个时候出去,要小心。” 凤瑶颔首,乘着马车去了云初带她来的小巷。 撩开青布帘子,瞧见石韦端正的守在巷口,凤瑶垂下了帘子。 采芙询问道:“小姐,不下去吗?” 凤瑶眼底闪过一抹思虑,她与子卿今日第一次见面,并不熟络,且他对自己有敌意。她此时拜访,该如何与石韦说? 说不准,云初就在里面。 石韦听到响动,瞧见一辆马车驶来,突然停住。而马车上的标致,他认出来正是荣王府的马车。想来定是世子妃来了,心想世子当真是料事如神。 只是,为何不许子卿与世子妃见面? 难道怕子卿伤到世子妃? 旋即摇头否认。 凤瑶差了采芙问 差了采芙问话,云初是否在里面。 石韦言道:“里面的人走了,世子不在。” 采芙如实告诉凤瑶,凤瑶沉吟了片刻,觉得石韦不会骗她,便乘坐着马车离开。方才出了街道,倏然一道人影钻入马车内。 吓得二人身子紧绷。 “是我。”子卿开口道。 凤瑶看清来人,紧提着的心落了下来,松开握着袖中的匕首。 “这样胆小,着实不知他看上你哪点?皮囊?”子卿冷嘲热讽道。 “令妹胆子大?”凤瑶反唇相讥道:“阁下恐怕连一副皮囊都无,我好歹也是有长处。” 子卿却是没有答话,沉浸在了回忆当中,眸子里染着一抹哀伤。神色恍惚的说道:“她也只有在我眼前胆大,在他面前却像一只老鼠。” 凤瑶哂笑,倒是觉得那女子可爱:“她多大了?” “十六,与你年纪相当。”若是没有惨死,恐怕也将为人妻。 凤瑶沉吟道:“你家乡在何处?” “北疆。” “父王麾下?”凤瑶有丝了然,这层关系可不薄。 子卿回过神来,觉得被她牵着话走,忘了找她的初衷:“云初很在意你,你让他将我留在盛京。” “为了令妹?” 子卿自嘲的说道:“我已经许久都不曾见她,一直在苟且偷生,原想待我建立功勋,光耀门楣之后,将她接到身边给她请封。可她还没有等我回来,就已经惨死。如今,却是她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你可有想过,他为何不给你见?为何急于让你离京?”凤瑶分析道:“你不敢真面目示人,想必是有隐情。不是脸被毁,便是不能被人所见。若是后则,那么你的身份敏感,恐怕京中形势对你不利,他才不能留你。若是如此,我断不能留下你。” 子卿冷笑了一声:“那你可知我妹妹的墓在何处?”突然想到了什么,摆手道:“算了,她不在好久了,你恐怕不知。” 凤瑶看着他不耐烦的拧着眉,这个表情倒是与她哥哥差不多。可两个人身上流露的气质却是不一样,而且他武功高强,哥哥最讨厌练武。重要的是她亲眼看见父母哥哥的尸首! 凤瑶从车壁里拿出一个保平安的符,里面包着一块开光的平安扣。这是当初她给哥哥求下来的,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这些年放在身边。后来她住在沈楚卿的房间里,将这些东西拿了一些出来,其中包括这个平安符。 “我曾经也有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可惜他不在了。看着你如此疼爱妹妹,我深有感触。你在北疆行军打仗,送给你。” 子卿看着平安符,微微怔愣,静默了良久,终还是收了下来。 “别告诉他我来见过你。”子卿留下这句话,闪身离开,消失在夜幕中。 凤瑶若有所思的说道:“石乔,练多少年的武功方能达到子卿少爷的功力?” 石乔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多则十年,少则七年。” 凤瑶目光黯然,她多想了。 ** 荣王府 三夫人坐在榻上,边上放着一口箱子,里面堆叠着银票和白花花的银锭与金灿灿的金锭。 小方氏、云宇齐和三夫人一同在清点。 “母亲,一百二十七万两三分钱。”云宇齐干声道,离凤瑶说的五百两,远远不够。 只是,母亲手里之前只有四十几万两银子,怎得几日里便多出这么多的银子? “母亲,您从哪里弄来的银子?”云宇齐怕拆东墙补西墙,想要弄个清楚明白。 “借来的。”三夫人不耐烦的从袖中掏出钱袋子,只到处几两碎银。颓然的看着云宇齐,憔悴不堪的说道:“齐儿,明日就要还了,咱们一半都没有凑到,怎么办?” 小方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母亲凑的一点。” 三夫人抢了过来,清点了一下,只有几百两而已。 云宇齐却是不相信的说道:“母亲,您说实话。您的银子从哪里来的?咱们亲戚中,谁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 三夫人头脑昏昏沉沉,被云宇齐这一逼问,心中急了:“你问那么多作甚?” 云宇齐见她咬死不肯说,心一沉:“您不会动了公中……” “没有!”三夫人不等云宇齐说完,便立即打断。“我哪有这个胆子敢动公中的银子?那都是一笔一笔有数在上头。”心中却是打过账房的主意,可也只敢想想而已。 云宇齐半信半疑。 三夫人让云宇齐宽心,只是这剩下的银子,愁死人。 小方氏开口道:“母亲,我母亲她放印子钱在外头,明天能收回几百两。” “几百两有个屁用!”三夫人怒急攻心,将这些年的修养统统都丢一边去了,牙龇目裂的说道:“你们母女两就是害人精,我们方家上辈子造了孽,才会娶了你们!” 小方氏脸色苍白,看向云宇齐,云宇齐却是在整理银票,并没有心情安抚她。 三夫人顿时想起小方氏手里有一匹雪缎:“你将它卖了,还有首饰留一套头面就成了。” 小方氏紧紧的绞拧手中的绣帕,心里委屈至极,却知道这是自个母亲惹下的祸事。婆母如今接手管,也是念在父亲的情面上,否则定是将她扫地出门。 “是。”小方氏喏喏的答道。 喏的答道。 三夫人看着她走了,这才对云宇齐说了实话:“我将你祖母留下的东西都给卖了,宅子、田产、铺子,也就这么一点。” “祖母哪里有这么多产业?”云宇齐震惊了,印象中祖母非常的节俭。 第95节 “你祖母虽然是侧妃,却也是出身名门嫡女,可惜命不好,做了妾。她跟着你祖父在北疆,出生入死,战俘留下的珠宝你祖父都给了她,她也学着暗中开了商铺,置办了田产与宅子,这才有了一笔家业。留给你父亲,是想着若是荣王妃是个厉害的人,就算分府出去自立门户,我们也算是个富户,不愁吃穿。” 说到这里,对方夫人又是恨得咬牙切齿。 云宇齐呐呐的说道:“母亲,接下来怎么办?世子妃定不会再退让了!”那日话却是全都说明白,再无宽恕的可能。 三夫人如何不知? 她几次挤兑凤瑶,凤瑶恐怕早已等着看她的笑话,哪里还会帮她? 何况,那么大一笔嫁妆不见了,凤瑶恐怕恨死她们了! 想起小方氏说的印子钱,三夫人动了心思,利息很高。她把手里一百多万全都放出去,到时候定能收回几百万两。 只是,这么大一笔银子,虽然来钱快,到底是存在风险。 就在这个时候,宋娘掀帘进来,对三夫人说道:“方才世子妃屋里头来人了,带句话给您,说明日辰时末在秦楼等您。” 三夫人心中怨恨酸楚,来回走了几趟,咬牙道:“这个贱人,生怕我们少了她不成?眼皮浅的东西!”若是想赖账,她何苦愁白了头? 宋娘说:“世子妃还说若是凑不齐,她便让状子再捂一捂,宽限夫人一日。只要……只要不反水。” 云宇齐垂手立在一旁,等着三夫人大发雷霆。 三夫人心中被怒火灼烧的难受,一手拍下,桌上的茶盏全数拂落在地。眼中带煞道:“岂有此理,她竟敢如此欺辱我们!”她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还清这贱人!否则今后指不定被她戳脊梁骨唾骂! 三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里翻腾的怒火。绞尽脑汁,挖空心思,也没有法子。最后却是将念头动在了放印子钱上面,连夜让人去接洽。 “她既然说宽限一日,那我就承了她的情义!”三夫人双眼因怒火而透亮,沁出一股子狠劲。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还银子的期限。 三夫人镇定的坐在榻上,她手边摆放一口箱子,里面是她弄来的五十万两银子,只等云宇齐将印子钱收回来,她就可以还给凤瑶。 总有一日,她会想法子,将这些银子全都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可等了半晌,这才见云宇齐满面慌色的走来。 “怎么了?”三夫人看着他两手空空,心中一沉,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母亲,您放印子钱的人,都全跑了。”云宇齐喘着粗气,心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那么大一笔银子,说没就没了! 三夫人怒不可遏,气得眼前一阵发黑,只觉得自己坠入深深的黑洞中,明明入了夏,却觉得身子被寸寸冻结,冷汗涔涔。 “你再说一遍?”三夫人不死心的问道。 “那些人儿子查了一下,仿佛做好的局,就等着我们。昨夜里他们便不见了,他们的商铺早已抵了出去,今日换了人。”云宇齐将他觉得的古怪之处说了出来。 三夫人猛然看向他,头上的金钗碰撞乱颤,金光映照下那双眸子里似烈火焚烧的火炉,跳跃的火焰几乎要迸裂而出。细细的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回味一遍,越想越不对,咬牙切齿的说道:“定是那贱人在作祟!” 转身去了秦楼,人方才进屋,看见凤瑶气定神闲的坐在榻上,眼底布满了一股子阴狠的劲,尖利的指甲直朝凤瑶戳去:“你这贱人竟敢设计我!” 凤瑶闪身一躲,手臂上的薄纱被撕裂几道口子。 “三婶娘说的话,我怎得不明白?”凤瑶镇定的抚弄散乱的衣襟,眉梢都不曾抬一下。 “印子钱可是你让人设计我?”三夫人的声音愈发的尖锐,狠狠的盯着她。 “三婶娘放印子钱?这可是违反律法,严重者要下狱。”凤瑶惊讶的看着三夫人,仿佛没有料到她会放印子钱:“我并未唤你放印子钱,婶娘如此指责我,难道有人冒充我?” 三夫人闻言,浑身一颤,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心中后怕。 这件事捅出去,她讨不到好。何况,她手中亦是没有证据,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拿不出银子,孤注一掷道:“若非是你前日遣人来,我也不会放印子钱。” 凤瑶讥诮的说道:“我提醒您的时候可有提过半个关于印子钱的字?” 三夫人一噎,的确是她无理取闹了。脸色青白的说道:“一百三十万两银子要不回来了,我如今只有五十万两在身边。” “这件事棘手,不能报官。”凤瑶同情的看着三夫人,轻叹了一声:“三婶娘,我们是一家人,你遇上这种事我心里也替你难过。只是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可以给你减一百万两银子下来,其余的给我就行。” 关键是三夫人拿不出来! 三夫人几乎要绝望了,那一百多万两打水漂,凤瑶给她减免,仍旧心脏隐隐作痛。 云宇齐怕三夫人做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情来,尾随而来,便看着三夫人捻袖哭泣。心情越发的沉闷,将那口箱子摆在凤瑶的脚下,诚心说道:“大嫂,我们实在拿不出银子,逼死我们也没有。若你是为了后辈的嫁妆,今后我们三房给。” ------题外话------ 亲爱的们,烟儿订购了几套浮光锦的《影后重生之豪门萌妻》出版名《献给亲爱的邵先生》 大约七号会到烟儿的手中,六号烟儿会组织活动,前三名奖励一套书籍。 亲爱的们,你们有看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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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这么多年,她若是舍得早已是交给了荣王妃。 可如今,她银子拿不出,想要摆平眼前的祸事,只得交出府中的庶务。 云宇齐也明白了过来,心中叹息。恐怕也就是因为母亲生出的那些事,所以大嫂这才对中馈起了心思。若不然,她要管理私塾,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再打点府中庶务? 这件事到底是他们有愧凤瑶,让三夫人交出中馈:“母亲,您上了年纪,时常说管家累,没有时间带孙儿。如今大嫂她得空,不如交给她打点,也好让她安心?” 三夫人如何甘愿?瞪了云宇齐一眼:“侄媳妇儿哪有精力打点庶务?她年纪轻轻,要学的东西太多,如今要管着私塾,哪有时间学?” “三婶娘说的是。”凤瑶端起小几上的茶杯浅抿了一口。 采芙极有眼色的说道:“小姐,状子已经给林妈妈。她出去采买,奴婢若是在约定的时间内,没有给她口信,她便顺路将状子递给官老爷。”望了一眼天色:“如今快到时辰了,奴婢可要去给她送口信?” 三夫人心中一颤,抖着唇看着云宇齐。 云宇齐也没有法子:“母亲,儿子看您还是将中馈给大嫂。”说罢,振袖离开。 三夫人咬紧了牙根,恨声道:“中馈给你,今后再不许替半句银子。” “三婶娘,您中馈给我,我身为晚辈,又是世子妃,将来要肩挑起整个荣王府,断不能推诿。只是与您还我银子,这两者之间,有去关联吗?”凤瑶看着三夫人语气凉薄的说道:“只是这中馈捏在手里,今后便不用怕吃穿用度上会把持不住度量罢了。既然今后生计没有担忧,我便同意了小叔子的提议,日后我的儿女嫁妆、聘礼便由你们三房出。” 三夫人冷笑了一声:“你无非想要中馈,又还要银子,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要么你二选一,要么你去告官,反正与我无关。” 凤瑶看着她没有开口。 三夫人开始为了方家想要搏一搏,如今她变卖了家产,又吃了哑巴亏,就指望手里头的中馈给她安身立命。若是手里的中馈让了出去,还又欠下一屁股债,她索性不管了! 想到此,三夫人正要抱着那口箱子离开。这时,荣王妃脸色阴沉的进来。 见到三夫人,将手里的地契扬手扔在她的脸上:“你竟敢将祖产变卖!外头都在言传荣王府落败,沦落变卖家产度日!” 三夫人傻眼了,她没有想到她卖了祖产的凑齐这五十万两银子的事情被捅了出来。开始她都算计好,印子钱收回来,加上这五十万两的银子,刚好还清凤瑶,到时候卖掉的祖产,她今后从公中捞银子再买回来。 “大嫂……” “大嫂……” “你究竟卖了多少产业?”荣王妃怒指着三夫人,她今日若不是受邀出府,听人指点,恰好有位夫人买了荣王府的祖产,将地契给她过目,她恐怕还要蒙在鼓里! 三夫人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却是不敢说。 荣王妃见状,便知她卖掉不少的祖产,气得浑身发抖。“我信任你,这才将庶务将给你管,不曾过问。你如今变卖了家产,今后我们荣王府,恐怕当真就会衰败!”这不止是颜面的问题,还有封建迷信! 祖宗一直认为,祖产只有在穷困潦倒的时候,方才能变卖维持生计。 可如今好端端的,荣王府是盛京大族,却窘迫至此,害得她受人嘲笑。往日围着她吹捧的人,如今却并没有人上前来,而是明嘲暗讽,奚落荣王府恐怕是要到头了! 三夫人没有意识到事情变得如此严重,底气不足的说道:“我找的人都是交往甚好的人,也与她说明白,老爷在外需要一大笔银子,我手头没有这么多的现银,便暂时将地契押在她们手里。到时候周转过来,我就赎回来。” “糊涂!”荣王妃气得直拍桌子,那些人哪个不是踩低捧高?平日里交好,不过是想要攀附荣王府,如今变卖家产,心中自然是怕王爷不受皇上看重。前头又有皇上将心腹送往北疆的消息传开,外头的人都在言传殷立夫接替了王爷,荣王府不过表面风光,暗地里却是入不敷出,却死撑着要强,妆点的光鲜亮丽。只等着看荣王府的笑话! “我给你银子,你如今赎回来,瞧瞧她们可会如约将地契给你?”外头有些更难以入耳的话,荣王妃实在是难以启齿。大多数的人以买到荣王府祖产为荣在外炫耀,还有一些不知内情的人,花高价想要买荣王府卖出去的田产! 三夫人脸色唰的惨白,六神无主的揪着帕子,喃喃的说道:“这可怎么办?我……我也没有办法,要还侄媳妇儿银子,这才出此下策!” 荣王妃见她又想将责任推卸给凤瑶,气不打一处来:“当日里瑶儿让你们赔,不过是在气头上,想要给你们教训,却是没有真的想要你们拿出那么大一笔银子。就算变卖了整个荣王府,也是拿不出五百万两!她私底下与我说,若是亲家夫人诚心与她道歉,她便不计较。到底是你心胸狭隘,胡乱猜忌她,适才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相信我们!” 闻言,三夫人猛然回头看向凤瑶,眼底似淬了毒。凤瑶在她面前可不是如此说!若是她没有派人去催,她岂会被逼上绝路,这才动了祖产? 凤瑶从袖中掏出一叠地契,搁在桌子上:“这都是三婶娘变卖的地契,当初我在德亲王府的时候,养了戏班子。三婶娘约人在水月楼商谈的时候,那个夫人是有雅兴,便喊了戏班子唱戏助兴。正好那戏班子是我以前养着的,当初待他们不薄。瞧见三婶娘在那儿办事,便遣人给我递了口信,我便抽身前去,正巧碰上了那位夫人,一问之下知道婶娘打上祖产的主意。原以为就是那么点,便瞒下来,谁知其他地方也有……” 第96节 三夫人心头乱跳,面如白纸。 荣王妃知道这个时候指摘她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只是平息了外头的风波。“你把中馈交出来,去祠堂里思过。” 三夫人身子剧烈震动,绵软的跌坐在地上,腕间玉镯晃动,磕在地上几乎碰触裂痕:“不……我不认错,我没错!” “嬷嬷,把三夫人带下去,等三弟回府再行处置!”荣王妃疲惫的挥手。 “不!我没错!这都是她的错,她那日若是没有派人来逼迫我,我也不会做出糊涂的事!”三夫人凄然的喊道,眼底有着对三老爷的惧怕,身上惊出了冷汗。 荣王妃抿紧了唇,愠怒的瞪着三夫人,见她死不悔改,厉声道:“不知悔改,若是如此,将你遣送回娘家!” 这等于休弃! 三夫人立即住了嘴,面色灰白,双目吃人一般的瞪着凤瑶,闪烁着幽异诡暗的火光,将唇瓣咬出了血也浑然不觉。 凤瑶看着三夫人狼狈的模样,不忍的说道:“母妃,三婶娘也是迫不得已……” “瑶儿,就是你心宽,当初她那般刁难陷害你,都不曾记恨她,替她说话。可她却是做了什么?”荣王妃说到这里,便动了气。可到底她自个也有过错,知道三夫人的禀性,依旧放任她不管。甚至全权脱手,不管庶务,所以才捅出这样的娄子! 凤瑶说道:“母妃,不全然是祸事,我们王府在众人眼中要落败,也能够验证人心。再说我们风头太盛,也不见得是好事,今后便行事低调,也少招许多是非。”话中暗有所指。 荣王妃转瞬明白过来,翻看着凤瑶买来的地契,重重叹了一声:“花了不少银子罢?你的嫁妆才……” 凤瑶打断荣王妃的话,踢了踢脚边的箱子道:“三婶娘都将银子给了我,我也就没有自己掏银子。倒是母妃掏出的体己,算清楚从这里拿走。” 荣王妃没有拒绝,对凤瑶说:“明日开始,你每日都抽空将跟着我学管账。” 这是要将庶务交给凤瑶打点的意思。 凤瑶点头应承下来,心里却依旧是想着三夫人的事:“三婶娘倒是很怕三老爷,她闹出这样大的事儿来,不知三老爷会如何处罚?” 荣王妃冷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 深长的说道:“你到时候便知了!” ** 玲珑阁中 越明脩看着坐在对面的凤瑶,玩味的说道:“当真是一出好戏。”骤然倾身与凤瑶仅仅隔了一指间的距离,邪笑道:“我很好奇,你当初不是说此事与我要做的事有关。可我怎得不知晓,我对你的嫁妆打了主意?” 凤瑶整个面庞都隐在阴暗中,唇边露出一抹轻蔑的笑:“你不给我做好,我怎得替你办事?” 越明脩愣了一下,重新躺会榻上,一派风流不羁的模样:“我的人是杀人不见血,都是办大事的人,如今倒是沦落到替你抬嫁妆!” 凤瑶嘴角上扬,笑容里透着一抹讥诮,办大事? “左右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凤瑶眼底蓄着一片冰封的冷意,三夫人与胡氏时刻都在打着她嫁妆的主意,她没有多余的心意应付她们。可她们浸淫内宅多年,难免会有些防不胜防,所以她便在她们有所筹谋的时候,率先动手。 而她之前并未找到时机,后来是徐娘欠赌债,采芙拿着她的东西去典当的时候,突然心里想起了计策。 所以与采芙配合,演了这么一出戏。 嫁妆其实她早已暗中让越明脩给她的人手抬走,里面装的都是赝品。采芙将库房的钥匙无意给徐娘,借助徐娘的手给了胡氏。胡氏财迷心窍,根本不会怀疑。与人里外联合,将她的嫁妆都抬走,送到拍卖行,里面的人自然能分辨真假,其中只有一箱子是真的,便是那个羊脂玉观音佛像,还有其他几个宝贝。 胡氏却是认定了拍卖行将她的东西替换掉,却也不敢大张旗鼓喧闹。毕竟是偷来的东西,再不甘愿也忍了,只得将买一箱子真货卖给拍卖行。 她事先打探清楚了方老夫人的喜好,所以特地方了羊脂玉观音佛像作引。果然,三夫人暗中派人盯着她的院子,她也不理会,故意在酒楼订饭菜,将把柄送到三夫人的手中。三夫人便去状告荣王妃,她争辩一番,顺势认错赔她羊脂玉观音像。接着便是故意让人散播消息给云宇齐,让他拍了羊脂玉观音佛像,便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印子钱也是她做的局,从胡氏那边入手。胡氏心里藏不住事,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三夫人,证明她并非一无所长。她放印子钱的事情,自然也不会瞒着三夫人。但是三夫人不是胡氏,不是逼上绝路,她不会轻易的冒险。适才自己遣人去催账,说一些难听的话刺激三夫人。她定会为了在自己面前不落下风,而选择冒险! “你就如此确定她会卖了祖产?”越明脩对这一点感到好奇。 “中馈一直由她掌管,荣王妃完全放权不管,而这些东西不常用,自然便将主意打在这上面来。她每年不知捞多少油水,不出几年她能赎回来,所以她动了心思。”凤瑶嗤笑道,她连印子钱都放了,还有什么不敢做? 只是,祖产她也不是很确定,但仍旧派人盯着。 幸好,没有让她失望。 “啧啧,你太狠了。嫁妆都到了你的手里,还平白多赚了一百多万两。亏得荣王妃认为你吃亏,私下里愧疚。”越明脩意味不明的笑容令人凛然心惊,他倒是小看了她。 凤瑶缄默不语,她也是逼不得已。太多的事情,她都来不及去做,已经心力交瘁,当真是没法再应付三夫人与胡氏她们生出的野心,暗中对她放的暗箭。 若是迟早都要经历,她何不早一步动手?彻底的断了她们的心思? 何况,那么大一笔的嫁妆,太过引人注目,可不止她们二人有这个心思。她趁机告诉众人,她的嫁妆被盗,只留下几箱子的用品,日后再无人惦记。 三夫人最后不管受到什么样的处罚,都是罪有应得! “你就不怕他们怀疑?” “与我何关?我也是受害者,拍卖会可是你名下的产业。胡氏可是对外声称,她偷来的都是正品,你私吞了。”凤瑶似笑非笑的说道:“也无人敢找你麻烦。” 所以,注定了死无对证! ** 云初回到秦楼已经是掌灯时分,府中已经恢复了沉寂,却仍旧能感受到一股紧张的氛围。 凤瑶没有睡,迎上前来。面色带着一丝苍白,见到云初神态自然。昏黄的烛火下,凤瑶打量着他的神色,倒是面色平静,波澜不兴。 “今日的事情,想必你已经有所耳闻。”凤瑶率先开口道。 云初褪下身上的披风,回头仔细的打量她一眼,并未言语。 凤瑶只觉得那温润平和的目光好似多了一丝与寻常不一样的感觉,令人心头陡然焦躁,轻声的说道:“这一切都是我设计而为。” 闻言,云初骤然停顿住脚步,他抬眼看向凤瑶,淡漠的说道:“我与你说过,你所做的事情,无须向我报备。” 凤瑶一怔,仿佛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反应。 云初眉目冷清,冷漠而生硬的扔下这句话,转身去了书房,全然不顾及凤瑶的情绪。 凤瑶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只觉得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 他明明是生气了,违背了与她说的话。既然是如此,又为何要与她说那样一番的话? ** 云初坐在太师椅上,清幽晦暗的目光望着窗外,树影婆娑,檐角下的宫灯,散发出的熹微烛光透过窗子映入他的眼中,透 的眼中,透着一股子森寒。 石韦手中提着食盒进来,看着径自生气的主子,好言说道:“主子,您当初不是嫌弃世子妃心机深沉?她许是也知晓,如今对付您的三婶娘,她有多缺心眼才找您帮忙?” 云初冷眼看向石韦,却是没有打断他。 石韦继续说道:“世子妃没有找越明脩,越明脩也找世子妃帮忙。世子妃这不是不想吃亏,所以才让越明脩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您也知道,世子妃多心疼您。您这眼底的青影是病态,并非是疲劳缺眠所致,便担忧得不得了。若是与您隔心,她为何不让越明脩的人贴身保护她?” 石韦心中嘀咕,主子成亲以来,他伺候的愈发像照顾姑奶奶。 一般不是女子猜忌夫君在外养外室,与旁的女子过份亲密,需要贴心的人多多开解? 他倒好,完全相反! 云初眉梢不曾动一下,仿佛无动于衷,心里却是暗流翻转。 “这是世子妃让人送来的。”石韦将里面的膳食端出来,絮絮叨叨的说道:“主子,您也不能太傲气了,若是世子妃真的与越明脩有点什么,您这样一来伤了世子妃,越明脩这人生性狡诈,他若是温柔安抚一番,岂不是得不偿失?” 云初眼中寒气大作。 石韦说得得劲,暗自觉得自己当真是能干。外能替主子扫平了小人,内里能给主子谈心。 “好在世子妃不喜欢他。”石韦最后下了定论! 云初心中的怒气散了,看着眼前的几碟精致的小菜,却是全然没有胃口。想起她苍白的脸色,霍然起身去了内室。 凤瑶已经躺下,云初站在床边,挑起了帷帐,看着凤瑶裹在被子里,清冷月光下面色似比他之前离开前还要白了几分。 凤瑶看着折回的云初,显然有些意外,倒也没有见生气,看着他轻轻一笑:“用膳了?” “嗯。”云初低应了一声。 凤瑶笑容不变,清透湛亮的眸子宛如星辰般璀璨,勾魂摄魄。 “我与越明脩之间,并无其他,只是合作的关系。有些事情,我不想要牵扯你。并非是防备你,不愿与你交心。”凤瑶承认她被他的冷漠给伤到,可熄灭烛火,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她细细的回想,却又觉得她的行为太过可笑。他的眼线遍布盛京,又岂会看不透她的伎俩? 假使她嫁妆丢失,他信了,只怕第一时间便去寻找。一路追查下来,还会不明真相? 若是因为气她对付荣王府,前些日子也不会对她和颜悦色。 因此,她大胆的揣测,定是因为这个缘由。 听她亲口说,云初眉眼舒展,勾唇一笑。 皎洁银光下,他仿若画中仙,面容清隽,姿色无双。令人痴迷,却又不敢亵渎。凤瑶一时间看得出神,待回过神来,云初却已经是侧卧在床榻上。 对上他促狭的目光,凤瑶为了掩饰她的尴尬,疑惑的问道:“你怎得消气了?” 她原是打算不找他说清楚,让他多气一会,免得日后动辄误会她。 “男子不该与女子计较。”云初云淡风轻的说道。 站在门外偷听里面动静的石韦,听到她的这番话,险些被口水给呛住。 凤瑶翻身背对着云初道:“快去沐浴,一身臭死了。” 云初眉头微蹙,听着她娇嗔的语气,倒是身心愉悦,起身去了净室。 凤瑶掀开帷帐:“子卿他离京了?” 云初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她,眼底有着询问。 “他是在北疆长大的人?” “不是。” “他去北疆多少年?” “你问他作甚?”云初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关心你不行?”凤瑶朝他眨了眨眼,拂落了帷帐,清脆如铃的声音穿透薄薄的布料落在他的耳畔:“他走了,不用担心他打你的脸。” 帐内,凤瑶的后背却是沁出了一身冷汗。方才他那一眼,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也不知怎得,突然问起了子卿。 ** 翌日 云初被召进宫,凤瑶坐在庭院里晒太阳。 小方氏穿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一双眼睛红肿,脸上印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站在凤瑶的面前,看着她姿态闲适的模样,水汪汪的眸子里布满了委屈。 凤瑶看着她这表情,挑了挑眉,依旧不动声色。 第97节 小方氏扑通跪在地上,哽咽的说道:“世子妃,我求求你,放过母亲。她已经知错了,求求你,放了她。这件事本就与她没有关系,可是最后连累的却是她。我与我母亲,甘愿受罚!” 凤瑶当初便是看透了三夫人不会对方家甩手不管,所以才布了局。结果,也如她所料。 “弟妹,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你要明白,三婶娘受罚,并非是因为嫁妆的原因,而是她私下卖了祖产。”凤瑶不紧不慢的说道,生怕小方氏有不明白之处。 小方氏绞拧手中的帕子,哀求道:“世子妃,得饶人处且饶人。” 凤瑶神色一肃,来回细嚼这句话,失笑的看着小方氏:“好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只可惜三婶娘不明白这句话的道理。当初她向着外人,指摘诬陷我的时候,若是想起这句话,如今也不会落到如今这番境地。” 小方氏浑身一颤,陡然明白 ,陡然明白她白来了。 母亲与凤瑶积怨已深,她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便已经是格外开恩! “世子妃,哥儿和姐儿想看看母亲,我可以带他们去吗?”小方氏嗫嚅道。 “你去请示母妃。”凤瑶阖上了眼睛。 小方氏咬紧了唇瓣,不死心的看了凤瑶一眼,见她是铁了心,不甘不愿的回去。 云宇齐看着她裙裾膝盖的地方脏污,不悦的说道:“你去哪里了?我告诉你这个时候别乱走,好好带着哥儿、姐儿,莫要再添乱!” 他的好脾气,也被这接踵而来的事情,消磨殆尽。 如今为了母亲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分心再去顾及小方氏,只希望她能够安份一点。 小方氏紧紧的揪着裙裾,呐呐的说道:“我去求世子妃,让我们见母亲。” 云宇齐骤然盯着她。 小方氏紧张的干咽一口唾沫,点头说道:“她同意了。” 云宇齐怀疑的看着小方氏,小方氏心里直打鼓,可若是她说没有,只怕云宇齐对她更加的失望。坚定的点头:“世子妃同意了。” 云宇齐一言不发的错身而过,进了屋子。 小方氏看着他冷淡的模样,心里一阵难受,心里直怨母亲。她知道母亲为何给她两千两银子,想要借她的手讨好婆母,更是怕东窗事发,也将婆母拉下水,到时候便不能不管。 可她怨又能怎么样? 事情已经发生,她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分忧。可如今当真是像穷途末路了,小姑子也不在身边,她不知道找谁拿主意。 小方氏鼓起勇气,抱着哥儿,牵着姐儿的手去见了三夫人。 三夫人隔着门扉看着来的是丧门星,原想不见,转念一想,告诉她去信给云樱,让她速速回京。 又怕小方氏搞砸了,冷冽的说道:“让她在老爷前面赶回来,若是没有办好,别怪我让齐儿休了你。” 小方氏委屈的想落泪。 三夫人看着她这模样,心中厌烦,跪在佛祖面前诵念经文。 ** 姜绾授课后,收拾了回府。 方才出了大门,一眼看见堵在门口的秦冰冰。 不禁皱了眉头,她上一回与秦冰冰说得清楚明白,今日怎得又来了?心里却明白,定不是善茬。 避开秦冰冰,姜绾走向自己的马车。秦冰冰却横挡在她的面前:“我有话与你说。” “秦小姐,天色晚了,有话明日另约。”姜绾神色淡漠,她已经决心放下镜墨澜,便不打算与有关他的事情上,纠缠不清:“我不认为与你谈论镜墨澜合适,我如今是陵王未婚妻,你若与我说他的事情,我乐意之至。” 秦冰冰一瞬不顺的盯着姜绾的脸,仿佛要从她脸上的细微之处,分辨她话中的真假。良久,并未看出任何的端倪,冷笑的说道:“你当真舍得放弃他,嫁给一个傻子?” 她不信! “信不信由你。”姜绾上了马车。 秦冰冰不愿放走姜绾,跟着上了马车,绿鄂拦截,却被秦冰冰恶狠狠的退了下去,厉声道:“狗奴才,我虽然落魄,但是杀你一个丫头还是足够!” 姜绾冷声道:“你大可试试!” 秦冰冰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怨恨,想到今日来此的目地,生生咽下了这口恶气。坐在姜绾的对面说道:“我明日要搬进文成侯府。” “恭喜。” “你不在意?” “秦小姐这话当真可笑,我若在意,你才该着急。”姜绾讽刺的说道。 秦冰冰一噎,面色一变,不再如方才那般强势,柔婉的说道:“你恐怕不知,我今日来并非是你所想。只是想要告诉你,墨澜为何对我那么好而已。眼下看来,姜小姐并不想知道。我倒是替墨澜感到不值,他对你一片痴情,为你所受的苦,你却是都看不见。难怪他同意要娶我了。” 姜绾神色镇定如常,并无异色,仿佛她说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勾唇淡笑道:“到时候定会出席二位的婚礼。” 秦冰冰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僵硬,倏然,看到站在马车外的镜墨澜。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恬静,步下马车站在镜墨澜的身旁,挽着他的手臂。感受到镜墨澜的手臂挣扎,秦冰冰用力拉紧,镜墨澜用力抽回的时候,秦冰冰力道一松顺势倒入他的怀中,迭怪的睨了他一眼,瞬间红了脸,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姜绾的角度看来,却是镜墨澜将她拉拽到怀中。 秦冰冰看着姜绾平静的眸子里划过一道波澜,娇嗔的说道:“你太用力,我险些跌倒了。” 这一句话,旁人听来极为的暧昧。 镜墨澜看了姜绾一眼,不想秦冰冰给她难堪。有些话,秦冰冰在也不好说,索性转身离开。 秦冰冰羞涩的对姜绾说道:“他来接我,下次咱们再约。” 绿鄂看着秦冰冰跟着镜墨澜离开,淬了一口,愤懑的说道:“小姐,我瞧着她是故意来找您不痛快。” 姜绾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捏紧的手心,靠在车壁上。熹光透过帘子洒在她的身上,白皙的面庞近乎透明,清楚的看见里面的血丝。“所以,我们更加要镇定,只当看不见便是。否则,平白给自己添堵,让她顺心如意。” “小姐!”绿鄂怎知不是这个理?但是秦冰冰太贱了! 了! ** 秦冰冰上了镜墨澜的马车,看着他安静的坐在里面,方才她耍了心机,这个时候也不敢招惹镜墨澜。 一路无言,回到了秦府。 下车的时候,秦冰冰对镜墨澜说道:“明日你就要搬到文成侯府,我们在一起也那么些时日,今夜便一起用膳。” 镜墨澜淡淡的嗯了一声。 秦冰冰立即去吩咐厨房准备。 秦夫人下不了床,便没有一起用膳。桌子上只有秦家三兄妹与镜墨澜。 秦子楚给秦冰冰、镜墨澜倒了一杯酒,举起自己的酒杯与他碰杯:“相处这么久,你走了,倒是有些不舍。” 镜墨澜与秦家的人,倒是没有多大的感情。秦子楚的纨绔风流他也不喜,冷淡的举杯饮了饮尽。 秦冰冰替他斟满:“我敬你一杯。” 镜墨澜沉默了片刻,端起饮尽。 秦冰冰端起酒杯抵在唇边浅抿了一口,看着镜墨澜的目光透着诡异幽光。 秦子楚好久没有与人这么喝酒,拉着镜墨澜喝了几杯酒,吩咐人去厨房端一碟子花生米来,却是没有伺候的仆人。“三妹,你去。” 秦冰冰犹豫不定,镜墨澜此刻目光迷离,面颊通红,眸光微闪:“二哥,差不多了,你让他快回去休息。” “只有今夜能够畅饮,还有半坛子酒,你快些去!”秦子楚推搡了秦冰冰一下。 秦冰冰无奈的说道:“二哥,你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匆匆去了厨房。 镜墨澜在第三杯酒下肚的时候,似有一颗火种在体内炸开,热流涌向四肢百骸。接下来几杯酒,却令他身体某一处躁动,思绪有些混乱,不受他的控制。心里恍然明白过来,这酒有问题。镇定下来,从秦冰冰的言谈中,他猜出定是她动的手脚,等秦冰冰一走,镜墨澜对秦子楚道:“马车里还有一坛酒,我去拿。” 闻言,秦子楚催促镜墨澜快去快回。 推门走出来,晚风吹在他的身上,镜墨澜浑身一阵舒畅,体内的那股热流却愈发的汹涌。 “墨澜,你去哪里?”秦冰冰端着花生米出来,看见镜墨澜离开的身影,一阵心惊,慌忙追赶了出来:“你等等!” 快步出了院门,听到秦冰冰在后面追喊,镜墨澜脚步不稳的快步前走。飞檐走壁的甩掉身后的秦冰冰,不知怎得来了姜府,翻越进了姜绾的院子里。 嘭—— 镜墨澜掉在墙下,体力耗费的差不多。 眼前一片片重影,思绪渐渐的被控制。体内药里发作,一波一波的冲击他,愈发的凶猛,浑身血脉涨得要炸裂。恍惚间,听到他熟悉的声音问起:“后院有动静,绿鄂你去看看。” “小姐,什么都没有。” “你下去。”姜绾挥退了绿鄂,屋中的烛火熄灭。 镜墨澜手指大力的抓着树干站起来,猛然摇了摇头,进了姜绾的屋子。 ☆、第一百零三章 忌日 屋中一片漆黑,清冷的月光映照,屋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摇晃着朝床榻边摸索而来。 姜绾半坐在床榻前,问到一股清淡的酒香,倏然看到屋中出现的人影,大惊失色。 却又不敢大声唤人,引来了外头的人,瞧见她屋中有男子,恐怕声名尽毁! 姜绾浑身紧绷,紧紧的揪着被脚。只等人走来,将被子撒他头上,再逃跑! 人影一步一步的逼近,姜绾心口怦怦怦的跳动,一动也不敢动。 猛然,看着他身形一晃,踢着脚边的凳子趔趄几下,皎洁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姜绾一怔,似乎并未料到他半夜三更会潜伏到她的院子里面来。 “墨澜?”姜绾试探了轻唤一声。 镜墨澜听到她的声音,心里莫名的兴奋,体内的血液几乎沸腾。 姜绾见他许久不动,迟疑了片刻,担忧他是喝醉了。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的身边。 一股淡雅馨香扑面而来,镜墨澜只看见她玉白的手臂伸来,来不及思考,手却是先一步的拽住她的手臂,滑腻的触感,仿佛唤醒了他强烈的渴望。紧拽在怀中,微凉的唇瓣噙住她的红唇,炙热的呼吸洒她的面颊上,舌尖抵开她的唇齿,强势而迫切。 姜绾手足无措的紧攥着他胸口的衣袍,瞪大的双眼里布满了错愕。 镜墨澜搂着她的腰,二人躺倒在地上,更深更激烈的吻她。 冰凉的触感使姜绾打了寒颤,缓过神来,伸手推开镜墨澜,却换来他更疯狂的掠夺。仿佛并不满足于此,热烈的吻从她的唇瓣一路向下…… 缠绵悱恻的吻,急促的呼吸,灼热的体温扑面而来,姜绾有些意乱情迷,更多的却是害怕。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镜墨澜,少许的理智回笼,连忙喊道:“镜墨澜,你松手。” 滚烫如雨点的吻落下来,仿佛想要点燃她身上的火苗,与他一同炽烈燃烧。 第98节 喘息的嗓音带着一丝勾人心魄的娇媚,丝毫没有阻止了镜墨澜,反而摧毁了他仅存的理智。 姜绾心中慌乱,他的气息像一张网紧密的包裹着她,一点点的迷惑吞噬她的神智。身上陡然一凉,他粗砺的大掌落在胸口,姜绾不知心口一跳,猛然推开了他。 慌不择路的抓着散落的衣衫捂着逃跑,脚踝却被他的手拽住,滚烫的温度似要灼烧了她,身体里升腾的异样,令她无所适从,回身扇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掌声,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格外的响亮。 打破了这一室的旖旎暧昧,也打醒了失去神智的镜墨澜。 费力的睁开眼,看着她衣衫不整,雪白如凝脂的大片肌肤裸露,宛如雪山里垂悬的红梅,点点悠然绽放。喉间一紧,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镜墨澜触及她水润透亮的眸子,心慌的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姜绾似涂抹醉人胭脂的面颊,瞬间血色褪尽,惨白如纸。 镜墨澜见她误会,越发心急的解释:“我方才失了意识,不太清醒……” 姜绾紧紧的按住衣襟,觉得很羞辱。 他只是不清醒,才会对她胡作非为,将她错当了他人? 那个人是谁? 秦冰冰吗? 镜墨澜心中懊恼,他知道自己中了药,想要见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对她做出逾矩之事,看到她的模样有的是满腹心惊,脱口而出的解释,比不解释反而更糟。 镜墨澜抹了一把脸,却是不敢再开口说话。跌跌撞撞的起身,轻车熟路的去了她的房中的净室,里面储放着一桶冷水,直接栽了进去。 沉在水底,冰凉的水刺激着他体内急速涌动的血流,渐渐的平缓下来,整个人也逐渐的清醒。 镜墨澜觉得今夜很美好,却也很糟糕。 他笨嘴说出那两句话,只怕令她多想。心里组织着措词,想要跟她好好解释。 等他药力散去后,姜绾却已经不在屋中。 绿鄂冷眼看着浑身湿透的镜墨澜,将手里干净的衣服重重的搁在桌子上,扬着脸说道:“穿好了,赶紧走!” “绾儿呢?”镜墨澜嗓音沙哑,心中空落,一股子心慌涌上心头。 “公子找错人,我们小姐心中理解。您既然已经清醒,还是去找对的人。”绿鄂一直守在外边,听到动静,走进来听到小姐唤镜墨澜的声音,她止住了脚步,心里还暗自欣喜。可后来听到里面的谈话声,她恨不得替小姐撕烂他的嘴泄恨! 便宜占尽,嘴上不留口德! 找错人? 呵呵,谁信呢? 无非是不想负责任,可她们小姐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几句话在唇齿间打转,镜墨澜却是说不出半句,毕竟是他理亏。心知是见不到姜绾,换上衣袍放下一颗珠子走了。 绿鄂拿着那颗珠子,看着上面布满了裂痕,仿佛是被沾粘修复好。与小姐以前手腕上戴着的那颗珠子隐约相似,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恐怕小姐遗失,被他捡到了。怕小姐再被镜墨澜伤透了心,将珠子藏在了袖中。 姜绾看着绿鄂失神的站在桌旁,地上一滩小水渍,眸光微微黯淡。原本熨烫渐冷的心,此刻却是如坠进冰窟。 绿鄂察觉到有人进来,看着姜绾手里拿着药瓶,眸光闪烁的说道:“小姐,他就是负心汉,早已走了。根本不值得 早已走了。根本不值得您这样对他,忘了的好。” 姜绾顺手将药瓶扔在了纸篓里,面无表情走进内室,和衣躺在床榻上。闭上眼,那段凌乱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现,不得不睁开眼,压下心头的躁乱。 绿鄂喋喋不休的说道:“小姐,夫人也是为您好,您便最后听夫人一次。” 姜绾目光冷凛,如霜似雪的望向绿鄂。 绿鄂立即住嘴。 ** 镜墨澜回到秦府,秦冰冰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远远的看见镜墨澜走来,欣喜的迎上前去。 “啊——” 秦冰冰脖子一紧,吓得尖叫。 镜墨澜紧紧的掐着秦冰冰的脖子,眼底迸发出戾气。 秦冰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心中惊乱,双手想要扳开他的手指。可他的手指宛如铁钳一般,她撼动不了分毫。 镜墨澜寸寸收紧,看着她面色涨紫,能够感受到他再加大一分力道,她纤细的脖子便会应声而断。 秦冰冰难以呼吸,喉咙几乎被他捏碎,死亡的恐惧袭上心头,艰难的说道:“我……我是你……你的……救命……” 镜墨澜猛然提着她甩到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狼狈的捂着脖子,一边大力呼吸一边咳嗽,紧捏成拳的手青筋狰狞的跳动,冷冽如冰的说道:“此一事,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一命抵一命。 “不……墨澜,我错了……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原谅我……原谅我这一回……”秦冰冰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顾不上喉咙火辣辣的痛,扑到他的脚边,紧紧的抱着他的小腿,满面泪痕的说道:“我鬼迷心窍,只是你明日要走,我舍不得你,太在意你,想要嫁给你,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镜墨澜隐忍着不将她踢开的冲动,抽出自己的腿,冷声道:“今后,再无瓜葛。” 秦冰冰望着他冷酷无情的背影,伏地痛哭。 秦子楚醉醺醺的靠在门框上,看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秦冰冰,呵呵笑道:“三妹,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二哥呢?墨澜这种人,即便你得逞了,也是白给他睡了,别指望他会娶你。你该庆幸,他没睡了你。” 眼尖的瞧见镜墨澜换了衣裳,啧啧的说道:“倒是成全了别人,反而落不得好,这种蠢事也只有你才干的出来!” 说罢,摇摇晃晃的进了屋子。 秦冰冰手指根根收紧,这才想起他身上的香味,她今日在姜绾的马车上闻过。 ** 姜绾一夜未眠,气色愈发的难看。 柳氏提着食盒进来,目光扫过姜绾,复又落在她的身上。今日总觉得姜绾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倏然,发现姜绾平日里穿着极为的考究,她不喜有领口的纱裙,今日穿着纱裙却是在脖子上系了一条丝巾。美则美,却是令她不由得多想。 “大小姐,快用早膳,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柳氏脸上堆出笑容,心里痛恨她,却又不得不照料她。 姜岑如今在给姜邓氏守灵,荒郊野外墓旁搭着茅草屋住在里面。就是她住在山上,都心中惊怕,何况是娇惯养着的姜岑。适才她想法子讨好姜绾,做给三老爷看,许有一日打动他们,能够让姜岑回来。 姜绾没有胃口,吃了一两口放下了筷子。 “大小姐,不合口味?”柳氏连忙问道。 姜绾摇头:“撤下。”起身去了老夫人的屋子里。 府中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儿,老夫人也是受到打击,卧病在榻休养多日。如今稍稍缓和过来,陵王府那边来人下聘礼,与老夫人商议姜绾与陵王的亲事。 姜邓氏临去的时候,便想过姜绾守孝不能嫁的事情,留下了一封遗书,满了三月之后,姜绾便可婚嫁。 并且强调是喜丧! 老夫人看后颇有些啼笑皆非,年纪轻轻的去了,又不是儿孙满堂,百年归寿,算什么喜丧? 虽然是如此,他们却没有对外宣称姜邓氏如何去的,而是说暴毙。 本来老夫人心中犹豫,禁不住陵王府的人劝说。陵王如今四十出头,却没有正妃,待三年后娶妃,年纪愈发大了,不能再拖下去。 其二,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姜邓氏因为犯了七出的妒而死,陵王退婚之后,恐怕姜绾再难嫁人。 两相权衡下,老夫人松口。 姜绾来的时候,老夫人将她的打算如数说给姜绾听,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绾儿想给母亲守孝。”姜绾不答应婚期提前。 “你今后如何嫁人?”老夫人心中也急。 三老爷沉吟道:“绾儿,我们都是为你着想。这也是你母亲的遗言!”布满沧桑的脸上的浮现出一抹沉痛之色。 姜绾冷笑道:“若是落得母亲的下场,倒不如不嫁!”说罢,打算起身离开。 这个时候,管家匆忙的进来,对老夫人说道:“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三夫人娘家来人了!” “谁?”老夫人不确定的说道。 “三夫人老家来人了。”管家看着那一家子的阵仗,显然是听到了风言风语,找人算账的架势! “快请!”老夫人终究觉得有愧,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三老爷走在最前头,看到朝这边走来的一行人,为首的一名高大的男子上前 的男子上前,一拳砸在三老爷的脸上。三老爷一时不察,被打倒在地,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三老爷不挣扎,只是护着头。 老夫人看着三老爷脸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对方下手毫不留情,一拳重过一拳,跺着拐杖道:“别打了,别打了!快来人……” 护卫连忙将人拉开,为首的人正是邓氏过继来的弟弟,如今三十多出头,却是江南一方富甲。今次来京做生意,原想顺带看看邓氏,却没有想到他在茶楼听人说书,邓氏为了阻止三老爷抬平妻,饮毒自尽。一问时间,却是将近一月,若有心通知他们,早已接到邓氏的噩耗来送最后一程,却没有想到完全被蒙蔽在鼓里。 邓兴宁是由邓氏亲自挑选的人,一家子从不曾亏待他,并且准许他接济亲生父母,两家极为的和睦,他视邓氏为亲姐。 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还了得,当即打上门来:“大姐嫁给你十几年,期间回江南数次,哪次不是说你待她好?母亲每回问她你可有纳妾,她都说她能够拿捏住,我今儿个一打听,好家伙,她被一个贱妾骑在头上十几年!她忍气吞声,依旧说着你的好,你竟是将那贱妾抬成平妻,这般折辱她!我这回若不进京,还以为她在做着少奶奶享福!姜煜,我大姐是你害死的,你得给她偿命!” 老夫人气的胸口痛,看着邓兴宁又要打姜煜,连声道:“反了反了!” 柳氏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谁不是三妻四妾?姐姐如今已经入土为安,你这般打上门来闹腾,闹得众所皆知,都知道姐姐是嫉妒自尽,她的名声可就臭了!” 邓兴宁来的时候,都打听清楚,一听到柳氏的话,冷笑道:“也就养你这条毒蛇,咬死了她。” “下贱胚子,你还有脸说不成?当初若不是姜煜说只娶我大姐一人,母亲怎会将人放心的交给他?都说什么锅配什么盖,两个都是忘恩负义之人!早知如此,只怕父亲后悔将他这白眼狼给救了!若是我,救他?早一竿子打下去淹死他得了,也免得生来这世上害人!”邓兴宁的妻子楚氏尖酸的说道:“你们这世家瞧不起商贾,可你们的品性却是低贱不如商贾,商贾最起码还懂一个‘义’,你们生来便是不仁不义之人!”一句话,将姜家人全给骂了。 柳氏面色青白交错。 老夫人气得仰倒,却是知道这件事是姜家有错在先。连连给姜绾递眼色,姜绾权当看不见。 等打得差不多了,看着三老爷爬都爬不起来,这才缓缓的说道:“舅舅,你们远道而来,快进屋歇歇。” 邓兴宁没有见过姜绾,听到姜绾的称呼,仔细打量她的面庞与邓氏有几分相似,便知这是他们的外甥女。 楚氏心疼的说道:“绾姐儿,你有什么苦楚,都说给舅舅、舅母听,咱们替你讨公道。若是这里住不下去,你收拾东西,随我们回江南。” 姜绾眼眶微热,她在楚氏眼中看到真切的关怀,深刻的体会到亲人的滋味。 老夫人对她虽好,可终究是利益为先。 可楚氏不同,她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她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回了江南,极有可能会与他们争夺财产,可他们却是不在意。 柳氏眼皮子一跳,睃了姜绾一眼。 老夫人却是不满的说道:“绾儿婚期在即,她怎得能去江南?何况她姓姜,是姜家的子孙!” 第99节 楚氏一听就炸了,怒目圆睁的说道:“你说什么?大姐尸骨未寒,绾姐儿孝期未过,你们迫不及待的把她嫁出去!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人家,让你们这么急吼吼忙手准备绾姐儿的亲事?” 姜大夫人也觉得不妥,开口道:“陵王。” “那个傻子?”楚氏尖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大姐在世的时候,你们如此欺辱她。如今她人不在了,你们便这般容不下她的血脉!我们若是不来这一趟,还不知你们要如何作践!”二话不说,拉着姜绾的手往外走:“走,我们现在就走!”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老夫人险些气昏过去。 姜绾不能走,她这一走,对舅舅、舅母不好。忙拉住舅母,给她递了眼色:“舅母,我们先进去再说。”顿了顿,又道:“那亲事我并未同意,无论如何,也要守完母亲的孝期。” 楚氏脸色这才缓和了。 邓兴宁他们想让带走邓氏,三老爷死也不同意,老夫人也不松口,一行人并未谈拢。 天黑了,依旧没有争论出什么东西,邓兴宁不肯住在姜府,被姜绾留了下来。楚氏心中也有别的打算,怕他们今日走出姜家的大门,只怕事情到明天还会生变,哄着邓兴宁留了下来。 楚氏坐在姜绾的屋子里,想起邓氏直落泪。她与邓氏是手帕交,比邓兴宁大了三岁,想起邓氏一年前从江南回来,说的那一番话,悲从中来:“绾儿,你娘的盼头就是你,你千万不能嫁给那个傻子。这些年,若不是为了你,你娘只怕早就支撑不下去!” 姜绾心中一动,涌出一阵酸楚。 “绾儿,你定不能饶了那贱人!”楚氏眼底迸发出凶狠的光,若非是柳氏,邓氏怎得会死?“这一大家子,压根没有一个好人,你在这豺狼堆里,舅母着实放心不下。” “舅母,我若离开了,如何给母亲做主?我如今长大成人,能辨是非,您不用担忧我。母亲的事情 母亲的事情尘埃落定,你们明日回去即可。”姜绾脸上一片哀伤,眸子里布满了凄清:“还望舅母与舅舅莫要将消息告诉外祖母,她老人家怕是受不住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楚氏连连点头。 ** 翌日 大家齐聚在老夫人的屋子里。 老夫人昨夜一夜未睡,她早就想过邓氏的死瞒不住邓家人,却是没想到这么早被发现了。 邓家没有别的要求,只想将邓氏迁回江南。 人已经下葬,若是再挖出来,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闲言碎语。 “亲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让邓氏入土为安。”老夫人看着二人面无表情,没有松动,只得苦口婆心的说道:“此事也并不光彩,她的善妒的性子,本就犯了七出。若非三儿念在情份上,休她出府也是没有话说。” 楚氏原是想着今日若是他们诚心道歉,她就听了姜绾的话,揭过这一茬,可她们却依旧抓着邓氏的死生事,如何不恼? “你们不讲仁义在先,如今倒是指摘我大姐。不休大姐,你们敢说不是为了姜家的声誉?如今倒是做起圣人!”楚氏看着姜绾说道:“你也莫怪舅母答应你揭过这茬,如今又揪住不放,着实是他们欺人太甚!” 从袖中摸出一张封信,字面朝上的给老夫人看清楚:“这封信您该不会不认得,我大姐犯妒,那可是当初有人给她说过,今生只娶她一人,若非没有这诺言,我大姐也不是不开明的人。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不是他纳妾,而是他背弃诺言,这贱人的背主!” 老夫人面色大变,那是三老爷的字迹。 楚氏冷笑的对柳氏说道:“你以为我大姐死了,你就高枕无忧?可别忘了,当初你为了取得我大姐的信任,可是恨不能将心肝儿全都挖出来给她看。以至于写下了契书,这辈子为奴为婢的伺候她!”冷笑的看着柳氏面色灰白,透着死气,心中一阵畅快:“我可不记得你们姜家有请媒婆来说亲,纳柳氏给姜煜为妾!所以,她还是我邓家的人。并且没有婚书,我将她浸猪笼也不为过!” 众人哗然—— 全都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就连姜煜与老夫人都震惊了,他们一直以为柳氏无父无母,只要她自己愿意,这件事就成了。 结果,今日却是捅出,柳氏有主! 柳氏也慌了,连忙解释道:“姐姐她……” “我母亲不可能同意,她一直没有承认过你,当初你都不曾给我母亲敬茶!”姜绾冷声道,心中只觉得舅母这一招着实高明! 柳氏浑身巨震,踉跄的后退几步。 老夫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事实是如此,邓家不肯和解,他们要带走柳氏姜家也无权挽留。 何况,邓家这一行人的架势,根本不想要和解! 姜煜眼底蓄着愤怒,他没有想到柳氏欺瞒他这一点!可到底是他孩子的生母,他不能让庶子名不正言不顺。只得开口请求道:“舅弟,霜儿这些年她不曾说过,想必是答应……” “父亲当真是糊涂,当初你纳柳姨娘的时候,早已被柳姨娘勾了魂,有几回与我母亲好好说话?你怎得知道她愿意?就连母亲生产的时候,你可在身旁?”姜绾这些话,都是听母亲身边的老嬷嬷说的,对姜煜愈发的失望。 姜煜望进姜绾眼底冰封的冷意,再也没有开口。 老夫人正要说,楚氏抢先一步道:“亲家,你们若是要保住这贱人,也并不是不可以。我们大家对薄公堂,看官老爷如何评断。官老爷评断不出,咱们便去敲登闻鼓,请皇上做主。” 老夫人面色青紫,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楚氏起身:“大姐既然已经入土为安,我们也不能扰了她的安宁。至于柳氏……” “夫人,我求求你高抬贵手,我错了,我女儿如今在给姐姐守灵……”柳氏狼狈的跪在楚氏的面前哀求。 楚氏不为所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这种人,我们也是养不熟,出门找人牙子发卖了。”拂了拂衣摆,仿佛柳氏是什么脏东西。 柳氏被卖,姜家也算颜面扫地。 老夫人手指颤抖的指着姜绾说道:“绾儿,你给你舅母说说,我们买了!我们买了!” “带走!”楚氏一拂衣袖,与邓兴宁走到门口。 老夫人厉声道:“将他们给我拦住!”护卫齐齐包围住邓家一行人,只听见老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擅闯私宅,给我拿下送官!” 姜绾走出一步,老夫人利眼扫来,冷声道:“绾儿,你退下。若是你踏出这条门槛一步,今后便不是姜家的子孙!” 姜绾脚步一顿,抬脚踏出了门槛,站在门外,淡薄的金光漫洒在她的身上,丝毫不觉得温暖,折射出凛然寒芒:“祖母,我断不能饶了杀害母亲之人,做那不忠不孝之人!”若是没有今日这一出,姜绾看不透老夫人绝情的一面。也不难猜想,当初恐怕她不喜母亲,而柳氏知书达礼,所以顺了柳氏的心意,纳她进门。 但凡当初老夫人没有松口,柳氏便进不了姜府的门! 只不过,当初她只看见老夫人的慈爱,母亲的面目可憎,才会以为是母亲的自作自受。 只是,如今她才看透! 老夫人面色巨变,沉痛的闭目,一挥手:“全都拿 :“全都拿下!” 姜绾镇定的看着老夫人,不慌不忙。就在护卫碰上她手臂的时候,一支官兵冲了进来。对老夫人说道:“有人报案,意欲行凶杀人!” 楚氏猛然看向姜绾。 姜绾安抚的一笑,她早就料到今日不会是太平之日。以老夫人的手段,断不会善罢甘休。而舅母也是烈性,她想要除掉柳氏给母亲报仇,为了姜家的颜面,老夫人断会撕破脸,所以她告诉绿鄂,若是这里生变,立即报官。 老夫人还有什么看不明白? 锐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姜绾,果然是她教出来的孙女!学的这些本事,全用来对付她! 好!当真是好! “姜绾,你可要想好!脱离了姜家的庇护,你什么都不是!”老夫人出声要挟! “姜绾此后是生是死,皆与姜家无关!”她的目地从来是放在柳氏的身上,如今柳氏既然留不成,姜家也没有她可留恋之处。 楚氏对官差说道:“大人,他们预备动用私刑,强抢我们邓家的婢女!”笔直的指着柳氏。 柳氏面无血色的跪在地上,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官差盘问事情原委,将人带走。 不过一个时辰,案子结了。 柳氏由邓家处理,姜家给邓家这十几年的赔偿! 姜绾顺势在衙门脱离了与姜家的关系,此后生死,皆与姜家无关。 老夫人在气头上,看都不曾看姜绾一眼,乘着马车离开。 三老爷到底是不舍,姜绾却是在他替柳氏求情的时候,断了最后的念想。面色冷清的说道:“你保重!”转身与邓兴宁与楚氏去了她早已在盛京购置的宅子。 一行人离开,三老爷却是没有走,仿佛在等什么人。 良久,从帘后走出一人。 三老爷看着他穿着灰白色的袍子,眼底闪过了然,也就只有他会帮姜绾。若非是他在暗中出手相助,只怕今日他们带不走柳氏。 “我知道是你。”三老爷叹声道,整个人佝偻着背坐在阴影里,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镜墨澜缄默不语,唇瓣微抿,望着空荡荡的大门,仿佛依旧能看到姜绾的那道纤瘦的身影。 她如今却是不肯再见他。 “她心中怨恨我们,不会接受我们的帮助,今后有劳你了。”三老爷后悔,当初怎得就舍弃了他? “不恨。”镜墨澜冷酷的说道,见他不明白的模样,解释道:“她心中无恨。” 若是恨,她不会走。 只怕他的帮助,她也不愿意接受。 ** 姜府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方才传到凤瑶的耳中。 凤瑶正在喝茶,惊异的看着采芙:“你没有听错?” “奴婢打听得清楚,姜小姐她早已在盛京购置了宅子,恐怕心中早已渴望脱离了姜家。只是顾念着养育之恩。如今老夫人的做派,着实令她寒心。如今脱离了姜家,以奴婢之间,未必不好?若是今后文兴私塾在秋试上大放异彩,身份自然水涨船高,也不在意那姜家!”采芙觉得心中着实痛快,喜滋滋的说道:“那柳氏也是好日子到头了,当初可没有少对付姜邓氏,如今给楚氏给带走,听说楚氏是个泼辣的人,只怕饶不了她。” 说罢,凑到凤瑶的耳边,神秘的说道:“小姐,您猜楚氏会如何处理?” 凤瑶摇了摇头,楚氏的为人禀性,她并不太了解。 “听闻楚氏将人丢到了烟花柳巷里,今夜拍卖。”采芙简直要拍案叫绝,楚氏暗指其人是高门大宅里的小妾,虽说上了年纪,却依旧是身娇肉嫩。那个青楼却是低等的,只是平民百姓的去处,这一听是富贵家里出来的人,齐齐蜂拥而去。 老夫人得到消息,气得吐血,昏厥了过去。 盛京就是这么点大的地儿,衙门里发生的事情,谁会不知?虽说没有点名道姓,众人心中仍旧有数。 凤瑶猜出了一二,含笑的摇头,也亏的是楚氏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是狠狠的打了姜家一个耳光。 “姜家是王妃的娘家,多少是有影响。”采芙转而忧心忡忡的说道。 凤瑶托着下巴说道:“母妃虽然与老夫人言和,可到底是生了隔阂,伤心一时罢了,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果然,荣王妃得知了消息,来了秦楼。对凤瑶说道:“你与绾儿交好,那孩子我看着长大,若非是逼急了,也不会如此绝情。到底是女子,若非是伤透了心,在出嫁的节骨眼上,又怎会愿意脱离了家族的庇护?你去将她接到王府住几日,看看她今后可有打算。” 凤瑶颔首道:“过两日我去请,她这两日恐怕要招待娘舅。” “你办事我放心。”荣王妃突然想起什么,蹙眉道:“初儿呢?” “这几日在宫中,不会回府。”凤瑶并不怎么过问云初的事情,他若是出远门或者不会回府,方才会告诉她一声。 荣王妃轻叹了一声:“该是沈家的忌日要到了,你不必管他,再过两日你准备清淡的白粥小菜给他。”叮嘱完,荣王妃起身离开,并未察觉到凤瑶变了的脸色。 沈家的忌日,的确就在后日。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从明日开始,闭门不出,抄写经文。 第100节 凤瑶软绵绵的躺在软塌上,脸色苍白,目光有些空洞:“采芙,你去 采芙,你去备香纸。” “小姐,您也要去祭拜吗?”采芙蹙眉,沈家与小姐并无交情。 可想起那日停在沈府的马车,小姐去沈府的情形,或许其中有她不知道的内情。匆忙出去准备,顺便让人备了马车。 凤瑶想要避开沈府忌日那天去沈家,她怕引人注目,所以便提前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乘坐着马车去了沈家。 采芙留下看守马车,凤瑶独自一人从侧门而入。 里面的荒草已经到了她的胸口,残垣断横上,结满了蜘蛛网,褐色蜘蛛在上面爬行。 凤瑶看着眼前荒草从两边倒去,踩出了一条路,心中一紧,她想不出来还会有谁会祭奠沈家? 一路穿行而过,凤瑶来到沈家的祠堂。 祠堂的门打开,她站在门口便感受到一股浓重的阴森之气,阵阵阴风吹刮,凤瑶抖了抖。可想到小时候犯错,经常被罚跪在祠堂,心里的那股惧意被压迫下来。只是,此次身边再也没有哥哥陪同罢了。 四处打量,地上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灰尘上印有几个脚印,根据长度可以辨认出是男人的脚印。 仔细辨认,并非是云初的尺码。 森冷的月光倾洒在祠堂,凤瑶看着供台上的灵牌,心中沉重。 定了定神,缓缓的踏进祠堂。点燃香烛,这才发现香炉里的香燃着点点星火,显然此人来了不久。凤瑶若无其事的插好香烛,跪拜磕头的一瞬,一道残影快速的飞掠而出。 凤瑶心瞬间提了起来,瞬间想到恐怕是祭奠之人。快速的起身追赶了出去,可庭院深深,根本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缓缓的朝院门走去,脚踩在落地的枯枝上,阵阵断裂声在这寂静的夜中响起,令人心中生寒。 嗖—— 黑影翻越过高墙而去。 凤瑶不肯放弃,快速的穿过拱门,看着眼前的一颗高大的树枝。上面有一团黑影,查看了位置,赫然是黑影方才翻墙而出的位置,恐怕是卡在了树枝上面。 “阁下是谁?” ☆、第一百零四章 挑破 疏影横斜,月光浮动。 那团黑影静默片刻,倏然飞旋而下。 石乔? 凤瑶一怔,他没事儿跑什么? 心思飞转,转瞬明白过来,恐怕是他是调虎离山,刻意吸引她过来,好让人真正的逃走。 那么那个人,他定是认识,且与云初私交甚好,否则石乔不必如此而为。 “说吧,方才的人是谁?”凤瑶目光悠然的看着石乔,转身朝祠堂走去。 石乔闭口不言,隐匿了身影。 凤瑶也不逼问他,冷漠的说道:“你不说也行,我到时候与他说,替换掉你。” 空气依旧没有任何的波动。 凤瑶心猛地一沉,她说到这个份上,石乔没有一丁点反应,显然是笃定了云初不会替换。那么必然,云初也不会想让她知道? “他与沈家有关?莫不是沈家留下的后人?”凤瑶目光沉凝,诈一诈石乔。“明日我会告诉众人沈家闹鬼,有人深夜祭奠,恐怕到时候不止我一个人好奇那人是谁。” 石乔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凤瑶的身后,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紧盯着凤瑶。 凤瑶感受到刺骨的冷意,有种他想要灭口的冲动。扬唇看着他笑道:“当真不说?” 石乔缄默不语。 凤瑶也不难为他,直接让他踩在地上的脚印。 石乔纹丝不动。 凤瑶冷笑道:“世子可说过,安排你跟着我,那便要听从我的命令。若是我有个好歹,你恐怕也得走人。”说到最后,语气有几分深意。 石乔明白凤瑶的意思,宁愿受罚,也是不愿意将人说出来,也不愿配合凤瑶的指令,踩在那脚印上。 凤瑶也摸出了他的性子,见他无动于衷,也就没有再逼问。 祭奠完,凤瑶直接乘着马车进宫。 荣王府的马车进宫畅通无阻,凤瑶到的时候,云初并不在琼华殿,凤瑶找到了铜雀台。 云初盘腿坐在席子上,桌前摆放着酒壶与菜色,还有两只酒杯。 凤瑶在他的对面落座:“与人对饮?” 晚风吹拂,广袖飘逸,云初面色沉静如水,淡声道:“故人来访。” “你不宜饮酒,忘了?”凤瑶微恼的说道,气他不爱惜身体。 云初莞尔:“不妨事,浅酌一杯。”顿了顿,又道:“难得的雅兴。” “明月、清风、美酒,倒真的是雅趣儿。”凤瑶似笑非笑的说道,径自倒了一杯酒水,浅抿了一口道:“今日我进宫,着实是遇见一件怪事儿。今日听闻母妃说你对沈家颇为上心,如今快到忌日,你人在宫中。我想着替你去沈家祭拜,倒是出了一件怪事,有人今夜同在祭拜,只是我追出去的时候,石乔引开我给人逃了。我心里猜想着,你可是知道?” “这也便知晓你为何进宫来了。”云初轻笑了几声,墨发白衣交织飘飞,仿佛要化羽仙去一般。 凤瑶张了张手,似乎想要握着他的衣摆,可却是抓住一手虚无。缓缓的垂着眼睫,呢喃的说道:“你不想说的事情,我如何问你也不会说。你想要说的事情,即便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石乔平素听我的命令,今夜的反常我如何不知?虽然他听令我,到底是你的人。恐怕那个人,断会见不得光。” 凤瑶倏然抬起头来,微微浅笑道:“你向来不会骗我,不想说的你会打岔不说。子卿他戴着面具,我瞧着他不像是丑颜,所以猜测他的样貌不能示人。而我问你他何时去的北疆,你却是没有回答,恐怕这也是一个秘密。你那么紧张他,不想他在盛京逗留,更加确认他的身份敏感。可你周身的人,在盛京并没有犯下多大的过错。今夜我在沈府碰见的人,可是沈家后人?” 凤瑶语气宁静,仿佛在叙述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紧盯着云初的眸子,却是目光灼灼。 云初目光清冷的看着她,良久,别开了视线,悠扬的望着夜空中的一轮圆月。 “当初我在沈楚卿的锦囊中,发现了一颗药,那颗药能够致人假死。那么,沈家是否有一个后人,也得你所救?”凤瑶摆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颤抖,心里的那个想法,越加的强烈,急需得到他的印证。 “卿儿手中的那粒药丸,世间仅此一颗,极为的难求,你以为是普通药丸,要多少有多少?”云初垂目端着酒壶斟酒,饮了一口,酒杯却被一只手拿住。 “你又不听话了。”凤瑶拿下杯子倒扣在桌子上,轻声叹息:“你撒谎,或者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被挑破,你就会想要掩饰。” 云初低低的笑出了声,凤瑶的话,莫名的取悦了他。 “竟不知,你如此了解我。” “过奖了。” “那么,你到底是谁?”云初猛然抬头,深幽的眸子,直直的望进凤瑶的眼底。犀利的目光,令凤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仿佛无所遁形。 凤瑶眼皮子一跳,面色不变。目光盈盈的看着云初,浅笑的说道:“你说我该是谁?”微微收拢的在袖中的手指,依旧在他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里,抑制不住的颤抖。 云初勾了勾唇,看着她低垂着头,并不紧逼她。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呼啸而过的夜风声。 凤瑶如坐针毡,挺直了背脊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死守的一个秘密,我不该逼迫你,妄加揣度你的 逼迫你,妄加揣度你的心思。”说着凤瑶起身,张开了手臂,袖摆如旗帜在风中飘扬,微眯着眼睛说道:“夜色深了,我该回府。” 云初起身微拂一尘不染的雪白锦袍,长身玉立的说道:“明日再回府。” 凤瑶并没有拒绝,躺在了沈楚卿的屋中。 幽幽檀香扑鼻,缠绕着那些年的记忆,纷纷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凤瑶辗转反侧,依旧难眠。他的那一句话,仿佛一枚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荡起了波澜,再也无法平静。 披裹着衣裳,凤瑶踏出殿门,踩着皎洁的月色,来到他的殿前。微黄的烛光映照在薄薄的窗纸上,显露里面的人,并没有入眠。 凤瑶透过门中缝隙,看着他伏案处理公务,不禁皱了眉头。 云初似有所觉,在她打算离开前,倏然抬起头来,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凤瑶心头莫名的一颤,下意识的推门走了进去:“你还没睡?” 云初搁下了管素,揉了揉眼角,点头道:“睡不着?” “嗯,不习惯这宫里的气息。”凤瑶和他坐在一起,仍旧觉得心里头很紧张。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看着长长了些许,心想回去后让采芙给她修剪圆润。 云初看着她走神,继续翻阅公文。半晌,耳旁传来她清脆的声音:“绾儿与姜家断绝了关系,她与陵王的婚事,还作数吗?”她知道姜绾嫁给陵王也是逼不得已,若是顺势解除婚约,两全其美。 云初显然颇为的诧异,仿佛没有想到姜绾脱离了姜家。 “你别担心,她在盛京购置了宅子,有安身之处。你明日若是有空,我们一同去看她?”凤瑶提议道。 云初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气氛顿时又冷凝了下来,仿佛两人之间经过铜雀台的那一番对话,拉近的距离,又回到了原点。 凤瑶深吸了一口气,气体冰冷,直入肺腑。 有的时候,承受得太多,心里的秘密太过沉重,临到一个界限她就恨不能一吐为快。可她不能说,什么都压在心底。她隐约觉得云初仿佛知道一些什么,看着他这副神态,她就极想和他坦白。 即便,他不能接受她。 至少她也没有多余的念想,彻底的斩断了对他的贪念。 可惜,她做不到。 裙摆微动,似有东西在触碰她。凤瑶垂目望去,便见到小团子鼻子在她的身上拱来拱去。 伸手将它抱进怀中,小团子挣扎着跳上她的肩头,爪子扒拉着她头上的玉簪。 凤瑶心中一动,拔下头上的玉簪。 小团子小短腿一蹬,嗖的蹿走,躺在窝里去了。似乎还不放心,抬起头,黑黝黝的大眼睛圆溜溜的盯着凤瑶。 云初目光落在凤瑶手中的碧玉簪上,伸手拿过去,细细检查,却是没有丝毫的异样。 “这是皇贵妃给我的簪子。”凤瑶解释道,皇贵妃并不会害她,若是上头有不干净的东西,那么也是针对皇贵妃! 凤瑶神色凝重,小团子嗅觉敏感,不会无缘无故的爬到她的肩头动这根玉簪。 云初眉头紧皱,小团子曾在琼华殿抓出几次腌臜之物:“这玉簪暂且放在我这里,你明日抱着小团子放在身边,最好身边的一应物事都给它嗅一遍。” 凤瑶点头:“我可要与皇贵妃说一声?”兴许是从她那里拿来便是不干净的呢? 云初沉吟了片刻:“你已经进宫,不见皇贵妃也不妥。” 第101节 凤瑶明白,他这是答应了。“那好,我先回去休息,你也别忙得太晚。” 云初手微微一顿,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说道:“你为何想知道沈家是否留有后人?” 凤瑶背脊一僵,定在了原处。 ------题外话------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烟儿出去给人送橙子,忙到很晚才回来,么么哒~ 嘤嘤,抢楼的人好少啊!太冷清了啊! ☆、第一百零五章 初一,我是卿卿 大殿中,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火光跳跃。 凤瑶紧了紧拳头,便听到他再次开口问道:“沈家是否有后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凤瑶只觉得有一团火球在心里炽烈的燃烧,灼烧着她的肺腑,一股热气直冲上头顶,便听到她自己开口说道:“重不重要你会说?” “不一定。” 凤瑶读出他话中之意,若是对她而言很重要,那么他也会直言。若是她有所隐瞒,抱歉他也不会直白! 这是秘密的交换。 凤瑶紧紧的咬着唇瓣,她还没有做好决定! “你回……” “如果我说很重要呢?”凤瑶没有回头,她知道这一言说出口,代表着什么。 德亲王府与沈家毫无牵连,她又沉睡了五年,更别谈与沈楚卿关系良好,出于故交才会如此关切。但是她直言,是否在他听来会匪夷所思? 下一瞬,凤瑶否决了自己所想。云初他本就是神棍,学了一身玄乎其异的本事忽悠人。若是他当真有这本事,那么也会信了她。 所以,她赌一把。 哥哥是否存活于世,对她来说太重要! 云初反而顿住了,某种闪过一抹惊诧,旋即,又似心中了然。拢手道:“如你所想。” 凤瑶睁大了眼睛,惊愕之色显而易见。 她原以为云初会与她卖关子,可他就这样轻易的告诉她! 那么,子卿他真的是哥哥? 振奋人心的消息,冲击着她的神经,整个人呆呆傻傻的愣在原处。之前她只是猜想,心中有这个荒谬的人念头,可真的当他亲口承认的时候,不可否认,凤瑶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你呢?”云初半掀开眼眸,淡淡的看向凤瑶:“我想听你亲口说。” 凤瑶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因为紧张、害怕。 到了这一步,她终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勇敢,怕在他眼中看来,自己是孤魂野鬼! 几次张了张唇,凤瑶都不曾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出口,喉间似卡了鱼刺一般,涩痛难忍,话语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良久,她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一句:“初一,我是卿卿。”话脱口而出,眼睛紧闭,泪水瞬间滚落,她仿佛听到心口碎裂的声音。 承认了身份,代表着今后要与他划清楚了界限。 她仍旧是他的小妹妹,他是她的主子。 一股难堪之情涌上了心头。 即便换了躯壳,换了身份,在他的眼前,她还是那个卑微的沈楚卿。 此刻,她撕裂所有的包装,赤裸的摆在他的面前。 晕黄的烛火照耀在他的面庞上,忽明忽暗,辨不清他的神色。良久,云初缓缓的阖眼,靠在椅背上,淡淡的说道:“你回去。” 凤瑶几乎落荒而逃。 回到寝宫中,和衣躺在被子里,将全身包裹住,依旧抵挡不住丝丝入骨的冷意。 他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变了脸色,也没有对她有厌恶之色,只淡淡的一句话,将她赶出了他的领地。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如果她是凤瑶,他或许能够在相处中,对她赏识,逐渐的吸引他,并且得到他的爱情。 可她不是,所以他难以接受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学生,自己的婢女,成为他的枕边人…… 浑浑噩噩的睡去,凤瑶在睡梦中并不安宁,过往那些记忆如潮水汹涌而来,直到梦见自己的惨死,方才惊醒过来! 一抹后背,手心一片湿濡。 采芙听到动静进来,看着凤瑶惊惶未定的神态,担忧的说道:“小姐,做恶梦了?” 凤瑶脸色苍白的点头,梦境纷杂,有过往也有当今,自己的死固然心惊,可令她惊醒过来,是因为她梦见云初给了她一纸休书。 凤瑶伸手抹了一把脸,对采芙说道:“世子呢?” “世子他一早离开了。”采芙昨夜睡得沉,并不知道凤瑶发生了什么事情。 凤瑶眸光黯然,起身下床:“伺候我更衣。” 洗漱好,凤瑶没有胃口,抱着小团子去了皇贵妃的宫殿。 皇贵妃正在用膳,见到凤瑶来了,忙让人请进来,吩咐琴心准备碗筷,招呼凤瑶一同用膳:“来的这样早,还未用膳?”眉目舒展,显得很高兴。 凤瑶缓缓的落座,放下手里的小团子,小团子四处乱蹿。 琴心打算抓住小团子,被凤瑶阻止:“它很乖巧,不会乱抓乱咬。” 琴心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颔首道:“由着那小东西。” 二人用完膳,闲聊了片刻,小团子吱吱的叫喊。 凤瑶回头望去,瞧见小团子抓挠着柜子。 皇贵妃与凤瑶对视一眼,起身去了内寝,看着小团子从两边缝隙中抓出一个布包,眼色与帷幔相似,若不细看,便认为是逶迤落地的帷幔。 琴心连忙将东西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个布偶,上面写着皇上的生辰八字,扎满了银针。吓得面色发白,颤抖的说道:“娘娘,您看这个……” 皇贵妃面色阴沉,却是没有发作。反而蹲下身子,将小团子抱在怀中:“倒是一个聪明的小东西,只是不知能不能留在本宫身旁养几天?”说罢,转头看向凤瑶:“瑶儿,可以将它留两天?” 它嗅觉灵敏,恐怕皇贵妃留下它,是为了找出栽赃的人。 凤瑶颔首道:“可以,姨母您忙,我便出宫了。” 皇贵妃将凤瑶送到门口,凤瑶挥了挥手,示意她止步。出了宫殿,看到一顶轿子停在门口。公公恭敬的说道:“国师夫人,国师大人在宫门口等您。” 凤瑶上了马车,云初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尽管没有看她,心里面依旧觉得紧张。 离云初坐的有一段距离,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一路无言,到了姜绾的宅子门前,凤瑶与云初相继下车。 迎面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手里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走过他们的身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大千世界,无罣无碍,自去自来,自由自在。要生便生,莫找替代。” 凤瑶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尽失,那一句话,仿佛在对着她说的一般。 难道,因为她的到来,所以原身才死了? 这个想法令凤瑶心中惊乱,扭头看向云初,只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指着巷子道:“愣着作甚?” 凤瑶的眼泪都被他那一拍给拍下来,倒是惊住了云初。 拿着帕子替她擦拭掉泪水,沉吟的说道:“我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接受,他视为小孩的人,如今成了他的枕边人,他的妻子。 这个角色,他有些不知如何调整过来。 “我也想要回去,可是没有办法回去。我以为死了,醒来就在这躯体里。我的身体,早已成了枯骨。”凤瑶颇有些激动,说话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 云初静默不语,拢在袖中的手指,紧紧的捏成拳头。 凤瑶背过身去,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嗓音嘶哑的说道:“我可以见他吗?” “暂时不能。”云初毫不犹豫的拒绝:“你该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对不起,我……”凤瑶话一时说不出口,对云初说道:“不用见了,我想想你能接受我的身份,可能是早先便有猜测,只是你也不能确定,更加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是沈楚卿,你又会 如何。所以,我们各自都需要冷静。哥哥那边,不用告诉他,我还活着。” 少了她这个牵绊,哥哥做事便能毫无顾忌。 吱呀—— 门扉打开,姜绾送邓兴宁夫妻两人出来。看着凤瑶与云初,眼底闪过讶异,目光落在凤瑶湿润的眼睛,询问的眼神看向云初。 凤瑶牵强的笑道:“方才他让我去私塾住一段时日,我心里委屈,一时间……” 云初看了凤瑶一眼,知道她的心思,也便顺着她的心意说道:“我在宫中,府里也乱,住在私塾好。” 姜绾蹙眉道:“不如住在我这里来,离私塾近,方便。” 凤瑶摇了摇头:“私塾就好,再有几月便是秋试,我想给她们多教习。” “也好。”姜绾侧身,将二人请进府邸里。 凤瑶将荣王妃的话带到,姜绾婉拒道:“我住在这里也挺好,已经很熟了。” 凤瑶点头。 闲坐了片刻,云初起身离开,凤瑶此刻并不想和他在一起相处,她需要独有的空间,冷静的处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成败皆在此一举! 姜绾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仿佛疏离了许多:“怎么了?” 凤瑶摇了摇头,淡淡的笑道:“没有,我们一直都是这样。” 姜绾见她不肯说,也没有深究,唤着凤瑶去水月楼。她的舅舅、舅母在水月楼落脚,她有东西送过去。 二人乘坐马车到了水月楼,直接去了邓兴宁夫妻住的房间,可里面并没有人。 姜绾一怔,询问了小二:“住在这里的人可有回来?” “今晨出去,一直没有回来。” 姜绾脸色一变,他们离开的时候分明说回水月楼。 第102节 “会不会是谈生意去了?”凤瑶猜测道,毕竟他们此次来盛京,是为了谈生意。 就在这时,有人递了一张纸条给姜绾。 姜绾看完后,立即朝门口走去。 ------题外话------ 今天烟儿整理了大纲,把后面要写的全都罗列出来,预计这个月月底会完结,么么哒~明天万更 ☆、第一百零六章 坦白 喧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凤瑶一会儿便与姜绾走散,四处搜寻着姜绾的身影。 “好巧!” 一只大掌拍在凤瑶的肩头,略有些欢喜的声音在耳旁想起,凤瑶惊吓得心口猛然一跳!连连后退,脸色苍白的看着秦子楚,脸陡然阴沉了下来。秦子楚丝毫没有觉察到凤瑶脸色的变化,自顾说道:“你怎么在这里?”回头张望,并没有看见凤瑶身边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就连马车也没有,不禁询问道:“你在等人接你?我从你回去!” 凤瑶微微浅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秦子楚见凤瑶对他一笑,不禁一愣,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反倒是有些不自在了:“我给三妹送信。对了!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和你一同在私塾教习的那个姜……姜绾!” 姜绾? 凤瑶心思飞转,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想必是秦冰冰将姜绾的舅舅、舅母引走,随即差秦子楚送信给姜绾。秦冰冰若是有正事情与姜绾商量,断然不会带走邓兴宁夫妻,断然是有阴谋陷阱! 凤瑶想到此,镇定下来,状是不经意的询问道:“你三妹在何处?原来她们两个是旧识?” 秦子楚不以为然的说道:“她一直与姜绾不对付,今日约出去,定是为了镜墨澜的事情。” 凤瑶挑高眉梢:“这话怎么说?与文成侯有什么关联?” 秦子楚回过神来,这也算是家丑,不能随意往外说!扭头看着凤瑶,见她满脸迷茫,眼底有着好奇,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也没什么,镜墨澜恢复爵位,但是三妹不放心,那夜镜墨澜的酒水里不干净。他最后去找了姜绾,可姜绾与陵王有婚约,三妹便想与她说清楚,莫要再与镜墨澜纠缠!” 凤瑶心中冷笑,秦冰冰敢对镜墨澜下药,倒也是她能够做出来的手段! “她们现在在何处?我与姜绾商量好见面,忙着私塾的事情,待会我就要回私塾,你知道她们在何处?”凤瑶为难的说道。 秦子楚眯了眯眼,思索着秦冰冰的去处:“应该极有可能会去秦家的老宅,我听她说有东西落在老宅,正好那边隐蔽,好商量事情,不会给镜墨澜知道。” 凤瑶见他对秦冰冰的动机,丝毫不怀疑,不禁多看了他一眼。疾步朝水月楼走去,从后院里备了一辆马车,匆匆去了秦家老宅。 而姜绾到的时候,站在门口,看着冷清幽静的后门,不禁警惕起来。 那日镜墨澜中药,着实诡异。细细想一番,若猜测是秦冰冰下药,她没有诡计得逞,恐怕今日寻她来,是因为怀疑镜墨澜与她有夫妻之实了? 若是如此,今日恐怕就是一个局! 秦冰冰在二楼亭阁上,看着姜绾站在后门口,不肯进来。便知她怕是起了防备之心,唇瓣掠过一抹冷笑,示意站在门口的人将门打开。 姜绾看到空旷的庭院里,邓兴宁夫妻嘴巴被布条给堵住,双手捆绑的吊在树上。麻绳颜色颇深,似淋了什么东西,只见一个护卫用火把点燃了麻绳,火焰立即迅速燃烧。 秦冰冰从亭阁上款款而下,搭着碧莲的手避开杂乱的草堆,站在树边上。冷睨了一眼树下挖的一个大洞,三四个护卫站在边上,手里拿着铲子,等绳索烧断,人掉下来,便泼土活埋! 姜绾只觉得四肢冰凉,唯一的念头便是秦冰冰疯了! 她不遮不掩,明目张胆的对付她! 这是到底有多大的怨恨?要置她于死地? 秦冰冰张开手,碧莲倒出一粒火红的药丸,秦冰冰诡异的笑道:“他们是你的亲人,你如今离开姜家,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因你而死?若是想要救下他们,吃了这粒药。” 姜绾看着越烧越短的麻绳,抬头看着冲她摇头的楚氏,姜绾紧紧的收紧手指,尖利的指甲扎进掌心,刺痛令她慌乱的心镇定下来。 她方才太过着急,以至于没有任何的防备。如今只身前来,秦冰冰不给她任何的机会,所以想要救下舅舅、舅母,只能服下秦冰冰手中的那粒药丸! 缓缓的走近秦冰冰,清风吹拂她裙裾飘扬,清雅如莲。 秦冰冰眼尖的看着清风吹刮起姜绾脖子上的那条丝巾,露出点点印记,眼底闪过一抹怨毒。 姜绾伸出手,拿起那粒药丸,猛然拽着秦冰冰的手,费尽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拉,快速的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秦冰冰的脖子上。 时间、画面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众人惊愕的看着这反转的一幕! 秦冰冰感受到扎在脖子上的簪子,眼底闪过一抹慌乱,稍纵即逝,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色厉内荏的说道:“你快撒手!否则,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这一系列的动作,姜绾也是憋着一口气做下来,到底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攥紧手里的金簪,微微颤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声说道:“你不知道他们并非是我的亲舅舅、舅母,他们与我的性命相比,聪明如秦小姐,应该知道我会如何选?” “你胡说!若当真如此,你大可以走,为何要进来?”秦冰冰心里开始慌乱,却认定是姜绾在诈她! 姜绾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时刻想要我的性命,他们的性命虽然比不过我的性命,若是孤注一掷,能够杀了你,我也算是做到外甥女的情义,替 做到外甥女的情义,替他们报仇,也解了后顾之忧。” 手中用力,金簪深陷进秦冰冰的白皙的脖子里。 “我看奇闻轶事里,有一段寓言说有人喜欢用金簪杀人,迷恋那扎破血管,鲜血喷薄而出的那一瞬快感。你说,那种感觉是不是当真如此美妙?只是可惜我素来胆小怕事,从未做过害人性命之事,不过也算幸运,今日秦小姐能够令我如愿……”姜绾每说一个字,金簪便刺进一分,仿佛抵到脉搏,因为压力,她的手也随着脉搏的跳动上下起伏。 秦冰冰仿佛听到皮肤的撕裂声,吓得肝胆俱裂! 姜绾就是一个疯子! 她竟敢面部变色的讲述那么变态的寓言,甚至拿她做实验! “你放手,我放了他们!”秦冰冰为了自己的性命,妥协了! 姜绾却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命令碧莲将地上那粒火红色的药丸塞进秦冰冰的嘴里。 碧莲惊慌的看着秦冰冰。 秦冰冰眼底布满了惊恐,尖声说道:“不!不要!” 啊—— 秦冰冰脖子一痛,尖叫一声,只感觉一股热流渗出滚落在衣襟里,浑身颤抖。 “吃……我吃!”秦冰冰不敢赌,她怕姜绾真的会杀了她! “小姐……”碧莲手发抖的将药丸塞进秦冰冰的嘴里,似被蜇了一下般,猛然跳开几步远。 秦冰冰面无人色,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面露痛苦之色。看着自己一手触目惊心的红,双腿发软,哆嗦的说道:“我吃了,你可以放手了。” “放了他们!”姜绾眼睛紧紧的盯着麻绳,已经烧到那个结上面。许是上面没有淋油的缘故,烧的慢,适才他们仍旧挂在树上。 秦冰冰摆了摆手,护卫利落的爬上树,将二人在烧断前放了下来。 姜绾不敢放了秦冰冰,直带着他们走到门口,对惊魂未定的邓兴宁夫妻说道:“你们快走。” “绾儿……” “快走!”姜绾厉声道,她不知道为何,身上的力气渐渐的散去,抵着秦冰冰的力道慢慢拿的松了下来。 秦冰冰眼底愤怒、怨恨、疯狂、兴奋交织,她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不比之前,便知道她身上涂抹的药粉起了效用! 她抓邓兴宁夫妻,便是为了姜绾。如今姜绾在手里,她便也不再顾忌那对夫妻,暗中给护卫打了手势,只要姜绾倒下,便立即捆绑住她! 姜绾也意识到是秦冰冰的手段,心里发狠,死死的咬着舌头,剧烈的痛楚,令她有一瞬的清醒,一手捏着秦冰冰的嘴,一手将防身的药丸塞进她的嘴里,猛然将秦冰冰推到在地,整个人也虚弱的后退了几步,冷笑道:“你想要我死,如今看来,倒不知谁先死。” “咳咳……”秦冰冰手指扣着喉咙,想要将药丸吐出来,可终究是徒劳。倏然,她想起什么,猛然掐着脖子,睁圆了双眼,倒在了地上。 浑身蜷缩的抱着肚子打滚,不消片刻,抽搐了几下,整个人僵直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碧莲吓傻了,扑上去大喊道:“小姐……啊……”扳正秦冰冰,看着她七窍流血,满面痛苦之色,死不瞑目的睁大双眼,吓得跌坐在地上。 姜绾吓了一大跳,她给秦冰冰吃的是软筋散,吓唬吓唬她,却是没有料到她突然间暴毙。 瞬间,她明白了过来,恐怕是那粒红色的药丸。下一刻,立即否决。若是那红色药丸是剧毒,她断不会不吃解药与她周旋,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倏然,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日光下,尖利的指甲泛着幽蓝的光芒。 恍然大悟! 秦冰冰定是将毒藏在指甲里面,而她那粒药丸,令她误会是穿肠毒药,忘记了手里藏着毒,扣了喉咙,这才毒死了! 只是这毒未免太过凶险? “抓……抓住她!她毒死了小姐!”碧莲指着姜绾,面色狰狞。 姜绾身上软绵绵,没有丝毫的力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束手就擒。 碧莲冷笑的将手里的红色的药丸,高举在姜绾的面前,充满恨意的说道:“小姐也是傻,事关性命,她为了让你身败名裂,也不愿用指甲里的毒杀你,反而毒死了自己!我是她的心腹,也该替小姐了了最后的心愿!” 姜绾瞬间明白碧莲手里是什么东西,恐怕与镜墨澜中的药一样! 碧莲扳开姜绾的嘴,将手里的药丸塞进姜绾的嘴里。狰狞的笑道:“好好伺候她!” 碧莲退到了一边,蹲在秦冰冰的身边,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秦冰冰,手指擦掉她脸上的鲜血,越擦却越多。带着哭腔,悲恸的说道:“小姐,您不肯闭眼,是不是没有看到她的下场?奴婢陪着您,您好好看看!” 姜绾仿佛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眼睁睁的看着护卫伸手过来,撕裂她的衣裳。 嘶—— 嘭—— 外衣撕裂的瞬间,门扉被踢开。 秦子楚与凤瑶站在门口,秦子楚的目光落在护卫意欲非礼姜绾,厉声喝道:“住手!”吓得护卫立即站起身,退到一边。 凤瑶看着这一幕,瞳孔一紧,连忙跑了过去,拉起姜绾。 “三妹——”秦子楚这才发现秦冰冰满脸鲜血的躺在碧莲的怀中,眼睛瞪大,里面布满了浓烈的怨恨不甘。心骤然一沉,阔步走过去,碧莲跪在地 碧莲跪在地上说道:“少爷,小姐是姜绾害死的,她给小姐吃了毒药!” 秦子楚看了一眼软绵绵的姜绾,显然不信,目光落在她带血的手指,里面泛着幽蓝的光,又深藏着白色的东西。仔细看着她泛着乌紫的唇瓣,骤然看向姜绾,询问着护卫:“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若是敢说半句假话,我要你们的命!” 护卫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全都交代出来。 秦子楚这才知道她指甲里的白色是抠出的舌苔,那么她就是自己毒死了自己? 若是如此,姜绾反倒是受害人,秦冰冰死有余辜,他也不好问罪。看着凤瑶冷戾的说道:“石乔,一个不留!” 秦子楚一改方才的阴沉,跳脚的说道:“我说你别这么无情,若非是我,姜绾她早就清白不保!”说罢,跟着凤瑶离开,丝毫不管秦冰冰。 凤瑶倒是没有想到秦子楚如此寡情,感受到姜绾身上有些发烫,担心她中了药,也便不搭理秦子楚,上了马车:“绾儿,你现在如何了?” 姜绾吐了几口,虚弱的说道:“我没有吞下去,全都吐出来了。可是这药太烈性,我口干舌燥。你把我送到冰窖里……”姜绾话音一顿,看着掀开帘子的人,紧闭了唇。 凤瑶没有料到镜墨澜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倏然,她明白过来,恐怕是秦冰冰通知人过来。若非她来的及时,恐怕正是赶上一出好戏! 想到此,愈发觉得秦冰冰手段狠毒! 第103节 “把她给我。”镜墨澜面色阴沉,显然是对里面发生的事情感到怒火滔天! 凤瑶并不放心,姜绾中的药,跟在镜墨澜的身边,并不令人感到安心。 镜墨澜直接扯掉姜绾脖子上的丝巾,将暧昧的痕迹暴露在凤瑶的眼前,姜绾的面色不知是因为羞恼通红,还是因为药物的原因。 凤瑶别开了脸,清了清嗓子道:“你经过绾儿的同意,我就让她给你走。” 姜绾摇了摇头。 凤瑶歉疚的说道:“她不愿意,我们该尊重她的选择。” “你想害死她?”镜墨澜不顾凤瑶与姜绾的态度,将人打横抱起离开。 凤瑶皱了皱眉,石乔询问道:“抢人?” “随他们去。”凤瑶闻到一股血腥味,挥了挥手,示意石乔走远点。 ** 凤瑶回到文兴私塾,一道身影挡在她的面前,定睛一看,赫然是凤敏。 她依旧穿着、打扮金贵,但是那张娇艳的脸庞,如今泛着蜡黄,憔悴不堪。 凤敏看着凤瑶,眼底闪过亮光,她已经饿了几日没有饭吃,首饰衣裳都被当了,只剩下身上这一套衣裳。为了见凤瑶,特地留着。 “我已经折磨死凤玉,看在我替你做过这么多的事情上,你给我一万两银票。”凤瑶如今在凤敏眼中就是一只肥羊,她的嫁妆被盗,问三夫人要了五百万两银子,虽然最后没给齐,却也给了五十万两。她要一万两,对凤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凤瑶一听,乐了:“我为何要给你?”顿了顿,又道:“最后,我要强调你一句,凤玉不是我让你教训,而是她害你沦落至此,我不过给你提供有利的机会罢了!” 凤敏变了脸色:“你那么有银子,给我一万两都不可以?” “你的手指很漂亮,你给我一根手指,可好?”凤瑶讥诮的说道,眼底凝着一抹寒霜。 “你!”凤敏伸手指着凤瑶,突然想起她的话,毛骨悚然,收回了手指。“我不过是和你借,到时候会还给你!” “我与你很熟?为何要借你?”凤瑶直接绕开凤敏,拾阶而上。 “我是你表妹!”凤敏理直气壮的说道:“你如今过的如此好的生活,都是因为我,若非是我,你能嫁给云初?” “我只记得你杀我的时候,毫不手软!”凤瑶冷笑了一声,进门去了。 凤敏不死心,跟着进去却被关在了门外。气恨的伸脚踢门泄恨,脚趾头却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坐在地上,揉着脚,望着紧闭的门扉,眼底一片恨意。 ** 凤瑶回到厢房里看着云初端坐在软榻上,眼底闪过诧异。半垂着眼睫,敛去眼底的情绪,净手后坐在铜镜前,将头上的配饰全都取了下来,一头墨发倾泻而下。 “明日南宫叶与郑小姐成亲。”云初的嗓音沉静如水,在这静寂的室内缓缓的流淌:“可有空?” 凤瑶手里握着一把桃木梳,轻柔的梳理着青丝,答非所问道:“今日我累了,你能为我绾发吗?” 云初一怔,她的青丝垂至脚踝,漆黑如绸,入手丝滑柔顺,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青丝滑过的触感。 良久,没有动静,凤瑶眼底闪过黯然惆怅。 云初起身走来的瞬间,凤瑶起身,回头看着他微微笑道:“上辈子,这辈子,你都是我的执念。沈家覆灭,你我之间云泥之别,我将自己对你的心思妥善深藏在心底,不让人发现丝毫。当初我想这样也好,能够留在你的身边,可最后还是奢求。本以为身死魂散,却没有想到我还活着,得天独厚的容颜与身份,我以为是上天的眷顾,贪心的接近你,想要做你的妻子,与你携手共老。我妄想了,不过是苟且偷生的一缕怨魂罢了。 你不能接受我,因为我在你眼里,始终是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感情之间的事情,不能强求,能穿上我那一身嫁衣,与你拜堂成亲,我已经如愿了。 只是,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等沈家洗清冤屈,我会自请离去。” 云初心中震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凤瑶眼中的柔情渐渐的冷了下来,将压在心头的一番话说出来,她轻松了。仿佛对他的心思,也不再像过去一样钻牛角尖,反倒是看开了许多。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凤瑶不等他回答,转身走进室内,清冷的说道:“你且回吧,我明日会去南宫府。” ------题外话------ 等下二更,么么哒~ ☆、第一百零七章 有染(二更) 云初心中极为的矛盾,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欣赏‘凤瑶’,还是‘沈楚卿’。 时常在她的身上看见沈楚卿的影子,可又觉得感觉不对,她身上出现一些沈楚卿所没有的特质。 如今,她的坦诚,他乱了。 感情他从未曾经历过,他理不顺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那日得知她找越明脩帮忙,他承认心里有一瞬憋闷的慌。想要深究,那微妙的感觉却是不等他琢磨清楚,便稍纵即逝。心里那憋闷感,丝毫没有减轻,面对她时隐约有着怒火,他担忧会对她发怒,所以才会那般冷落她。经过石韦的那番话,他按照那情形去回想,心里便越沉闷。 铜雀台上那一夜,他宴请了姜四,他给了启示,那是对她由欣赏到了后面变成喜欢。 他还来不及消化,体会那种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她突然出现,一连串的问题,打得他措手不及。 昨日的沉淀,他大致理顺了。 她大胆,自信,睿智,光芒四射。 这些都是曾经的沈楚卿所没有的,她在‘凤瑶’的躯壳里,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面对困难迎刃而上,却从未表现出怯弱。 这些都令他欣赏。 吸引他的并非是她的外貌、身世,她如今在‘凤瑶’的躯壳里,将以前她克制不敢展现的一面,全都表达出来,这才是最完整的她。 云初目光幽深的看着内室,她侧卧在床榻上,一头青丝铺散枕畔,乌亮的墨发映衬的她的肌肤胜雪。 抬步进去,石韦却在这个时候进来,低语道:“子卿进宫了。” 云初面色微变,看了一眼内室的人,终究是匆匆离开。 嘭—— 凤瑶身形一颤,长而卷翘的眼睫缓缓的落下,遮掩住眼底的情绪。 ** 翌日 凤瑶起身收拾好,给孩子们上完课,接近开宴的时候,方才去了南宫府。 到的时候,正巧瞧见南宫叶踢开轿门,牵着新娘子出来,跨过火盆。 凤瑶看了一眼天色,按理说已经该拜堂了。 这时,听到人群里的议论声,这才知道原来是路上出现事情,给耽误了。 那一边,萧然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的凤瑶,走了过来,他身边的苏巧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去哪里?” 萧然仿若未闻,看着凤瑶气色极差,询问道:“身体不适?” 凤瑶见是萧然,笑容浅淡:“没有,大约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看着站在萧然身后的苏巧巧,不禁挑高了眉梢,未曾料到苏巧巧对他起了心思。 苏巧巧见凤瑶对她点头,也浅笑着回应,只是想起香山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 凤瑶与苏巧巧关系并不亲近,适才没有与将她的异样放在心里。 “你如今要教孩子们,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祖母本不同意你如此,只是心中有愧,若是因此身体吃不消,她恐怕心里会更放不下。”萧然关切的说道。 “知道了。”凤瑶淡淡的点头。 苏巧巧看着萧然眸子里温暖的笑意,揪紧了手中帕子,脑海中又出现那一夜的情形,紧紧的咬着唇瓣。 这时,一辆黑蓬马车驶来,云初行云流水的走来,在凤瑶的身旁站定。 “进去吧。”云初顺其自然的握着她的手,凤瑶挣扎了一下,从他的手里挣脱,淡漠的说道:“你们进去,我还要见一个人。”说罢,给几人留下一个背影,走到穿着一身素衣的秦子楚的身旁,询问他秦冰冰遭遇劫匪杀害的消息,是否是他编造。 苏巧巧看着萧然对凤瑶好,凤瑶不冷不热,云初对她体贴,她更是视而不见,反而主动去贴上秦子楚,心里愈发觉得替二人不值得,凤瑶她根本就是水性杨花的人! 一个一个迷得神魂颠倒! 眼见着萧然要过去,苏巧巧不顾男女之防,连忙拉住他,脱口而出的说道:“你别过去了,她与秦子楚在香山的时候,早已有了私情,她就是一个坏女人!” 云初、萧然二人面色骤冷。 苏巧巧捂着自己的嘴,意识到自己愤怒下说了什么话。 “你说清楚!”萧然冷声道。 苏巧巧很委屈,她说的是大实话,可看着萧然的表情,仿佛她是骗子一般,忍不住说道:“那日在香山,她将身边的丫鬟安排在我的房间里,我便去找她有点事,然后听见她与秦子楚在屋子里的交谈声。世子妃她把灯熄灭了,秦子楚让她别脱衣服,他自己来脱。还有一些难以启齿的话,我着实说不出口,后来芙蕖便带着我走出了院门。等了大概一刻钟,世子妃让芙蕖打水进去。后来走水,世子妃说她与秦子楚换了房间,但是秦子楚也不在里面,他回来的时候,脖子上有那种痕迹。”说到最后,苏巧巧满面涨红。 下一瞬,看着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凤瑶,惊诧的秦子楚,显然是两人听见了,面色不禁白了几分。 萧然眼底闪过一抹思虑,却是想到秦夫人当初进屋子时的场景,秦子楚的衣裳包裹着柱子……如果苏巧巧说的是真的,那么事实并非是她听见的那般,定是凤瑶脱了秦子楚的衣裳做局。 云初淡淡的笑道:“苏小姐倒是闺秀。” 苏巧巧脸色青紫,若是真的闺秀,这些话她便不会叙述出来。若是闺秀,听到这样 。若是闺秀,听到这样的事情,她早该回避,而非等着人‘完事’她才走! 云初这句讽刺的话,令她有些无地自容。 秦子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微眯了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苏小姐脱衣裳就是行苟且之事?我若是与世子妃有染,她喊打水,便不是打一盆水,难道苏小姐是打一盆水?” 凤瑶一脚踹在秦子楚的脚腕上。 秦子楚面色巨变,强忍着痛楚,面色狰狞的看着苏巧巧。 苏巧巧面色青白交错,圆溜溜的大眼里蓄满了泪水,委屈的看着萧然。 萧然沉声道:“苏小姐该明白人言可畏,你未证实之前,没有拿到证据,莫要随意说出口。对你许是一句话,可对别人造成的却是无法估量的伤害。” 苏巧巧听着萧然这句话,泪水滚落了下来。 凤瑶淡然的说道:“表哥,苏家这门亲事,多加考虑。”萧然很出色,萧家男丁指望他,妻子不求门当户对,却是要知书达礼,明辨是非,胸怀宽广,莫要因为一时情绪,而误了大事! 苏巧巧难以置信的看着凤瑶。 萧然点头道:“你的确不适合,莫要让苏夫人请官媒上府中了。” 苏巧巧含着泪眼,扫过众人一圈,捂着脸跑了。 秦子楚这才弯腰揉着脚腕,不客气的说道:“你倒是下了狠手,只是我三妹的事情并非我说的,而是官府这样告诉我母亲。”他只是隐瞒实情罢了。 第104节 在他看来,一切都是秦冰冰率先招惹的凤瑶。败下阵仗,技不如人罢了! 一行人参加过婚宴后,萧然这才想起姜绾没有来。 凤瑶抿紧了唇,姜绾这个重要的时候没有来,想必是与镜墨澜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这件事,她却是不能说:“绾儿昨日受到惊吓,恐怕病了。” 萧然并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凤瑶简短的解释了一番,萧然目光瞬变,凤瑶宽慰的说道:“我没事。”若非她走丢了,一同跟着姜绾前去,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凤瑶看着苏巧巧与苏夫人一同行色匆匆的走来,显然是打着替苏巧巧做主的架势。云初不待她们靠近,握着凤瑶的手出去,上了马车。 “她们闹起来怎么办?” “自有萧然处理。”云初语气平淡的补充道:“他惹出来的事。” 凤瑶倒是没有再说话,昨晚想了一宿,面对他心里已经不怎么难受。但是他今日的态度,倒是令她有些吃惊。“昨日子卿入宫,我这才率先离开。” 这是对凤瑶解释。 凤瑶见鬼一般的看着他。 “不信?”云初薄唇微弯,浅淡一笑:“你不是沈楚卿,凤瑶也不是凤瑶,你是一个全新的你。这也是缘分使然,你若一直是沈楚卿,我便永远不会将你当成女子看待,而是一个小孩。那个时候的你,平淡无奇,胆小怕事又很卑微。大约是如今的身份,令你得到了自信,获得重生释放了你的本性。”云初目光柔和,将她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在耳上,清润的说道:“宛如一颗蒙尘的珍珠,如今光芒尽绽。” 凤瑶听着他这一番话,眼底的冷芒渐渐的隐去,她的神色转为苦涩:“我是官妓。” 即便云初将她带走,依旧太迟了,她身上刻着这低贱的烙印。 两个丑陋的字就在她的后背上,她活着一天,便一天都不能改变她沦为‘官妓’的身份。 她如何活的自信? 她想要展现光芒,恐怕隔日便会身首异处! 所以,那样的她注定与他无缘。而她的新生,却成了扭转他们之间关系的一个契机。 “你不会将我当成那个小女孩?我不管怎么变,都是她。”沈楚卿微微浅笑,笑容有些许的苍白。 云初面色严肃,目光幽邃的凝视着她,缓缓的说道:“你就是你,一个全新的你。” ☆、第一百零八章 真相 艳阳高照,屋中却是一片昏暗。 床铺上,姜绾朦胧的睁开眼睛,陌生的地儿令她不知身在何处。迷惘地坐了起来,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些凉,一低头,吃了一惊,自己坐在被褥内,身上居然只穿着一件水蓝色并蹄莲肚兜,堪堪遮住了大好的春光,光洁双臂和肩膀都裸露在外,布满了她熟悉的印痕。 姜绾心中一慌,想要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被子下的一双腿,与另外一双热而有力的腿交缠着。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身侧,对上一双乌沉沉的眸子,脑子里闪过零碎的画面,却似大梦方醒。昨日她被他抱走,将她摁在浴桶里,水从口鼻灌入,她慌张的乱抓,将他拖拽进了浴桶,一番纠缠,最后…… 姜绾脸上的血色尽失,看着他身上也只穿着中衣,一副清晨初起尚未梳洗的模样。 迅速将双足收回,拉起丝被遮住身体,腰腿有些酸软。 屋内冷香浮动,窗上糊了洁白的雪花纸,透着明净的亮光。 一丝熟悉感袭上了心头,赫然是文成侯府,当年他居住的屋子。 镜墨澜掀了被子下床,拿了床边架上的灰布袍子慢条斯理地穿着,姜绾看着他的身躯,高大结实。宛如修竹般笔挺,隐隐透着冷傲之气。 扯下腰带,回身看着发愣的姜绾,被子并没有完全遮住她雪白的肩头,昨夜里握着时细腻触感令他如今手掌都有些发烫。精致性感的锁骨上隐约可见动情时轻咬的齿痕。 “你出去。”姜绾见他不动,冷声说道。经过那日在姜府的暧昧,对这次的夫妻之实,倒是没有很难以接受,毕竟事情已经发生,寻死觅活,太过矫情。 心里不难受,也是不可能。 听着她冰冷的声音,疏离的面孔,镜墨澜脸色冷沉,愈发想念她缠绵悱恻时宛转娇怯的模样、 “你收拾一下,等下去姜府提亲,商议婚事。”镜墨澜不等她开口,转身出了屋子。 姜绾垂下眼睫,浓密纤长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一排阴影,敛去了眸子里的波澜。手指摩挲着那一排锁骨,深浅不一的齿痕在指腹下发烫。 他说商谈婚事? 可她已经许配给陵王,难道他以为自己与姜家脱离了关系的同时,陵王的婚事也作废吗? 可惜,皇上指婚的时候,是她这个人! 姜绾利落的穿上衣裳,忍着一丝痛楚,随意拿着一根丝绸束着发。 打开门走出去,镜墨澜站在门口。姜绾轻声说道:“我已经与姜家脱离关系,你不必去了。” “三老爷是你的父亲。”镜墨澜陈述道。 姜绾眼睫一颤,冷笑了一声,便也由着他。只要他碰壁了,许就不会再有纠缠。 乘着马车去了姜家,姜绾不想引人注目,从后门而入。要绕过大房、二房,方才到三房。 途经过大房通往二房花架的时候,看到姜大夫人闪身而过,追随着前头姜左的步子,一边急色的在后头说道:“老爷,你断不能糊涂,救你出狱的根本就不是献王,而是国师。” 姜左气恨的说道:“若是他,为何之前不管不顾,献王一出来,我就出来了?你别给我说什么契机、巧合!” “献王他如今也是个危险的身份,你别跟随他,咱们收心本份做生意……” 姜左猛然守住了脚步,冷笑的说道:“本份?本份还有银子能赚?天下间没有白打的野食,你没听过富贵险中求?” 姜大夫人见说服不了他,也跟着急眼了,逼不得已,拉着姜左的衣袍,拖到一旁,四处张望无人这才开口说道:“你可知道,如今晋王势头最猛,咱们不能观望?这一回若是献王败落,咱们真的就身首异处!” 姜左也并非是昏了头,看着姜大夫人认真的模样,咬牙说道:“我也想抽身出来,可我有把柄在献王手里!我与他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无奈的说道:“当年献王强迫文成侯立案审理沈家的案子,当时文成侯他看到证据,定了沈家的罪。可等沈家人全都服毒自缢之后,文成侯却在这个时候发现了罪证有问题,这起冤案是他审查,所以想要翻案。” “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姜大夫人心头一跳,惴惴不安的说道。 “你听我说完,这原本与我们无关,可是这件案子捅出来,献王也跟着被拖下水。所以在这个时候,献王找上我,让我约文成侯与夫人一同来府上谈镜墨澜与姜绾的亲事,我拿了献王给的药下在酒里,就是让他们睡一觉,献王的人将证据给拿走。谁知……谁知第二日,全府全都被屠尽!”姜大老爷满脸悔意,这件事情压在心头好些年,如今也是想要抽身,可是哪有这么容易? 姜大夫人面色惨白:“那药不会是……” 姜大老爷重重叹息,他也不知是毒药,还是当真只是喝了易醉! 所以姜邓氏要求解除婚约,他也很赞同,毕竟他也算是凶手,看着镜墨澜心里难免会有压力。 “这件事千万不要透露出去!”姜大老爷想起献王告知的事情,匆匆出府去了。 另一边,姜绾脸上的血色尽褪。这一刻,她无法直面他。 血海深仇,成为他们此生无法跨越的鸿沟! 姜绾站在艳阳下,只觉得犹如站在冰天雪地里。 镜墨澜宛如雕塑一般,伫立在原地,冷酷的面容上,布满了伤痛。 他与姜绾的亲事,成为旁人的引子,害死了他们…… 镜墨澜紧紧的摁着心口,一阵阵绞痛,令他难以承受。 姜绾惊忧的看着他,语气里带着颤音:“你……” 镜墨澜看都不曾看向姜绾,撑在地上的手紧握成拳头,浑身散发出冷戾之气。冷漠无情的说道:“姜绾,对不起。”说罢,闪身离开了姜家。 对不起不能娶她吗? 姜绾泪水潸然落下,若是之前心里还存有一丝念想,那么这一次彻底绝了她的念头! ** 自从柳姨娘离开了姜家,老夫人命人将姜岑带回了姜家,立即吩咐人将她装扮好,一顶粉色的轿子抬进了献王府。 献王府中只有两个通房,姜岑一个妾侍,日子过得极为的舒坦。 姜岑端着补汤去了书房,伺候献王饮下去,轻柔的说道:“王爷,您唤妾身来有何要事?” 献王搁下公文,将姜岑搂进怀中,亲了她的脸颊一口:“姜绾被赶出了姜府?” 姜岑脸上的笑容一僵,摸不准他要干什么。却也不敢有所隐瞒:“她外祖家的人惹恼了祖母,姜绾帮衬她外祖家,蛮不讲理,自愿与姜家断绝关系,祖母可被她伤透了心,当初多么疼爱她?最后却是比不过粗鄙低贱的商户给她几句好听的话!”看着献王若有所思的模样,姜岑心中通透,娇笑的说道:“王爷莫不是想将姐姐娶进府,享受齐人之福?只可惜,姐姐如今可非完璧。”说罢,抱着献王的脖子,俯在他的耳畔低喃了一阵。 献王沉声道:“她当真将秦冰冰杀了?” “此事岂会有假?若不是荣王世子妃去的及时,恐怕姐姐早已被秦家的护卫给糟蹋,就算救走了,也被文成侯给带走了。今晨有人看着二人亲密的从文成侯府出来。就是表哥成亲,她都没有去。”姜岑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她对姜绾恨之入骨,早已安排人时刻盯着她,所以一举一动,都传进她的耳中! 这件事,着实令她痛快。 献王眼底闪过深思,面色凝重的说道:“父皇不知何时出宫私访,带了一个女子进宫,最近这两日极为疼宠,若是能够先一步拉拢,最好不过。你今日进宫,代本王去见见她。” “可妾身是妾……” “父皇暂为册封她。” 第105节 姜岑应了下来:“如今天色不早,妾身准备一番进宫。” 献王拿出一个长盒子给她:“送给她做见面礼。” 姜岑明白他的用意,收拾好便进宫去了。 ** 妙音阁 一位女子侧卧在软塌上,身姿丰盈窈窕。里穿一件白色底胸长裙,外罩一件丝织的白色轻纱,腰系一根白色腰带,乌黑的秀发绾着流云髻,髻间插着几朵珠花,额前垂着一颗白色珍珠,如玉的肌肤透着绯红,月眉星眼透着冷艳。 姜岑看清她的脸,却是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芙蕖嘴角微微上翘,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得感激越明脩,若非是他,她又怎得能够成功的进宫,得到圣宠? “为何不能是我?”芙蕖反问道。 姜岑只是在凤瑶的身边见过她一面,印象中是她的丫鬟,如今出现在皇上的身旁,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姜岑打消了来此的目地,芙蕖是凤瑶的人,断然是不能为献王所用。却是也不能得罪了,亲和的笑道:“只是有些吃惊,可又觉得并不意外,你的姿容可不输给任何的娘娘。” 芙蕖听出她的奉承之意,眼底透着一抹讽刺,讥诮的说道:“献王让你进宫?” 姜岑将手里的盒子呈递上来:“王爷他素来关心皇上,皇上身旁许久没有添新人。这宫里头是吃人的地方,定是无人与你说话,便让我进宫陪你解闷。” “王爷这份恩情,我记下了。”芙蕖把玩着手里的长盒,突然起身道:“时辰到了,我要去甘露殿,请便。” 姜岑对她的那句话有些意外,可见芙蕖如此识时务,心里也稍稍安定,至少她完成了献王交代的任务。看着芙蕖进了内寝,也便离开了。 啪—— 芙蕖将盒子随意扔在地上,一件玉器滚落在地上,碎裂成片。 青衫婢女弯身收拾。 芙蕖紧紧的攥着拳头,若非是越明脩告诉她,真正要沈家覆灭的人是当今天子,她做梦也想不到! 只因皇上是傀儡皇上,手上并无兵权,大多在荣王手中,还有便是掌握在太后的手中。他听到传言,沈家的传家玉佩可以号令军队,他想起沈家祖上的战绩,害怕沈家突然出山回归朝廷,为了夺回这江山。 适才听到云初一句沈家可用的时候,他特地提拔沈家,可当知道沈大人的心思之后,心中越发的难安,便将消息透露给献王。借献王的手,除掉了沈家! 这个消息,的确难以置信。 可她看见越明脩给她的那块令牌,便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当初凤瑶生辰的时候,她除了设计秦冰冰之外,更重要的是去云初的书房,翻找到了一块令牌,那块令牌与越明脩手中的一模一样,他说他手里的那块是假的,云初那块才是真的,而云初手中的那块是从安敏公主手里拿走的。 当初安敏公主接头的人是秦容,而秦容才是皇上提拔的心腹,他暗中倒戈献王,做皇上的棋子罢了。 这一切,并不令她心惊,令她害怕的是越明脩接下来的话。 “那封信给荣王世子妃送去了吗?”芙蕖询问着青衫女子。 “奴婢已经送到。” 芙蕖松了一口气,只希望凤瑶现在开始行动,还来得及。 ** 凤瑶看着芙蕖给她送来的信,心惊肉跳。 询问着身侧的云初:“当初与凤敏接头的是秦容的人?” 云初颔首。 “糟了!”凤瑶将信递给云初:“若是秦容是皇上的心腹,那么皇上并非是将他流放,而是用流放来打掩护,只是让他去调查。”掏出云初手绘的地图,指着滨州说道:“滨州与兰陵只有一河之隔,恐怕是做对萧家不利的事。” 云初云淡风轻,兰陵萧氏,早在他拿到那块令牌令人调查的时候,便发现一切都有一只手在背后操控,查到凤啸的时候,并不意外。 但是秦容犯下大错,将他流放滨州的时候,他便觉察到了动机。 “子卿昨日连夜赶往兰陵。” “他去做什么?” “取他首级。” 凤瑶忧心忡忡的说道:“凤啸让他去调查萧家的事情,定会给他安排人手,哥哥他……” “你别小瞧他。”云初打断了凤瑶的话:“芙蕖入宫,定是为了复仇,你告诉皇贵妃,莫要动她。” 凤瑶眼底闪过薄怒,她是想要安排芙蕖监视越明脩。越明脩倒是成精的狐狸,恐怕察觉出她的动机,干脆对症下药,让芙蕖心甘情愿的离开他的身边。 “我当初如何问他,他都不愿说,如今倒是轻易的告诉芙蕖了。”凤瑶轻叹了一声。 “你与沈家并无关系,他为何告诉你?”云初睨了她一眼:“那个时候你知道,并不见得是好事。” “他也这么说。”凤瑶嘀咕道。 云初手一顿,坐直了身子:“你怎么不问我?” “怕给你瞧出端倪。” “那日怎么不怕了?” “因为哥哥重要。” 云初觉得他就不该问,他与子卿相比,恐怕她会选择子卿。 “我先进宫一趟。”凤瑶有许多事情要理清楚,所以没有耽搁的进宫。 第106节 皇贵妃见到凤瑶的时候,拉着她的手,面色惊慌的说道:“我给你的首饰,是不是也有问题?” 凤瑶点了点头。 皇贵妃身子一软,攥着凤瑶的手紧了几分,歉疚的说道:“都怪我粗心大意,当真是防不胜防,谁知那老贼竟敢在贡品里动手?” 凤瑶也没有觉察,就连云初也险些被骗过去。那支玉簪顶端镶嵌的一颗珠子,拆掉珠子,里面便是注入了毒液。她戴在头上,顺着汗腺渗入头皮里,她便会中毒。 若非是动物的嗅觉比人要灵敏,她恐怕不知觉间就中毒了! “你查出来是谁做的?”凤瑶看着皇贵妃的神态,心中明白过来,手指指着一个方向:“是她?” 皇贵妃点了点头,冷笑道:“这宫里头除了她,还有谁?” “姨母,您身边有可用的人吗?”凤瑶担心太后眼下出手了,会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皇贵妃沉吟道:“有人在暗中保护我,可我并不知道是谁。暗中这些人,我发现从我入宫的时候就在了。” 十五年前? 凤瑶突然想到一个人,但是可能吗? 陵王他早傻了! “我将石乔留下来,等事情处理好了,我再带走石乔。”凤瑶认为她比皇贵妃要安全。 皇贵妃没有拒绝。 凤瑶告诉皇贵妃芙蕖是自己人,碍于身份关系,她不便于见芙蕖,便让皇贵妃替她带几句话给芙蕖,小坐了片刻,便出宫去了。 不过几日,石韦便将消息告诉云初,秦容秘密回京,半路被子卿识破,取走了首级。 而他带来的资料,已经被子卿给销毁。 ** 另一边,献王也得到了消息。 献王觉得很可惜,秦容死了,资料毁了,那么父皇的期望落空了。 萧家…… 献王微眯了眼睛,陷入了沉思。若是萧家倒台,那么晋王就失去了依仗,他还拿什么与他争? 沉香给献王斟了一杯茶,意味深长的说道:“最近听说晋王无缘的头痛,太医诊断是得了头风症。发作起来,他便性情暴戾。我们的眼线传来消息,似乎是皇贵妃给他的用品里有毒,而那些用品都是经了高文的手。皇贵妃并未发现,倒是荣王世子妃先行发现了。” 高文是太后的心腹,定是他动了手脚。 献王眉眼舒展,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可晋王在一日,仍旧是他的心头大患。看向一旁的姜左道:“吩咐你办的那件事,可有做好?” 姜左讪笑道:“萧然不愿娶苏巧巧,苏大人心中起了怨恨,我替王爷抛出橄榄枝,他倒是接了。只不过,表面上依旧是投靠晋王,与萧家来往甚密。” 沉香双手交叠在腹部,沉吟的说道:“这几年来,我们对付萧家一直没有突破口。只是皇贵妃回宫之后,倒是发现了一件古怪之事。萧大夫人每隔半个月,她会入宫一次,宫人排查的时候,里面无一例外都是草药。奇怪就奇怪在那些草药有毒,深入了解之后,那些草药都是给皇贵妃泡澡。可这些药材泡久了, 会残留在皮肤上,甚至渗入体内,一般都会寿命不超过四十五岁,却是能够保持容貌不会老去。但是有一个地方不明白,皇上每隔几日便会临幸她。我担心会影响皇上,收买了范忠,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他却说皇上并未中毒。从这一句话中,可以得知皇上并未与皇贵妃有肌肤之亲。” “王爷,您不觉得奇怪?一个女人不用身体挽留住当今天子,却依旧能圣宠不衰?”沉香意味深长的说道,宫里的人,养了五年总归是派上用场。 献王不以为然:“你那时候并未在本王的身旁,宫中之事知之甚少。当年皇贵妃有孕,却是不慎流产,一直没有好全,父皇替她张皇榜寻找杏林圣手,后来便有了这个药浴。” 沉香笑了一声,紧接着愉悦的笑开了:“王爷,您不知道,当年皇贵妃进宫的时候,她喝了绝子汤!” “你说什么?”献王倏然起身,这件事若是属实,那么萧家必定也知道。皇贵妃还如何能有孕?显然是不可能! 那么,她是假怀孕! 想到此,献王心潮起伏,若是属实,萧家犯了欺君之罪! “千真万确!”沉香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字迹娟秀,纸张泛黄,显然年代久远。 献王脸一沉:“十几年前的方子,你怎么会有?” “王爷,真与假不重要,只要皇贵妃的确饮过绝子汤,那么它就能派上用场!”沉香晃了晃手里的药方,高深莫测的说道。皇上想要萧家覆灭,那么他们推波助澜,送上证据。相信皇上便会如同处理沈家一般,无论真假,只要这个局布好便成:“咱们只须看上面那位的意思,他若想要留着萧家,即使是真的也成不了。他若想动,就算是假的,它也必须是真的!” 姜左心中一震,仿佛沈家当年的事重现! ------题外话------ 亲们,今晚没有二更,么么哒~ ☆、第一百零九章 吃惊 慈安宫 太后坐在软塌上,阴晴不定:“她发现了?” 高文点头:“被一只畜牲给找到了!” “畜牲?” “国师养的那只松鼠。”高文算无遗漏,却是没有想到藏得那么隐秘,行事之前,被那只畜牲给抓出来! 太后却不这么认为,好端端地,这畜牲怎得去了玉照宫? “那日国师夫人进宫,抱着去看了皇贵妃。”高文道出缘由。 太后目光凛然,竟又是她坏了好事! “错失了机会,萧予恐怕会更加谨慎,暂时不可妄动!”太后揉了揉额角,她得想法子让德亲王进京,远在魏洲也不是一件好事。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太后眉头紧皱。高文起身,吩咐穆娘去看看发生何事。 不一会儿,穆娘打听消息进来,脸色沉凝的说道:“回禀太后娘娘,献王在外求见。” 太后挑高眉梢,献王素来极少来慈安宫,今日到慈安宫喧哗,寻兹挑事? “传。” 献王高大挺拔的身影,阔步行来,面目阴沉,行礼说道:“皇祖母,今日进宫着实是请您做主。您赐了几位婢妾送到献王府,临幸之后都会给避子汤,可她竟是怀了身孕,献儿怀疑那不是皇家血脉。可那毕竟是您给的人,不敢私下处置,适才问您要句话。” 高文双目微眯,不以为然的说道:“献王殿下,避子汤也有出差错的时候。皇贵妃当初给也是喝了避子汤,也怀有身孕。” 献王愤怒的脸上,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第107节 太后瞧出了端倪:“有话直言。” 献王反倒是吞吞吐吐起来,隐晦的说道:“皇贵妃当真怀孕了?” “此事有假不成?太医院还有记载!”太后薄怒道。 “可献儿听闻皇贵妃为表对皇叔的忠贞,进宫的时候,饮了绝子汤。她如何能怀有身孕?”献王颇为费解的说道。 太后心中一震,惊愕的说道:“此话当真?”拿着锦帕的手,竟是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正愁没有法子对付萧予,却是没有想到,一个眨眼的功夫,有人将证据送上门来。激动的双手颤抖,连忙说道:“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所言是真的!” 献王一怔,并没有立即开口。 太后心急的说道:“你只管说,哀家定不会将你托出。” 献王沉吟的说道:“此事我也是无意得知,若是要证据,还要去查。” 太后眼底有着失望,热情渐渐的消退,眸光阴厉:“你尽管去做,若有需要帮忙之处,你大可来找哀家!” 献王应了下来。 太后示好,那些她赏赐的婢妾,若是行为不检点之处,献王大可私自处理:“你这孩子倒是实心眼儿的人,哀家赏给你的人,此生就是献王府的人,你想要如何处理,都不必通禀哀家。”说罢,赏赐一些珠宝给姜岑,算作给献王的恩典。 献王出了慈安宫,眼底闪过诡异的光芒。出宫立即便与沉香庆贺,吩咐姜左务必要拿到萧蒋氏送进宫的药材。 大约过了几日,献王再度进宫,将那张做旧的药方,呈递给太后。 太后反复看后,心情愉悦,看着献王愈发的顺眼:“下回进宫,你将姜岑带进宫。只是苦了你,如今还不曾娶正妃。” 献王自然知晓太后心中一直中意的是德亲王,可德亲王如今却是再也不会崛起,他若是能够讨好太后,那也是一件极好的事:“父皇如今忙于政务,不给我挑选正妃。皇祖母若是得闲,可以给我挑一个正妃,定是如您一般贤良淑敏,那就是我的福气。” 太后浸淫后宫多年,如何看不穿献王的小心思,可是人便想听顺心的话。献王这句话,可是说到点儿上。她也想给献王挑选正妃,只是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他们如今是合作的关系,她断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的事情,令手里的大事前功尽弃。如今,他卖好,她也乐意收下。 “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主意,哀家年事已高,只怕挑选的人,不合心意。”太后涂满厚重脂粉的脸上,堆叠着和蔼的笑意,婉言推拒一番。 “献儿信得过皇祖母。”献王撩开袍摆,跪在地上,磕了响头道:“还望皇祖母了了献儿一桩心事。”顿了顿,又道:“献儿着实眼拙,当初原以为情投意合的人,最后却是看走眼了。” 太后知道他指的是姜绾,的确看走眼,那个女人她有过两面之缘。面上看似清淡,仿佛什么都不在意,没有什么手段与心计,可最后来却是藏得最深沉的人。 将献王玩弄鼓掌,又有手段令陵王主动请旨娶她! “哀家给你挑。”太后应了下来。 献王谢恩之后,告辞离宫。 只希望,这一步棋,没有踏错! 沉香得知后,心里却极为的杂乱,对献王说道:“王爷,您冒险了。太后娘娘一直不曾放弃德亲王,您将自己的婚事交给她,若是太后将你当成踏脚石,得不偿失。” 献王笑着摇头:“这你就不懂了,本王这也是存心试探,太后若是将本王当作自己的人,从她给本王挑选的女人上面看出来。若是不合本王的心意,有的是法子令那个女人消失。但是若看不透太后的心思,那才危险!”最后几个字,几乎从紧咬的齿缝中磨辗而出。 沉香望着献王,看着他俊逸的侧脸,心中微微一动。上前一步,替他整理微微翻转的襟口。 献王倏然抓住沉香的手,目光沉沉的紧盯着她。 沉香迎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王爷是该娶正妃了。”目光越过他,落在了站在拱门下的姜岑。拢了拢手腕上的轻纱,踏出了凉亭。 路过姜岑身旁的时候,觉察到姜岑散发出来的敌意,沉香脚步微微一顿,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婀娜的离开。 姜岑敏锐的捕捉到她眼底的轻慢,绞紧了手中的锦帕。可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踩着碎步来到献王的身旁:“太后娘娘给您挑选了正妃,听说是魏国公府的嫡次女。” 献王心中讶异,南宫芷? 姜岑看着他眼底光芒逐渐大盛,眼底越发的森寒,他果然是中意的。若是如此,那么她的地位愈发的危险。 魏国公府岂是姜家能比? 南宫芷的才学她见识过,相貌也秀丽端庄,她不过一介庶女,如何能比? “王爷,太后她……”姜岑不死心,太后怎么会突然好心指婚?定是有阴谋! 献王不耐烦的打断道:“本王请求太后指婚。” 姜岑愕然。 献王搂着她的腰肢道:“今后你与她是姐妹,你比她先进府,要谦让她。” 姜岑敛去眸子里的暗芒,抬头笑意妍妍的说道:“王爷可不能忘了妾身,明日妾身回一趟姜家,听说父亲将姐姐的嫁妆收拾出来,姐姐极有傲骨,她分毫不要。” 献王打横抱着姜岑朝院子走去:“你如此懂事,本王又怎得会忘了你?” 姜岑将脸靠在他的胸膛,眸子里一片冷芒。 ** 秦楼 子卿满身风尘的站在院外,将手里的资料拿给石韦。临走时,抬头望了一眼屋子紧闭的门扉。抬头按在胸口的位置,那里放着一块平安符。 当年卿儿说给他求一块平安符,可她最后有没有求,他无从得知。 凤瑶给他的这一块,就像卿儿送给他的一般。 石韦看着他身上的黑袍,厚重的灰尘,隐有一股血腥味。不禁说道:“沿途来,没有休息?” 子卿摇头:“情况紧急,耽误不得。” 石韦轻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沐浴休息之后再走?” 子卿不打算留下,可想起凤瑶,心下犹豫。 石韦瞧出来了,拉着他去了旁边准备好的厢房,对子卿说道:“这里都是世子妃打点,我去厨房看看,让他们准备吃食。” 石韦走出去,丫鬟们提着热水进来。 子卿神色颇有些古怪,厢房整洁,窗明几净,不染纤尘。只是,这些都是世子妃给他准备。心里不禁怪异,他与她仅有两面之缘,倒是对他极好。 莫不是有诈? 子卿想起他在旧宅说的那些话,倒是没有再深想,他的确累了。 石韦吩咐厨房做几道子卿爱吃的菜,这才看到凤瑶挽着袖子在切菜,眼底闪过诧异,世子妃竟然会做菜? 凤瑶未见石韦其人,先听到他报出的一串菜名,回头打趣他道:“你倒是记得清楚,子卿他留下来了?” 石韦点头:“您给主子做……”话未说完,便顿住了。砧板上,都是子卿爱吃的菜色。石韦一时忘了规矩,伸手指着凤瑶,脱口说道:“世子妃,您完了!” 上一回越明脩的事儿,主子便心气儿不顺,今儿个倒好,光明正大的给子卿少爷做吃食。 这也罢了,关键是主子都还不曾享受! 凤瑶黛眉轻蹙,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石韦收回手指,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却是不能将这些话直言,不然折损主子的威仪。 第108节 “您是世子妃,怎得能下厨?就算下厨,也不能给外男做吃食,小心传出去,给人留了话柄!”石韦神情有些激动,想要劝阻凤瑶。 凤瑶看了他几眼,继续舀了一勺油下锅,紧接着将菜放进去,麻利的翻炒。 石韦看着她熟练的动作,颇有些吃惊。 凤瑶利落的炒好几个菜,将煲好的汤端出来。 这时,云初也进了厨房,从凤瑶手中接过食盒,并肩去了子卿的厢房。 石韦目瞪口呆的看着眉眼温和的云初,只觉得与前些日子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居然不生气? ☆、第一百一十章 算盘 两菜一汤,简单的家常菜色。 子卿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菜,抬眼望着凤瑶,拿着筷子吃了几口。口味并不出奇,他心里想着凤瑶这人太过古怪。他不喜欢她,却做出过份友好的事情,仿佛在讨好他一般。 他只是无关紧要,并不重要的人。他的喜好,都无法影响她与云初的关系,所以根本就没有必要讨好他! 正是知晓凤瑶会知道这一点,所以对她献殷情,心里颇为的忐忑。 云初在一旁拿着筷子,尝了几口,不动声色的放下了碗筷。 “不合口味?”凤瑶瞧见了询问道。 云初但笑不语,这并不是特地为他做的菜,只是他并未尝过她炒的菜,因而尝一尝口味罢了! 凤瑶仿佛窥透了他的心思,含笑道:“明日给你做。” “好。”云初握着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按了按她的手心。 “咳咳……”正吃着的子卿,闻言却是呛到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凤瑶。随即又看了看这几样简单的菜:“难怪做的这样简单,原来不是厨娘做的?” 凤瑶白了他一眼,拉着云初的手就要走。 云初知晓她这是犯旧毛病了,将她拽住,便听到子卿低声说道:“倒是蛮可口。” 凤瑶脸色稍霁:“以后做给你吃?” “别——”子卿拿着筷子的手伸出来,制止了凤瑶的提议。随即,看着凤瑶眼底的黯淡,深吸口气:“我明日要回北疆,做了也吃不着。”心里却是嘀咕着凤瑶是不是烧坏脑子了?他表现那么明显不喜欢她,她对他这样好,别有用心? “总会再回来。”凤瑶嘴角微弯,哥哥还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子卿看着凤瑶对他笑,心里有点发毛。冲云初抬了抬眉,却见他含笑的端着茶水浅饮,心里愈发的没底。 心想还是吃了就离开盛京。 “我给你多做些干粮,明日你回北疆的时候,带在路上吃。”凤瑶一瞬不瞬的盯着子卿,眼底的笑意几乎满溢而出。这世间,还有亲人在并非她一人奋战的感觉,真的很好。 子卿被凤瑶盯得吃不下,草草的吃了一碗,搁下碗筷道:“我吃好了,你们回去吧。” 凤瑶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想到他这些时日不眠不休的赶路,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关切的说道:“你早点休息。”拉着云初走了。 子卿望着凤瑶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却是忘记了凤瑶的话,收拾包袱,悄然离开了荣王府。 翌日,凤瑶将装满干粮的包袱拿过来的时候,屋子空荡荡的,床上的被褥叠的整齐,床褥平整,没有丝毫被动过的痕迹。 种种现象表明着子卿昨日便离开了荣王府,凤瑶心里失落,到底是她昨日吓到他了。 哥哥重情重义,他觉得对她好,接受她,与她和平相处,恐怕就是背叛了沈楚卿。因为自己如今是沈楚卿的情敌,如果她在世,定会不愿与自己深交。 子卿他了解沈楚卿,所以他没法面对回应甚至接纳她的好,所以选择逃离。 “我让石韦给他送去。”云初出现在凤瑶的身后,看着她手里捧着满满一大包袱的干粮。她今晨天未亮起身做,怕耽搁了子卿的行程。 凤瑶点了点头,将包袱放在石韦的手里:“他昨日累及了,恐怕是在躲我,不会真的离开了盛京。” 石韦拿着包袱瞬间离开了厢房。 凤瑶走到云初的身旁,轻轻的靠在他的胸膛,双手抱着他的腰,神色颇为脆弱。低喃的说道:“看见唯一的亲人,不能相认,这才是心里最难受的事情。哥哥他心里只有两个女人是好的。一个是沈楚卿,一个是沈母。其他的女人,他都不曾多看一眼。就连族里的姐妹,因为她们挤兑我,不愿意与我顽,他便也幼稚的与我同仇敌忾,不曾搭理过她们,每每家中聚在一起用膳,他都是板着脸。” 如今,她不想要暴露身份,就要子卿接纳,恐怕有些艰难。 云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双手拥着她,无奈的说道:“他总会接纳你。”因为子卿对凤瑶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不再如同第一回见面,那样吧厌恶。 凤瑶苦涩一笑,但愿吧! ** 姜府 姜岑得到献王的允许,一大早拿着管家备的礼品,回了姜家。 姜老夫人瞧见姜岑带回来的两车礼品,笑得合不拢嘴,只是心中却是愈发的难过。她心里最看重的姜绾,却是与她断绝关系,她最不待见的姜岑,虽然是妾侍,却给姜家拉拢了献王! 倒是有几分的本事,寻常的妾回娘家,哪里有这份体面? 姜大夫人在一旁瞧着都眼红,她的女儿是正经的嫡女,嫁给人做正妻,都没有这份礼遇! 姜岑优雅端庄的下了马车,盈盈给姜老夫人见礼:“祖母,您身子不好,不必亲自迎接岑儿。外面太阳大,您别晒着了。” “就数你这孩子贴心!”姜老夫人连说了几个好,握着姜岑的手,牵着她进府。 姜大夫人不屑的轻嗤一声,再好也只是一个妾! 等献王娶了正妻,哪里还有姜岑站脚的地儿? 姜岑将那一声不屑的轻嗤声听进耳中,脚步微不可见的一顿,脸上笑容不变:“祖母,王爷知晓您睡不着,他有几支百年人参,让岑儿拿来孝敬您,多滋补身子。” “你们有心了。”姜老夫人被姜岑哄的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多日来的积郁,一消而散。 留下姜岑与她一同吃饭,心情好,胃口大开,吃了两碗饭。 老夫人身旁的嬷嬷,不禁多看了姜岑几眼:“小姐回来老夫人开心,平素里几粒米都不下肚,今儿个倒是吃了两碗。今后小姐要多多来府中才是。”这句话是抬举了姜岑。 姜岑领了情:“嬷嬷这是取笑岑儿了,明明是您的厨艺好,祖母这才多吃了饭。” “祖母这是占了岑儿的光,她可不常做饭。”姜老夫人跟着一起打趣儿。 几个人坐在一起话家常,欢声笑语不断。时辰差不多了,姜岑告别离开,去了三房。 站在院子门口,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 今日她哄老夫人开心,老夫人自然认可她,定会怕父亲会因为柳姨娘的事情而迁怒她,所以才留她下来吃饭,派人给父亲递口信。有了老夫人做依仗,她接下来的事情,定会事半功倍! 果然,踏进院子,三老爷身边的长随将姜岑请到书房。 三老爷让姜岑坐下,埋头整理公务:“今日回府,有何事情?” 姜岑嘴角微扬,也不绕弯子,道明了今日的目地:“父亲,岑儿本不想叨扰您,只是接下来的事情,事关岑儿在王府的地位,也事关今后姜家能否得到献王的庇护。” 三老爷眉宇深皱,静默不语。 姜岑咬着唇瓣,绞拧手中的锦帕道:“父亲,岑儿如今先进献王府,献王并没有正妻,只要先拢住了献王的心,就算正妃进府,献王宠幸正妃,心里也有岑儿的一席之地。昨日里我偶然听见王爷与幕僚说话,听闻太后会亲自给王爷指婚,人选是魏国公府的嫡小姐南宫芷。无论身份、才识都要压我们一头。现在王爷在谋大计,银子上尚有不足,若是我们出一己之力,王爷成事之后,定会感念我们!” 三老爷这才抬头看了姜岑一眼,仿佛对她的要求,并不感到意外。 姜邓氏的嫁妆,姜绾早已带走,留下的只是府中准备的那一份。可十年姜绾如今与姜家断绝了关系,那份嫁妆虽然还在三房放着,但是要归还公中。 那么姜岑想要姜家掏银子,大嫂断不会轻易同意。所以,姜岑是冲着这份嫁妆而来! 毕竟是嫁给王爷做正妃,姜家虽然逐渐落魄,但是还要体面,府中准备的那份嫁妆颇丰。 “为父无能为力。”三老爷面色平静,两鬓竟是华发丛生:“家中中馈你大伯母掌管,要经由她的同意。” 第109节 姜岑心急,若是能找大伯母要到,她直接与老夫人开口,也不会来找他!所以,她趁着嫁妆还没有归还公中记账,这才急匆匆的赶来说项。 “父亲,那嫁妆本就是咱们三房的份例,姐姐她断绝了关系,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当初出嫁,可是没有出过嫁妆,这一份也算是填补了!”姜岑说着也颇为委屈,她原本备受父亲的疼宠,他虽然有时偏向姜绾,可大多时候都是依顺她。自从姜邓氏自尽,态度大为改变,如今竟是连她死活也不管:“岑儿回府,王爷备了两车厚礼,足以见岑儿受王爷的器重,也能从中看出王爷是重情义之人。我们这个时候雪中送炭,到时候便是泼天的富贵!” 三老爷嗤笑,原先他疼宠柳氏与姜邓氏置气,倒是不觉得宠妾灭妻有何不对。如今姜岑当着他的面,谋算着如何抢先一步,争抢嫡妻的宠爱,心中颇为的厌恶反感。仿佛已经瞧见了姜岑的恶毒心思,南宫芷的将来。 “王爷宠信你,你该惜福,手多长,拿多远的东西,莫要妄想够着天边的东西。”三老爷警告姜岑要安守本分。 姜岑气红了眼,他这是何意?瞧不起她是妾? “我到底是不愿意看明白,可父亲这话真真是伤人心。在您的心里,只有姐姐是您的女儿,岑儿只是一个妾侍生养的身份低贱,不值当父亲关怀上心。岑儿一心一意为家族着想,可在父亲心里却是落了个坏心眼。我也想要嫁做嫡妻,为姜家光耀门楣,可奈何出身便是个庶女,能有什么法子?姐姐她若是王爷的正妃,岑儿定不会步步谋划算计,乐得无忧。姨娘的下场谨记在心,不敢忘怀,生怕会行差踏错步上姨娘的后尘。可这世间,并非是你不想做,便可以不去做,到底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王府大院,身份尊贵,女人自然也多,勾心斗角难以避免,我不想死,我想要活,所以不想伤及他人,只有向您寻求帮助。却是没有想到……”姜岑说到最后,难以忍受的抽噎出声。 正巧,嬷嬷瞧见姜岑遗落的香囊,与老夫人报备一声,打算送过来。老夫人想着王府那边的回礼,想要询问三老爷的意见,索性亲自来一趟。 站在门口,将姜岑的这一番话,悉数听进心里。重重叹了一声,心里起了怜惜。细想这些年,姜岑在府中低调行事,处处避着姜绾的锋芒。如今嫁得体面,虽然是个妾,却是一心一意的为姜家做打算。反倒是他们,并未给她撑腰的体面。 “老夫人……”嬷嬷轻唤了一声。 老夫人回过神来,拄着拐杖推开书房的门进去。里面的人微微一怔,仿佛没有想到老夫人会亲自来。 “母亲。”三老爷起身绕出书案走出来。 老夫人看着姜岑小脸儿苍白,眼角垂着泪水,满腹委屈的模样。声音苍老的说道:“三儿,嫁妆给岑儿带回去。” 姜岑原本担心老夫人不会过来,瞧见老夫人进来,心里松了一半。听见老夫人的话,提在嗓子眼的心全都落了下来。 正要说话答谢,一道绛红色的身影晃了进来,冷声道:“不行!” ------题外话------ 今晚十一点半,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有二更,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出嫁(二更) 姜大夫人早知姜岑不是什么好人,她在三房、老夫人面前卖乖,却是瞒不住她的眼睛! 无事献殷勤,其中必有诈! 平素姜岑并不在老夫人面前如此嘴甜,今儿个的反常,定有满肚子的算计。适才她让人盯着姜岑,打探消息,随时向她回禀。当听见嬷嬷捡到姜岑遗落的香囊,老夫人亲自送过去的时候,她便预料到那香囊哪里是遗落?分明就是她故意扔下! 果真,她匆匆赶来,听见老夫人说嫁妆的事儿。心中冷笑不已,原来是想吞了姜绾的那份嫁妆! 姜绾得老夫人的喜欢,又是陵王正妃,嫁妆可谓是姜家头一份,即使是达官显贵的嫡女,也不过如此。 胃口倒是不小,只是不知她吞不吞得下! “母亲,不是儿媳不答应,而是这些都是有份例登记。若是今日开了先例,府中其他的女儿该如何算嫁妆?岑儿虽然是嫁进了献王府,可到底是庶出又是个妾,她若是拿了那个份例,到时候嫡出的女儿,定是要往上加。您也知晓,老爷出了那样的事儿,府中早已大不如前。各个院子里,都在节省开支,我院中从老爷入狱,就是一素一荤。”说到这里,姜大夫人也红了眼圈:“我如今当家,公中账上入不敷出,各个院中节省,却也要样样精细,昨日连夜将府中的规矩、份例重新归置好,今儿个若是坏了规矩,可就难办了。” 姜大夫人从袖中掏出一串钥匙,撂在桌子上:“母亲,儿媳也不愿意做了这个恶人,着实是当家不易。岑儿在王府也艰难,按理咱们应该帮衬,可实是府中快要捉襟见肘。但是这也是母亲疼惜岑儿的一片心意,作为晚辈不敢非议。所以,母亲若要给儿媳断不会阻止,只是今后的中馈,却是不会再管。” 心中却是冷哼,她家大姐儿的嫁妆,都是老夫人一一过目,她就算想要多给一个铜板儿,都瞒不过老夫人的眼睛。如今,倒是想要做起好人,那也成,今后便当起这个家! 她并没有撒谎,老爷的生意大不如前,早已入不敷出。心里也惦记着那份嫁妆,可如今老夫人要给姜岑,倒是一个时机。要么成全她,拿到嫁妆。要么给了姜岑,她将手里的烫手山芋给扔出去,免得今后吃力不讨好! 老夫人面色阴沉。 姜岑心中大恨,眼见要成功,最后却是杀出个程咬金! “大伯母,都怨怪岑儿不懂事,不知府里的情况,这才生出事端!幸而您及时出现,否则岑儿将嫁妆带走……总归是家和万事兴。”姜岑转而对老夫人说道:“祖母,岑儿心中记着您对我的好,如今府中艰难,我也不能让姜家今后吃饭都成问题,到时候就算得到王爷的宠信,也过不安宁。”说罢,便要起身告辞了。 老夫人原先看着姜大夫人掏出中馈的钥匙,与那一番话的时候,心中动摇。无人比她清楚姜大夫人的为人,她是死也不愿意撒权的人。如今轻易的将钥匙丢出来,定是府中真的不宽裕。 但是姜岑委曲求全,心头不禁一软:“我这老婆子还能管!”只要姜岑在献王府过得好,定是好处少不了姜家。姜岑也会感念恩情,帮持一把。“祖母不会出尔反尔!”老夫人到底是舍不下献王这棵大树,正如姜大夫人所言,姜府愈发的落魄,便越要攀附主献王。姜岑今日识大体的退让,难免心中会生芥蒂。 姜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姜岑却是笑颜如花,感动得直落泪:“祖母,您的这份恩情,岑儿今生断不敢忘!” 姜大夫人懒怠看下去,拂袖离去。 姜岑望着姜大夫人的背影,眼底闪烁着光芒。 直到日落后,献王府来人,姜岑带着丰厚的嫁妆回去。 献王瞧见六十八抬的嫁妆,当即赏赐了姜岑许多珠宝,夜宿在她的屋中。那嫁妆,却是入了献王的私库! ** 姜大夫人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姜绾。 姜绾却是客客气气的招待她,无论姜大夫人说什么,都只是安安静静的倾听,并不发表言论。 半晌,姜大夫人看着姜绾气色极差,脸色苍白如银霜,透着一股子清冷,沉沉的没有半丝人气儿。一双杏核眼,略微有些浮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是布满了血丝。这细细一瞧之下,不禁吓到了,心里以为姜绾不想离开姜府,却是逼不得已,所以这些日子过的心苦。 想到此,心里不禁有几分同情。姜绾与她素来没有恩怨,相处上也说得过去。如今倒是可怜她,小时候多得老夫人宠爱?涉及到利益,说翻脸便翻脸,也难为她小小年纪,承受这样多! “绾儿,你可是有心事?若是有伯母帮得上忙,只管说不必客气。”姜大夫人性子极为的矛盾,自己瞧着顺眼的人,若是身份比她低,她会极为心软,很好说话。若是对方身份比她高,心里总归是觉得处不来,多少会有酸言酸语。 姜绾摇了摇头,这一日她将过去都回忆了一遍,彻底的埋葬,再不准许自己去想。“陵王今晨来寻过我,过几日我就嫁进陵王府。婚事不铺张,也不通知谁。到时候得闲,再宴请你们去陵王府小坐。” 姜大夫人一愣:“确定了?” 姜绾点头:“不必为我担心,陵王虽然智如孩童,但是心里却是个明白人,你对他好,他都知道。嫁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好,少了许多勾心斗角。这一辈子,嫁给称心如意的难,嫁对了心仪之人,却是心中艰苦,也只有眼前这几年的大好光景。到时候新人入府,哪里还记得住你?看着夫君与旁的女子出双入对,倚窗画眉,过得又怎得会开心?即便你心胸宽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旁人却是不愿放过你,只当你是阻碍她们前进的绊脚石,恨不得教你踹开了才心里痛快。陵王他不一样,空有尊贵的身份,却是没有实权,有几个女子愿意嫁给他?这样倒是能一世安宁。” “绾儿……” “值当的。” 姜大夫人在姜绾几个简单的字眼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伯母,您也经受这样的苦,母亲因为一段情,放弃了儿女,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太苦、太累、太悲。就连想一想,心都如刀割,这周边的空气,都似泼染了黄连水,苦的你无法呼吸。”姜绾活了只有十几年,却是受尽情之一字的苦楚。回首过往,每一个画面,都似一柄尖利的匕首,划过心口。那颗心伤痕累累,支离破碎。 姜大夫人心中一震,面对眼前的姜绾,瞬间想起姜大老爷的话。竟是难以面对满目凄清的姜绾,甚至连道别也没有,几乎是落荒而逃。 姜绾望着空荡荡的庭院,悲凉的大笑了几声,她不怨旁人,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目光落在角落里堆叠着的旧物,全都是文成侯府没有出事的时候,镜墨澜送给她的物件儿。她收藏在身旁,走到哪里都不忘带走。如今,这些东西将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绿鄂灰头土脸的从外边进来,望了姜绾一眼,蹲在地上将东西全都装进筐子里,提着出去。庭院里烧着大火,将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扔在火堆里。 最后,筐子里只剩下一个铁盒子。抱起来的时候,听见姜绾略有些焦急的说道:“等等!” 绿鄂想姜绾与镜墨澜断干净,并没有听话的留下铁盒,而是抛在了火海里:“小姐是他不要你,你马上要嫁给陵王,他虽然傻,你也不能留着他送的东西。日后被人抓着把柄,于你不利。”顿了顿,又道:“要断断干净!” 熊熊大火,似将姜绾的眼映红。手指根根卷曲收紧,静静的望着大火将她视为生命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胸口一阵锥心刺骨的痛,仿佛一把匕首狠狠的刺进心脏,狠辣的绞拧。逃也似的转身离开,步伐仓促,险些被裙摆绊倒。 绿鄂很心疼姜绾,但是与镜墨澜有一丝的可能,她也不会让姜绾绝了念头,不留一丝余地。 她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小姐。 ** 姜绾成亲的时候,来府中送嫁的只有凤瑶与云初。 凤瑶亲自给姜绾梳妆,看着铜镜里那张苍白宛如画布的脸,心中似被针扎辗一样的疼痛。到底是她的选择,自己无权干涉。只有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的肩膀依靠。在她徘徊的时候,支持她所有的决定。 动作利落的给姜绾上妆,涂抹的胭脂令她看起来气色极好。 第110节 “绾儿,坚强。”千万别学姜邓氏。 凤瑶在心里默念道。 她确信姜绾与镜墨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姜绾不会在孝期,仓促的嫁给陵王。 院子里,并无一丝的喜气,格外的冷清。 无论是谁,都无法相信,此刻在举行着一场婚礼。 姜绾看着凤瑶眼底的怜惜,微微浅笑:“再多的人,不是真心祝愿,我宁可不要。你来了,便足矣。”怕凤瑶再多说什么,继续说道:“婚礼不过是一场形式,并非越盛大,越幸福。所以,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凤瑶静静的看着姜绾脸上宁静的笑容,仿佛无懈可击,可又有谁知宁静的背后,藏有多少的伤痛悲苦? 姜绾听到外面响起炮竹声,拿起红盖头端正的盖在头上,端庄优雅的朝门口走去。 云初站在门口,身上难得的没有穿白色的衣袍。 “初一,你背着绾儿上花轿。”凤瑶希望所有的礼仪,尽量周全。当初她出嫁,萧然背着她上花轿。今日姜绾出嫁,由云初背她出门。 云初看了凤瑶一会,似在思量。 凤瑶推搡他一把:“回去好好休息变成。” 云初轻笑了一声,背着姜绾出门,放在花轿上。 陵王亲自来迎亲,身旁的人在一旁教他步骤,倒是没有出差错。 吹吹打打中,花轿渐行渐远。 姜绾的门庭前面,又恢复一片冷清。 凤瑶回首望了一眼宅子,姜绾以尚在孝期为由,并没有张灯结彩。心中颇为的感触,回头看着云初长身玉立在石阶下,微微仰首,面带笑容的看着她,似水温柔的眸子里,隐约流动着丝丝浓情与宠溺。心里高筑的防备,瞬然坍塌。 十六年,浴火重生,她终于等到了他。 可世间,并非所有人,能够如她这般幸运。 所以,她必须要紧紧的抓住眼前的幸福。 心里的犹豫令她裹足不前,虽然坦白之后,两个人感情比之前好,可她心里却仍旧觉得有隔阂。 可姜绾的处境,感情可遇不可求。但是当时机正好,你爱他,他也爱你的时候,切不可犹豫不决。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即便,之后是生死别离,至少曾经幸福过,不过留下遗憾。 凤瑶看着他缓缓的伸出手,宽厚干净而有力的手掌,似有一根线在牵引着她,朝他而去。 手搭在他的手心,猛然被他一拽,跌进他的怀中。 “时光不可在蹉跎中度过,绾儿的事情,在告诫着我们……”云初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抱着凤瑶的手却是多了几分力道:“幸好你还在,而我也不愿辜负自己的感情。” 所以,我们要好好珍惜。 凤瑶的手环住他的脖子,手心下一片湿濡,那是姜绾的泪。 “你今日若是没有背绾儿出嫁,是不是打算将这些话都藏在心底,不愿与我说?”凤瑶心中震动,更多的是感动、感激。这么多年的执着相守,终不被辜负。 若非到问题的严重,他不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定是害怕他们会如镜墨澜与姜绾一般,一心为对方,可对付并不知晓,而致使他们误会重重,最终错过。 适才,他表明了心意。 云初对感情之事,并不擅长。被凤瑶这一打趣,面色窘然。白玉般的面庞,似朝霞照映泛着丝丝红光。 凤瑶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云初好不容易主动一番,她这一言打出去,恐怕今后再想听诸如此类的话,比铁树开花都要艰难! “初一……” “回去。”云初松开凤瑶,撇开她的手。板着脸,却是掩不住那红透的耳根。 凤瑶也不揭穿,手指勾住他的手指。云初甩了几下没有甩开,任由她勾住他的手指。凤瑶眼底的笑意更深,宛如偷腥的猫。他分明就不是有意要松开,否则早给甩开了。顺势松开他的手指,挽上他的手臂。 云初脚步一顿,侧目俯视她,瞳孔幽幽。 凤瑶扬着头,笑容灿烂。 云初瞳孔一紧,别开了视线:“有人。”清冷的嗓音里那一丝微颤,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哪儿有人?”凤瑶东张四望,视线落在转角处的那道灰白色的身影上。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娇嗔道:“没有啊!”张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青光眼?” “别闹。”云初握着凤瑶的手,看着憔悴不堪的镜墨澜,示意凤瑶先上马车。 凤瑶微抿着唇瓣,心里到底是对镜墨澜心怀幽怨。若不是他,姜绾也不会嫁给不爱的人,断掉过往成全他。可仔细想想,她也不能如此武断,无论如何都是姜绾的选择。 静默片刻,凤瑶松开云初的手,走到镜墨澜的身边:“无论你对她什么感情,可最后你放弃她。如今她选择今后想要的生活,那么不打扰便是你最后的温柔。” 姜绾再也承受不起镜墨澜的再一次伤害。 爱得太深,即使在旁人看来不过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可对他们来说却是足以毁灭的伤害。 镜墨澜几次三番的放弃,已经失去拥有姜绾的权利。 两个人各自回到各自生活的轨迹里,若是不能保证今后不再伤害活着辜负,那么就不要去搅乱如今的平静! 镜墨澜在凤瑶走近的时候,戴上手中的帷帽,凤瑶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却能够感受到萦绕在他身边的悲恸与悲绝。 比起镜墨澜,她更疼惜姜绾。 第111节 镜墨澜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凤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深处,平复内心的起伏,回到云初的身旁。二人上了马车,云初坐定后,对凤瑶说道:“姜大老爷与文成侯府被灭有关。”道出镜墨澜与姜绾之间的纠葛。 凤瑶脸上的表情僵硬,这一刻,她对镜墨澜与姜绾心中的滋味感同身受。 血海深仇,横亘在他们之间,那样的打击是怎样的神魂俱灭? 良久,凤瑶呐呐的说道:“当初我几乎以为你也是沈家一案的元凶。” 云初目光一变,仿佛记起那一日她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一幕。 “当时觉得有两个我在体内撕扯,几乎要将我撕裂成两半。最后,我还是相信你不会。”凤瑶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极为的信任。即便有片刻的质疑,下一瞬对他仍旧是坚定不移。 毕竟,事关沈家,难免有一瞬被震懵了,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云初心中一动,将她拥入怀中,抱着她柔软的身子,心中却是不禁感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即使他极有可能是灭族的仇人,她在没有任何一丝证明他清白的情况下,都能对他坚信不移? 这样的人,他又怎舍得放手? 只是…… 云初想到他如今的身体状况,眸子却是一片黯然。 凤瑶依偎在他的怀中,汲取着他的温暖,散去席卷四肢百骸的一股阴寒之气。 如今回想到那一幕,她都庆幸没有失去了理智。 否则,结果当真无法预料。 “我担心芙蕖,每次一想到她以身试险的留在宫中,伺候那个人。我心里就极不安,怕她忍不住会动手。”凤瑶觉得面对云初芙蕖能够沉着冷静,那是不常与云初面对。凤啸不一样,她必须压制心底强烈的仇恨去服饰他。若是成功了倒也好,万一失败只怕尸骨无存! “我已经安排人手在她的身边。”云初相信芙蕖的能力。 凤瑶心中稍稍舒坦了一些,心里想着如今知道仇敌是谁,但是对方却是一个强大的存在,不是轻易能够报仇! 紧紧的捏住云初腰间的玉玦,眼底里布满了浓烈的恨意。 可更多的却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即便知道仇人,却也不能够立即报仇雪恨! “哥哥知道吗?”凤瑶反复调整,方才压下心头的仇恨! 云初颔首,目光微转,幽幽的看着凤瑶道:“报仇后,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给他们立衣冠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一家三口。”凤瑶强调了最后几个字,父亲临终前告诉她要带着孩子与夫君去探望他们,这样也让他在地下有知,她过得很好。 “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七个柿子蒂 桃花瓣纷扬而下,落英缤纷,一片暖色。 殿内汉白玉地面上冷光凛冽,太后站在玉阶之下,神色凛然的看向龙案后的凤啸。 凤啸对太后的到来,心中感到一阵纳罕。 太后素来有事召他前去慈安宫,从他登基后,不曾来过甘露殿。此次前来,不禁令他面色一肃。 “母后今日来,有何要事?”凤啸搁下朱砂笔,缓缓起身拾阶而下,在太后的身前站定。“您身体不适,朕可以前去慈安宫探望您。” 太后摆了摆手,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看着这里熟悉的一景一物,心中颇有些感慨:“当初你父皇在世,还只有你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时常抱着你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如今,时过境迁……”话音戛然而止。 太后抬头仔细的打量凤啸的眉眼,微微含笑的说道:“如今你也是白发丛生,这又将是年轻一辈人的天下。你我争了一辈子,也都将退出历史的舞台。可如今,哀家偶然得知一件事,若是属实,又该是一场腥风血雨。寝食难安,不知当讲不当讲?” 凤啸似笑非笑的说道:“母后向来直来直往,我们母子间,有何不能讲?”拢在宽广的袖摆中的手,捏成了拳头,眸光幽黯的思量着太后这一番话。 太后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递给凤啸,雍容华贵的看着他,堆叠着皱眉的眼角似隐隐闪过快慰。仿佛每一次对凤啸的打击,对她来说输给他的耻辱感,便能消减一分半点。 凤啸端详手中的药方,他并不清楚有何作用:“母后这是何意?” “这个方子是绝子汤,女子喝下去此生都不会有孕。”太后看着凤啸眼底的疑惑,目光诡异的说道:“而哀家得知皇贵妃入宫前服用了这张药方。” 凤啸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所以,皇贵妃根本不会有孕。奇怪的是她入宫一两个月后,却是有了身孕。皇上难道不怀疑?”太后看着凤啸难以置信的模样,不禁低笑开来:“这件事哀家怕有人刻意中伤皇贵妃,特地让人去调查。皇天不负有心人,找着了当初给皇贵妃开方子的大夫,对比了字迹,的确是出自他的手。” “母后又怎知绝子汤,是他开给皇贵妃?您也说这么多年,难免会记错了!”凤啸始终不相信萧予会和绝子汤,在这深宫大院,谁不想生下孩子,拢住恩宠?萧予也不意外,她若是不想承受恩宠,那么当初就不会进宫。她必须拢络住他的宠信,萧家或许才会安稳。正是因为萧予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绝对不会喝绝子汤,犯下欺君大罪! 只是,他每次临幸她之后,都会送去一碗避子汤,她都喝下去,有孕之事的确古怪。可太医却是说过,避子汤也不是完全能够避免怀孕。并且在萧予的吃食里,发现了能够避孕的成份,太医猜测或许是两种药在一起没有发挥效用! “皇上就如此确定?你可别忘了,皇贵妃心里装的是陵王。当初是你强行将她抢进宫,她恨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给你生下孩子?哀家猜想,她这一招才是高招,流产导致恶露不止,又用毒药沐浴,皇上还不明白皇贵妃不想得你的宠幸。可你毕竟是皇上,她的死活,萧家的死活,乃至整个大舜国的死活都是你的一句话。她自然不敢拂你脸面,只有兵行险招!眼下看来,她这步棋倒是走对了!”太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凤啸心中一震,陡然想起皇贵妃初进宫的时候,暗卫对他的汇报,心中顿时不确定。脸色阴沉的说道:“传皇贵妃!” 等待中,凤啸将这些年的事物,反反复复的在心里翻转,企图找出萧予有半点不忠的破绽。 不知是太后污蔑,他的不上心,亦或是萧予的演技太高。他始终没有觉察出半点不对劲之处! 片刻,皇贵妃穿着一袭紫红色宫装,金线绣成的芍药随着她婀娜身姿的摆动,一张一展,层层叠叠的绽放,栩栩如生。花容月貌的脸上却是苍白如霜,妩媚含情的美目失了光彩,一片黯然。光洁平滑的眼角,竟是生出了细纹,厚重的脂粉也遮不住她眼睑下的青影。 凤啸看到萧予的一瞬,倏然心惊。短短几日不见,她这般憔悴不堪。往日这华服映衬下风华绝代,如今却是不堪承受这华服的秾艳,病容恹恹。 “臣妾叩见皇上、太后金安。”皇贵妃端庄得体的行礼,可原本行云流水,姿态优雅的简单动作,此刻她做完后却是有点喘。 凤啸见她脚步虚浮,伸手将她托扶起来:“爱妃身子抱恙,怎不叫人告知朕?” “皇上日理万机,这几日政务繁忙,臣妾不想这些小事扰了皇上心神。”皇贵妃虚弱的浅笑道。 凤啸目光幽邃,将一张药方放在她的手上:“爱妃懂一些医理,不知你可认得这方子的用处?” 萧予淡扫一眼,心骤沉,面上半分不显,眸子里却是蕴含着一丝愠怒,娇嗔道:“皇上这是打趣臣妾?这张方子可是后宫常见之物,就连臣妾当年进宫也险些喝了一样一碗药,幸而懂得药理,这才有幸避免。”说罢,目光盈盈的看向太后。 太后冷笑一声:“皇贵妃这是何意?” “臣妾只是想,太后娘娘在后宫多年,应该比臣妾更懂其中的利害罢了。”皇贵妃心中不难猜想,这药方恐怕是太后拿来给皇上。她既然已经对自己出手,没有成功势必会有其他的动作。一直在暗中防范,却是没有想到,太后将主意放在萧家。若非如此,这么隐秘之事,她势必不会知晓! 只是,这么多年的事情被查出来,那个时候她行事小心周密,不可能会泄露出去。 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凤啸领悟萧予话中之意,当年太后的确对她出过手。他也怀疑这药方是太后嫁祸,可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多想! “哀家见多了后宫腌臜之事,所以才会事事谨慎,宁愿错杀也不愿有一条漏网之鱼!何况,哀家不曾冤枉过任何人,都是掌握证据之后,才会公之于众!”太后从萧予手中将药方拿过去,挑高眉梢,讥诮的说道:“事情过去多年,皇贵妃不记事也正常。哀家恰好无事,可以将这张药方的来历娓娓道来。” 萧予一怔。 凤啸一直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见她眼底闪过微澜,目光阴沉:“太后手里的药方,从萧家照料你的乳母手中所得。据她所言,曾是你进宫前服用的方子。” 萧予惊愕的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说道:“臣妾去他国求学,途径乳母祖籍顺道探望,可她的子孙却说已经于四年前去世。臣妾心中有一个疑问,若是从乳母手中所得,那也该是五年前。乳母患病去世,最后半年多的时间口不能言,断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那么太后娘娘五年前得知这样的事情,为何今日才说?” 太后一愣,萧予为人谨慎,这是犯了滔天大罪,她必定行事极为的小心。那么得知这件事的人,只会是身旁的心腹。她打听到萧予与她的贴身宫婢还有乳母关系最好。为了让事情更有说服力,她拿已经归乡的乳母说事,却是没有想到乳母已经逝世! 太后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冷声道:“此事欺君,萧家在朝中举足轻重。当初皇上根基未稳,哀家公布出来,萧家满门必定下狱,于大局不利。终归被你欺瞒十年,心想也不过再等一两年,哀家也好查个水落石出。可后面朝中局势紧张,待事情平息,你又游历四国。哀家上了年纪,记性不大好,若非是听到有人效仿,也不会突然想起来。就是怕耽误这么多年,哀家在这节骨眼上提起,会引起旁人不信任!”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皇贵妃若是清白,不怕太医验证?”太后拍手,太医提着药箱踏入大殿。 第112节 萧予面色发白,手指紧紧的抓着凤啸的手,力度大得几乎要掐进肉里:“太后娘娘,宫中众人皆知臣妾不能生养!你……你找他给臣妾诊脉,除非臣妾能生,否则便是坐实您所言!” 太后面色铁青。 凤啸看着她的模样,瞬然想起了萧宁当初听到他娶皇后时的模样,起了怜悯之心。 “朕问你,有没有用这药方?” “臣妾的话,皇上可信?” 太后见凤啸的神态,心骤然一沉,厉声道:“皇上!” 凤啸看都不看太后一眼,重重的点头。 萧予抿紧了苍白的唇瓣,目光落在太后手中的药方上。半晌,缓缓的启唇道:“这药方臣妾的确从药铺掌柜手里拿来,且还让人乳母抓药。那个时候皇上与姐姐情投意合,臣妾对陵王也是痴心暗许。最后事情的变幻,令人措手不及。皇上娶了林氏为后,姐姐另嫁他人。陵王变的痴傻,您这个时候下旨让臣妾进宫。那个时候臣妾知道是您负了姐姐,您转眼强行让臣妾进宫,心中到底是有恨。那个时候年轻气盛,的确想要服用绝子汤,因为臣妾人单力薄,不能抵抗,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宣泄心中的不忿。 可是,臣妾端起那碗药的时候,不争气的摔了碗,因为不能这样做!若是怀恨喝绝子汤,倒不如制造一场意外身死来的痛快。可臣妾不是一个人,代表着萧家。所以给自己留了退路,服用了七个柿子蒂,连续七日可以不孕。 但皇上是姐姐那样的女子都喜爱的人,臣妾进宫以来,承蒙皇上独宠,自然也不能幸免。适才又吃了七个柿子蒂,能够怀有身孕。” 萧予心知太后不会做无用功,势必还有后招。所以,在太后亮出底牌之前,率先招供了! “臣妾是懂医理,皇上临幸后,有人打着皇上的口号给臣妾送补汤,可里面却是避子汤。但是皇上那般宠爱臣妾,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所以每回服用后待人走了,催吐呕出来,方才有了后来的孩子。”萧予目光凄楚悲恸,仿佛想起那个无缘的孩子。 凤啸被萧予这一堵,哑口无言。 太后气得面色青白,对着太医道:“柿子蒂可以避孕?” ------题外话------ 当时孩子情况太紧急,医生给孩子照了鼻内镜,呼吸道有五分之四被堵住,只剩下一条缝可以呼吸。总是无故咳嗽,也是扁桃体发炎的缘故,已经到了三度肿大。当时医生看了报告单连连说孩子可怜,的确可怜她一岁多有打鼾的症状,我们没有重视,直到这次咳嗽,不能呼吸张嘴呼吸,说话有鼻音才带着去检查,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立即给她住院安排手术,那晚做睡眠监测,医生说已经中度缺氧,持续下去会影响智力和听力,我心中很后悔。因为太疏忽她,让孩子受了那么多罪,那时顾及不了更新。 孩子今天出院只能更新这么多,以后大概都这么晚更新。她要吃半个月流食,我婆婆要住院检查,术后恢复也重要,所以要多花心思照顾孩子。更新字数不能保证,望亲们见谅! ☆、第一百一十三章 殁 “民间有一种偏方,说将七个柿子蒂用瓦片烤干,连续吃七天就是四十九个,用开水冲冷服用,可保一年不孕。这期间不能再吃柿子。想要有孕,再吃七个柿子蒂方可。”太医回答道。 太后面色骤然阴寒。 凤啸却是眸色温和,搂着皇贵妃腰间的手却是愈发紧了几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陡然生气了几分愧疚。这些天他一直在芙蕖的宫殿中,皇贵妃差人来问,他用政事繁忙挡了回去。 却不知这几日的光景,她病得不成人形。若说她心中无他,恁的是谁也无法相信! 分明是害怕失宠了! “当初是朕辜负你姐姐,但是朕也身不由己。难得你与她姐妹情深……”凤啸心中生出几分感慨。 皇贵妃眼角湿润,泪水逼回了眼眶,挣脱凤啸的怀抱,盈盈对太后一拜:“此事是因臣妾一念之差而起,令太后生出了误会。幸而今日解释清楚,未能酿造出祸端。” 太后早已气得七窍生烟,隐忍的睨了皇贵妃一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皇贵妃眸光一闪,望着太后挺直的背影,心里没由来的袭上一股寒凉。敛去眸子里的思绪,福身说道:“皇上,臣妾告退。”不等凤啸多说什么,步履匆忙的离开。 回到寝宫之中,浑身虚脱的靠在门框上。后背一片冰凉,隐隐有冷汗顺着脊背流落下来。 “娘娘……” 水音立即搀扶住皇贵妃。 萧予坐在贵妃榻上,水音手指摸到她后背上一片潮湿,担忧的问道:“娘娘,发生何事了?” 萧予面色惨白,良久,怔怔的说道:“东窗事发。” 水音蓦然明白她指的是哪件事!心中一寒,胆战心惊的询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主子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想来是暂时的化险为夷。那件事如今被捅出来,有心人一定不会放过! 陵王大婚,主子病了一场,如今遇到这件事儿,恐怕心里即难过又惶恐。 “静观其变。”萧予觉得浑身疲惫,恹恹的躺在榻上,心中毫无主意。太后并不会相信她今日的措词,必定会彻查水落石出。当初的事情,她做的极为隐秘,却是没有善后,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水音心中惊惶难安,六神无主的说道:“主子,要知会老夫人吗?” “不必。”萧予摆了摆手,父母年事已高,这件事他们都是蒙在鼓里,不能令他们担心受怕。 “可是……” “行了,你退下!”萧予厉声道。 水音知道她这是拿定主意,容不得拒绝。欲言又止,看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庞,终究是不发一言的退下。 大殿恢复一片寂静。 片刻,门扉打开。 芙蕖独身一人走了进来,跪坐在榻前,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搁在桌子上:“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给民女的珠宝,暗自派人送来,并未走章程。” 萧予倏然睁开了眼,猛然看向芙蕖。 芙蕖微微浅笑,优雅得体的说道:“今日之事,民女悉数知晓。”仿佛怕萧予误会,解释道:“皇上喝醉了,拉着我说了一会子体己话。” 萧予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目光落在锦盒上,清瘦的手指打开盖子,里面只有一只翡翠耳环与折叠成方形的云缎。 难得的金色。 疑惑的看着芙蕖,芙蕖将那云缎拿在手里,讳莫如深的说道:“我想,这个东西,你会需要。” 萧予心领神会,轻声道:“谢谢。” 芙蕖摇了摇头:“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说罢,抱着萧予榻上的一个盆栽离开。 萧予看着她纤弱的身影,觉得这个女人她是个通透的人,活的明白。 她不是帮自己,而是她需要自己,所以施以援手。 互利互惠。 望着明蓝色的天空,萧予神色恍惚。 陵王已经找到相伴一生的人。 她想要保护的萧家,因为她如今将要陷入为难中。 眼下,她陷入了困局。 多活了十几年,却是没有她活的那么清楚明白。到如今,她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翌日,天空带着灰,并没有昨日那么明亮。刮起的大风,隐约有着山雨欲来之势。 萧予起了个大早,端坐在铜镜前,亲自梳妆,难得的换上了一条白色的长裙,由腰际逶迤至裙尾绣着清丽婉约的莲花。 水音慌张的推门进来,看着萧予身上的着装,脚步霎那被定住。 “水音,那么大年纪了,还这么莽撞。”萧予染红淡粉色的唇瓣,回头笑看着水音。 水音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可想到要紧的事情,慌忙说道:“主子,大夫人昨日被太后的人请去了,至今未归府!” 萧予手一顿,陡然明白过来,太后是从哪里得知了端倪。恐怕是大嫂给她送药进来,惹人起疑了吧。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一直有人在调查她。而那些药材,只是挑破一切的契机。 一直慌乱的心,此刻却是突然平稳下来。 萧予不慌不忙的把桌子上一朵鲜艳如血的彼岸花别在头上,凄美绝丽。 “主子……” “水音,这朵春彼岸花我路过河畔时遇见摘了回来,一直养在了瓶中。如今却是还没有凋谢,看来太医院要来的药很管用。”左右照了照镜子,微微含笑的说道:“与这身衣裳倒是很相称。”目光微转,停顿在木架上的红色宫装上:“这样的红,我愈发压不住了。”语气里透着寂寥悲凉。 水音越听越心惊,连忙制止道:“主子,这花美则美矣,咱们不能戴在身上。”说着,抬手去摘,被萧予避开:“水音,这十多年来,你让我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可好?” 水音听着心酸,没有再阻止。 “太后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要大嫂逼供。她得到想要的讯息,自然会放了大嫂。”萧予不急不缓,安慰水音:“无须着急,大嫂会无事。” “可您会有事!” 第113节 “大嫂并不知情。” “那药……” “水音,我想吃你做的山药糕。”萧予看着她心焦的模样,不禁好笑道:“宫里十多年,我能够安然无恙的活到今日,坐上如今的位置,太后这点心计,又如何能打垮我?” 闻言,水音心中稍稍落定。在萧予的催促中,去了御膳房。 而凤瑶得到萧蒋氏被太后召进宫,一直没有出宫。急忙进宫来了玉照宫,看着萧予正在吃着水音做的山药糕,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姨母,我打听到有一批人从通州赶来,带着两个壮年。” 萧予眼睫微微一颤,通州是她乳母的祖籍,那两个壮年恐怕是她的儿子。她的人也打听到当年府中的药童,前段日子也突然不见了。 太后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她。 皇上是无情之人,他对她的宠信,无非是因为萧家与姐姐。若是他抓到自己的把柄,萧家恐怕就此倾塌! 欺君之罪,谁人能够担负得起? “不妨事。”萧予不想提这些事,擦拭着唇瓣道:“我正要寻你进宫,你倒自己来了。听闻你画技了得,我特地打扮了一下,你给我画下。” 凤瑶颔首。 萧予心情极好,吩咐水音备上笔墨纸砚。 水音听到这里,松了口气。原来主子是想要入画留念!可看着她穿的这身衣裳,依旧心头难安。触及她头上那不吉利的彼岸花,水音摇了摇头压下心中蓦然升腾的慌乱。 这一画,便到了日暮。 凤瑶将晾干的画卷递给萧予,萧予看都不曾看一眼,直接折叠好,抱出榻上柜里的木箱子。将画卷放在里面,递给凤瑶道:“你出宫后,把东西送给你外祖母。” 凤瑶一怔:“姨母不唤外祖母进宫?” “她年事已高,静养在府中罢,这副画给她瞧瞧我的近况,也留作念想。”萧予说到这里,石乔突兀的出现在殿中:“萧大夫人已经出宫,留下了皇贵妃药浴的方子。” “姨母……”凤瑶不知道药浴,想要询问,被萧予打断:“太后不用多久就会来传人了,你先出宫,莫要连累你了。”顿了顿,加重语气道:“定要亲手交给你外祖母!” 随即,让人将凤瑶送到宫门口。 凤瑶看着献王带着一位女子,行色匆忙的去了慈安宫,不由得驻足。 石乔道:“她是献王的幕僚。” “他们与此事有关?”凤瑶并不知道萧予喝绝子汤、假孕一事,以为是与萧蒋氏一事有关联,看着这阵仗,恐怕事情不小。 石乔将这件事来龙去脉简洁的与凤瑶解释一遍,看着凤瑶骤变的神态,冷声道:“药方就是她给献王。” 凤瑶抱紧了手中的木箱子,觉得这件事情,仅凭萧予一人之力,解决不了! “太后她将当年的事情相关的人,都找来了?”凤瑶眉头紧蹙,太后准备十足,她是想要从萧予这里寻找突破口,端了萧家!这也就是为何,太后愿意让德亲王回封地去! 只怕这件事情一了,德亲王顺理成章的回京! 换个意思就是太后想要萧家成为德亲王的踏脚石。 “出宫!” 这件事情刻不容缓,她得找云锦一起商量。 而另外一边,太后将证据与献王一同梳理一遍。面色肃然的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甘露殿。 太后进殿看到跪在地上的奴才微微一怔,抬头看着凤啸怔愣在原处,大殿里气氛不对,正待询问。就看见凤啸双目浓黑如墨的望来,隐隐含着一股子煞气。 “皇上,皇贵妃身中剧毒,危在旦夕,请您移步玉照宫。娘娘……娘娘想见您最后一面……”内侍公公瑟瑟发抖,战战兢兢的将话如数说了出来。 太后震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踏传来,范忠慌张的进来,跪在地上道:“皇上,皇贵妃……殁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假死药 皇贵妃殁的消息,皇上没有第一时间压制住,不消片刻,传遍了朝野。 萧家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进宫。 凤瑶搀扶着满头银发的萧老夫人走下马车,乘坐轿撵去了玉照宫。 本就沉寂的宫殿,愈发的宁静。只是这份宁静中,多了几分沉重的哀恸。 翻涌怒滚的黑云遮住日暮,细雨霏霏,打湿了青砖石板。宫婢、内侍素衣裹身跪满一地。 萧老夫人看着这阵仗,心里狠狠一拧,知道消息无误。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在地。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猛然推开凤瑶的手,蹒跚的进了寝宫。 大殿里,皇贵妃钟爱的红全部都撤走,唯有她枕畔残留的一株春彼岸花浓艳刺目。映衬得萧予乌青的面庞,愈发的毫无人气。 扑通—— 萧老夫人跪在床边,枯瘦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蕴含泪水的眼里布满了悔恨。 凤瑶未料到她那一面是最后的一面,皇贵妃托她带出去的那个木箱子,方才送到老夫人的手里,预备与她商议皇贵妃在宫中的形势,却等来了她的噩耗! 萧大老爷紧捏着拳头,手背青筋鼓动。 萧蒋氏紧抿着的唇瓣颤抖,萧予的死,她始料未及。 最初她心中明白,太后逼问药浴一事,为了对付萧予。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她将这些年萧予的事情,如数都交代出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萧予,可萧予的死,与她却是脱不了关系! 死死的拉缠住手里的锦帕,一眼也不敢看床榻上的人,甚至身旁的人她也不敢看。害怕看见萧大老爷憎恶的目光。 皇上坐在床榻边,手里紧攥着一块湿毛巾,上面沾着黑红色的鲜血。另外一只手里握着布偶,背面烤的焦黑。 布偶是宫婢撤走帷帐时不小心碰倒了架子上的香炉发现的。香炉与旁的香炉不同,中间隔开两半。一边放置布偶,一边燃放熏香。摆放布偶那一边被盖子盖住,若非有意揭开,根本发现不了。如今香炉摔裂在地,布偶滚落了出来。 上面用红色的朱砂,写着萧予的生辰八字,银针极有考究的扎进布偶里人体死穴。其中,联合了五行八卦,施了诅咒。 太医检查的时候,发现这布偶浸了毒药。皇贵妃喜欢将自己用药草炼制的香,恰好与布偶上的药相克。每次点燃熏香的时候,香炉里的温度炙烤着布偶,催发了药效,香气混合在一起产生剧毒。 大拇指摩挲着布偶上的云缎,那是藩国进贡,他赐给太后的云缎。 太后例行封赏造册中,并未注有云缎赏赐诰命后妃。 皇宫中,纺织出来的特殊图案是藩国的吉祥物,况且还是金色。 只有太后一个人手里才有。 心中对太后半信半疑,若是如此,太后必定不会大意,用此云缎谋害萧予,留下证据。可万一,太后根本就没有想过,这香炉没有摔落,根本就发现不了!等萧予一死,将这东西扔了也无迹可寻? “老夫人,朕对不住予儿。”皇上起身走在萧老夫人的跟前,双目猩红的说道:“事发突然,朕……” “皇上,阿予她命薄。您对她的恩宠,臣妇都看在眼里。”萧老夫人打断了皇上的话,浑浊的双目四处张望:“水音呢?” “予儿吃了她的山药糕,之后中毒,已经关押起来。”拿着布偶的手又紧了几分,此事他心里已经明朗,与水音没有半点关系。太后昨日对萧予咄咄逼人,却败了阵势。这后宫中,只有太后眼中容不下萧予。 萧老夫人笃定的说道:“不可能!” 皇上看了萧老夫人一眼,摆了摆手,示意放人。 第114节 萧老夫人沉痛的说道:“臣妇想要与皇贵妃独处片刻,还望皇上恩准!” “贵妃心里一直念着您,朕等您看她最后一面。”皇上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哀叹道:“尽快,要将她收殓了。”收回视线,转身走出大殿。 殿中,只剩下萧家一干人。 萧老夫人不是老糊涂的人,见皇上痛快的把人放出来,显然是心里知道是谁迫害了。 “阿予。”萧老夫人坐在床榻边,伸手抚摸着萧予冰冷的面庞。老泪纵横的说道:“母亲害了你一辈子,你心中有怨,所以到死都不愿意见母亲一面,向萧家求援……” 老夫人想起那木盒子里的画像,悲痛欲绝。她早已知道自己的宿命,所以才会命凤瑶将东西带出宫! 她苟且活着,为了萧家。 而今她的死,同样为了萧家。 她早已生无可恋,这死对她来说,算是一场解脱。 萧老夫人悔恨万分,萧予本不同意进宫。可为了保全萧家,她牺牲了萧予。 当初若是萧宁出嫁的时候,她将萧予嫁给陵王,或许会是不同的局面。 陵王虽是个痴傻,但是对萧予却是言听计从,日子总比在宫中好过。更何况,他们二人之间还有一段情份在! 萧老夫人哭得肝肠寸断。 凤瑶捻起帕子擦拭眼睛里的泪水,短短的相处时日里,皇贵妃对她是极为的疼爱。一路上,萧老夫人诉说着她的悔恨,可一切都已经发生,一切都已经回不了头,那些悔恨如老树根盘踞在她的心头,惶惶不可终日。 皇宫是怎样的龙潭虎穴,萧老夫人比任何人都清楚。适才吃斋念佛,担 楚。适才吃斋念佛,担忧宫中传出不好的消息。 可如今,这种担忧还是来了,几乎压垮了她。 凤瑶看着她愈发佝偻的背,沧桑悲恸的眼眸,满头银霜的头发,心生怜悯。虽然是一念之错,可她又何尝不是内心受到自己的谴责?每一日都在煎熬中度过? “外祖母,姨母她不曾怨恨过任何人。她进宫的使命是护全萧家,可如今她走进了困局中,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并不能保护萧家,反而牵连萧家,所以她选择了这条路。”凤瑶紧紧的攥着拳头,皇贵妃不愿意成为太后手中对付萧家的棋子,所以她走上了最决绝的路。 破而后立。 打破原有的规则,才能建立新的法则。 过去是她维系着萧家的太平,而今她的存在带来毁灭。萧家顾忌她,会受到掣肘。她的死,或许能够给萧家带来一线生机! 凤瑶眸光一闪,睨了一眼萧蒋氏,快步离开了玉照宫。 ** 范忠将调查来的消息禀告凤啸:“皇上,太后将萧大夫人押在宫中,逼问药浴一事。另外,芙蕖姑娘也去过玉照宫。” 凤啸目光阴冷晦暗,把玩着手里的布偶,心里之前也有疑惑。太后在香炉动手脚,产生剧毒,为何其他的宫婢不受任何影响,独独皇贵妃中毒身亡? 若是太后打听药浴方子,在这上面动手脚,也就解释得通了。 “芙蕖在何处?”凤啸将布偶扔向范忠。 范忠手忙脚乱的接着布偶:“芙蕖姑娘在寝宫。” 凤啸朝芙蕖的宫殿走去,吩咐范忠道:“一刻钟之后,将皇贵妃收殓。” 范忠一怔,应了一声,守在玉照宫。 凤啸来到芙蕖的宫殿,她正蹲在花丛中修剪花枝。 宫婢提起花篮,猛然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凤啸,变了脸色:“皇上万福。” 芙蕖听到响动,回头瞧见面色阴晴不定的凤啸。匆忙放下剪刀,略显局促的福身行礼:“皇上怎么过来了?” 凤啸目光落在花篮子里盛装的百合,语气平缓的询问道:“你去过玉照宫。” “民女听闻皇贵妃这些年受皇上专宠,想必知晓皇上的喜好。民女初入宫,怕冲撞皇上,适才去玉照宫请教皇贵妃皇上的喜好忌讳。”芙蕖指着倚栏下的一盆花,叹息道:“皇贵妃她说皇上喜欢鸢尾,民女斗胆从皇贵妃那儿讨要了一盆过来养,可惜养的不如皇贵妃好,日渐枯萎。” 凤啸望去,那盆花的确是玉照宫的。 芙蕖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弯身将花篮提起来,眼神闪烁,语带哀伤的说道:“皇贵妃她是个亲善温和的人,没有想到……民女知晓皇贵妃生平喜爱各色各样的花,民女只能尽一点心意。” 凤啸目光沉郁,紧盯着芙蕖。 芙蕖触及凤啸带着强烈审视、压迫感的视线,清幽的眸光略有些躲闪,手指僵硬的紧握着花篮,故作镇定的收回目光。 她知道,凤啸在怀疑、猜忌她! 良久,凤啸移开视线,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初来乍到,莫要随意在宫中走动。” 芙蕖慌忙跪在地上:“民女知错。” 凤啸甩袖离开。 嘭—— 殿门合上,芙蕖眼底的慌色尽数敛去。望着悠长空寂的小径,眼睛里布满了寒霜。斜视后方廊道一眼,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冰冷的笑。 “姑娘、姑娘,您没事儿吧?”穿着粉色婢女装的宫婢匆忙走来,担忧的说道:“奴婢与您说过,千万别去玉照宫。眼下出了这等事,皇上怕是会对姑娘起嫌隙。若是皇上怀疑您……” 芙蕖冷声打断她的话:“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都说不准。” “姑娘!”桃红瞪着眼。 芙蕖觉察到她的话起了冒犯之意,心下慌张,东张西望后,嘀咕道:“世子妃手里有假死药,可以让人龟息三日。那日皇贵妃见过世子妃,她就殁了。今日萧府一干人等留在玉照宫,并没有旁人,其中定有蹊跷……”芙蕖说到这里,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看着呆愣的桃红,匆匆丢下一句:“我随便说说。”脚步略显凌乱的拐进宫殿。 桃红心中震惊,不做他想,看着闭合的宫殿大门,满脸急色的去了慈安宫。 芙蕖透过门缝,看着焦急离开的桃红,诡异的一笑。 ------题外话------ 亲们很抱歉,这段时间烟儿心情也算经历大起大落。婆婆吃抗结核的药反应很强烈。吃不下饭、干呕,整个人恹恹的没有力气。她不相信自己是结核,天天和我说怀疑她是肿瘤,心理压力大整个人迅速消瘦。然后去肿瘤医院检查,医生看了结果报告单说考虑是恶性肿瘤。让她做胃镜,如果是胃里有问题病灶转移让她别治了,就吃点药等日子。如果胃没有问题只是淋巴肿瘤再去那里治疗。得知结果婆婆当场崩溃大哭,烟儿也懵了,事情来得太突然。 然后回本地做胃镜,胃是好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听从医生的吩咐做活检切片,今天拿到了结果,确诊是淋巴结核,心里总算是落定了。 看着大家的留言,断更那么久,烟儿很对不起大家,抱歉! 很感谢,你们都还在等着烟儿! ☆、第一百一十五章 做法 “假死药?”太后猛然睁开紧闭的眼睛,浑浊的眸子里布满阴戾。 这个贱人,竟想出金蝉脱壳这一招! 若非是因为她不放心芙蕖,差人盯紧她,也不会得知这一番真相。想到险些被萧予蒙蔽了,面色十分阴沉。 “太后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桃红吓得面色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对奴婢十分的信任,并不知奴婢是谁的人,断然不会撒谎。当时她也是情急之下,这才失言说出口。” “你如何看?”太后转头看向身旁的高文。 高文垂着眼睑收回替太后松骨的手,略有所思的看着跪在下方的桃红。谨慎的开口道:“的确有假死药。只是有没有服用,有待进一步查证。” “药是在云初的手中?”太后眸子里迸发出凌厉的光芒。 高文颔首:“奴才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太后面目阴冷的打断高文的话:“够了!萧予待凤瑶如同亲生,那日凤瑶一走,她就死了。死得太过轻易,并不像是萧予的行事作风。定是知晓了风声,趁势服药逃脱皇宫。”冷眼睨向高文道:“莫要忘了,宫外那个大婚,她怕是在宫中待不住了!” 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不管她真死假死,她都不得再重现天日! 高文仿佛窥出了太后的心事,挥手示意桃红退下,看向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想如何?” 太后转动着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漫不经心的说道:“皇后死前被废,死后不得善终。她一个皇贵妃,若是操办未免会惹人非议?”顿了顿,伸手抚顺了高文鬓角的白发:“哀家相信你能将此事办妥!” 高文余光瞥向脸上保养得宜的手,抬手握住,眼角含着笑道:“等着消息。”说罢,松开手,起身抚平微皱的袍摆匆匆离去。 太后侧身躺回榻上,阖眼说道:“桃红立了功,将她调离妙音阁。” 穆娘心头一沉,应声退下去办事。 ** 凤瑶从妙音阁得到了心里的答案,到底是有些难以接受。面色苍白的回到琼华殿,空旷的大殿里一片清冷之气,凤瑶身子轻颤了一下。 采芙忙扶着凤瑶的手臂让她坐下,端着茶壶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凤瑶道:“世子妃,皇贵妃她果真是受人迫害?”虽然一切的证据都证明皇贵妃被人毒害,可跟随在凤瑶身旁已久,采芙总觉得事情极为的蹊跷,仿佛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凤瑶疲倦的靠在椅背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心里多少有些自责,回顾那日皇贵妃的神情,太过平静,她并没有深想。若是她稍加揣测皇贵妃的心思,定能觉察平静之下的反常,恐怕事情不会如此糟糕! 只是,她万万想不到,在这个过程中,会是芙蕖推了皇贵妃一把! 采芙看着凤瑶恍惚的神色,不敢在多问。心里却对芙蕖究竟与世子妃说了什么而感到好奇? 可这都是主子们之间的事情,不是她一个丫鬟能够非议。 “皇贵妃出了这等大事,咱们王妃该要回京?”采芙想起这件事,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凤瑶一怔,眸子里闪过一抹厉色。恐怕太后对付皇贵妃,目地就是想要德亲王回京? 是了!皇贵妃是母妃的妹妹,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该是会回京。 可好不容易离开这是非之地,若是再回来…… 凤瑶手指紧紧的抓握著扶椅,不行!母妃断不能这个时候回来,要回来也该是风平浪静之后。 凤瑶快速起身,打算修书一封差人在皇贵妃的消息传到魏洲之前,送到德亲王妃的手中。 就在这时,琴心焦急的跑来,扑通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带着哭腔对凤瑶说道:“世子妃,求求您帮帮贵妃娘娘,有个道士说贵妃娘娘是含恨受害而终,为化解怨气需要超度娘娘,随后将之火化了……” 采芙气愤难当的说道:“当真是欺人太甚!这是想要贵妃娘娘死后都不得善终!” 凤瑶却是冷静了下来,宫中有云初这个国师在并没有其他的道士、和尚。宫禁森严,皇贵妃娘娘殁的消息方才传出去不久,便有道士进宫谗言,恐怕是受人指使。否则他岂能轻易进宫? 而这宫中容不下皇贵妃的只有太后! 可如今这节骨眼上,太后若是个聪明之人,断不会对皇贵妃赶尽杀绝。因为她的目地只是想要皇贵妃死,而眼下她得偿所愿,又为何要多此一举? 莫不是…… 凤瑶心思微转,瞬然想到了芙蕖! 她从妙音阁出来的时候,碰上了皇上。怕引起怀疑,适才绕路避让。 将整件事情梳理一遍,不难瞧出端倪。恐怕皇上怀疑芙蕖,对太后也不全相信。所以芙蕖刻意布局?若是太后再生出动静,那么便坐定了谋害皇贵妃的罪名! 凤瑶坐不住了,吩咐石乔:“你去找世子爷。”转而对采芙道:“你让芙蕖来一趟琼华殿。” ** 第115节 如凤瑶猜测一般,芙蕖是心存这个打算。她知道皇上并不全信太后谋害皇贵妃,若是太后得知皇贵妃服用假死药,必定会有所行动。而无论她做何举动,都会坐实了元凶的名头! 眼下,这条大鱼上钩,芙蕖忍不住嘴角上扬。 端详着铜镜里素面朝天,依旧美艳动人的脸蛋儿,芙蕖眼底闪过一抹冷 ,芙蕖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拔下头上的金簪,戴上一朵白绢,换上素净的纱裙对从外进来的青衫女子说道:“青儿,扶我去玉照宫。” 青儿一怔:“小姐,您的身份并不合适……”触及到芙蕖森冷的眸子,霎时止住了话头。她是越明脩安排放在芙蕖身边伺候的人,进宫的时候越明脩便吩咐她听从芙蕖的命令。 而方才,她显然逾越了。 恭立在芙蕖的身后,低声说道:“方才琼华殿来人,荣王府世子妃邀您去一趟琼华殿。” 芙蕖仿若未闻,从青儿的身旁走过去,在门口停顿下脚步:“你让她等着。”头也不回的去玉照宫。 青儿吩咐人去送口信,急忙的跟了过去。 芙蕖到的时候,玉照宫正在做法事给皇贵妃超度。 “住手!”芙蕖厉声喝道,怒目瞪向拿着桃木剑的道士,沉声道:“你可知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够胡作非为的吗?”冷声怒斥一旁的宫婢与内侍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怎得什么人都放进来?冒犯了贵妃娘娘,要你们的脑袋!” 宫婢、内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道长得到了皇上的口谕……” “贵妃娘娘深受皇上圣宠,哪怕要超度也是该请国寺的长老与道长。眼下这位道长眼生的很,莫不是……”趁道长不备,芙蕖夺过他手中的桃木剑,淡淡的扫了几眼。讥诮的说道:“滥竽充数?” “你……”道长被芙蕖羞辱的面色燥红,心里到底是有几分紧张:“本道长看见皇宫上浮着黑气,有邪崇作祟,自荐入宫……” “一派胡言!”芙蕖冷笑的说道:“皇上是真龙天子,岂是那些妖魔鬼怪能够冒犯?再敢胡言乱语,治你个欺君之罪!” 啪—— 将手中的桃木剑扔在地上。 道长面色青白,看着地上的桃木剑,又看了一眼气急的芙蕖,忍气吞声的弯身捡起踩在芙蕖脚下的桃木剑。起身的瞬间,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里拿着一块令牌,同时耳旁传来她细如蚊蝇的声音:“情况有变,高大人让你去一趟慈安宫。” 道长背脊一僵,她是太后的人? 眼底闪过一丝疑虑,若是如此,那么方才又为何羞辱他? “还不快走!”芙蕖语气加重了几分,眼角余光瞥向门口。 道长看着芙蕖紧张的神态,不明就里,就听她继续说道:“国师大人即将进宫……” 话音未落,道长神色剧变,忙简单的收拾,抱着包袱打算离开。 “皇上万福——” 门口的内侍、宫婢齐声道。 只见一道明黄身影疾步走来。 芙蕖手指一紧,心骤然沉到了谷底。 只差一步—— 道长吓得一脸菜色,手一松,包袱砸落在地上。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凤啸脸色阴沉的看着道长,阴鸷的目光落在芙蕖的身上。 芙蕖心头微颤,抬头迎上凤啸的目光,眼角噙着泪水,跪在地上认罪道:“皇上,民女听到这道长满嘴胡言乱语,一时气急,越俎代庖,请皇上责罚!” “皇上,贫道已经驱散了邪崇,只等着明日午时做法将贵妃娘娘火化。”道长也算是机灵的人,镇定回答道。 凤啸蹙眉,看了眼地上的包袱,意味不明的说道:“有劳道长。” 芙蕖与道长的心,稍稍落了下来。 “范忠,将道长请到甘露殿,朕有事要与道长商议。” 凤啸这是将人留在甘露殿。 “皇上……”道长想到芙蕖的话,后背不禁渗出了冷汗,焦急的向芙蕖使眼色,生怕会与国师碰面露陷。 芙蕖手指掐进掌心,此时她也束手无策! 原本道长先一步离开玉照宫,前去慈安宫,那么她的计划便万无一失!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明明该出现在去往慈安宫路上的凤啸,为何出现在了这里? 所有的准备,功亏一篑! 玉照宫里,死一般的寂静。 道长良久没有等到芙蕖开口,脸色惨白的起身。正要开口,便听到外边高声通传:“国师大人到——” ☆、第一百一十六章 线索 云初从容不迫的走来,神情淡雅平和,却掩不住面容上的疲倦。身上的一袭白衣略有些皱,带着一丝风尘,显然是从外匆忙赶来。 皇上看着云初,目光沉敛,沉声道:“事情办妥了?” 云初点头,清冷的目光扫过玉照宫一眼,漆黑的眸子逐渐幽邃晦暗。最后看向面无人色的道士,淡然的说道:“贵妃娘娘出事,臣身为国师、娘娘的外甥女婿,理该现身。”顿了顿,视线落在供台上,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芙蕖没有想到她随口胡诌,云初当真是来了。原本心里以为错失了良机,眼下瞧见云初出现,心底燃起了一线希望。不等他们开口,回答道:“这位道长他说皇宫上空有黑气,藏着邪崇,进宫给娘娘做法超度。” 道士见到云初就好比老鼠见了猫,浑身冷汗涔涔。开口道:“贫道……” “何为道士?”云初皱眉问道,似笑非笑的看着身着金丝银线的道袍道士,大约三十出头,手持着桃木剑法器。 道士一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紧张的回答道:“人行大道,号为道士。” 云初拢袖道:“敢问道友师承何处?” 道士面露难色,依旧答道:“鸿雁山琼山道人门下。” “琼山道人?” “正是。” 云初冷笑道:“本国师倒觉得道友有些眼熟。” 道士心中一颤,有些怯,故作镇定的说道:“大约是贫道面善。” 云初指着他的桃木剑道:“可否借我一用?” 道士心存犹豫,在皇上的注目下,递给云初。 云初看向剑柄,嘴角微扬,启唇道:“道号……清远?”意味不明的看着道士脸色大变,语气温雅的说道:“不巧我也认识一位道号清远的道友。他原是师叔的门下弟子,后因犯下大错,被逐出师门。” “这……怎么会……” “道教只认一个师傅,拜师头磕下来,便是继承了这门法脉。一旦被逐出师门,其他道长都不会再收其为徒。弃徒在道教里是犯下了严重的罪行,谁收留弃徒,都是犯了最大的忌讳。”云初看着想要辩驳的道士,指腹摩挲着剑柄上的法印,那是慧严道人这一脉的法印。而眼前这位道士,正是慧严道人的弃徒。如今,竟胆大妄为敢进宫行骗! “原来真的是个骗子!”芙蕖愤怒的说道。 清远心头一紧,对芙蕖的言行极其不满。她是太后的人,理该帮助他脱险,而非落井下石,令他处境更为艰难!正要开口说话,却接到芙蕖递来的眼色,不禁一愣。 “皇上,他竟敢犯下欺君之罪,险些冒犯贵妃娘娘。定不能轻饶!”芙蕖义愤填膺的说道,对清远的所做所为,深恶痛绝! 皇上询问云初道:“国师以为如何?” 云初作揖道:“微臣并无异议。” 清远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陡然明白过来,芙蕖她究竟要做什么! 高大人得知国师要进宫,让芙蕖通知他赶紧撤离。可在紧要的关头皇上出现,令他不能及时抽身。如今,云初揭穿他的身份,芙蕖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指他的罪行。 欺君,那是要掉脑袋! 恐怕是高大人怕他的嘴不严实,怕事迹败露,所以将他灭口! “皇上,贫道冤枉,当初在慧严道人门下,只是贪杯被逐出师门。后来机缘巧合下,遇到了琼山道人。琼山道人上善若水,虚怀若谷,怜贫道知错悔改,便收在门下。”清远并不死心,企图狡辩得到皇上的信任:“这把桃木剑是慧严恩师授予贫道,贫道有违师傅教导,悔不当初,便将此剑留在身旁告诫。原不想表明身份,却不想被国师识破。” “我若未记错,当初你在道观,并未习过斋醮,只是知客。”云初这一言,道出他道行并不高深。 慧祯与慧严师承同门,慧严本是俗家弟子,还俗后不知何故却是做了道士。虽然如此,但是依旧没有改法号,因此云初唤他一声师叔。 清远在道观里做知客,贪恋酒色,坑骗香客香火钱,罪行暴露后于去年逐出师门。 “贫道……” “据我所知,琼山道人已闭关两年。”云初云淡风轻的说道。 清远神色惊惶,他万万没有想到琼山道人已经闭关! 他被逐出师门,手头拮据,不敢打着慧严道人的名号。他知晓琼山道人名扬大舜,适才打着琼山道人弟子的名号行骗。 若非是高文许下丰厚的酬劳,他也不敢壮胆进宫。 芙蕖见皇上久久没有动静,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说道:“皇上,国师已经证明他并非是真正的道人,犯下了欺君之罪。民女知晓皇上仁慈,可就此放过他,旁人未免也会抱着侥幸之心,闹得皇宫不得安宁?” “芙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皇上眼底闪过一抹微妙的光芒,颇有些兴致的问道。 芙蕖轻咬着唇瓣,为难的说道:“民女以为该杀鸡儆猴,虽然狠绝,却是能够很好的以绝后患。” 皇上看向芙蕖,芙蕖触及他阴沉的眸子,头皮发麻。 良久,皇上沉吟道:“按你说的办。” “皇上,饶命!”清远吓得屁滚尿流,他没有想到一时贪念,将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本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又见芙蕖手里有高文的令牌,如今他们 高文的令牌,如今他们对他是下了灭口的决心,他若是再兜着就蠢笨如猪!“皇上,贫道是受人所托,否则借贫道胆子贫道也不敢欺君!是贫道糊涂……恳请皇上饶命!” “皇上,莫要听信他的狡辩。”芙蕖攥紧了手心。 清远急红了眼:“皇上,贫道句句属实!若非是高大人相助,以贫道之力,根本就进不了宫门!” 芙蕖看着清远终于将高文交代出来,心里松了一口气,难以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 清远生怕皇上不信,手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高文给他的银锭子:“上面有官印。” 云初看了一眼银子,的确是官银,但是不足以证明指使他的人就是高文。若有所思的睨向芙蕖,冷声道:“官银用来入库,民间与百姓都不得使用。你拿着这银子,有何用处?” 清远一脸哭相的说道:“官银底部的官印,重新烧制磨平,便能重新使用。” 云初缄默不语,这个时候凤啸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多说无益。 芙蕖也是聪明人,此刻也没有再说话。方才她也是心里焦急,这才逼紧了一点。若是再跳出来,恐怕凤啸会怀疑她才是与道士是一伙的。 果然,皇上阴冷的说道:“范忠,将他收押天牢。”转而对云初说道:“他是你师叔的弟子,此案交由你审理?” 云初推拒道:“连日奔波劳累,微臣旧疾复发,此案恐怕不能为皇上尽绵薄之力。” 皇上也没有为难云初,关切的说道:“如此国师要多加休养。”说罢,吩咐内侍将杂乱的玉照宫收拾整洁,遥遥望了一眼皇贵妃的棺椁,拂袖离开。 第116节 云初捂住略有些苍白的唇轻咳了几声,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出玉照宫。 芙蕖紧跟在云初的身后:“世子……” 云初脚步不停,声音清冷薄凉的说道:“无论你是何目地,牵涉到她,莫怪我断了你的去路。” 芙蕖心中一震,她以为云初之所以帮她,是看在沈楚卿的情份上。却是没有想到,为了凤瑶! 紧紧的攥着掌心,沈楚卿与他几年的情份,竟是抵不上一个半路跳出来的凤瑶! 心中不禁冷笑,反问道:“世子怎么知道我做的不是世子妃想要的?” 云初脚步一顿。 芙蕖不等他说话,与他相反的方向离开。 青儿听着芙蕖的话,眼皮子一跳,看了一眼云初,紧跟着芙蕖离开。 石韦看着芙蕖离开的背影,又打量着云初的神态,看着他脸上的倦意,不禁对凤瑶有了一些埋怨。只顾着后宫之事,一点不关心主子。 “主子,您明明知晓就算这假道士就算要火焚娘娘遗体,也要等到明日。为何不顾身体,马不停蹄的赶进宫。若是有个好歹,属下也不知该如何给王妃交差。”石韦陡然停住了脚步,看着站在不远处树下的凤瑶,撇了撇嘴。 凤瑶已经从石乔口中得知云初离宫这几日里,劳累得病倒了。心里不禁有些自责,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极为的心疼。连忙走了过来,询问道:“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没日没夜的的办公了?那些事情也不及身子重要。”将手里的斗篷替云初穿上,喋喋不休的说道:“是我不好,这些事情不该连累你。” 云初眉头微蹙,握住了凤瑶的手:“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很清楚,不妨事。” 凤瑶知道云初是在宽慰她,不想她太过自责。不等她说话,就听见云初开口说道:“按照太后的心性,她只是想要置皇贵妃于死地。如今人死了,她大可不必再有所行动,可她还是动手要焚尸。我猜想她可能是以为皇贵妃假死。” 皇上之前对清远是起了杀心,之后看到拿出来的官银,他改变了主意。恐怕是想要拿清远作引,顺藤摸瓜的找出背后主使,还有官银的出处。 凤瑶知道皇贵妃的死,只是一个开端。这个局面已经打开,之后这盛京并不会很太平。极有可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就在这时,石乔出现,对云初说道:“穆娘递来口信,太后安置在妙音阁的眼线,被太后换下想要秘密处置,眼线已经被穆娘暗中送到了琼华殿。” 二人对视一眼,虽然知道事情极有可能是芙蕖布局,可那都是猜测。如果抓到了这个线人,才能确认。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交换 清远道长被抓,消息第一时间传到太后的耳中。 太后面色大变,看着跪在地上的高文,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如今怎得事迹败露?”太后一掌拍打在小几上,阴冷的说道:“高文,你太令哀家失望!这一年来,你做事屡屡失败。这一回夸下海口,可你看看你究竟找的是什么人?那么多的道士,偏偏找了一个弃徒!”心里却是对荣王府这一家子恨之入骨。 高文看着气急败坏的太后,心里有了另外一个主意,不敢说出口。脸上稍带着愧疚:“娘娘,此事咱们从长计议……” “如今已经过去一日,若是错过了机会,今后是再难找到这个贱人!”太后厉声打算高文的话,来回在大殿里踱步。 “娘娘,您已经修书去魏洲,德亲王想必启程回京。至于皇贵妃,她真死假死,只要不留在宫中妨碍我们的计划,倒也无碍。若是娘娘怕留下后患,今后我们在做打算。眼下恐怕已经令皇上起疑,再有所行动会中了他们的下怀!”高文知道眼下是非常时期,最好隐而不发。 太后却与高文相反,她要萧予死,却总是没有能得偿所愿。萧予眼下死了,脏水泼在她的身上。若是给她逃出生天,自个岂不是白白背了黑锅? “你怕了,哀家也不会勉强你。”太后冷哼了一声,拂袖去了内寝。 穆娘看了高文一眼,不经意的说道:“与皇贵妃相斗至今,娘娘素来没有吃过这等大亏。如今栽了大跟头,大人要娘娘忍气吞声,娘娘怎得咽得下这口恶气?” 高文目光阴寒的看向穆娘,穆娘这时已经转身进了内寝。 起身走出慈安宫,一位瘦高二十左右的内侍焦急的走来,附耳对高文说道:“大人,那道长将您供出去了。” 高文细长的眼微眯。 “大人,范大人将道长藏起来的官银如数没收,并且暗中吩咐人去暗访六部核对账目。” 高文手紧捏成拳,眸子里一片阴狠。回头望了一眼慈安宫,寒声道:“你先回去。”丢了一块碎银给他。 内侍将碎银塞进袖中,东张西望一眼,快速的离开。 ** 妙音阁 芙蕖将手里复制高文的假令牌扔在桌子上,青儿见了连忙收好。 芙蕖见状,冷笑了一声。 心里对皇上仍旧没有动太后和高文,极为的不甘心。 只怕,高文与太后起了警惕之心,不会轻易的动手。 没有切实的证据,皇上并不会治罪太后,皇贵妃这一死,于她没有任何的用处。 “姑娘,这件事您太莽撞了。”青儿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太后他们安然无恙,这一事之后,皇上都会怀疑您。您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为荣王世子妃考量,她那儿对您怕会起了防范。”目前的情况看来,并不见得是好事。 虽然主子帮着芙蕖,若是荣王府向着她,再好不过。 想起世子的警告,满心忧愁,希望莫要结怨了。 芙蕖冷笑了一声,大家心里都有一本明白的账,相互利用罢了! 凤瑶一直不曾信任过她,若不是如此,何必将她安排在越明脩的身边? 她们都是同一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怕什么?我只是替皇贵妃做她想做,只是来不及做的事情罢了。相信荣王世子妃,她心里清楚明白。”芙蕖似想起了什么,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吩咐青儿道:“你将信送去给你主子。” “是。”青儿知道劝不住芙蕖,拿着信退了出去。 ** 审讯完桃红,凤瑶心事重重。站在窗前,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重重叹息一声。 她之所以搅进后宫之事,目地很单纯,只是想要保护好皇贵妃,暗中助芙蕖报仇。 可她却是低估芙蕖的心,为了报仇,利用身边一切对她有利的事物。 肩头一重,侧头看着一件披风裹在身上,抬头看着云初。伸手拢紧披风,低声说道:“或许我做错了。”芙蕖的事情,她只须在幕后观望,待有需要的时候,她适时的递上一把尖刀便可。 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方才芙蕖她递来口信,冰蚕在越明脩手里,如今养在蓬莱岛。”凤瑶明白芙蕖的用意,这是给她示好。 而她需要这样一份好意。 云初轻笑了一声,漆黑的眸子愈发的深邃几分:“她倒有几分能耐。” 凤瑶见他对冰蚕一事绝口不提,也没有再问下去。皇贵妃是自尽,为了不拖累了萧家。她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被太后所迫,只要太后还活着,她定不会放过萧家。所以她在芙蕖送来太后的东西的时候,她明白两人之间有共同的敌人,所以在最后诬陷太后。 虽然芙蕖利用皇贵妃之死做筏子,可谁又不能说皇贵妃同样需求芙蕖替她善后呢? 云初轻轻抚弄着她被清风吹拂的青丝,指腹抚平她深皱的眉头,轻叹道:“太后的事情,你暂且莫要插手。时机到了,自然会如你所愿。” 凤瑶捕捉到他眼底的幽光,眼睫微微一颤,仿佛领悟他话中之意。浅笑道:“天大的事情都要暂且放在一旁,重要的是给你调理好身子。”伸手关上窗子,握着他的手,果然一片冰凉。“这宫里我是片刻也不想留,桃红交给芙蕖吧。”这是 红交给芙蕖吧。”这是打算不管了。 “好。” 凤瑶吩咐石韦去备马车,连夜出宫。 方才到荣王府门口,瞧见石墩后闪出一团黑影。 凤瑶面色微变,拽紧了云初的手。 云初安抚的拍着凤瑶的背,看着冲到眼前的一团黑影,下了马车:“进府说。” 闻言,凤瑶明白是熟人。 黑影固执的没有动,视线直勾勾的落在凤瑶的身上。 凤瑶仔细的打量,这才发现眼前之人的身量有点眼熟。只是头上戴着帷帽,看不清楚相貌。 这时,石墩后缓缓的走出穿着黑色斗篷的纤细身影,到了跟前,脱掉了帽子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儿:“表哥、表嫂。” 凤瑶惊讶的看着姜绾,看向那团黑影,想必就是陵王了。 “这么晚了,怎得不进府?”凤瑶看到陵王递出来的木盒,心中一惊,那是她从宫中带出来交给萧老夫人,没有想到落在了陵王手中! 姜绾一时难言,只好简短的说道:“王爷听到贵妃的消息,本来没有什么反常,直到有人将这木盒送来。王爷瞧见里头的画像与木偶,突然发起疯来,嘴里一直喊着予儿。后来没有办法,我们去找了萧老夫人,得知木盒是你从宫中拿出来,王爷吵闹着要见你。” 凤瑶心中不是滋味,沉默片刻,对陵王说道:“她让我与你说,她一直没有忘了你,只是你们有缘无份罢了。今生做不成夫妻,她嫁了旁人,你另娶了贤妻,望你能好好过日子。”顿了顿,轻声叹道:“她把东西还给你,就是把过去都尘归尘,土归土。” 姜绾看向一脸正色的凤瑶,目光有些发怔,随后又低垂了头。 凤瑶撩开纱幔,看着陵王脸上流着两道泪痕,嘴里干涩,神态认真的说道:“皇叔一直来就很乖、很听话,心地也善良,最见不得人伤心。你一定会完成她的心愿,对吗?” 陵王抱着木盒的手指泛白,双目猩红,却一声不吭。 凤瑶看了姜绾一眼,转身进府。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些事不是她可以插手参与。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重要。不是吗? “王爷会理解你的苦心。”云初了解凤瑶的用心,她并不知道皇贵妃会自尽,可见皇贵妃并没有对她说过这番话。 凤瑶无力的望着云初,声音很轻,轻的徐徐晚风一吹便散了,飘渺的回荡在云初的耳畔:“我经受太多生离死别,到头来孤身一人。原来以为一无所有,可下一瞬却又拥有了太多的惊喜。正是因为这一份难得,令我彷徨,心中忐忑,拼死地想要抓住这些我曾经失去过的东西。到头来,仍旧是一点一点从我手中流失。” 凤瑶停顿住脚步,脸上浅淡的笑容,略显的苍白:“可能是我太贪婪,所以一样都抓不住。” 云初目光晦涩,良久,轻声叹道:“你累了。” “我很清醒。” 云初抬起手,凤瑶的手握着他的手,随着他的手一同抬起来。便听见他低沉的说道:“手里抓着的是什么?” 凤瑶一怔。 “好好休息,莫要胡思乱想。”云初克制住心里奔腾翻涌的情绪,她的不安,因为他的无能。若他有健康的体魄,也不至于令她如此不安!不可依赖! 凤瑶突然抱着云初,靠在他的怀中,汲取着他的体温,仿佛这样就能够令她心安。他的身体一直令她担忧,今日看着陵王因为皇贵妃的死,眼底的痛苦,她想都不敢想失去他的后果。 “越明脩他要令牌,我们给他,从他那里交换冰蚕。你说好不好?”凤瑶不知道云初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对冰蚕不如之前那般迫切。 云初看着她恨不得立即去找越明脩的神情,心中不禁苦笑,在她希翼的目光中,缓缓的摇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 问药 凤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难道事情又发生了变故? 她心中很明白,云初不松口的事,无论她怎么问,他都不会实话实说。 第117节 “你向来有见地,你不同意自有你的道理,我不勉强你。”凤瑶寻思着等下去问石韦,石韦心里最在意他,关于他的身体之事,定不会隐瞒。 云初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莞尔的说道:“我没有不愿说,而是冰蚕对于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效用。” “怎么可能?”凤瑶惊愕的说道。 云初微抿着唇,嗓音低沉的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无奈的叹息:“你不必担心,我的身体自己心中有数,并无大碍。” “你身体比离京前差了许多……” “回京时休息得不够,染了风寒罢了。”云初轻咳几声。 凤瑶忧心的蹙眉,不敢再盘问。焦急的挽着他的手臂,朝秦楼走去:“此事不该惊扰你,快些躺着休息,我去请府医。” 云初抓住她的手臂,看着她面色惊慌,面色一缓:“路上来的时候,石韦已经煎药给我服下。你不必焦急,若是身子有恙我与你说便是。” 凤瑶质疑的看着他。 云初语气加重几分:“此次断不会再欺瞒你。” “真与假都由你说了算,我又岂能分辨。”凤瑶抬头看着他说道:“若你心中有我,凡事都要记住我如今在这盛京只有你一个亲近的人。” 云初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石韦这时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他古怪略带尴尬的神色,显然是将方才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了去。 石韦清清喉咙说道:“主子,该喝药了。” 云初蹙眉,凤瑶从石韦手中将药接过去道:“制成丸药定是没有汤药效用好。”说罢,看着云初没有精气神的倚靠在床柱上,吹冷了喂给他喝道:“不想喝药就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离京前答应得好好的,一转眼又不往心里去。” 听着凤瑶的埋怨,石韦冲着云初挑眉,告状道:“原本属下能做好的事情,主子偏要自己做。若不是他逞能,也不会病倒。这几夜都没有合眼。路上是煎药给主子喝,全给他倒了,所以这病愈发严重。” 云初冷冽的瞥向石韦。 石韦权当没有瞧见,继续说道:“大夫吩咐,这半月要躺在床上静养,不得劳心费神。” “没有他说的这般夸张……” “是是是,反正死不了!”凤瑶瞪了云初一眼,警告道:“这半月好好躺着,你若是不听话,我就搬到书院去,眼不见为净。” 云初长叹一声,目光清冷的看向石韦,石韦已经悄然离开。 凤瑶沉吟半晌道:“贵妃娘娘的丧事恐怕不会大办,眼下也用不上我们操心,这段时日我陪在你身旁。” 迎上凤瑶毫不退让的目光,云初颔首。 凤瑶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他答应下来,就不会反悔。 “睡一会。”褪去云初的外衫,拧干面巾递给他擦面。 云初也很困,不消片刻睡了过去。 凤瑶看着他疲倦的睡容,掖好被角走出门外。石韦果真等在门口,见到她走来行礼道:“主子睡了?” “嗯。” “世子妃,主子的身体大不如前,风寒时常反复不见好,要劳您多费心神照顾。”石韦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身上的毒,冰蚕不能解?”凤瑶询问道。 石韦眼底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找到了?” 见状,凤瑶心中有底。蹙紧眉头,不明白云初为何撒谎? “我出去一躺,你看守好他。”凤瑶看了一眼屋子,里面点了安神香,至少能睡几个时辰。 石韦连忙点头。 ** 玲珑阁 越明脩将手中的信放在烛火上点燃,扔在铜盆中。 青璃斟茶递过来,跪在一旁的竹垫上说道:“少主,您这一回恐怕选错人了。” “并不见得。”越明脩倒在榻上,睨了一眼门扉道:“斟茶迎客。” 青璃起身端着铜盆,退了下去。 凤瑶淡扫一眼盛着灰烬的铜盆,心知芙蕖给他传信了。收敛好心神,走进来坐在越明脩的对面道:“越少主下得一手好棋,令人佩服。” “诚心之言?”越明脩金色的瞳仁异常的明亮,目光灼灼的盯着凤瑶,微扬的眼角似听到她的赞赏而感到欢喜:“与他相比呢?” 凤瑶唇角轻扬,似笑非笑的说道:“拿皇贵妃做筏子,是你的主意?” 越明脩脸上的表情尽数敛去,晦暗莫测的说道:“你未免太低估沈知音?”越明脩收回视线,慵懒的坐起身:“再说皇贵妃死与活有何区别?” 凤瑶心中一震,想到来此的目的,抬头看着他道:“冰蚕。” 越明脩恍若未闻,只是目光逐渐幽邃。良久,哼笑道:“怎么,你想要?” 不等凤瑶开口,越明脩沉声道:“这东西的难得,你心知肚明。” 凤瑶知道他这话的用意,冷声道:“你若非有条件,又怎会将冰蚕在你手中的消息透露给我?既然如此,何必再卖关子?” 越明脩竖着食指摇晃道:“世子妃冤枉在下。” 凤瑶冷笑几声。 越明脩突然正色的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世子妃愿意,能够 只要世子妃愿意,能够轻易的完成。” 凤瑶眼皮子一跳,便听到越明脩说道:“我从蓬莱岛出来之时,便向父母保证,待回岛之时定会将沈大人的遗孤带回去。”顿了顿,打量着凤瑶的神色,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哂笑道:“在下下月初八回蓬莱岛,届时恭候大驾。” 凤瑶正要开口,越明脩语气陡然一变道:“冰蚕在蓬莱岛,想要便亲自去取。” 凤瑶抿紧唇。 越明脩:“莫怪我不提醒你,冰蚕已然受伤,养它的刘叔不知能否治好。若是多拖上一些时日,恐怕即使你愿意前去蓬莱岛,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一甩袖摆,紧闭的门扉‘嘭’地打开:“青璃,送客!” 凤瑶紧了紧手指,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起身离开。 ** 凤瑶回到秦楼,石韦快步迎上来,期待的看着凤瑶。 凤瑶摇了摇头。 石韦掩不住的失落,随即,又释然。主子找了许多年,都只是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世子妃能够得到消息,已然很不错:“世子妃,冰蚕在何处?属下通知弟兄……” 凤瑶打断他的话:“没有用。” 石韦一怔:“我们……” “冰蚕在蓬莱岛。” 石韦嘴角翕动,说不出话来。若是在旁处,他们还能取来。若是在蓬莱岛,尚且可以一试,但是得从长计议。 凤瑶提步进屋,案上的安神香烟雾袅袅,室内一片宁静安详。 云初沉沉睡在床榻上,眉宇紧皱,睡梦中似乎并不安宁。 轻轻坐在床榻边,抚平他眉宇间的皱褶,心中叹息。越明脩笃定她会为了拿到冰蚕去蓬莱岛,适才没有出题刁难。恐怕他也是揣摩出越明脩的心思,所以才会欺瞒她用不上冰蚕? 他越是如此,凤瑶心中反而有了主意。 凤瑶怀揣着心事,靠在床边渐渐的睡了过去。 倏然,外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叩叩—— 门扉被敲响,连贯的敲门声响显示来人的焦灼。 凤瑶被惊醒,猛然坐起身。目光朦胧,不太清明。 “你睡。”耳边传来温和清润的嗓音,凤瑶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睡在床榻上。侧头看见云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床下,穿戴整齐。 凤瑶迷迷糊糊的点头,裹着被子翻身躺下。 云初放下帘子,请人进来。 凝玉焦急的说道:“世子,宫里那头有消息了,王妃差奴婢来通知您。谋害皇贵妃的人已经被抓入狱,那个道士也全都招供了,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高大人。” “认罪了?” 凤瑶披头散发,赤足走出来。 凝玉一怔,摇了摇头:“高大人原本概不认罪,太后也威逼皇上。后来高大人火烧户部的事情被揭发,这才被扣押。” 户部? 凤瑶略微思索,这才想到清远将高大人给他的官银交出来,皇上要彻查官银。所以他打算火烧户部,毁了账册,好逃过一劫。却没有想到,反而跳进了陷阱里。 看着云初神色淡然,瞬间了然:“你将消息传递给他?” 皇上命人彻查官银,并没有透露口风。何况是皇上要重点隐瞒的太后与芙蕖?其余的人,也没有那么快得到风声。得到风声的人,也不想趟浑水参与此案。也就只有他了! 云初默认。 凤瑶轻叹了一声,转而询问凝玉:“你可知皇上何时审讯高大人?”当初太后为了维护高文,不惜将手中的兵权给皇上。如今,内廷总管谋害皇贵妃,少不得是要被斩。 就是不知这一回,太后为了高文,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凤瑶心中起了疑惑,高文不过是一个阉人,为何太后如此倚重?想到此,不禁问了出来:“高文得太后如此看重,他手里莫不是有太后灭顶的罪证?” 随即,又觉得不对,若是如此,太后私下里早就处置了高文。 那么,究竟是何原因? ------题外话------ 大家很抱歉,本来打算是一直保持更新,烟儿婆婆因为生了这个病,人变得有些迷信。听人说我男人是属兔,然后明年是鸡年,鸡兔相冲,会不太好,烟儿女儿也快五岁,所以催烟儿抓紧猴子尾巴。更新的那几天小腹有点痛,验出怀孕了。婆婆就说怀孕一般不会小腹痛,烟儿一直是针扎一般隐隐的连续痛好多天,她就不让烟儿码字好好休息,看会不会好一点。现在比之前好了很多,所以恢复更新。啊啊啊,希望今后不会再出什么岔子,有啥事!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九章 荣王归京 云初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却是没有回答她的话,对凝玉说道:“你回去禀报母妃,莫要忧心,不是要紧的事。” “是。” 凝玉福身退下去。 凤瑶从云初的神情中猜出事情并不简单,但是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纠葛。“你知晓太后与高文之间的关系?不能直言?” 第118节 “到时便知。”云初并未给凤瑶解惑,望了一眼天色,陷入沉思。 见状,凤瑶啪的把窗子关上,冷声说道:“怎么,一觉醒来又忘了我与你说的话?” 云初无奈的说道:“高文的事已经成了定局,无须我们再插手,自有人善后。我只是在想,明日你该回文兴私塾。” “瞎操心。”凤瑶嗔道,打着哈欠走回内室,重新躺在床榻上。瞌睡虫跑了,翻来覆去睡不着,趴在床上,手支着下巴对云初道:“你说这一回皇上会对太后提出什么要求?不,应该说太后手中还有什么筹码,可以救高文?” 她倒希望高文对太后极为重要,这样一来,太后失了冷静,与皇上撕破脸…… 倏然,凤瑶睁大眼,猛然翻身坐起来,想通了芙蕖究竟要做什么。 云初见她明白过来,拍了拍她的肩:“睡罢,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 凤瑶点了点头,拉高被子盖在胸口,听见云初继续说道:“德亲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你的书信比太后迟一步,你心中该有数,下一步要怎么安排。” 凤瑶一怔,母妃回京了? “大约还有几日到?”凤瑶长叹一声,有些事情,终究无法制止。想来太后想德亲王进京,恐怕还没有动手就已经送了书信去魏洲。饶是她再快,也难以阻止。 “三日。” ** 献王府 姜岑站在书房门口,目光焦急的盯着紧闭的门扉。 她得到消息,高大人被抓,献王极有可能被牵涉进去。 可献王从今晨与大臣商议,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这时,两位大臣从书房出来,匆匆离去。姜岑提步进去,被人挡了出来:“姨娘,王爷与沉香姑娘有要事相商。” 姜岑双目似要喷火的狠狠瞪着紧闭的门扉,暗骂了一句:贱人! 却也不敢造次,她知道献王对她并不全然信任,只好忍气吞声的说道:“王爷得闲通知我一声。” 书房内,献王满面阴沉,他没有想到万无一失的计谋,却因为皇贵妃的死,而让萧家侥幸逃过一劫,反而让太后折损了高文。 沉香吟吟浅笑道:“王爷不必太忧心,太后定会力保高文。而高大人是个聪明人,定不会将您给攀咬出去。” “太后已经黔驴技穷,昨夜给本王送信,让本王对荣王府下手,好制造一出乱局,让她有时机将高文救出来。可荣王府又岂是那么轻易对付?”献王一掌拍在书案上,杯中茶水被震出大半。 “王爷,您的转机马上就到了。”沉香高深莫测的说道。 献王骤然看向她。 沉香红唇轻启:“德亲王。” 献王心思一转,哈哈大笑道:“本王怎得就没有想到!沉香,幸而有你,否则本王还困在胡同里不得其法。” 沉香并未居功,浅笑倩兮的说道:“方才若不是得王爷提示,沉香哪里能知晓德亲王回京了?” 献王眉头却未舒展,太后极看重德亲王,要从他身上寻求转机,是一件难事。 沉香摸透献王的心思,手指沾着书案上的水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字。 献王仿若醍醐灌顶,吩咐亲信道:“告诉姜岑,本王去她那里用晚膳。” “王爷此事得了太后心意,今后必定受她倚重。”沉香眼角上挑,手指重重的划破宣纸,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竟令献王心中也升起一阵冷意。 ** 文兴私塾 凤瑶有好几日没有来,一直是姜绾在授课。她虽然成亲,可第二日却来了私塾,只有成亲那日休沐。 文妗瞧见凤瑶,甜甜的唤道:“夫子。” 凤瑶应了一声,看着她手中拿着书籍,赞扬了几句:“不错,还有一个月便到秋试,你们要抓紧功夫学习不可松懈。” “夫子,学生听闻宫中贵妃娘娘殁,秋试恐怕会……” “不会,秋试会照常进行。”凤瑶笃定的说道。 文妗这才放心。 姜绾见文妗离去,走过来说道:“我听说皇上本来吩咐人连夜审讯高文,后来不知太后与皇上说了什么,便没有动静。” “太后能压一时,也改变不了高文的结局。不过她不努力,又怎知不能扭转乾坤?”凤瑶讥诮道,只要太后对皇位还有觊觎的念头,皇上就不会放过她! 留下高文,恐怕是缓兵之计,等待一个好的时机,可以彻底的摘除太后。 凤瑶面色顿时大变,难不成皇上是等德亲王回京,一网打尽? 想到有这种可能,一股寒气从凤瑶脚底蹿起。 姜绾与凤瑶想到一处,宽慰的说道:“情况可能没有你想的这样糟糕,再说如果当真是这样,表哥也会有所行动。他如今沉得住气,那么事情并不严重。” 凤瑶心里仍旧不安,也不想令姜绾担心,扯着唇角笑道:“是我多想了。” 姜绾见凤瑶舒心了,询问道:“你那句话,当真是皇贵妃托你告诉王 真是皇贵妃托你告诉王爷?” “是与不是重要吗?” 人都已经不在了。 姜绾不自在的说道:“人有时候总该要留有一丝念想,不然在这四面楚歌的境地,如何支撑下去?” “有的念想这一辈子被判定不可能实现,亦或是这些念想剩下的只是悲寂与痛苦,那么不要也罢。人活着,就是不断的去找寻心中最初的那份信念。只要那个信念不灭,那么心中燃烧的那团火焰便永不熄灭!”凤瑶语重心长的说道:“绾儿,你想想你最初的心愿,究竟是什么?” “我……” “过程中遇见的人与事并不重要,只要结果是你最终的夙愿,那就够了。” 姜绾眼底浮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她都明白凤瑶所说的话是何意,可当真就这样抹掉过往不去回想,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 陵王虽然是个傻的,却也是有情义之人。皇贵妃的离去,他也知道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再也不存在这个世上,他悲痛万分。凤瑶与他说的那番话,不知他能否理解,可她知道他心中兴许是记住了,所以才会那么的难过。 她如今已经嫁给陵王,斩断过往是她最好的选择。 因为她与镜墨澜今后是再无可能,再多妄念不过是自我折磨罢了。 “本是来开解你,不曾想最后被你开解。”姜绾清浅一笑,不想再提及这些旧事。 凤瑶知道姜绾是个明白人,她说的这些她心里都懂,只有放不放得下罢了。 当初爱得那样深沉,一夕间要忘记,又谈何容易? 只是,他们之间太过轻易的放弃。 “绾儿,你想要回头,未曾就没有机会。”凤瑶说罢,转身去了她的厢房。 姜绾心中一震,如雕塑一般立在原地。 ** 凤瑶方才回到厢房,便瞧见采芙领着萧然进来。 萧然面容憔悴许多,下巴长满青胡茬,疲倦的说道:“宫里发出讣告,皇贵妃是暴毙而亡,皇后娘娘的丧期未过,不易大办。请了道长做法,入葬皇陵既可。” “欺人太甚!”凤瑶满面怒火,这样的讣告发出,那么就是隐瞒下皇贵妃被害的事实! 这个消息,太过出乎意料! 萧然苦笑,皇后当初丧事也是因为被废,适才没有操办。如今皇贵妃殁,竟是将一个废后牵扯而出。 即便如此,这个关头也无人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姑姑事先写信告知祖父,她的身后事全权听从皇上安排,我们只管服从便是。祖父也说他已经老了,无力再为姑姑主持公道。若是强行抗旨,有违姑姑所做的牺牲。”萧然眼底充满讽刺。 凤瑶了解萧然,他心中愤懑不平,觉得外祖父的表态有违在他心目中高大公正不阿的形象。 “你打算如何?”凤瑶冷静了下来,现在局势不明,只能忍。 “我来与你告辞,明日便离京。”萧然语气有些苍凉,他满怀抱负,打算报效朝廷,如今的局势却不为他所容忍。 “不是就任?” 萧然摇头:“我想去姑姑游学去过的地方,一一见识一番。” “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凤瑶并未挽留,叮咛道:“要照顾好自己,时常寄书信回来,莫让人惦念。” 萧然怔然的看着凤瑶,他有一瞬的冲动,险些问出口:‘你可会惦念?’ 凤瑶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正要开口,这时采芙神色紧张的进来,忐忑不安的说道:“世子妃,王……荣王爷回京了!” 凤瑶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荣王爷回京,世子爷让您回府。”采芙听闻过荣王爷的威名,原本远在北疆并不觉得害怕,如今人突然回来,心生紧张与敬畏。 凤瑶亦是变了脸色,不敢再耽搁,对萧然致歉,匆忙乘马车回府。 ☆、第一百二十章 秋试提前 荣王府 荣王妃与云初站在门口,三房的人站在身后,其次是家仆。 荣王妃攥紧手中的手帕,翘首以盼,心中激动又紧张。 荣王离京好些年不曾回来,这次不知怎的,没有一点响动,便回京了。 “初儿,可是北疆出什么事了?”荣王妃心中担忧,这一询问,才发现凤瑶不在,蹙眉道:“瑶儿呢?你父王回京的大事,她怎可不在?这是她第一回见你父王。” “皇贵妃出事,私塾那边耽搁许久。再过不久秋试,不能再耽搁。”云初温和的说道:“父王回京短时日里不会离京,秋试那边没有取得成绩,有违荣王府威名。”最后几个字加重几分语气。 此话戳中荣王妃的软肋,没有再多说。 “父王最忌旁人说他莽汉,府中没有做学问的。瑶儿若能取胜,父王会很欣悦。” 荣王妃轻哼一声:“不是还有你?” “母妃,我是个俗家弟子。” “数你说的对!就知偏袒她,就算她不来,我又能拿她怎么样?”荣王妃本就没有刁难凤瑶的意思,只是觉得凤瑶太不顾府里的事务。家公回京,第一回见面天大的事儿都给卸了,回府上迎接。不过多嘴问一句,平白给自个心中添堵。 云初颇为无奈:“我还是祈愿着她秋试失利的好,这样能让母妃如愿,瑶儿安心在府中照料我的生活起居。” “你……”荣王妃气得怒瞪云初一眼,瞅见凤瑶正巧从马车上下来。嘴角一颤,收回视线。 第119节 凤瑶看着大家都在府外等候,心里松了一口气,幸而荣王还没有到。 “母妃,儿媳迟来,向您告罪。”凤瑶福身行礼。 荣王妃看着凤瑶眼底的青影,又知事发突然,怪不了她。见她诚心请罪,脸色缓和许多:“早已有人替你赔罪了。”睨了云初一眼,示意凝玉搀扶凤瑶起身。 凤瑶感激的看向云初,悄声对他说道:“今后还请夫君多担待。” 云初心领神会,从今天开始,直至秋试她都会很忙。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云初言外之意,便是让她不必顾忌府中的事。 凤瑶颔首。 这时,由远处传来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荣王穿着银色盔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策马奔腾而来。 荣王拉住缰绳,翻身下马。 烈阳下,盔甲银光耀耀,身姿挺拔如沧桑,气势刚健似骄阳,浓眉下一双黑眸如寒潭。 凤瑶心中一震,未料到他便是荣王! 众人行礼。 “都是一家人,不必来此虚礼。”荣王声音硬朗,中气十足。 荣王妃见到荣王,眼眶有些湿润,附和道:“对对对,咱们进府再说。” 荣王将缰绳扔给管家,看着抬头打量他的凤瑶,站定道:“初儿,这是你给我找的儿媳妇?” 不等云初与凤瑶开口,三夫人声音尖锐的说道:“大哥,您可能不知侄媳妇儿多能干,她是咱们大舜国唯一一个女夫子。为人又极孝顺,见您回京,方才匆忙赶回来。” 看似替凤瑶说好话,实则是在暗贬。若当真孝顺心诚,那么便不该连荣王回京都不知,还要等人知会再匆忙赶来。 荣王妃心中暗自后悔将三夫人放出来一同迎接荣王,她本就是不省心的人,又与凤瑶结怨,怎的会替她说好话? “我让人莫要通知瑶儿,这几日她为了宫里边的事好些天没有去私塾,孩子们也都想念她。马上秋试,私塾那儿也忙得不可开交。我原想你来了暂时也不会回北疆,待她回来再好好给你请安。谁知这孩子不知从哪儿听了风声,还是急忙赶了回来。”荣王妃斜睨三夫人一眼,暗含着警告。 三夫人咬紧牙根,没有想到荣王妃之前不满凤瑶迟来,这个时候却又替凤瑶辩解! “大嫂,您这话说的有违……”三夫人正要争辩,一道冰冷的视线扫来,不由得住嘴。 荣王目光凛然,沉声道:“自然学业要紧,本王不是迂腐之人!”说罢,阔步进府。 凤瑶示意云初先行一步,在三夫人身旁停顿脚步:“三婶娘,人被逼急的时候,会容易冲动做下不计后果之事。您年纪大了,儿媳也能独当一面,何不静心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免得我到时候会忍不住……自断了儿女后辈的嫁妆!”最后看向小方氏道:“弟妹觉得如何?” 凤瑶脸上一直含着笑,眸子里却是静若深潭,幽邃的目光,令人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气。 小方氏心中惊慌,连忙看向三夫人。 三夫人知道凤瑶话里的意思,当初她还不上凤瑶的嫁妆,许下了今后她儿女嫁妆由三房做主。这句要断了儿女嫁妆的话,无非就是想要端了三房? 想到此,三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半句话憋不出来。 凤瑶见她这话敲打得起了效用,冷笑一声,紧随着进府去了厅堂,走到门外听见荣王的声音传了出来:“原是想要先进宫面圣,细数我有五六年不曾回府,你们得到风声定会在府外等候,便先回府让你瞧上一眼好安心。” 荣王妃轻声细语的说道:“这些年你在边关也辛苦了,我不曾在你身旁照料你。既然已经回府,何不先洗漱后再进宫?这样也免去他刁难你。” “听你的。” 凤瑶在门外愣 凤瑶在门外愣神间,瞧见荣王与荣王妃相携着出来,连忙福身行礼。 荣王朗声笑道:“不必拘礼,私塾脱不开身你也不用刻意回府迎接,我与你母妃都是开明之人。难得初儿听话,给我娶了一个会识文断字的儿媳妇。” 云初莞尔。 石韦倒是端着一杯茶出来,递给凤瑶。 凤瑶端着茶,恭敬的跪在地上:“父王请喝茶。” 荣王心知这是一杯迟来的儿媳妇茶,接过饮了一口。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凤瑶:“你们都下去,我待会要进宫,不必在跟前孝敬。” 凤瑶收下玉佩,捏在手中,感觉到自玉佩上渗出的阴寒之气。 待荣王与荣王妃走远了,摊开手心,这才发现这块玉佩与她在云初书房里看见的一样,却又有不同之处。 “你的也是假的?”凤瑶心中感慨,这也是为什么越明脩只要她印下玉佩的模子,而不是将玉佩拿走。难道他早就知道是假的? 许是他也不知道这块玉佩在何处,所以得到风声的时候,让她来探路? 若不是荣王这次拿来给她,如何也想不到这块玉佩是落在了荣王的手中。 凤瑶神色有些怔然,似想起了什么,又觉得并不奇怪。 她方才觉得荣王眼熟,后来听到他说识文断字的时候,她便确定这个人是当初在府上救她的人。 那个时候她不爱识字,极为调皮、任性。爬柳树的时候,正好掉进了柳树下的池塘里。后来是穿着常服的荣王救了她,从她父亲那里得知她是为了逃学这才爬树躲藏起来落河,笑说道:“女孩子有点学问好,你做好学问,到时候给我做媳妇。” 那时候她不知他是荣王,在母亲的担忧中被婢女带走,这件事也被她忘了。 如今回想起来,恐怕荣王与父亲是至交好友。 可令人奇怪的地方,旁人对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知情。 云初拿着玉佩笑道:“父王倒是偏心,将赝品给我,正品留着给你了。” 凤瑶想不透荣王为何将假的给云初,若是因为障眼法,想要瞒下真正玉佩的去处,为何又轻易的给了她? 将两块玉佩放在一起,凤瑶叹声道:“这许是天意,玉佩凑齐,那么静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越明脩给了她一个期限,她想要救云初,势必要与他去一趟蓬莱岛。可在这之前,她要将盛京中的事情,处理妥当。 云初没有说话,抬步朝秦楼走去。 凤瑶跟在他身后,望着他清冷的瘦削的身影道:“父王很听母妃的话,与他在外言传的形象大不相同。” “父王常年在外征战,于母妃心中有亏欠。”云初转过身来,含笑道:“娘子这是在控诉……为夫不听你的话?”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凤瑶眼底闪过狡黠,手搭在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凑到他耳旁轻声说道:“其实我们的缘分,早已注定好了。当初若不是父王,我许会早就溺亡。他将我救下来的时候,让我识文断字,到时候给他做儿媳。” 云初一怔,他倒是没有想到父王与凤瑶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心中欣慰,看着她眼底的青影道:“你已经给父王敬茶,私塾若有事,我送你过去。”抬眼望着皇宫的方向,云初意味不明的说道:“帝京风云瞬变,父王回京,恐怕有事生变。至于秋试,你现在可有把握?” 凤瑶摇了摇头。 云初将凤瑶送回私塾,待给孩子们上完课,已经日暮。 凤瑶回到厢房,瞧见云初立在窗前放走白鸽,手中拿着一张字条。 云初展开纸条,看着上面的消息,默然递给凤瑶。 凤瑶瞥了一眼,心中大惊:“秋试提前?” ☆、一百二十一章 较量 自古以来,秋试都不曾提前那么早举行。若是真的提前,她并没有多少的胜算! “难道宫里出了大事?”凤瑶双眸一眯,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仿佛这件事与太后有关联! 云初略微沉吟道:“离秋试只有四五日,这段时日你在私塾住下。” 凤瑶点头:“也只能如此。” 事情突变,打得她措手不及。 云初站在书桌前,看着凤瑶摆放的几本书,撩开袍摆坐下。粗略翻开看了一遍,提笔写道:“我划下重点,只能教她们这些补救一番。” 有云初的帮忙,凤瑶心中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走过去看道:“今年女子参考,定是不能与往年的考题相比,重点范畴要划广。” 两人坐下来一同商量重点划分,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 凤瑶看了一眼天色,对云初说道:“你快些去休息,我将重点整理一番好等下给她们授课。” 云初心知时间紧迫,倒也没有让她休息。却也没有听她的话去休息,继续划着重点:“我让石韦给府里送了口信,今后三餐皆由府中送来。” 凤瑶嗯了一声,食堂的伙食不比府里。他们身子弱,强度工作、熬夜的情况下若没有食补,恐怕会熬不住。 再次叮嘱了云初一番,凤瑶抱着书籍走出厢房,看着姜绾行色匆匆的赶来。 姜绾注意到凤瑶眼底的青影,迫切的询问道:“今晨宫中传来的消息可是真的?”说罢,又觉得自己糊涂,若不是真的,凤瑶也不会一夜未眠,想必在加紧做功课。“事情突然,当真是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定是宫中出了变故,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你昨夜未曾合眼,上午由我授课,你去好好休息,累垮了身子那才得不偿失。” 凤瑶瞅着姜绾往日苍白的面色透着些许的红光,气色较之往常好了许多,心下也放宽松:“也好。” 把书籍上的重点与姜绾提点了几句,转身进了厢房。 云初搁下管束,揉着眼角消除疲劳。听到声响,抬眼看着凤瑶。触及她苍白的面色,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不必授课用完早膳休息一下。” 凤瑶见云初从屏风上将外衫取下,忙问道:“要外出?” “嗯。” 凤瑶心知他定是有要事,不便多问,静立在一旁不语。 云初见她这般模样,陪她用完早膳,吩咐石韦备车。 石韦询问道:“主子,进宫?” “玲珑阁。” 石韦一愣,立即驱车前往。 ** 碧云池畔,云烟缭绕。 越明脩焚香抚琴,琴音铮铮,悠扬婉转,如珠玉入盘。倏然,目光凌厉,手下琴风陡变,琴音急促,千回百转如沙场点兵,气势如虹,令人气血涌动。 身后伺候的丫鬟,苍白的面色露出痛苦的神色。 嘭—— 越明脩手掌翻转,古琴倒扣,发出一阵长音,宛若悲鸣。 噗—— 丫鬟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啪啪啪—— 云初自转角信步而出,为越明脩的精彩表演鼓掌。 第120节 越明脩看着云初神色自若,并不受琴音所影响,敛去眸子里的沁出的寒意。侧身掬起随着琴音停止而平复的池水净手,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琥珀色的眸子,上下端详道:“世人皆言国师寿不过二十五,好生将养的的娇花,如今看来却是未必。” 他听到云初过来寻他,探一探云初的底细。方才的琴音,他带上了几成内劲,云初若是如传言那么不堪,早已是受不住。 可如今,却是仍旧面不改色。 足以见得,他比自个想象的还要……有趣。 “国师夫人得知国师大人身强体健,不知该有多伤心,被人欺骗玩弄了真心呢!”越明脩托腮看着云初,无论他如何嘲讽,云初就是无动于衷,倒也觉得有些个无趣。 云初停下脚步,从善如流的坐下。清润的目光扫过桌上婢女送上来的茶杯,随意挑拣了一个冻花杯,里面一朵完好的梅花,形态美艳的冻在中间,透明的杯子上碎裂许多纹路,晕黄的灯火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细碎光芒。 越明脩见云初将心思放在一个破杯子上,心下不悦,不知凤瑶怎得就瞧上这么个不识趣的人! 静默了一下,越明脩随手倒了一杯茶:“不知国师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云初垂头饮了一口茶,听到他的问话,执着茶盖拂了拂水雾,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道:“不是什么大事,可得你出面才妥当。” 越明脩目光一沉,这也忒不客气! “国师太瞧得起在下,只不过在下是做正经营生的……” 云初淡淡瞥了他一眼,重新续一杯茶,不紧不慢的说道:“哦?我可曾说你不做正经营生?” 越明脩一噎,不客气的拂袖道:“青璃,送客!” 云初浑不在意,从袖中拿出手巾擦拭手指,不知从哪里摸出两块玉佩,放在手中细细的把玩。望着波澜不兴的池水,温和的说道:“听闻越少主喜爱收藏玉石,不知我这两枚可入得了你的眼?” 玉佩在云初的手中转动,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越明脩仿佛看到有细碎的粉末从云初的指缝中飘落,拢在袖中的手指一紧。他分明是用两块玉佩在要挟自个! 两块玉佩在要挟自个! 可他…… 偏生不能瞧着这两块玉佩化为粉末! 眸光变幻间,越明脩心中有了主意:“这两块玉佩瞧着眼熟的紧,似曾相识。”顿了顿,越明脩手指叩击着扶椅,思索道:“好似在国师夫人身上瞧见过,国师万莫要收好,磕碰点边角便折损了它的价值。国师夫人喜欢得紧,轻易不给旁人触碰,坏了那美人生气起来,着实也有些吓人。” 云初但笑不语,手指骨突出,握着玉佩的手劲大了几分。粉末愈发掉得厉害,桌子上不一会儿堆积着一层粉末。 越明脩瞳孔一紧。 云初含笑道:“夫人觉着这玉并无多大用处,随我处置了。” 越明脩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是妥协了。 云初将一封书信搁在桌子上,起身道:“事情都交代在上面,事成这两枚玉佩定会送上。” 越明脩见他抖了抖手指,一块碎了一半的玉石落在地上。只见他将两枚完好的玉佩,装进了锦囊,不禁眸色暗沉! 他竟是给云初耍了! ** 盛京里,气氛凝重,所有人都为皇上突然提前秋试而心生猜测。 不过,大多在观望当中。 可,不过一日,就连监考的大臣都选拔出来。 聚集在御书房,半日间,试题也定下来了。 凤瑶下课后,听到这个消息,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心想荣王昨日回府,她一夜未归,今日怎得也要抽空赶在晚膳前回府。 荣王、王妃在不在意是一回事,她做不做得周全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想在节骨眼上,徒增是非。 回到府中,凤瑶梳洗好,预备去正厅,守门的婆子站在门口对采芙道:“姑娘,姜府大夫人给世子妃递帖子求见。” 采芙忙拿过拜帖给凤瑶。 凤瑶看着帖子心中思虑,这个时候姜大夫人见她作甚? 怕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请她进来。”凤瑶望了一眼床榻,改口道:“让她去书房。”别吵着浅眠的云初了。 姜将氏被领进书房,凤瑶还没有到。 上下打量着书房一眼,目光落在封了蜡的一封书信上。 凤瑶进来的时候,姜将氏坐在书案外的圈椅上:“舅母用晚膳了吗?” 姜将氏含笑道:“我听你舅舅说皇上这一回秋试提前,于你很不利。他有些门路,若是你有需求,他就想尽点绵薄之力,好弥补他当初犯下的糊涂事。” 凤瑶点了点头,对她的话心中只信了半分。 姜左的为人,他定不会感激荣王府。 “劳烦舅舅、舅母伤神了。秋试这一事,只有听天由命。能取胜,自然是更好。不能取胜,不过是不及人罢了。旁人都是一日开考,并非我一人的学生提前。”凤瑶云淡风轻的说道,仿佛对秋试一事并不上心。 姜将氏微微一笑,笑容里仿佛带了几分深意。“这样说来,你心里恐怕有了把握。”心疼的看着凤瑶道:“你这孩子也是宽慰我与你舅舅,气色比上回差了许多,事儿再大,也大不过身体。” “近来事情太杂乱,心情糟乱,难免夜里睡不安稳,这气色便差上了几分。”凤瑶语气里少了几分热情,多了几分疏离客套。 姜将氏也察觉出来,也不好久留:“既然无事我便也不叨扰你了,要多加休息,好开枝散叶。” 凤瑶面色一红。 姜将氏见凤瑶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态,掩嘴笑了一声,带着婢女离开。 凤瑶看着姜将氏远去的身影,眼底闪过深思,目光扫过书房,落在书桌上的一封书信上。走过去一看,信封上平整的蜡印上多了一层,手指拂过蜡印,看着自己的手指纹印在上面,眼底闪过一抹晦涩。 拆开信封,看着里面的内容,嘴角的讥诮之意更深了几分,也算是明白了姜将氏的来意! ☆、第一百二十二章 病发 姜将氏匆匆回到府中,将信中看到的内容,如数默写下来。 姜左吹干墨迹,眼底布满了笑意:“她可有发觉?” 姜将氏摇头说道:“我原以为会是在秦楼招待我,没有想到她将我邀请到书房。去的时候,凤瑶还没有到,信也未拆封,我看了后用蜡印封住了,并未留下端倪。” 姜左折叠好放在袖中,打算出府。姜将氏忙问道:“老爷,您要这考题作甚?” 云初救了姜左,她心怀感激。听闻老爷说监考的人乃是云初的心腹,而凤瑶带的学生又要参加秋试,那么必定知晓考题。吩咐她去荣王府与凤瑶套近乎,然后窃取考题。 她向来不忤逆姜左,并没有问出他要做什么。 “老爷,荣王妃是您的妹妹,上一回您行差踏错,若非有云初,您恐怕早已身首异处。切不可再犯糊涂!”姜将氏知晓姜左心中对荣王府仍旧心存芥蒂。当初云初与荣王妃原谅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可如今荣王回京,他再犯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姜左听她拿云初说事,冷笑道:“莫要再说浑话,你是被她灌了**汤,分不清是非!我可没有做王妃的妹妹,也高攀不起!若是有,我怎得还如此落魄?” 竟是将荣王妃也给怨上了! 姜将氏面色发白,想不到他冥顽不灵! 心中惊觉她这回怕是做了对不起凤瑶的事,眼露愧疚之色。 姜左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恨声道:“你将今日之事告知凤瑶,明日就是我的死期!” 姜将氏心中一震,姜左懒怠理会她,暴怒的离开。却又放心不下,吩咐几个家仆看守住姜将氏,不许她出府。 姜将氏听了这消息,心凉了半截,惶恐不安的跑到门口,被家仆拦下,怒斥道:“混账东西!我去给老夫人请安,你们也敢拦?” 家仆面面相觑,收回了手。 姜将氏冷哼一声,去寻求老夫人帮忙。 却没有想到,老夫人心里早已指望向献王府,心中终究是对荣王妃起了隔阂。听了姜将氏的话,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责备道:“不必大惊小怪,左儿要这考题,想必有其他的用途。到底荣王妃是他的妹妹,他又怎得会将他们往死路上逼?” “母亲……”姜将氏跟了姜左一二十年,岂会不知他是什么品性? “行了,若无事给我抄一百份求子经文。”姜老夫人心中替姜岑挂心,嫁进王府许久,肚皮都不曾传出消息。有个儿子傍身,总归比如今安心。 姜将氏面色一僵,转瞬想到姜岑,瞬间攥紧了手指。 绣桃将面露疲色的姜老夫人搀扶进内室,表明了态度。 姜将氏望着老夫人佝偻不少的背影,便听她嗓音苍老的说道:“左儿说的有理,即使他做了糊涂事,荣王府里头有功勋在,有荣王在,皇上又能拿他们如何?这件事眼下看来还不知你是否误解了左儿,胡乱在外声张,只怕是害了他。你是个心思通透的人,想必无须我多说,你也知该如何做!” 姜将氏早已看透姜老夫人的为人,可到底没有法子的时候,还是将她视为帮手。心想她会念在荣王妃是她女儿的情面上,差人给荣王府递个口信,让他们提防一下。 却没有料到,这般无情! ** 几日高强度的紧张学习后,终于迎来了秋试。 女子参考是大舜国建国以来,开天辟地第一回。 考场外,聚集着考生的爹娘,紧张的盯着紧闭的大门。 往年秋试,要在里面考三日,饶是男子考完之后多要抬出来。更何况,那些娇养的小姐们? 江淼的母亲忧心的询问着一旁的凤瑶:“夫子,淼淼她身子单薄,恐怕会受不住……” “皇上体恤,女子考场地上铺了绵软的褥子,不会有大碍。”凤瑶心里也很紧张,这几天就没有好好睡过。她付出的心血,能不能得到回报,在此一举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在众人煎熬中过去。 三日间,不少人熬不住被抬了出来。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守在外边的人,困顿的眸子里迸发出一抹亮光,印亮了憔悴的面容。 众人蜂拥般围上去,扶住自家的女儿。 凤瑶远远的看着,走到文妗面前,故作平静的询问道:“如何?” 文妗面色惨白,听到凤瑶的话,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夫子,学生没有给您丢脸。至于能不能取胜,我不得而知。” 对方的实力,她们并不清楚。 只是,她们自己尽力而为了! 凤瑶温柔的一笑,叮嘱她们好好休息,静候放榜消息。 ** 凤瑶卸下满身的疲倦,躺在贵妃榻上。 第121节 采芙将一个信封拿了进来,递给凤瑶道:“这是文小姐送来的。” 凤瑶眼底有着讶异,拆开信,里面写的是她们的考题,下面洋洋洒洒的文章,恐怕是她的回答。 看完后,凤瑶心中忖度一下,放在油锅上煎熬的心总算冷了下来。 因为文妗她那么小,生为女子能有这么一番见解,实属不易。 男儿从四五岁便开始启蒙,而她的学生却是参差不齐,她并没有多少把握她们能够取胜。 心里早已有了退路,即使女子上私塾不被接受,她也会自己出银子建立一所女子私塾 银子建立一所女子私塾。 王妃进来的时候,凤瑶满脸欣慰的给文妗回信。 见状,心里倒是宽松了许多。原以为她今日神色委顿的进府,怕是学生没能考好,过来宽慰宽慰她。 凤瑶听到婢女的行礼声,抬头见到王妃掀开珠帘走来,放下管束迎上来:“母妃,您怎得过来了?” “来看一看你。”荣王妃示意凝玉将汤盅放在桌上:“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人也清减许多。如今秋试已过,你该留在府中好好修养。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要太在意。”她忧心自个平素给凤瑶施加压力,结果不尽人意,她心里会过不去这道坎。 凤瑶愕然,她并没有多想,却也心领了荣王妃的心意:“母妃,孩子们都尽力了,结果应当不会太难看。” 那么就是胜算不大? 荣王妃心中更加担忧了:“如今盛京仍旧炎热,初儿身子也不大爽利,不如趁着眼下得空,与他去别院避暑?” 凤瑶含笑道:“母妃,您不必担忧,胜败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的学生能有这番见地,我心满意足。”将文妗的文章递给荣王妃。 荣王妃原是不大在意,看了几句后,沉敛心神细细品阅,微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这是谁家的姑娘?真真是好文采。”荣王妃夸赞道。 “文家的。” 荣王妃放下宣纸,见凤瑶小口喝着汤,眼底平静无波,知晓她是当真不在意,也就放下心来。提起另外一件事:“上个月是初儿去国寺的日子,京中忙的脱不开身,你明日陪他去一趟。” 凤瑶一怔,就听荣王妃解释道:“从初儿满二十之后,每年固定三次去国寺找慧祯大师给他疗毒。这次隔了许久,毒未压住,身子这段时日来,孱弱许多。” 凤瑶塞在嘴里的汤,顿时无味。 原来他最近身体虚弱,是因为压制下去的毒素,又都扩散出来了吗? “母妃,可需要准备什么?”凤瑶失了胃口,放下勺子。 “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明日你们只管去便是。”荣王妃透过窗子见到云初缓缓行来,苍白的脸色与他洁白的衣袍相辉映,心里紧揪了起来。拧紧了帕子,起身道:“你父王一个人院里,我就先过去了。” 凤瑶起身相送,站在门口,瞧见云初虚握着拳头抵在唇边咳嗽。身子靠在梨树下,微垂着头,肩膀颤动。 荣王妃疾步走过去,正要询问,石韦倒出一粒药丸喂云初服下。 云初剧烈的干咳,恨不能将肺给咳出来。 凤瑶的心仿佛随着他的咳嗽而慢慢的撕裂,拍着他的被顺气。 半晌,云初缓过来了。将手拢在袖中,抿着青白的唇,轻声道:“赶路时吹了风,这才引发旧疾。” 荣王妃苛责道:“你总是不爱重自己的身子,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替你身旁的人考量。” 云初沉默不语。 荣王妃看他虚弱的模样,又不忍多说。 凤瑶对荣王妃说道:“母妃,府中的事情就劳您多费心。眼下天色还早,我们这就赶路去国寺。” 云初蹙眉,正要拒绝,却听凤瑶道:“你若不肯去,我就去求……” “石韦,备车。”不等凤瑶说完,云初便妥协了。 凤瑶握着他的手臂,都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凉,吩咐采芙准备手炉,扶着云初上了马车。 她想在云初身体糟糕之前赶到国寺,方才到山脚下的时候,云初发起高烧。 急坏了凤瑶。 石韦背着云初急速去慧祯大师的禅房,慧祯大师见云初昏迷,心知不妙,连忙给他切脉。面色不禁凝重起来:“他的毒愈发深重,本该上月来疗毒,他没有来。如今又受了很重的内伤,情况不容乐观。”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昏睡 凤瑶脚程赶不上石韦,等她急忙赶来的时候听到这句话,愣愣的看向石韦:“他好端端的,怎么受了内伤?” 石韦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云初,他也不知主子何时受了内伤,心里同样很惊愕。 倏然,想到去玲珑阁的时候,他并未跟着主子进去,莫不是在那里受了伤? 石韦没有确认,不敢胡言,只得询问慧祯大师:“主子的伤,可有大碍?” “他的毒早已压制不住,内力全部护住心肺,压制住毒素。恐怕遇到袭击,他没有用内力抵挡,这才伤的如此严重。”慧祯大师的语气中充满无奈,他的做法是对的。内伤可以疗治,若是贸然收回内力去抵抗,只怕毒素早已蔓延至心肺,无药可解! 凤瑶瞧见石韦神色变幻,便知晓他心中有了猜测。奈何在慧祯大师跟前,不好多问。看着烧得面色潮红的云初,忧心忡忡的询问道:“这伤便是无碍了?可这身上的毒还能压制多久?” 慧祯大师神色凝重的摇头,他身上的毒本就棘手。身子须得好生调养,隔段时间来此放毒,再用他的心经内法压制,可保上一年。如今又受了重伤,恐怕…… “老衲不敢保证,只能尽力而为。”慧祯大师对石韦说道:“冰蚕有了下落,你暂且将碧云仙根给老衲,如此还能保上一段时日。” 石韦一怔,吱吱唔唔的说道:“碧云仙根没了。” 慧祯大师摇头叹息:“他的毒非此药不可,冰蚕亦不可或缺。” 石韦沉默不语。 凤瑶突然醒过神来,面色骤变道:“碧云仙根,可是给我了?” 石韦在凤瑶锐利的目光下点头,碧云仙根必须是保存完好的一株,并且需要新鲜不可干枯。而分了一半给凤瑶,剩下的一半势必是保不住。可主子仍旧是拿出一半给凤瑶,留下的半株即使放在冰玉盒中,依旧渐渐枯萎。 主子心中恐怕有数,即使知晓冰蚕下落,依旧无动于衷。 因为,缺了一味碧云仙根。 凤瑶难以置信的看着云初,当初他与她素昧平生,可他却是明知那是他的救命药,依旧拿出来给她。 究竟是为什么? 心仿佛被劈成碎片,痛得她抽不过气来,手紧紧的按在胸口,那针扎辗的痛楚丝毫没有减弱,反而一阵阵的加剧。 “主母……”石韦看着凤瑶如此模样,心中的那丝埋怨也散去了:“主子那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他也没有想过会找到冰蚕,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您在他眼前死去,所以动了恻隐之心。果然主子的选择没有错,若是没有救您,他才恐怕要悔恨死。” 凤瑶知道他是在宽慰她,那个时候云初对她根本没有感情,她死不死对他来说没有分别。 慧祯大师从他们对话中得知碧云仙根的去处,叹息道:“你们先出去。” 凤瑶摇头:“我想要留下来。” “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慧祯大师依旧不松口,让小沙弥将凤瑶请出去。 凤瑶不想因为她而再次耽搁云初治病,扶着门框走出门外。 “这位施主,隔壁有一间厢房,您可以在里面休息。”小沙弥指着旁边的厢房道。 凤瑶婉言拒绝:“我留在这里等着。” 小沙弥并未多说,转身进去厢房。熟练的准备瓷碗、匕首,递给慧祯大师。 慧祯大师褪去云初的衣裳,用银针护住他的心脉,使出内劲顺着血脉从心口逼向手臂,云初白皙的手臂上青色筋脉鼓动,显得尤为狰狞。小沙弥立即用匕首划破他的手指,打开玉石盒子,一条通体透明,小指大小仿佛水蛭一样的东西吸附在云初的手指上,吸吮着毒血。 不到片刻,透明的身段逐渐变成黑色,浑身因吸血而变得浑圆。 啪—— 掉在了碗里,一动不动。 小沙弥将它重新装进盒子里,替云初包扎伤口:“师傅,冰焰蛊的身子比上回黑了许多,这一次它恐怕要半年才会恢复。” 这证明云初身上的毒又加深了。 若是依旧没有找到解药,距离下次放毒,不过三个月。而冰焰蛊需要半年时间恢复,这期间并不能替云初吸食毒血,恐怕师傅都会无能为力。 慧祯大师示意小沙弥扶着云初坐下,凝聚内力替他治疗内伤,逼出体内凝滞的淤血。 噗—— 云初吐出一口黑红色的淤血,眼睫颤了颤,还未睁开眼,再次失去知觉。 “药浴煮好了?”慧祯下榻,净手。复又替云初诊脉,看他脉象平稳下来,紧蹙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好好照看,高烧退下来没有反复,旧疾不犯还可以保几个月。”看向桌子上的玉石盒子,叮嘱小沙弥道:“让他们休息几日,待他身体恢复便下山,今后不要再来国寺。” “师傅……” 慧祯大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若是寻得解药,我已经告诉他如何调制解药,不必寻我。若是没有,为师也无能为力。今后,全看他的造化。” 小沙弥将药浴抬进来,将云初放在浴桶中浸泡,这才出去将慧祯大师的话如数告知凤瑶等人。 闻言,凤瑶心坠入了冰窟。 瞬间想起她说找到冰蚕,云初那时的神情,一股寒凉之气从脚底蹿上头顶。他恐怕早已知晓无药可医,只等着大限将至。 难道是因 。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不肯碰她? 对她说的话,不过是诸多借口? 越深想,凤瑶越觉得是如她所猜测。记起他身上的伤,凤瑶厉声询问石韦:“这段时日,他见过谁?”见石韦沉默不答,凤瑶冷声道:“你不说也可以,我总会查出来。若是因此对他造成后顾之忧……” 凤瑶话未说完,石韦开口道:“玲珑阁。” 凤瑶攥紧了手指,他竟是去寻了越明脩! “属下被主子安排在门外,并不知主子与越明脩说了什么。”石韦仿佛猜出凤瑶想问什么,立即回答道。 ** 药浴泡了一个时辰,云初的手指都发白起皱,肤色愈发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凤瑶守在床榻旁,握着他冰冷的手,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与人气。 心里的恐惧与不安,与日俱增。 伸手拂过他脸上乌黑的发丝,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他微弱的鼻息,鼻头陡然一酸,泪水溢满眼眶。 “你真傻。”凤瑶轻声低喃,她之前于他不过是陌路人罢了,值得他以自己的性命相付? 第122节 这么多年的追逐,她从未想过,他许会有一日会撒手离去。 或许,她想都不敢去想。 看着他了无生气的躺在床榻上,她的心就像在油锅里滚过。 只要他能安好的留在她的身边,一切对她来说,变得并不重要。满腔悔恨爬满心头,她怨恨自己为了追名逐利,忽略他良多。明知他身子不适,却依旧为了夺取秋试的成绩,而令他彻夜未眠,拖累他的身子。 “对你,我终究是自私了。从未问过你是否真心想要娶我,只一心不顾他人意愿、百般算计的强给于你。也不曾问过,你想要的是什么,只要求你处处对我包容体贴。甚至因为得不到你的真心,而与你离心。你明明早已对我给予真心,只是我未曾好好珍惜罢了。”物转星移,她曾经渴望不可及的东西,都已经掌握在她的手中。时至今日,看着他的病容,惟愿他身体康健,她别无他求。 凤瑶心里对他多少还是有怨,他的心事从不曾向她透露半分,暗地里替她铺好一条康庄大道。可他替她谋算的那些,未必就是她想要的。 他从她这里拿走龙腾玉,她都知晓,只是不知他想要做什么。碧云仙根已经没有,就算拿到冰蚕也无济于事,他找越明脩并非是拿这玉佩换取解药。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将自己托付给越明脩照应。 霍然,凤瑶想起她服用了碧云仙根,那么她的血是否多少也有一点用处? 想到此,凤瑶立即去寻找慧祯大师。可慧祯大师的厢房里,只有小沙弥在洒扫。焦急的询问道:“慧祯大师呢?” “慧祯大师去云游了。” 凤瑶一怔:“可知归期?” “慧祯大师原本就四海为家,云游天下。可心里记挂国师的病情,如今他也束手无策,已经辞去主持的职务,归期不定。”小沙弥心里知道,师傅恐怕是近几年,甚至更久都不会回来。 “那你可知,我服用碧云仙根,我的血对他的病情可有帮助?”凤瑶看着小沙弥,对她来说仿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沙弥摇头,不再言语。 凤瑶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压倒,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阵天旋地转。 “世子妃!”采芙准备好膳食,禅房里没有见到凤瑶,这才急急寻来,瞧见她摇摇欲坠,慌忙搀扶住她:“世子妃,您怎么了?” 凤瑶连连摆手:“无妨,你扶我回去。” 凤瑶不吃不喝的细心照料云初,直到半夜里,他的高烧这才退了下去。 可仍旧是不见他转醒。 第三日的时候,从城里传来消息,文妗与穆少秋并列魁首。 凤瑶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麻木的看着依旧昏睡的云初,干涩的说道:“你瞧,秋试我并未输。你已经睡了许多时日,是不是该醒来给我庆祝一番?” ☆、第一百二十四章 泄题 静谧的禅房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冲淡了那股浓重的药味。 云初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串风铃,细小的竹子做成,清风吹拂,垂挂在竹心的铜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思绪陷入短暂的茫然,还不曾与他昏迷前的记忆衔接起来。 抬手敲击着昏沉的头,艰难的撑起身子,手臂绵软,无力的倒在床榻上。 眼底闪过一丝情绪,看着包扎的手指,他明白发生了何事。 “舍得醒了?” 声音里,仿佛带着某种小心翼翼,似害怕所见皆虚幻。 云初转过头来,只见凤瑶身着素净的纱裙,盈盈立在门口。虚弱的笑了一下,嗓音沙哑的说道:“秋试如何?” 凤瑶脚步一顿,眉一挑:“没丢您的人。” 云初听出她话里的火药味,温和一笑,侧头看着她道:“我手痛。” 凤瑶一怔。 “扶我起来。” 凤瑶一动不动,离他有一段距离。 云初并不急,笑吟吟的望着她。 凤瑶目光落在他苍白的面色上,心里陡然一软。冷着一张脸站在床边,看着他的手。雪白的内衣袖子滑至他的手肘,露出半截因失血而青白的手臂,终是握着他的手说道:“你不是很能耐?” 云初静静的笑望着她,温润的说道:“睡了许久,头也疼。”不等凤瑶回话,手臂稍稍使力,将她拉拽倒在床榻上,手搂着她的腰肢,头枕在她的肩头,闻着独属于她的淡雅馨香,低声喃道:“这样好多了。” 凤瑶僵硬的背脊慢慢的放松,紧贴着他的胸膛,没有往日的温暖,透着一股寒凉。对他再大的怨,也消散干净。 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 第四日,他终究是醒来了。 “我陪你去香山别院可好?”凤瑶语气缓和,少有的温柔。 云初阖着眼,低低的嗯了一声,却又道:“不用举办庆功宴?” “功名利禄都是过眼烟云,文妗取得好成绩,该是文府宴客。而我,已经备了薄礼送去。”凤瑶颇有些惆怅,云初的身体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能解他的毒。哪里有心思其他的事儿? 云初身子极虚弱,这一番谈话间,眼角眉梢染着淡淡的倦色:“辛苦了。” 凤瑶微微仰着头,睁了睁眼,明媚的眸子里隐约有水光闪现:“你若与我同心,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只怕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竹篮打水。” 云初眸光黯然,搂着她腰肢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皇上派了心腹去北疆,无非是想要接替父王,那人又是父王昔日手下将帅遗孤,明知他野心昭昭,却也念在他父亲的颜面不好对他下手,是以才在这个节骨眼回京。恐怕父王心中早已有了其他打算……若是可以,我们……我们去北疆。”凤瑶转过身来,只见云初眼睛紧闭,呼吸平缓,俨然已经睡了过去。 凤瑶心微微一沉,他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可她的这个提议,他无法答应,所以用沉睡来回避她的话。 眼底闪过失望,并没有拆穿他。 松开他的手,凤瑶下榻离开了禅房。 守在门外的石韦见凤瑶走了,停留了片刻,转而走进禅房。云初目光沉静的望着窗外,却依旧令人窥见眸子深处那凄凉哀寂,仿佛对命运放弃了抵抗,静静的等待着那不多的时日。 “主子,为何不去北疆?”石韦听到这二字时,眼底闪过奇异的光芒,可最后却是满心的失望。 “北疆再也找不出第二株碧云仙根。”云初如何不想活?早在碧云仙根无法保存之时,他给北疆去了书信,父王率士兵寻找碧云仙根,依旧没有下落。 何况,仅凭她一人之力? 若是这般轻易能找到,他这毒又怎的会拖至今日? “可是慧帧大师云游天下,您的身体……”石韦如鲠在喉,一字也说不出口。 云初眸子里闪过无奈,师傅恐怕是替他寻求解药去了罢! ** 翌日 云初身子稍稍好了些,他们打算下山。 凤瑶准备行囊,一个眼角都不曾给云初。 云初目光随着她的走动而移动,并没有说话。 凤瑶被他盯得不自在,目光冰冷的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这时,采芙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喘着粗气道:“世子妃,不好了。如今盛京都在谣传您收买考官,拿到考题,所以文小姐才会有如此成绩。听说……听说皇上预备亲审。” 凤瑶一怔,谁将考题泄露给她了? 倏然,凤瑶想起那封信,微微眯了眯眼——姜蒋氏! 一行人立即回了府。 荣王与荣王妃早已等在正厅,看到他们回来,荣王妃满面忧愁的询问凤瑶:“瑶儿,你没有收买考官,对吗?” 荣王不悦的说道:“瑶儿若是收买考官,哪里会与穆少秋并列第一?” 凤瑶感激的说道:“多谢父王信任。”转而面色严肃的对荣王妃说道:“母妃,就算是输也要输得坦荡,这些个下作手段,赢了也不光彩,瑶儿定不敢辱没荣王府声誉!” 荣王妃满面愤怒的说道:“那到底是谁在胡乱嚼舌根?如今闹到皇上跟前,恐怕事情不是轻易能了了。” “清者自清。”凤瑶行了一礼道:“让父王、 了一礼道:“让父王、母妃担心了,待会定有皇上的口谕,瑶儿暂且回院里收缀一番。” 荣王妃点头应允,对一直不言语的云初道:“你留下。” 凤瑶退下去。 荣王妃打量云初一眼,沉声说道:“你如实交代,你的毒是否可解?” 云初缄默不语。 荣王妃见状,顿时红了眼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紧紧的攥着手心道:“费尽心力,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你是我与你父王的所有期望,如今对你别无所求。你与瑶儿成亲这么久,母妃求你给我们留下一丝念想。” 云初久久不语,就在荣王妃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语气清冷飘渺的说道:“母妃是想要再次经历一遍这锥心之痛么?” 荣王妃摇摇欲坠,泪流满面,哀求的说道:“至少……至少我们还有一丝希望。说不定,说不定你的毒,并不没有……” “够了!”云初面色铁青,眉头深皱:“我已经拖累许多人,不想我的子孙继续我的痛苦,守着那一丝希望苟延残喘!”这句话,说得极重。 荣王妃似不能承受,失声痛哭。 她没有想到,他们做父母的令他活的这么痛苦、 云初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似在极力的压制住某种情绪。缓缓的合眼,将那愧疚之色敛去,再睁眼波澜不兴:“母妃,儿子承受的这些,已经够了。何况,你们还有……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 云初示意石韦扶他下去。 “王爷……”荣王妃痛苦的唤道,没有想到云初他竟一直知晓。 荣王叹了一声:“随他去罢!” ** 果然如凤瑶所料,她穿戴好,范忠传口谕带凤瑶进宫。 一路来到御书房,皇上端坐在龙椅上,下首站着的是两位考官,一位是翰林院学士,另一个则是郑阁老。 翰林院学士是皇上一手提拔的人,而郑阁老是出名的老顽固,刚正不阿,并不担心他会泄题。 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翰林院学士谢大人。 凤瑶目光扫过一旁袖手而立的献王,眼底闪过一丝讥诮,转而给皇上行礼。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凤瑶,目光沉沉,将一本奏折扔在凤瑶跟前,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斥道:“你可知罪?” 凤瑶捡起奏折,是献王上奏,写她收买考官,利用姜家与郑家姻亲的关系,从郑阁老手中拿到了考题。 “皇上,郑阁老乃三朝元老,他的为人作风,您最是清楚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委以重任。献王言之凿凿,字字珠玑,若非臣妇是当事人,恐怕也对此深信不疑。”顿了顿,凤瑶对献王说道:“但凡一切,都是要讲究证据,不知献王可能拿出来对峙?令我等心服口服?” 第123节 郑阁老这才知道献王是针对他,气得面色涨红,吹胡子瞪眼。 他活到这么一大把年纪,可没有遭受如此冤屈! “皇上,老臣恳请您将此事彻查,以免老臣蒙受不白之冤!”郑阁老跪在地上,摘下自己的乌纱帽! 献王心头一跳,有着不好的预感。 可看见凤瑶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心中冷哼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父皇,这是儿臣从文家偶然得到的一封书信,正是这封信,让儿臣知晓这场秋试根本就失了公允。莫怪一个小丫头,竟与四岁开蒙,在学子监的穆少秋同名次!” 范忠将书信放在龙案上。 皇上预备拿起来拆开,范忠手中的拂尘不小心的落在龙案上,吓得面色一白,慌忙捡起来,无意间撞倒了茶杯。茶杯倒了,茶水泼满了书信。 范忠吓得整个人一哆嗦,立即将茶杯扶起来,大约紧张,手一滑,剩下的茶水全都倒在书信上。 扑通——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范忠跪在地上,左右开弓的扇着耳光。 皇上意味深长的看了范忠一眼,并未唤他起身。 献王瞳孔一紧,紧捏着拳头。 皇上抖了抖信封上的水,侧着撕开信,拿出湿透的信纸,小心的展开,幸而里面的墨迹并未模糊,字字清晰。 献王舒了一口气。 凤瑶眸光微闪,垂目盯着地上的奏折。 郑阁老看着范忠那一系列的动作,迟疑的看着凤瑶,莫不是她当真有考题? 如今事发,他也牵扯进来,做了替罪羔羊? “父皇,这封书信是在秋试前两日,荣王世子妃写给文小姐的书信。”献王看着皇上面色渐渐变幻,立即说明这封信的来处。 皇上意味不明的看着献王:“这封信,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文府宴客,有人偶然从文家书房里看到这封信,待看清楚内容后,将信给了儿臣。”献王出于谨慎,将这封信的来历推脱给旁人交给他,以免查问下去,他回答不上会有漏洞。 “那人是谁?”皇上眼里沁出一股阴寒之气。 “父皇……”献王渐渐察觉到不对劲,父皇为何不逼问凤瑶,反而一直在询问他? 嘭—— 皇上用力锤着龙案,怒目瞪着献王:“混账东西,这就是你说的所谓考题?”将纸甩在地上。 献王一愣,连忙捡起信纸,看着上面的内容,与之前的内容截然不同,错愕的说道: 愕的说道:“不是,父皇,儿臣给您的不是这封信……” “你是说范忠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掉包?”皇上阴恻恻的说道,俨然已经动怒! “父皇,儿臣……” “皇上,老奴冤枉,奴才向老天爷借胆儿也不敢做这等欺君之事!”范忠磕头喊冤。 献王气得气血翻涌,明知这封信不是他先前从文家拿到的信,可却是没有证据。而且方才他也一直盯着这封信,范忠根本没有可能掉包。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问题出在这封信上、 豁然,献王想到范忠做事一向谨慎稳重,今日状况百出,俨然是有问题。 可这封信哪里有问题,他又说不出来。看着勃然大怒的皇上,献王知道今日是错失了机会。暗自悔恨没有准备充足,今日来时也没有向太后透口风,以至于事败。 到底是他太自负,太得意忘形! “父皇,儿臣也是受人蒙骗。这封信是姜家大老爷姜左向儿臣检举。”献王为了保全自己,将姜左推了出来。 “不可能,舅舅为何要害我?他定是……”凤瑶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抿紧了唇瓣。 皇上在各府都有眼线,自然也知晓凤瑶为何没有再说下去,上次姜左犯事,荣王府可是见死不救。许是如此,对荣王府记恨在心。 谢大人这时也跪在地上道:“皇上,姜左此人在考前那天带了一箱银两向微臣买考题。微臣见这银子与皇上查的那批官印一模一样,便留了心,给的并非是考题。” 两个内侍将一个木箱抬进来,放在大殿中央,打开木箱,一排排白花花的银子显露在众人面前。 凤瑶心中惊愕,猛然看向献王,原来他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郑阁老,因为郑阁老的为人作风断不会因为姻亲而泄题。若是按照献王设想的情形发展下去,那么泄题的考官势必是谢大人!而这些银子与高文的案子牵涉进来的官印一模一样,那么献王这一次就算顺利的打压了自己,也不会想要留下姜左。而如今事败,姜左更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因为他知晓的太多,若是被抓住审问,势必会交代出献王以往所做的腌臜事! 范忠颤颤巍巍的拿着两锭银子放在龙案上。 皇上看着底部的官印,面色冷沉:“范忠,传朕旨意,命令李大人缉拿姜左!” ------题外话------ 亲们抱歉,烟儿老房子房客退租,因为有十几年了,线路老化,重新装修,今天在老房子收拾,今天就更新这么多。差下的,明天继续补上,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中局 姜左虽然投靠在献王的门下,但是也暗自用银钱在其他地方开路。 宫里的动静一传出来,姜左傻眼了,未曾料到献王将他推出来背黑锅! 这件事的确是他在中间周旋,那封信上面的考题也与这次的考题相同,只是为何会出了差错? 姜左想不通,也没有时间去想,立即写信递给身旁的随从,令他一定要送到姜老夫人的手上。急急忙忙收拾细软,从后门逃跑。 姜老夫人看着看着手中的信,面色大变,压根就不相信:“这封信是老爷临时写给你的?他在府中,为何不亲自来与我说?” 小厮着急的说道:“老夫人,事出有变,老爷已经逃出府去,若是亲自与您说,势必会耽误,到时候被李大人抓住便不能轻易的出来了!” 闻言,姜老夫人面色一变。反复看了几遍信,心中仍旧不敢相信。当初姜岑回府,带来了许多东西,足以见得献王对姜府的倚重。姜府的回礼也足够厚,两家的姻亲关系又亲近一层。姜大老爷暗中替献王办事,他断不会如此没有情义,将姜大老爷给推出去顶罪! 姜老夫人攥紧了手中信,想起事情紧迫,大老爷等着她求救。可她又没有门路,难道去求荣王府? 记起姜蒋氏的话,姜老夫人颓然的坐在榻上。 荣王府这一回断不会管姜左死活了! 突然,姜老夫人高声说道:“快,备马车。” 姜岑她断不会不管姜家,她还要用姜家做依仗呢! 小厮不敢耽搁,转身跑出去准备马车。 姜老夫人前脚出府,李大人后脚到了姜府。 姜老夫人端坐在马车上,闭上眼睛,手里快速拨动着佛珠,希望姜大老爷能撑到她搬完救兵! 只要姜岑肯向献王开这个口,以献王对姜岑的看重,定会向皇上进言,摘清姜左。 可姜老夫人算盘打的精,却是算漏了姜岑的心性。 姜老夫人连献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忍受着门仆异样的目光,将拜帖递给门仆,塞了二两银子。 门仆掂了掂,让姜老夫人等着,进去递贴子。 不消片刻,姜岑身边的陈妈妈出来接姜老夫人去她的院子。 姜老夫人心里藏着事,并没有发现姜岑的住处稍稍有些偏,虽不算差,也不是顶好的,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得宠。 姜岑站在院门口迎接姜老夫人,甜甜的笑喊了一声:“祖母。”递了眼色给陈妈妈,搀扶着姜老夫人进了屋子:“您今儿个怎得来看望岑儿?倒是岑儿不孝,好些时日不曾回府探望祖母。心里正想念的紧,预备等王爷回府向他知会一声回府探亲,谁知您被岑儿给想来了。” 姜岑这句话说在姜老夫人的心坎上,脸上漾出一抹笑容,可一想到来此的目的,笑容瞬间敛去:“岑儿,祖母今日来实在是迫于无奈。有一件事,有求于你。” 姜岑一怔。 姜老夫人将信递给姜岑,她看完后自会明白。 姜岑看着眼前发皱的信纸,细致的柳眉微拧,抬手结果淡淡的扫一眼,面色不禁一变。不由得看向陈妈妈,可陈妈妈已经给她支开,心思一转,叹了一口气道:“祖母,兹事体大,不是岑儿袖手旁观,不愿意出手相助。实在是您不知王爷被魏国公府的那位灌了什么**药。自从他们宴会上见了一面之后,王爷待我冷了许多。你看就连这庭院……原是离王爷不远,如今迁到了这僻静的地儿。” 姜岑拿着绣帕擦拭眼角,向姜老夫人诉苦:“若是岑儿有如当日那般风光,定不容迟的去向王爷请求。如今,自保都是难事。” 姜老夫人浑浊的眸子里布满讶异,这套说词完全与她在姜府要嫁妆时所言不同! 为了那笔嫁妆,真真是为了姜府,能够肝脑涂地。 如今,就怕惹火烧身! 姜老夫人也是走投无路,知晓姜岑的心思,却还是想要一试:“岑儿,祖母也是无奈,这才寻上你。如今只有你才能帮助姜家渡过劫难,毕竟姜府也是你的娘家。” 姜岑绣帕掩着嘴角那一抹冷笑,她的娘家?若非她使尽手段嫁进献王府,恐怕落得与她姨娘那般的下场。同是姜家的女儿,为何她就不能有嫁妆? 如今姜府已经成了她的累赘,何至于会是她的依仗? 姜岑看着老夫人给自个脸上贴金,眼底的笑冷了几分。姜府不过商户罢了,除了几个银子,又有多大的能耐?她傻了才会为了姜府得罪献王! “祖母,不是岑儿见死不救,实在是有心无力。您说这都好好的,大伯为何与二姑母计较起来?祖母,解铃还需系铃人,您不如去找二姑母,她比岑儿这个妾总归有用得多。”姜岑将这烫手山芋推向荣王妃。 姜老夫人脸色一僵,她如何不想去找荣王妃?实在是因为荣王在府上,拉不下脸去求! 若非荣王妃心凉了,恐怕事发后早已去进宫求情。 如今动静全无,足以表明了她的态度。 姜岑见状,眸光一闪:“祖母可以去寻大姑母,她的儿媳正是郑阁老的孙女儿,只要郑阁老开口,皇上断然不会追究。” 姜老夫人深深的看了姜岑一眼,她替自己出谋划策,显然是不想帮忙。想到大女儿,姜老夫人心中微微一动,示意绣桃搀扶着她起身。 方才走到院门口 方才走到院门口,陈妈妈走过来说道:“老夫人,请跟老奴来。”带着姜老夫人朝另一条小道走。 姜老夫人走了一段路,越来越僻静,心里咂摸出门道。脸一沉:“怎的与来时不一样?” 陈妈妈笑道:“还望老夫人能够体谅姨娘的难处,她能见您已经是念在您是她祖母的份面上。若是给人抓到把柄在王爷面前煽风点火,姨娘的日子恐怕更加难过。”脸上并无多少敬意,反而眼底含着几分轻蔑。 姜老夫人何时受过这等气?气得浑身发抖,可又能怎么样?跟着陈妈妈从后门出献王府。 “嘭——” 门轻飘飘的合上,透着对他们的轻视。 姜老夫人面色发青,从未想过她会被姜岑的丫鬟给作践了! 绣桃气愤的看着紧闭的后门,抱怨的说道:“二小姐从您手里骗走了银子,一转身就翻脸不认人!她的日子难为,咱们恐怕这条门都进不去。不过是怕为了大老爷,惹得她在献王跟前不讨喜罢了!” 姜老夫人怎得会不知晓姜岑的心思?她当初也是被姜绾寒了心,这才因为姜岑花言巧语,上了当! “去南宫府。” 绣桃搀扶着姜老夫人上了马车,前往南宫府。 这一回,门仆倒是恭恭敬敬的将人请进去,管家一听是找夫人,立即说道:“少夫人有孕,这京中燥热,夫人与少爷陪同少夫人去江南老家养胎。” 第124节 姜老夫人面色一变,故作镇定的询问道:“何时回来?” “年尾才回京。”管家若有所思道:“老夫人可有要事?老爷还有快要回府了。” 姜老夫人对南宫老爷说不出口,就算与大姑娘说了,也要郑雪莹从中周旋。人都不在京中,远水救不了近火。 “并无要紧的事儿。”姜老夫人起身告辞,眼底掩不住的疲倦。 绣桃寻思道:“咱们可以去求大小姐,她如今是陵王妃,定有法子……” “行了,不就是一个傻子王爷,他有多少能耐?”姜老夫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去求姜绾! 绣桃唇瓣翕动,似想要劝告几句,可瞧着姜老夫人眼底的愤恨,打消了念头。 “回府。”姜老夫人看着朱漆大门紧闭的南宫府,她不得不动心思猜想,这一家子是否早已听闻到风声,适才躲避了她? “老夫人,咱们不寻人帮忙了?”绣桃惊讶的说道,心里却嘀咕着她早就看出二小姐不是什么好人,如今自己富贵了,便不管姜府死活。可大小姐不一样,虽然凉了心,可若是姜家有事,她定不会袖手旁观。 可,姜老夫人对大小姐心怀恨意,宁愿死也不会放下身段去求大小姐。 “该找的都已经找了,没有人能帮忙,还能怎么办?只望左儿已经逃走。”姜老夫人寻思着姜左逃走躲避风头后,她再使银子找路子摆平这场风波。 绣桃毕恭毕敬的搀扶姜老夫人上马车。 方才一回到姜府,府邸被重重重兵把守! 姜老夫人看到这阵仗,吓得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如今,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李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姜老夫人连忙下马车走到李大人的面前。 李尺面色冷酷,沉声道:“姜老夫人,本官奉旨缉拿逆犯姜左。” “左……左儿他犯了什么大罪?令大人如此兴师动众?”姜老夫人犯起糊涂试探。 李尺冷笑道:“姜老夫人还是交代姜左身在何处,以免整个姜府担上窝藏逆反的大罪!” “李大人,老身当真不知这逆子在何处……”姜老夫人话未说完,一位官兵急匆匆的赶来道:“回禀大人,献王来了口信,说是姜姨娘供出了姜左的藏身之处,就在城郊别院。” 姜老夫人身形一晃,指着官兵说道:“你说谁……谁供出人了?” “献王府姜姨娘!”官兵不悦的说道:“幸好姜姨娘供出来,否则整个姜府都要受到牵连!” 姜老夫人眼前一黑,承受不住接连而至的打击,昏了过去。 “老夫人……”绣桃焦急的唤道。 李尺瞥了姜老夫人一眼,立即整队,率领官兵去缉拿姜左。 姜左仿佛得到了消息,惊弓之鸟一样抱着包袱躲藏起来。转念一想,躲在山上若是搜山,这地势平坦并不崎岖,也没有好藏身之地,他只好束手就擒! 只能趁着他们没有赶来,早早的逃离出京。 方才一下山,远远的瞧见李尺领着官兵朝这里行来,他想要离开这儿恐怕很难了! 姜左不敢逗留,赶紧往山上爬。 可惜,这座山树影稀疏,因为有几户人家在山顶建造别院,因此特地除去杂草、荆棘。他又整好穿着打眼的蓝色袍子,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官兵们便瞧见他的身影。 “大人,那里有人!” 李尺微微眯眼,他与姜左打过照面,依仗那人的身量,与姜左有几分相似,冷声道:“活捉,不可伤人!” 姜左听到身后的响动,吓得一身冷汗,慌不择路。 官兵穷追不舍。 姜左紧紧的抱着包袱,气喘吁吁,双腿沉重得似灌了铅,动一动都极为的艰难。包袱松垮,里面的银锭子掉下来,姜左也无暇顾及。拼劲全身的力气要跑,可看到前方的万丈悬崖,面色惨白。 浑身瘫软的坐在 瘫软的坐在地上,靠着树干,拼命的喘气。 李尺这时也带着官兵追了过来,看着姜左犹如丧家之犬一样,心里想不明白他为何要与荣王府做对,投靠献王。 “那封信是不是凤瑶那贱人做的局?就算是这考题有问题,皇上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抓捕我。如今我已无路可逃,何不让我死个明白?”姜左私心里还是不相信献王会做的那么绝,所以宁愿相信是凤瑶构陷他! 李尺道:“当初彻查高大人贪污受贿的官银少了几箱,你收买谢大人的银子正是那批官银,剩下的都在姜府搜查出来。” “银子?什么银子?”姜左一怔,转瞬想到他说什么,连忙说道:“那些银子是献王替我准备,我直接让人抬到谢大人的府中,怎么与高大人有了牵扯?”说到这里,姜左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瞪圆眼睛道:“献王这是让我做替死鬼!莫怪!莫怪!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他容不下我,借机要我的命!” 他心里很明白,献王动了手,这一笔银子不过是引子,后面还有大祸在等着他! 皇贵妃不是他所杀,只是与高大人有牵扯,那么他和高大人有什么牵扯,便是有大文章在里头! 他若是束手就擒,不止是他死,就连姜府也要受到牵连! 心里这一瞬相信当初救他出来的是云初,可他明白的太晚了。 “献王他想要我死,就是因为我知道他背地里干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他怕我有一日会捅出来!既然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姜左将手里的包袱扔在地上,冷笑道:“我所犯下的罪,姜家个个都不知情,还请李大人宽恕!”不等李尺反应,姜左迅速的跑到崖边,满目怨恨的说道:“凤裕想借我的手毁了荣王府,他的奸计休想得逞!”话音未落,纵身跳了下去。 “大人……”官兵眼睁睁的看着姜左跳下去,根本来不及救下来。 李尺目光晦暗,盯着地上的包袱,献王这一回,恐怕打错算盘了。 “姜左,失足落崖。”李尺一锤定音。 官兵诧异的看着李尺,畏罪自尽与失足落崖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可大着呢! 可李尺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说什么,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自然没有异议。 ** 李尺进宫复命,暗中命人将姜左的包袱送到荣王府。 云初拿出一沓姜左记录下献王的罪证,每吩咐他做一件事,都事无巨细的写下来。有些还标有证人、证物。 一页一页的翻阅,倏然,目光一紧,落在最后一页纸上。 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晦暗难明的光芒,伸手收起来,却被另一只手先一步的拿起来。 云初抬眼望去,凤瑶不知何时进来。 “这……怎么可能?”凤瑶惊愕的看着纸上的内容,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初。 云初并无多大的意外,仿佛早已知情,只是对姜左会知道这件事而感到新奇。 “宫里如何了?”云初从凤瑶的手中将这页纸拿过来,点燃火烛,放在蜡烛上焚烧。 “你为什么烧了?揭穿岂不是更好?”凤瑶见云初神色不好,突然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你是不是早就知晓太后与高大人关系非比寻常?你没有说,是不是……”凤瑶立即住了嘴,她知道隔墙有耳,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云初知道她猜到了那一层,轻叹道:“有些事情,不必要追根究底。” 闻言,凤瑶觉得心里的某种猜测,仿佛得到了他的认同,面色瞬然惨白。因为,从她接收原身的记忆中得知,太后对德亲王太过宠溺,就连高文明里暗里都对德亲王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别样感情。如今事情联想起来……凤瑶不禁浑身冒着冷汗。可眼下这件事情摆在他们的面前,那么就代表着不再是密不透风。 看着云初将灰烬扫落在竹楼里,又觉得自己多虑了,但是又不得不担心:“姜左他知道,必定是从献王府得到的消息,即使我们烧毁了又能如何?难不成杀了献王灭口?” “献王如今想要利用太后,并不会捅破太后与高大人的那层关系。”云初仿佛知道凤瑶心中所想,宽慰她道:“太后与献王一日不撕破脸,献王便想从太后这里借力,定不会轻易拿这件事作梗。” 凤瑶猛然看向云初,是了!太后目前还有价值存在,这么好的一个把柄,献王傻了才不会好好利用! 想到此,凤瑶心底稍稍落定,转而对云初说道:“谢大人供出姜左,皇上命人缉拿他,便放了我出宫。只是,没有想到姜岑是个心狠的,为了得到献王的宠爱,竟是主动将姜府名下的产业与别院透露给献王。姜老夫人若是知晓这一切,都是她埋下的隐患,不知会不会气倒。” 云初缄默不语。 “我们要不要知会母妃一声?”凤瑶担忧的看着云初,无论如何,姜府都是他的外家。虽然姜左做下许多令人心冷之事,可也改变不了姜老夫人是他的外祖母。虽然偏心,却也并没有做什么过份的事情。 “不必,皇上之所以提前秋试,不过是想要利用秋试钓鱼,看谁会上钩。献王开始并不知情,他早有了除了姜左的心思,借用这次机会,摘清他与高文的牵连,嫁祸给姜左。却没有想到误打误撞,避开了一场祸事。恐怕他在谢大人交出银子的时候,他就明白这场秋试就是一场局。”云初蹙紧眉头:“皇上见到这银子与高文的案件有牵连,肯定会猜测姜左是高文的暗线,姜左收买谢大人要考题,那么就是在朝廷名正言顺的安插太后的眼线。幸而姜左与荣王府不和,皇上才会打消对你的猜忌。” “只是姜左如今身死,献王又是多疑的人,他断然会以为姜左留下他诸多把柄在姜府,定不会善罢甘休!”凤瑶被云初点醒,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如今朝廷格局已定,皇上拿出几个中枢位置作为对秋试入围的人,那么势必会有人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正是测试人心的时候。 献王的确是如云初所言,误打误撞,栽赃给了太后党派。 那么这个高文的死期,恐怕将近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宫宴 献王愤怒的回府,盯着那封早已干透的信,目光阴沉。 这封信他看后并没有异常,一直随身携带,根本不可能被掉包,为何到了皇上手中就变样了? 沉香推门而入,望着浑身布满戾气的献王说道:“姜左死了。” 他们的计划,因姜左的死,而全部落空! 沉香眼底闪过阴鸷,姜左躲藏在云山别院,他最为惜命,怎的会往悬崖跑?就算他被追捕慌不择路,也会选择束手就擒,等寻时机‘洗刷冤屈’,绝不会靠近崖边半步。 可,他却落崖了? 心思飞转,沉香眸子里闪过一道厉色:“姜左的死,定有蹊跷。” 献王目光阴寒的看着沉香,冷声道:“你是说他被人谋杀了?” “还有一种可能,姜左明白王爷想要做什么,所以以死破局。”沉香抚顺捏皱的袖口,眼底迸发出一道冷芒:“我听说他落崖的时候,留下一个包袱,那个包袱如今在李尺的手中。若是寻常的包袱,李尺为何不交由下属?那么包袱里定有极为重要的东西,那些东西或许与王爷有关!” 献王面色大变,姜左虽是蠢人,可有时却极为谨慎。他对任何一笔银子的收入、支出都有详细的记录,那么姜左替他办事,是否也留下证据? 李尺油盐不进,铁面无私,想从他手中拿回包袱,不是易事。 “父皇他还没有下旨派禁军捉拿本王,李尺定是没有将手里的包袱交上去。”献王眼底闪过杀意:“沉香,你去给李尺递邀请帖。” “王爷……”沉香显然知道献王的打算,只是李尺极受皇上器重,若是突然丧命,定会与姜左一案联系起来:“太危险。” 献王将信扔在沉香脚下:“宫中发生的事情,你还不知晓吧?这封信出了问题,凤瑶全身而退,若非本王反应敏捷,恐怕如今身陷大牢!可就算本王摘清利害关系,皇上也对本王起了疑心。”幸好他有了除掉姜左的心思,否则这次当真中了皇上的计! 沉香面色一变,捡起信,看完内容后面色铁青,察觉到信纸的异样,皱眉道:“怎么湿了?” “本王交信呈给皇上之时,范忠无意间打翻了茶水。”献王没好气的说道。 沉香眸光一闪,低头闻了一下信纸,脸色陡然一沉:“王爷恐怕至始至终就被人算计其中。”随手将信纸放在书案上,神色冷清的说道:“我听闻有一种墨写下的字迹,可以保存三日,三日后就消失不见。还有一种墨,写下字迹晾干后,便不见痕迹,若是遇水就会浮现出来。只是这两种墨,我只是在奇闻轶事上看见过记载,却没有真正见过。而这封信上散发着的奇特香味,恐怕就是用了这两种墨。开始用后一种,等干了之后,再用第一种墨。王爷从文府将这信拿过来正好三日,而范忠那杯茶……” “你说范忠是荣王府的人?”献王豁然起身。 “十之**。” 献王脸色难看,他暗中收买范忠,可范忠他话中的意思是他只效忠皇上,如今却告诉他范忠是荣王府的人! 越想献王越怒极攻心,手背青筋暴鼓,挥手砸了桌上的公文账册。 凤敏从内室出来,看着砸在脚下的账册,弯腰捡起来,拂去上面的灰尘:“皇兄何须如此生气,区区一个异姓王收买父皇身旁的内侍,不是狼子野心,是什么?”凤敏睨了沉香一眼,娇笑的说道:“敏儿听闻德亲王如今到了城门口,不出所料,明日定会被召进宫。皇兄何不趁此机会拢络太后?进宫进言,举办宴会替德亲王接风洗尘?” 献王与沉香立即明白凤敏话中的意思,眼底浮现出笑意:“幸好皇妹提醒,否则皇兄犯糊涂了。”说罢,换了衣裳进宫。 ** 第125节 姜府 一片哀恸。 奈何姜左是逆犯的身份,不能大办丧事。 姜蒋氏命人将喜庆的物件儿收起来,换上素净的摆件。 姜蒋氏穿着青色衣裳,站在姜老夫人的床榻边上。姜老夫人面黄肌瘦,憔悴不堪。自从听闻姜左失足落崖,就一直病倒在榻。今日不知从何处得知姜府名下产业、别院被查封,病得愈发的严重。 “姜岑这个小贱人,与她姨娘一样忘恩负义!她以为交代出姜家的罪行,她就能得到献王的疼宠?做梦!献王抬她进府,不过是瞧见左儿的脸面上,姜家一倒,她哪能有好日子过?”姜老夫人愤恨的咒骂姜岑,她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姜岑在背后捅姜家一刀。而这个隐患,还是因她而起!若非她想要姜岑知晓姜家的重要性,告诉她许多姜府名下暗桩产业,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母亲,恶人自有天收。老爷如今不在了,您千万要保重身子。”姜蒋氏虽然恨姜老夫人,可她明白如今的姜家岌岌可危,成了皇上、献王的眼中钉,若是他们内里再不合,恐怕真的气数将尽了。 姜老夫人看着姜蒋氏满目悔恨,泪流满面,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姜蒋氏的手:“这个家,如今就靠你了。” 姜蒋氏眼眶湿润,她也知晓姜老夫人的身体,恐怕熬不了多少的时日。 只是…… “母亲,姜家名下产业被查封,没有荣王府出手,恐怕咱们连庇身之所都没有。”姜蒋氏在这京中没有什么留念,家业是拿不回来。姜家的声明在京中已臭,没有立足之地。为了她的儿子,她不得不重新打算。离开盛京,许还有崛起的希望。 姜老夫人死死的盯着姜蒋氏:“你说什么?” 姜蒋氏半垂着眼皮,小心翼翼的说道:“等您身子好些了,我打算咱们姜府举家迁回祖籍。”看着姜老夫人脸色大变,连忙说道:“这京中我们是留不得了,笙哥儿他被学堂赶了回来。回祖籍之后,兴许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毕竟,姜府在祖籍还是有声望在。 姜老夫人紧抿着唇,不松口。 姜蒋氏看见姜老夫人眼底的不甘,轻叹口气,不甘又能如何?现在所有人都对姜家避而不见,这一切都怨不得旁人,是他们咎由自取! “你……你去求你二妹……”姜老夫人眼底燃起希望,荣王府还愿意管他们,只要他们去赔罪,定会原谅他们的! 姜蒋氏苦笑,荣王府又能帮多少? “快……你快去……”姜老夫人催促道。 姜蒋氏摇了摇头。 姜老夫人气绝,奈何她没有半点力气,呼哧呼哧的瞪着姜蒋氏。 这时,绣桃满脸欣喜的进来道:“老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姜老夫人倏然看向绣桃,浑浊的眸子里布满了怒火:“姜府没有大小姐!” 绣桃浑身一颤,不明白姜老夫人为何发怒,见着她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慌忙扶着姜老夫人替她顺气,忍不住的劝说道:“老夫人,您如今又何必与大小姐置气?当初她帮着舅舅、舅母落您脸面,那还不是因为柳姨娘而起?大小姐心地纯善,您错信二小姐大家这才落到这般天地。荣王府那边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全了情义。南宫府那边,夫人又不在京中,哪里会那么凑巧?显然是南宫大人将人支开,不愿意插手管咱们姜府。眼下就只有大小姐,能够帮助咱们。” “母亲,患难见真情。大姐儿这个时候上门,足以说明她的心里还有姜府。不曾像姜岑一般,姜府富贵时巴结,落难的时候避之不及。再说,姜府的确是负了三弟妹。”姜蒋氏眼底黯淡,姜府出事之后,三老爷就醉生梦死,不管姜府死活。 以她一个人之力,又怎撑得下去? 姜老夫人闭上眼睛,翻身背朝外。 绣桃看想姜蒋氏,摇了摇头。 姜蒋氏紧了紧手指,转身出了府门,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姜绾。 “祖母不愿见我?”姜绾瞧见是姜蒋氏,心里通透。 姜蒋氏颔首:“她无非是拉不下脸。” 姜绾也不勉强,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放在她的手中:“大伯母,这点心意足以令你们在祖籍过上安稳的生活。”望了一眼姜府,退了两步道:“你们多保重,好好教导笙哥儿。” 姜蒋氏见她绝口不提三老爷,张了张嘴,直到姜绾坐上马车,也没有问出口。 ** 果然如凤敏所料,献王进宫进言替德亲王接风洗尘,太后极为的高兴,赏赐了献王。 德亲王的马车方才进城,就被太后请进宫。 并且张罗着宫宴。 而皇上也同样一反常态,没有反对。 凤瑶从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来,沉思道:“高文如今在天牢中,太后心里定是焦灼不安,此时大摆宴席倒不是她的作风。凤啸对德亲王也充满敌意,心中早已是容不下。对太后召他进京,竟是没有一丝不悦。今夜的宫宴也极为积极,吩咐后妃协助太后张罗。” 有一股念头飞快的从她心里闪过,一时没有抓住。 “以太后对德亲王的疼宠,今夜想必十分热闹。”云初缓缓说道。 凤瑶一个激灵,陡然明白过来,意味深长的看着云初道:“我许久不曾见到母妃,今夜好好叙旧,看看热闹。”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风起 朝臣们接到宫中懿旨时,心中极为的忐忑,德亲王在朝中位置尴尬,不得皇上看重。而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关系极为的微妙,他们一时纠结该不该进宫参宴? 直到日落,接到皇上的口谕,这才悄然松口气,整装进宫。 凤瑶进宫的时候,诸位大臣携带家眷已经闲坐多时。 婢子瞧见凤瑶的身影,立即迎上来:“妙音姑娘让奴婢告知世子妃,德亲王妃如今在慈安宫。” “嗯。” 凤瑶目光微沉,太后向来不喜母妃。母妃从魏洲而来,自然是不能避开,前去请安。只是这都大半天了,怎得还在慈安宫? 想起往事,凤瑶眼底闪过寒芒,对云初道:“我去给皇祖母请安。” “同去。”云初望了一眼慈安宫的方向,侧身叮嘱石韦几句。 凤瑶摇头道:“你要去朝露殿。” “不急。” 凤瑶抿唇,坐上轿撵。 自从德亲王去了魏洲,慈安宫已经许久不曾这么热闹。 命妇与各府小姐都齐聚问安。 太后一扫阴霾,笑得开怀。 德亲王妃坐在太后的身旁,比起离京的时候多了几分沧桑,乌鸦鸦的青丝也平添华发。目光黯然,眉宇间透着哀伤。 许是听闻皇贵妃的噩耗。 那些想要询问德亲王妃魏洲的风土人情的贵妇,也只好作罢。 太后看着德亲王妃的模样,只觉得扫兴。 “魏洲富庶,民风开放,你们在那儿如何?” 德亲王妃低眉顺目道:“百姓和善,倒也自在。” 太后眉心跳了跳,她要听的可不是这个! 若是过得自在,为何源儿削瘦、苍老? 方才一回京,便与她诉苦。 萧宁若是个有眼力见的,自会说出合她心意的话。那么多的命妇在此,她到时候也可以向皇上讨要个恩典,将他们留下来! 可这个贱婢! 太后皱眉道:“哀家为何听说那边蛮子、刁民多?王爷治理时,吃了不少苦头。” 德亲王妃拢在袖中的手握了握,太后话里的意思她明白。含笑说道:“魏洲天高皇帝远,自然有些难服管教。王爷初去不了解,所以碰壁。如今在王爷的治理下,日益繁盛。” 太后目光凌厉的看向德亲王妃,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大殿里的气氛,陡然凝滞。 诸位贵妇、小姐们全都低眉敛目。 “荣王世子、荣王世子妃求见。”门口的宫婢这时进来通报,打破了大殿的沉寂。 太后冷哼一声,让人请进来。 德亲王妃的手微微松开,若非因为云初与凤瑶到来,太后定会寻由头发作。 看着由远及近的两道身影,德亲王妃红了眼眶。 凤瑶进殿便感受到一道热切的视线,目不斜视的给太后请安,这才抬头看向许久不见的母妃。嘴角微微上扬,福身给德亲王妃行礼。 德亲王妃慌忙握着凤瑶的手扶一把,顺势起身站在她的身旁,对太后说道:“母后,儿媳许久未见瑶儿,有好些体己话要说,借您的偏殿一用。” 太后眸光微闪,点头应允。 二人去了偏殿,云初问安后去了朝露殿。 挥退伺候的人,德亲王妃张口询问道:“此次你父王回京……” 话未说完,嘴被凤瑶捂住。 凤瑶睨了一眼大殿四周,竖着食指抵在唇瓣,示意德亲王妃有些话如今不是询问的时候。 德亲王妃点了点头,端详着凤瑶的模样,倏然泪水滴滴砸落下来。 凤瑶心头酸涩,她知晓母妃是想起了姨母,心中悲恸。 母妃离京之时,嘱托姨母照应她,没有料到姨母的处境比她更为艰难。 “母妃,姨母走的很安详,这样对她何尝又不是解脱?”凤瑶轻轻抱着德亲王妃,没有人比母妃更理解姨母。 德亲王妃眼底布满恨意,对萧予的愧疚充满胸腔。当初若不是她退了与凤啸的婚约,凤啸也不会为了报复她而让予儿进宫。 她还那样年轻…… 德亲王妃满面痛苦之色,年轻又如何? 恐怕在予儿进宫的那刻,她就已经死了。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为了支撑萧家而活着。 “我……对不起她……”德亲王妃捂住口鼻哭泣,整个人仿佛老了许多。 凤瑶抿紧唇,看着德亲王妃不断的自责,拿着娟帕替她擦拭着眼泪。 “你姨母可有留下什么话?” “姨母说她对不起您了。” 这是姨母留给身旁心腹的话,并未直接与她说,怕会让她警觉吧? 第126节 德亲王妃痛哭失声。 偏殿外宫婢紧贴着纱幔听着内里的动静,听见德亲王妃的哭声,皱紧眉头,走向内殿。 太后已经散去诸位命妇与小姐,正躺在榻上。 宫婢跪在地上回话道:“她们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到皇贵妃的死在痛哭。” 太后眼底浮现阴鸷,萧宁留在她的偏殿,自然不会说什么要紧的事。 “荣王府大小姐回京了?”太后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是,荣王府三夫人带着人进宫了。”宫婢恭恭敬敬回答。 太后阖上眼,不再说话。 宫婢看向秋娘,秋娘摇了摇头,宫婢退了下去。 “等等。”太后突然出声。 宫婢停顿脚步。 “秋娘,你去御膳房加两个德亲王妃爱吃的点心。”太后拿了玉牌给秋娘。 秋娘眸光一沉,太后这是支开她。接过玉牌,退了出去。 太后招了招手,低声吩咐几句。 宫婢面色微微一变,紧了紧拳头,应承下来:“奴婢知晓。” 宫婢走出正殿,正巧碰上从偏殿出来的凤瑶、德亲王妃。 凤瑶斜睨她一眼,挽着德亲王妃的手臂道:“母妃,您在魏洲可适应?” “那儿的气候倒是比京中好,就是心里头放不下你外祖母与你。”德亲王妃情绪稳定。 “这回母妃能够留下来,我们一家团聚。”凤瑶说罢,那一头内侍过来传话,宫宴快要开始。 宫婢从一旁离开。 凤瑶唤住道:“你在前面带路。” 宫婢目光一紧,喏喏应声,带着二人去了宴会。 采芙在门口等着,看着凤瑶来了,迎了上来。 “给赏钱。” 采芙一怔,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赏给带路的宫婢。 凤瑶在云初身旁落座,看着德亲王妃坐的旁边位置空着,德亲王与人俱在一旁饮酒。微微蹙眉,他何时与荣王府三房的人相熟了? 三夫人看着凤瑶与德亲王妃一同进来,眸光闪烁:“樱儿,你进京还未正式拜访你大嫂。” 云樱抬首看向凤瑶,她在外祖家的时候,也听过凤瑶的名声。而她原本是盛京里人人乐道的闺秀才女,如今却是被凤瑶的锋芒遮蔽。 往日交好的手帕交,与她交谈也暗自将话题扯向凤瑶。 “回府后自当去拜访。”云樱心里知晓母亲唤她来京的目地,原本是不以为意,如今凤瑶在盛京的势头不得不令她生畏。 凤瑶感受到云樱的视线,抬眸望去,清浅的一笑,朝她点头示意。 云樱举杯回礼。 凤瑶浅抿一口,便看到太后来了。 太后端坐在高位上,看着空着的帝位,正要开口,范忠匆忙过来宣布道:“皇上犯了旧疾,请太医与国师去朝露殿。”转而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皇上让奴才与您说一声,宴会照常进行。”随后宣布圣旨对德亲王行赏。 太后眼底闪过暗芒,凤啸这几日身体欠佳,这个时候病倒是巧合,还是…… 德亲王面色难看,将手里的酒饮尽,愤怒的起身。 太后出声道:“王爷,你离京许久,趁着今日与哀家说道说道你在魏洲的趣事儿。” 德亲王面色变了变,强压下怒火坐下。 凤啸他打他一巴掌给他一个甜枣儿,这些个破玩意,比得上他的亲自出席? 难免会惹人非议他此次不是正当回京! 他冲动离宫,定会落下把柄在凤啸手中。 德亲王妃倒是面色正常,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担忧,心里有些许的不安。 宫婢们鱼贯而入,端着茶点、酒水,替贵人们斟酒倒茶。 “啊——” 倏然,一个宫婢趔趄的倒在地上,手中的茶壶砸在小几上,茶水正好泼了云樱一身。 “樱儿……”三夫人惊声唤道。 云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怔,烫得她甩手起身,手背火辣辣的痛,白皙的手已经烫红。 三夫人看着云樱的手,目光凶恶的瞪着摔倒在地的宫婢。 宫婢面色唰的惨白,看了一眼踩她裙摆害她摔倒的宫婢,连忙跪下来磕头。 “拖下去。”太后目光冷厉,转而和蔼的说道:“哀家没有云小姐合适的衣裳。瑶儿,琼华殿离这儿不远,你与她又是姑嫂,便带她下去换洗。” 凤瑶并未多言,带着云樱下去。 云樱歉疚的说道:“劳烦嫂嫂了。” “不妨事。” 这里通往琼华殿的小道,寻常时候不常走,适才有些荒芜僻静。 云樱紧靠着凤瑶,咬着唇瓣小声道:“嫂嫂,我怕黑,我可以走前面吗?” “嗯。”凤瑶含笑的点头,看着云樱快步走在前面,一股甜腻的清香拂面。眼前突然一黑,倒在地上。 而另一边,内侍惊慌的跑到宴会,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藏书阁走水了!” “你说什么?”太后脸色大变,藏书阁离皇上的勤政殿极近,若是没有控制火势,勤政殿恐怕也会遭殃:“愣着作甚?快去灭火!” ☆、第一百二十八章 揭秘! 今夜正好有风,藏书阁内都是易燃物,火势凶猛,吞并旁边不少亭阁宫殿。 东风起,相离不远的勤政殿,也受到波及。 守夜的内侍们惊慌大喊:“勤政殿走水了,走水了……” 巡夜的侍卫瞧见后,敲起铜锣召集众人灭火。 顿时,一片混乱。 而朝露殿内,皇上躺在龙床上,太医在一旁诊脉。 云初观看他的面色,便知并无大碍。 这时,听到阵阵铜锣声,皇上目光一沉,将范忠唤进来:“外面发生何事?” 范忠神色惶恐,他也是方才才知晓藏书阁着火,祸及勤政殿。 勤政殿可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儿,里面的东西自然是毁坏不得!冷汗涔涔的跪在地上道:“皇上,藏书阁走水,火势蔓延到勤政殿,已经有御林军前来灭火。” 皇上豁然坐起身:“你说什么?” 范忠扑通跪在地上,重复一遍:“皇上,勤政殿火势不大,在控制范围内。” 皇上面色铁青,藏书阁不会无缘无故的起火。而且藏书阁内存储着历代皇上的史记,甚至有许多珍贵的藏书,国家之根本内蕴在其中。如今藏书阁烧毁,岂不是令天下人笑话? “传朕命令,彻查!” “是!”范忠快步走出去。 皇上勃然大怒,斥退太医:“依你之见,是何人所为?” 云初面无表情,平静的面容仿若雕塑一般冷硬:“皇上心里已有答案,何须再问微臣?” 皇上眼底浮现一丝冷芒,甩袖去了勤政殿。 勤政殿好在只是后殿起火,火势不大便被发现,及时灭火。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只是,藏书阁依旧火势通天,漆黑如墨的天空,被大火给染红。 静谧幽暗的宫殿,在这火光照耀下,一片通明。 仿佛,暗中苟且,皆暴露其下,无所遁形! 轰—— 藏书阁瞬间倾塌。 皇上的眼眸被这火光染红,拢在袖子里的手紧握,青筋鼓动。 范忠哆嗦道:“回禀皇上,藏书阁内有一部分史记被转移,其他藏书被烧毁!” “肇事人可抓获?”皇上隐忍怒气道。 范忠面色骤然一变,事发突然,根本就没有抓到可疑之人。 走水后引发的混乱,更加模糊线索。 就在这时,太后也匆匆赶来,看着眼前的形势,指着一片废墟的藏书阁,颤声道:“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缄默不语。 太后颤颤巍巍的说道:“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竟敢纵火烧藏书阁,此罪与谋逆论之,其罪当诛!” 皇上满目阴鸷的看向太后。 太后心底莫名的一颤。 “太后得朕心意。” 阴冷的语气,仿佛一条毒蛇般,攀附在她的心头,打了寒颤。 “皇上……可是有了眉目?”太后镇定的询问道。 皇上胡须微动,便听见献王开口道:“父皇,荣王世子妃与荣王府三小姐去琼华殿未归。琼华殿与藏书阁只两殿相隔,甚为僻静,儿臣担忧她们的安危。” 第127节 皇上目光凛然。 献王话中虽有担忧之意,实则不得不令人多想话中的其他暗示。 “多谢献王记挂,臣妇与三妹无恙。”凤瑶带着换了衣裳的云樱前来。 云樱低垂着头,盯着掉了一颗东珠的绣鞋。 献王眼底闪过惊愕,仿佛没有料想到凤瑶会出现。 “王爷见到臣妇很讶异,难道臣妇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凤瑶唇瓣掠过一抹讥诮,仿佛看透献王的心中的算盘。 献王满目阴鸷,看向云樱,她却仿佛心事重重,没有丝毫反应,心底顿时怒火翻涌! 三夫人触及到献王的眼神,心底发冷,惶恐不安的拉拽云樱的袖摆。 云樱终于抬头,看了一眼众人,欲言又止。 三夫人心中焦急。 献王冷哼一声。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赶来,跪在地上禀告道:“启禀皇上,属下一路排查,在琼华殿遇见可疑的人,此人正是纵火的人。” “带上来!” 皇上目光阴沉,宛如利箭一般刺向跪在地上的奴才。 阿福惊惧的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辩解道:“皇上明察,奴才没有纵火,奴才是被冤枉!奴才冤枉啊!” 侍卫冷笑道:“藏书阁旁边有一处荷塘,那儿荒废许久,皇上打算修缮一番,在水中建造亭子。那儿四处都布满淤泥,而你脚下鞋履却是沾满淤泥。方才我排问你之时,你却一口咬定在琼华殿当值!” “奴才……” “国师身子弱,受不得寒凉,琼华殿周遭并没有荷塘。”侍卫一字一句指摘阿福撒谎! 阿福面色惨白,瘫坐在地上。 “说!你是受何人指使!”献王怒问。 “奴……奴才没有受人指使……奴才是去了藏书阁,不……不小心打翻烛火,这才引起火灾。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阿福眼底布满对死亡的惧怕与绝望,却又在看向凤瑶的那一瞬,闪过一丝希翼。 一直盯着阿福的众人,并没有错过他眼神的变幻。 神色各异的看向凤瑶。 凤瑶攥紧袖口,神情似乎有些许的不安,盯着众人说道:“你们看着我作甚?” 她的嗓音,仿佛压断了阿福的神经,猛然跪走在凤瑶的脚下,磕头求救:“世子妃,求求您救救奴才,救救奴才……” 凤瑶后退一步,蹙紧眉头,对他的举动有些意外。 不待她开口说话,献王冷笑道:“看守琼华殿的奴才,岂能自由出入藏书阁?若是无人指使,你无故去藏书阁作甚?” 三夫人茫然的说道:“瑶儿,这奴才为何向你求救?”看了一眼凤瑶,又看向皇上身侧的云初。 其中的意思很明白,若只因这奴才是琼华殿的当值的人,断然是求云初有效用,何必求凤瑶?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此人受凤瑶的指使! 凤瑶惊愕的说道:“我为何要纵火?” “这就要问你自己,这奴才是你的人,而方才你恰好带云小姐去琼华殿换衣裳。”太后厉声说道。 凤瑶神色愈发的不解,握着袖口的手微微松开,露出手心里一颗成色不错的东珠。转问云樱道:“我们是去何处换衣裳?” 此话一出,众人一怔。 太后亦是紧握着手指。 云樱目光惊慌,紧抿着唇。 凤瑶眼底将众人神态尽收眼底,眸中一片冰寒。今夜她早就猜到不会太平,定不会没有准备。所以当皇上称病不来参宴,甚至将云初支开,她便心中更加警惕。何况,就算云初不在她的身旁,也会安排人在暗中保护她。 所以当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她并没有多意外。 果然,云樱与他们是一伙的人。 三房与她势同水火,云樱自然不会对她和善,她此番进京,恐怕也是三夫人请她回来。 看着久久不语的云樱,凤瑶温和关切的说道:“妹妹,你怎么了?” 云樱猛地回神。 看着献王警告的目光,张口要说话。倏然瞥见凤瑶手中的珠子,心中闪过挣扎。面色苍白的说道:“妙音阁。” 献王面色骤变。 “樱儿!”三夫人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太后不是吩咐你大嫂带你去琼华殿换衣裳?你告诉母亲,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暗指凤瑶私下里威胁云樱。 云樱死死的咬紧唇瓣,她的命脉被凤瑶拿捏在手中,她哪里敢污蔑凤瑶? 强忍着三夫人那似乎要掐进她肉里的手指,无论如何都不再松口说话。 太后和蔼的说道:“云小姐,可是你大嫂怠慢了你?哀家给你做主。”言词语气仿佛在说笑打趣。 可在座的人,都知晓太后是认真的! 只要云樱一点头,恐怕凤瑶定是逃不过一顿处罚。 云樱讪笑道:“多谢太后怜爱,夜里寒凉,衣裳被茶水泼湿,受了一些风寒,身子有些不适。” 太后脸色阴沉。 凤瑶面色一松,微微笑道:“太后娘娘,这儿虽然去琼华殿很近,可那条路却是极为僻静漆黑,杂草丛生。适才想起妙音阁比琼华殿更近一些。妙音姑娘为人心善,定会相助,这才厚颜去妙音阁。” 眸光一转,继续说道:“藏书阁蕴藏国之根本,我作为士族勋贵,为何要纵火?” “因为你包藏祸心,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道愤怒尖锐隐含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紧接着一道粉红色身影走出来,正是被逐出宫门的凤敏。 献王见到凤敏,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她想要说什么,出口阻止:“敏儿,住口……” 可终究迟一步,凤敏已经冷笑道:“你知晓一个不得了的秘密,那是你的父亲德亲王根本不是先帝的子嗣,怕有早一日暴露,所以将放有先帝侍寝册子的藏书阁烧毁,死无对证!” 众人大惊失色。 无边的夜色下,皇宫里死一般的寂静。 “一派胡言!”皇上怒斥凤敏:“你已经被逐出皇宫,今日怎出现在宫中?来人!今日是谁职守宫门!” 献王双腿发软,阴狠的看向凤敏,示意她闭嘴! 免得拖累他! 凤敏怎么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跪在地上说道:“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今日进宫,实在是因为知晓一件密事,假扮成皇兄的婢女偷偷跟进宫,就是想要告诉您,太后身边的那个高公公根本就不是阉人,德亲王就是太后与高公公生下的孽种!您若不信,便去天牢看看,太后今夜必定会趁着宴会,各处防守松懈,去解救高公公。只须父皇将高公公提来验身,就知儿臣所言虚实!” t ☆、第一百二十九章 验! 一瞬间,太后从天上坠落到地上,浑身仿佛浸泡在冰水里。 冻得她开不了口! 一股羞愤耻辱从心底升起,阴毒的瞪着凤敏。 尊贵骄傲的活了大半辈子,没有想到会被她最瞧不上眼的丫头片子,当众揭了面皮! 凤敏洋洋得意的睨了太后一眼,眼中有着深深的鄙夷。 她知晓此行定会得罪太后,可若是将罪名坐实了,太后的死期将到,她有何惧怕? 至于献王,更不用担心:“皇兄,你莫怪皇妹不听从你的安排。实在是你将太后当成你的祖母,她的心却从来不在我们这些正统皇族人身上。她心心念念着利用算计你,就是想要让你与父皇反目成仇,好暗中扶持她的那个孽种上位。若非我无意得知,父皇与皇兄被蒙蔽在鼓里,后果不堪设想。” 献王不为所动。 凤敏拉着献王的衣袖:“皇兄,我们才是一家人,皇妹何时会害你?太后早早就安排你的人去劫天牢,到时候事发,你定然做了替死鬼!” 献王倏然看向太后。 太后面色一片惨然,原本她见献王对她有利用之心,定不会生出背叛,因为她还有价值。却没有想到,毁在凤敏的手里! 献王从太后的神情中知晓凤敏说的是实话,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随后,有些庆幸。 凤敏蔑视的看着凤瑶,仿佛看着一团脏物。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不知有多么的兴奋,兴奋得睡不着觉。就等着今日这个大好的时机,当众揭开她的身份。 从高高再上的宗亲,变成一个太监的后孙,看她日后如何在她面前嚣狂! 若是一举成功,父皇定会将她重新记载回皇家玉碟中,她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以往的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她再也不想去体验。 凤瑶的确被凤敏弄得措手不及。 她算准献王,却遗漏凤敏。 看着德亲王灰白的脸色,他醉意朦胧的眸子里,满是震惊,显然他并不知情。 “你血口喷人,源儿他是先帝……”太后牙龇目裂,急欲解释,却被凤敏打断:“敏儿记得皇祖父当年上战场杀敌,断了两指,一直被收藏在勤政殿。未免敏儿冤枉德亲王,父皇大可吩咐人取来,咱们滴骨认亲。”顿了顿,浅笑道:“也可以将高文提来,一同审问。” 太后面色灰白,摇摇欲坠。 凤瑶紧抿唇瓣,缄默不语。 皇上满目阴沉,可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却不得不被凤敏牵着鼻子走。甩袖道:“来人,提审高文。”随后吩咐范忠去将先帝断骨取来:“太医,滴骨认亲可有效用?” 太医道:“回禀皇上,医书上有此记载,若是血亲,血定会渗入骨头,若相反,则会不入。” 皇上若有所思的点头。 云初眼底闪过深思,温和的说道:“皇上与德亲王乃一母同胞,高公公入宫数十载,皇上未出生时就已在太后身畔当值。若是按照凤敏话中之意,独德亲王一人验亲,怕是不妥。”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要皇上一同验亲! 即便皇上是先帝子嗣,仍旧会留下诟病,招人取笑。 可皇上若不一同认亲,德亲王当真不是先帝血脉,只怕……天下人到底会猜想皇上血统不纯。 第128节 而将皇上逼入这番境地的人,恐怕不会落得好下场。 献王想通其中关节,眸光闪烁,退后几步,与凤敏保持距离。 “父皇,此事非同小可,要慎重而为。”献王怕受到牵连,只得出言劝告,给皇上一条退路。 凤敏难以置信的说道:“皇兄……” 献王不赞同的说道:“德亲王不论是不是血统纯正,也不可如此胡来,毕竟事关天家颜面。” 凤敏不甘的说道:“明知混淆皇室血脉而不查,更令天下人耻笑!” “够了!”皇上怒喝道,目光扫过凤敏,凤敏莫名的打了寒颤,不禁闭嘴。 皇上望着范忠取来的锦盒,看了眼德亲王。 德亲王突然跪在地上道:“皇兄,打小旁人都说咱们兄弟俩与父皇相像,你当真就相信这她的片面之言?皇弟不怕滴血丢这个人,就怕此事传出去后,丢的可是大舜国的脸!” 德亲王妃也一并跪下来。 皇上沉默半晌,看向凤瑶。 凤瑶蹙眉道:“这件事我并不知情,事发突然,内心依旧惶然。只是此事并非小可,公主想要披露该私下里告知皇上,由皇上安排如何处置,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若最后笑话一场倒是无妨,毕竟你并非皇室宗亲,不过皇上逐出玉碟的弃女,可说你是心怀怨恨。若你所言是真,也丢了天家颜面,将皇上推上风口浪尖。” 凤敏心底一颤,正要辩解。 凤瑶抢先一步道:“你向来是个聪明人,不知这一回怎得犯起糊涂。虽然你大义凛然揭发是怕混淆皇室血脉,可不得不让我多加猜想你的用意。” 果真,皇上眼底闪过杀意。 凤敏面色苍白如纸,她终于明白凤瑶与云初这番话是何意。皇上本就猜忌多疑,这回恐怕是觉得她心存报复,所以当众揭发这件事!可天知道,她这个时候揭发,不过是又怕凤瑶脱身,她想要对付凤瑶,再难寻求机会! “父皇……”凤敏跪在地上,拉着皇上的龙袍。 皇上满目怒火,强忍着将她一脚踹倒的念头。 所有的事,他都心中有计划,一盘棋已然下好,坐等收网。 可却被凤敏搅乱! 掐死她的心都有!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皇上,高公公死了。” “什么?”凤敏陡然看向太后,太后神色不明,不能揣测出高文是不是她派人杀害! 皇上也有些意外,睨了眼太后,道:“可有人劫狱?” “奴才赶去的时候,瞧见有一行人离去。看守天牢的狱卒有死有伤,经过查问,他们说原先以为是劫狱,适才打将起来。可后来那行人闯进高公公的牢狱,并没有将人劫走,反而将他杀害。” “这……怎么可能?”凤敏失语,这样的情况与她描述的相悖。 那么,她说德亲王不是先帝子嗣,也极有可能是假的! 不—— “父皇,不是这样的……” “滚开!”皇上一脚踹开凤敏。 “啊——”凤敏满面痛苦的倒在地上,之前的得意消失不见,恐惧笼罩她全身。 思来想去,她不知道哪个环节出差错。 太后今夜本就是派人去救高文,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杀高文? 若是太后对高文没有情义,之前为何为救高文,不惜将手中兵权给皇上换取他的性命? 高文已死,了却皇上心愿,眼下……范忠垂眸道:“皇上,这锦盒,如何处置?” 百官齐齐看向范忠手里的锦盒——两截断指。 面面相觑,一同跪地:“臣等恳请皇上验明真相,未免给人诟病,有混淆皇室血亲一说。” 德亲王已经从太后的神态中,意识到凤敏所言极有可能属实,顿时六神无主:“皇兄……” 皇上转身坐在椅子上,他不恩准,恐怕事态会超出他的掌控。 虽然此事有损他颜面,可能一举除掉凤源…… “验!” “皇兄……” 皇上视线落在太后身上:“母后,您定没有异议?” 太后端庄不再,眼底恨意丛生,凤啸不过问一问罢了。无论她说什么,都躲不过这一劫! 多说多错。 “皇上,哀家牵扯其中,做的决定做不得数。只是你要三思……”太后话未说完,便听到皇上甩袖道:“验!” 太后咬紧牙根,皇上未免太不把她放进眼底? 她恍然明白过来! 为何视源儿为眼中钉的凤啸,为何没有阻止凤源进京,反而热情的大摆宫宴? 却原来,是一场鸿门宴! 晚了! 她明白的太晚…… 若知有今日,她定不会千方百计,谋划着让凤源进入这是非之地! 范忠将锦盒里的断指拿出一截放在案上锦帕上,另一位内侍将托盘放在德亲王眼前。 德亲王连连后退,摇头道:“不,不,本王不验……”倏然,看向云初与凤瑶道:“你们两说句话啊!本王如此被人逼迫,瑶儿你怎能袖手旁观?本王受辱,你又有何体面?” 凤瑶正欲开口,被云初按住:“王爷,身正不怕影子斜。” 一句话,堵得德亲王哑口无言。 凤瑶心中一动,恐怕德亲王从未善待她们母女,所以云初并不出手相帮。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也没有转圜余地。 “王爷,奴才们帮您,还是您自个来?”内侍催促着德亲王。 德亲王呆呆的看着托盘里的银针,下不了手去拿。若当真是高文的种,轻则贬为庶民,重则丧命! 不禁悔青肠子,他留在魏洲,恐怕能够荣华富贵一生,何至于遭受这份罪? 可这世间哪有后悔药? 良久,从托盘中拿起银针,伸出左手,颤抖着扎下去。 手指朝下,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断指上。 德亲王紧闭眼睛,背过身去。 众人屏住呼吸,紧盯着那截断指上的变化。 “坠下去了!” 断指上的血液,从一侧滑落。 范忠颤颤巍巍的指着那截断骨,重复的说道:“坠下去了,血坠下去了……” t ☆、第一百三十章 断命饭 德亲王面如死灰,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太后紧紧揪着胸口,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众人紧紧盯着那截断指,有之前的铺垫,似乎没有多少意外。心中却是另一番盘算,当初投靠太后一党的人,立即跪在地上道:“皇上,太后**后宫,诞下孽种混淆皇室血脉,其罪当……”株连九族! 话未说完,便被人狠拽一把说话之人的袖口。 户部尚书苏丛接着他们未说完的话说道:“太后惑乱后宫,罪该万死!” “这!苏大人……”吏部尚书方仲博不满苏丛抢他风头。 苏丛仿若未闻,漫不经心的正衣冠,手却是横着擦过脖子。 方仲博蹙眉,他看懂苏丛的暗示。略微思索,心中顿时一片通明。不禁有些感激苏丛及时拉住他! 之前几位与他一同请皇上赐罪,可最后关键时刻,却全都噤声,若非苏丛拉住他,恐怕如今他已经正在承受皇上的怒火。 其罪当诛!诛谁? 皇上也是太后所出! “赐毒酒一杯,白绫三尺。” “德亲王……”范忠眼角斜睨一眼一脸颓然的德亲王。 皇上阴冷的目光在太后与德亲王之间流转,手指弯曲,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 他此刻还没有思量如何定罪。 德亲王妃至始至终极为的清明,她也知晓凤啸此时心中在犹豫什么?他恨太后将他置于两难之地,处置稍有不妥,便会牵连他自身。就算下了赐死太后的口谕,也不能解掉这些年他对太后积压的仇恨。如今朝廷动荡不安,他暂时没有两全的法子,既能独善其身,也能名正言顺的铲除德亲王府一干人等。 可若灭了德亲王府,这势必会引起轰动。 那么最妥帖的法子,便是将德亲王贬为庶民。 但是,凤啸决计不会留下凤源活口! 看见凤啸将目光落在凤瑶与云初身上,余光扫过荣王,眼底隐匿着狠唳一闪而逝。 德亲王妃心中大震,连忙说道:“但凭皇上处置,只是……罪不及出嫁女,望皇上开恩!” 皇上眉头微扬,目光沉敛。 “母妃……”凤瑶立即跪在德亲王妃身旁,话未出口,一旁的德亲王怒目圆睁,疯子一般挣脱内侍的钳制,冲上来一巴掌打在德亲王妃的脸上:“贱人!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你想死别拉着我!”面带惶恐之色,扑通跪在地上,生怕皇上听了德亲王妃的建议,慌忙从袖中掏出一张宣纸道:“皇兄,在魏洲这贱人有失妇德,处死我的婢妾,善嫉犯七出,早已写好出妻书将她休弃。她怕丢了萧家脸面,这才要拉着我一同赴死。” 范忠眸光微闪,拿走德亲王的出妻书,递给皇上。 皇上看都不曾看一眼,阴鸷的盯着德亲王,仿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破绽。 第129节 他与萧宁素来不和,不会不知晓这出妻书一出,那么萧宁与他毫无干系。太后所做的罪孽,牵涉不到萧宁。 他是当真不知情,还是故意为之? 看着德亲王贪生怕死的模样,皇上眼底闪过冷芒,他自私自利,断不会放过萧宁自由。 所以,这是当真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太后这时幽幽醒来,听到德亲王的一席话,厉声说道:“源儿你胡说什么!你何时休了她?哀家怎得不知晓?” 太后恨得咬紧牙关,她即将要死,怎么甘心让萧宁逍遥自在的活着? 斗了那么多年,要死便一起死! 德亲王忙不迭的说道:“母后,您怎么忘了?您也催促我休了这贱人,已经暗中在玉碟上除掉她的名!还打算让我娶苏大人的嫡女做继室,帮你一起对付这对母女!” 凤瑶与德亲王妃一脸讶异,不明白德亲王为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太后早被德亲王气疯,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苏丛微微变色,看了一眼同样面色苍白的苏巧巧,心中有些庆幸,幸好事发得早,不然苏府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皇兄,这贱人已经玉碟除名,她不是我的媳妇,我不要死,还不想死,我……我立即回魏洲……”德亲王突然起身,朝门口冲去。 御林军挡在德亲王面前。 德亲王看着他们挎着刀,吓得双腿发软。 御史与内阁大臣上前一步道:“皇上,若德亲王妃当真玉碟除名,罪当不祸及她。” 皇上沉默片刻,吩咐范忠去察看玉碟。 不消片刻,范忠匆匆赶来,冲皇上点头:“玉碟上的确除掉萧氏之名。” “这样……”皇上起身道:“虽有罪不及出嫁女之说,可得看事情轻重。此事事关皇室血统颜面,朕若不追究,如何面对先皇、列祖列宗?将凤源、凤瑶玉碟除名,贬为庶民,羁押大牢。” 阴沉的扫过萧宁:“明日早朝再议。”甩袖阔步离开。 御林军带走凤源,两位上前来缉拿凤瑶。 凤瑶看向云初,他温和略带安抚的目光,令她慌乱的内心,平定下来。 她知道,他不会让她有事。 “我自己走。”凤瑶起身挥开御林军的手,浅笑的看着萧氏:“母亲,不要为我担心。” 母亲没事,她心中很是欣慰。 这是最好的一个结果。 她不知道凤源有心无心,这一刻,她感激他。 “瑶儿……”萧氏爬起身,追了几步,荣王妃拉住她:“瑶儿这孩子是有大福之人,她会没事的。” 众人心知肚明,这话不过是安慰而已。 贬为庶民,仍旧羁押大牢,恐怕不会轻易了结。 “回府。”云初在萧氏身旁一顿,疾步出宫。 一行人回到王府,直接去了书房。 萧氏直接道出心底的疑惑:“与他夫妻多年,纵然不和,可他不会轻易休我。这件事我并不知风声,他今夜所言并非是真。女婿……”直接看着云初,后面的话并没有再说。 “他念了夫妻情分。”云初缓缓的说道,他的确有所准备,情况不对的时候,在各处待命的人接到命令,将高文刺死在狱中。内侍在混乱中将备好的出妻书塞给德亲王,他并未胁迫,可德亲王仍旧顺着他们的安排演了一出戏,保萧氏一命,可见并非是无情之人。 “你怎么知道今夜会出这样的事?”萧氏喃喃的说道。 “我并不确定,只是做了准备。没有最好,发生了也不至于措手不及。”云初面覆寒霜,没有保护好凤瑶,令她深陷囫囵。“父王,明日早朝再议此事,只是幌子。无论商议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让他们活着出来。” “这……”萧氏满脸惊色,却也深知凤啸的为人,惨然一笑:“他定会让他们死在狱中,按个暴毙的名头,倒也全了他的声名。” 云初墨黑的眸子里冷芒陡然乍现:“瑶儿乃是荣王府的人,岂是他轻易能够处置。何况,瑶儿的学生文妗取得成绩,声名远播。许多闺中女子无不向往之,就算我舍得,她们也是断然不让!” 荣王咂摸出云初的心思,眼前一亮:“猜不准他什么时候动手,我们这边越快出手越好。” 云初忽而一笑:“石韦早已去办。” “那眼下该如何?”荣王妃焦急的说道,也知晓凤瑶的处境,面色凝重几分。 “等!” 这时,荣王手下副将进来禀报道:“王爷,太后已经去了。” 屋子里霎时静了下来。 云初眉宇间一片森冷,对萧氏时,冰冷的语气缓了几分:“夜色已深,岳母今夜便在府上歇下。” 萧氏看着云初离开的身影,歉疚的说道:“打扰了。” 荣王妃摇了摇头,萧氏是个命苦之人,眼下发生这样的事,瑶儿生死未卜,她心里恐怕不好受,不知能否承受得住:“亲家母放心,初儿断不会让瑶儿有事。” 萧氏牵强的扯动唇角,颔首跟着荣王妃去客房。 …… 此刻,三房与大房完全不同的氛围。 三夫人一路上心情飞扬,她多次栽在凤瑶手中,一直被大房压制。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是阉人的后人! “哈哈哈哈……当真是大快人心,只是揭发的凤敏却没有落得好下场。若她侥幸不死,我定要感谢她一番。”三夫人许久不曾这么痛快过,她相信皇上绝不会让凤瑶活着出来,否则也不会将她下大牢。 “夫人,没有世子妃在,今后这府中谁还能压您一头?”问柳跪在地上替三夫人捶腿,谁人不知王妃不管事,若非世子妃窜惙着,如何会受这么多气? 三夫人讥笑道:“呸!一个阉人的后孙,也配做王府世子妃?”突然想起什么,眼底闪过愤然之色:“樱儿,今夜你怎得不出来指证她?倒是便宜她,令她多活几个时辰。” 云樱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的绞紧帕子。 “樱儿,你怎么了?”三夫人察觉到云樱不对劲,略有些担心:“莫不是换衣裳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云樱被三夫人推搡一下,回过神来,咬着唇瓣。忧心忡忡的说道:“母亲,我……我被她逮个正着,她手里捏着我的把柄,当时指证她,恐怕这火烧藏书阁的罪名担在我的头上。她如今在天牢,想见一面拿回我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就怕到时候,她拉着我垫背。” 三夫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你说她捏着你的把柄?” “母亲,您说怎么办?”云樱心里很后悔,怨自己草率了。眼下因为太后的事情,藏书阁反而不受人重视,毕竟是没有查出凶手来,皇上气急了没有上心。等事情尘埃落定,将案子翻出来,她背上这罪名定是死路一条! 三夫人意识到事态严重,心里火烧火燎:“要不……去找献王?” 云樱摇头,蹙眉道:“母亲,献王不过是利用我们。如今出这样大的事情,他暂且避风头来不及,怎么会在这当口帮忙?” “他身为王爷可以进大牢,从凤瑶手里拿回来那可东珠,她也就没有法子了!”三夫人心里生出一计,这个时候凤瑶就算死在大牢中,皇上也不会管吧? 云樱默然三夫人的这个想法。 三夫人怕事出意外,当即便去了献王府。 …… 天牢中,凤瑶与凤源关在一处。 凤源一进来,就缩在角落里,死气沉沉。 凤瑶靠在另一边,脑子里依旧很乱,梳理好所发生的事情,对凤源说道:“谢谢你。” 凤源一愣,转头看向凤瑶,自嘲的笑道:“我可不是救她,云初让人给我这个,我顺他心意做了,他念在这份恩情,也会救我一命。”说完,又把头埋在膝盖中间。 “还是要谢谢你。” 不管出于什么目地。 毕竟救了母亲一命。 “你这人!”凤源气急,气恨的说道:“云初没有救我出去,到时候我定会攀咬他一口。” 凤瑶看他一眼,抱着双臂呼出一口浊气。 这里面真是阴冷。 那些尘封在深处的灰暗记忆,隐隐有破封而出的趋势。 凤瑶浑身抖了抖,缓缓朝凤源靠近。 凤源手臂被碰一下,抬头看着凤瑶紧盯着牢门,面泛苍白之色。皱了皱眉,嘟囔一句,懒得理会。 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 凤瑶警惕的盯着入口处,手无意识的拽着凤源的手臂。 凤源痛得皱眉,挥动一下,没有挣脱,也跟着看向门口。 一袭银白锦袍的献王站在外面,狱卒打开门。 献王挥挥酸臭气息,踏进牢门内,在凤瑶身前站定:“倒是没有想到咱们会在这样的环境下相见,世子妃才智无双,就这样死在天牢中,未免太可惜?”顿了顿,轻笑道:“本王倒是有些不忍。” 凤瑶垂下眼眸。 “世子妃今夜还未用膳,本王给你带来些吃食。”献王示意,身后的奴才将一碗饭菜端出来摆在地上。 凤瑶看着碗里是她爱吃的菜,眉头一挑:“王爷来此,有何目地?” “世子妃果然是一副玲珑心肝,本王想向世子妃讨要一颗东珠。不知这顿饭食,可足矣?” “东西我丢了,王爷白来一回,饭食请带回。”凤瑶眼皮不掀的说道。 献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赏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见凤瑶无动于衷,冷声道:“莫不是世子妃受了惊吓,需要人伺候?” 凤瑶盯着这碗饭,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他来意不善。 这饭,恐怕不是那么好吃! 献王冷哼一声,背转过身。奴才得命,跪在地上端起碗喂凤瑶。 t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万民请命 凤瑶紧抿着唇瓣,看着递送到眼前的饭菜,眼里寒光骤显。 身形微微一动,身旁的凤源突然扑过来,抢走饭菜,仿佛饿极大口大口的用手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怎么,我不是你皇叔了,一碗饭也吃不得你的?” 献王面色铁青,阴沉的盯了凤源半晌。他手中端着半碗残饭,难不成还强压着凤瑶吃了? 手指紧捏成拳,骨节咔咔作响。 第130节 可见怒极。 递个眼色给手下,那奴才从袖中摸出一根麻绳,献王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不甘的拂袖走出牢房。 “啪嗒——” 凤源手中的碗掉落在地上,弯身吐出嘴里的饭菜,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凤瑶一惊,看着凤源满脸血污,布满痛苦之色。 “你……”凤瑶心中震动,她知晓他也知道这碗饭菜是吃不得,可他为什么要吃? 当初,他可是恨不得她们母女死。 若说救母亲,那是因为他想要留一条退路,那么眼下又是为了什么? 凤源肚腹中绞痛,紧咬着牙关,见凤瑶不可置信,满脸迷惘的看着他。讥诮的说道:“左右没有活路,这样还留有一个全尸,你念在这情分上,会替我收尸。” 凤瑶喉间干涩:“他许诺你,定会救你出去。” “出去?出去过苦命日子?东躲西藏?倒不如死了……咳……咳咳……” 随着凤源不断的说话,鲜血不断的从嘴角溢出。 “你别说话。” 凤瑶心头复杂,手足无措的拿着锦帕替他擦拭血污。 凤源紧抓住凤瑶的手,看着她眼底的紧张,嘴角弯了弯。他糊涂了一世,总归最后没有做混账事。 “真痛啊……”凤源抓着凤瑶的那只手,不由得加重几分力道。 这辈子不曾吃苦受痛,一波胜过一波的疼痛,冲击着他的神志。 除了痛,就是痛,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凤瑶察觉到他神志模糊,握着她的手渐渐松开,意识到不妙,摇晃着他说道:“醒醒,快醒醒,有人过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凤源恍惚间仿佛听到凤瑶的声音,张口想要说话,一口一口的血溢出来。脸上痛苦的扭曲,双眼圆睁,里面布满了不甘、悔恨。 凤瑶放下他,跑到门口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知道献王对她起杀意,有人来了,他不敢再下手。 而进来的那些人,这么久没有到,恐怕被献王拖延住了。 “来人啊,出人命了!”凤瑶焦急的拍打着牢门,听到匆忙的脚步声,看到狱卒进来,慌乱的说道:“他中毒了,你们快去请大夫。” 狱卒看了一眼,无动于衷。“吵吵嚷嚷,小心受皮肉之苦。” “虽然我们身陷牢狱,可皇上还没有判决。他若中毒死在这儿,我看你们拿什么向皇上交差!”凤瑶睨了一眼他鼓囊的袖子,冷笑道:“献王如今都自身难保,你有命拿,未必有命花!” “你……”狱卒脸色清白一片,却也知道凤瑶说的没错,不敢耽搁,转身去请大夫。 凤瑶狠狠的咬牙,回头看着凤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过去伸手一探,气若游丝。 献王要置她于死地,定是下凶猛之极的毒罢? 石韦从梁上落下,利落的打开锁,两指搭在凤源手腕上,收回手道:“世子妃,节哀。” 心下却犯嘀咕,没有想到凤源关键时刻,还是挺有良心。 若不是他,自个恐怕要在主子面前自裁了! 想到此,心里一个激灵。 立即想到他来时遭遇埋伏,恐怕就是献王的手笔。为了拖住他们,好先下手! 凤瑶神色怔愣,呆呆的看着面色青白的凤源,抬手合上他的眼睛。 心中百感交集。 紧紧的捏着拳头,示意石韦附耳过来,低声吩咐几句。 “世子妃——”石韦惊异的瞪着她。 凤瑶冷笑几声:“还不快去!” “可您这儿……”石韦踌躇。 “今夜,他不会再动手。”凤瑶眼底闪过厉色:“安排人盯紧三房的人。” 石韦心领神会:“您说是她们的缘故?” 凤瑶转动着手里的东珠,面色沉郁,献王是为这个而来。恐怕是三房的人有求他,怕她将云樱抖出来,适才要杀人灭口! 凤瑶寒声道:“献王用这碗饭换这颗东珠。” 石韦面色一顿,领命离开。 ** 翌日。 凤源死于天牢的消息不胫而走。 皇上压制下来的消息,也随之散传开来。 百姓偷偷议论,皇上为了保住声誉,将原德亲王毒害在狱中,准备拟定原德亲王自尽。 与太后有染的高大人,当年皇上未出世便留在太后的身旁伺候,皇上急于处置原德亲王,恐怕他的身份也不纯正。 消息传进皇上耳中,皇上勃然大怒。 下旨命人彻查! ** 献王得到消息,焦急的在书房来回踱步。 姜岑端着糕点进来,被献王怒斥道:“谁让你进来?滚出去!” “王爷……”姜岑委屈的唤道。 “滚!”献王挥手打落姜岑手里的糕点。 姜岑受惊的后退一步,看着献王铁青的面容,提着裙摆离开。在门口撞见沉香,愤恨的瞪她一眼。 沉香微微含笑,将姜岑关在门外,细声细语的说道:“王爷未免太不怜香惜玉。再如何说,姜姨娘与荣王府、凌王府有些许牵连,日后总有用得着的地儿。” “外头的传言你可听说了?”献王不耐烦的皱眉,失了往日的镇静。往日无论他有何动静,都牵涉不到皇上。皇上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那日宫宴虽然他摘清自己。凤敏终究是他带入宫,皇上对他起了防备。今日的流言,恐怕就是针对他!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沉香坐在太师椅上,顾自斟茶,漫不经心的说道:“王爷太莽撞了,德亲王即便不是皇室血脉,不过内侍之后,可也不能轻易动得了。毕竟皇上也牵涉其中,他也不知该如何妥善的处置,适才只是关押大牢。德亲王如此敏感的身份,王爷想要动手,未免也要遮掩一二,竟是这般堂而皇之……”说到这里,沉香失望的摇头。 “本王并非对他动手!”献王气急败坏的说道。 “可死的是他。”沉香眼底闪过暗芒,冷静的说道:“事已至此,他们恐怕是借皇上的手打压你!而皇上陷入舆论中,定会重罚谋害德亲王的人。” “那怎么办?”献王心中恼怒,这件事定是荣王府那位在搅弄出来! 沉香双手交叠在腿上,轻笑道:“静观其变。” 献王一怔,蹙紧眉头,不解的说道:“不该遮掩一番,祸水东引?” 沉香嗤笑道:“王爷此番继续动作,只怕如了他们的心意。不消明日,您也会尝一尝牢狱之灾。” 献王心中一震,他若是当真行动,只怕皇上更加猜忌他对凤源动手有其他文章。而他没有任何动静,一旦宫中有了风声,他如实交代清楚顺势撇清与方氏的牵连,煽风点火一番,让皇上将目光转向荣王府岂不更好? 想通其中关节,更加高看了沉香。 “王爷倒也狠心,舍得下方氏那颗棋子?”沉香眸光微闪,只怕有一日她成了献王绊脚石,也会落得如斯下场。 想到此,眉头微微一拧,面色沉冷。 献王面无表情的说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非是她们,本王何须落到如此的境地?” 沉香微抿唇瓣,抚平袖摆,起身道:“如此,沉香告退了。” 献王望着沉香婀娜离去的身姿,若有所思。 ** 嘭—— 方氏拂袖扫落长案上的摆饰,面颊因怒火而一片通红,胸口上下急剧起伏。 仿佛犹不解气,握拳狠狠锤了一下桌子,恨声道:“这个小贱人倒是福大命大!王爷亲自出手,也让她逃过一劫!” 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发抖,不知是因方才捶打疼痛所致,还是因为凤瑶不死,心中害怕。 “无用的东西!”方氏面目狰狞,低啐一口。 云樱面色一惊,母亲方才那句分明骂的是献王。 可见四下无人,心中微微轻松。 虽有不敬,可是献王到底是不中用。 只是—— “母亲,大嫂不死,她定清楚我们与献王的勾结。不知献王做了什么,最后死的是德亲王,可到底是打草惊蛇,让她知晓我们动了杀意。就怕……” “怕什么?只要皇上不见她,她向谁状告咱们?”方氏这句话底气到底是不足。 云樱低声道:“母亲以为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为哪般?大嫂虽然身陷囹圄,可莫要忘了大哥。”心中一悸,喃喃说道:“打蛇不死必挨咬,咱们到底轻率了。” 方氏浑身一抖,似想到什么,嘴角微颤:“天塌了,还有献王顶着。” 云樱苦笑道:“只怕咱们势微,给人推出去顶罪了。” 方氏豁然起身,瞳孔微缩,颤抖的说道:“他敢……!” 云樱思虑比方氏周全,吩咐小方氏看守着方氏,避免她再做出什么混事。望了一眼秦楼的方向,手指紧紧绞拧着锦帕,她们的确糊涂了,竟做出斗倒大房的算计。 却不曾想,处处与大房做对,又是依附着大房而生存。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纵然她们千万般算计,大房倒了,又岂有他们三房的容身处? 母亲糊涂,给人当作棋子。 她竟也迷了心,与母亲一般糊涂。 第131节 云樱心事重重的去了秦楼,希望她的认罪,能够让云初高抬贵手。 进了书房,看着书案上摆放的东珠,面色陡然一白。 他知道了! 他果真知道了! 云樱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暗自庆幸她没有自作聪明。 “大哥……” 云初靠坐在太师椅上,光影淡淡的投在他的身上,透着森然的凛冽之气。 修长的手指,来回拨弄着东珠。 神色漠然。 云樱身子发僵,滚动的东珠,仿佛一块红铁在她心间滚动。 “大哥,妹妹今日来……是向大嫂赔罪。”云樱喉间干涩,提起裙摆跪在地上:“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情面上,妹妹厚颜请大哥饶过我们一回。” 一家人…… 云初眼帘微动,幽深漆黑的眸子里,布满讽刺。 “若非德亲王,你们此刻早已到地下向她请罪!”云初眉宇间透着厌恶,收回手,拿着锦帕擦拭手指。 东珠畅通无阻的滚到地下。 哒、哒、哒—— 滚落在椅脚下。 云樱心头阵阵发紧,手心里一片湿濡。眼睫颤动的说道:“大哥,我与母亲的确做了不可原谅的糊涂事,如今已幡然醒悟。外头的谣言中伤皇上,皇上势必会调查出献王。而献王如今没有任何的动静,极有可能在静观其变。若情势于他不利,他定会将我与母亲托出,到时候所承受的后果,都是我与母亲咎由自取。” 顿了顿,云樱继续说道:“可那个时候我与母亲的身份是您的三婶与二妹,皇上性子多疑,只怕会猜忌咱们有旁的心思。所以,我在此请求大哥将我们三房分府另居,未免到时候牵连至荣王府。” “分府,总该有个理由。”云初口气冷淡,却是允了云樱的提议。 云樱面色发白,她明白云初话中之意。他让她在皇上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将她在宫中所作所为在献王之前,如数托出。 虽然她早已预料到后果,可这件事由她自己说出去,着实有些为难。 可若是不说,这个关头三房分府出去,只怕更加惹皇上猜忌。 这样一来,她们受到惩罚,消除皇上的猜忌,又断了献王的退路。 当真是一箭三雕! 可她别无选择。 从书房出来,寒凉的夜风吹着云樱打了寒颤。微微苦笑,回到房间里,提笔写封书信将此事告知父亲,随后收拾一番后,通知三房的人收拾包袱。 方氏气急败坏的闯进来:“云樱,你疯了!” “母亲是让我们大家被你折腾死了才甘愿?”云樱神色冷静。 方氏冷笑的说道:“你是说我害你们?要嗨你们的在秦楼!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如今倒被你们说成拖累。云樱,你扪心自问,若非是我这般汲汲营营,你们兄妹能有这么好、这么体面的日子?事情没有到最后,不知道是谁赢,我们还没有输!” 云樱清冷的眸子里波澜不兴,陈述道:“我已经让人将宫宴上的事情,还有谋害德亲王的事情,一并传出去了。” 方氏双目圆睁,难以置信的看着云樱,见她面色沉寂,看不出一丝哄骗她的端倪,这才相信云樱真的这么干了! 颓然的跌坐在太师椅上,心里无比后悔将她从江南召回京。 满心满眼的不甘,化为满腔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府上!” 云宇齐满面冰霜,他不知道母亲背着他做了那么多腌臜事。进来听到她不知悔改的话,冷笑道:“如此,到时候我与妹妹会给您收尸,备一口上好的棺椁,也不枉您这些年对我们的厚待!” “我……”方氏心中郁结已深,气得‘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母亲!” “母亲!” 云樱和云宇齐没有料想方氏生生气得吐血,心里又急又气,忙让胆怯的小方氏去找大夫。 方氏拿着帕子抹了一把血污,呵呵笑道:“你们把我气死才甘愿。” 云樱低垂着眼睑道:“母亲何必如此偏执,就算你不愿,明日消息传遍盛京,您以为大伯还能容得下咱们?”顿了顿,注视着方氏愤懑不已的神色,淡然说道:“女儿已经给父亲去了书信。” 方氏胸口沉甸甸的似压了块巨石,用力的捶打着胸口几下,翻涌的气血冲向头顶,登时昏了过去。 云宇齐叹了一声:“大夫诊脉后无碍,明日迁出府外。” “是这个理,大哥并未要清算母亲的私产。”云樱觉得云初挺厚道,心里越发的愧疚。母亲掌管王府多年,以她的性子,定是昧下不少。 便是如此,才会愈发纵容母亲的贪婪,走到如今的地步。 却不曾想,这王府的荣耀,皆是靠大伯立下的军工稳固。自个的父亲,不过是外放的五品官员,大伯倒下,岂能还有如今的荣耀? 恐怕皇上早已忌惮王府多年,顺势借着母亲的手,收回爵位罢? 只是母亲到如今,都看不清朝中的局势,适才被献王三言两句收买。 云宇齐满面尴尬的说道:“母亲的私产,全都赔付给大嫂,并无多少剩余。” 云樱一怔,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 大夫诊脉后,确认三夫人方氏无碍。云樱与云宇齐怕夜长梦多,当天夜里便将家私搬走。 …… 翌日,云宇齐带着三房一家老小跪在荣王府门口请罪。 不少人围聚在一旁看热闹,其中不乏大臣勋贵之家的下人。 良久,凝玉搀扶着荣王妃走来。 荣王妃被眼前的阵仗吓一大跳。 昨夜三房悄无声息的搬走,今早才被人禀报到她跟前,并不知晓发生何事。 眼下看着三房的人皆是跪在门口,听着人群里传来的闲言碎语,面色一沉:“齐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 家奴得了荣王妃的眼色,连忙搀扶云宇齐起身。 云宇齐岿然不动,磕了三个响头:“王妃,您与王爷将我们视作手足,我们却用心险恶,将你们视作挡路石,时时刻刻恨不得除之后快。那日宫宴,我与妹妹着实糊涂,受了献王鼓动,纵火焚烧藏书阁陷害世子妃。可世子妃却有了防范,拿捏住妹妹的把柄。妹妹担心手受怕,害怕世子妃将她揭发,寝食难安,这才委托献王将世子妃……”后面两个字如何也说不口,他昨夜听到云樱的坦诚,怒不可遏,从来不知母亲与妹妹如此歹毒! 人群中发出不可思议的唏嘘声。 未料到他们会将后宅阴私公布于众。 大家心思各异,有的觉得三房就是白眼狼,心狠手辣,尽是要害手足。有的人却嗅出不寻常的意味,揣摩着荣王府的用意。 毕竟害的是世子妃,可死的却是前德亲王啊! 荣王府这里的举动,不消片刻,传到皇上的耳里。 “范忠,你如何看?”凤啸翻阅奏折,漫不经心的问道。 范忠嘿嘿笑道:“奴才驽钝。” 凤啸一脚踹过去,笑道:“你啊,朕就是与你说说,不降罪。” 范忠这才开口道:“皇上,依奴才之见,极有可能是献王利用三房的人对付大房。” “献王为何要与荣王做对?” “皇上,您忘了,凤敏是献王带进宫。”范忠讪讪的提醒。 凤啸面色一沉,那么这样说来献王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冲着凤源而来……不,冲着他来! 至于利用荣王府,就是一个幌子,声东击西罢了! 只是…… 范忠仿佛看出凤啸的怀疑,再次说道:“自然,也有可能是荣王府故布疑阵。但是……但是这事儿抖出来可大可小,三夫人可不是好相与之人,处处给荣王妃使坏,岂会冒着丧命的风险担下这个罪名?” 凤啸颔首:“可献王并无动静。” “奴才若是献王,倒是会静观其变,皇上您真的查到他头上,只怕会推脱到荣王府的头上。您自然会怀疑荣王府用心险恶,若是处置荣王,您也知晓如今因为凤源的事儿,百姓多有猜忌,荣王手中握有重兵……”范忠说到此处便没有再说,有些事说透了反而不好。 凤啸面色阴沉,良久,森然的说道:“可惜了,三房倒是生出云宇齐这样的儿子!” 范忠心头一颤,知晓皇上如今怕是怀疑起献王别有用心了! “你说靖州患有鼠疫,该如何解决?”凤啸将一本奏折摊开,揉着眉心。 范忠心中一动:“靖州是献王的封地,您当初感念献王一片孝心,将他留在京中给废皇后侍疾。如今废皇后已经殡天……” 凤啸哈哈大笑:“不枉你跟随朕多年,知朕心意。” “奴才……奴才只是……”范忠诚惶诚恐,凤啸打断道:“好了!朕还不知你?快拟朕旨意,送往献王府!” “是。” 凤啸若有所思的说道:“荣王回京已久,该回北疆了。” 范忠脚步一顿,附和道:“皇上高见。” …… 两道旨意分别送往献王府、荣王府。 反应不一。 献王面色惊变,外面的传言他已经知晓,就是不知道皇上的用意。 立即传唤沉香,密谈了一下午,方才进宫复命。 而荣王府里却是一片沉寂,荣王知道皇上并未降罪于献王,将他派往封地,暗中打压,却又警告荣王府。 将他赶回北疆,怕是对他在盛京心生忌惮。 “父王,轻装利于行,今日尚早,便离京罢!”云初嘴角微勾,透着讥诮,皇上此举也实属无奈。 只因他唯有献王一个子嗣,惩罚得轻了亦或是重了,都不妥。 闻言,荣王便知他有打算,便出了书房向荣王妃辞行。 荣王前脚刚走,消息传到献王的耳中。 献王略微思索,便也整装出发。 皇上听到后,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惩处荣王府三房,将凤源的事收尾。 第132节 “皇上,凤源已死,那么荣王世子妃该如何处置?”范忠提醒皇上。 皇上面色冷沉,凤瑶这个女人并不是简单的角色,何况她还是云初心尖上的人。闹出这场风波,将她关进大牢,就这样放了,着实心里难安。 可继续关着牵制云初,也不是长久之计。 “范忠,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凤啸眼底闪过阴鸷。 范忠触及心底生寒,战战兢兢的说道:“奴才听闻荣王世子身中的毒,需要冰蚕。而恰好蓬莱岛少岛主越明脩他手里有一条,当初他向荣王世子妃提出要求,要她换解药。而荣王府如今已经功高盖主,不利于朝堂平衡。荣王世子的毒若是解了……”范忠打量了皇上的神色,继续说道:“蓬莱岛也是一方势力,咱们何不将荣王世子妃从越明脩手中换得解药?倒时候荣王世子定不会罢休,与越明脩做对。” 皇上双眸微眯,此计深得他心。 只是要先安排凤瑶的死讯,瞒过云初的耳目。 思量间,便听到御史觐见。 “传。” 御史神色慌张的进来,跪在地上道:“皇上,宫门外跪满了百姓,有人敲响登闻鼓,万民请命,让您赦免荣王世子妃!” 说罢,双手奉上联名册。 ☆、第一百三十二章 怀疑 皇上立即传召内阁首辅与一干大臣在御书房商议。 皇上面色极为阴沉,若今次是碍着云初在朝的身份,请命赦免凤瑶,他倒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只是,眼下万民联名请命,却是因着凤瑶本身的声望! 不得不令他忌惮! 荣王府有荣王爷罢,多一个云初他亦能接纳,细细谋划布局。但是加上凤瑶,他不得不慎重!放了凤瑶,她必定要重回书院,大振她的名声。 荣王府已经不需要再出一个当代女大儒了。 事关重大,不是他一力能够压下。若放在过往,没有闹出皇室丑闻,他还能奋手一搏。 却没有想过,若非因为爆出太后混淆皇室血脉,凤瑶也不会身陷囹圄。 “诸位爱卿如何看待此事?”皇上将烫手的山芋抛了出去。 众人一阵沉默,并未接手。 皇上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诸位,心中冷哼,到底都是老狐狸! 御书房内,气氛冷凝。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他们进宫之前受到夫人与子女的叮咛,务必要替凤瑶求情,好传扬女学。 他们都位极人臣,家中亦是不缺乏才学出众的女子,若是女学传扬出去,他们的女儿定能也会有一定造诣。 看如今凤瑶的声势,他们哪个不心动? “皇上,臣等进宫时,听见百姓们替女夫子鸣冤。她虽是罪人之女,可她也是出嫁之人。律法上也有记载,罪不及出嫁女。何况,女夫子在传扬女学中,也是有功劳之身。何不功过相抵?百姓也会道皇上您是心胸宽广之人?如此,赦免女夫子的罪过,让她继续传扬女学,将功折罪?”苏大人跪在地上说道。 皇上眉头一蹙,他知道‘世子妃’与‘女夫子’称呼之间的差异。凤瑶折不得,而且眼下也是一个契机。放了凤瑶,让她着手书院入学事宜,便能转移大家的目光,不再放在皇室子嗣上面。 可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揭过,到底是不甘心。 云初至今没有动作,他恐怕早已预料到今日。 “皇上,大局为重!” 诸位大臣跪地,纷纷进谏:“世子妃的存在令皇室蒙羞,何不将她放逐出京,安抚民心?” 皇上眉心跳动,他们还是深知他的心思。 将凤瑶放逐出京,那么云初…… 眼眸微眯,沉声笑道:“便依了众爱卿。” 一道赦免的旨意颁发出去,万民磕谢皇上隆恩。 荣王府却是乌云罩顶。 云初未料到凤啸会来这一手,不过也并非不是好事。 德亲王一事出来,许多暗地里的势力蠢蠢欲动。 她离京,许是好事。 云初放下手中圣旨,喉咙一阵痒意袭来,云袖中掏出洁白无瑕的锦帕,掩嘴咳嗽。 石韦听到他剧烈的咳嗽声,眼底布满担忧之色。看着他面色越发的苍白,一脸病态。紧紧攥着锦帕的手指,几日的光景,竟是枯瘦许多。 不见当初的莹润。 石韦慌忙倒茶。 云初止住咳嗽,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充斥在鼻息间。 不动声色,将锦帕塞进袖中。接过茶水道:“收拾一番,去天牢。” “主子,您的身体……属下去迎接主母。”石韦看得出他越来越虚弱,本该多卧床休养,可这几日却是费心劳神。 云初却已经是起身,踏出书房。 石韦连忙跟过去。 …… 凤瑶站在天牢门口,淡薄的金芒洒在她的身上,竟是生生打了寒颤。 天牢中阴冷,陡然沐浴在暖阳下,一时难以适应。 搓了搓手臂,凤瑶吐出一口浊气,抬脚踏出一阶,脚倏然顿住。 目光直直落在一处。 那人站在马车旁,衣袍如雪,青丝如墨,长身玉立。似芝兰玉树,火树银花。 云初缓缓勾出一抹笑,朝她走去。 凤瑶看着他清隽秀雅的面容,展露一抹浅笑,不禁弯弯嘴角。 下一刻,还未漾开的笑容僵在嘴角。 他瘦了。 漆黑如寒星的眼眸,目光浅淡,失了神采,透着倦意。 凤瑶快步走下阶梯,握着他伸出来的手掌,急切的说道:“怎么这样瘦了?当初我与你说过,无论如何要养好身子。你瞧瞧……” 话未说完,便被他的手指轻轻抵在唇边,阻去她接下来的话。 “你也知我的身子,好吃好睡也养不出肉来。”云初不想在这上面多说,两人一同上马车。端出燕窝递给她吃道:“皇上的旨意你可接到?” 凤瑶点头,一时失了胃口。 意兴阑珊的搅动着勺子,叹声道:“他放我出来,也是挣扎许久,迫于形势,不得不如此。”接过云初递来的帕子,擦拭着唇角,神色淡然的说道:“去骊山书院也好,那边风景甚好,远离喧嚣,适宜你养病。” 心里在盘算着要在离京前见一见越明脩,看他要如何才肯将冰蚕让出来。 云初没有开口,静默片刻,轻声道:“父王去了北疆,留下一些事务需要我处理,怕是不能随你一同去骊山。” 凤瑶心中失落,却也知晓就算荣王没有要事给他处理。他除去荣王世子的身份,还是国师,怎地能随她去那般远的地儿? 凤瑶突然间明白,皇上这是棋高一着,分化他们夫妻。 云初似知她心中所想,拿着她的手放在手心,把玩着她的手指,似乎没有之前柔嫩,不禁蹙眉道:“你不用多想,待事情处理好,我便辞官陪你留在骊山。” 国师之位,本是为了牵制荣王府,而特地将他留在宫中监视罢了。 凤瑶牵动嘴角想笑,可想到离别在即,怎么也笑不出来。 心里却是明白,他说的话,不过是宽慰她罢了。皇上岂会放心让他离京那么久? 武将的亲眷,无事不得轻易离京。 当初荣王妃能够去北疆,无非是因为云初在京中为质,皇上不惧罢了。 以皇上对荣王府的忌惮,不会同意让云初辞了这个官。 除非…… 凤瑶眼睫微微颤动,扯着唇瓣笑道:“我这将要去骊山,总要将书院的事向姜绾交代清楚。今夜我想去一趟凌王府,你便好生在府中歇息。” 云初应允道:“我送你去。” …… 凤瑶回府沐浴更衣,用膳后,陪着云初一同睡了两个时辰,待醒过来时,已经到了日落时分。 二人一道起身,洗漱后,凤瑶伺候云初用了一碗饭,这才匆匆去了凌王府。 早有下人到凌王府禀报,姜绾在门口等候多时。 瞧见凤瑶,激动的将她抱在怀中。愧疚的说道:“如今我的身份尴尬,不能明着替你求情。只能一旁干着急,当真是辜负你对我的情谊。” 凤瑶理解她的难处,她下马车时就感觉到凌王府与早前不同,似乎多了侍卫看守。想必是这个节骨眼上,皇上不想节外生枝,适才让人监视凌王府。 心中一沉,握着姜绾的手朝府中走去:“你可知这暗中有多少人?” 若是看守严密,她心中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姜绾低语道:“王爷不同常人,皇上的戒备倒是不森严。” 这话道出这府中还是有疏漏。 凤瑶舒了一口气,直言道:“阿绾,你得帮帮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我不日便要离京去骊山,不知何时才能归京。可云初他的身子大不如前,我想要在走之前,将他的事情安排好。若是他知晓,断然不会同意,我这才来寻你。” 姜绾摇了摇头:“你何须与我客气?” 凤瑶进门前,回头看着石韦将马车掉头,彻底放下心来。 去姜绾的屋子里换了一身衣裳,戴着帷帽朝后门去。突然,后面有人紧追而来,衣袖被人拽着:“阿绾要出府?方才管家从后门走,被拦了回来……”似乎察觉不对,立即将手中衣袖松开。 凤瑶回头,透过薄纱看着凌王一手拉着鸡腿,一手举在半空。微微一怔,他看着还是那副痴傻的模样,可方才那句话,却又透着古怪。 他方才将她认作姜绾,可突然松手……凤瑶眸子微微一眯,他是知道自己不是姜绾? 他若是个傻子,怎地会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第133节 而且他的话里,同样透着提示——后门有人把守! 凤瑶不禁回想以前关于凌王的种种,心中惊疑不定,目光透着探究。 凌王咧嘴一笑,把手里的鸡腿递给凤瑶道:“阿绾,吃。” 凤瑶盯着鸡腿看了半晌,忽而问答:“管家后来从哪里出去了?” 凌王似乎被凤瑶的声音吓到,手抖了抖,鸡腿掉在地上。 听见凤瑶的声音,凌王大喊道:“你不是阿绾!” 随后,委屈的捡起鸡腿,看着上面沾了灰,一脸纠结,想丢又不舍。 “脏了,吃掉会肚子会长虫子。”凤瑶话方才落音,凌王将手里的鸡腿咻的扔出去了。 凤瑶看着鸡腿落在左侧墙角下,边上布满了常青藤。树上挂着的灯笼,在烛火下隐约看到常青藤中间有一点光。细细看下去,似乎……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 锁—— 凤瑶惊愕的看向凌王,可哪里还有凌王的身影? 不由得若有所思,那个鸡腿是给她指路,还是无意为之? t ☆、第一百三十三章 离 玲珑阁中,越明修褪下那一身红衣,难得的穿着一袭黑色的锦袍。 那一双金色的瞳孔,不复往日的潋滟勾魂,冷冽森寒。 顾自斟酒,浅饮一口,眼帘微掀道:“怎么,你今日来是为了那日的约定?”不待凤瑶 开口,勾唇道:“如此,我们便立即启程。” “我……” 越明脩神色不悦,打断她的话:“若非履行约定,恕我不招待!” 凤瑶一怔,未料到他突然变脸。 越明脩当真搁下酒杯,躺在软榻上闭目,不再看凤瑶。 守在门口伺候的婢女听到杯盏落桌的声响,推门进来,做势将凤瑶请出去。 “等等!”凤瑶紧了紧手心,她的确没有能与越明脩谈判的筹码。而唯一的筹码是那对玉佩。可比起玉佩,越明脩似乎更看重她。 冰蚕他们要是强取,以越明脩的性子,宁愿毁了罢? 越明脩能等,能耐下性子等她上钩。但是云初的身子日渐不行,他等不得! 倘若她去蓬莱岛能够换取冰蚕,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先救下云初的性命,其余以后再谈。 凤瑶做下决定,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心道:“你也知晓,前些时日发生的事情。皇上让我去骊山书院,若是就这样随你去蓬莱岛,恐怕不妥……” “这简单,你到时候出城便是,其他由我来。只要你随我去蓬莱岛,冰蚕自会送到荣王府。”越明脩翻身,一手支撑着脑袋,眉眼温和的看着凤瑶:“这样才对嘛,瑶儿怎么可能言而无信?那得多伤人心啊。” 凤瑶脸色变了变,端起一杯茶饮一口,僵硬的笑道:“这是自然。” 越明脩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起身离开,目光微微变幻。慵懒的说道:“那我便静待佳期。” 凤瑶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离开。 越明脩的难缠她是见识过,来这里之前,她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能救云初,刀山火海都行,何况是去一趟蓬莱岛? 只是,如何向他交代? 回了凌王府,换下衣裳,与姜绾串了口供,这才神色轻松的坐上马车。 看着安静靠在迎枕上,面容清淡的云初,凤瑶依旧没有想好说词。 云初似乎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手臂一伸,勾着她的腰肢,将她揽入怀中。看着她出神的模样,微凉的唇瓣轻轻印在她的额角,温润的说道:“想什么呢?” 凤瑶回过神来,摸了一把额头,对上他清澈明亮的双目,险些将实话脱口而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舌尖一转,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我在想……我们分别在即,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没有完成?” 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皮肤上,暧昧且意味深长的话回荡在他的耳畔。 他的呼吸片刻的停滞。 云初沉默半晌,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青丝,莞尔笑道:“还未曾去拜见母亲。” 轻而易举的转移话题。 只是,抱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 凤瑶眼睫微微颤动,眼帘半垂,遮掩住眼底的失落。 他的心思,她都明白,只是听到他态度坚决的回避,还是忍不住难过。 凤瑶敛去杂乱的心思,轻声说道:“我想明日就走,今夜你可愿与我共饮一杯?”不等云初开口相劝,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清亮的眸子里满含着期待:“我出嫁时的那坛子女儿红还在屋子里放着,就拿出来品了?” 云初面对她柔软的目光,生不出拒绝,无奈的应允:“石韦,你先行回府准备。” …… 二人一同回府,正屋里却是灯火通明,荣王妃神色凝重的端坐在上首,下首穿着藏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跪在地上,满面愧疚。 凤瑶看向云初。 云初淡然的开口道:“三叔,您这是何意?” 云德崇羞愧的说道:“得蒙大哥照拂,这才保我们三房一家荣华富贵。这半年我在任上,不知她们如此糊涂,做下那许多混帐事,三弟实在无颜面见大哥大嫂。”深深磕三下响头道:“如今她们母女二人,已经被抓进天牢,特地来请罪,还望大嫂原谅她们。” 荣王妃是动怒了,平素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料到将她们喂养得如此心大! 竟想把他们大房赶尽杀绝! 荣王妃冷笑道:“三弟何须如此,左右她们已经伏法,我自然不会与她们计较。”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管家,示意他搀扶起云德崇:“只要三弟莫要忘了,一笔写不出两个云字就成。” 听着荣王妃的警告,云德崇心中震动,打消请求荣王妃救她们母女二人。 看着满面寒霜的荣王妃,他想起一桩事,当初姜家可不是投靠献王,做了许多不利荣王府的事儿,那可是她的亲娘家,都束手不管。 何况,他们三房又是个庶出? 且逼死德亲王? 云德崇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唤道:“大嫂……” 荣王妃眉头紧蹙。 云德崇嘴角翕动,什么也没说的走了。 荣王妃看着他走了,疲惫的靠在椅背上,低喃道:“若非这么多双眼盯着荣王府,我当真想要将她们打杀了!” “何须母妃亲自动手?”云初让人将荣王妃扶回屋子,与凤瑶一同回来秦楼。 凤瑶思索着云初的话,他不是那种会对亲人下手的人。那么要三夫人命的人,只有献王了。 看着一桌子的菜,凤瑶敛去心思,含笑的吩咐人在院子里将那坛子酒挖出来。 醇厚酒香混合着泥土的芬芳,令人沉醉。 “好酒。” 云初夸赞道。 “这是自然。”凤瑶揭开红封,挥退所有伺候的人,斟酒道:“今夜得不醉不休。” 云初沉吟道:“我不善饮酒。”目光落在白玉酒杯上,浅笑道:“不怕醉酒误事?” 凤瑶一怔,心道:比起你来,我酒量算是好的。 她可没忘了,石韦曾无意间说过他三杯就醉。 抿嘴浅笑道:“又不急着赴任,明儿用完午食出城也不误事。” 不等云初说话,凤瑶端起一杯酒递给他,垂眸望着杯中清透的酒水,目光微闪道:“这一杯酒,庆贺我有惊无险,日后必定是有大福之人。” 云初推迟的话,便说不出口。 二人一同饮尽杯中的酒。 凤瑶将二人酒杯斟满,这一回,云初端走酒杯,抬眼看着她,大约是饮了酒,眉眼柔和,沉静的眸子里水光粼粼,似一汪碧水清潭。 云初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酒杯,她目光盈盈的望来,眼角眉梢带着的风情,令人心生了浮躁。 饮尽酒,似要压下心底骤起的波澜。 凤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起身坐在云初的身旁,执筷给他夹了菜:“这杯酒可不算。” 云初微微摇头,酒气涌上来。玉白的面容酡红,漆黑幽邃的眸子里的冰雪消融,似烟云笼罩,朦胧间仿佛略有些醉意。 放下酒杯,揉捏额角,清雅的说道:“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守规矩?浅酌即可。” 凤瑶目光微闪,倒也没有强求,拿起玉壶斟酒,却没有想到这玉壶内空了。随手拿起另一盏玉壶,斟满一杯酒道:“这一杯酒,祝愿你我……得偿所愿。” 云初眉稍微挑,没有说什么,饮下这杯酒。 “好了,你去洗漱。” 凤瑶去了内室。 云初摇了摇昏沉的头脑,去了书房里的净房沐浴。 出来的时候,凤瑶站在屏风处,看着他穿着裘衣斜倚在床头。一头如墨般漆黑的长发散落在床头榻下,面容如玉,薄唇嫣红。往日清淡冷峻的面孔,此时柔和得毫无侵犯感。 凤瑶坐在床榻边,凝视了半晌,看着他毫无转醒的迹象。目光微微一动,忽而变得坚定。伸出手碰上他的衣襟,倏然又收回了手。 之前她心里谋算着将他灌醉,意识模糊的时候,行夫妻之事。 可眼下,他却是睡着了。她若再强行……倒也显得太过孟浪。 就这样罢手? 凤瑶咬紧唇瓣,心有不甘。 总不能让他白醉一场? 深吸一口气,凤瑶屏住呼吸,倾身缓缓的靠近他,越是离那薄唇近越是心如擂鼓。将要吻上薄唇的刹那,忽而云初动了动,不适的蹙眉。 吓得凤瑶猛然坐直身子,撑在床边的手已经湿透。 第134节 见他仍旧没有醒转,凤瑶叹了一声。 有贼心没贼胆。 罢了! 侧身躺在床上,身后的人抱着她的腰肢。凤瑶静默了片刻,翻身面对着他,靠近他的怀中。 微微扬起头,他温热的呼吸洒在面颊,望着尽在咫尺的润红唇瓣。凤瑶心头郁气陡然升起,气恼的张嘴咬一口。 云初吃痛的蹙眉,不等她退开,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紧跟着唇落了下来。 他的吻一开始轻盈如羽,带着些许的试探与犹豫。凤瑶微微启唇迎合着他,云初的呼吸不由得粗重几分,慢慢的深入。 凤瑶被他禁锢在怀中,原本有些怜惜吻,骤然带着几分侵略。凤瑶伸手抓着他的衣襟,有些喘不过气来。 渐渐的,亲吻仿佛已经不能满足他,一路向下。 凤瑶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褪尽,心里有些害怕,颤抖的喊道:“夫君……” 身上的人动作一顿,似乎清醒些许。云初头埋在她的胸口,许久不动。粗重急促的呼吸,慢慢的平稳下来。 凤瑶心里一阵空落,屋子里一阵沉寂,只剩下两个人砰砰砰——的心跳声。 良久,云初轻轻吸口气,声音不稳的说道:“瑶儿……我……” 凤瑶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裘衣,她的眼中尚未褪去迷茫与情潮,直直的望进他有些慌的眸子里,开口道:“都已经到这一步……你是嫌弃我吗?” 云初摇头:“不是……” “也对,毕竟我是阉人……”凤瑶激将的话还未说完,红唇便被云初封住,只听他道:“瑶儿,你莫后悔。” 凤瑶替他宽衣,用行动告诉他,她不会后悔。 两个人霎时就像两条在干涸的河床里鱼,枯渴已久,一下子回落到水中,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一场极为酣畅淋漓的极致体验,痛与乐兼具。 最后在凤瑶的求饶声中,归于宁静。 …… 太阳冉冉升起,阳光照亮满室。 云初手朝里一探,床边已经一片冰冷,躺在旁边的人儿早已起来多时。 缓缓睁开眼,云初看着身上整洁的裘衣,并不凌乱的床褥,微微一怔。撑着床柱坐起身,目光一顿,落在夹在枕头旁水蓝色的肚兜上。 薄唇微微一抿,若非还留有这一样证据。恐怕昨夜的那一夜,就宛如一场真实的梦境。 石韦听到屋内的响动,立即进来。 “她呢?”云初询问道。 石韦将水放在木架上,这才回答道:“天一亮,主母便出城了。她告诉属下莫要吵醒主子,她不喜离别的场景。” 云初目光骤然一沉,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屋子里残留的熏香味不曾彻底散去,一下便能分辨出是何香味。、 冷笑一声,她倒是准备万全。 不愿面对他,竟是点了安神香! 莫怪这一觉睡得如此沉,连她离开都不曾觉察。 如凤瑶所料,云初对她的不告而别,充满了怒火。 靠在马车上,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凤瑶掩嘴打了呵欠,神色恹恹:“到了哪里?” 采芙递来一杯清茶,撩开帘子道:“快到归雁山。” 凤瑶心中思量,过了归雁山,她们便要走水路,一路到江南。而越明脩要动手,也就这一段路程了。 这样想着,马车突然剧烈的颠簸起来,凤瑶惊慌的抓着窗延,避免整个人栽出去。 “来人,保护世子妃!” 马车外头响起护卫的高呼声,不消片刻,便短兵相接。 “小姐……”采芙面色发白,惊恐的看着凤瑶,身子朝后缩了索。 凤瑶面色冷沉,掀开帘子一脚,还未看清楚,一道墨色身影闪进马车。 “你可真够慢。” 越明脩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侧身躺下去,不满的说道:“等了一个时辰,这就是你的诚意?” 凤瑶见是他,紧蹙的眉头松开:“这口气可算出了?” 等得他来了脾气,这才换了这个方式出场,大张旗鼓的将她给‘劫走’。 越明脩没有回答,打量着马车,嫌弃道:“早知这般逼仄,将你掠去我的马车,这一路也不必受委屈。” 凤瑶嘴角微微一动,她这辆马车算得华丽,只是越明脩特地挑刺儿罢了。 “你这样劫走我,不怕皇上和云初追查?”凤瑶知道他一向胆大,不怕生事,只是担心云初听到这个消息会担心。 越明脩不以为意的说道:“皇上不会为了你得罪蓬莱岛,至于云初更不必担心。想必你还不知,早前他来玲珑阁找过我,与我做了交易。” 凤瑶看他卖关子,懒得理会。 越明脩端起茶壶斟茶,水壶里的水已经全都洒了,抿唇道:“他已经将你送给我了。” “不可能!” 凤瑶立即否定他的话。 云初怎么可能会将她送给越明脩? 可看着越明脩戏谑的表情,心里又拿不定主意,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昨夜里云初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 莫要后悔。 越明脩瞧着她故作冷静的模样,邪肆的笑道:“你知我想要你,他怎么会不知?难道你没有想过,他耗尽心力寻找解药,如今知道解药在我的手里,怎么不会为求活命,将你换与我拿取解药?”眼尾微微上扬,颇为撩人的说道:“毕竟,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而如今,只是没有你而已。 凤瑶听出他的话中之意,心神一晃,几乎要相信他的话。 可这些时日来,她又岂会不知他的秉性? 勾唇讥笑道:“他拿我换或是不换,有何区别?反正我和他一样,都是为了解药。否则,我们岂会共乘马车?” 一样么? 不尽然罢? 越明脩被她勾起兴致,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手臂枕在脑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道:“我知你不信我,不如我们赌一局?行程延后三日,若是他来寻你,你随我回岛办成一事,便放你回来。他若豪无动静,你……此生留在蓬莱岛。如何?” 凤瑶变了脸色,他不会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 如今如此笃定…… “我……” “就这样说定了。” 越明脩不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前奏 越明脩与凤瑶在归雁山脚下的村庄里住下。 消息传到云初手里。 石韦心里将越明脩狠狠的咒骂一遍,主子因主母不辞而别动怒,怒火平息又收到他‘邀请’主母去蓬莱岛的消息,待主子消化了,以为他们已经走上水路,暗卫却传来他们延误行程,竟是停下来歇息! “主子,定是越少岛主那儿出了岔子。您眼下进宫还是如何?”石韦看了越明脩的那封信,心里揣摩主子这是将主母交给他了,并且将那阴阳龙腾玉作为报酬越明脩,以此希望他能厚待主母,保她周全。 可真到这一刻,石韦清晰的看见主子眼里的不舍。 却不得不因眼下的形势与他的身体状况,将主母送走。 若是他们一走了之,主子没有什么念头,可偏生他们停驻下来。 他不敢确认这回主子能压下去找主母的念头。 “备车,去归雁山。”云初眉眼冷清,平淡无波,心中却是波澜万丈。 倘她是清白之身,他愿放手。 可如今他们已然有夫妻之实,哪怕他就一日活头,也要将她留在身旁,替她重铺一条路。 他不确定越明脩还能否善待她。 他不能赌。 这时,荣王妃急匆匆走来,惊喜交加的说道:“初儿,初儿,觉明大师来了!” 云初看着跟在荣王妃身后的大师,微微蹙眉。 荣王妃激动的说道:“初儿,觉明大师他找到冰蚕,立即赶来给你治病。” 觉明大师慈祥的说道:“师叔云游时有所交代,若是得解药,便替他了了这桩尘缘。今日一位施主将冰蚕送给老衲,委托老衲给世子解毒。” 云初淡然的说道:“还未准备妥当,明日我亲自上国寺解毒。” 觉明大师叹道:“这冰蚕原是在极寒之地,这才能生长。带出极寒之地,便要用冰玉盒存放,可那位施主只是用寻常的木盒,这冰蚕只怕活不过一个时辰。” 云初眸光阴沉。 “初儿,解药已经齐全,无须做什么准备。我们等这一日等了近二十年,为何还要放在明日?”荣王妃听到觉明大师的话,惊慌的劝云初,她怕耽搁片刻会生出什么意外。 石韦心里明白主子为何迟疑,立即说道:“主子,您放心治病,属下马上带人去归雁山。” 云初沉默半晌,荣王妃转瞬明白云初心中所想,急忙说道:“初儿,错过这一回,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的希望。你与瑶儿只是这几日的分离,待你身体康健,还有一辈子的时日,何必看顾眼前?” 最终,云初在荣王妃的哀求中点头。 荣王妃大喜过望,立即去准备一应事物。 第135节 石韦也带人赶去归雁山下的村落,那里却是已经人去楼空。 “头领,这里有打斗的痕迹。”暗卫勘察一番说道。 石韦也敏锐的嗅到空气中隐约透着血腥味,不完全散去,恐怕这场恶斗发生不久。 “头领,要搜查?” 石韦颔首:“方圆百里搜查,是否有可疑迹象。”说罢,看着一间屋子门口有血迹,其他几间茅屋却是干净没有任何痕迹。石韦跨步走进去,就看见地上遗落一支缠丝点翠金步摇。 赫然是今晨凤瑶头上戴的。 石韦面色一变,随后想起越明脩,心里稍稍定了下,一路沿河搜找。 …… 而越明脩凤瑶一行人,却是乘船离开。 越明脩目光阴沉的落在凤瑶白皙脖子上的点点痕迹上,不发一言。 凤瑶懒怠理会他,对着河面整理衣裳,静静的望着水面出神。 越明脩瞧着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冷哼一声:“宫里的人都找来了,我就不信他还找不到!” “你也知道他的身体,行事比旁人慢也没什么。”凤瑶觉着今儿追杀的人,只怕是一路尾随他们来的。“况且,第一天还没有过呢。” “你就如此笃定他会来此?”越明脩见她如此相信云初,心里突然间有点不是滋味。 凤瑶冷笑道:“来与不来有什么要紧?” 越明脩从来不做没有胜算的事情,他明显不愿意放过她,断不会轻易拿此下赌注,定是知晓京中发生何事绊住他了。 或许,如同他所言,与云初做了交易,他劫走自己之前就已经与云初打好招呼。 就算云初真的吩咐越明脩将她带走,也有不得已的缘由! “何须浪费时间?快启程罢!”凤瑶身子酸乏的紧,朝船舱内走去:“我去休息,有事再找我。” 越明脩突然抓住凤瑶的手,用力一拽,另一只手掐上她的脖子。冰凉的手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游走,宛如一条毒蛇在游动,丝丝寒气自凤瑶心底升起。 “怎么?昨夜一度**,今日倒是将他抛诸脑后。都说戏子无情,莫不是他不能令你满意?” “啪——” 凤瑶手掌发麻,满目怒火的瞪着越明脩,看着他俊美的面庞上的手指印,厌恶道:“少岛主,你恐怕没有摆正自己的身份!另外,据我所知,并非所有戏子皆无情,岛主夫人与岛主可是伉俪情深!你如此嫌恶戏子,可顾忌过令母的感受?”狠狠的打落他的手,面色铁青的退开几步。 越明脩面色大变,眼底闪过杀气。 凤瑶却丝毫不惧:“杀了我,这些年你白来一遭。你为了离间我与云初,怕是用冰蚕绊住他吧。” 越明脩倏然看向她。 凤瑶勾唇道:“少岛主未免太小气,冰蚕都赠了,何必还在意这个冰玉盒?”手腕翻转,巴掌大的冰玉盒在她的掌中。 一双凤目里含着讽刺,在看到这个冰玉盒的时候,她就知晓他的计划。 既然已经将冰蚕给了云初,她又何惧他? 越明脩晦暗不明的看着她进船舱的身影。忽而,唇角一弯,不怒反笑。 —— 献王虽然离开京中,但是并没有着急回靖州,接着献王妃病重,在驿站停留。 他的耳目依旧留在京中,向他汇报消息。 得知凤瑶前去骊山书院,他吩咐死士取她的性命。 如今,等了一日一夜,没有任何人来复命。 他知道,事败了! 整个人顿时冷静不下来。 他怕被查出来,报复! 沉香却是气定神闲的说道:“殿下应当冷静,沉香听闻世子病重,皇上召见都不曾进宫。皇上忧心世子遣太医去诊断,已经陷入昏迷,气息微弱。” 这是不行了? 献王立即来了精神:“只要他死了,我们何愁不能成功?” 当真是天在助他,云初病重,谁会替凤瑶报仇? 放眼帝京,献王最忌惮的便是荣王、荣王世子! 如今荣王世子不成威胁,那么荣王…… 献王桀桀的笑了几声,他眼下只须耐心等到时机。 “殿下,王妃的病该有个交代了。我们得快些启程回靖州,将鼠疫治理好,再耐心等待他日定能回京!”沉香意味深长的说道。 —— 荣王府大半个月已经闭门谢客,云樱想探听外面的流言是真是假,也不得踏进荣王府半步。 三夫人原来被分出府就不甘心,奈何惧怕三老爷,倒是不敢妄动。 这段时日来,听说云初快不行了,凤瑶又生死不明,心里头那点想念又死灰复燃。每日里催促着云樱去荣王府探病! 云樱再次被赶出来打探消息,望着紧闭的府门,满心无奈。 旋即,似想起了什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姜绾也没想到云樱会来找她帮忙,凤瑶调离书院,全权由她一个人负责,实在太忙太累,又忧心凤瑶的处境,整个人倒是瘦了一大圈。 走下马车,压平裙摆上的皱褶,温婉的说道:“云小姐寻我有何要事?” 云樱也觉得自己唐突,可不得不有求于她:“陵王妃,我自小跟着女先生上课,略有几分见识。今日寻您是自荐去书院,替您分忧解劳。” 姜绾眼底有些惊讶,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倒也没有为难她:“书院并不轻松,你若有心,明日就去那儿寻我。” 云樱欣喜若狂,随即忧心的说道:“陵王妃,我知你定是看在大嫂的情面上,这才收下我。大哥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心中难安。我们一家子糊涂,做了对不住大哥他们的事儿,如今就算想要踏进王府探望大哥一番,也颇为艰难。今日来便是还有一事相求,不知陵王妃可否去拜访大伯母?” 姜绾心中一动,她也有许多事要问他们。 云樱见说动她了,展颜笑道:“我与王妃一同去。” 她心里也极担心云初的病情。 姜绾睨了一眼王府周围监视的人,颔首应允。 二人一同去往荣王府,门仆去通报,荣王妃在前厅接待。 姜绾见荣王妃面容憔悴不堪,眼底青影浓重,俨然是许久不曾安眠。“今日唐突拜访,扰了您清静。姑母,表哥他的身体可安好?” 荣王妃眼圈立时发红:“这半月来不曾醒转。” 心里后悔也不抵事,这事儿她还瞒着王爷。若他得知,定会心神不宁。 “大师说他身子的毒解了,但是肺腑被毒侵蚀受损严重,能否醒来他也没有个准数,全看初儿的造化了。”荣王妃觉得王府今年流年不利,瑶儿如今没有下落,云初也生死不明。 丈夫不在身边,无人给她支柱,若非怕府中没人主事咬着牙坚持着,她也早就倒下了。 姜绾眉宇间陇上哀愁。 云樱忍不住说道:“大伯母,那您可有大嫂的踪迹?” 表哥情况不太乐观,那么大嫂在身旁也能…… 荣王妃闻言,连日来积累的情绪终于爆发,伏案痛哭。 姜绾过去轻轻抱着荣王妃道:“姑母,表哥表嫂吉人自有天相,您千万要支撑住。姑父远在北疆,这偌大的王府没有您支撑,表哥便更无人尽心照应。” 荣王妃哪不知这个理? 云初一日不醒,她就一日提心吊胆,生怕他突然没有了气息。 总不敢沉睡过去。 经过这一回宣泄,心里好受许多:“今日多亏你们来探望,不然……”荣王妃顿了顿,将后面的话吞回去,转换话题道:“石韦说瑶儿没有危险,但是不知她身在何处。” 姜绾心里松了口气,这个消息也算是半个好消息罢? 闲坐片刻,姜绾、云樱起身告辞。 这时,陵王带着管事进来。 管事将手里的备的珍稀药材递给荣王府的管事,看着自家王爷傻呵呵的拉着姜绾的手诉说委屈,拱手行礼道:“王爷知晓王妃过来探病,特地备了薄礼,请您笑纳。” 荣王妃皱了皱眉,对陵王登门颇有些诧异。 姜绾看向管事,管事苦笑的说道:“门前侍卫通禀王爷您来荣王府拜访,并未备礼,老奴这才与王爷一同前来。” 姜绾心中一片通明,恐怕是为了让陵王探探王府虚实罢? 荣王妃遣人带着陵王与管事去秦楼,管事却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荣王妃一片哀戚,眼睛通红,可见是世子不大好:“世子需要静养,便不去打扰世子。” “是啊,姑母您未曾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 荣王妃颇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留饭:“已经到了用膳的时辰,你们用饭再走?” 姜绾婉拒的话还未说出口,门仆连滚带爬,神色惊惶的跪在地上:“王妃,王爷……王爷他殉国了。” “你……你说什么?”荣王妃不相信的再次询问道。 从她煞白的面色,可以看出她分明听进心里。紧按在胸口的手指泛白,手背青筋狰狞,似在极力的克制某种濒临崩溃的情绪。 姜绾慌忙搀扶住荣王妃的身子,心里止不住的暗叹,王府一茬接一茬的噩耗、打击,早已快击溃姑母的防线。之所以咬牙硬撑,恐怕还有荣王这根稻草存在。如今荣王也倒下了,这荣王府…… “边关将士来报丧,奴才早先一步听到风声,不多时宫里就会来人。”门仆战战兢兢的说道。 荣王妃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姑母!” “大伯母!” 姜绾与云樱惊呼道:“快去请太医!” 太医给荣王妃诊脉,确认无恙后,众人松口气,不再希望府上出事。 送走太医,宫里来了报丧。 姜绾等人早已听到风声,这一刻,仍旧止不住鼻头一酸,悲从中来。 范忠惋惜道:“节哀顺变!”顿了顿,目光落在云樱身上:“世子如今也生死未卜,不知谁前去边关扶灵?清理将军遗物?” 第136节 “让我大哥去。”云樱说完话,低垂着头,泪水成串的落下来。 长房没人了,三房虽然分出去,但也是一家子人。 姜绾颔首道:“也好。” 范忠临走前道:“将军的遗体还没有找到,皇上之意是立衣冠冢。” 众人一怔。 荣王征战沙场数十年,赫赫战功,却没有想到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姜绾与云樱皆是心下一片凄凉。 姜绾看着这府中无人主事,自主的留下来照料荣王妃,吩咐云樱回去与家里人商议将军的身后事。转而对管事道:“我今夜恐怕要留下来,你送王爷回府。” 管事的立即应允。 陵王闷闷不乐,可看大家都是满面哀伤,只好跟着管事离开。 范忠也紧跟着告辞,将陵王请回宫中。 —— 凤啸近日来,心神不宁,精神时常恍惚。 便经常去妙音阁小坐片刻,今日听到边关传来的丧报,本该畅怀大笑,终于快将北疆收入囊中。 可心里却是不安定,仿佛将有大事发生一般。 “给朕揉揉头。”凤啸一到妙音阁,躺在软塌上示意芙蕖近身伺候。 “皇上今儿个不听小曲了?”芙蕖点好香,净手轻柔的给凤啸按揉,状是不经意的说道:“听闻荣王在北疆出事了?按理这是不应该,蛮子那头的主将是荣王手下败将,怎得这次毫无征兆的吃了败仗?” 凤啸阖着眼,眼珠儿一动未动。 芙蕖却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的阴冷气息,眸光微闪道:“荣王镇守北疆多年,蛮子不敢轻易冒犯。这回打了胜仗,又无人镇守北疆,岂不是乱套了?” 凤啸听出她话里一丝担忧,勾唇笑道:“荣王朕是极为放心,这回殉国,着实令人意外。荣王回京那段时间,士兵操练都是交给殷副将,他的父亲以前也是荣王的属下,为救荣王身死。这一次是他遇险,荣王为救他中了埋伏,沉入沼泽。”颇为痛心的说道:“荣王守疆卫土,最后马革裹尸,连尸首都寻不回,不能入土为安,朕愧对这一良将!” 芙蕖眼底闪过冷芒,他哪里痛心? 殷立夫可不就是他特地安排在北疆?因着这层关系,荣王断不会亏待他。 恐怕这就是他为了收复北疆,暗布的一枚棋子! 可惜,荣王虽然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却是个忠义两全之人,不能见死不救。 全为还殷立夫之父的救命之恩。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皇上该择一良将接替荣王镇守北疆才是。”芙蕖温柔写意的说道。 凤啸意味不明的说道:“不必如此,蛮子多年对北疆虎视眈眈,不过是与荣王有血海深仇。如今荣王一死,蛮子便送来和书谈判。” 芙蕖心中一片冰寒,为了北疆他竟是与蛮子联手! “世子可是亲自去北疆收拾荣王的遗物?” “陵王亲探世子,病情凶险,还未醒转。”凤啸眸子里闪过阴鸷,又浮现一抹轻快。 荣王府,不足为惧啊! 芙蕖手一顿,不再言语。 凤啸在安眠香里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看着芙蕖歪靠在椅背上沉睡,并未打扰,整理衣袍回御书房。 范忠见他出来,小声禀报道:“皇上,陵王出宫时遇袭,幸而文成侯出手相救,却也磕破脑袋陷入昏迷。” “哦?查出凶手是谁?”凤啸有些意外,陵王不过一个傻子罢了,谁对他下狠手? “还在追查。” “嗯,献王已经到了靖州?” “靖州传来消息,鼠疫已经被控制,百姓对献王感恩戴德。”范忠连忙笑说道。 感恩道德? 凤啸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暗叹他这儿子命大,当初让他治理鼠疫,恐怕没人想要他安然活着。没有想到他不但好好活着,且还立下功劳。只是他的功劳与荣王之死相比,并不令人多么注目。 “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王爷离京前派人早前一步赶往靖州,这才很快控制疫情。” “哦?赏。” —— 傍晚时分,荣王妃悠悠转醒。 姜绾伺候荣王妃起身,想要宽慰几句,可荣王妃却是不发一言,她也不知该从何劝起。 荣王妃比姜绾想的还要坚韧,不用她开口,就将玉凝端来的清粥吃了。 “绾儿,我没事。我如果还不好好撑着,这王府就真的坍塌了。”荣王妃神色黯然,清泠泠的眸子里蕴含着浓重的悲伤:“你表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都不放弃,等了这么多年,一次次的凶险他都挺过来。如果这最后一劫他都撑不住,我……我也认了!只怪我亲情缘分浅薄。” “姑母,您别这样说。”姜绾知道她想起王府的事,还有姜家对待她的事。 荣王妃摇了摇头:“绾儿,陵王身边需要人照顾,你快些回去。我这里有满屋子的丫环婆子,轻慢不了。” 姜绾不放心,怕荣王妃这些话是宽慰她,正要开口,这时身边的婢子焦急的进来说道:“娘娘,陵王从宫里回来出事了,您快回府!” 姜绾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管事的让人来传话,陵王遇袭,不省人事。” 姜绾面色发白,这些人连个痴人都不愿意放过。 “绾儿,你快些回去。”荣王妃也心焦的说道,她再也听不得半点不好的消息。 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不得不让她起疑心。 姜绾离开后,荣王妃吩咐荣王留下保护她的人去打听荣王究竟是如何出事! 荣王妃去了秦楼,石韦守在云初床榻旁,细心的替他擦拭脸和手。 喜庆的被褥映衬他的面庞白如霜雪。 荣王妃看着他的了无生气的模样,心口钝痛,嗓音沙哑的询问道:“药喂了?” “喂了,主子他自己会吞咽。”石韦惊喜的说道,这代表着主子好转了! “当真?”荣王妃惊得站起身,这段时间喂药都是用大师特殊的手法才使他喝下去。如今自己会吞咽了,那么这病是有起色了? “我今日遣人寻了大师来,他说主子有了意识,随时可醒过来。”石韦激动的说道。 荣王妃连忙念了几声佛语,坐在床边道:“初儿,你若听得见为娘的话,可要快点醒过来。你的父王他……他出事了,为娘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替你父王主持公道?他这些年为了边城安宁,与我们是聚少离多,立下汗马功劳,到头来落得个不能落叶归根的下场!为娘心里恨、怨、不甘心,可又能怎么样?” “我相信你父王的本事,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没了,定是那孽障……” 荣王妃满面怨恨,她想起荣王对她说的殷立夫,那是皇上安插过去的棋子。 所以她敢断定她夫君的死,皇上脱不掉干系! 否则,怎么这样的巧? “初儿,为娘如今只剩下你了。这府中许多事物需要你来打理,瑶儿也不知踪迹。若是你也抛下我们,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荣王妃双目赤红,嘶声说道:“我不甘心,不甘心呐!” 再多的不甘又能如何?终究抵不过事实。 至少眼前看来便是如此。 荣王妃看着没有半点反应的云初,失望的离开。出去打听的人,正好回来禀告。 听完后,荣王妃如雕塑一般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如她所料,的确与那位有关。 嘶—— 紧拽着的锦帕,生生被荣王妃撕裂两半,眼底闪过一抹决绝! 荣王妃起身搬起凳子砸开脚踏板,里面露出一个布包,将布包抱在怀里,怔忡的坐在床头。良久,打开布包,里面露出一张正黄色的锦帛,赫然是一张圣旨。 荣王妃看了半晌,包起来塞在枕头里。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声响,荣王妃面色微变,将东西整理好,便听到玉凝急切的说道:“王妃,世子……世子醒了!” 荣王妃立即赶去秦楼,石韦正在给云初喂食。 “初儿,你总算醒了,母妃这心也落下来了!”荣王妃喜极而泣,将伺候的人挥退下去,迫不及待的说道:“那狗贼早年容不下咱们荣王府,这才对你下毒。如今,他是再也忍不下去,对你父王动手了!初儿,咱们这荣王府,如今就指望你了!” 云初之前听到荣王妃在他耳边说的话,醒来问了石韦,嗓音暗哑的说道:“母妃莫要心忧,父王……总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荣王妃心中一震:“他们说你父王沉入沼泽……” “待我去一探究竟,便知父王如何了。”云初这话对荣王的死充满质疑。 “初儿,你……” “父王殉国,我作为儿子,自然是要去北疆处理父王的身后事。”云初眼底布满暗芒,安抚的说道:“我不会有事,瑶儿如今在故人那里,她还等着我回来接她回家。” 翌日。 发生两件惊动盛京的大事。 原本将要病入膏亡的荣王世子,突然病好,进宫请求皇上准许他前去北疆。 随着荣王世子的离京,盛京流言四起,皇上不满荣王府功高震主,为了收复北疆兵权与蛮子联手斩杀荣王。 为了巩固皇权,甚至连陵王都不放过,暗下杀手! 一时间,众说纷纭,猜测皇上有这么一番举动,是不是因为暴露出太后与身边的太监有染,生下德亲王的丑闻。怕猜忌他的血统,这才将唯一名正言顺的皇室血脉陵王斩草除根。 而荣王世子的‘病’,恐怕是为了掩人耳目,躲过一劫。 于是大家纷纷议论,荣王世子能否安然回京。 这一消息传进凤啸耳中,当即气得吐血! 而这时,范忠亦是将刺杀陵王的凶手回禀给凤啸,正是献王留着盛京的爪牙。 “逆子!这个逆子!给朕押解回京!”凤啸勃然大怒,心知献王这是生了不轨之心! 这盛京的流言,恐怕不会无故而起。 第137节 “喏!”范忠按照凤啸的吩咐拟旨,给献王定罪! 凤啸想起活生生的云初,满面阴沉,他竟是给蒙骗了! 荣王府……荣王……荣王世子…… 嘭—— 凤啸一拳砸在龙案上,云初活着那么收回北疆,又是一道阻力! 凤啸眼底闪过冰冷的杀意。 而与盛京一团乱象相比,凤瑶那边却是一派宁静怡然。 经过半个月的行程,他们终于到了蓬莱岛!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回归 蓬莱岛终年萦绕着层层水雾,远远的望去仿似仙境。 凤瑶踏上码头,一股清新的扑面,神清气爽。 看着码头上站着一排奴仆,四位婢女,其中站在最前头的中年男子,穿着青灰色直坠褂子,神情严肃,面无表情,在见到越明脩的一瞬,紧绷的面色微微松弛,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上前一步,弯腰行礼道:“少主,恭迎回岛。” 话落,目光落在越明脩身后的凤瑶身上,锐利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探究。 凤瑶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邱平调转目光对后面的奴仆道:“将东西搬回少主院落。”随后对越明脩恭敬的说道:“这位姑娘少主可有安排?” 越明脩漫不经心的说道:“邱叔把我隔壁的那间院子准备好,凤姑娘就住在那里。”顿了顿,全不在意旁人诧异的目光,继续道:“她是我的贵客。”最后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邱平这一回看着凤瑶的眼神微微变幻,少主对女人从来都是没有什么不同。 这一位,能得少主这般特地的交代,定是入了心了。 岛上的众人并不知越明脩带了人回岛,所以只准备一座轿撵。 越明脩断然没有自己步行凤瑶乘轿的好心,微抬着下颔道:“一起?” 凤瑶看着一望无际的青山白云,不知离他住的院落有多远,没有打算委屈自己,反正同船半个多月,也不在意的率先坐进轿子里。 邱平眼底闪过不悦。 越明脩轻笑几声,坐了进去。 轿子行了两刻钟停下来,石牌门前站着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位美妇,容貌十分妍丽,仿佛二十出头。轻拢着浅蓝色水袖,身着白色水光纱裙,面含笑容的朝前急行几步,一双清泠泠的眸子里蕴含着一丝激动。 “脩儿,你这一去数年,父亲病了也不回岛。今儿可算回来了,不会再走了罢?”商氏上下打量越明脩,美目里满是心疼之色:“瘦了。” “母亲,这半月来都在船上,哪能有家中那么好?看着精神自然差些,并非瘦了。”越明脩躲开商氏要摸他脸颊的手:“这一路风尘仆仆,儿子先回院子里洗漱,再给母亲赔罪。”说罢,看了身后凤瑶一眼。 商氏这才注意到凤瑶,不经意的一瞥,似乎想起什么,多看了几眼道:“这位姑娘是?” 沈楚卿? “她是前萧太傅的外孙女。”越明脩淡淡的解释。 商氏眼底闪过一抹失望,淡淡的颔首,吩咐婢子好生招待凤瑶。 凤瑶在船上待了半个多月,回到院子里洗漱好,直接倒在床上睡觉。 而越明脩则去了主院,商氏亲自下厨准备一桌子的菜,看着他走来,忙招手道:“那位姑娘怎么不一起来?” “她累了。”越明脩执筷直接开吃,船上的东西储放久了不鲜美,他极为挑剔,这一路来有几分饱便不再动筷子。看着母亲做的菜,的确饿极了。 一连用了几碗饭。 商氏高兴的同时又极为心疼:“出岛一次不容易,日后少出去。” “嗯。” 听出他的敷衍,商氏无奈的说道:“东西找到了?” 越明脩神情微微一顿,点头道:“玉佩找到了,钥匙不确定。” 不确定? 商氏眸光微微一动:“你……她与越乔雅什么关系?” 商氏心里自有一番盘算,玉佩在沈楚卿的手里,既然越明脩带来玉佩没有将沈楚卿带回来,那么带来的凤瑶必定是与这钥匙有关! 手指轻轻抚摸着袖摆,陷入沉思。 她少时落魄被家中卖进青楼卖唱,最后遇见历练的越逐风,他并未嫌弃她的身份,替她赎身甚至带回岛上要娶她为妻。 可不知为何越逐风的妹妹越乔雅知晓她的身份,极力的反抗,可越逐风依旧执意与她成亲。 而掌管蓬莱岛机密与财富的钥匙在越乔雅的身上,她在他们新婚的时候与越逐风断绝关系,并且决绝的带着那把原本要传递给越逐风的钥匙给带走了。 “儿子暗中调查,姑母在姑父死后,就将钥匙给了荣王妃。荣王妃把钥匙传给她的儿媳……姑母并未将钥匙的用处告诉她们,只是说那是一把二房库房的钥匙。”越明脩知道他母亲是深明大义的人,可即便如此,因为没有这把钥匙,父亲只是有名无实的岛主身份,所以才会那般的恨姑母。 为了拿回那把钥匙,无意间害死姑父。 怕逼急了姑母,这才收手,没有再继续抢夺。 商氏眼睫微微一颤,询问道:“她会拿出那把钥匙?” 越明脩搁下筷子,半晌没有言语。就在商氏以为他也没有把握所以没有回答的时候,越明脩微微勾唇道:“母亲,您说,我娶了她如何?” “胡闹!”商氏立时变了脸色。 “母亲……” “你闭嘴!母亲身份低微,也不要求你娶的女子有高贵的身份地位。但是必须有一条,必须是清白之身!而她已经嫁为人妻,如何配得上你?”商议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样,眼底闪过怒火:“你大可许诺她一些好处,与她交换!” 越明脩抬头笑道:“母亲,若我如父亲当年那般执意娶你一般对她势在必得呢?” “你——”商氏面色骤变,被他嘴角的讥诮刺得说不出话。 “这一路劳累奔波,儿子累了,便先回去歇息。”越明脩起身离开。 商氏眼底凝聚着杀意,她绝不会容许,她的儿子因娶这样一个女人今后受人嘲笑、轻视! 这对母子的谈话,沉沉睡去的凤瑶毫不所知。 一夜好眠。 凤瑶饿醒过来。 慵懒的伸展身子,打着呵欠道:“采芙?” 没有人应,凤瑶这才知道上船的时候,她没有将采芙带回来,而是让越明脩替她将人送回去。 吱呀—— 门扉被打开,一位穿着绿色春衫十五六岁的丫头端着铜盆进来,毕恭毕敬的说道:“小姐,少岛主吩咐奴婢来伺候您。” 凤瑶点头,由着她伺候自己洗漱。 用完早膳,月灵对凤瑶说道:“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凤瑶不耐的蹙眉,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作为‘客人’,自然是要拜见主人。 “带路。” 月灵目不斜视的在前头领路,到了主院的时候,并没有进去的打算,侧身站在一旁道:“小姐,您请进。” 门口的婢女见到凤瑶,打起竹帘道:“小姐,夫人等您多时了。” 凤瑶微微一笑:“这一路来景致太美,看得出神忘了时辰。” 并非是凤瑶虚伪应承,这越府是一岛之主,与皇上的地位并无多少的区别。这座宅院占地颇广,景致玲珑秀美,堪比皇宫。 “姑娘只是初来乍到,这才觉得新鲜,住久了都一样。”商氏浅笑盈盈,眸子里带着一丝喜爱之色道:“果真是水灵秀美的人儿,莫怪脩儿上心。你还是他第一个带回岛上的女孩子。”话里话外带着暗示。 凤瑶的手被商氏握在手里,顺势坐在她脚边的绣墩上:“这风景怕是看不腻了,我夫君还在京城里等着我回去。这一回来蓬莱岛是因为少岛主救我夫君一命,他需要我帮助,这才跟随他来蓬莱岛,等事情办妥我也不好再叨扰夫人。” 几句话,点明自己的身份,与来蓬莱岛的目地。 商氏眼底闪过探究,心中细细琢磨她这句话的真假。 “你是脩儿的客人,好不容易来一趟蓬莱岛,不妨多住些时日。”商氏眉眼含笑,起身道:“这岛上有许多别致的景致,我带你去转转。” 不等凤瑶开口说话,商氏率先走出院子,一路带着凤瑶游赏介绍着风景。 这一走,便是大半日,商氏走得累了,指着不远处的亭子道:“瑶儿,我们去亭子里坐坐。” 凤瑶自然是欣然应允,再美的景致看多了也心生疲劳。 商氏接过婢女递来的茶饮,含笑道:“瑶儿是来自大舜?” 凤瑶颔首。 商氏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敛去,叹息的说道:“你与脩儿交好,定是知晓我的身份?你看我如今光鲜亮丽,与岛主伉俪情深,多少人艳羡。可谁又知晓,我与岛主始终不曾被人认可。”顿了顿,转眸看着凤瑶说道:“你可认识荣王府而夫人?” 凤瑶眉心微微一跳,摇了摇头,又旋即点头道:“我夫君是荣王府世子。” 她的身份越明脩知根知底,她没必要隐瞒商氏,她迟早会知道。 “哦?”商氏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这也是缘分,说起来咱们倒是有些关系。你那二婶是我的小姑子,当年因为我卑微的身份配不上岛主,与岛主心生间隙,将历任岛主继承位置时拥有的身份财富的那把钥匙给带走。” 凤瑶倏然看向商氏,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脩儿他虽然是少岛主,他如今的地位是靠他的实力争取而来。他小时候,可没有因为我少受人欺负。虽然他暂时得到大家的认可,可长老们却说了,若是他没有找到那把钥匙,便不能继承岛主之位。”商氏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容顿时无影无踪:“得知你的身份,我便知道脩儿这孩子请你来是做什么了。” 凤瑶抿紧唇,等着商氏接下来的话。 可商氏却是没有再说。 “我身子乏了,回去罢。”商氏起身离开,留下凤瑶一人坐在亭中思索。 ——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凤瑶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把极为普通,没有任何特点的几把钥匙。 月灵在一旁说道:“小姐,夜色深了,可要休息?” 凤瑶摇了摇头:“我这里不用伺候,你退下。” 第138节 月灵思索一番,终究是退出去,转身乍然见到越明脩,跪地请安:“少岛主。” 越明脩并未理会,径自进屋,看着凤瑶手里的钥匙,眸光微微一闪:“你都知道了?” “若是这一把钥匙,何必将我带回蓬莱岛?你将冰蚕给我,我自然会痛快将钥匙给你。”凤瑶平静的眸子里压制着怒火。 越明脩呵呵笑道:“我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 凤瑶怒瞪他:“你这番作为,不怕我将钥匙毁了?” “毁了便毁了,这蓬莱岛没有我的准许,你没有船只回大舜,这一辈子都留在这里,正和我心意。”越明脩毫不在意的说道。 凤瑶紧紧的握着钥匙,望着他的目光冷若冰霜。 她从他的话中得出一个讯息,不管钥匙给或不给,他都不会将她送回大舜! “你到底想要什么!” 越明脩金色的瞳仁紧紧的盯着凤瑶,目光专注,而隐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柔情:“你身上有一块阴阳玉,而这玉的主人便是与我有婚约的人。我自来孝顺,定会遵从父母之命履行婚约。” “我已经是有夫之妇!”凤瑶提醒越明脩。 越明脩笑得乐不可支道:“是又如何?” 目光落在凤瑶玉雪般的脖颈,眼底闪过一道冷芒,阴沉的说道:“这段时间你就在屋子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等我们成亲了,将我哄高兴兴许会同你去大舜!”说罢,甩袖离开。 凤瑶就此被软禁起来。 而越明脩却紧锣密鼓的张罗婚事。 不过十来日,府中便是张灯结彩。 随着越明脩定下来成亲的日期越来越近,商氏急的满嘴生疮。 眼底闪过一抹决绝,凤瑶是留不得了! 转眼间,便到了婚期。 一大清早,凤瑶如同木偶一般被人从床上挖起来,换上大红喜服,绞面上妆,盖上大红喜怕,便被人牵着去拜堂。 前厅里,宾客满座。 越明脩穿着大红喜袍,丰神俊朗的站在门口,唇瓣含笑的看着向他步步走来的凤瑶。 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牵着她迈过门槛,站在喜堂前。 高堂上,商氏称病并未出现。 而岛主越逐风也出海不曾在岛上。 凤瑶如牵线木偶人,僵硬的跟着越明脩拜堂。 “送入洞房!” 越明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握着凤瑶的手力道也越来越紧。他从一开始是打算将凤瑶留在他的身边,没有打算那么快的强娶他。可云初却该死的出尔反尔,明明说将她送与他,让他给她名份护她周全。 可成亲一年有余的他们不曾圆房,再他要带走凤瑶离开的前一日,竟是与她圆房! 将他越明脩当什么了? 所以,他要乘着云初找到蓬莱岛之前,将凤瑶收入囊中。 他日,云初定能明白他心中感受! 二人一同进入房中,喜婆说着喜庆的话。这时,邱平匆忙赶来道:“少岛主,不好了,夫人服毒自尽,您快些过去瞧瞧!” 越明脩面色微微一变,他不曾想母亲竟是这般决绝! 紧了紧手中的玉如意,想要完成接下来的步骤,却被邱平不由分说的拉着朝主院走去:“少岛主,夫人怕是不行了,您快去看看!” 越明脩想了想,堂也拜完了,便不急着这一时,跟着邱平去了主院。 商氏面色灰白的躺在床上,婆子端着一碗药正在喂她喝下去。 越明脩看了一眼,询问着大夫道:“情况如何了?” 大夫神情凝重的说道:“幸好发现的及时,否则便无力回天了。” 越明脩眸光变幻,突然靠近商氏,伸手把脉,目光越发的阴沉。似乎想起什么,猛然转身快步离开。回到院子里,看着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的人还端庄的坐在床榻上,冷着脸扯下喜帕,发现根本就不是凤瑶! “来人,封岛!” 而本来该与越明脩成亲的凤瑶,却是轻装便行的爬上船只,艄公解开绳索,将船驶离岸边。 凤瑶微微松口气,她早就看出商氏对她不满,所以暗中和商氏合作。乘着今日成亲,便逃离出岛。 自然,她也留有一手,不会立即将钥匙给商氏,她看出商氏对她起杀意。所以让商氏派人送她安然离岛,她再把钥匙给她的人。 凤瑶坐在船里,看着岸边涌来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越明脩,微微勾唇,冲着他挥了挥手。 ------题外话------ 啊啊啊,就这一两天发结局。 推荐作者:【寒灯依旧】书名:【暖宠成瘾之凌少凶猛】 他,是天子骄子,富可敌国,天下女人的梦中情人,无数男人的超级偶像,某女的出现后,摧残他的身心,他决定为民除害。 她,是豪门名媛,身份神秘莫测,突如其来的指腹为婚,她偏不承认这可笑的婚姻,某男的降临,她狂烈追求,虐小三,杀情敌,所向披靡。 传闻中他不好女色,性格冷僻,即便这样也抵挡不住众多花蝶,她便是其中一人。她为了求证谣言,以身作则,终于某天揭露他的狼身,她哀呼道,果然,要坚持群众路线,相信群众眼光。 t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终章 北疆,黄沙漫天,一眼望去无垠的旷野,零星的杨树宛如士兵笔挺的身姿,伫立在道路两旁。 一辆乌篷马车疾驰,骤然停在黄土砌成的城墙外。 守哨士兵看见了,面色严肃的走过来询问:“来者何人?可有入城文书?” 石韦掀开帘子一角,展示一块令牌。 士兵面色一变,连忙让人打开城门。 乌篷马车驶离,另外一位士兵好奇的说道:“是哪位贵人?” 这个时候什么人物会来北疆城?荣王战死,多少人逃离北疆城? “荣王世子!” “莫怪,定是处理荣王身后事。” 二人想起威严的荣王,不禁一阵唏嘘。 谁曾想战无不败的荣王会战死沙场呢? 如今的北疆战士们人心惶惶,害怕蛮子突袭城破。 多少士兵,留下遗书,等着蛮子一战? 而进城的云初,掀开帘子,看着寥寥几人的街道,其他都是巡视的士兵,眸光霎时阴沉。 “去岁年末属下来一趟北疆,城内一片热闹喧哗,可见王爷治理下多么安稳。” 眼下这些人要不是离城而去,要不便是闭门不出。 先帝对荣王府格外厚重,前荣王镇守北疆时,便赐了一座荣王府邸。虽不大,却也是隆恩浩荡。 一行人停在荣王府门口,府外挂着白灯笼与白缎。 还未走进,便感受到浓重的哀意。 云初敛去眸子里的雾色,抬步入内,大厅已然变成了灵堂。 灵堂前跪着一人,机械一般的在火盆内烧纸钱。 林副将认识云初,眼底闪过激动,又被悲恸覆盖。见他盯着灵前的人,沉声道:“他是殷立夫殷副将。” 云初面无表情,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寒气浓重几分。 林副将将云初领进灵堂:“王爷尸骸未寻到,可将士们对王爷格外敬重,置办灵堂慰问亡灵,等待京中来人将王爷接回京。”饶是铁血的糙汉子,说到荣王的死,也不由红了眼。 云初站在棺木前,突然伸手推开棺盖,看着里面放着荣王的盔甲佩剑,抿紧薄唇:“撤了!” “这——”林副将惊愕的看着云初,仿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殷立夫猝然抬头,一双眼布满血丝,唇瓣干裂,憔悴不堪。冷声说道:“世子这是来耍威风?” “你说什么?”石韦愤怒的瞪着殷立夫,若不是这狗贼,他们王爷何至于会死? “世子不仁不孝,我们作为将士不能不忠不义!”殷立夫看都不曾看石韦一眼,讽刺的看着云初。 云初讥诮道:“违背军令,就是殷副将的忠义?” 殷立夫脸色霎时惨白。 云初不欲与他多说,转身跨出大厅,朝内院走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时不会善罢甘休? 林副将沉默片刻,立即让人撤了灵堂。 转念一想,忙去内院找云初。 云初站在地图旁,指着边界一处道:“父王在这里遇袭?” 林副将点头:“这一片是荒林,里面有瘴气,沼泽地。我们这边的人,都称这块为死亡林。殷副将不顾将士们劝说,一意孤行要去这荒林里锻炼士兵,侦查地形,想要设伏斩杀蒙吉。没有想到蒙吉早就在那里等着他,王爷听到后只身前去救人。殷副将安然回来,王爷却是被偷袭掉进沼泽地里。我们寻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沼泽地里沉着王爷的盔帽。” 云初手指敲击着桌案,良久,才道:“殷副将怎么回来的?” “狼狈逃回来。”林副将不解的看着云初。 “徒步?” “对!” 云初目光阴鸷的盯着那块荒林,离城里可不远。能徒步回来,身上可不见受伤。倘若是忠心耿耿之人,岂会弃主帅不顾? 搬救兵? 云初冷笑。 第139节 “你们过去的时候,周边可有泥痕。” 林副将陷入回忆,不确定的说道:“我们去的时候沼泽里一片湿土翻涌,好像经过斗争又像是王爷在里面挣扎。不过,他们离去的方向,的确有泥痕。”顿了顿,猛然看向云初:“这里头有什么不对?或许他们想要王爷死,所以打压一番,脚上难免沾泥。” 所以他们并没有多少怀疑。 但是他又不得不多想,世子断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 “殷副将平时为人如何?”云初换个问法。 “仗义。”林副将蹙起眉,世子这是怀疑殷副将? “若当时的情况换做林副将,可会留下父王一人独对蒙吉?” “不会!” 林副将猛然回过神来,心惊肉跳的看着云初,他的意思是—— 瞬时抿紧嘴。 殷立夫当真仗义,就算留有一口气在,也绝不留下王爷跑回来找救兵! 只会掩护王爷离开。 没有人不清楚王爷对北疆的重要性! 可偏偏殷副将他带着两个人回来了…… “世子,会不会哪里出了差错?他的父亲是为了救王爷而死,他该与他父亲一样……”林副将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云初打断:“人人都说他父亲对父王忠心耿耿,不惜以命相救,却没有人问过他父亲为何对父王忠心!前殷副将家境殷实,祖上开武馆。家中兄弟三人,他排行第二,上头有个兄长却是不成气候,下面的三弟体弱多病,才五岁便夭折了。他帮着他父亲打理武馆,有时会走镖。有一回他父亲护镖,再也没有回来,武馆的继承就使两兄弟反目。” “大哥是逞凶斗恶之人,手段阴狠卑鄙,并无多少兄弟情义。二弟却是重情重义之人,他并没有争夺继承人的心思。可武馆上下的人,十分敬服二弟,几位主事都赞同二弟继承。大哥因此起了杀心……” 林副将心中凛然。 “后来呢?” 后来? 云初淡然的说道:“那时二弟妻子怀有身孕将要临盆,他带着妻子躲避大哥的追杀,正好躲进破庙遇见行军的父王,将他们救下。但是一路逃亡,十分惊险,他的妻子惊慌恐惧,孩子还未生下来就断气了。” “可……”林副将不可思议,殷副将明明还活着啊!怎么会没有生下来? “父王看着他一个大男人悲恸不已,想要自尽。心里不忍,顾不上男女大防,当机立断的用匕首划破肚子,将胎儿取出来。”云初眼底充斥着浓浓的讽刺,结果救了一头狼。 林副将重重叹气,这段往事无人得知,反而人人记住的都是王爷欠殷副将一命! 可若没有当年之举,殷副将怕早已消亡。 哪里还有血脉继承香火? 可这兔崽子非但不知感恩,竟是恩将仇报! “世子,接下来该怎么办?搜林?”林副将眼下知道云初恐怕并不相信王爷死了,毕竟没有看见尸身。只是心里也有不小的疑虑,他平白无故将殷副将的身世告诉自个作甚? 虽是如此,却也不敢问。 “搜林。” “是。” “等等!子卿呢?”云初这一路来似乎没有看见沈子卿,目光顿时凛冽。 林副将一愣,这才吱吱唔唔的说道:“将军出事后,一直没有瞧见他。” 云初面色一顿,摆了摆手。 林副将神情严肃的离开。 石韦立即说道:“可要盯着殷立夫?” “嗯,你安排下去。” —— 陵王府 正院里侍女婆子都是轻来轻往,井然有序。 只是人人面上都带着忧色。 虽然伺候的是傻王,可到底王妃是个好相与,不会刁难婢子,日子清闲好过。 若是王爷这一去,她们都不知会落成何种境地。 是以,人人都祈求陵王早日安康。 姜绾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看着侍女给昏睡中的陵王喂药,脸上的神色不明。 “你们都下去吧。”等药喂完,姜绾挥退屋子里伺候的人。 门‘吱呀’合上。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冲着姜绾微微一笑。 姜绾不由弯了弯嘴角。 “北疆那边没有消息?”陵王撑着坐起来,摸了一下包扎的后脑勺,眼底闪过一抹冷芒:“今日可有书信?” 姜绾摇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陵王:“皇上下旨捉拿献王,献王早早闻到风声逃走,那头的人扑空。”顿了顿,忧心忡忡的说道:“献王敢对您下手,可见计划周详,怕是一早就躲藏起来。或者……就藏在盛京。” “不无可能。”陵王读完信,随手递给姜绾。 姜绾微微一愣,看都不看烧毁了。自从陵王遇袭醒来,眼底痴傻之气全无,他这才向自己坦白,为了活命装傻十几年。而这次‘痊愈’也是借着遇袭磕破脑袋的契机。 只是怕宫中那位下手,一直瞒着病情,对外是还在昏迷中。 “王爷有何打算?”姜绾心里挂念姜家,大伯母来信,祖母仍旧不愿离京。 她怕到时候陵王的事情暴露出来,若一朝败了,姜家怕是不能够全身而退。 “他们不会这么快将消息传回盛京,会瞒住在潮州一带搜查献王的踪迹,他若是回京,消息耽搁一日对他越发有利,反观我们不容乐观。”陵王眸子里闪过阴霾:“你代我写信,着人在盛京搜查献王踪迹。” “您是打算将消息送进宫?”姜绾柳眉微拧,这消息不知由谁传递。 “你不必思虑,我自有安排。”陵王躺下去,这是终止话头的意思。 姜绾细想一番,去往书房。 —— 献王逃亡的消息,不出半日,便传到皇上的耳中。 凤啸勃然大怒,气得头风症发作。 范忠忙自作主张的替皇上请走御书房的几位大臣,扶着皇上去了偏殿休息,着人去请太医。 凤啸摆了摆手:“去妙音阁。” 他这头风症发作起来,太医的汤药也无多大的作用,反倒是听芙蕖弹几首曲子,症状会慢慢减轻安睡过去。 这段时日,便愈发的倚重芙蕖。 芙蕖见凤啸前来,连忙上来行礼。 凤啸将芙蕖搀扶着坐在榻上:“给朕弹两曲。” 芙蕖含笑应下,顺手点燃平日里凤啸爱闻的熏香,这才坐下来弹琴。 一曲将了,凤啸头痛欲裂的症状好了些许,闭目道:“琴技精进不少。” “这都是皇上指点的功劳。”芙蕖手指起落,琴音自指尖缓缓流泻而出。 几曲将了,凤啸沉沉睡去。 芙蕖收了琴音,目光里盈盈笑意尽数敛去,布满浓烈的恨意。 紧紧的攥着拳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终究是拼命忍下滔天之恨。 宫婢搀扶芙蕖起身,芙蕖站在他身旁片刻,拿起薄被给他盖上。朝殿外走去,对守在门口的范忠道:“皇上安睡了,前殿恐怕不太安宁,公公可以去处置。” 范忠探头瞟向凤啸,犹豫片刻,弯身退下去。 芙蕖脸上的面具彻底卸下去,身心俱惫的躺在软榻上,阖眼吩咐宫婢道:“皇上喜爱的这香快没了,你们去内务府领取些回来。” “是。” 凤啸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按揉着昏沉的额角,看着躺在软榻上熟睡的芙蕖,微微一怔。 休息片刻,这才起身离开。 忽而,想起什么一般,询问守在门口的宫婢道:“朕睡了,姑娘做了什么?缘何这般疲累?” “回皇上,姑娘吩咐奴婢去内务府取皇上喜爱的熏香,并未做其他。”宫婢诚惶诚恐的回答。 “哦?给朕看看。”凤啸眸光晦暗,他也不知为何每回来妙音阁便能沉睡。 莫不是问题出在这熏香上? 宫婢不敢耽搁,立即取来熏香。 凤啸放在鼻端一闻,清冽的冷香令人心神舒畅,昏沉的头脑也逐渐清明。 的确与芙蕖点的香一样。 许是合着她的琴音安眠? 想到此,凤啸脸上有些许的笑意:“好生伺候姑娘。” 广袖一拂,龙行虎步的离开。 他身后的芙蕖双眸倏然睁开,一片冷然。 —— 盛京某处宅院,只后院一个屋子里点着昏暗的烛火。 献王与沉香对面而坐,旁边还有其他几位幕僚。 “外面现在风声紧,王爷暂且委屈的住在这宅院里。”身穿青衫的中年幕僚开口道:“听闻皇上已经得到您离开潮州的消息,当时便气得吐血,头风症也日渐严重,龙体欠安。” 沉香微微浅笑道:“倒是没有料到那妙音姑娘入皇上的眼,皇上得闲便去妙音阁。” 献王心中一动,随即黯然的说道:“当初本王让姜氏进宫拉拢她,可她却是个不知好歹的!”语气里多了几丝愤怒! 沉香意味深长的说道:“不是妙音姑娘不知好歹,而是王爷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当日里,王爷定然轻看出自民间的她,随便打发个妾侍进宫。而你那妾侍却是个心眼狭窄之人,不将妙音姑娘得罪便是了不得了。” 献王面上尴尬,他的确是存这个心思,觉得他出手拉拢,已经给足她脸面。 第140节 “你只是个王爷,而接她入宫的却是皇上,两相比较,傻的才会投靠并未真心实意的人。”沉香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意,仿佛芙蕖的拒绝在她意料之中。 献王恼羞成怒道:“本王就算不拉拢她,也能得到那位置。到时候,她自然会跪在本王脚下。” 沉香嗤笑一声。 献王面色险些绷不住。 另一位幕僚忧心忡忡的说道:“属下倒是听得一些传言,王爷您好似助了陵王一把。当初刺杀他磕着脑袋,这一磕把他的傻病给磕好了。” 献王目光一紧:“他不是还昏睡不醒?” “那只是掩人耳目,皇上得知他痴病好了,会怎么做?”沉香脸色也格外的阴沉,对这个脱出掌控的意外,极为的不悦:“殿下这个时候还是罪人之身,若是陵王有那股子野心,皇上出了意外,没有旁的子嗣,怕是那把椅子到陵王座下了。” 献王眼底闪过狠色。 陵王,断然留不得! —— 暮色沉沉,陵王府中仍旧一片沉寂。 婢女将药碗端进来,递给姜绾便退下去了。 陵王坐起身,接过药碗灌一口,倏然一顿,眼里寒光乍现。 俯身,将药倒进痰盂中,吐掉嘴里的药汁。 姜绾一愣,立即递水过来。 陵王漱口道:“看来消息没有瞒住。” 姜绾心中凛然:“这药有问题?” 陵王讥诮的说道:“这么多年来,入我嘴的药何其多?这些日子喝的都是一种,一点变幻也无,如今添了一味药,我如何会不知?” “王爷……”姜绾忧心的唤一声。 “献王还没有消息?”陵王咳嗽几声,他想下手的人定是献王无疑,可这回他藏的太深。 这盛京里,他还是有许多臣子扶持。 “之前有踪迹,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姜绾心里忐忑不安,敌在暗,他们在明,怕是防不胜防! 陵王倒是轻笑道:“狡兔三窟,也要将他炸出来!” 掀开被子下床,陵王神色温和的说道:“本王的病,也该有交代了。” —— 翌日,陵王痴病大好,满朝哗然! 其中最为震惊的当属皇上。 凤啸难以置信的看着范忠道:“你说什么?” “皇——皇上,王爷磕着脑袋,那傻病好了。陵王府传来消息,怕病气会冲撞您,明日大好后来宫中谢恩。”范忠将陵王府的消息事无巨细的告诉他。 凤啸怔忡的坐在龙椅上,面色暗沉。 他想不通这病了十几年,怎么会毫无征兆的好了? 倏然,他想到陵王病好是因为磕着脑袋,心中震怒。又想到罪魁祸首违抗皇命,逍遥法外,郁气难止,胸口沉闷得喘不过来。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一股湿热喷在掌心。 凤啸看着掌心那抹腥红,颓然的倒在龙椅上。 脑袋又是一阵一阵的抽痛,令他心内暴躁不已。 起身去妙音阁,对范忠道:“你亲自去陵王府探探。” 范忠却满怀心事,皇上咳血那一幕,可没有错过他的眼。自从揭露皇太后的丑闻,皇上便喜怒无常,身体每况愈下。献王的事情如刺扎在他的心上,还未拔去,便传出陵王病好。 陵王,皇上是惧怕他罢? 两朝元老大臣,心中都明白先帝属意陵王为皇。可后来出事变傻,先帝那张圣旨便自然被忽视,由如今的皇上登基。 可如今这病一好,陵王若是拿出先帝遗诏,皇上这位置怕是不安稳。 毕竟,许多大臣是碍于皇家子嗣不丰,又因皇上执政多年,即便怀疑皇上身上是否是正统血脉,也无人吭声…… 敛去种种心事,范忠便领旨去陵王府探病。 —— 姜家这时打算离京回祖宅。 病重中的老夫人,突然清明起来。 嚷嚷着要见姜绾。 蒋夫人立即着人去陵王府请姜绾见一见老夫人,这一别,怕是再也不能见面。 姜绾经历这么多,对姜家的恩怨也逐渐放下,收拾一番随人去姜家。 姜老夫人看着姜绾削瘦的面颊,纤细的身姿,想起当初养在她身边时,清秀妍丽的姜绾。虽然一双水灵的眸子里一片淡然,却也不似如今这般仿佛一潭死水,黑黝黝的没有半点生气。 这一刻,姜老夫人心里后悔了。 原本想要借死要挟姜绾让她求陵王给姜家后背谋职,可看着这样的姜绾,她嗓子眼里似堵着一块裹脚布,自己都觉得恶心。 如何还说得出口? “绾儿,你……你在王府过得可好?”话问出口,姜老夫人有些尴尬,若是过的好,又怎会是这副形容? 枯拷般的手,紧紧的抓着姜绾的手,泪流满襟的说道:“绾儿,你莫要与祖母计较,祖母老糊涂了,才做出这么多的混账事!可这些都过去了,多说也无益。好在陵王病好,祖母也安心,明日便启程回祖籍。” 姜绾面色平静的说道:“祖母能想明白就好,京中是多事之秋,你们回祖籍未必不好。侄儿、侄女们做好学问,到时候未必不能再重振门楣。” 姜老夫人见她心里还想着姜家,哽咽的直点头。 大约是年事大,浑浑噩噩一段时日,身体到底不如从前,说一会子话便累了。 姜绾只好哄着姜老夫人入睡,告别的时候,又拿了银票给蒋氏:“祖宅也没有多少产业,一大家子要养活,伯母拿着这些添置产业,日子今后也宽松。” 蒋氏也知晓如今的窘境,倒也没有清高倨傲,收下银票将姜绾送到门口。 姜绾拜别蒋氏,望一眼蓝天白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王妃,回府吗?”魏紫上前问道。 姜绾摇头:“闷好些天了,走走吧。” 魏紫吩咐马车在后面跟着,自己伴在姜绾身侧。 不知不觉,姜绾走在闹市里,看着周遭熟悉的场景,却又陡然生出一股陌生。 她有多久没有这般静下心来,关注身边的事与物? “王妃……”魏紫见姜绾盯着一处茶馆,面露忧愁之色,不由得轻唤道:“可要进去坐坐?” 姜绾轻笑一声:“不必了,回府。” 魏紫搀扶着姜绾上马车。 “绾绾。” 姜绾循声回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镜墨澜,眉头微微一皱。 仿佛有些意外。 自从那一别后,便再未见面。 镜墨澜也不曾想到他出来会见故友,会碰见姜绾,不由得喊出她的名。她如今身为王妃,他这一声到底是唐突。 看着她那一头青丝,绾成妇人头,心里酸痛难当。 知道是一回事,可亲眼看见,却又是另外一种境地。 当初许是知晓那王爷得了痴傻,心里虽然痛苦,不见却是也不会痛苦难忍。如今,陵王傻病已好,心就像被蚂蚁一般细细密密的啃噬。 “侯爷有事吗?”姜绾眸子微垂,敛去眼底的神色,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是掀起波澜。 若知道会碰见他,早就驾车回府。 镜墨澜听着她疏离淡漠的语气,微微轻嘲,苦笑的说道:“他,可有为难你?” 姜绾一愣,意会他话中之意,脸色极为的难看。 镜墨澜也自觉失言,心下懊恼。 姜绾冷笑的说道:“侯爷这话是何意?” “绾绾……” “我如今是陵王妃,侯爷唤我名讳,怕是不妥。”姜绾冷声纠正。 镜墨澜攥紧拳头,眸子里闪过一抹痛苦之色,看着她清冷憔悴的面容,忍了忍,终究是将徘徊在心底的话说出来:“绾绾,你过的不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 姜绾眼睫一颤,露出讥笑来:“侯爷是在说笑?我未嫁之身,都不可能跟你走。何况,我如今入皇家玉牒身为陵王妃!”不等镜墨澜开口,姜绾沉声说道:“这话我便当从未听说过,还望侯爷自重,莫要诋毁我的名声!” 镜墨澜心中钝痛,张了张嘴,身后随从面色突然的说道:“侯爷,皇上驾崩了!” “你说什么?”镜墨澜心中大震,这个消息太突然。 皇上驾崩,皇家子嗣只生下晋王与献王,晋王自贵妃死便去往封地。而献王如今也是待罪之人,并未在帝京。 只剩下安好的陵王。 目光不由得深邃,陵王大好之际,皇上驾崩,这其中…… 看着姜绾的眼神,不由得带着几分隐晦。 陵王登基,到时候她便是国母。 国母啊…… 嘴里犹如灌了黄连水,愈发苦涩。 “属下方才见来了许多禁卫军,戒备森严,便上前打听。这消息应当不会有错。”随从语气笃定的说道。 镜墨澜转身欲走,想了想,对姜绾道:“皇上驾崩,你快快回府。” 姜绾拉着帘子的手指一紧,面色发白。 顾不得其他,立即回王府。 陵王早已在书房等着姜绾,见姜绾神色匆匆而来,凌厉的目光一软,浅笑的说道:“听到消息了?这段时日不得安宁,书院那边暂且不用再去。” 第141节 姜绾知道他担心她的安危,点了点头,忍不住说道:“王爷,皇上的事……” “皇上这段时间患头风症,喜爱去妙音阁听妙音姑娘弹曲儿。这一次,他熟睡后,便是没有醒过来。太医查验一番,问题出在熏香中,妙音姑娘被关入大牢,等待新皇定夺。”陵王不紧不慢的说道。 姜绾一愣,妙音? 陵王见她神思不属的模样,极有耐心的解释道:“妙音姑娘与皇上有深仇大恨。” “怎么会这么巧?”姜绾不相信陵王动了心思,宫里那边便动手了,这里面当真没有他的手笔? “初儿他知晓我的事,而妙音姑娘与瑶儿关系非同一般。这条线,我的确搭上了。”陵王并未遮掩,直率的承认。 姜绾反而不知说什么。 她知道陵王这么做的用意,献王知道他病好,断不会放过他。 可他们根本找不到献王的藏身之地。 唯一能够让献王暴露出来的法子,便是皇上驾崩! 帝位空悬! “接下来,王爷打算怎么办?”姜绾心里更想问的是他对那个位置可有念头? 突然又觉得没有什么好问,他的心思,不是已经昭然若揭? 只是他若登基,她便是皇后—— 不洁的皇后—— 姜绾觉得他让她脱身,不被人设计嫁进献王府,她感激不尽,断然不能让他蒙羞。 今日见到镜墨澜,的确扰乱她的心绪。 千回百转,姜绾深吸一口气道:“王爷他日若登大宝,可否将我逐出玉牒?” 陵王诧异的说道:“你是我亲自挑选的妻子。” 姜绾苦笑的说道:“王爷,您若不放心,便不要封我为皇后,国母的身份姜绾愧不敢当。随意册封一个封号即可,不用再理会我。” 陵王目光冷下来,他将姜绾这话扳碎了体会,骤然明白她的心意。 “我不会强求你。”陵王不由想起萧予,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兴致。只是吩咐加强王府的守卫,便出府入宫。 —— 献王等人原本在等待着契机,进宫向皇上请罪。 可却没有想到会被巨大的惊喜当头砸下来,不禁有些昏头。 立即身着朝服,被拥戴他的大臣送进宫门,接管一种事物,主持大局。 范忠是识时务之人,看着献王以储君的架势,大摇大摆进宫,身后跟着一众重臣,便将玉玺印章交出来。 并且将还未处理的大事,一一交代。 献王见他如此上道,便将范忠留在身边。 哭完丧回来,范忠便禀报道:“王爷,陵王在南门口被拦下,不准许进宫。”顿了顿,打量他的神色,不安的说道:“这会不会不妥当?”毕竟,陵王也是有资格进宫哭丧。 “王叔身体欠安,还在养病,本王体恤他。相信父皇在地下也不会怪罪!”献王见范忠还有疑虑,不悦的说道:“皇室子嗣不丰,王叔身体好不容易有起色,若是因为悲伤过度,劳累病倒出了意外,本王如何向父皇交代?” 范忠不再多言。 献王反倒是多说道:“等大丧时再宣王叔与百官进宫,这几日便让他在府中安心休养。” “是。”范忠退下去。 献王坐在他觊觎已久的龙椅上,内心却并不安宁。 毕竟陵王存在一日,对他便是莫大的隐患。 他猜忌,父皇的死,并不简单。 可到底是对他有利大过弊,便也不多追究,为今之计,就是如何解决陵王。 他痴傻那么多年,怕是没有多少势力。他的王妃虽然与荣王府有渊源,可惜荣王战死,荣王世子去往北疆,并无人可给他造势。 可到这关键一步,他不得不防。 在他的人还未彻底把控整个皇宫,他不能放陵王进宫,生出变数。 即便他推出拒绝陵王进宫的借口多么拙劣,可若是能顺利登上大宝,又能如何呢? 可这一回,献王却是错算了! 陵王他装傻十余年,自会暗中部署,会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势力。 而云初便是站在他的阵营中,虽然人不在盛京,可他的人却是听从陵王的调遣。 献王阻止他进宫的由头,陵王不过一笑了之,并未强闯。 姜绾听了,心中惴惴不安。 怕献王另有算计,到时候进宫参加大丧,怕是会不能全身而退。 这几日,盛京里气氛凝重,形势仿佛一触即发。 人人都谨小慎微,生怕一着不慎,打破表面的宁静。 而这紧张的形势,丝毫没有影响到快速赶回京的凤瑶。 下船登上码头,凤瑶将钥匙给船夫。 船夫递给凤瑶包袱:“这时夫人给您准备的盘缠。” 凤瑶一怔,若是她言而无信,恐怕就没有机会领会岛主夫人的好意。 “多谢。” 凤瑶背着包袱离开,打算雇一辆马车赶回京。听到悠扬的钟鸣声回荡在耳旁,声声不绝,心中凛然。便像路人打听,为何寺庙齐齐鸣钟,这才得知皇帝驾崩! 凤瑶心中微沉,皇帝驾崩,大丧之日起各大寺庙鸣钟三万下。 这般算来,凤啸已经死有多日。 想到此,凤瑶雇一辆,马不停蹄的赶回帝京。 凤瑶进京,经过重重排查,等回到荣王府的时候,已经夜色深沉。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前院,便看到大厅里点着烛火,荣王妃亦是满面疲惫眼睛红肿的坐在正位上。 凤瑶脚步一顿,踏入大厅,恭敬的给荣王妃请安。 荣王妃见到凤瑶平安归来,心里总算有点慰藉,招手示意她坐在身旁,挥开捶腿的婢子询问道:“这些时日你去哪里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都很是担心,好在你没有大碍。” 凤瑶愧疚的说道:“儿媳去了蓬莱岛。” 荣王妃一怔,眼睛里浮出一丝水雾,满目怜惜的说道:“苦了你,孩子。” 她也在想,无缘无故,蓬莱岛少岛主为何将冰蚕送与初儿解毒。 原来,竟是因为凤瑶。 “你父王的丧报传回京,初儿这孩子犟,他亲自去北疆找你父王,至今没有消息。”荣王妃哀伤的神色里突然染上一抹痛快之意:“你这一路走来想必也知道,那位驾崩了。今日大殓已过,听宫里的风声,献王预备明日登大极。” 凤瑶看着荣王妃还未换下的丧服,心里明白怕是也是刚从宫里哭临回来。 献王明日登基,那么也哭了三日。 “母妃怕是累了,早点休息。”凤瑶吩咐凝玉备热水给荣王妃泡脚,思索道:“我一路来听到陵王大好的消息,献王他没有为难他们?” “宫中禁军全数掌握在献王手中,这几日忙着拉拢群臣,皇上丧礼,倒是没有心思去为难他们。”荣王妃讥诮的一笑,恐怕献王是巴不得弄死陵王,又怕登基的节骨眼上节外生枝,这才忍下来了。 明日,怕是有一场好戏。 二人说一会子话,凤瑶回到秦楼。 采芙等在院外,见到凤瑶扑了过来:“世子妃,奴婢担心死您了。好几次想说您被掳走,想起您的交代,又不敢说出来。好在,好在您无事。” “好了,都已经过去了。”凤瑶拍了拍采芙的肩膀,推开她道:“你回府的时候,世子已经去北疆了?” 她不敢当面问荣王妃,怕触及她的伤痛。 采芙点头:“奴婢回来的时候,府中愁云惨淡,王妃成日里坐在屋子里不出门。还是皇上丧事,不得不进宫哭丧。”顿了顿,采芙瞟了周边几眼道:“奴婢觉得王妃有些奇怪,自从世子离京后,王妃就寝的时候都不用婢子守夜,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有一回翠云姐姐莽撞闯进去,向来温和的王妃变了脸色,吩咐人打杀了。” 从那以后,府里人办事更加小心翼翼。 凤瑶蹙眉,荣王妃素来心软和善,不会动辄打杀人。 除非,那婢子太可恶,或者撞破不可言说的秘密。 翠云她接触过几回,倒是有几分聪明、心眼的人,但没有胆量作恶。那么,便是第二种。 什么秘密能让荣王妃如此心硬? 凤瑶眼皮子跳了几下,突然间胸闷不已,似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如今的处境,也不便在盛京露面。 献王预备置她死地,留着也是给王府招惹祸事。揉捏着跳动的眼皮道:“给我收拾东西,明日启程去北疆。” 采芙也不喜盛京里的气氛,欢喜的应下。 翌日 凤瑶预备向荣王妃告辞,谁知荣王妃却对凤瑶说:“你母亲这段时日我一直留在府里做伴,前几日她心神不宁,便求去庵里。初儿不在盛京,你也不便随我一道进宫,还是去探望你母亲。” 凤瑶心神一动,点头应允道:“拜见完母亲,我便直接去北疆。他的身子还虚着,我怕他不顾惜自个也好照应一二。” 荣王妃也觉得她留在盛京不好,便同意了。 凤瑶乘坐马车去往秋水庵,秋水庵里向来都是权贵之家的夫人带着小姐来求佛祖的地儿,百姓大多都是前往香火鼎盛的明月庵。 她心里大约对母亲的举动有数,秋水庵里不乏有守节的大妇在此清修。 母亲怕是不愿回萧家,后半辈子预备在这里青灯古佛罢? 思索间,已经到山脚下。 采芙搀扶凤瑶下车,看着半山腰上的庵堂,徒步而上。 门口洒扫的小尼见着凤瑶穿着清贵,忙将二人迎进去:“二位是……” 采芙不等小尼说完,嘴快道:“我们来寻萧夫人。” 小尼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微敛,上下打量凤瑶,眼中有丝防备:“不知这位施主是萧夫人的……” 第142节 凤瑶嗔采芙一眼:“我与萧夫人是母女,今日来拜见她,还请小师父引见。” 小尼微微颔首,带着二人从一侧小道去往庵庙后院,那里一排齐整的厢房。小尼在第三间停下来,对凤瑶说道:“萧夫人在里面。” “有劳了。”凤瑶敲门,里面并未有人应。 小尼已经离开,凤瑶只好推开门。里面干干净净,被子叠得整齐,萧夫人并不在里面。 凤瑶打算去问当值的小尼,方才走出门,迎头碰见梳着妇人头的苏巧巧,眼底闪过诧异。 苏巧巧也瞧见凤瑶,一改阴郁的面色,含笑的说道:“世子妃是来寻萧夫人?她今晨与姜四爷离开了。” 凤瑶眉头紧拧。 苏巧巧拽着绣帕道:“世子妃不是去骊山书院吗?怎得回京了?” 凤瑶笑道:“皇上驾崩,各地郡王、亲王都得回京,我自然也不例外。” 的确是很好的解释。 苏巧巧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扭曲,她最见不得凤瑶不管发生什么事都风轻云淡的模样。不过瞬间,苏巧巧敛去神色,一脸笑意盈盈,拂着鬓角道:“有一事世子妃怕是不知,你前往骊山赴任的时候,我与你萧表哥成亲,太过仓促匆忙,并没有着人送帖子给你。” 凤瑶惊诧的看着苏巧巧,有些意外。 苏巧巧掩嘴娇笑道:“都怨大郎,他要赶去江南赴任,急急忙忙的将婚事办了,为此他心中极为愧疚。我并不觉得委屈,只要能嫁给他,我便心满意足。” “表嫂如此通情达理,表哥怕是心悦,明日我着人备礼送往萧府。”凤瑶听她解释,倒也没有什么想法,以往她便知苏巧巧对萧然存有心思,只是萧然并没有他意,未料她如今心想事成。 “表哥也是,江南气候怡人,他此去任上必要三四年。将表嫂一人留在盛京,倒是不妥。他一个男子,身边该有妻子照料才妥帖。”凤瑶无心说道,却不知戳到苏巧巧的痛脚。 苏巧巧脸上立时便了色。 采芙却是听到一些风声,拉拽凤瑶的衣角。 苏巧巧却觉得凤瑶是估计打她的脸,心中极不痛快。她之所以在凤瑶面前说这些,是因为萧然心里眼里的人都是她! 无论自己如何温柔小意,萧然通通看不见! 精致妆容的面容,不禁有些扭曲,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瞧我笑话,心里极为得意罢?可你又有什么好得意,今儿个献王登基,第一个便是拿荣王府开刀。” 凤瑶目光顿时一冷,便听苏巧巧继续说道:“你以为旁人不知那沈妙音是你的人?她杀先帝,如今新帝登基,我且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不等凤瑶开口,苏巧巧已经拂袖离开。 凤瑶觉得苏巧巧对她的敌意莫名其妙,想必是她那句话触怒她。难道那桩婚事有隐情? “世子妃,您不知苏大人亲自请媒人去萧家,想让苏小姐嫁给萧大人,可萧大人并没有同意。后来是苏小姐使不光彩的手段,这才急急忙忙,低调的嫁入萧家。为此,萧大人新婚第二日便赶往任上,苏小姐让人笑话好些时日。”采芙替凤瑶解惑。 “原来如此。”凤瑶微眯着眼眸,思索着苏巧巧离去前的那句话,心中一叹,怕是去不成北疆。“回府罢。” “苏姑娘……”采芙怕她会做幺蛾子。 凤瑶却是没有当回事,她了解萧然。被迫娶她,为了表现对婚事不满,便外任江南把苏巧巧留在京城。时日久了,苏巧巧便会生出怨恨不甘,她越闹情份越淡,怕是一对怨偶,倒也不用在意。 凤瑶回到府中,门仆将萧夫人写给凤瑶的信递给她。 凤瑶满面惆怅,看样子她与母亲是错过了。 方才回院子,管事的神色慌张的进来的说道:“世子妃,大事不好,王妃在宫里出事了!” 凤瑶面色骤变,立即进宫。 而皇宫中,献王在鼓乐,仪仗及文武百官的护送下,从端门、午门、太和门而过,进入金銮大殿。 捧诏官将诏书放在黄案上。 宣诏官拿起登上台阶,高声宣诏。 献王目光紧紧的盯着陵王,等宣完诏书,文武百官三拜九叩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九五之尊! 陵王却是泰然自若的伫立在百官当中。 诏书宣读完毕。 文武百官依次而列,行三拜九叩之礼。 拥护献王的人,全都撩开袍子跪下去。而另一半拥护陵王的人,却是与陵王一样,笔直的站立在人群中。 献王脸色黑沉,他到底是不愿自己顺利登基! 他本不欲在大好的日子见血,陵王既然不识好歹—— 献王目光陡然凌厉,扫视一圈站立的大臣,心中一沉,暗想陵王何时竟收买这麽多人心? 不禁冷笑几声,幸而他有所准备。 “陵王叔,你有何异议?”献王手紧紧的抓握扶椅,压下心头怒火,面容温和的询问。 “先帝驾崩,并未留下遗诏。侄儿这皇位,恐怕名不正言不顺!”陵王不疾不徐的说道,看一眼跪地的臣子,莞尔一笑:“本王若没有记错,侄儿还是待罪之身。范忠,皇兄生前可是下旨追捕献王?献王畏罪潜逃?” 范忠一惊,没有料到话题会指向他。 “这……先皇的确下过旨意。”范忠含糊道。 “本王念在皇兄膝下并无多少子嗣送终,这才等事情终了才提起此事。”陵王深明大义的解释他为何之前不说,留到新皇登基庆典再指出献王罪行,堵住献王一党之口。 献王心中大怒,目光狰狞。强忍满腔怒火,大笑道:“皇叔,父皇的确下过旨意,不过并不是罪诏,而是朕在潮州治理鼠疫有功,召朕回京。” 如今形势利于献王,先帝一死,便死无对证! “即便如此,这皇位也轮不到你来坐!”荣王妃手捧明黄圣旨,身穿命妇服,一步一步的走来,冷声说道:“太上皇遗诏陵王继位,先帝得知内情,谋害陵王致他换上痴傻。后残害手足,登上大位。本就是弑父弑兄抢来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如今陵王大好,该由他继承大统,顺应天意!” 礼部尚书与内阁大臣本就是中立派,对献王继承大统也是无奈,如今听荣王妃的话,另有隐情。连忙说道:“荣王妃,你可有太上皇遗诏?” 魏国公也是人精,他听从梁夫人的话,劝阻女儿与献王一同举办封后大典,心里猜测登基大殿会有风波。若是雪儿封后,魏国公府便再也没有退路。眼下果真如梁夫人所料,而且荣王妃手里多半是太上皇的遗诏,那么献王登基便有悬念。 如今,形势倒戈,有利陵王。 魏国公便出列道:“吾等顺应天命!” 百官齐齐高呼:“臣等顺应天命!” 唯有忠于献王的大臣,没有开口,背脊却是渗出一层冷汗。 “好!好!好!你们这是要造反!”献王拍案而起,挥手道:“将这些逆臣贼子拿下!”给人递了眼色,示意夺去荣王妃手里的遗诏毁去。 荣王妃却是有防范,将遗诏塞进陵王的手中。 身着甲胄的侍卫齐齐将百官围住。 陵王面不改色,浅淡的说道:“献王这是要造反?” “你——”献王话未说出口,双目骤然圆睁,看着一排禁军举着利箭围剿他的侍卫,心中一阵后怕。“快!快将他们拿下!” 侍卫听命,剿杀禁军。 大殿内霎时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献王趁机在侍卫的掩护下逃走。 而那边献王妃在招待女眷,听到这边出事,也带着众人朝这边走来。 姜绾想到提前离开的荣王妃,面色微微一变,疾步派人来找。 恰好撞见狼狈逃命的献王,心下骤然一沉,连忙拔腿就跑! 献王见到姜绾,看着围墙上冒出来的禁军,眼底闪过狠色,大步上前抓住她。 “啊——”姜绾痛呼,脖子被献王手里的匕首割破。 “闭嘴!否则朕杀了你!”献王挟持姜绾,看着步步紧逼他的禁军,冷笑道:“你们再上前一步,朕便杀了她!” 禁军认识姜绾,不由迟疑。 “你们退下!”献王看着依旧围着他的禁军,手下用力,姜绾脖子上的伤口更深,血染红她的衣襟。 禁军不敢乱动,后退几步。 与侍卫交战的禁军也停手,侍卫连忙将献王护在中间。 献王紧绷的面颊,微微松动,只要穿过这条小路,他就有法子脱身。箍着姜绾的手紧了几分,谨慎的盯着禁军,快速的后退。 退到路口献王松口气,推开姜绾,眼底闪过阴狠之色,举起匕首朝她后心刺去。 噗呲—— 啪嗒—— 献王整个人定住,面色狰狞,极为的痛苦。手里的匕首落地,紧紧的捂着刺伤的手臂。 “杀了他!”献王死死的瞪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镜墨澜,整个人都陷入癫狂。快速的抓起地上的匕首,全然不觉得手臂疼痛,拼命的与四个侍卫一起厮杀镜墨澜。 镜墨澜将姜绾护在怀中,对付起五个人,到底有些吃力。 其中一个侍卫似看出他对姜绾的维护,刁钻的对姜绾下手。 镜墨澜躲开劈头一剑,看着长剑刺向姜绾胸口,心中大惊,避无可避,情急下侧身挡下一剑。 “唔——”镜墨澜吃痛,放开姜绾,反手一剑取侍卫性命。 “你不用管我!”姜绾见他不护着她游刃有余,紧贴着假山,不拖累他应战。 其他人都明白镜墨澜在意姜绾,齐齐将矛头对向她。 姜绾面色惨白,强压下心底的恐惧躲闪。 镜墨澜怕误伤姜绾,不禁有些束手束脚。 顷刻间,四个侍卫只剩下两个。 献王不知他竟那般难缠,给侍卫打眼色,二人齐齐围攻镜墨澜。献王目光阴森,一脚踩在假山上突出的圆石。 “咻——” 箭羽自假山射出,凌厉之势破空而来。 侍卫攻势招招狠辣,镜墨澜避开他们致命杀招,必定躲不开后面射来的箭羽。躲开箭羽,便是要撞上侍卫的刀尖。镜墨澜面色冷酷,大喊道:“你快走!” 姜绾紧紧的咬着唇,看着他躲开侍卫的杀招,想也不想冲过去,抱着他的后背。 箭羽射进姜绾后心,流出的血液瞬间变黑。 姜绾滑倒在地上,背上的利箭似乎更加刺进几分,痛得姜绾蜷缩着身子,冒出一身冷汗。 “绾绾——”镜墨澜牙龇目裂,割破侍卫的脖子,将手中的剑击出,刺进另一位侍卫的胸膛。 顾不上献王,抱着姜绾朝前殿奔去。 第143节 太痛了—— 伤口痛得姜绾抽抽噎噎吸气,说不出半个字来。 巴掌大的脸,苍白如纸。 箭上的毒太霸道,姜绾浑身软绵无力,张嘴说话,喉间涌出一股腥甜。 “咳咳……”姜绾弓身咳嗽,痛得浑身发抖,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深深吸一口气:“不用找太医,我有话对你说……”再不说,她怕没有机会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现在手脚快速的冰冷,整个人也轻飘飘起来,怕是没有多久活头。 姜绾看着他魔怔的模样,皱皱眉:“我……痛……” 镜墨澜听她的话,浑身的力气似被抽去,重重的跪在地上。 手足无措的捻着袖子擦她嘴角的血,越擦越多,总也擦不干净。 漆黑幽冷宛如冰魄的眸子,渐渐的似被她身上的血染红,凄厉而绝望的大喊:“来人!传太医,太医!” 陵王带人追来,听到镜墨澜的声音,顿时加快脚步,看见姜绾血染素衣,目光凌厉的看着前方不断回头观望逃跑的献王,沉声道:“快去请太医!”转而吩咐待命的禁军道:“射箭,生死不论!” 陵王蹲下身,想要将姜绾接过来。 可看见姜绾目光眷念不舍的盯着镜墨澜,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终是垂下来。 姜绾无力的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我也不知道这样好是不好,对我来说许是好的结果,对你恐怕是不公。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是走到这一步,以这种方式别离。我应该算是解脱了,留下你在这痛苦中。没有办法,这辈子我们都不能在一起,我也尝还不了文成侯府满门人命,你也下不了手寻姜家报复,我们都活在上一辈酿造的痛苦与罪孽中。” “其实我这样,也很好。我走后,你或许能够解开心结,好好的生活下去。只要我活着,你必定是放不下,想要得到我,又挣扎在仇恨中。” 姜绾抬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庞,动了动,到底是没有力气。 “别再折磨自己,我已经是别人的妻。你若心中有我,便答应我,放下我们的一切,好好的生活。”姜绾说完这番话,眼前的情景渐渐的成虚影,心中蓦然一慌,连忙喊着:“王爷……” 陵王握着她的手。 姜绾咳出血沫,断断续续的说道:“答应我,以妻礼葬……葬之……” 话落,再无生息。 “绾绾……” “绾绾……” 怀中的人,已经不再有回应。 镜墨澜想要带走姜绾,被陵王拦下。 陵王对镜墨澜如今的心境感同身受,同样是爱而不得的女人。但是姜绾对自己太过心狠,明明不想冠上他的姓氏,为了斩断镜墨澜的妄念,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他,葬进凤家祖坟。 生怕他会对镜墨澜生出同情,放任镜墨澜将她带走。 若是镜墨澜能够带走姜绾,恐怕这辈子会是他的魔咒。 “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入皇家玉牒,自然该如凤家祖坟。”陵王别开脸冷声道,吩咐人将镜墨澜请出宫。 陵王了解姜绾的性子,她断然是不会想要人吊唁,只想走的安安静静。 所以当夜里便抱着她出宫回府装殓,放在祠堂里,请大师念经超度七七四十九天,随后便安葬在陵王府后山腰上。 陵王顺天命登基的时候,凤瑶来到陵王府,守灵三日。 朝堂自新皇登基,局势动荡,明德帝大刀阔斧肃清朝堂乱臣,换进新的血液。 而魏国公府的南宫雪从献王死后,便自请去庵庙里。明德帝也对魏国公府的识时务高抬贵手,却也夺去爵位,将他们贬回祖籍。后世子孙,仍可科举入朝。 凤瑶离开陵王府的时候,进宫一趟,将蓬莱岛的路线图呈递给明德帝。 明德帝收下后,表示暂不动荣王府,按照与云初的约定,三世而降爵位。 并且,在凤瑶离京前往北疆的时候,派人护送她。 随她一同而去的还有奉诏宣读的范忠。 —— 凤瑶抵达北疆的时候,京城里的消息也传到她耳中。 听到明德帝将姜绾葬在陵王府后山,由衷的露出一抹轻笑,这恐怕正是姜绾心中所想,只是她来不及说出口。 凤瑶眉宇间,染着淡淡的清愁。 站在荣王府门口,凤瑶想着云初就在里面,不禁有一股‘近人情怯’。 还未进去,云初却是带着人出来领旨。 当看见那一抹素衣倩影,云初视线便灼灼的落在她身上。 凤瑶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盯着,红晕自耳后蔓延,面颊绯红,似涂抹胭脂。 范忠重重咳一声,二人都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跪下接旨。 封赏、慰问的圣旨读完,范忠关切的询问道:“世子,王爷可找到了?” 云初语气骤然森寒:“寻到了,被蒙吉关押起来。” “可有营救?”范忠蹙紧眉头,他是知道先帝与蒙吉联手的事,可更多机密却是不得而知。 蒙吉对荣王的憎恨,竟是还没有要杀了,倒也是一桩好事。 “交过几次手。”云初似不愿多谈,范忠也极有眼色,带着人告辞。 云初清幽的目光再度落在凤瑶身上,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凤瑶被看的不自在,将包袱塞进他手里:“外头风沙大,还不快些进去?” 云初握着她的手,温暖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凤瑶这一路来的忐忑与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回到屋子里,凤瑶喝几杯水,将京城里大小事全都告诉他。 云初从进来坐下,便一眼不错的盯着她看,仿佛盯着某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生怕一眨眼,便会消失不见。 捏着她修剪圆润的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蓬莱岛可有奇遇?” 凤瑶面色一僵,微微低垂着头,水润的眼睛盯着二人交缠的手指,露出半截白皙细腻的脖子,完美无暇得似一块美玉。 云初不由伸手抚摸上去,滑腻的触感,令他清冷幽邃的眸子逐渐有些火热。 凤瑶瑟缩一下,被他触摸过的肌肤,泛起一片鸡皮疙瘩。稍稍躲开他的手,软声说道:“我还有话问你。” 云初将她抱在怀中,提着的心这才安定下来:“蓬莱岛如何?” 见他锲而不舍的追问,凤瑶捡几样说道:“他们找我去是为了二婶的钥匙,那里的夫人很和善,我把钥匙给她,留我小住几日介绍他们的风土人情。知道我想回来了,也没有强留,命人送我回来。” “有人想强留?”云初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字眼,冷声道:“你也不用留在那岛上,就算知晓风土人情又如何?”说罢,见凤瑶含笑的盯着他,眼底带着戏谑,不自在的别开眼。 凤瑶看着他泛红的耳根,轻笑道:“去也去了,不能白去一遭。再说,我还未问你同他做了什么交易,反倒对我咄咄逼问。” “瑶儿……”云初紧张的看着凤瑶,放轻的语调,足以见得他为此愧疚心虚。 凤瑶也不再逗他,软软的靠在他怀中道:“父王可有消息?我母亲也不知怎得被姜四劝通,与他一同游览大舜山河,有个消遣对她来说也好。” “已经知道在何处。”云初轻叹一声道:“子卿早就起怀疑,他一路暗中跟随蒙吉离开。从父王被抓开始,他一直在边界徘徊。我几次夜探与他取得联系,和蒙吉几次交手亦是摸清他们底细,原是预备今夜突袭将父王救出来。” 凤瑶连忙从他怀中挣扎起身:“你不用陪我,快些去准备,待救回父王我们有的是时间。” “都已谋划好。” 凤瑶正要说什么,这时,林副将急匆匆的进来道:“世子,大事不好,殷立夫他带人前去边界叫战,想要救出王爷,不曾想中了蒙吉埋伏,已经打起来了!” 云初面色阴冷:“为何他带人离开,无人来报?” “末将……”林副将话未说完,云初却已经吩咐道:“整兵对战。” “是!”林副将神色匆匆的离开。 云初对凤瑶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哪里也莫去。” “我哪里也不去。”凤瑶似承诺一般,重重点头。 云初疾步离开。 等待总是令人焦灼,凤瑶洗簌一番,草草用了一碗清粥,便再也吃不下。 看着天色从艳阳天,直到暮色沉沉,凤瑶再也坐不住,来回在屋子里踱步。 她不敢问。 强逼着自己静下心练字,却是写了几个潦草大字。 采芙被她晃得眼花:“世子妃,您不用担心,世子爷有勇有谋,断然会无事。方才世子爷也说了,他与蒙吉交手过,对他们底细门儿清,就算最后救不出王爷,世子爷也不会有危险。”最后嘀咕着埋怨殷立夫,咒骂他索性战死在边界,免得再害人。 凤瑶知道云初的谋略,可心里忍不住的发慌。 慌得她坐立难安。 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倒是令采芙担忧:“世子妃,奴婢给您点安神香。您睡一觉起来,世子爷就回来了。” 凤瑶嗔怪道:“谁人都像你没心没肺?世子在恶战,我倒是睡得安稳,旁人怕是都说闲话了。” 屋子里的气氛随着凤瑶这打趣的话变得轻松。 采芙臊得跺脚,来不及分辨几句,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哐当——” 沈子卿将门撞开,云初背着奄奄一息的荣王的进来。 采芙看着云初一袭白衣被血染红,惊得尖叫一声。 凤瑶倒是镇静:“采芙,快去打热水。” 云初将荣王放在床上,待采芙与婆子将热水抬进来,两个侍卫将荣王抬进净室沐浴。 清理干净后,军医过来给荣王包扎。 身上都是狰狞的鞭痕,蒙吉对荣王恨之入骨,自然想要磋磨他一顿,不会痛快的让荣王死去。 云初不忍看,背转过身。 军医包扎好伤口,对云初说道:“王爷身子骨硬朗,受了皮肉之苦,倒是没有伤到根本。喝几日药调理,伤口痊愈后便无碍。” 荣王也清醒过来,喝一碗稀粥,道:“行军打仗几十年,这点皮肉苦算不得什么。”沉吟片刻,荣王叹气道:“让你们大家担心了,我这身伤没有什么要紧事,你母妃怕是这些日子受不少煎熬。明日我便乘马车进京,给你母妃报平安。” “不必如此着急,我修书给母妃也一样。”云初立即拒绝。 “你母妃性子软,看到信也怕是胡思乱想,没有亲眼瞧见我不会安心。”荣王不容置喙道:“好了,你们也累了,都回去休息。” 第144节 云初无奈的走出内室,便听荣王低声问道:“殷家那小子……” “死了。”云初丢下**的两字。 他没有撒谎,殷立夫的确死了。为了引开士兵,好让他将荣王救出来,寡不敌众。 云初与凤瑶二人去隔壁屋子,洗漱后,皆是身心疲累。因着了却一桩大事,双双躺在床榻上闭眼睡过去。 翌日一早,凤瑶亲自下厨做早膳,将荣王的早膳端到隔壁,被告知天蒙蒙亮荣王便离开北疆,回京城复命。 凤瑶索性连着荣王那一份,带着两份早膳送到沈子卿的屋子里。 沈子卿晨练回来,撞见屋子里的凤瑶,吓一大跳。 不禁觉得尴尬。 凤瑶倒是浅笑的说道:“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沈子卿挠了挠头,不在意的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两个人顿时沉默下来,不知说什么话。 凤瑶不想打扰他今后的生活,没有准备与他相认,涩涩一笑,离开了。 沈子卿望着她的背影,狠狠的皱眉,抓着包子大口啃起来,挥去心里奇怪的念头。 云初看着心事重重的凤瑶,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认与不认,都不是要紧事。” 凤瑶微微摇头。 云初含笑的指着碧蓝的天空道:“你看这些时日都是乌沉沉的,今日倒是乌云散去,一片晴朗。” 凤瑶福至心灵,点头道:“嗯,云开雾散了……” 今后的天,都不会再乌云密布。 而他们也不会再——风雨飘摇。 —— 五年后 荣王府秦楼里,茶香四溢,一片温馨宁静。 凤瑶躺在贵妃椅上,手里捧着书卷,面上带着笑。伸出手去,一杯煮好的茶递到她莹白纤长的手上。 浅尝一口,赞叹道:“茶艺愈发精进了,外边的茶是入不了我的口。”一双盈盈凤目泛着烟波望向身侧清雅如玉的男人,茶水水雾袅袅,朦胧掩住他的容颜,隐约间只见他嘴角含着一抹醉人醉人的笑。凤瑶心神微晃,玉手撑着下巴盯着他,促狭道:“被你养刁了。” “这样你便离不开我。”云初温柔的凝视着她,这么多年来,怎么看也是看不够。取来她手上的瓷杯,将剩下的喝下去,挑剔的说道:“还差一点。” 凤瑶一怔,想起了越明脩。他果真是不肯罢休,幸而她将蓬莱岛的地图交给明德帝。而明德帝对神秘的蓬莱岛极为的感兴趣,便派使者前往,这下‘交流’便持续到如今,他倒忙着应付那些言官,无法分心对付他们。 慵懒的缩进贵妃椅中,掩嘴打了呵欠,眸子里泛出一丝水汽,水波粼粼。 “春困?”云初话落,凤瑶已是落在他的怀中。 凤瑶攀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眼角眉梢染着的笑意,捶打着他的胸口道:“快些放我下来,有人在呢!” “陪我睡会。”云初充耳不闻的抱着她朝内室走去。 凤瑶踢蹬着脚,斜眼瞪他:“才起来不过一个时辰,我不困。你等下还要进宫,别胡闹。等下澜儿下学回来——” “娘——娘——我回来了!”一道粉色身影从外面跑进来,看着云初抱着凤瑶,‘呀’地惊叫一声,捂着眼睛道:“爹娘不知羞。” 凤瑶掐一把云初腰间软肉,红着脸跳下来。牵着云澜的手,坐在书案后道:“今日夫子给你们讲什么了?” 云澜不答,歪缠着凤瑶道:“娘,沈将军来了,澜儿可不可以去见见他?” 凤瑶一怔,看向云初:“子卿回来了?” 云初颔首。 凤瑶摆摆手道:“莫要吵着你舅舅,请他来府里用晚膳。” “知道了。”云澜欣喜若狂的跑开,兴奋的叫道:“石叔叔,快带我去沈府,迟了舅舅定是要与人吃酒去了。” 凤瑶失笑的摇头,自从五年前荣王回京复命,便拒绝明德帝的封赏。并且将手中的兵权上交,已年岁大为由辞去将军一职,留任在京中任个闲职,日子倒也悠闲。 蒙吉见状,一举攻进北疆城。 沈子卿临危受命,上战场杀敌,击退蛮子,立下战功。 明德帝便提拔沈子卿,命他为威武大将军,镇守北疆。 而她也在机缘下,与沈子卿结拜为兄妹,也算全了前世的兄妹情。 颇令人头疼的是云澜这么小便不爱红妆,爱武装。沈子卿每回回京,便缠着他教授武功。 荣王妃却是希望女孩子性子贞静,荣王私下里背着荣王妃教她舞刀弄枪。 “真是个泼猴儿。”凤瑶无奈的摇头。 “府中只有她一个孩子,所有人都疼宠着她,自然便不受管教。若是她作为姐姐,担上责任,性子怕是就稳重些。”说话间,云初欺身过来,拉着她的手,温柔写意的笑道:“澜儿这般大了,该是提一提位分。” 凤瑶故意曲解道:“待你从世子变成王爷,澜儿自会身份提高。” “澜儿该有个弟弟妹妹了。”云初从她身后抱着她,暧昧的亲吻着她的耳根。 凤瑶推开他的头,手被他轻咬住,酥麻的感觉从指尖直到心底,泛起一阵颤栗。娇软的说道:“门没关……” 云初眼底笑意渐深,一挥袖,门便自动合上。 屋里屋外,一片春意盎然。 ------题外话------ 亲爱的们,非常的抱歉,这本书是烟儿连载时间最长,断更最长的一本。实在是这期间状况百出,之前雄心壮志的表示怀孕不但要完结这本书,还可以开一本新书到生的时候完本。然而现实给烟儿一巴掌,这半年来,基本是躺过来的(┬_┬)。 今天这本书就在这里画上一个句号,它可能不完美,有很缺憾,但是烟儿尽力的弥补。 因为家里的事情,这本书错失了许多的机缘,也让亲们等得太久,连连对烟儿失望。 真的很抱歉,到目前为止,除了这苍白的二字,烟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很感激这一路来,亲们对烟儿不弃,包容体谅。 非常感谢你们。 除了造出一个包子,今年是碌碌无为。 如果你们喜欢烟儿,等烟儿四个月后归来。那时候会是准备充沛,充满战力的烟儿! 爱你们,么么哒~ 书香门第【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