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天妃》 第1章 《绝世天妃》 作者:董妮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源起 祸水咒—— 巍峨的天徽山,是天徽王朝人民最敬崇的圣山,在其中一座最险峻的峰峦之上,此刻立着一条修长的紫色身形。 他,南宫魁,睨看着崖下的生灵万物,而脚边则有五名下属,头也不敢抬地拜服在他身后。 “看来,为了建立属于我的南宫皇朝,必须布下祸水咒!”看得出来人民甚为支持天徽皇帝,若要推翻天徽王朝,自然得由他这种传奇人物方能为之。 “主子?”其中一名下属射日大胆地仰头一望。 “是该启用祸水咒了。”南宫魁微笑道,他有着满头银亮白发,却生着一张可爱的童颜;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竟诡谲妖异得仿佛会摄人心魂一般。 “主子要下锅水咒?”射日痴迷地凝视着他。唇角却不以为然的掀起道。“何心多此一举呢?主子登高一呼,便可轻易夺下王朝、普渡众生、让天下昌盛,根本不需耗掉自身功力,多此一举下此咒术。” 祸水咒,此乃至阴至寒至毒至险之五行术法,中咒者,死劫难逃。 “射日说的对,只要主子登高一呼,便可称霸天下。”另外四人齐齐拜服,他们都是南官家族最忠心的死土,对于主子想篡夺天下的伟大野心誓死相随。 一阵狂风狂地袭来,将被在南宫魁身后的白缎发丝吹得宛若毒蜘之网。 南宫魁幽幽一笑。“我不得不下此咒,根据我的卜算,天徽王朝内有四道严重关卡阻碍了我的皇帝路。”南宫魁犹言笑晏晏,他接续道:“这四个人物可是无徽王朝上下臣民最倚赖的神祗,亦是支撑王朝存在的擎柱,只要他们在世,便是祸患——”即将坐上皇位的太子皇别,挟着天子命,声威正隆,定是他登基的阻碍。 手持斩恶玉令,受到百姓拥戴的神捕皇凌尘,更是必须除掉的心腹大患。 “江湖人士最惧怕的神秘杀手齐曦,行踪飘忽,却能号令绿林,绝不能轻忽。 能将世间变化更替看在眼中的神算上官界,若不剔除,大业定成就不了。 “我不信,只要主子您扳一扳手指头,任谁都抵不过您。”射日坚持道。 南宫魁轻蔑一笑。“射日,你深深相信这四个人不是我的对手?” “不是,他们当然不是您的对手,我的主子才是天下第一人。” “当真?” “射日愿以性命起誓,倘若这四人胆敢阻挡主子登上皇位,我愿身先士卒去毁灭他们。” “是吗?我现在正想借你一用。”霍然,南宫魁握住射日的手腕。 “主子?” “我要你的鲜血来布法,我将制天灾、降人祸、下毒咒、启心魔,让维护天徽王朝的四大擎柱丧命在我的咒法之下,彻底根除障碍。”童颜般的脸孔闪烁着阴阴笑意,然而扭住射日手腕的大掌却一使劲,他的腕骨顿时断裂。 射日的容颜除了比白雪更沁白之外,连哼都没哼一声。 “射日,既然你敬我为天,甘心成为我的部属,那么现下就是你奉献出忠诚的时候了,”南宫魁捧住射日的脸,怜惜地望着他。 汗珠不断流下玉面,然而极度的喜悦却从胸臆间扩散出来,他狂喜啊,能被高高在上的主子赋与任务,并且如此被看重,这不是南宫族人可以随意获取的殊荣。 “主子,您是世间唯一仅有的奇才,我甘心任您摆布。” “好射日,凭你这席话,功劳簿上会记你一笔。” 他最敬仰的天人竟愿意记载他,射日喜悦得浑身都打起颤来。“谢谢主子!今晚的恩宠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很好,那麽你去吧!”一条极细的银链倏地从南宫魁的袖口内窜出来勾住膜拜在地的身躯,银链卷住他的腰,。只见射日飞起接著宛如一只失控的纸鸢飞往粗大树干上,砰地一响他整个人被重重甩上树干而後又狠狠地落在雪地上。 霎时——鲜血染红了雪地。 横倒在雪上的射日脸上带著微笑,玉颊缓缓流下两行晶莹珠泪,那是欢喜的泪水!无怨亦无恨。 “乖孩子。”南宫魁满意地称许後,旋即又射出银、黑、绿、紫四把匕首,匕首犹如四只灵活小蛇,沾染到雪地上的鲜血後,立即吸食血精——接着他收功、抄回匕首、闭上眼施念起最残忍的祸水血咒! “无心、无意、无魂、无梦”南宫魁幽魅地唤道。 一直拜伏在旁静候指示的四名黑衣人立即跪向前去。 “拿著。”蒙上氤氲血光的四把匕首分别插在四名黑衣人跟前。 “听好!用这把匕首割下皇别、皇凌尘、齐曦、上官界等人的首级。” “是。” “记住,就算砍不了这四个人的脑袋,也一定要欺近他们的身边,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们见血,如此咒法才能启动。”最恶毒的祸水咒会让那四个人遭逢必死的灾祸。 “吾等遵命!” “七月初七返回神龙天堑覆命。”南宫魁温笑道。 四人一颤重重拜服、叩首。“吾等必不负使命。” 他点头道:“去!”手一挥,四名黑衣人散开各自寻找主子的对头敌人。 南宫魁掐指又卜算了一卦,诡异的容颜有著胜利在望的狂妄。 “祸起、咒下、人灭,七月七日一到,天下将归我所有!”南宫魁傲慢地呢喃著,静候他的部属酿制一场猩红凄艳的人间祸乱……第一章狂风暴雪遮天蔽地,酷寒的气候像要把人的呼吸冻成冰霜。 北大荒的冬天总是这样,除了白,不给其他颜色任何生存空间。 只有他例外—— 在一片见不奢边际的纯白雪地中那一袭乌轩的发瀑像煞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硬生生粉碎了大雪的禁忌,张狂出特属於自己的魅力。 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男子,人们称他为——天下第一名捕,皇凌尘。 今朝来到北大荒不是因为好玩也非无聊!他是来捉贼的,捉一窝横行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江洋大盗。 不过捉贼捉到这种冰天雪地、杳无人烟的荒漠来还真是……唉,岂是一句“凄惨”了得! “头儿……”宫良冻成铁青色的面孔从皇凌尘身后一个雪洞里钻出来。 “您要不要避一避雪?”这天真他妈的冷毙了!他们“六扇门”里十来名捕快,抱成一团取暖还是给冻得差点儿变成冰棍一枝,皇凌尘独自站在大风雪中,连个遮掩也没有,会不会给冻死啊? “不必了!”清清雅雅宛若朝阳初绽的笑容浮上皇凌尘唇角。“我若进去避雪,那群江洋大盗乘机逃了怎么办?” 宫良闪神半晌。说也奇怪,这皇凌尘的相貌并不顶特殊,但就是叫人瞧着舒服,一靠近他身边心头便觉暖洋洋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 “六扇门”里一班兄弟跟着他南来北往四处捉贼,说辛苦还真是够辛苦的,可前几年,皇帝老爷说要奖励“六扇门”平盗缉匪有功,让大伙儿升官,将他们分配到各省县当捕头,负责统领各县府衙门的衙役、辅助大老爷靖平治安;这差事响银多,又有宅子住,偏没人舍得走,宁可继续苦哈哈地干捕快,只求在皇凌尘底下做事。 这是什么道理呢?他们又没有断袖情怀,为何就是离不开他? “宫良,冷就进去,别在那边喝风吃雪!”皇凌尘赶他。 “可是头儿……”皇凌尘已经一个人守了三天三夜了,再不歇息会儿,大伙儿怕他会病倒。 其实刚开始他们是轮流守卫的,可自三天前刮起大风雪后,他们没人守得住一刻钟;像宫良不过探出一颗头说两句话就觉得快冻毙了。没奈何,监视江洋大盗的责任只得全数压在皇凌尘身上。 “放心吧!你们觉得难受,对方也是一样,我估计至多再半日,那群强盗就要出来投降啦!”皇。凌尘领着一班兄弟追捕这群强盗已经一个多月了,直到五日前叫他们给市窜逃进北大荒,占据了一座小城山头与众人对抗着。 皇凌尘可以下令强行攻山,可每回一靠近山脚就会从山上滚落无数行块、木棍;在伤了两名手下后,他便放弃这种愚勇的行为了。 这皇凌尘办案有个禁忌绝不杀人,他最最讨厌的事就是见到血。 “那头儿您喝口酒取取暖吧!”虽然是仅剩的一口了,但大夥儿还是决意保住皇凌尘无恙最重要。 “用不著了……”皇凌尘扬起屋角微微一笑。 宫良突然觉得不冷了,像中邪似地爬出雪洞走入他最畏惧的暴风雪中。 皇凌尘指著前方几点浮动的影子。“那批贼子终於熬不下去了。”他拍拍宫良的肩。“你去通知大夥儿准备准备,可以回家喝老酒啦!”话毕地的身形化成一道轻烟掠向风雪中的暗影。 宫良看著前方大片风雪在皇凌尘的劲力摧逼下幻化成浓浓烟雾伸手不见五指。 大战似乎很激烈速,冻成硬冰的土地都给劈裂开来了。呼喝声惊天动地,山头上的积雪被震落了一半。然後渐渐地战斗声息、烟雾散开,皇凌尘那头抢眼的乌丝在暴风雪中招摇出一暮扣人心弦的奇景。 宫良开始大叫:“快出来啊!任务完成你们大夥儿快出来帮忙抬人——”皇凌尘缓步走近宫良,身後拖著一串“粽子”。 “他们就交给……哈呼……”揉揉眼地打了个呵欠。 第2章 “记得把人犯带回去交给朱大人,唔……我不行了……{奇机电子书}”“等一下啊,头儿,其他人还没出来……”宫良紧张兮兮地扶著他。 “撑……撑不下去了……”又打了一个呵欠,皇凌尘摇摇欲坠。 “等一下嘛,头儿,这回您想睡多久?” “唔……三天……大概……”说著说著,皇凌尘整个人往地面栽了下去。 “头儿!”幸亏夥件及时赶到帮著宫良扶住皇凌尘,否则让他撞到了脑袋,怕不将三日的睡眠期硬生生倍增成六日。 这是皇凌尘另一个怪癖,每解决一件案子便要安眠上数日;至於这“数字”嘛……看他高兴喽! 位於石头山脚下的土地庙是间破破烂烂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破败地方。 大概有一、二、三……十年吧!没有半个香客上门了,自然也捞不著半毛香油钱。可是寄居在土地庙里的人和动物们却依然毫不在意,日夜逍遥快乐地生活著。 呃!更正,是有一个人很在意啦! 段虹,土地庙里的老庙祝於十年前从河边“钓”回来的孤女,在庙里长大,亲眼看着她的滥好人义父如何“行善天下、饿死自己”,因此她发誓,她的人生一定要以攒银两为目的。 “我说阿爹啊,听说你又捡了个垃圾回来,然后他在第二天偷光了咱们的存粮,让大伙儿饿足了一天肚子?” 老庙祝不好意思地搔着领下稀稀疏疏的几根山羊胡。“我看他饿倒在路边,三天没吃饭了好可怜,所以就背地回家,弄顿好吃的请他喽!谁知道——”“人家不仅没感激你,反而把咱们家的厨房给搬空了!”气人啊!早说过这年头好人做不得了,阿爹为何就是学不乖? 别瞧阿爹现在一到落拓样儿,在到土地庙前,他可是京里香火最鼎盛的娘娘庙里的庙祝呢! 那娘娘庙每日的香油钱最少百两纹银,全由阿爹经手保管;谁知阿爹意外救错了人,引狼入室的结果是让庙里累积了数年的香油钱在一日内被盗个精光。阿爹因此被人打了出来,这才一路潦倒到只能窝在这间破土地庙里栖身的地步。 偏生阿多还是学不乖,今天捡只小猫,明天救条瘌皮狗;左手“钓”人,右手还可以帮人接生,顺便将无家可归的母女一起接回来照顾。就这样,小小的土地庙里挤进了十二个人、三只猫、七条狗、两只鸡、一头牛和一只猴子,而数目尚在持续增加中。 不得不佩服阿爹行善对象之广,冠绝天下,可是……“你爱救人或畜牲我都不反对,但总得分个善恶吧?阿爹!” “那……好人和坏人的脸上又没写字,我怎么分得出孰善?孰恶?”无措地搓着手,老庙祝倒不气那骗他之人,只希望那人在偷去所有存粮后能好好过日子,别再有饿倒路边的一天了,毕竟饿肚子真的很难受。 “阿爹!”看义父一点儿反省的意思也没有,段虹端地火了。“你要分不清楚好人和坏人,从此你就别给我救‘人’,只能捡你的小猪、小狗、小猫、小羊去。 “虹儿,你这样不对喔!佛祖说,天下苍生皆是平等的,你怎么可以独独贬低人类?” 双手环胸,段虹屈起一只脚用力拍打着地面。 “阿爹,那你的意思是,你仍然要救人、仍然要被骗、仍然要大伙儿饿肚子喽?” “啊?”他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那好,我也不去攒银两了,反正赚再多也存不下来,凭白便宜了那群鸡鸣狗盗之徒。”拍拍屁股往地上一坐,她两手一摊。“你可以去跟大伙儿讲,咱们断炊了,想吃饭的自己去想办法,没办法的就等着饿死吧!” “虹儿……”怎么这样?女儿再不去赚钱,他昨儿个偷偷拾回来的一笼小鸡会先饿死的呀。 段虹转个身子,拿后脑勺去面对她那滥好人义父。 “虹儿、救人是件好事啊!你为啥这样生气?”就算要生气也该是他生气吧?被骗的人是他耶!而且女儿也是他从河里救回来的,却对他比谁都凶……呜!他真是个苦命的老人。 啧,脑袋装石头的滥好人,说都说不通!段虹再转个身子,吭都不给他吭一声。 “那……我道歉好不好?虹儿,阿爹肚子真的好饿。”他都快手脚无力、头昏眼花了。 第三度转身,段虹依旧不发一语。 “虹儿,唔……咳咳咳……”咳了几声,老庙祝饿得连说话都有些使不上力。“那你说说,究竟要怎么样才肯原谅阿爹?” “只要是我说的,你都愿意照做?”她语含怀疑。 “当然。”为了一口饭,他甘心折腰。 “那好,你发誓吧!”段虹双目的亮地望着他。“从今以后,除非经过我的允许,否则不准你你随便救人。” “什么?”难不成只要女儿摇个头,他就得见死不救?那怎么对得起良心? “你不发誓,我就不去赚钱,咱们坐着等饿死好了。”并非她心狠,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引狼入室,不禁叫人担忧,万一哪天贼狼凶性大发,将他们一屋子人全宰了,那该有多冤? “不要啦,虹儿。”老庙祝犹想做困兽之斗。 “这样好不好?我还是在外头救人,但除非你的同意,否则我绝不带任何人回家,那就不会连累大家啦!” 段虹睨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地转过身子,明摆着不给人杀价的机会。 摸着咕噜咕噜叫个不停的扁肚子,老庙祝实在是饿慌了,不得不屈服在恶势力之下。“好好好,我发誓就是,从今以后,除非虹儿点头,我再不随便救人。”大声说完,他已经饿得只剩一口气虚喘着。 “早认输不就得了。”段虹扬眉一笑,在身上摸了半晌后左右手齐扬,近百个铜板飞进老庙祝怀里。“哪,我最后一点财产了,你看着办,我现在就去‘富来镇’瞧瞧有什么油水可捞,大概三天后回来,你千万千万小心,别再被骗了。咱们大人饿几餐死不了,可是小婴儿就不一样了,两餐没吃怕得重新投胎转世啦!你总不想看着一个小小孩连长大的机会也没有吧?” “唔……”女儿好厉害,几句话震得他手颤脚抖;若当真饿死那个小婴儿,他非撞墙以示惩戒不可。“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段虹边迈步出土地庙,边扯开喉咙大喊:“丁仔、大鸿,上工啦——”丁仔和大鸿是段虹的助手——专门帮助她欺骗世人的左右手。 若要问段虹有什么攒钱的本领,不过“坑、蒙、拐、骗”四个字。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个双十年华的姑娘,没家底、没背景,身上又背着十余口人的生计重担,除了“坑蒙拐骗”外,她还能怎么办?卖笑吗?以她的倔强和坏脾气,只怕还没从恩客荷包中掏出银两,她就先因杀人罪而被打入大牢了;原因是她扁死了那些企图吃她豆腐的大色狼。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想她本也是有爹有娘,却因一场大水造成家破人亡,娘亲在被大水冲走前将她放入水盆里随波漂流,最后给义父救了回去,从此人生有了另一番境遇。 说来,义父这辈子唯一救对的人大概只有她了,其他人……不是她在说,老的老、小的孝残的残、废的废,除了张口吃饭,没半点儿建设,若没她盯着,怕早跟义父一起饿死,化成白骨一堆所以说她放不下;二十岁了,别的姑娘早结婚生子了,而她还在为生活打拼。 怨吗?呵……这是个寻不出答案的问题。 突地,段虹一行人的身后传来一阵八鼓锣音,八人大轿急匆匆往前行,是迎亲队伍,正赶着吉时送新娘子进门。她招呼着丁仔、大鸿退到路边莫挡了人家的路。 迎亲队伍越过他们,浩浩荡荡进入了富来镇。在双方错身而过时,一阵大风吹起,掀开了轿帘,就听闻轿里新娘惊呼一声,红金头给风吹得飞了起来,露出新娘半边含羞带怯的娇颜,登时看呆了路边三人。 直到迎亲队伍过去,瘦小的丁仔吐出一口气。 “我还以为新娘子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结果还不到虹姐姐的一半。” 长得像棵大树一样的大鸿颔首应和。“全富来镇里,没有一个姑娘能及得上虹姐姐好看。” 的确,段虹是生得很出众,虽不敢自称艳绝尘环,但逼人的灵气,和一身生活粹炼出来的坚强,却使得她比最闪亮的夜明珠更加璀璨动人。 她的脸小小的,眼睛又圆又大、葱管鼻、樱桃嘴,配上一双路粗的黛眉,失了些娇柔,却多深一抹英气。 她也生得比一般姑娘高,所以能很轻易地扮妥现在的角色——一名修练有成的道土,四处骗吃骗喝,却从未被拆穿其真实身分。 “少废话!”赏两名谄媚的助手一人一颗爆粟,段虹素手一撩道士抱,大步往富来镇走去。 “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什麽身分?你们再乱叫乱叫的泄我的底,小心我剁了你们喂狗去。” 真衰,马屁拍到马腿上!丁仔和大鸿相视一吐舌,不敢再多话,小跑步跟上段虹。 三人进了富来镇,眼前人来人往的热闹景况彰显出此处的丰足。 果然取名字是很重要的!案焕凑颉币惶椭朗枪慵聘坏某钦颍压终蛏系娜烁龈龇嵋伦闶常徊幌袼亲〉摹笆飞健保匠耸吠猓植怀霭肓c祝盐烩啡死鲜怯幸徊兔灰徊偷匕攵鲋亲印? 所以说“石头山”上的人偶尔来分一点儿“富来镇”的财富实属天经地义;段虹在这里捞钱捞得心安理得。 第3章 站在镇中央的市集上,段虹展目望著忙碌的人潮,心头千百个主意在转。 今天要用什麽方法来骗钱呢? 卖护身符?三个月前玩过了,再卖不见得会有好收入。 施些骗人的小法术拐钱?那又得另找地方摆摊,上回她卖护身符时曾被地痞流氓抢走了半数进帐,说是保护费,难保这回旧事不会重演。 唉,讨生活不容易啊!尤其在失了全部存粮的现在,她若不能在三日内筹足十二人份的粮食,怕是得宰了家里那些小畜牲救急了,可如果这麽做,义父铁定第一个跟她翻脸。 “银两、银两、银两……”她边走,嘴里边叨念不绝,就盼金银财宝能从天而降以解她燃眉之急。 “哇——”结果天上是没下银两,但财宝却自动撞进她怀里了。 “咦?飞鹤道长,您在这里,太好了,我正想去找您呢!”满面惊慌的老人一见段虹开心得都哭了起来。 是镇上李大户的管家嘛!这麽急著找她八成是送财来啦,得小心应付才行!拉平身上的道抱,一手轻捻颔下的山羊胡,她装足了清修道士的模样儿。 “老管家别急,贫道正是算出李大户家出事了才特地赶来相助。” “道长,您真是活神仙啊!” “无量寿佛!救助天下苍生乃贫道之职责。”而赚钱则是她此行唯一的目的,呵呵呵……不费吹灰之力,银两就自动送上门,谁能说她不是有福之人呢?“走吧!老管冢,你带路,让贫道收妖去。” “啊!真的是妖孽作祟?” 谁知道?她又不是真道士。可就算不是也要硬拗成是喽,收妖是一笔大买卖呢! 富来镇里有两大富户,东街粮行店老板朱员外和西街布行主事李大户!两家是王不见王,天生的死对头。 段虹领着丁仔和大鸿跟在老管家身后来到李大户家门前,就见李家老爷、夫人站在门口,一副仓皇忧急的模样儿。 “一飞鹤道长救命啊!”两夫妇一见段虹,四行眼泪倏地落下。 段虹还来不及吹嘘,老管家已先送上一大篇赞扬。“老爷、夫人,少爷有救了。飞鹤道长早算出咱们家有劫难,老奴去请人的时候,道长正入镇来呢!” 一番话说碍李家老爷、夫人面面相觎,之后李夫人抢先跪了下去。 “飞鹤道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有个万—……呜,我也不想活了。请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夫人,斩妖除魔乃贫道分内之职,贫道一定会尽力相救李公子的。”段虹把话说得好不冠冕堂皇,惹来身后两名小助手一阵无声的窃笑。 李老爷扶着自家夫人。“一切就有劳道长了!” “没问题。”段虹利眼往后一瞪。臭小子、居然敢笑她!回程不整死他俩她就不姓段。“你们两个还杵在这儿干么?快去准备开坛收妖。” “遵命,师父。”攸关肚皮,丁仔和大鸿不敢大意,赶紧解开背上的大包袱,里木剑、法器、符咒样样俱全。 段虹把脸转向李老爷。“李老爷可否将事情经过详细告知贫道?” “这……”李家老爷和夫人对望一眼,神态间有一抹尴尬。 段虹私下臆测,这事儿八成有内幕。 李老爷轻咳了两声。“今儿个早上,我们一家三日在饭厅里用饭,本来聊得好好的,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小儿突然发起癫来、又吼又叫的,还把屋里的东西都给砸烂了,更将我们夫妇俩赶出大门。” “祥儿本是个文弱书生,一瞬间就像中了邪一样,连几十斤的大染缸都抱起来摔。”李夫人余悸犹存地抹着泪。 “事前一点儿征兆也没有?”段虹问得笃定。她敢拿脑袋来打赌,这对夫妇绝对还有事情瞒着她。 “是啊!忽然就疯了。”李老爷说着,还打了个寒颤儿,看来真是被儿子吓得很惨。 “那大概是山精鬼魅在作祟!”段虹随口瞎掰。“且让贫道起坛与之谈判,希望他们能自愿离开,免伤和气。” “不能直接收妖吗?”李夫人问。 “可以,但妖孽若执意附身于令公子身上,在贫道收妖过程中就难免会伤害到他。”最重要的是,太快弄完没名目要大钱,段虹可打算在这儿做足三天法事,削他个百儿八十两再回去呢!盎嵊姓庵质拢俊崩罴依弦7蛉讼诺昧扯及琢恕!耙磺邪萃械莱ち耍胛癖氐毙男《纳硖濉!? “贫道晓得。”段虹一挥手。“准备起坛。” “是!”三柱清香燃起,简易祭坛已在丁仔和大鸿的巧手布置下,在大门口摆设妥当;显然他们干这行骗吃骗喝已有无数经验,手脚俐落得紧。 段虹手挥桃术剑,口里含含糊糊念着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是啥意思的经文,一会儿左右跑、一会儿又上下跳,搞得好像事情有多棘手似的。 李家老爷和夫人满脸忧心,老管家在一旁安慰他们。 丁仔和大鸿跟在段虹身后跑上跑下,借机贴在他耳畔轻声问道:“师父,这一场要跳多久?” “三天。”而且她打算跳到太阳下山后便在李府叼扰一顿大餐吃吃,毕竟她也饿了两餐啦! “哇!跳足三天,那岂不是一大笔进帐?”丁仔和大鸿跟她一样的心思,有得捞时尽量捞,千万别等到没得捞时抱着肚皮哀哀叫。 “当然,一天我最少要收他三十两白银。”否则谁要在太阳底下跳得这么辛苦?从日出跳到日落,很累耶! 这一厢,骗子师徒三人边咬耳朵、边作势施法降妖,而山头的那一方,太阳已由东边走过中央,渐往西方落下。 一层艳红色的光芒洒落大地,映照着段虹额上汗珠点点晶光闪亮。好不容易啊!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收工,顺道向李老爷讨餐佳肴喂喂肚里的馋虫了。 她累得气喘吁吁,一心想着醋溜鱼片、佛跳墙、蜜汁鸡、烩三鲜……等佳肴,咬牙熬过这最后关卡。 就在仅剩的一点夕阳余晖将要消失于山边时,一阵喧嚣蓦地从街头直卷过来。段虹听到有人在喊捉贼,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条藏青色身影迅雷不及掩耳地越过她身畔——“啊!”她惊叫一声,很清楚地看到那个该杀千刀的贼子推了她一把,去挡身后一道雷霆万钧的剑气。 “喔,该死!”正想一剑擒下歹徒的皇凌尘低咒了声,急忙将发出去的攻势旁移了一分。 他想躲开误伤无辜的悲剧,段虹当然也想避掉这场无妄之灾,她在同时移位,然后,非常有默契地,他二人选择了同一个方向闪避。 “哇!”太不幸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死定了。 间不容发之际,皇凌尘拉开一条腰带卷住段虹的身子,将她往后一带。嘶的一阵裂帛声起,她堪堪避开了杀身之祸,剑气却在她胸前开了个大天光。 段虹被吓得三魂掉了七魄,毫无反抗余力地投进了皇凌尘怀里。他顺势拥住了她,两人的身体一瞬间贴{奇机电子书}合得密不可分。 “天哪——”段虹手软脚软,一时无力继续作戏,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男人较之一般男子更加颀长健壮了些,宽大的胸膛完全遮避了她的狼狈,叫她不至于在当下出了个大糗,她可以暂时躲在他怀里喘一口气。 但皇凌尘却叫胸前的柔软触感吓了一跳,忍不住低头细瞧。“你……这是什么?”道袍底下那一抹白好奇怪,他心头怦怦跳,不禁伸手拉了拉。 “混帐!”割破了她的道抱,还敢扯她的肚兜?!她当然不会客气,当下一巴掌轰了过去。 “阿阿碍…,”捂着热辣辣的脸颊,在发现手上拉的是什么东西后,他显得比段虹更加惊讶。 “还不放手?”她压低了声音,就怕在李家老爷夫人面前露了馅儿,往后别想在富来镇里骗吃骗喝了。 “姑……姑、姑……”他登时脸如火烧,慌忙用力推开她。 “哇!”段虹被推得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满身泥灰,还不忘保护住胸前一片春光别外泄。“你——”此时,被丢在后头的捕快们终于追上来了。宫良一见皇凌尘,急忙问道:“头儿,那贼厮呢?” “往东边跑了。”皇凌尘终于想起自己还有贼要抓,快一步上前想扶起段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必你假好心。”段虹拍开他的手,狠狠瞪着他。 他无奈地收回手。“抱歉,姑娘,在下皇凌尘,回程定好好向你赔个不是。” “是”字方落,他飞鸿也似的身影也消失在暗淡的夜色里。 那句“姑娘”将段虹好不容易才聚全的三魂七魄又震飞了大半。应该没有其他人听到他这么喊她吧?该死的,这个扫把星投胎的衰人,是存心来断她生路的吗? 无论如何,先溜再说!盎使樱悴荒茏撸毖趼傲死罟拥幕昶巧狭四愕纳砝玻逼桃膊桓叶嗔簦皇痔嶙盘裟究獭14皇治孀糯┌锏那靶兀泵ψ吩谀撬ト松砗蠖崛トァ? “师父!”主角都走了,丁仔和大鸿这两个配角还能留下来吗?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喽!暗鹊任颐前。∈Ω浮币怀∑厶炱氐姆ㄊ戮驼饷次诹芈淞四唬蝗酥澜酉吕锤迷趺窗欤坷罴夜拥幕昶墙醒醺白吡四兀≌馐歉焕凑蛘蛎衩魈煜辛牡牡谝惶醮笾魈狻? 第二章 富来镇外,一片幽暗的树林子里,段虹终于和丁仔、大鸿会合了。 “那个该死的衰人!” 第4章 即便那场乌龙法事已结束一个时辰,段虹仍喃喃不绝地诅咒着那破坏她好事的大扫把。 “虹姐姐,我找了些野果和水,你要不要吃一些?”大鸿递过食物的时候一脸嫌恶。 段虹何尝不是如此呢?石头山上的人大多时候都在啃这些又酸又涩的野果、野菜填肚子,虽然不至于饿死,但一见这些东西,大伙儿牙都软了,哪还有半分吃的兴致? “如果不是那个衰人,我现在已经坐在李大户家里啃着大鸡腿了。” 越想越气,段虹用力咬着果子,拿它当扫把星来啃。 丁仔让野果的酸液弄得五官拧皱成一团。“虹姐姐,我们有必要跑这么快吗? 不过是做法事时出了点儿小意外,很容易就可以摆平的嘛!” “摆平?我这副模样儿怎么摆平?”放下遮胸的手,她身上的道袍从前襟裂到腰间,露出了大片雪白肚兜,清楚地彰显了她的女儿身。“要让人发现我是女人,你们可知会有何后果?‘’丁仔打个寒颤儿。“一定会被打成猪头。” “恐怕还会被扭送官府呢!”拉拉身上几成破布的道袍,段虹转问大鸿。“明于一整天让你补,补得回来吗?” “怎么可能?破得这么厉害!”大鸿哀叫。 “不能也得能!”段虹咬牙。“我们一定要再回到李大户家补救今于犯下的错误,否则砸了‘飞鹤道长’的招牌,以后咱们就别想再在富来镇里讨生活了。” “知道了!”大鸿认输。“天一亮我就动手。” “还有,丁仔,明于你化妆成小姑娘入镇去打听一下,最近李大户家和朱员外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段虹猜测,那对世仇不论谁发生什么事,绝对与对方脱不了干系。 “好!丁仔点头,并问道:“虹姐姐,那你呢?明天你要去哪里?” “到官道边上做点儿小生意。”再瞪了地上酸涩的野果一眼,段虹做了个反胃的动作。“我可不想天天吃这玩意儿过活。” “那!明天晚餐我要吃肉包子。”丁仔先点菜了。 “我想吃大卤面。”大鸿吸着口水。 “尽量啦!”段虹席地一躺。“只要老天保佑我明儿个别再遇上那枝大扫把,我想我们应该会有一餐好料吃。” 想要心想事成究竟有多困难呢? 要让现在的段虹来说,那肯定是比登天还难! 今早她随便灌了一肚子的溪水便来到官道旁,架起台子假扮算命仙,想说就算捞不到一顿佳肴,几碗阳春面她也满意了。 拔掉下颔的山羊胡,改贴上两撇老鼠须,一头黑玉也似的青丝尽数塞进方士帽里,道袍则换成青衣长衫,转眼就成了一名活脱脱的铁口直断张半仙。 才摆摊没多久,生意好得笑歪了她的嘴。这年头不管男女老少都喜欢算命,扯得越离谱,听的人越高兴,她的荷包自然也就越丰富。 才过午时,昨儿个叫那尾扫把星给衰的银两便全数赚回来了,也许摆摊到日落可以赚到双倍银两呢! 她打着如意算盘,出声招呼眼前一身红衣裳、脸上的粉像墙那么厚的胖大婶坐下。“夫人可是问儿女姻缘和家业?” “哎哟!半仙,您真是好厉害,我都还没开口就叫您给算出来啦!”胖大婶笑得脸上的粉像雨丝,哗啦哗啦落个不停。 这不是废话嘛!段虹暗翻一个白眼。她闯荡江湖骗吃骗喝有多久啦,看人脸色也该知其心意。 “夫人过奖了,可不论老夫有多厉害,若无令媛的生辰八字,还是算不出姻缘落向的。” “当然、当然!”连应两声,胖大婶递上一张红纸。“这是我两个女儿的八字。她们可是长得美丽大方,就跟我一样,但说也奇怪,都过了二八芳华啦,还是没人上门提亲。我说这年头的人啊,真不识货!半仙,请您瞧瞧,我这两个女儿的姻缘究竟何时会到?” 若真长得像你一样,个性又相似,那大概很难有姻缘了,毕竟这世上的睁眼瞎子并不多!段虹心头暗忖着,同时伸手接过写有八字的红纸条,瞄了一眼,随即在上头画起了没人看得懂的鬼画符。 胖大婶后头还有十来人在排队呢!她可不愿在两个嫁不出去的女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我说夫人……!”话到喉头,她耳畔突地接收到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本来在官道旁摆摊,四处人来人往,听到一些马蹄、车轮声是很正常的,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可不知为何,这阵马蹄声硬是叫她心跳加快、坐立难安……段虹缓缓抬起头,看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从官道的另一头缓跑了过来,马上高踞一名白衣男子,面貌俊朗、神态清和,可不是那个——“衰人!”她不敢置信地惊喊。 马背上的皇凌尘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凝目一望,随即掉转马头朝着段虹跑过来。 “你不要过来——”她吓死了。这家伙莫非又是来坏她好事的? “你不是昨儿个扮成道士的那位姑娘吗?”皇凌尘人未到、声先到。 那句“姑娘”一招呼过来,算命摊前和乐的气氛立刻变为险恶。 “半仙,那人不是在叫您吧?”胖大婶首先抢回了预付的银两。 “我不认识他!”该死、该死!她的银两啊!那尾扫把星存心来断她的生路。 “姑娘,昨天抱歉了,害你被卷入追捕盗匪的过程中,你没事吧?”皇凌尘无事人的模样、驱马来到她面前。 段虹气得浑身发抖。 说时迟、那时快,胖大婶突地将手一伸,撕下了段虹睑上两撇老鼠须,连带拍掉她顶上的方士帽。 如云发瀑披下,衬着一张粉嫩嫩的花颜娇媚宛若桃花初绽,端丽不可言喻。 霎时惊喝声此起彼落,无论段虹怎生遮掩,再也这不住她是女儿身的事实。 “你……真是女人?”胖大婶一张又圆又大的大饼脸蓦地由红转黑。“你根本不是什么半仙,你是个骗子,把我的银两还给我!”说着,她探出身子欲抢夺段虹身上的钱袋。 “你的银两你刚才已经拿回去了,这些是我今天早上赚的。”事关十数人的肚皮,段虹是拼死也要护住钱袋。 胖大婶当然也知道那些钱不是自己的,但有得抢不抢是呆瓜。“这些钱全是你骗来的!,各位,别再上当了,叫她把骗来的银两全都吐出来。”她大喊,场面瞬间失控。 贪婪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抢一个骗子的钱,就算告过官府众人也不怕。结果就演变成一群等待算命的人,动手抢起假算命仙的钱了。 皇凌尘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天外飞来一记铁拳打得段虹眼冒金星,死护在胸前的钱袋也不知被谁夺了去。 “把钱还给我——”家里还有十几口人等着吃饭呢!怎么可以这样简单就被人将她的钱给抢走? “那是我的钱。”她不死心,硬跟着众人抢起钱袋。 刷的一声,钱袋在十几只手的撕扯下碎成了片片,里头的铜板、银两落了一地,一堆人抢成一团,段虹当然也不例外。 蓦地,也不知是哪只猪蹄踹了她一脚,硬生生将段虹给踹飞了出去。 “姑娘!”皇凌尘飞身扶了她一把,以免她成为官道上来来往往某辆马车下的一条无辜冤魂。 段虹半倚在他怀里,还来不及喘口气,便赶着要去抢回她辛苦一早上的收获。“我的银两呢?啊!怎么都没有了人”几时被抢夺一空的?居然连那些抢匪也跑得一个不剩。这下子她该找谁讨回这场损失去? “姑娘?”皇凌尘两手还扶着她的肩。“你还好吧?”他打量着她的脸颊。都肿起来了,要不要为她请个大夫? 听到他的声音,段虹终于知道她的损失要找谁去讨了。“你这枝大扫把——我咬死你,你把我的钱还给我!”她转身,狠狠咬住他的胸膛。 他愣了下,体内玄功自行运转,防御气罩护在一身皮肉不被外力所伤。 恍惚间,段虹以为自己咬住的是一块铁板,她纳闷地抬起一只眼望向他。 “姑娘!”皇凌尘对她咧唇一笑。 那温和如春风的笑容看进她眼里,却变成了最欺侮人的蔑笑!一股怒火烧上心头,她愈加死命地咬着,几乎要将一口银牙给咬碎了。 该死的,我不信咬不痛你!倔脾气一发,段虹将牙龈咬得出血,仍死撑着不肯松口。 他反倒不安了,担心再这样下去她会伤了自己的。“别费事了,姑娘,你不曾习过武,单凭一股蛮力是伤不了我的。” 她不信,更不肯服输,任凭牙龈上的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衣,她就是不松口。 他不觉心疼了,泄去全身功力,任她的牙咬进他的皮肉里。 她没发现他的转变,只是专心地咬着,抵死非要咬出他一句痛哼不可。 皇凌尘一双剑眉迎了起来。他倒不觉得有多痛,一名小姑娘的力气有限,是很难真的咬疼地。但胸前那抹越染越大的红印却令他很不舒服,那上头的血有她的,也有他的,但她流的血绝对比他多。 唉!皇凌尘心底忍不住浮上一声叹息。这坏脾气的姑娘显然不懂以卵击石是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的。 “够了,姑娘,再下去你真的会受伤的。” “我若要死,也绝对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紧咬着他的段虹,模糊地说道。不甘心啊!咬得牙痛死了,却没得到他半句呼痛声,她绝不甘心。 她眼里如火般的执著瞬间揪住了他的灵魂,引燃他体内深处某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火苗,他的喉咙变得干涩、心酸酸的。 第5章 虽然在女人面前求饶有点儿孬,但……算了,就依她这一次吧! “唔!好痛。”他低吟一声。 她终于满意地松了口,身体还因为气力用尽而虚脱得差点儿瘫倒在地。 “姑娘!”他急忙扶了她一把。 “别碰我!”她拍开他的手,宁可摔疼美丽的小屁屁也不要他扶。 他不觉皱起眉望着她。如此硬气的姑娘他还是头一回见到,算是开了眼界啦! “呵呵呵……”以为他眉间的皱褶是因为疼痛而发,段虹满意地轻笑了起来。 就说她不可能输吧!这一辈子,她永远也不会写那个“输”字的。 给皇凌尘那么一破坏,段虹想吃顿正常饭的梦想又告破灭。身无分文之下,想填饱肚皮,野果和山菜便成了她唯一的选择。不过……努力眨回一眶辛酸的泪水.她满嘴都是野果的的涩味,“再不吃点儿正常食物,我就要死啦!”她暗暗打定主意,就算是不择手段,也非在今日赚足买食物的银两不可。 从丁仔打听回来的消息里她发现了李家公子的“中邪”果然另有内幕。 话说这李冢公子今年一十八,翩翩风采,人又忠厚善良,就是有些儿多情,竟爱上了朱家新寡回家的大女儿,可叹那女孩还大他一二岁呢! 世仇加上女方的寡妇身分与年纪,李家老爷、夫人当然不肯答应这门亲事。但李公子一直苦苦哀求,後来惹火了父母李家老爷、夫人便派人去教训了朱姑娘一顿。 本意只是想警告朱姑娘别再来勾引李公子,谁知雇请的人下手太重竟害得来姑娘跌下山崖,还跌花了一张如玉娇颜。 李家公子气疯了,立刻回家找父母算帐,于是一连串中邪、发疯之说便出炉了。 这事儿对于天资聪颖、古灵精怪的段虹而言并不难办,在听到事情的始末后,她脑海里便浮现了一条两全其美的妙计,既足以成全一对有情人,又能喂饱她扁扁的肚皮。 眼下唯一的问题是她该如何摆脱这尾衰人? 打昨儿个后,扫把星……喔!他好像说过他叫什么……皇凌尘,哎呀,这名字难听死了,字字都带衰。 总之是皇凌尘又坏了她一笔买卖,还害她被人揍了一顿,因他于心难安,在送她回暂居的树林子里休养后,便为她请了名大夫,开一堆贵死人兼苦死人的药给她喝。 那个衰人,简直白痴通天去了!有钱也不会买只烤鸡来祭祭她的五脏庙,居然拿去买药害她每每(奇qisuu.書)想起那五两买药钱就恨不能再咬他一口。 “喂,衰人。” 抚着肿胀未消的脸颊,段虹有些口齿不清地招呼道。 皇凌尘左右看了看。“姑娘,你叫我?” “废话,这里除了你带衰外,还有谁配得上‘衰人’这称号?” “可是我比较习惯被人称为‘皇公子’或者‘凌尘兄’耶!” 他笑嘻嘻的,好像根本不在乎她的无礼。但见着他的模样,段虹就是莫名觉得脚底发冷。 “随便啦!” 不想称他的意,但又没胆再喊出“衰人”二字,她故做潇洒地挥了挥手。 “咱们打个商量如何?以后,不论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状况……只要我们一碰到面,立刻各自转身离去,就当我们未曾相识过。” “为什么?”他不记得曾被如此厌恶过,印象中,他的人缘一直很好。 “你还敢问为什么?” 她跳起来,气疯了。 “一碰上你,我的买卖砸了、衣服破了,还差一点点被打成猪头!你简直是一锅超级大祸水,人见人衰,你知不知道是这样吗?” “但……如果你不骗人,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样啊!”皇凌尘觉得好冤。 “没遇见你之前,我从未被人拆穿过。” “夜路走多了总是会碰到鬼的。”他还没告诉她,他是在“六扇门”里当差的,专职抓她这种违法人士呢! “是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碰到你这个衰鬼。” 她气唬唬地吼。 皇凌尘下意识地倾了个身,以为她又要咬人了。“你是我见过最凶的姑娘。” “我还可以更凶,你信不信?”她狞笑。 他忽然觉得有趣,身边的女子从娘亲到待女,个个温柔婉约,男人说一、女人不敢说二;她是绝无仅有的例外,那样的张狂,像一团炽热的火,又像一株枝叶茂盛的荆棘,怒放着艳艳红花,看似娇美却枝枝带刺,一个不小心就刺得人满身伤。 “我相信你可以更凶,但我还是想奉劝你,别再骗人了。” 他不想有抓她的一天。 “多谢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冷笑。不骗人等着饿死吗? “我是说真的,我不想见你自食恶果。” “只要你别再靠近我,‘恶果’自然就会一辈子远离我。” 她站起身,不想再跟他罗嗦了。 “姑娘……”皇凌尘还想再说些什么。 大鸿一声招呼打断了他的话。“虹姐姐,你的道袍补好了。” “是吗?那事不宜迟,我们立刻上富来镇去。” 倘若今天还弄不到几两银子买米买菜,石头山上那群人就要活活饿死啦! “知道了。”丁仔和大鸿跟着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每一个人都把皇凌尘当成透明的,没办法,谁叫他屡屡坏人好事呢! “姑娘,骗人是不好的行为,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而他也要想想,是不是该将这几名骗子抓进牢里喂几餐免铁饭,以便教训一下他们的劣根性。 段虹歪着头想了会儿,对他咧开一抹不怀好意的浅笑。“我考虑过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不着。” “是吗?” 那他也有了决定——抓人。 当皇凌尘的手一搭上段虹的肩,好快,她猛一回头,一口编贝也似的玉齿立刻咬住他的手掌。 他楞了下。“你怎么这么爱咬人?” 她就是想咬他,还恨不能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喝他的血呢! “真是学不乖啊!”他看着她的牙龈又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血丝,不禁摇头叹息。“你明知伤不了我的,又何必呢?” 哼!她才不信咧!昨儿个她明明就咬伤了他,有一就有二,她不会失败的。 无奈他就是被她这股固执给打败了,暗暗收回劲猛的内力。 她的牙终于顺利咬进他的掌肉里,在他掌上咬出一圈血痕。 “你满意了?” 看见她得意兮兮地松口、退离他一步,皇凌尘是又好气,又好笑。 “哼哼,这是告诉你,女人并非好欺负的,我才不怕你。最后警告你,别再坏我好事,否则我绝对不放过你。”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皇凌尘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无意识地追了一步。 她的背后像长了眼睛。唬地转过头。“站住!” “姑娘……”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心里有股冲动便行动了。 她青葱也似的食指俏生生指着他。 “不准再跟着我,不准罗哩吧嗦,在路上遇见也不准与我相认;咱们是后会无期,永远不见。”最后奉送上一张吊眉吐舌的大鬼脸,她转身飞也似地跑了。 她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错失逮人的机会却不觉懊恼,只有淡淡的不舍。 “啧,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 蛮不讲理、奸诈狡猾、古灵精怪,又凶悍泼辣,真是……拿她没辙! 忍不住望了眼掌上的牙印,很明显,周围还泛了四血债,他伸舌舔去,尝到了鲜血的腥味,还有……她的唇齿在他掌上留下一抹温暖的淡香。 他的胸膛上也有一圈这样的牙印,是她昨天咬的。她说她一碰上他就倒楣,可他呢?第一天吃了她一巴掌,随后又连续两天给人咬了两口,旧的伤疤未去又添新伤! 自遇上她后,他身上的伤痕总是不断,虽然有一半是他自找的,但这依然称不上幸运吧? 他们两个人到底是谁比较带衰啊? 嗯!这问题值得研究研究。 第三章 段虹走后,皇凌尘款步出了林子。 一手牵着白马缓缓走在平坦的官道上,他脑海里满是那名奇怪的姑娘。不知她是何出身,竟能培养出那一身特立独行的气质?他真想见见生养她的人。 远远地,一骑飞驰到他跟前。 “头儿,原来您在这里,我找您好久了。”宫良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 “什么事?”皇凌尘抬头一笑。 宫良眼底的紧张逐渐消退,皇凌尘的笑容一向拥有稳定人心的作用。 “我们发现花氏兄弟的下落了。”这姓花的七个败类本是无恶不作的来花贼,专毁闺女清白,再予以杀害。上月中旬,他们奸杀了兵部尚书千金,惹恼朝庭,派下大军围攻,却只杀了七兄弟之三,剩下四人逃逸无踪,军队防查无无门,遂将任务交托到皇凌尘身上。 “立刻召集兄弟们,这次绝对不能再让他们跑了。”皇凌尘翻身上马,却发现宫良仍立于原地不动。“有麻烦?” “ 啸天王爷他……连下了三道指令召头儿回京,还说……”宫良一脸为难。 “我若不回去,他就要与我断绝父子关系?”皇凌尘大笑。 宫良心脏怦咚、怦咚乱了拍数。跟着皇凌尘也有五、六年了,头儿的脾气一向很好,连对待抢匪恶徒都不曾以暴制暴,独独在提到啸天王爷的时候……头儿眼底那一片凄风苦雪,真足以冻毙方圆十里内所有生物。 第6章 “头儿,那王爷的指令……” 皇凌尘的眼望着无边无际的穹苍,几朵白云在强风的催促下匆忙前掠,行过的地方不留半丝痕迹,湛蓝的天空依然蓝得纯粹,令人目眩。 人生如果也能如此该有多好?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不影响现在,更不会渲染到未来。只可惜,这样的想法是春梦。除非他死,否则这一辈子他是忘不了父亲的残忍与无情了。 “我是领有皇命在身的一品官员,父王想调我回京很简单,请张圣旨来不就得了。没有圣旨,你理他那么多做啥儿?” “可是……”宫良担忧地喃道。 啸天王爷乃当今圣上的胞弟,掌天下兵权,为为人冷血残酷,听说王府里的下人不小心打破一只花瓶都会被鞭上数十下;他统领的“黑骑军”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常对部属说的一句话就是:“谁能攻下此城,女人财宝任取,男人尽数杀了以彻效尤。”这样一名凶狠的魔鬼,得罪他会很惨的。 “怕什么?我有‘斩恶玉令’在身,上斩昏君、下斯逆臣,谁能奈何得了我?”皇凌尘冷嗤一声,拍马疾行。 不怕的,就算小时候他曾怕过那个男人,但现在他长大了,拥有一身超凡入圣的好武艺。对于那个男人,他只有很,再也不怕了,再也不怕——胯下的骏马越跑越快,官道两边的景物被远远地抛落,他的心也随之震荡起伏;童年时亲爹的血腥打骂、娘亲的委屈求全,交织成一篇又一篇的血泪史,在他脑海里翻涌……握着缰绳的手蓦然抽搐,他的背也变得又热又烫,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浮上额头。为什么?小时候所受到的鞭笞责打明明已经好了啊!为什么现在却突然痛了起来? 那个魔鬼般的男人掌控了他近十年的人生,到现在还不肯放过他……该死、该死!他不会认输的,那恶鬼休想控制他一生! 强忍着背上的痛,他加紧策马疾行,宫良在他身后紧迫不舍。“慢一点儿,头儿,我跟不上您啊!” 奈何皇凌尘已经听不见了,他正在跟心底的魔鬼交战,而这一仗他万万输不得。 “喝!”夹紧马腹,雪白神驹像生了翅膀似地—快速奔驰了起来。 官道上原本顺畅的行车被这两匹跑马弄得乱成一团,几名行人被逼得差点儿落入官道旁的水沟里。 “该死的,又是你这个衰人!”段虹亦是半只脚踏入水沟里的倒楣鬼之一。“马路不是你家开的,自私鬼!”错身而过后,她仍气怒地对着他的背影嗔骂不休。 熟悉的咒骂如雷霆般劈进皇凌尘脑海,他心底的血雾倏忽一散——“是她吗?”他慌忙转过头去,连停住胯下的马儿都忘了,只是急切地搜寻着那抹在心头缠绕不去的影子。 “在那里!”终于找到了,视界里迎入一张好笑的脸——眉清目秀,却偏爱在下领贴上一簇山羊胡,果然是那名泼辣的女骗子。 她正在对他做鬼脸,大骂他是天底下最带衰的扫把星、超级大祸水、人见人衰的大烂人……啧!怎么会有这么凶的姑娘?她那满肚子的诅咒到底打哪儿学来的? 他一直偏着头看她,狂风不停地将她喃喃不绝的骂声送进他耳里;这一瞬间,他心底的烦躁尽数消失了。 白马依然快速地往前奔驰着,将他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依常理而言,相距越远,她的影像应该会越模糊才是。但映在他眼帘的人影却始终清晰如昔,那名浑身冒火、像荆棘一样长满了利刺,稍一不注意就刺得人满身伤的辣姑娘,她……糟糕,他居然忘了问她的名字! “头儿。”当她已不在视线内、皇凌尘也不再疯狂驱马时,宫良终于慢慢赶上他了。“您在看什么?”官道两旁除了驿马车外,就是行人,有啥好看的? “该死,我怎么会忘了呢?”忍不住想要掉转马头再回去问问那名凶姑娘,她芳名为何?若不是宫良赶上他、若不是采花恶贼正等着他逮捕归案,他一定压不下这股想要寻访她的冲动。 “头儿,您忘了什么?要不要我回去帮您拿?”宫良问道。 皇凌尘沉吟片刻。他忘了什么?他忘了好好珍惜一段萍水相逢的缘,如今,它已自他指间溜走了。 而既是萍水相逢,就意味着缘过即分、难以再会,他想再见那凶悍的小姑娘一面,怕是没有机会了。 低叹一声,皇凌尘依依不舍地转回头,将小姑娘刁钻泼辣的身影小心收藏在心里。 “没什么重要的,我们快走吧!花氏兄弟还等着我们送他们进大牢呢!”深吸口气,他重新振作了精神。“这一回我非逮住他们不可。” 果然,只要摆脱那尾衰人,她的鸿运就如日中天,旺到了最高点。 段虹快乐地亲吻着手中的元宝。足足有八十两呢!而她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赚到了。 一开始,她告诉李家老爷,虽已收伏妖孽,无奈李家公子魂魄早散,除非立刻给他娶亲冲喜,否则今生怕是复原无望。 也合该是她财运兴旺,那日叫皇凌尘破坏了法事后,李家公子转身病倒,短短两天病得只剩一口气,全镇大夫束手无策。 李老爷、夫人吓坏了,一见段虹,随即下跪叩首,只求独子病体得以安康,无论要他们做什么事他们都愿意。 见着捞钱良机,段虹还不好生把握?她要求单独为李公子佑邪祈福,趁着四下无人之际与李公子商量妥当,要他安心养病,而她负责帮他迎娶美人归。 李公子大喜,心底的烦忧去了大半,身体自然就好了三分。 然后.段虹再给李老爷、夫人一张生辰八字,告诉他们,一定要迎娶此时辰出生的女子为妻,李公子才有复原的机会——当然,那生辰八字正是朱姑娘的。 李老爷和夫人还能说什么?为了独子的命,就算曾经恨朱姑娘入骨,也得去求她嫁人李家门了。 大事抵定,李老爷、夫人送了三十两红包,说来是有些小气;不过李公子可大方了,奉上整整五十两的媒人礼,让她从白日笑到黑夜,笑得嘴巴都会不拢了。 八十两白银呢!足够土地庙里一伙人与牲畜三个月不愁吃穿。 “呵呵呵……”月亮都快西移了,她还在笑。 丁仔打了个寒颤。“虹姐姐,你到底要笑到什么时候?我的鸡皮疙瘩都给你笑出来了。” “你管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以野果维生的日子,她能不开心吗?“况且笑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大鸿也在笑啊!你怎么不说他?” “大鸿只会用眼睛笑,不像你,老是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像极了夜半鬼哭,简直要把人吓晕过去。 “你敢嫌我的笑声难听?”不必犹豫,一记爆栗敲过去,教会他什么叫做尊敬长上。 丁仔抱着脑袋,眼里蓄着一泡泪。“好痛!虹姐姐,你怎么可以打人?” “打你又怎样?你再罗嗦,我把你扁成猪头。”段虹推了他一把。“去帮大鸿推板车啦,再来是上坡路,不好走。” 他们得了八十两银子后,立刻拨出半数,买足了白米、蔬果、鸡鸭鱼肉,全堆在一辆板车上,准备推回去跟家人大快朵颐一番。 而推板车这种粗重的工作,当然不可能叫段虹这名弱女子做喽!至于丁仔虽与大鸿同年,但体格硬是差了人家一倍,力气就更不用说了。因此每回他们出外“赚钱”,遇到要出力的工作,非大鸿莫属。 “没关系啦!我一个人也推得动。”大鸿的个性就像他的外表一样,忠厚而可靠。 丁仔看了段虹一眼,见她眸底一片冰冷,知道她生气了,不敢推拖。“虹姐姐叫我帮忙我就要帮忙,你不要害我啦!”丁仔紧紧偎着大鸿,可没勇气去挑战段虹的脾气。 “算你聪明。”段虹轻哼了声。尽管行的是拐骗勾当,但她却非常重视家人。 土地庙里不论是暂居、寄居、借居……只要是住在里头的人,她都自认有责任保护他们,不容外人轻易侮之。当然,她更厌恶自家人伤害自家人的行为。 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再不同心协力、共度难关,就只有等着被现实的社会所吞噬,成为一缕贫贱的孤魂了。 短短一段上坡路,三个人爬了半个时辰才爬到。没办法,东西买太多了,防碍了行进速度。直到晨曦初露,这三个出外讨生活的人才载得了满车的收获返家。 段虹用力拍着土地庙那扇摇摇欲坠的庙门。 “起床了,阿爹,我们回来啦!还买了好多东西,快开门喔!” “庙祝公、婆婆、老爷爷……我们买了三只好大好大的烤鸡,还有鱼、烧肉、包子、馅饼……”丁仔还没喊完,两扇年纪一大把的庙门便叫一群人给挤飞了出去,躺在远远的山道旁无奈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真的有烤鸡吃吗?”说话的是个老得连腰都挺不直的老婆婆,她嘴边的口水都滴到地上来了。 “我要吃包子。”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三岁小娃分别抱住了段虹的脚。“虹姐姐,我要吃包子。” “有有有,除了包子外,我还特地给你们带了两串糖葫芦回来。”段虹笑着说道。 日前这对小双胞胎在庙门口玩时.见到几名旅人开心地吃着糕点零食,那味道好香,惹得双胞胎口水直流。结果那几个混球竟将糕点丢在地上,叫双胞胎学狗趴着吃!差点儿气死她,因此她使使计将人引诱至后山、打劫一空,看他们还敢不敢小觑人? 不过穷人家的小孩生活贫困,三餐都难温饱了,更遑论是尝得糕点零食,而她也没本事给双胞胎一份安稳富裕的生活,唯有在能力范围内尽量满足他们小小的渴望。 第7章 两枝糖葫芦虽值不了几文,但她的心意双胞胎却感受到了,他们又笑又跳,抱着她猛亲。“糖葫芦、糖葫芦,我有糖葫芦吃了!” 段虹拍拍他们的头。“高兴没关系,但别扯我的衣裳,我还要靠它们挣饭吃呢!”因为赶着回家,她来不及换下一身道抱,所以仍是“飞鹤道长”的打扮。 “虹姐姐,我要吃糖葫芦。”双胞胎把整摊口水都黏到她身上来了,引起段虹一声无奈的长叹。 周遭的大人们笑成一团;土地庙里的人虽都非亲非故,但众人的感情却比真正的家人还好。 段虹拉起面目全非的道抱,想着短时间内,也许得扮成另一种身分去骗钱了。 “唉,你们别再折腾我的衣服了,我这就去拿糖葫芦给你们吃。”她走到板车旁,半个身子埋进食物堆里翻找那两串小小的糖葫芦。 好不容易在一包白米底下翻出那只油纸包。 “找到了。”撕开油纸,两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在朝阳光下泛着糖香。 “哇!糖葫芦。”双胞胎欢呼一声,边笑、边朝她跑过去。 段虹正准备把糖葫芦给他们时,心头忽然猛地一跳,熟悉的不安布满全身。“进庙里去——”太熟悉了,就像她头一回遇到那尾衰星时,浑身发颤的感觉一样,叫人打脚底发寒。 别问她的感觉几时变得这般灵敏了,因为生存向来是人类的本能;只要她还不想死,她就会小心翼翼避开皇凌尘,以免被他害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快跑啊!”双手齐扬将双胞胎推进土地庙里后,她边叫,边催促着家人四下奔逃,但……来不及了!滚滚烟尘像狂风暴雨似地兜头罩了过来——板车当下被撞得四分五裂,面粉、白米、鲜鱼……无数粮食飞上了天,感觉上好像整个天地都被食物给占满了。 段虹想逃,却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大手揪住她的衣领,转瞬间,她被囚入了一只臭烘烘的怀抱里。 “该死的,这是什么东西?”一个狼狈的声音在段虹头上响起。 “这是面粉,大侠。”面对这满天飞舞的面粉,段虹好想哭;他们三个月的粮食就这么被糟蹋了。 “该死……哈啾、哈啾……该死……”间杂着喷嚏声的诅咒显示出抓住段虹的男人正为这遮天蔽地的白色粉尘吃足苦头。“该死!到处都是白色的……哈啾……我该往哪个方向逃……哈啾……”“如果你肯放开我,我愿意为你指出一条逃生之道。”为了小命着想,段虹鼓足勇气跟这名显然不怀好意的男子打着商量。 “别想!”男子说着。“我需要一个挡箭牌。” 由后追赶而来的皇凌尘只能依稀在漫天的面粉烟尘中,瞧见他所追捕的犯人正捉着一名路人为人质。“别再作孽了,花老大,你跑不掉的,还是乖乖投降吧!” “想要老子认输,别作梦了。”捉住段虹的男子,也就是花老大高声吼叫着。 劝告无效,未免连累无辜,皇凌尘立刻加入抢人的行列,双拳、四腿以段虹为中心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夺战。 拳风如刃、腿劲似刀,卷起的烟尘比刚才厉害百倍,逼得段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像只破布娃娃般被他们抛过来、推过去,一身骨头险些被扯散。 “住手啊!你?”她被拉得好难受,快吐出来了。 熟悉的嗓音一传入耳畔,专心缉凶的皇凌尘攻势顿敛。不会吧?又是她,那名凶悍的小姑娘! “哇!”段虹被他们一人拉住一只手,硬扯得身子像要分成两半。“好痛,你们快放手啦!”她闭着眼睛大喊。 皇凌尘听见她的呼痛声,心头蓦地揪紧,不知不觉松了手。 花老大乘机捞了段虹退开一大步,大手紧掐住她的脖子。“站住,皇凌尘,你再过来,老子杀了这名臭道士。” 皇凌尘不敢再动,双方对峙着,静默悄悄地降临,片刻后,白色的烟尘终于消失,还众人一个清晰的视界。 段虹睁开眼一看,果然没感觉错,又是那尾专门为她带来灾害的大衰人。“你这枝大扫把,我不是警告过你不准再跟着我吗?你干么又跟过来?”存心害她嘛! “真的是你?”刚才漫天烟尘皇凌尘没瞧清楚,想不到花老大捉的人质竟然是她;一定要尽快救她脱险,落在花老大手中的女子会有何下场地再清楚不过,不能让她受到那样的伤害。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身着道袍,方才漫天飞舞的面粉又掩去了她妍丽的姿容,花老大暂时没认出她的真面目来。但这个好运能持续多久呢?一旦她的好运用尽,那结果……皇凌尘想都不敢想,一颗心如坠冰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尾大衰人不害死我,你不甘心是不?”欲哭无泪啊!这算什么?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就知道这尾衰人霉星高照,而且专门给她带衰,天哪!她为什么这么倒霉,到哪儿都摆脱不了他? “我……”皇凌尘指着自己的鼻子,深觉冤枉。官追贼,贼跑,乃天经地义之事,他怎么知道花老大如此善逃,意跑到她家门前将她掳了当人质?这是意外,岂能怪罪于他? “闭嘴,臭道士!”花老大抖手赏了段虹一巴掌。 “住手!”皇凌尘神情一冷,见她受伤,他心痛得想揍人。“休要伤害无辜。” “知道我无辜就不要牵累我。”段虹大骂。 皇凌尘眼底的冷厉立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总之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你当然要救我,要不是你这尾衰人,我怎么会这么倒楣?”段虹真想再咬他一口。 花老大轮流看着他们,心眼一转。“姓皇的,若不想我杀了这么臭道士,就将我家老二、老四、老么还来。”说着,他手指紧掐住段虹的脖子,掐得她白眼上翻,一口气几乎断绝。 “你敢!”皇凌尘双目如电,一身衣袍无风自扬。 花老大不禁心怯。看来皇凌尘“天下第一名捕”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瞧他那身超凡入圣的修为,就非自己所能比拟。真想就这么逃走算了。 可花家七兄弟早被朝廷军队杀了三人,仅剩四名又在皇凌尘的追捕中被逮了三人,若非皇凌尘坚持捉人、而不杀人,加上兄弟们以命相护,他现在也是手铐脚镣加身了。 兄弟们有情,他也不能无义,一定要救出他们。 “你放了我的兄弟,我就放了臭道士。” 段虹大眼瞪着皇凌尘。“你还不放入,存心害死我吗?” 皇凌尘为难地咬着牙。“他们是朝廷钦犯,我……”“钦犯重要?还是我的小命重要?”段虹真要给这尾衰人气死了。“你不会放了他们之后再抓他们吗?”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但花氏兄弟作恶多端,万万释放不得。”想他们七兄弟折了其三、剩下四名在逃,尚能在逃亡期间奸杀妇女三人,此等恶徒岂能轻放,“你不想要这臭道土的命了吗?”花老大双手往段虹肩上一压.她右肩立刻脱了臼。 “唔!”她吃痛地闷哼一声,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可恶——”皇凌尘虎目一瞪,拖袖轻挥,一缕指风打中花老大右肩,同样将他的肩膀给打得脱了臼。“你敢再伤她一分,作怪我'斩恶玉令'先斩后奏。” 花老大吓得直喘大气。江湖上不是传言皇凌尘执掌“六扇门”多年,一向只捉拿逃犯,却从不伤人见血吗?方才他逮捕他的兄弟们时也是这样,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地就翻脸像翻书,招呼不打一声便将他的右肩给打脱臼了? “你不要乱来喔!我真的会杀了这名臭道士。”他不想救兄弟了,保命要紧。 皇凌尘不敢逼得太紧,怕狗急跳墙。“花老大,你逃不出去的,何不束手就擒。” “休想!”以他们犯下的罪业,砍十次头都不够,他才不想死。“你让开。”他押着段虹一步步往后退。 段虹神色晦败,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挟持着走。 皇凌尘一脸担忧,怕真连累她丧了命,他这一生都无法安心。“花老大,你一错再错,就算本来有一线生机也被你自己抹消掉了。” “你少骗人了,这一进大牢,咱兄弟就休想再活着出来了。” “即便如此.那也是你们咎由自取,你们兄弟何曾算过自己害了多少无辜的姑娘?” “那又怎样?女人嘛,不就是生来玩的,是她们自己不识相一直挣扎、自找死路,与我们兄弟何干?” “死不悔改!”皇凌尘怒道,亦步亦趋跟着他。“立刻放开人质,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我死,这个臭道士也别想活了。”花老大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管火药。“站住,你再过来就大伙儿一起同归于荆”看花老大疯狂的眼神不像说笑,皇凌尘登时顿住了脚步。“你该死!” “嘿嘿嘿,问题是我绝对不会死。”花老大抱着段虹几个飞掠,消失在东方初升的朝阳中。 皇凌尘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杀意盈满他胸口。小姑娘若少了根毛发,他绝对、绝对……“头儿!”宫良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啊!”是凌尘如梦初醒地回过头。他刚才在想什么?杀人?他又不是父王,视人命如草芥,满手血腥仍死不悔改;他是名公正的执法者,以维护国法、保障百姓生命财产为己任,岂能放任情绪控行为?他不杀人,绝不——“怎么办?头儿,要不要追上去?”宫良问道。 皇凌尘握紧拳头,壮硕的身子微微发着颤儿。 第8章 过度担心小姑娘的安危,乱了他的理智,野蛮杀意敲开心底的锁,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头儿?”宫良头一回看见失了冷静的皇凌尘,心底的不安喧嚣直上。 “派人跟着他们,等我的命令再行动。”皇凌尘咬着牙拼命深呼吸。既生为人,明是非、知黑白,他就有责任控制自己不妄为,他不要杀人、不要成为一个人人厌恶的魔鬼、他不要——“知道了,我立刻去办。”宫良领命办事去了。 皇凌尘闭上双眼,独自立于土地庙前,晨风拂过,带来一阵清新的甘甜味儿,是露水的芬芳。 耳畔尽是婉转的鸟鸣,声声轻脆悦耳,不知不觉间涤清了凡人心中的污秽杂念,还回最初的纯净。 皇凌尘满心的报复杀意也渐渐沉淀了,平和取而代之,溢满胸口。他吐出一口窒闷的长气缓缓回过头,迎上十来张含泪的哭颜,是土地庙里的那些人,他们正在为段虹的遭遇忧心不安。 第四章 今天一整天,土地庙里的哭声不绝于耳。 起先是大人们担心段虹的安危——直到这时,皇凌尘才知道那位在他身上留下两圈牙印的悍姑娘名叫段虹。 她是十年前,这里的庙祝公在河边钓鱼,偶然“钓”回来的孤儿。爹娘都在洪水的肆虐下殇了命,她无处可去,被庙祝公收为义女,从此以土地庙为家。 后来,好心的庙祝公又陆陆续续救了不少人与牲畜回廊,几十张嘴要吃饭,谁也负担不起,他们便去行乞、挖菜根、树皮填饱肚皮。 贫困的窘境直到段虹十二岁那年才起了变化;那日,他们照样上街行乞,却遭一伙地痞流氓欺负、抢了他们乞讨整日的收获,段虹怒上心头,使了一计将银两加倍骗了回来,给了众人一餐难得的温饱,而她也从此走上了行骗的不归路。 骗人诈财并非好事,但他却无法苛责她;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肩揽十几口人的生计,换成一般人早被拖垮,但她的韧性与毅力却叫她撑了过来,他佩服她。 庙里的人都很喜欢段虹,拿她当亲人看待,所以她的被绑才会引起众人无止尽的恐慌,大人们哭骂天道不公,让这样好心的小姑娘惨遭不幸;小孩子则哭闹着要他们的虹姐姐回来。 而他,他是最难过、最不安的,因为她会遭此危机全是受他牵连所致。 “他们还在哭啊?”宫良皱着一张脸走到他身边,这庙里的人还真爱哭,从白天哭到黑夜,哭得他的头快炸了,连工作都没心思。 “有段姑娘的消息吗?”皇凌尘只关心这一点,非得尽快救出段虹不可,否则让花老大发现她的女子身分,她的下场绝不止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有人看见花老大带着段姑娘投宿在‘风陵渡口’,但还没确定。” “我不要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去查仔细,花老大是不是真带着段姑娘投宿在风陵渡口?” “我这就去办。”宫良应了声,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太子殿下来信。 皇凌尘伸手接过一看,两道浓黑的剑眉锁上了千千结。 “有麻烦?”宫良探问。 “殿下要我回京一趟。”皇凌尘一脸的为难。 “那头儿就回去啊!” 皇凌尘无言地低下头。他回去了,段虹该怎么办? “头儿若是担心花老大的事,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将花老大逮捕归案的。” 皇凌尘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并非担心手下能力不足会让花老大给逃了,而是放心不下段虹。 这件案子若交由宫良负责,他一定以缉凶为第一要务,相对的,人质的安危就放在第二考量了。但他不想叫段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少一根头发都不行。 “老大,殿下有没有说要您几时回去?” “五日内。” “那不是明早就得出发了?”糟糕!他可得尽快联络驿站安排皇凌尘这一路回京所需的食宿与马匹。 “不!我打算后天再出发。”决定了,他要先到风陵渡口去看看,倘若花老大与段虹真在那里,他要先救了人再回京。 “什么?后天,那怎么来得及,头儿……”奇怪,怎么他才说到一半,皇凌尘就跑了?“您要去哪里?头儿,等等我碍…”时间紧迫,皇凌尘可等不及宫良废话完毕,他大踏步走出土地庙,两指圈在唇边吹出一记打着呼旋儿的长啸。 不半晌,白驹远远跑来,他翻身上马,迅速往风陵渡口驰去。 宫良狼狈地迫在他身后。“等等我,头儿,您要去哪儿啊?殿下还在京里等着您呢?头儿……”风陵渡口,一个居民不超过百人的小小村落,不明白它名字中为何有“渡口”二字,明明这里又不近河川。 皇凌尘赶到风陵渡口时已过午时,村里唯一的客栈里只有疏疏落落几个人,他不敢贸然闯入,怕惊动了花老大会危害到段虹的性命。 他在村子入口处下了马,让白驹自行离去,这匹晓通灵性的马儿就算不绑不系也不会走丢,不管身处在何地,只消他长啸一呼,它自会前来跟随。 之后,他飞身入村庄,跃上村里最高一株大树,隐避于茂密的枝叶间,静待夕阳西下、明月东升的一刻好救人。 当宫良追近风陵渡口,发现白驹背上已无人影,便知是凌尘埋伏追凶去了。他不敢任意行动,怕坏了皇凌尘的大事(奇qisuu.書),只得在村外随便找让地方休息,等待头儿发出支援讯号。 时光流逝得缓慢,起码在宫良眼里,等待的每刻钟都极象个春秋那样绵长,所以他最讨厌埋伏。不知皇凌尘哪儿来那么多耐性,埋伏几天几夜也不累不倦,不过通常这样费神的行动过后,他都要睡上几天就是了。 但这一回,皇凌尘在逮捕花老大后却得立刻上京晋见太子殿下,宫良真怕他的精神体力会承受不祝真搞不懂,头儿为什么不将缉凶的任务交给部属就好?大家分工合作,事情才能做得又快又好,这是皇凌尘自己说的啊!偏偏这回他却固执地亲自执行。 当夕阳西下的那一瞬间到来,原本看似静溢的大树突然技摇叶落,一条大鹏也似的身影自枝叶间审出,直掠向村里唯一的客栈。 皇凌尘像只行动灵敏的猫咪,在客栈屋顶上来回穿梭。 花老大若挟持段虹投宿在客栈里,他最可能住的是什么地方?热闹的东厢?偏僻的西厢?不,应该是最容易逃跑的南边厢房才是——毫不迟疑地,他掠向南边厢房,脚才碰上屋顶,一阵细微的呻吟声便自屋内传出,霎时冻结了皇凌尘体内的血液。 他不会听错的,这是段虹的声音,那样虚弱、饱含痛苦,那该死的花老大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事? “冷静”不见了、“理智”宣告失踪,愤怒的情绪代之而起,掌控了皇凌尘的行为。 脚下一个用力,他踏破屋顶,如果报之神般降落于厢房内。 一入眼就瞧见段虹被吊于横梁上的纤弱身躯,道袍上布满点点血渍——那混蛋鞭打她! “你该死——”利眼横扫,是凌尘想都不想便一掌击中花老大胸口,将他牛般壮硕的身躯击得飞出了窗户,落于房外花坛间,口吐鲜血,一条命去了三分之一。 跟在皇凌尘后头进来的宫良吓了一大跳。这花老大究竟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恶事?竟让从未在追捕逃犯过程中狠下重手的头儿破戒伤人! 他好奇地凑近窗户观看,厢房里,皇凌尘正在解下被捆绑于横梁上的段虹,举止轻柔、小心翼翼,那脸上的痛苦与怜惜解释了一切。“原来花老大伤了头儿的心上人啊!”难怪被打得吐血,没要他一条老命算他运气了。 不过头儿还真没眼光,那种男不男、女不女的骗子有什么好?啸天王爷绝不会允许这样一名孤女进门的,可以预料一场风波又将掀起。 宫良懊悔地抱着头。该死的,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们父子互斗?“六扇门”若跟“黑骑军”扛上了,这个国家不亡,也要元气大伤,他一定得想办法阻止才行。 终于解开绑住段虹手腕的绳子,皇凌尘将她抱下了地,轻抚着她苍白的玉颊。“段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她好痛!肩膀脱臼,又被绑了大半天,整个人都快痛死了……没听到回音,他一阵心慌。“段姑娘,你睁开眼睛说句话啊!”他知道她没晕,那为什么不说话?莫非花老大对她做了什么? “段姑娘,你是不是……”说不出口,一名黄花大闺女落在采花恶贼手中还能有什么好下场?都是他的错,是他牵连了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用力拖紧她,他听到心龟裂的声音。 无奈她却承受不起他的激情。“大扫把,你想害死我是不是?”她咬紧牙。她脱臼的肩膀快被他给抱断了! “段姑娘!”她怎么翻起白眼了?他大吃一惊,更加用力地搂住她。“你别怕,我马上帮你疗伤。”说着,他双手拉住她的衣襟一扯,她身上血迹斑斑的道袍立刻化成碎布片片随风飞扬。 “哇!”她的谋生工具啊!想着失了道抱,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出外攒钱了,段虹简直要惊昏过去。 “很痛吗?”他以为那声惊呼是痛叫声,心疼地掏出身上所有伤药。“忍一下,等我帮你上完药后就不疼了。” 她其实根本没感觉,满脑子只想着这回又有多久不能出去攒钱,没银两等于没食物,亦等于饿肚子……噢!那是她这辈子最痛恨的事。 第9章 为求她尽速复原,皇凌尘不惜将整瓶金创药全洒上她鞭伤累累的背部。 “呀——”什么用药?又辣又烫,存心折腾死人嘛!澳憧熳∈职。彼疵踉? 他双掌制住她扭动的身体。“别这样,我知道这药敷下去很疼,但效果真的不错,瞧.你背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我管它效果好不好!痛死人了,我宁可回家涂草药。”她猛吸气,真的好痛好痛! “好好好,等回家后我立刻帮你把金创药洗掉,改涂草药,但现在,请你稍微忍耐一下,总不能放着让伤口一直流血吧?” “都是你害的啦!”她痛得直掉泪。“每次遇到你就倒楣,你到底要把我害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啊?” “对不起,段姑娘,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能代你受伤。”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饱含了无数歉疚,直荡进她心底。 听着他诚恳的话语,她满肚子的诅咒竟不知不觉梗在喉咙中,再也骂不出来了,最后只能以一声简单的冷哼取代。 他无言地为她的鞭伤做了个简单的包扎。“这样就可以了,待回庙后再请大夫看过即可。”语比,他拉住她的手准备扶她起身。 “啊!”她发出一声尖叫,白眼又开好往上吊。 “ 段姑娘!”他猛然一扯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你怎么了?” “放……放手……放手……”她直喘着气,痛得快不行了。 “怎么突然又变严重了?”他打横抱起她来。“我立刻带你去看医生。” “看你的死人头!”老天,她快病死了!拔亍业募绨颉悴灰刮业募绨蚶玻? “你的肩膀……”他这才发现她脱臼的肩膀尚未复位。“喔!原来是脱臼,这只是小伤,我马上帮你治好。”说着,他的手伸进她残破不堪的道袍底下扳住她脱臼的肩。 “等一下!”这比疼痛更叫她吓得魂经魄散。 “你的手在摸哪里?” “你的肩膀啊!” “谁准你随便摸我的?”她苍白的面容上抹着两抹娇红。天哪,她可是未出嫁的姑娘,怎么可让个男子任意触摸她的身体! “不碰你,怎么帮你治脱臼?”他是有本事隔空打断人的骨头,但隔空治疗他可就办不到了。 “男女授授不亲你知不知道?” 他看着她的背。刚才他好像也是用手帮她上药的耶!摸都摸了,现在再来计较那些不嫌多余? 段虹从他眼里读出了他的心思,气得直咬牙。 “方才我是被你撕毁道袍的举动吓呆了,才忘记警告你,你休想继续占我便宜!”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事急从权。你又何必因为一些小事而伤害自己的身体呢?”脱臼之伤可大可小,他是担心她这肩膀伤了一整天,再不治会留下后遗症啊! “谁跟你江湖儿女了?放开我!”她大叫一声,猛然发现在他们争辩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手竟一直紧贴在她的肩膀上。“登徒子!”给人吃了那么多豆腐她还会客气吗?举起完好的另一只手往上一振,随即送他一记大锅贴尝尝。 他脸上立刻浮起了一记大大的红掌樱 “这是给你一个教训,别以为姑娘家都是好欺负的,放手——”她怒吼。 他摇摇头。这是她第二次打他了,真是够凶悍。“好,我放手,但……”他要先治好她的肩。 “啊!”她尖叫一声,疼得连头都胀起来了。 “篆…手……”好痛,她快昏了!这该死的大衰人竟敢不顾她的意愿硬要将她脱臼的肩膀推回原位,分明是故意欺负她,她绝不会放他干休的! 段虹想也不想就张口咬住他的手臂—— “喂……”这凶姑娘真是学不乖啊!明知她的小姐力气伤不了他,还老爱挑战地。他赶紧泄去全身的功力,以免内力又自动反弹伤了她的牙龈。 然后,卡地一声闷响,他治好了她的肩。“段姑……咦?”她已痛晕了过去。 “段姑娘!”皇凌尘轻柔地抱起她,她咬住他手臂的牙齿自然松了开去。这回她并未咬伤他,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但他却觉得好痛;因为她竟连咬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虹儿……”呢喃唤着她的名儿,他竟有一股渴望,渴望她能在他身上留下第三圈牙印,起码那代表着她平安康泰,不若现在的虚弱。 他好舍不得见她无助的样子。 当皇凌尘将段虹送回土地庙之后,另一个难题正在等着他。 “官爷,我们听说那件案子了。”老庙祝一股天要塌下来的悲惨。“你害我们的小女孩被一名采花大盗捉去关了一天。” “天哪!这事儿要传出去,谁还前娶咱们的小虹儿为妻!”老得连背部挺不直的婆婆哭得天愁地惨。 手里拿着一根钓竿的老瞎子愤怒地来回踱著方步。“你得为这件事负责任,你知道吗?官爷,我们绝不容许有人欺负了我们的小虹儿后就一走了之。” “负什么责任?”跟在皇凌尘身边连带着被数落得满头包的宫良不满地挥着拳头。“这是一桩意外,况且我们头儿已经将人给救回来了,你们还想怎样?” “他毁了虹儿的清白。”老庙祝气红了脸。 “我可怜的小虹儿这辈子都体想再抬起头来做人了。”老婆婆泪流不止。 “毁她清白的是花老大。”宫良叫道。“而他也休想再活了、秋后处决的名单中定有他一名。” “我们才不管花老大是死是活。”老瞎子胡乱挥着钓竿,也不知是巧合抑或故意,次次击中宫良的脚,虽不至于打伤人,却疼得人头皮发麻。 “喂.老瞎子,眼睛看不见就乖乖坐好,不要乱挥钓竿,打伤官差是要坐牢的。”宫良伶俐地闪避着,但说也奇怪,不论他怎么躲,那竿子硬是往他小腿凑过来。 “我的眼睛也许不好,但绝没有你们的心坏。”老瞎子喋喋不休地骂着。 “各位,”皇凌尘不得不出声解决这场混乱。 “有话可不可以等我安置好段姑娘后再说?” “不必了。”这回过来的是怀着身孕的嫣娘。 “我会好好照顾我可怜的小虹儿的,至于你,宫爷,你必须留下来负责任。” “老天,又是责任!”宫良朝天翻个白眼。 “你们这群家伙耳朵是长好看的吗?听清楚,这整件事情是个意外,我们根本不需负任何责任。” “闭嘴,宫良,听他们把话说完。”皇凌尘低喝一声。他大概可以猜出他们要他背负何种责任,而说实话……他并不排斥负责。 “很好,显然这位官爷比较讲道理。”老庙祝指指皇凌尘鼻端。“有关于你的事情,我大概听丁仔和大鸫说过了,这回并非你头一次连累我们虹儿。” “我很遗憾。”皇凌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与她之间的每一次相遇都像灾难,但沉淀在心里的感觉却似蜜糖。 “所以你不能否认虹儿这回的失去名声与你大有关系。”老庙祝又逼近了一步。 皇凌尘突然发现这个外表狼狈、肮脏的老庙祝其实很有一套,尤其在说服人方面。“是的,我承认我与段姑娘的不幸遭遇有所牵连。” “那么你就负责娶她吧!”老庙祝终于说出大伙儿的心愿。 而这也是他的愿望!皇凌尘毫不迟疑地一颔首,说道:“我会娶她的,请你们放心。” “耶——”一长串欢呼发自土地庙内外,畅然得像要直冲天际。 “头儿……”宫良吓掉了下巴。 “办喜事喽!”老庙祝、老瞎子和老婆婆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要买好多东西。”老庙祝说。 “还要尽快将土地庙翻修一遍。”老瞎子摩拳擦掌。 “凤冠、霞披由我负责,找一定要让我们的小虹儿成为全天下最美丽的新娘。”老婆婆笑得合不拢嘴。 然后,一堆人从庙里、庙外冲了出来直向皇凌尘道恭喜。 皇凌尘含笑地一一接受了。 只有宫良苦着一张脸。出身皇亲国戚的皇凌尘居然要娶一名孤女为妻,天啊!啸天王爷怎么可能答应?还有皇上、皇后……鸣!如果那些个大头拿皇凌尘没辙,一定会找他这个副手麻烦的。完蛋了,他死定啦! “我们三天后办喜事。”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 皇凌尘一愣。“对不起,可不可以把婚礼延到一个月后?” 庙里所有的笑声倏然消失,老庙祝一双老眼瞪着他。“官爷,你该不会想借口拖延,然后乘机跷头吧?” “不是的,我必须将犯人押回京里受审。”他没说太子殿下的事,因为那是密令。 “不能延迟?”老瞎子问。 “花氏兄弟奸杀了兵部尚书千金,这件案子在京里闹得很大,拖延不得。”皇凌尘回道。 “好吧!我们可以把婚礼延后。”老庙祝说道。“但只延十天。” “不能再拖久了,谁晓得你会不会改变主意?老婆婆望着他的眼神充满疑惑。 “十天!”宫良大叫。“你是想让我们赶死吗?从石头山到京城来回一趟大概就要十天,那他们还有什么时间办事? “没关系,就十天。”皇凌尘是真心想娶段虹,除了一份歉疚感外,他欣赏她也是一大主因。一名够强悍、够勇气、够毅力的女子,他从未遇过的典型,深深迷惑了他的心。“请你们准备好婚礼等我,十天后我一定会回来迎娶段姑娘的。” 一切似乎已成定数,皇凌尘娶定段虹了。 第10章 但大伙儿好像都忘了,他们还没有问过新娘子的意思呢!段虹会愿意下嫁吗? 除非她死,否则她绝不愿意嫁予皇凌尘为妻——这就是段虹的答案。 想想看,她不过遇见他三次,小命就丢了一半;若是嫁了给他,日夜相守,她还能有命在吗? 绝不!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她还没活够呢! “取消婚礼,我死也不嫁皇凌尘!”打她从昏迷中清醒后,这句话便成了她的口头禅。“阿爹啊!你想害死我是不?” “你不嫁他还能嫁谁呢?”老庙祝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着热茶。“所有的人都知道你被采花大盗监禁了一整天,你已经丧失女人最重要的名声了,虹儿,没有一个清白家庭会愿意接受你这种媳妇儿的。” “我说过那混蛋根本不知道我是女儿身,他叫我‘臭道士’呢!他以为我是男的,把我吊起来打,但他绝对没有碰过我。”她发誓自己还是冰清玉洁的,可该死的,为什么没有人肯相信她? “好吧!”老庙祝十足为难地点头。“我相信你没有被强暴,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你是清白的,但其他人呢?他们根本不会相信一名大姑娘,尤其长得又这么漂亮,被一名采花大盗抢走了一整日却什么事都没发生。虹儿,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的。” 段虹轮流望过房里每一张脸,老庙祝、老婆婆、丁仔、大鸿……甚至是老瞎子,他那一双翻白灰浊的眼里都充满了怀疑。 噢!该死的,她说的都是实话,为什么就是没人肯信? “我真的是清白的,求求你们相信我好?” “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你,我的好姑娘。”老婆婆走过来拍拍她的手。“你是冰清玉洁的,我们不曾怀疑。但恶劣的谣言会使你丧失所有的美满良缘,没有一个清白的男人肯要你,你总不希望最后去嫁一名强盗或屠夫吧?” “我可以不要嫁人。”脱口而出后,段虹才发现这真是个好主意。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敞开心胸接受她的家人的,但这些落难于土地庙中,或残,或老,狼狈不堪,又与她毫无血缘失系的人,却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贝。打从她扛起照顾这些人的重担后,她就不曾想过放弃,她要永远跟他们在一,而终身不嫁似乎是个好办法。 “胡说!”老庙祝第一个反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岂容你说不嫁就不嫁?” “那你跟老瞎子又怎么说?”据段虹所知,老庙祝和老瞎子已经打了一辈子的光棍。 “我俩……我们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没成亲的。”老庙祝说得理不直、气不壮的。 “是吗?”段虹倏然抽高的语尾清楚地彰显了她心底的不信。“我以力你们是从来没想过要成亲。喔!老婆婆也一祥,你们都是单身到老。” “不,我成过亲。”老婆婆突发惊人之语。 “我曾经有一个很爱我的夫君、一个很美满的家庭,直到一场意外毁了它。” 段虹低下头啜嚅著。“耐不起,婆婆,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没关系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老婆婆显然尚未遗忘,因为她眼底浮现了一层水雾。“虹儿相信我们的眼光,我们都活了一甲子有馀了,不会看错的,皇公子是个好人,嫁给他你会幸福的。” “在地狱里享受幸福吗?”段虹无声地咕哝著。 “也许你现在对他的印象不大好,但以後你一定会发现他的好,进而爱上他。”老庙祝跟著劝她。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老瞎子嘴角带著微笑。“他喜欢我们这个古怪的大家庭并且乐於加入我们。” 段虹豁然睁大眼。这是真的吗?皇凌尘会留下来,住在土地庙里,与她还有大家一起生活? 倘若要问,她排斥嫁人最大的原因是什麽?离开土地庙远离这群可爱的家人,必是其中之一。 十年了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年,虽然日子过得拮据,常常吃不饱、穿不暖,可土地庙里的笑声却从未比任何地方少过一分一毫。住在这里的人是很贫穷,但他们绝对快乐。 当然土地庙里的成员并非一直固定著,常常有人来也有人走,就看老庙祝捡了多少人、什麽样的人进来。 然而在她的记忆里老庙祝、老婆婆和老瞎子是一直存在的,他们共同抚养了她,代替她死去的爹娘参与了她成长的每一个阶段,对她而言他们是无可取代的亲人,她至死都不想离开他们。 而假设嫁于皇凌尘即代表了她拥有与亲人永不分离的权利,那麽不管她如何唾弃他、厌恶与他亲近,深恐他一身的衰气会连累她一生永无宁日,她都愿意试试与他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但求一辈子留在土地庙中。 第五章 匆匆赶回京城,晋见完太子殿下,皇凌尘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石头山。 他甚至不顾啸天王爷的频频催请,数度经过家门而不入,满心只想著要尽快回去履行他迎娶段虹为妻的诺言。 宫良认为他疯了。啸天王爷、皇上……任何一位皇亲贵族都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皇凌尘是拿自己的前途在开玩笑。身为他的副手,宫良自认有责任辅佐皇凌尘走回正途。 “头儿,殿下这麽急著找您是否有重要任务交代?” 皇凌尘点头,没忘记继续催马赶路。“南宫魁那疯子又在作怪了。” “他还没死心啊?”南官家曾与皇家争过天下但争输了,不过南宫家似乎不知道妥协为何物,依旧成天做著皇帝梦。宫艮很讨厌跟南官家对上,他们老喜欢用同归於尽那一招来达成目的,令人唾弃。不过眼下这却成了阻止皇凌尘迎娶那位不适任的王妃娘娘最好的机会。“既然如此!我们又怎麽可以轻易离开京城呢?万一他们乘机对付皇上和太子殿下——”“想都别想宫良!我知道你在打什麽歪主意。”皇凌尘挥手打断他的话。 早知道要说服皇凌尘没这容易。头儿外表看似亲和却十足地固执,否则怎会坚持著在不伤人的情况下逮捕罪犯多年未变。头儿唯一一次例外是为了段虹,而这该死的麻烦到了极点。 “可是头儿您要娶了段姑娘!王爷会根生气的。” “你是我的副手还是他的?” “当然是您的。” “那你管他生不生气!” “但王爷终究是你的父亲啊,头儿。“尤其身为当今圣上胞弟的啸天王爷,权势正如日中天,得罪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一声令下便可以解散整个“六扇门”。皇凌尘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是吗?皇凌尘清楚记得他十二岁那年,一夥强盗绑架了他和娘亲向父王要求一百万两赎金,但父王不为所动,生性冷酷无情的啸天王爷根本不在乎妻儿的生命。结果那群盗匪在他面前杀了娘亲,并砍下她一只手送去给啸天王爷,威胁王爷若再不交赎金,下一回送过去的就是皇凌尘的人头了。 後来,啸天王爷答应了,却在双方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的时候派兵偷袭。贼首以皇凌尘为人质企图脱逃,场上官兵无人敢动,但啸天王爷动了,他銮弓射箭,飞箭射穿了皇凌尘的胸膛,直没人贼首心脏,贼首死了而皇凌尘也伤重昏了过去。 他差点儿死掉,若非他天生心脏比一般人偏了一分,他已经死了。他昏迷在床三个月,醒来第一件事是迎接啸天王爷的巴掌,他骂他辱没了啸天王府的声威,堂堂小王爷竟然不敌一窝盗匪,还被掳为人质,丢尽了他的脸。 从此皇凌尘再也不认啸天王爷为父了,啸天王爷没有人性,他的血是冰的,这样一个残酷无情的男人不配做他的父亲。 而後他离开啸天王爷统领的“黑骑军”,四处拜师学艺,并在艺成後加入了“六扇门”,啸天王爷大怒,数次上奏请求皇上解散“六扇门”,但太子殿下进言帮了他。 为了证明自己不若父王的残酷,他保持著一双干净的手、从不沾染血腥,不论那罪犯如何难缠,他宁可多费些功夫与其斗智,也不伤人、不杀人。 他做得很好,渐渐地,连皇上也对他投注了信任,赏他“斩恶玉令”,允许他巡狩天下、先斩后奏。他靠自己的手挣出了一片天,如今人人称呼他为——天下第一名捕。 而在他过得如此好的时刻,啸天王爷又想故计重施介入他的生活、控制他,他怎麽可能赋予他那种权力?别作梦了。 他不会听命回去啸天王府的,绝不! 宫良大大地叹了口气。“头儿,不管您跟啸天王爷之间有什么问题,他总是您的生父,难道你们要互相仇视一辈子……啊!慢着,您坚持娶段姑娘为妻,该不会是为了气啸天王爷吧?” “胡扯!”皇凌尘轻哼了声。“我娶段姑娘是因为我对她有责任,而且我欣赏她。” “一名孤女兼骗子?!”宫良才不信。“对您有意思的名门千金、大家闺秀像天上的星辰那样多,每一个都比段姑娘美丽温柔。您连她们都看不上眼了,又怎么可能去欣赏一名泼辣的悍姑娘?” “就因为段姑娘够泼辣、够强悍,我才欣赏她啊!”言语间,皇凌尘原就爽朗清和的五官线条愈加温柔得像要满出水来。 宫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太诡异了,天下间怎么可能有男人不爱娇柔的解语花,偏独钟凶恶的母老虎,除非那人疯了;而此刻的皇凌尘还正常吗?非常值得怀疑。 想不到他真的赶回来了,看着这将在今晚成为她夫婿的男人,段虹心头真有说不出的紧张。 第11章 虽早已答应嫁给他,但她还是不习惯有个夫婿有感觉。每逢夜半无人之际,她总会忍不住到大堂上跪求土地爷爷保佑皇凌尘此去京城就留在那儿别再回来了……可显然土地爷爷并无意思成全她的心愿。 皇凌尘跨着大步走到她面前,一身的风尘仆仆。“你的伤好了吗?” “呃……差不多了。”她僵硬地一笑,不自禁后退一大步。瞧他满脸风霜的,她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若路程太赶,他可以晚几天再回来嘛!多给她几日喘息的空间,何必非得执着于今晚拜堂不可? “我从京里给你带了伤药回来。”他取出一只木盆送到她面前。 “伤药。”她接过药盒打开一看,透明的药膏、清香扑鼻。“这药……不便宜吧!” “还好。”他才不在意药价,只关心她被花老大鞭打的伤痕。那日与她一别,她是处在昏迷中,但她虚弱的娇颜却深印在他心底,叫他这一趟京城之行走得忧急难安,满心只挂着她的伤势,不知她痊愈了没? “还好是多少?五两?”她猜。 星凌尘愣了下,摇摇头。 “十两?”她的心在滴血。 他又摇头。 “二十两?”她开始咬牙切齿。 “何必斤斤计较于药价,能治好你的伤口最重要。大夫告诉我,不论是多严重的创伤,一敷此药,两日内包你收口,三日生肌,五日痊愈。如此良药,即便价值千金亦是值得。” “价值千金!”她白眼一翻。该死的皇大衰人,她最恨他这一点了,有钱不买些粮食回来放,就会买药这些鬼药能够填饱肚子吗? “也许光听价钱你会觉得很贵,但只要你用上一次,包你赞不绝口。”他说著一大步贴近她身前,大掌抚上她曾经被鞭笞得伤痕累累的背。“不信你用用看就知道。” 她的背背倏然一僵,心脏怦地跳上喉头。“你在干什麽?” 他的手正在解她的腰带。“准备帮你上药啊!” “帮我上药?”她眼睁睁看著腰带飘落地面,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挨鞭子是很痛的。”他颤著手解开她的外衣,想起年幼时父王每回发怒便会赏他一顿鞭子,那伤至今犹存於地背部,不时隐隐作痛提醒地当时被打得鲜血淋漓的惨状。因此他才会在会晤完太子後,立刻进皇宫找大医买这伤药。他自己的伤已深入骨髓、好不了了,但他绝不让她尝到与他同样的痛。“所以我一定要彻底治疗你的鞭伤。” 她呆呆地望著他,以为自己花了眼,竟在他眸底瞧见了深如大海的怜惜与痛楚!他是在心疼她吗? 他解下了她的外衣,大掌探进她的中衣里。一阵凉风蓦地穿过她半敞的衣裳直透入她的肌肤、招摇起点点鸡皮疙瘩。她飞上九重天外的神思霎时被吓了回来。 “等一下,你怎麽可以脱我衣服?”太坏的习惯了,上回在风陵渡口时他也是这样,说要帮她疗伤就撕裂了她的道袍。她怎麽可以放任这种恶行接二连三地发生?非好好教训他一顿,警告他,她并非好欺负的不可! “敷药不脱衣服要怎麽敷?”他终於瞥见她背上的伤了。虽已经过十日,但扭曲的疤痕依然丑陋地布满她背部,瞧得他心痛不已。“只要敷上这伤药,三日内你的背就叫以完好如初了。”他沾了满指的药膏抹上她的背。 “哇—一”那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她背部伤疤的感觉像羽毛拂过鼻端,又酥又麻,慌得她连忙双手用力一推。 喀啦一声!皇凌尘没有被她推离开去,但她腕上的玉镯却在不经意间撞上他腰间的长剑登时碎[奇書網整理提供]成三截。 “阿阿蔼—”她眼眶一红两行清泪立刻落了下来。“我爹娘留给我的遗物——哇—都是你害的,你杷玉镯赔给我呜——”“我——”冤枉啊!大人,分明是她的玉镯来掉他的剑,玉镯才会碎的,怎麽会变成他的错呢?但她哭得这麽伤心,他也不好跟她分析事理,只好委屈地吞下这指控,耐著性子安慰她。“对不起,我会想办法帮你将镯子修好的。” “怎麽修?碎都碎了。”看著断成三截的玉镯,她的心也快碎了。“都是你啦!要不是你欺负我,我的镯子也不会碎。” “我欺负你?”什麽时候发生的事,他怎麽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脱我衣服,还敢不承认?”就算是未婚夫妻,没有拜堂前也不能随便脱人衣服吧?她又羞又气,泪流满面、两只小拳头不停捶打。“登徒子、大色狼!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好好好!”她都哭成这样了,他还能怎麽办。“我出去就是了。”随手捡起三截碎玉,他想,应该有办法修补才是。“我会将你的玉镯修好的,但你也要擦药好吗?那伤药真的很有效,擦上後你的伤口就不会再热麻发痒了,拜托你试试……”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她气得使劲将他推出房门。“我不要听你说话,你滚出去——”“你听我说,一定要擦药……”他还想再劝,无奈房门已经当著他的面用力关上。 段虹坐在房门边愤怒地拭著满睑泪痕。“大衰人,每次见到他都没好事。”瞧瞧她今天吃了多大的亏?身子被他看了大半!连爹娘的遗物都被他的剑撞碎了,这该死的大祸水,可恶到了极点! 擦干了泪,她跑过去捡起外衫穿上。咦!预料中,粗布衣摩擦伤口所带来的刺痛怎麽消失了?她不信脱下衣服再重新穿上。真的耶!某部分……就是他帮她上过药的那些伤口都不热不痒了,反而有种清凉感,很是舒服;那价值千金的伤药真的好神! 惊讶中,她想起他的手指在她背部游移的感觉,一阵火热轰地冲上头顶。 “讨厌的大色狼!”恨恨地骂了声,再望向那药,他可真舍得买……但,全是为了她不是吗? 她心头酸酸的,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双颊又红又烫,耳边尽是他离去前叮嘱她上药的声音回绕不绝,她忍不住捡起地上的药盒。 当然不可能再叫他回来帮她敷药啊!盎故侨フ益棠锇镂野桑彼担椿故敲桓铱绯龇棵牛蛭廊缓煤臁10煤欤庖丫蝗绞窃蛊慕茏髁恕? 那是一种绵绵不断的热在她看见药盒、想起他的时候反覆不停地发作。头好晕,她的身体起了一阵阵的颤麻,令她忍不住棒著脸颊慌得手足无措。 “可恶!我就知道那个大祸水衰气冲天,果然还没成亲就害得我又得病了,可恶、可恶、可恶……”她越骂越慌,然後……唉!无助的下场食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体验过无数次惨痛的前车之鉴後,段虹始终深信著皇凌尘是天下第一大衰人,绝无仅有的超级祸水。 而经过今天的婚礼,这个信念更是坚如铁石再也动摇不了了。 拜完堂,照例新郎在外头招呼客人——其实他们也没请多少人,就皇凌尘几个部属和土地庙里十馀名住客而已。而新娘子则被送入新房内等候吃饱喝足的新郎倌进门宠幸。 段虹乖乖地坐在喜床上,头上的凤冠重得像要压断她的颈子,她数著时间不晓得几时才会有人进来帮她解除这项折磨。 幸运的是她并没有等太久,新房门被敞了开来,有人走过来掀了她的红盖头,却不是皇凌尘。 “婆婆你还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吗?”昨晚老婆婆已经跟她训了一大篇三从四德了,难道尚未结束?老天,杀了她吧!再听训下去她一定会发疯。 “把手指伸出来你就如道了。”老婆婆说。 “干什麽?”问归问,段虹还是依言伸出了手指。 老婆突然拿针刺了她的手指一下。 “哇!”段虹痛呼一声。“婆婆,你干麽刺我?” “别叫这麽大声。”老婆婆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一边抓起她受伤的手,拚命地挤著她的伤口,让血迹渲染到白布上,“今晚洞房後,你就将这块布铺在床上让你的夫君观看。” “为什么?” “我听说京里的人都很在乎新娘子在洞房花烛夜有没有落红,没有落红的新娘子会被丈夫休离,所以……”“你……你以为我已失清白,所以要我用这种方法骗皇凌尘?!”老大,原来直到现在他们依然不相信她是处子之身! 发现了她的怒火,老婆婆吓得退离她一大步。“我没有那样以为啊!只是……以防万一嘛!” “万个头啦!”她喷火。 老婆婆飞也似地逃出了新房。 段虹气得直咬牙,该死的为什麽就是没人肯相信花老大并未碰过她呢? “我是清白的”她大喊,祈求上天降下一道巨雷来劈醒那群执迷不悟的家伙,顺便终止她被皇凌尘拖累得灾祸连连的噩运。 可无奈的是,上天并未听见她的祈求,连番的灾难并未结束。 半晌後,老庙视也拎著一块白布走了进来。“女儿啊!阿爹想了又想……”“你什么都不准想。”又要刺伤她的手指血染白布来假装落红、欺骗皇凌尘吗?别开玩笑了,那很痛耶! “可是女儿……” “没有可是,你出去”她张牙舞爪像要吃人,当然盘中飧绝对是皇凌尘。 “不行啊,女儿……”老庙祝还想劝她,却被她推得直往新房门外走。 “我不想听你说话,你出去啦!”这笔帐非要算到皇凌尘身上不可,可恶! 然而,段虹还来不及找皇凌尘的碴,老庙祝已经……“女儿”两行老泪啪地落了下来。 段虹唬地跳离他一大步。“阿爹,你太奸诈,怎麽可以用这种方法对付我?” 第12章 明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故意用眼泪逼他?过分! “女儿……”可老庙祝就是欺定了她的心软。 “别想!”她喊,偏声音里的坚持已软化了大半。 “呜呜呜……”老庙祝哭得愈加逼真。“我好命苦,好不容易养大一个女儿,却再也不听我的话了;老爹是为了她好,她居然吼我?!天哪……”“别哭了,你……”该死,她的坚定完全崩溃了。 偏老庙祝却越哭越凄厉。“我好可怜,我是天底下最苦命的糟老头子……”莫可奈何之下,段虹终於投降,贡献出她的第二根手指来止住老人的泪。 “好啦,你别再哭了。” 她天真地以为一次的妥协就可以解决一切,却忘了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不一会儿,老瞎子也进来了,然後是新来的嫣娘……等人,最後连丁仔和大鸿都想来凑上一脚,却叫她三拳两腿给踹了出去。 查是她十根手指也只剩一根完好无缺了;他们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释只顾著掉泪、恳求、下跪、磕头,拜托她让他们刺指取血。 她能怎麽办?嘴硬心软是天性大夥儿就是看准了她拒绝不了他们的软求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结果是她得到了九方染血的巾帕,准备明儿个挂上屋顶,彰显她的冰清玉洁,顺道满足一下皇大衰人的男性自尊。 说来说去都是皇凌尘不好,没有他的霉运当头照,她怎会衰到还没开始洞房花烛夜就弄来几根手指的伤? 既然她衰到连喝口水都会塞了牙缝,当然也就没有理由让他好过了;她九根手指上的伤,她发誓定要他身上九圈牙即来补。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并称人生四大至乐。 但倘若是这种洞房花烛夜还会有人觉得开心吗? 如果有,段虹甘心花大钱为他立碑著传,流传後世,因为那个人实在是太伟大了。 她一边卸下肩上的包袱,一边走向土地庙想起自己的洞房花烛夜,那真是斑斑血泪说不劲道不完。由那九方染血的巾帕可兹证明。 但更可恨的是她在房里吃苦受罪,那位新郎倌却在外头吃香喝辣,待他吃饱喝足、被扛进新房後立刻睡得像只死猪,半夜还把她踢下床铺,独占了她的床,一夜好梦到天明,至今……呃,三日了,犹未有清醒的迹象。 听他的部属说,他有个怪癖,办案时极端认真,可以几日夜不吃不睡都没关系,但案子一结束就非得睡上三、五天不可。 原来他将他们的婚姻当成一件棘手的案子来办了,所以典礼过後他便倒头大睡,打算将这期间所耗费掉的精力全数睡回来?这敢情好,新仇加上旧恨,给了她足够的理由整得他哭天抢地後悔来这世界走上一遭。 走进土地庙,段虹随便找张椅子坐下,数著今日的收获,老婆婆迎面走了过来。 “虹儿!你回来啦?”老婆婆手里端著一碗白饭,上头盖了几片野菜叶子,寒酸得叫人掉泪。 “婆婆,今天我多赚些银两回来,你拿去明天给大夥儿加菜。”奉上十两银,她起身伸个懒腰後就往睡房方向走。 “凌尘还没醒吗?” “不知道!”谁晓得那尾大衰人打算睡到几时? 听段虹不悦的口气,老婆婆不必问也知道她还在生皇凌尘的气。 “放宽胸怀,虹儿,凌尘是个不错的孩子,等你了解他之後你会喜欢他的。” “是吗?”段虹轻撇嘴角。“这我可不敢保证,那家伙浑身上下根本找不出一丝优点。” “所以你要试著去寻找啊!” “我试过啦!”皇凌尘打从成亲那天起开始沈睡,至今三日,她每天进房都会看见他的死人脸,将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说实在话,只有“越看越失望”这五个字可以形容她心底的想法。“很遗憾,我始终找不出他身上有哪一点值得人喜欢的。” “虹儿……” “算啦!”段虹挥手打断老婆婆的话。“反正我已经嫁给他了,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认了,只要那尾大衰人别再坏我好事,我不介意。他在这里白吃、白喝、白睡;毕竟养十二个人跟养十三个人并没有什么区别。”说著,她转身进房留下身後一长串的叹息发自老婆婆的口。 新房里……除了床头上那张双喜字依旧红艳动人外,寒酸的布置和破败景象丝毫显不出新房所应有的喜气与欢欣。 皇凌尘还在睡,就在她那张摇摇欲坠的竹床上。 基于第一天被他踢下床的惨痛教训,之後的两天,她拒绝与他同床共枕,宁可窝居於地板上,好过去尝他的“飞天腿”。 不过,打了两天的地铺,换来一身酸痛後,段虹决定今天是她耐性田尽的日子了。他若是再不醒就换她将他踢落床铺:地铺由他打,床铺她来睡。 “皇凌尘!”一根手指在他肩上戳了戳。“你要醒了没有?” 床上的人儿毫无动静显然皇凌尘还不打算清醒。 段虹深吸了口氧,抓起他的手,用力咬下。 纵观他两条手臂,上上下下共有九圈牙印,以弥补洞房花烛当夜她为他无聊的男性自尊所受的伤指之恨。 顺道说明那九方染血的巾帕在土地庙庙顶飘扬了一天後已被她收下,缝成一条短裤,此刻正穿在皇凌尘身上。 她永远也忘不了洞房花烛夜所受的痛苦。 当然为了提醒他记得,她也做了很大的努力——在花烛夜後,她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九圈牙印,并且为确保牙印之“清晰”、“新鲜”、她每天都会重咬一次,他休想在睡梦中混掉这次的“血海”深仇。 满意地看著他臂上那似乎永远也不会褪色的迹,她心里有了小小的报复快感。 “你就继续睡吧!我会记得每天来咬你的。”她对著他沈睡的睑磨磨牙然後转身换下做生意用的道袍,准备到庙後去享受辛苦一天得来的成果——晚餐。 并且,她绝对会忘记留给他,管他睡醒之後是要饿死还是渴死;他活该! “唉!”当段虹彩蝶也似的身影飘移出新房後,床上理应沈睡的人儿发出一记悠长的叹息。 皇凌尘轻轻地睁开一条眼缝,随即又合上。 他确实很累,尤其在与花氏兄弟纠缠了数日後又怏马加鞭赶回京城领了项新任务,再赶至石头山娶她为妻。这期间半个多月,他没得好吃、好睡,所有的精神体力都耗尽了,需要长时间的睡眠来补回。 但他毕竟是名武者啊!不管再怎麽累,基本的警觉心依然存在,发现杀意近身时,他的反扑绝不会比平时少。 他当然知道她咬他、骂他、戳他……她对他做的一切恶作剧,他了如指掌,连带身上这条笑死人短裤的来历,他也一清二楚。 她受了委屈,所以找他发泄;而他心疼她的辛苦,因此佯装不知,任她欺负个够本。反正当他受不了的时候,他还可以假装睡癖不好踢她下床,他们扯平了。 翻个身打了个呵欠,皇凌尘考虑著要不要继续睡? 精神体力已回复大半,再睡一天会更好,但她老当他睡死了,便毫不在意地在他面前更衣沐浴的举动,却大大考验了他的理智。 她如玉般雪白晶莹的背上,伤痕已经完全消失了。那太医果然没诓他,药膏是贵却十足地有效。他在她肩胛骨附近看见一颗米粒大的朱砂痣,嫣红欲滴,性感诱人得叫人忍不住想要吮上一口。 她称不上美艳绝伦,却风情万种,泼辣的牲子像火;每当她一进房,他都可以感觉到整间屋子因为她的造访而热络了起来。 但她最吸引他的却是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她比一般姑娘要高上数分,多数男子不喜欢这样高挑的姑娘,怕她们祈损了己身的英雄气概。偏他却十分欣赏,尤其在想到当他拥抱她时,她结实的长腿紧圈在他腰上,令他二人的身躯贴合得密不可分……唔!该死的,他又热得睡不著了。 额上冒著汗,他轻声呻吟,想著乾脆醒来掳她提早圆房算了。 可是……逼得太紧他又怕伤了她!并非嫌弃她已失贞节,在她被花老大掳去後,他确实担心过这个问题,甚至在发现花老大虐待她时,他气得破戒打伤花老大,也全是为了她。 但事後冷静下来一想,花老大若发现段虹是女子,早奸杀了她,不会将她吊起来打;他对她用刑就代表了他误将她视为男子。 所以说她被强逼刺伤手指,留卜这九方染血的巾帕真是太冤枉了。 他至今未曾要她的原因是,她尚未准备好接受他。所以他情愿等,直到她对他有一丁点好感後再抱她,这样地会觉得愉快一些。 可是很难再忍了,因为他是如此地受她吸引,整颗心都要为她而疯狂了。 “头儿,我听到您的呻吟声,您醒了吗?”宫良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深吸口气,皇凌尘觉得有个人来转移他对段虹的注意力也是不错的。 “什么事?”他还是躺在床上,不想这麽快起来劳碌。 “那个……啸天王爷……” “如果是要我回王府的事就别说了,我不可能回去的。” “但啸天王爷已经派了十多个人来催请了。”尤其在得知皇凌尘娶妻竟未通知家中老父後,啸天王爷简直气炸了,传下来的口谕一次比一次严苛。宫良真担心哪天“六扇门”和“黑骑军”会因为这对父子的失合而被迫打上一常“别理他。”皇凌尘说得潇洒。 宫良一睑菜色。 第13章 头儿当然可以这麽说,他们是亲父子嘛,再怎麽失利也不怕被砍脑袋;只是可怜了他这个副手,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还有,宫里来了封密令。” “哦?”他沈吟片刻端坐起身。“拿来我看看。” 宫良拿著一封信函走近床榻,双眼倏地大睁。“头儿,您穿的是什麽东西?”怎么这麽眼熟,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想你应该见过的,在土地庙的庙顶上。”眼望段虹的杰作,皇凌尘唇边浮著一抹温和的笑意。 “您是说……这是……”宫良两颗眼珠子凸得像要掉出来。“头儿,男人碰那玩意儿会衰的,您怎麽还把它穿在身上?” “我可能自己穿它吗?”蠢喔! “莫非是段姑娘?” “她现在是皇夫人了。”皇凌尘拆信观阅。 “唔……”要称呼那名刁钻泼辣的女骗子为夫人真叫人受不了。“头儿,她分明是故意整您。” “我知道啊!”可是比起她饱受摧残的手指,他穿几天染血短裤又算什麽? “您不可以这样宠她啦!而且……”宫良顿了下,随後又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我也没见过有哪位新娘子会在洞房过後挂出这麽多……”他指著皇凌尘身上的短裤,一张脸竟然红得像要冒出烟来。 “是离谱了点儿。”看完了信,皇凌尘取出火摺子将密函烧了个一乾二净。“不过这些布是她的家人为她准备的,所以……”他将她伤指取血的事说了一遍。 宫良张大了嘴。“他们竟敢骗!” “谁说他们骗婚了?” “段虹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却硬要赖在头儿身上,这不是骗婚是什麽?” 皇凌尘轻轻一掌将宫良击退了三步。 “头儿!”宫良大惊失色。皇凌尘向来待部属如兄弟,如今竟为了一个女人打他,这……这算什麽? “宫良,我是你的上司,虹儿是我的夫人,你若敬我,就不该对她无礼。” “可是她……” “我很喜欢她。”皇凌尘截口道。“不管是谁说了什麽,我都不会改变心意,就算是父王反对也一样,我不惜一战。” 宫良蹬蹬蹬又退了三步。直以为皇凌尘不会有这样的热情,他对谁都好像颗高挂天际的太阳,专属寒冬的日阳;温暖,却不炽热;遍洒大地,不独钟任何事,带给所有人同等舒适的愉悦。 可如今,光执著地凝聚在段虹身上,不给旁人置喙的余地,他们除了表示赞同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我知道了。”宫良终於认了命。从今而後,段虹的安危将是所有“六扇门”兄弟的责任,因为她是他们的上司夫人。 “殿下要我们秘密搜查南宫家余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让纸灰湮灭在空气中,皇凌尘翻个身又睡了。 第六章 又过了七日,皇凌尘终於修好她爹娘的遗物,兴高采烈地跑来找段虹。 “虹儿,你瞧这是什麽?”他献宝似地捧著那只玉镯。 “没空。”她赶著出门做生意,只懒懒地回了句。 他瞧她又是一身道士打扮,用脚底板想也知道,她又要出去骗人了。“虹儿,你非干这坑蒙拐骗的行业不可吗?” “不然呢?这庙里人连同牲畜几十张口,你要养啊?”自从她干上骗子这一行,对她说教的人就不曾少过,他们所持的道理她都懂,可与现实相比,她宁愿选择骗人、给人骂到臭头总比饿死好。 “好啊!”他答得乾脆。“我可以将每月的饷银都交给你。” 她斜睨他一眼,冷嗤一声。“就凭阁下干捕快那一点点饷银?请你去问问我老爹,这庙里的开支、加上他不时拿出去的布施,少说也要两三百两,你养得起吗?” 嗯!是有点儿困难,但并非不能为之。“我会努力。”只要他多用点儿心捉些恶徒,赏金自会增多。 “努力?”她收拾妥行囊,站起身,轻轻一指推开他,“得了,我不是无知小姑娘,不知道捕快的饷银有多少。等你养,咱们这一庙里的人跟牲畜早饿死了。” 他愣了下。她是不是误会了?他并非普通一县的小捕快,他是全国捕快的大头头、“六扇门”的领导者,职等好歹有二品以上,他的饷银不少耶! 他快两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虹儿,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官,而你却执意行骗,万一有一天让人告进官里,你要我怎麽办?” “公事公办。”她推开他的手,天大的事也没有攒银两重要。 “你要我捉你?”他惊喊。 “不然你说该怎麽办?”她自顾自地往外走。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後。“当然是你别再行骗喽!” “为什麽不是你辞官?” “我辞官以後要干什麽?” “我可以教你行骗的方法氨她邪笑。 他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虹儿,行骗并非好事,你为何执意往这歹路上走?” “我骗的都是有钱人,得了银两,阿爹还会拿去做善事;套句绿林上的黑话!我这叫‘骗富济贫’,哪儿坏了?”“啧!”她怎麽这麽多歪理,叫他欲辩无辞。 “没话好说就别挡我的路,我还要去赚今天的晚饭钱呢!”时间宝贵,她可没空浪费在衰人身上。 “你……”算啦,反正他是被她吃定了。皇凌尘乾脆地递上玉镯。“我把你爹娘的遗物修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碎掉的玉镯还可以修好?”太神了吧?她接过玉镯在太阳底下细细瞧著,接著的痕迹是有,却小到不细看就难以发现。说实话他修得真好。“你是怎么做到的?” “喔,就把它们粘一粘就好了。”他不会告诉她,为了这只玉镯,他可是跑遍了附近几座城镇,花了上百两银子才请早退隐山林的玉匠修好好怕镯子。 “是吗?”她眼里闪著怀疑。 他不自在地撇开头。“当然,不然你以为那有多困难?” 他说谎,因为他的耳根子都红了。不过……看著手上那只裂痕犹在、却补缀得堪称完美的玉镯,她可以从这镯子上感受到他的付出,心头不禁膑了暖。 “谢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没什么啦!”他挥挥手。“我帮你戴上好不好?” 她抬头,偷觑了他一眼,有一瞬间的闪神。原来他的眸这么黑,深邃、清幽,像潭见不到底的碧湖……“不好吗?”他们已是夫妻了,却还是象陌生人一样生疏,令他不由得泄气。 “我又没这么说!”怪了!她居然会为了他的沮丧感到不舍?真够莫名其妙的。“喏!”她伸出手,同时把玉镯递给他。“戴吧!” 他弯起唇角咧开一抹温和的笑。接过镯子,拉起她的手,微粗的触感显示出她为生活所付出的辛劳,但那份温暖和可靠却不是一般手嫩如棉的闺阁千金所能拥有的。而他喜欢这样的段虹。 “很漂亮。”轻轻地将镯子套进她手腕,他由衷赞美著,同时想起他似乎还没送过她什麽礼物。太差劲了,他得改进才行。 “当然,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她笑得好灿烂,像朵在太阳底下怒放的向日葵,朝气篷勃,引人迷醉。 他不自禁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一吻。 她大吃一惊,忍不住跳了起来。“你干什麽?” “我……”她惊白的睑叫他不由自主恨起自己的孟浪。“对不起,虹儿我无心的,只是一时情不自禁……”“住嘴,不许再说了!”她一步步退离他身边。“我要去做生意了再见。”说完她转身就跑。 “虹儿!”他追上来想跟她解释清楚,并为自己的冲动道歉。 段虹却一步也不敢停,跑得飞快。“走开,不准你跟着来。”她不想……起码在此刻心慌意乱、又要忙著赚钱的时候!她不要见他,怕他坏了她的好事。 但……她为什麽慌乱呢?轻轻吻一下手又不算什麽?他们都已经拜堂完婚了耶,就算他想圆房,她也没理由拒绝啊! 可她就是受不了他碰她,那感觉似乎不是厌恶,而是另一种更深层难解的情绪;每回他一碰到她,她就心跳加快、脸如火烧,像病了似,这是怎么一回事? 喔!老天!她的手好烫,被他的唇碰到的地方像给火灼了似,任她怎麽擦、怎么甩,那股子震撼始终不消……完蛋啦!她是注定要栽在他手中了。 呜……好慌,好想哭…… 摆脱了皇凌尘後,段虹又化身为“飞鹤道长”在官道旁做起生意。 她盘腿坐在一只薄团上,左手边的矮桌上推了一整叠黄符,右手边则放了一只竹篓子,里头装满木炭。 大鸿端来一盆清水放在她面前,只见她对著清水念了一声咒,平静的水面立刻震荡了起来。 丁仔随即鼓起三寸不烂之舌招呼过往路人。“各位父老兄弟姊妹们,今天咱们师徒三人路经贵宝地,吾师掐指算出此地三年後必有一场大劫,为救济众生,吾师不惜损及修为研制‘化银符’,期使灾难来临、万物俱消时,能助各位大德摆脱劫难,现在就请师父为各位表演‘化银符’的用法。” 丁仔一说完,大鸿立刻咚咚咚敲起大鼓。 眼见人群集中的差不多了,丁仔铿的一声敲响手中的铜锣。“快来看喔、快来看喔!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术——点石成金、化炭成银;有缘得此奇术者,包管你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啦!” 待丁仔一说完,段虹立刻对著身前的清水念起咒语,须臾她从左手道的矮桌上拿起两道黄符往半空中一晃,手中符咒无火自燃,引起围观者一阵叫嚣鼓噪。 第14章 燃烧後的符咒化为灰烬落入水中,段虹伸手进去搅动,不多时水盆里冒出阵阵白烟蒙蔽了众人的眼。接著段虹迅速取来一块木炭丢入水中愈加用力搅动它。 一刻钟过去,污水转浊,黑色的木炭竟化为白银。 段虹伸手入水中取出银块,高高地举起,眩目的银亮在半空中闪烁,引来满场拍手叫好声。 适时咚咚咚的鼓声响起,丁仔尖著嗓音大叫:“各位看清楚了吧?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术——化炭成银啊!只有修行已臻化境的‘飞鹤道长’才办得到。而今天,我们师父为救济贫苦大众,不惜自损真元,将法力注入两道‘化银符’中与各位结缘。只要一两银子!只要一两银子,你们便可得到‘化银符’两道,人人皆可化炭成银了。” 丁仔的尾音还在喉咙里滚动,大群人已经冲上来欲抢购“化银符”人性之贪婪古今皆同,要不然哪会有成群的呆子前仆後继地往深山峻岭里钻,只为寻那飘渺无踪的神仙,求得一记“点石成金”的秘招? 而今天,段虹这招“化炭成银”亦不遑多让,让世间人趋之若骛,她则收钱收得笑嘻嘻。 “慢慢来、慢慢来,每个人都有,我师父还会教你们咒语,习会了叫咒语,你们个个都可以化炭成银。”丁仔快被潮涌的人群给挤扁了,可他却笑得合不拢嘴。 “道长,我有很多钱,可不可以多买几张?”这个人更贪心。 偏段虹最是了解人见习性弱点。“不行,每人最多只可买四张,我说过,这是要助大家度过三年後大劫的,全让你买了,其他人怎么办?”这一招叫做“物以稀为贵”。 果然她这麽一说,每个人最少都买四张,有些较贪婪的人甚至赶忙跑回家拖来妻子、儿女排队,多一个人头就多四张符,多好! 不多时,一整叠“化银符”销售一空。 段虹随即挥挥手要求大家安静:“各位,现在我教你们咒语以及使用‘化银符’的禁忌,请仔细听了。”说到一半,她停顿下来,吊足大家的胃口,这是她行骗多年得来的经验。“首先,作法前需斋戒沐浴三日,期间不得亲近女包,待三日期满,你们只消不停地口诵我三清师傅的法号九九八十一遍,再化符入水即可化炭成银。” “一定要斋戒沐浴吗?“有人发问。” “修道修心,不斋戒沐寓戒除女色,如何修心?”段虹摆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 一样上了恶当的贪心鬼还对她发出崇敬的呼声。 段虹满意地扬起了嘴角,行骗最高招——叫受骗者上当得不知不觉,还对行骗者感激涕零。 “呵呵呵……”她绝对是全天下最聪明的骗子。 就在段虹沈浸於自我满足中不可自拔的时候,一道惊雷忽地劈下。 “虹儿!”是皇凌尘。 他几时来的?不是叫他别来吗?结果他不仅来了,还故意坐在马上跟她打招呼!天哪,这大衰人不害死她不甘心是不? 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三千六计走为上策。 段虹匆匆忙忙招呼丁仔和大鸿收摊。今天已经赚够了,保住现有的最要紧,做人不能太贪心,万一被煞星煞得连到口的鸭子都飞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他们收得很快,只希望能在霉气罩顶时逃过一劫。 无奈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他们才收拾妥当准备跷头,一堵墙也似的身躯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终於给我找到了你们这些骗子。”来人面如锅底、肤似铜漆,一双眼儿像牛铃,身材足足有段虹的三倍大。 “你不是……柳四爷?”死了是“乌山镇”上有名的恶霸!两年前段虹曾用‘化银符’骗了他五百两,那是她行骗以来干过最大的一椿买卖;就因为金额太大,收了钱之後她立刻跷头,再也不敢以‘化银符’骗人,更不敢踏进‘乌山镇’一步,怕叫柳四爷抓到会死无葬身之地。 哪知躲了两年平安无事,今朝头一回破戒就又碰上了柳四爷?莫非是天意? “虹儿!”皇凌尘见到她被人找麻烦,连忙下马穿越人群走过来准备帮她。他是不希望她继续骗人,所以找了宫艮一起来搞破坏,但他并不乐见她遇难。 一听见他的声音,段虹背后一凉。不必问了,柳四爷的出现肯定是这尾衰星招来的。“你不要过来!”他站在人群外衰气就直往她身上冲了,万一让他贴近身来……老天,她的小命还保得住吗? “可是……”皇凌尘是想停下脚步,然而推挤的人却由不得他。 柳四爷一把揪住段虹的衣领。“臭道士!把我的五百两银子还给我。” “这位大爷,有话好好说嘛!”段虹急忙赔起笑脸。 “这是怎麽一回事?”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 “难不成我们上当了?” “这些‘化银符’到底有没有效?” “万一买回去後才发现是破纸,那该怎麽办?” 人群开始慌乱! 柳四爷挥舞著拳头威胁段打。“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只要你还钱!”他拎起段虹。象要摇散她似地用力摇动着,“把钱还给我。” “柳四爷!”段虹两手扳着快要被他掐得断气的脖子,“是你自己破戒近女色,又怎能怪我的‘化银符’不灵?” “老子几时破戒了,那三天里,老子乖得象和尚,但‘化银符’还不灵。” “你是没跟女子相好,但斋戒途中,你依然调戏婢女、触摸她们,这就算破戒了好吗?”骗柳四爷的时候,段虹就笃定了这好色鬼绝无法禁欲三天,也想妥了万一曰後被发觉时,该如何应付。但因柳四爷并非讲理之人,所以可能的话,她真不希望再度碰见他。 柳四爷楞了下,但听见人群中传来附和段虹的声音,不觉恼羞成怒。“当初你也没说得这麽仔细,这样就算骗人,把钱还给我。” “那些银两早救灾去了,贫道一得钱立刻布施四方,现在哪还有剩?”喂饱土地庙里那几十张口也算是一种积德行善吧?段虹想她并没有说谎。 “那就……”柳四爷剥眼一瞟,发瑁丁仔怀中抱了一大袋银两。“把你今天赚的全数赔给我。” 什麽?要抢她今天的所得?那怎麽可以?“住手!”为保银两,段虹不惜和他拚命。 “滚开,臭道士!”柳四爷一拳击出,段虹随即被打得飞了出去。 “虹儿!”一见她受欺负,皇凌尘的脾气再也压制不住了。他解下腰带,倏忽一卷,腰带圈上的侧面虹的腰,将她拉入怀里。“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啦!你快放开我,我要去帮丁仔,不能让他把钱抢去,嫣娘快生了,需要钱。”随手抹去唇边的血,打步入行骗这行后,她就有所领悟,骗局被拆穿时一顿打骂是难免的,习惯就好,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看她这样,皇凌尘怎么还妒忌心放她去冲锋陷阵?“我去,你在这里休息一下。”交代宫良照顾她后,他转身投入那场混乱中。 “不行啦,我……”段虹还想再辩无奈被宫良制住双手,动弹不得。 “夫人请放心,头儿会解决一切。” “但……”段虹就是不放心啊!皇凌尘那尾大衰人怎么可能士得出好事?可宫良却对皇凌尘拥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你看,那名可恶徒根本不是头儿的对手。” “咦?”段虹这才发现皇凌尘真是占尽了上风,制服柳四爷只在弹指间。 “怪了,那尾大衰人今天的煞气小多了嘛!”她才庆幸着自己的幸运,天塌下来都有高个子来顶。 另一方,皇凌尘和柳四爷的战局却起了变数。他们在扭打间不知不觉靠近了装木炭的竹篓子。 “别再後退了。”段虹脸色大变,想到万一竹篓子被踢翻,木炭滚出来……呃!不必等万一了,竹篓子已被踢翻,木炭落了一地。经过几番无心的踩踏黑色的木炭变成炭屑铺满一地,但却有一块炭怎麽也踩不碎,外层的炭粉逐渐剥落,闪闪的银光在满地的黑炭屑中更显耀眼。 “喂!你们看那是什麽?”在黑色的炭粉层下竟然躺著一块货真价实的银两。 “这不是真的木炭!”某人大喊了句。“那位爷儿说的是真的,这臭道士骗人,他用炭粉裹银块,再放到水里把外层的炭粉洗掉,骗我们说什麽可以用‘化银符’化炭成银,根本都是假的。” 骗局一经拆穿,场面霎时失控!数十人在小小的摊子边推挤冲撞,既想抢回被骗的银两,又不放过段虹用来行骗的道具——那裹了炭粉的银块。 乱阿乱阿乱蔼— 整条官道上热闹烘烘,你抢、我抢、大家抢,所有人抢成一团,那场面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灾难! 而在这样一片混乱中,只有段虹的怒吼特别突出、响彻云霄。“皇凌尘,你这个超级大祸水,我恨死你了!” 段虹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出门做生意了。 有什麽办法?衰星当头罩,害她做什麽赔什麽,连带两名助手丁仔、大鸿都被台风尾扫得重伤在床,她不暂时歇业又能怎么办? 亏得那尾衰人还有睑笑,要不是家人们都在场,她早扁得他满地找牙了! “哼!”她猛地转身,懒得看他一眼,怕被衰气煞得连眼都瞎了,那多冤啊! 无端碰了一鼻子灰的皇凌尘尴尬地抹了抹脸,意外的发生非他所能控制,而她要把所有的罪都归到他身上,他也没办法。 她不理他,他就跟庙里的孩子们玩喽!反正这间破土地庙里什麽都缺,就是不缺愿意理他的人。 第15章 老庙祝看这对小夫妻相敬如“冰”的模样儿,忍不往直摇头。“虹儿啊!你们……有必要搞成这样吗?” “做错事的人是他又不是我,你跟我说做什麽?”想起今晚又只剩蕃薯粥可以喝,她心里的火燃得更旺了。 “他一直有心想求好,是你始终不肯原谅他啊!” “求好?”害她砸了买卖、损了助手、赔掉所有赚钱的工具……这叫想求好?那她宁可与他交恶了,起码不会这麽衰!拔铱此苏彝猓谗岷檬乱膊换嶙觥!? “虹儿,做人别这麽小心眼,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小心眼?”她大大地吐了口气。“拜托,是他煞气太重,人见人衰好不好?” “那是意外,他也不想啊!” “一次是意外、两次算巧合、三次……哈!都叫不安好心眼。” “你想太多了。”天下父母心,就算只是收养的,老庙祝奶希望段虹家庭美满、生活幸福。“虹儿,阿爹活了这麽大把年纪了,不会看错人的,凌尘是个好孩子,你跟着他会有好日子过的,只要你肯放下成见。” “阿爹!”段虹语含懊恼。“为什么你们都要为他说话?我就看不出他有哪点好?” “用心看、不要用眼睛看。”老庙祝指着前方皇凌尘跟一群孩子和庙里的动物们玩得浑身泥沙、满头大汗的景象,“你看到什麽?” “一个白痴,连躲猫猫都不会玩,小狗都比他厉害。” “哈哈哈……”老庙祝仰头大笑。“可是他们玩得很开心啊!” “那又怎样?”一个只会玩,却半点儿建树也没有的男人,段虹唾弃他。 “你还看不出来吗?不管是小孩还是动物,他们都很喜欢他。”老庙祝拍拍段虹的肩。“小孩和动物是最敏感的,他们不会因为某人衣著特别华丽或尊贵就喜欢他,只有真正本性良善的人才能得到小孩和动物的垂爱,皇凌尘正是那种人。” 是吗?他本性良善?段虹很怀疑,他老是破坏她的好事,事後又从没认真跟她道过歉,总是嘻嘻哈哈带过,她倒认为他很奸诈,祸水带霉运。 “很抱,歉阿爹,小孩子和动物总是太单纯,一点点好就当成天一般大;我就看不出他有哪里好?” “眼睛。”老庙祝也不气馁,循循动诱著。“你仔细看著他的眼,远观像潭平静无波的碧湖,温和而澄澈,引人迷醉;但走近一瞧,又可以发现碧湖的深邃似大海,悠远宽广,足以容纳千江万水。” 段虹一双远山也似的黛眉深深地皱了起来。“阿爹,你要吟诗别对著我,去跟老瞎子说吧!什麽碧湖、大海的,我瞧他只是祸水一摊。” “唉!对牛弹琴,不说也罢。”老瞎子在他们背後重重地叹了声。 段虹鼓起了双颊。“我才不是牛咧!分明是你们偏心,只看著他的好,一点儿都不知道人家的辛苦。” “虹儿”老婆婆牵起她的手走向皇凌尘。“婆婆不会骗你的,凌尘是受过伤的人,有一颗温柔的心,知道怎麽对人好,你再试一遍了解他,你会发现他是个好夫君的。” 老婆婆用力一推,段虹没有选择馀地地倒向皇凌尘怀抱。 皇凌尘长臂一伸将她抱个正著。“婆婆?” “你别迳跟小孩子玩,偶尔也带你的娘子四处去散散心。”老婆婆推著他们走。“快去、快去,太阳没下山前不准回来。” 又是一次赶鸭子上架的无理行为,段虹恼得直翻白眼。 皇凌尘轻笑地拉住她的手。“别气了咱们上富来镇瞧瞧,顺便买些鸡回来放养,嫣娘快生了,养些鸡给她坐月子也好。” 她本来不想理他的,但听他说要买鸡回来养,准备给嫣娘坐月子,便也由得他了。 两人一路无语,携手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富来镇。 唉!说起来他也真够祸水的,才进市集,前头便大喊著抢劫,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打打杀杀地冲了过来。 段虹竖时傻了眼。搞什麽鬼?衰星上门也不是这样,走到哪儿,麻烦就跟到哪儿! “救命啊!”还以为那刀子就要砍上她的身了。 “小心!”皇凌尘大手圈住她的腰,一个吸气,带著她飞上领近的屋顶。 “哇!”没料到自个儿会突然飞上天,段虹吓得牙关直打颤。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帮他们捉贼。”他说著,拍拍她的肩。“别害怕,我很快就回来。”一语毕,他一晃身,走了个无影无踪。 “喂——”段虹想叫他都来不及,眼睁睁看著他投入追捕盗贼的行列中。 “这无情的家伙,居然就这样丢下我跑了,也不怕我会摔下去,真够差劲的。”不过他倒有正义感;这年头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不多了。 她由上而下看著市集里的骚动,数数贼人居然有七、八个,是结伙抢劫呢!而且个个携刀带剑的,瞧来武功不弱,皇凌尘能不能应付啊?她有些担心。 好好一个热闹的市集,都让这场骚动给破坏殆尽了,附近的店家纷纷关上大门,走避不及的小贩们则慌不择路地四处奔逃。 段虹看著皇凌尘不停地将窜逃无门的小贩们送上附近屋顶暂避风头。 他满有同情心的,可惜武功不大行。瞧他跟那群盗贼打了那麽久居然连一个人也没撂倒,逊啊! 不过衙门里的官差更差,竟没人能跟盗贼对上三招,看来要摆平那夥盗贼得靠智取不能力敌了。 沿著屋瓦、梁柱,她小山翼巽爬下屋顶,想去助他一臂之力。那秋盗贼恁地凶恶,要让他们发起狂来为所欲为,这小镇还保得住吗?她几乎可以预见一场灭镇大祸正在酝酿中,非得事先阻上不可。 第七章 另一边,皇凌尘因盗贼们越打越远,不知不觉间已打到了镇外。 段虹片刻不敢耽搁跟在他们後头拚命地跑,一心只想挽救这个小镇。该死的盗贼也不会一次只抢一点点,留得青山在不咱没柴烧嘛!硬要杀鸡取卵,笨死了。 匆匆跟到镇外,却发现皇凌尘突然神力大发,一招摆平八名盗贼,叫她看傻了眼。 直过了盏茶时间,她拉回神智,怒火随即上涌。“混蛋,有这麽好的武功,不在一开头使,反跟这群盗贼胡混了大半个时辰,他在玩什麽把戏?” 皇凌尘才收拾完毕,这群凶恶的盗贼,猛一转身,却看见段虹双手插腰瞪著他。“你怎麽来了?” 她一手指著他的鼻子,凤目里窜燃着两簇怒火。“你给我说清楚,明明可以很快收拾那群盗贼的,为什么要与他们缠斗过整条街?你自己看——”她让开步让他瞧见满目疮痍的街道。“砸光整条街很好玩吗?” 他被骂得怔忡了下。“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捣乱的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她口气可凶了。 皇凌尘却彷佛没听见她的话,悠远的目光投注在饱经劫难的街道上。“我只是想,东西坏了还可以修理,人命却不同,那是没办法重来的。” “什麽?”她眨巴著一双迷糊的大眼。 皇凌尘扬唇一笑,好似春风拂过大地般,和暖的气息迅速抚平了她心底的懊恼。 段虹双颊不禁一红,原以为这枝大扫把生得人见人厌,不意仔细瞧来,五官还挺端正的,剑眉星目,胆鼻朱唇,虽够不上俊美无俦之流,却越瞧越觉得舒服。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是说不出心底盘根错节的纠葛。淡然地转过身,轻轻挥动袍袖,颀长的身子宛如大鹏飞掠过天际,将那些在一开头被他送上屋顶避难的人们一一抱下了地面。 逃过一劫的人们纷纷向皇凌尘道谢,他温和地回应,并指导他们收拾残局。 她看著看著,突然自己找到了答案!刚刚皇凌尘若在大街上开打,难保不会伤及无辜,为了避免伤亡,他才以救人为先,确定街上所有人的安全後,他遂将盗贼引至无人的镇外一举成擒。 这是他的善良,也是他的智慧。 不过段虹觉得很惊讶,像这样凡事以人命为优先,将逮捕犯人置於最後的捕快,他办案的时候不会绑手绑脚的吗? 尤其……她发现他居然连对歹徒都手下留惰,那群为他所制服的盗贼,除了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外,浑身无伤,比谁都健康。 皇凌尘解完所有人的危机後,重新回到段虹身边。 她秋水也似的明眸里闪烁著锐利的光芒。“你办案的时候也是这样?绝不伤人?” 她的话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瞳里,激起阵阵涟漪。“我想尽量保住自己、部属、匪徒,还有无辜百姓的命。” “从无例外?”她敬佩他的善良,但做到这种地步不嫌偏颇吗? “只有一次。” “哪一次?” “追捕花老大那次。”皇凌尘眼底的波涛转剧。 段虹心头猛一震,那场劫难犹深印於脑海,花老大给她的伤害至今仍留在她心底,伤痕虽已消失,怛伤痛没有一年半载怕是遗忘不了的。 他看著她,温和的嗓音倏地一变而为粗嘎。“当我看见他伤了你时,我真想一掌打死他。” “唔!”她讷讷无法成言,有一种奇怪而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四肢百骸里漫流;最近她常常这样,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为什麽会这样?搞不清楚。 他握紧双拳,颀长结实的身躯泛著轻颤。“你别怕,我会控制自已,不会随便伤人的。”就算他体内流的是魔鬼的血,但只要理智还在,他此绝不允许自己的双手染上血腥。 第16章 她眨了眨眼。“你在说什麽?我为何要怕你?” “我……我一拳就可以打死一个人,倘若我发火失控,那种可怕……你能想像吗?” “但事实证明你没有失控过啊!” “花老大那次我就失控啦!”至今每当他回忆起当时被怒火操控的感觉,心头还是忍不住一阵惊骇。“我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一拳就打去了花老大半条命耶!” “那是例外嘛!况且你终究没有打死他啊!这不就表示你在最后关头找回了自制力?”她弯起嘴角,明媚的笑意染上眉眼,清灵、慧黠像是人世间最亮的一点光。 迷失在血腥浓雾中的皇凌尘循著光亮,失措的灵魂乍然得到了救赎。“你真的这样想?我不会失控变成杀人魔?” “杀人魔?”她愣然一笑。“凭你这块料想杀人是不可能的。?连打伤一名采花大盗都要自责半天的人,拿什么本事去杀人?杀猪宰羊或许还可以。” 他紧崩的肩头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有人相信他不会变成像啸天王爷那样残忍无情的魔鬼真好! “谢谢你。”他用柔得像要滴出水来的语气说著。 她粉色的双颊不禁又染上了一抹更加璀璨的红艳。“谢什么?我又没做啥事需要你道谢的。”噢,不妙、不妙!那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你信任我,这就够了。”长久以来,连他自己都无法信任自己可以维持洁净的灵魂到几时?无论他的忍耐力有多强,总有耗尽的一天。他好怕,在未来不可知的某一日里,他会变得跟父王一样冷血残酷、活脱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人魔王。 “什么啊!”她羞怯地低下头。 他缓缓靠近她一步,伸手揽住她的肩,视线一与她黑玉也似的瞳眸相交,便再也移不开了。“虹儿,我真高兴有你做我的娘子,这是我这辈子遇过最幸运的一件事。”说著,他的唇带著极端崇敬的心情印上她的额。 她浑身一颤,再度慌得不知所措。“我……那个……”身体好热,有一点火苗自额头被地碰触到的地方窜燃了起来,一点一滴烧进她的皮肤、肌肉,最终深焰进骨髓里。 “虹儿!”他抬起她的下巴。 她看见湿润的、带著欲火的唇瓣不停地朝她靠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的心变得好乱、好乱。“不,不要!”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从不示弱的段虹怎麽会用这种爱桥的口吻说话? 他的唇硬生生停在她的樱唇上方,近得可以感觉到她紊乱的喘息喷在他脸上。“对不起。”他吓到她了,他感到一陈心疼,急忙放开她。 她的心无端端地从缥缈虚无的云端坠落结实冷硬的深谷。“不,没关系。”太奇怪了,为什麽在摆脱慌乱後,她所得回的却只有空虚? 他退离她一大步,勉强忍住想要再碰触她的渴望。 她觉得心失落了,只能无措地望著他。 沈默悄憔地降临隔离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建[奇書網整理提供]构起来的亲密。 “虹儿……”该死他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 “那个……”对於奇怪的感觉,她同感无力,只得没话找话说。“我看想在镇上买鸡是不可能了,不如我们去捉些山鸡带回庙里,圈在庙後养吧!” 尴尬终於被驱逐,他忙不迭地顺著她的话道:“好啊!你说哪里有山鸡,我们去捉。” “乌山上有,我带你去。” “你想捉几只?五十只够不够?” “太多了,嫣娘吃不了那麽多的。” “可是我听说女子生产就像到鬼门关前走上一回,很危险的,不好好补补怎行?” “也对,可是一次捉足五十只,我恰带不回去,不如分几次捉。” “好啊!我明天陪你来捉、后天也陪你来捉、大后天……”他说得兴起,惹得她不由自主笑弯了腰。 在笑声中,那分隔两边的手不知不觉牵上了,在夕阳馀晖的映照下,拖出两条长长的人影,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像煞一对浓情蜜意的爱侣。 “头儿,大事不好了。”晚膳时分,官良一脸慌张来到土地庙。 某种野兽般的直觉敲响皇凌尘体内的警钟,他立刻推开椅子站起来。“对不起,你们先吃,我出去一下。”话落,他一把揪住宫良的衣领,拖著他往外走。 “喂,你……”段虹想问他发生什麽事了,谁知他一身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肃气息,竟逼得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直到皇凌尘和宫良离开半晌後,她梗在胸口的闷气才一泄千里地吐出。 “可恶,神秘兮兮的,在搞什麽鬼啊?”她也跟著推开椅子,追了出去,口中喃喃念道:“在我的地盘上,休想有事瞒著我。” 皇凌尘拖著宫良直避入後山树林里才开口。“我父王又想干什麽?” “这回嗷天王爷就算有心想干什麽,也做不成了。”宫艮递上一封信函。 皇凌尘拆开一看,向来舒朗的五官登时冷硬如石。 “头儿,现在该怎麽办?殿下交代下来的任务好不容易才查出一点儿眉目,皇上却以王爷病危为理由硬要将您调回京城,您要走吗?” “哼!”皇凌尘冷冷一笑。“不走成吗?”当今圣上的亲笔信函效力形同圣旨,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了,那就不妨抗旨。 “可是您走了,光凭我们对付不了南宫疯子啊!”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他不信啸天王爷真的病危,八成是使计想逼他返家,再将他控制於股掌间。不过父王未免太小看他了,十二岁离家,他四处拜师学艺,习得一身好武功後,化名进入“六扇门”,由一名普通捕快做起,直至统领整个“六扇门”,他凭的是实力,并非皇亲国威的身分。 如今的他有本事、有能力,啸天王爷凭什么再想操纵他?不可能了,已习惯广阔天地的飞鹰是绝不会再回到牢笼里、受人豢养的。 “可以吗?”宫良不信啸天王爷肯放人。 “放心吧,没人困得住我的。”基於君臣之谊,皇凌尘自愿回京,他并不担心皇上和啸天王爷联手的逼迫,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但他不放心一个人。 “宫良我回京後,你要帮我看著虹儿,千万别让她出事,知道吗?” “我当然会保护夫人。”自从知道皇凌尘爱惨了段虹後,宫良就已认命,他会有一个性子古怪的上司夫人,可是……“夫人要问起您的行踪,我该怎麽说?” “就说我查案去了。” “要对夫人隐瞒啸天王爷的事?” “对!”啸天王爷残酷冷血的恶名天下知,皇凌尘不要段虹因为他有那样的父亲而怕他。 “对你个头!”一声娇斥蓦地传来。 “虹儿!”皇凌尘脸色大变。“你怎麽来了?” 她双手插腰。站在一旁狠狠地瞪著他。“你是自己招,还是由我来逼问?” “虹儿?”虽然他隐瞒自己的身世是有错,但她的反应也未免太大了。 “你跟啸天王爷是什么关系?”她来慢了一步,只听到宫良那句“要对夫人隐瞒啸天王爷的事?”但光听这句也够了,她最恨人家骗她,虽然她本身是个骗子。 “我……”他实在是耻於承认有那种父亲啊! “宫良你说。”段虹逼问的箭头转向一旁无辜的第三者。 “这……”宫良为难地看著皇凌尘。“头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皇凌尘认了。“啸天王爷是我父王。” “你是……啸天小王爷?”天哪,她作梦也想不到她会嫁给一名小王爷。 “虹儿,你听我说,我虽然是……” “拿来!”不等他说完,她突然对他伸出了手。 “拿什么?” “聘金啊!”段虹正烦恼土地庙年久失修,怕挨不过今年冬天呢!而身边竟然有位高高在上的小王爷,不从他身上挖点儿银两好助土地庙里一伙人过个好年冬,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上回你娶我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个穷捕快,没跟你要半两聘金,没想到你竟是个小王爷,那太好了,聘金拿来,我也不要太多一万两就好。” “一万两!”皇凌尘还没说话,宫良先喊了。“段姑娘,你当这是在抢劫啊?何况你也没有嫁妆。” “我没有嫁妆是因为我家穷,但他不一样啊,他家这麽有钱,救济一下老婆娘家也是应该的。”尤其老庙祝一天到晚捡些人阿小猫、小狗的回庙栖身,不管她赚再多银两,都不够老庙祝这位散财滥好人散,她只好想办法从别人身上挖喽! 宫良还想再说,却被皇凌尘挥手打断他的话。“宫良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回京要用的东西,我明天一早就走。” “是头儿。”顶头上司不要他多管闲事,宫良还能说什麽?走人喽! 宫良走后,皇凌尘转而望向段虹。“如果你是想重建土地庙,我可以帮忙,但我没有一万两这麽多。”他很了解她她爱钱绝非为了自己,但身为叛离家门的人,他也的确缺乏庞大的财力来资助她。 “身为堂堂的啸天小王爷居然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来?”太逊了吧? “问题是我这位小王爷早离家出走十馀年。” “离家出走?”她大眼转了转,情况好像不大妙。“那你为什麽还要回去?” “我父王要我回去。” 她斜睨了他一眼。如果他是那种人家说就听的人,她情愿把头切下来给他当球踢。 “别这样看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第17章 他让她看了皇上的亲笔信函。 “噢!”什麽样的父子居然要这样斗法才得以相见?像她爹娘早亡,要相会只能在梦中,一旦清醒,人去影散,每每令她哭湿枕畔,大叹子欲养而亲不在。“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不好?”她对他们的父子关系好奇极了。 “什麽?” “干麽这麽惊讶?我又不是见不得人!还是你嫌弃我的出身,怕我配不上啸天王府的门庭?” “你知道这回我要去的地方是啸天王府,我父王是啸天王爷,你还不怕吗?” “怕什么?虎毒不食子,他总是你父王,难道还会害你?”她是听过啸大王爷的恶名,但父子天性,她不信会有伤子的父亲。 “那可不一定!”他眉间敛起了一抹忧郁,背部的鞭痕又隐隐作痛起来。 “那我更要去了。”名震天下的啸天王爷,有人说他是王朝兴盛的主因,也有人骂他是杀人如麻的恶鬼;当今圣上倚重他为左右手,称他为国之楝梁,而他的儿子却视他如仇。这样一名评价两极的男人!世间也只有啸天王爷一人了,这令段虹更想见上一见。 她熠熠生辉的双眸像高挂在夜空中的明星,明媚得夺人魂魄!他望著、望著神智不觉被吸入那两潭秋水中难以压抑的激惰涌上心头。「你是真的不怕!岸圜峒嵋愣懒5呐樱盟槟炎越厍阈模孟虢昶怯胨南嘁郎朗馈7环掷搿? “可以吗?”她的手轻拥上他的腰。 “有何不可!”啸天王爷千方百计要逼他回京,八成也是为了他私下娶妻的事。但他的虹儿不是一般姑娘,她聪慧又有勇气,是个值得炫耀的好娘子。 不如就带她回去,一次断了啸天王爷再想操控他的痴念,从此皇凌尘是皇凌尘、啸天王府是啸天王府,再无瓜葛。 “好即,我们一起回去。”她螓首倚进他怀里,嗅进他清朗的气息,心头一阵愉悦。如今才知庙里那些小鬼和动物们为何都爱溺著他,因为跟他在一起著实舒服轻松。 他僵直著身子不敢碰她,怕那日在富来镇里吓坏她的激情会再度上演。 她是如此地美好,值得最好的对待。因此即便痛苦,他也要等,等她能够敞开心怀接受他的那一天来临,在此之前他绝不会亵渎她。 如果段虹对於啸天王爷这个人曾有丝毫敬仰,也在见著他本人後消失无踪了。 一入京城,皇凌尘立刻被太子殿下请了去说有要事相商,因此他要官良先带她去客栈小憩片刻,待他急事处理完毕再带她回王府。 段虹答应了,却在他转身离去後立刻逼著宫良带她进王府。 不是存山违抗皇凌尘的命令,她只是想先了解一下啸天王爷的为人,毕竟丑媳妇是第一次见公婆,她不希望头一回见面就给啸天王爷留下不好的印象,让皇凌尘丢脸。 本来她真的只是想偷看啸天王爷一眼就好,明白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之後,她就打算离去,待皇凌尘回来,再与他起正式回王府向王爷请安。 但作梦也想不到仅止一眼的窥视,便坏了所有的大事。 宫良一带著她爬墙进王府,就在马厩边看见了啸天王爷,他手上拿著一条皮鞭,正毫不留情地鞭打著那名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小马僮。 “住手!”段虹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强凌弱、大欺小这种事,因为她的前半生都是在这种不公平的欺凌中度过的,几次差点儿要了她的小命,所以待她长成後,便立下誓言,只要她有能力,就不允许那些来不及长大的孩子在她眼前殒命。 啸天王爷是名年过中旬的男人,身著紫相玉带、袖口处绣著一尾四爪金龙,彰显著他尊贵的出身。 他的五官与皇凌尘有八分相似,同样的俊朗,却极端不同的气质;皇凌尘的眼眸清和,深邃中含著理智与热惰;啸天王爷的眼则又明又利,像柄出鞘的长剑,每一道视线都充满杀气。 段虹终於知道皇凌尘为向如此厌恶回家了,因为啸天王爷真的很可怕,冷血无惰、残忍苛刻,映衬著这幢金碧辉煌的王府也变得森冷而令人却步了。 啸天王爷看著段虹自高耸的围墙上爬落地面。他没见过她,却认识她;在他派去监视皇凌尘的部属中,曾有人传回她的画像与讯息,而就在不久前,皇凌尘娶了她。 愚蠢的儿子,成千上百的大家闺秀、王族公主爱恋他,他不要偏选上一名容姿中等、孤儿出身的女骗子,真是去尽啸天王府的睑了! 段虹大踏步走进马厩,站定在小马僮面前,张开双手像只勇敢的母鸡护卫著它稚嫩的小鸡。 “不准再打他了。” 啸天王爷冷冷地看著她。这姑娘倒有勇气,只可惜没什麽大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啸天王爷。”段虹是出身市井,没读过多少书,但还知道天下间能在衣袖上绣著四爪金龙的也仅止啸天王爷一人了。 “你既知我是啸天王爷,在我的王府中,我想做什麽你管得著吗?”就算他想在这里杀了她,再为儿子另娶新妇,这世上也不会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天下人管天下不平事。你蛮横霸道、胡乱打人,我就有资格管。” “我胡乱打人吗?”啸天王爷冷笑。“你何不自己问问他做了什麽才引来这顿责罚?” 段虹疑惑的目光转向身後被鞭得伤痕累累的小马僮。 小马僮眼里蓄著两泡泪。“我不小心把马养死了。” “就这样?”段虹不敢相信,在啸天王府里一匹马儿的死亡竟比一条人命还受重视。 “不是就这样。”啸天王爷语出如冰珠。“本王的马皆是军马,身系国家安危,当战乱纷起,没有军马你知道会发生什麽事吗?” “的确,军马是很重要,但马死了可以再养,况且现在又没有战争,为什么非要打死这孩子来赔?” “愚蠢的妇人之见,连未雨绸缪都不懂,等战争了再来养马,你以为来得及吗?”啸天王爷冷嗤一声。“你果然不够资格为我儿之妇。” 段虹一时无言以对,脑海里想起了啸天王爷留在民间的两面血评价——他冷血无情,但他也是国之楝梁;他残酷毒辣,但没有他,百姓们也无今日和平的日子可过;他杀人无数,但他保住了这个国家的命脉……啸天王爷!她只能说他是个可怕的男人。 啸天王爷一步一步逼近她。 段虹戒慎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眼里突起的杀意所为何来。“你要杀我?”就因为她挺身护了一个孩子吗?他竟要对儿媳妇下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但她心里却很清楚,啸天王爷在下手的时候绝不会心软。 啸天王爷拔出靴里的匕首对著她。“我儿愚蠢,竟沈浸於男女私情中忘却国家大事,我得将他走错的道路改回正轨。” 段虹欲避无路。她可以逃,但身後那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小马僮该怎么办?他跑不掉啊!她只能随手抬起地上的扫帚横在胸前与啸天王爷对峙。 围墙上因拗不过段虹的要求而带她私进王府的宫良吓呆了。怎麽会发生这种事?不是说好偷看啸天王爷一眼就要走的吗?结果竟然演变成王爷要杀夫人了!这可该如何是好?要夫人有什麽三长两短……天哪,皇凌尘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可他又打不过啸天王爷,现在出面去救段虹不过多添一具尸体罢了!怎么办?怎麽办……“对了,找头儿。”宫良飞身下围墙。他得尽快找到皇凌尘才行,否则一场公公杀媳妇的悲剧就要发生啦! 第八章 “你的对手是我,别对没有功夫的人下手。”皇凌尘迅如飞鹰的身影自天而降,及时挡住啸天王爷刺向段虹胸口那一刀。 该说是段虹鸿运通天吗?当宫良一看见啸天王爷要杀她,忙不迭跑去找皇凌尘求援时,他也正办完事四处寻找他们。两人一碰面宫良二话不说拖著救兵回王府,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段虹一条小命。 “十八年没见想不到你是越来越残忍了连一名手无缚难之力的小姑娘都不肯放过。” “此女将误你前程,间接防碍王朝存续,留之不得。”啸天王爷攻势更急,招招狠毒,非置段虹於死地不可。 “好大一顶帽子啊?”再见啸天王爷,皇凌尘心头五味杂陈,父王可以说是他生命中仅剩的血亲了,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最亲密的父子关系,但谁能料得到十馀年後第一次重逢,居然是这样的刀剑相向?“你没有想过她是我娘子,你的儿媳妇吗?” “她不配!”啸天王爷啐道,攻势不停。 “我也不配对吗?”皇凌尘的背突然又痛了起来;那上头交错纵横的鞭痕皆是啸天王爷的杰作。打小,父王待他就十足地严苛,因为他是啸天小王爷、“黑骑军”的未来领导者,他一定得是最强的。 父王常说,天下百姓的性命财产全系之於王族手中,现在是圣上与父王负责,待他们百年後,这重责大任便得交托到皇凌尘与太子殿下身上了。所以他绝不能有一天的松懈,除了努力还是努力,偶有失误,背上的鞭痕便是教训。 小时候皇凌尘从未怀疑过父王的话,他要做一个最强悍的男人,让所有人都敬畏他——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或许会变得跟父主一样冷血残酷。 但他亲眼见到了娘亲的死亡,鲜血飞溅中,他娇弱美丽的娘亲就这样香消玉殒,从此再也不得相见了。接著父王一枝飞箭射入他胸膛,他虽逃过一场死劫,却领悟了另一番生命的意义——人命是值得珍视的,不得轻易毁之,不管有什麽理由都一样。 第18章 “尘儿……”唤著儿名,啸天王爷冷厉的黑眸中闪过一抹痛苦。 皇凌尘的拳脚一顿。可能吗?他那冷血的父王持他还是有一丝父子亲惰? 啸天王爷就趁皇凌尘失神之际,一个闪身冲破皇凌尘的防护网直扑段虹面门。 段虹大吃一惊,下意识往旁一退。 啸天王爷一招落空,竟阴狠地转击向躺在地上无力闪躲的小马僮。他知道段虹不会置小马僮於不顾的。 果然一见小马僮有危险,才逃过一劫的段虹想也不想地又冲回去自投罗网。 “卑鄙!”她怒斥一声,顾不得己身安危,忙拖著小马僮一起逃命。 啸天王爷图的就是这一瞬间,段虹为救小马僮而空门大露。“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只求达成自的。”他手中的匕首直取段虹心脏。 俗语有云: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不孝。但反过来呢?那便成了大不违了。 可是为救结发妻,皇凌尘没有选择的馀地。 就在啸天王爷的匕首将要刺入段虹胸膛之际,皇凌尘急将身形踅返,以肉身挡住刀刃,另一只手掌蓄以霍霆万钧之势击向啸天王爷。 没料到儿子的功力如此精深,啸天王爷受了一掌,口吐鲜血,蹬蹬蹬退了三大步,终於无力再战。 “好儿子,想不到你习武多年,为的是对付父王。” 皇凌尘的左手上插著啸大王爷的匕首,右手掌停在半空中,手背上染著几滴艳红,是方才打中啸天王爷时沾上的。 他曾发过誓,一生不伤人,双手不染血腥,但在花老大身上破了第一次戒,那时他还可以自我安慰全是为了擒凶救人,不得已为,!但打伤亲爹……不论他有多充裕的理由,皆是天理不容。 他果然遗传了魔鬼的血,就像啸天王爷一样残忍嗜杀,今天若不将一切做个了断,未来会有多少无辜人命葬送在他手中? 段虹瞥见他一动也不动的身影、俊颜苍白似雪,想起他近乎偏颇地执著於乾净的双手,不安如潮涌上心田。 “伤一人而救二人,这是仁慈抑或残忍?”放下小马僮,招来宫良先带他出府疗伤後,她无声地走近他身边,拉下他顿在半空中的手掌。 他刮著狂风暴雨的黑眸迟钝地转移到她身上。“应该有其他方法的,只要我冷静下来……只要我用脑子想一想,一定可以想出其他不伤人,却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是我……我控制不住,我想杀人……虹儿,我体内奔流的血液逼迫著我动手,不杀人它们平静不下来碍…”“愚蠢!”啸天王爷倏然怒吼,狰狞的五官像恶鬼般一步步逼近皇凌尘。“身为‘黑骑军’的下任领导者,你本来就要会杀人。在战场上,你不杀人,人家就杀你,唯有‘杀’才能立威、为我天徽王朝奠下万代不朽之基业。像你这样妇人之仁,一旦兵权交到你手上,当边关烽烟四起时,你是不是要举手投降,将天下整个奉送给那些蛮子?” “你才愚蠢!”段虹一个闪身挡在皇凌尘身前。 “虹儿!”她纤细的身量才到他肩头,但勇於挑战强权的气势却像天那样大。皇凌尘看著她护卫他的背影,恍惚间忆起他美丽娇柔的亡母。 过去每当父王鞭打他时,娘亲总是躲在角落里哭,一句话也不敢说,怕惹恼了父王那无情的长鞭将迁怒至全府的人都不得安宁。直到父王打够了,离开了,娘亲才会出面帮他擦药,求他忍耐。 他的童年就是在娘亲的泪水、父王的鞭子与自我忍耐中成长,被人爱惜呵护的滋味,他从未尝过。及至长成,他习得一身好武艺後,再也不需人保护了。 可就在此刻,他尝到了生平第一次被人护卫的滋味,他独立聪慧的娘子为他敞开了双臂,用她的爱紧紧护住了他的心。 说不出的激荡在心头翻涌,他踉跄一步走到段虹身畔。“虹儿,这样太危险了,你还是退下吧!”突然他不再害伯变成杀人魔了,为了心爱的娘子,不管变成什麽样子他都不怕。 “不!”她横跨一步坚持挺立在他身前。“今天我非把一切都说清楚不可。” “一名愚蠢的妇人能懂什么国家大事!”啸天王爷怒斥一声。“尘儿,直到现在我还认你是我的继承人,只要你杀了她,重回王府接受训练,待为父百年後,‘黑骑军’仍由你统领,我朝万代基业就全靠你了。” “不必了,我根本不稀罕继承你的位置。”再多的权势名利在皇凌尘心中,仍不及一个段虹重要。 “你竟为了一个女人置国家大业於不顾?”不可原谅!想起自己戎马半生打下来的天下竟被儿子如此轻视,啸天王爷简直要气疯了。 “喂!愚蠢匹夫,你不要随便给凌尘扣大帽子。”至此段虹总算有些了解啸天王爷的个性了。“谁说他只顾儿女私情、不管国家大业了?你根本没有看过他为社稷安稳拚命的样子。” “捉几名小毛贼也叫为社稷安稳拚命?”啸天王爷压根儿不屑,皇凌尘的作为。 “是哪支军队连几名小毛贼都捉不住,最後还得劳烦‘六扇门’出马才将花氏兄弟尽数擒获?”段虹在东京路上早挖光皇凌尘所有过去,连花氏七兄弟那桩案子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捉贼本不是军队擅长之事,偶有失误也算正常。”啸天王爷强辩道。“况且几名毛贼也动摇不了国本,真正会危害到国之大体的只有叛乱与外族的侵略。” “几名毛贼是成不了什么大事!但几十名、几百名呢?现在的国泰民安,百姓们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是你的功劳,是凌尘的;因为有他这位‘天下第一名捕’在,老百姓们才能够安居乐业,不须担心贼子的胁迫。”严格说来在民间,皇凌尘的声望不知比啸天王爷高上几百倍呢! “虹儿!”皇凌尘拉拉她的衣袖,她夸得他脸都红了。 “唉呀,别拉啦!我今天一定要点醒这个愚蠢匹夫。”段虹拍开他的手续道:“况且我相信,以凌尘的聪明才智,他既能将‘六扇门’领导得如此出色,有朝一日让他领军出战当也不成问题。” “虹儿我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杀人,我不会领军出战的。”她夸得太离谱,连皇凌尘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你听见啦!”啸天王爷冷嗤一声。“他连杀个人都不敢,还谈什麽领军出征?” “谁说领军征战一定得守你那一套以‘杀’立威的法则?”段虹回身温柔地望著皇凌尘。“一百个将军有一百种领军作战的方法,凌尘不一定要用'杀’来立威啊!他这麽聪明,不管是多么狡猾、奸诈的恶徒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尽数被他逮捕归案;将来他若领军走也能想出另一套除了‘杀’之外的立威方法。他不会成为‘你’,但他绝对有本事成为另一个国之栋梁。事实上!我认为他现在就是。” 皇凌尘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对他的信任如此之坚实,不知不觉动摇了他过往一切的认知。 也许他就算成为“黑骑军”的领导者,也不会变成一个杀人魔;也许他就算上了战场,也能在获胜的同时,干净地退下阵来;也许他就算不得已弄脏了双手,依然会有人守护着他的心纯白如昔……不管怎么样,这一辈子,只要有她在,他再不须担心自己会为杀意所控、而失了人性。 段虹的小手抚上了他激动的面颊。“你知道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你的娘子,永远爱你如昔。” 她说“爱”了……她说她爱他!仿佛等了千百年那么久的时光,他终于等到了今生所爱。 “虹儿……”激动地将她拉进怀里,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想吻她、想抱她,迫不及待。“我们走吧!”他不想再留在这处伤心地,他想跟她在一起,“也好!”她在他怀里轻额首。“该说的都说了。这里没什么值得再留恋。” 他们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往啸天府外头走去。 “等一下!”啸天王爷向来霸气的声音突现一丝颤抖。“尘儿,你不能走。”他花了大半辈子打下来的荣耀与成就,儿子若不肯继承,待他死后,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皇凌尘顿了下脚步,缓缓回过头。“对不起.父王,我不会再回来了。”深深的一揖代表了他误伤父王的歉意,也当还报了啸天王爷的养育之恩。 “不——”子承父业乃天经地义之事,就算与皇凌尘多年不睦,啸天王爷仍旧深信着有朝一日儿子会回到他身边、继承他的位置。但不知为何,那向来坚如铁石的信念在见着此刻皇凌尘决绝的背影后,起了大大的震荡。他有个预感,这一回他是真的失去儿子了。 皇凌尘没再回头,与段虹携手步出啸天王府,这个养育他长大的华美牢笼,至此他终于与它彻底断绝关系了。 真可怜!堂堂一介名捕居然找遍京城找不到一间客栈愿意让他投宿,而原因不过是他身上那一大摊血迹。 开门做生意的,谁不怕惹是非?因此不管是皇凌尘怎生好言好语、拜托恳求,最终,他和段虹也只能落得睡城郊破庙的下常“抱歉。”他用力握着被匕首刺穿了一个大洞的手掌,幸亏早有先见之明,一出啸天王府就先把穴道点了以止血,否则带着这样的伤走遍京城寻找落脚处,怕不早流干鲜血,变成一具干尸了。“想不到没有一家客栈愿意做我们的生意,还要连累你睡破庙。” “所以我说要去你们‘六扇门’总部借宿啊!”段虹低咛一声。真不甘心,宫良和小马僮住得的地方,她居然住不得? 第19章 “对不起,虹儿,‘六扇门’成员皆为男子,他们在里头……嗯!都很随便,也常常衣着不整,所以……。实在不方便招待女客。”而另一个原因是,他居然不愿她见到其他男人的身体,所以只为了一点无聊的嫉妒心,迫使她必须住破庙;想想真是惭愧。 “既然如此,你就该听我的话,赏那些客栈掌柜们一人两拳,看谁还敢不做我们生意。”夫君温和仁慈,她是很高兴啦,但好到让人占尽便宜她就不喜欢了。 “对不起!”他也觉得那些客栈老板太无情,但怕事本是人之常情,他又怎好苛责这人性常理呢? “哼!”想不到在石头山上睡破庙,进了京城,还是只有睡破庙的份儿,谁不成她命中注定一生都只能以破庙为家? “对不起,虹儿,待明儿个我将这一身血痕洗干净后,再带你进城找间最棒的酒楼,请你大吃一顿如何?” “那你最好多准备点银两,因为我会点很多东西,我还答应了大鸿他们要给每一个人准备一份礼物。” “我天一亮就去雇马车,好方便你载礼物回家。”他小心讨好她。“好不好?别生气了。” 段虹斜睨他一眼,见他又鞠躬、又哈腰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算啦!反正我也住惯破庙了。” “对不起。”他的良心又在抽痛了,也许他该抛弃无谓的嫉妒心带她进“六扇门”总部。 “唉呀,我不是已经说‘算啦’?你又一直提来作啥儿?”她挥挥手,隐含忧虑的视线走在他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的手掌。“倒是你的伤,没事吧?” “不要紧,血已经止住了,只要上点儿伤药包起来,三、五天后就好了。”他轻耸肩,走遍江湖,再重的伤都受过,才不在乎这一点儿小口子。 但段虹不同,亲眼看见夫婿为救她而受伤,叫她如何不忧心?“药在哪里?我帮你敷药包扎。” “在我怀里。”他松开扶住伤口的手,深入怀里,有些不便地搜寻着药瓶。 “我帮你拿吧!”她实在看不惯他笨手笨脚的样子,贴近他身边,将手伸进他的衣襟里寻找着药瓶。 药瓶还没找到,他结实温暖的胸膛反倒先烫着了她的手,两朵红云倏地飞上她粉颊。 皇凌尘就近看着她羞怯的花颜。少了平时的泼辣,她显得娇媚而可人;但不同于一般闺阁于金的懦弱,她就算害羞,眼里的柔光依旧亮亮闪闪,像煞黑夜里的朗星,有一种奇特的魁力。 他瞧着瞧着,神魂儿好像被勾引入她的水眸中,在里头,他碰见了另一个善良、美丽又多情的女人,是专属于他的。他的娘子啊!他多么幸运可以娶到她为妻。 她发现了他的凝视,疑惑地抬起眼,随即被他眼底如火焰般的热情所震撼,情不自禁倒退一大步,那遍寻不着的药瓶竟随着这一震荡滚出他的衣襟,连同一条好笑的短裤——正是洞房花烛夜里,她被家人刺指留下的九方染血中帕。 短裤落了地,他尴尬地红了脸。“这是……”“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它们,还随身携带。”她语含嘲讽。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是男人就在乎妻子的贞节问题。 “不是的。”他完好的一只手拉起她的手,轻柔的吻似鸿羽,—一落遍她青葱也似的十指。“我知道它们的来处,让你受苦了,所以我带着它们,提醒自己别再犯下会让你吃苦的事。” “是吗?”她将双手抽出他的掌握,蹲下身拨弄着那条染血的短裤。“那你是否在乎我曾被花老大……也许我真的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 “我很清楚花老大没碰过你,别忘了,是我去风陵渡口救你出来的。但那不是重点,我压根儿不在乎你是否为处子之身,事实上,早在庙祝公他们要我娶你之前,我就喜欢你了,我想娶、我要娶的是个名为‘段虹’的女子,与你是否清白无关。” “你……早就喜欢我了!”请恕她无法相信,因为成亲前他们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一场灾难啊! “我知道你不信,但那却是事实。还记得吗?当我在风陵渡口发现花老大居然鞭打你时,我气得失去控制一掌打去他半条命。”他走过去,与她蹲在一起。“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失控,全是为了你,那时我就知道我爱惨你了。” 闻言。她眼里浮上一层水光。“而今天是你第二次失控。”同样是为了她!太清楚他对自我控制的看重了,但他却为了她屡屡失控,可以想见事后他所受的良心责罚有多厉害,她感到丝丝的心疼。“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他的目光诚挚如水。“我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你。” 她深受感动,不由自主抚上他的脸。“但我并不是那么好的姑娘啊!”如此尊贵的身世、英勇的男人、体贴的性格,他要什么样的女入没有,却偏偏独钟于她。“值得吗?” “可在我眼里,你是天下间最好的姑娘。”他捉起她的手,亲吻着她的掌心。“你聪明、勇敢、善良,又热情。今天中午,你挡在我身前与我父王辩论时,我就在想,我何其幸运能得你为妻,在这世上,除了你之外,是不会有其他人如此护我了。” 轰的一声,她娇颜热如火烧。一时的意气并没有太深入的想法,但他却这般夸赞她,害她羞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虹儿。”他抬起她的下巴,赤裸裸的欲念在双眸间闪动。 她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那个……我先帮你包扎伤口。”老天!她不敢看他,他眼里的欲火像要把她烧融似。 “也好。”不忍逼得她太急,他伸出了受伤的手任她包扎。 段虹捡起地上的药瓶,倒出些许金创药敷在他掌上的伤口,再以随身手绢紧紧包妥。“我想,这一、两天内你的伤口最好不要碰到水。” “那可以碰你吗?”他笑问。 她登时愣上了九重天。 “虹儿。”他以受伤的手抚触她柔嫩的颊。 她本来想拍掉他的手的、却在看见那方包扎着他伤口的手绢后,硬生生压抑了冲动。他是伤者,她不能对他太过粗鲁。 他的手沿着她的颊,轻抚到她颈后,一个用力,她如玉般花颜使朝他倒了过来,四唇正好相接,他如愿地吻上魂牵梦萦的美妙。 她大吃一惊,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唇开始吸吮着她的柔软,舌头品尝她芳郁的滋味。 当他的舌舔吻过她两瓣花般樱唇,那火一般的湿热令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尘……哇——”他的舌乘机钻入她的后胜,搜寻起她的齿列。 “唔!”她自鼻间发出一记呻吟,再也禁不住瑟瑟打起颤来。 他的舌找到了她柔软的丁香,欢欣地勾引着它一同嬉戏缠绵;而他的手则寻着她腰带上的结,轻轻一扯,她鹅黄色的素布长裙翩然落了地。 “碍…”一阵冷风袭来,她吓得欲火退尽,只剩无数的惊慌盘踞心头。 “虹儿,”他温柔地轻唤她的名儿。“我爱你,让我们做一对名实相符的夫妻吧!” 也许是他诚挚的声音给了她勇气,也许是那句“我爱你”煽扬起她体内的激情,总之,忽然间,她心里的不安退尽了。 “凌尘。”她望着他,瞧见他眼里的深情如海,广阔不绝。她终于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他。 皇凌尘解下她的衣衫,仅剩一件雪白的肚兜罩住她丰盈的胸部。 她羞得螓首埋进他怀里,不敢看他。 他手指轻挑,连肚兜都落了他,一片美妙不可言喻的春光展现在他面前。“你好美,虹儿。” 她娇怯怯任他压下了地,他受伤的手在她的胸部上厮磨着。她感受到手绢在肌肤磨擦出象针刺般的感觉,再也控制不住地在他身下扭动着,发出声声甜腻入骨的娇吟。 “虹儿、虹儿。虹儿……”老天,他真是爱死她了!那诱人的娇态、媚惑的呻吟、泛红的肌肤……她是全天下最可爱的人儿! “凌尘,我好热。”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秋眸柔媚地望着他。 “虹儿。”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一个用力冲入她体内。“我爱你,虹儿,我爱你!” 激情似火,蔓延了整座破庙。 衬着黑夜的星空,一场至情至性的欢爱正如火如涂地展开——第九章当晨光大亮,段虹发现自己在皇凌尘怀中醒来。触目所见依然是颓但败坏的景象,代表着令她深恶痛绝的贫穷。 但今天,枕着他坚实的臂,耳闻他规律的心跳声,她突然忘了所有生活上的困苦,只剩下浓浓的幸福感溢满胸怀。 “在想什么?想得都呆了。”皇凌尘以一记颊吻向她问候一天的安好。 她双眼定定地瞧着他温和中带着刚毅的面孔,真是越看越舒服。“我真是想不到我们会变成这样!”她曾经恨他入骨,不意那满满的恨都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爱。 “呵呵呵……”他发出一阵闷笑。“的确,以我们相遇的情况来推断,我们变成仇人的机率绝对比变成夫妻大一些。” “哼!”她轻咬着他的肩头,却发现那上头早有一圈牙印了。“这……”“这是昨晚你对我的表现的看法。”她很热情,而他很高兴。 她俏脸轰地又烧了起来。“就会耍嘴皮子!”不甘心,她又在那圈牙印上轻咬一口。 “你真是很爱咬人哪!我的娘子。” “而且我的牙齿很利,你小心别得罪我,否则我咬死你。”她轻捶了他的胸膛一{奇机电子书}下,再度引来一长串他惬意的畅笑。 第20章 皇凌尘不会告诉她,以她的能耐是不可能咬伤他的;会容许她的牙印上身,是因为他喜欢她,将她的娇嗔视为最甜蜜的闺房情趣。 “笑笑笑!”她又捶了他一下,覆地坐起身。“笑死你算了。” “笑痛肚子就好。”他一本正经地接过。“我若笑死了,你会心疼。” “你……”她扑过去又给了他一拳。“鬼才会心疼啦!不要脸!” “那不要心疼好了。”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若笑死了,你会哭、会很伤心、很难过失去了最心爱的人。”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这才发现他也不是什么老实人,心眼多,又贫嘴,坏死了! “你再说嘛!哼,待会儿我就进城买一大堆礼物,把你的银两花光光,看你还敢不敢胡言乱语取笑我!” “你我才不会。”他起身,转过去穿衣服。“你喜欢我,舍不得我变乞丐的。” 她瞪圆秋眸,才想骂他脸皮比墙厚,蓦地瞥见他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呼。 “天哪,你的背……” 他迅速以外衫遮住伤痕累累的背。“这没什么,你别怕。” “为什么?”她小手抚上他背上凹凸不平的肌肤,昨晚光线不好,加上她太紧张,居然没发现地背上这一大片可怖的伤疤。“是谁把你打成这样?”他的背几乎没有一寸完整的地方.天可怜见,受伤之初他是多么痛苦啊! 他沉下了脸,黝黑的双瞳里闪着阴影。 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是啸天王爷!” 他唇边勾起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苦笑。 想不到世上有如此残忍的父亲!段虹想起自己的经历,虽然父母早亡,令她在成长的过程中吃足了苦头,但土地庙里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却非常地疼爱她,义父更是待她犹如亲生女儿。 而皇凌尘的亲身爹爹……啸天王爷怎么狠得下心把亲生儿子打成这样? “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打你了,就算是啸天王爷也一样,他敢再欺负你,我就要他好看。”她双手围住他的腰杆,紧紧地抱住他,好像要用生命护卫住他似的。 她愤怒的言辞听过他耳里,化成一股暖流,抚慰过他背上每一道伤,突然,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谢谢你,虹儿。”他的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知道世上有人如此珍爱自己的感觉真好。 “凌尘,我们回家吧!”在京城里尽遇些不好的事情,她觉得讨厌,还是土地庙好,虽然破烂,但温情洋溢。 “难得进京,你不逛一逛再回去?” “不了,我们现在就去买礼物,买完立刻回家。” “也好。”他颔首,着实想念土地庙里的热闹、欢笑,还有人与人之间最美丽的温情。京城虽是他出生的地方,但在这里,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归属感;可那间土地庙,一个下雨漏水、刮风发冷的地方,却像个“家”一样,深深吸引了他游子的灵魂。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热闹的招呼声像烟火一样将整座土地庙给炸翻了过去。 庙祝公、老瞎子、老婆婆、丁仔、大鸿……土地庙里所有的人一听见皇凌尘和段虹回来的消息,纷纷挤到门边欢迎他们的归来。 “你们回来得正好,吃晚饭吧!这是对远游归来的人最贴心的一句招呼。 皇凌尘和段虹相视一笑。“回家的感觉真好。”以后不管他们去到多远的地方,永远也忘不了今朝的温暖。 丁仔贴过来拉住段虹的手。“虹姐姐,你说要买礼物给我。” “都在马车上。”她笑,看着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又叫又笑跑过去翻那辆大马车。 皇凌尘突然发现有人在拉他的衣摆,低头一瞧,是双胞胎中的弟弟。“有什么事啊,小可?” “嫣娘生了一个好漂亮的妹妹喔!”小可比手划脚地说道。“老婆婆说现在我也是大哥哥了,跟尘哥哥一样。” “你是小哥哥啦,大哥哥是我才对。”双胞胎中的哥哥挤过来抱住是凌尘另一条腿。“我说得对不对,尘哥哥?” 段虹笑看他被两个小鬼头缠得脱不了身。说也奇怪!土地庙里的大小孩特爱跟着她四处撒野,但小鬼头的嗜好则明显不同了,他们喜欢皇凌尘,成天尘哥哥长、尘哥哥短的,差点没缠着要与他同睡一张床呢! “好了,好了。”老婆婆走过来拉开双胞胎。“你们的尘哥哥和虹姐姐大老远地从京城赶回来也累了,先让他们去梳洗一下准备吃饭,你们不许再吵”结果,皇凌尘和段虹是被一双双不舍的眼神送进房里的。 “累吗?”放下包袱,她回首一笑。 “回来就不累了。”他摇头,走过来揽住她的腰。 “你太宠小鬼头,以后会吃大苦头喔!”她笑着刮刮他浮出点点胡渣的下巴。 “你这么宠那些大小孩,不怕被他们吃得死死的。”他拉起她的手轻咬舔吻。 她瞪眼,噗嗤一笑。“反正我们是两个傻哥哥、傻姐姐。” “我没有兄弟姐妹。”他低叹。 “我也没有。”十年前那场大水把她所有的亲人都一起带走了。 “而从今天起,我连爹娘和家都没有了。” “可是我们有这间土地庙,还有阿爹、婆婆、老瞎子和丁仔、大鸿……很多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 他们是我们仅剩的了,所以疼爱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他笑着将她拥进怀里。“而你是我最爱的。” 她踮起脚尖,轻吻上他的下巴,感觉到点点胡渣轻刺着她粉嫩的颊,带来一股酥麻的刺激,娇颜不自觉红了红。 “既然你也觉得疼爱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事,那就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将土地庙翻修一遍吧!”省得遇上下雨天,外头下大雨、里头则涓滴不绝地下着小雨。 “我早想翻修了,最好在庙后再加盖几间房,嫣娘生了,不好再跟老婆婆她们挤一间,不方便。” “几个小鬼也渐渐长大,那张大通铺眼看着就要挤不下了。” “庙祝公和老瞎子老是睡屋檐下也不好。” 他们像一对平凡的夫妻,讨论着家里的状况.喃喃不绝,乐在其中,直到……“你们是弄好了没有,大伙儿都等着你们开饭呢!”老庙祝一声催促惊醒了他二人。 “呵呵呵……”段虹望了皇凌尘一眼,笑弯了腰。“瞧瞧我们,简直像对爱担心的蠢爹娘。” “我喜欢当蠢爹爹。”他抱起她,轻轻地吻着她的唇。“我若有孩子,我一定要常常陪着他,与他一起读书、习武、玩耍,我们会很开心、很开心。” 她娇嗔地在他唇上轻咬一口。“那你也得看我,愿不愿意当个蠢娘亲啊!” “你不可能是蠢娘亲的。”他突然沈下语气。 “你是什么意思?”段虹瞪眼。他该不会想找其他女人帮他生孩子吧? 他大笑地拍拍她的肩。“你是个精明的娘亲,由你教出来的孩子这一辈子都不必担心吃亏上当了,因为你自己就是个骗术高手。” 她鼓着双颊,拉起他的手轻轻一咬。“打从遇到你之后啊!我这个高手就变低手,事事不顺了。” “那就别再骗啦!”他任她咬着,反正也不痛,倒有股亲密的契合感,这是专属于他二人间的游戏。“你想不想做点儿小生意?”这是他考虑很久之后得到的结论,想叫她别再骗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她找份更赚钱的买卖。 “我做生意!”她吓得忘了再咬他的手。 “嗯!我出本钱,你来做。以你的聪明才智,我想不成问题。” “那你呢?” “我还是当我的捕头啊!”他拿出怀中的“斩恶玉令”细细地看着。“我喜欢捉贼,可以维护百姓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又可以与贼子斗智。” “那你要小心幄!”她伸手搂着他的腰,螓首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我会的。”他轻抚着她的背,温柔地抚去她心里的不安。 蓦地—— “喂,你们到底好了没?快一点儿,我们等得快饿死啦!”连老瞎子都等不下去出声催促起来了。 皇凌尘和段虹相视一笑,两只手紧紧地牵系着,昏黄的烛光将两条身影拉长融合成一条。 “来了——”快活的声音下隐含着无限情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将是他们今生最期待的结局。 乌山上,点点金芒透过茂密的林木在草地洒下一大片迷人的光晕,伴着和风轻送,嫩草随风飘扬,像极一张天然的大床。 初坠情海的爱侣们总是禁不起情欲的诱惑,就地翻搅出一阵旖旎氛围。 “晤……凌尘,别这样,我们是来捉山鸡的,不是……哇——”当皇凌尘的手探进段虹前襟,两指攫住她胸前的蓓蕾,她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尖呼。 “我知道,可是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单独拥有你啊!”有家人的感觉很好,但家人太多却也不便。自他们从京城回来后,已经三天了,不管到哪儿去,总有一堆人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盯着他们看,害他连想偷吻她一下都不成,好惨! 难得今天落了单,皇凌尘怎么还压抑得了体内那极欲爆炸的情潮?来到乌山上,一眼瞧见这片长满了野花、嫩草遍布的原野,他再也控制不住压倒了心爱的娘子。 “可是……晤……”他解开了她胸前的衣襟,凑上双唇舔吮她两朵艳如彩霞的红花,挑逗得她连话都说不全了。 “ 可是什么?”他嘴里含着她的蓓蕾,含糊问道。 第21章 “可是……”她忘了,被那如火焰般激烈的欲念刺激得什么都忘光了,只能无助他随着他的举动起舞。 “你不说我就当你同意喽!”放开她的蓓蕾,他轻轻地捧起她羞怯的娇颜,细细的啄吻印上她白暂的额、粉嫩的颊、如绯樱般红艳的唇,和造型细致的耳朵。他的齿轻咬她的耳垂一下,听见她惊呼一声,紧接着浅浅地喘息了起来。 也许她喜欢他这么做!他暗想,更进一步伸出舌头舔吻着她的耳垂,并将舌头伸进她的耳洞里挑逗着。 “唔……嗯……”她发出一声蜜糖般甜腻的娇吟。 他浑身为之一热。“虹儿,我爱你,我真是爱死你了。” “我也爱你,凌尘,我爱你。”她两手围住他的颈子。 此时,是凌尘耳畔突地接收到一阵锐利的长啸,像海浪般一波紧接着一波从遥远的西方传递过来,他不觉停下了动作。 “这是什么声音?”好耳熟,搅和着他心底的不安甚嚣尘上。 “你看那边。”她指着西方的天空,那儿爆开了一阵艳红,中夹杂着银光的火花。 “是宫良的求救讯号!”他唬地翻坐起身。 “他遇到危险了?” “我必须去救他。”皇凌尘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服。宫良是他最得意的副手,如果有连他都对付不了的敌人,那麻烦肯定很危险。“虹儿,你立刻回土地庙里,在我回去前记得把门窗关好,别让任何人出来。” “我知道。”她也跟着穿好衣服。“那你……”“我会很小心的。”他在她唇上印下抚慰的一吻。“保重自己。”说完,他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西方的尽头。 段虹看着他的背影离去,淡淡的忧虑浮上心头。她知道他很强、很聪明.放眼天下,没几个人胜得了他,但她还是不安,因为他是她心中最爱的男人。 “为我珍重啊!凌尘。”长吁短叹地步下了乌山,她一步一回顾,真希望自己有本事可以帮助他,那样他就不会这么担心了。“唉——”“我可以跟你谈谈吗?”一个声音蓦地在她跟前响起。 她吓了一跳,抬起眼来,迎上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啸天王爷! 皇凌尘奔了将近两里路才在一座密林里找到宫良。 不可思议,宫良的功力已进步到有他六成火候了,居然还有他对付不了的敌人,对方究竟是何来历? “宫良!”才到现场,他就看见宫良被三个人围攻,其中一柄大板斧正趁隙朝宫良的背脊砍过去,想也不想,他隔空发出一掌。 砰的一声闷响,偷袭宫良的人被皇凌尘一掌打成重伤,但他脱手而飞的大板斧仍划过宫良的背,带起一溜血珠。 “唔!”宫良背部被划开一道口子,虽然不至于丧命,但也够呛了。 “宫良!”皇凌尘一个箭步冲到宫良身前,毫不客气,赏剩下的两名敌人一人一掌,打断他们三根肋骨之余,顺道废了他们的武功。 “觉得怎么样,宫良?”解决敌人之后,皇凌尘弯腰扶起宫良,伸手点住他背部三大要穴,阻止血液继续奔流。 “我没事,头儿。”宫良咧开一抹痛苦的笑。 “小张和小梁有危险了,请您快去救他们。” 小张和小梁不是奉派去调查南宫疯子的部属吗?难不成这批杀手是南宫疯子派来的?那就难怪宫良不是对手了。 “我立刻就去.你自己小心。”将宫良扶靠在树干边,他留下一柄长剑。“如果他们还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不必客气.杀了他们,这回不留活口了。”他再怎么好心,也会分亲疏,一群杀手跟自已部属比起来,他当然先顾部属。 宫良目送皇凌尘的背影离去,忍不住低叹一声:“头儿真是变了,居然会说出‘不留活口’这种话!”但这样的皇凌尘却不叫人惧怕,反而像是走出过去阴霾般,展现出另一股果断坚决的毅力,令人愈加敬佩他。 是摆脱了啸天王爷的阴影,并寻得真心相爱之人的功劳吧!宫良并不喜欢段虹,直觉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配不上他优秀的头儿。但如果皇凌尘的一切转变都是因为段虹,为了头儿,宫良愿意从现在起培养敬服段虹的心。 皇凌尘又找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找到两名出事的部属,但……已经来不及了,小张已死,而他眼睁睁看着一柄利剑穿透小梁的胸膛。 “该死的,你们”发出一声狂怒的吼声,他身影如雷光电闪,一瞬间飞掠到小梁身前,一掌废了那名刺杀小梁的杀手;他是不杀人,但废人武功,他可很在行。 但作梦也想不到,那名被废了武功的杀手在被皇凌尘重伤后,立刻服毒自尽,让他连阻止都来不及。 不过现在他也没空管那杀手的死活了,照顾重伤的小梁要紧。 “振作点儿,小梁,我立刻带你去找大夫。”扶起小梁,见着他晦败的脸色,皇凌尘心如刀割,每一名部属于他而言都宛如手足兄弟,他们祸福与共、生死相系,他绝不愿失去任何一个。 小梁摇摇头,狂喷的鲜血显示出他的生命已到尽头,但他仍忠诚地守着职责。 “南宫……谋反……”说完心中最惦记的事,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小梁——”悲伤的长啸如龙吟大地般响彻云霄。“该死的南宫疯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一身的血,有敌人的、有部属的,猩猩红红,映衬着他愤怒的容颜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他一步步逼近那仅剩的四名杀手。为了至死都要完成任务的小张和小梁,他要活逮他们,就算得严刑逼供,也非要探出南宫疯子谋反的阴谋不可! “你们逃不掉的,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四名杀手对着一眼,面前的男人既能一掌废了他们的伙伴,他们想扑杀他大概也不容易,但束手就擒……对于南宫家的杀手而言,那无疑是比死还要痛苦的选择。 不必考虑了,他们豁出性命地扑向皇凌尘。 “自找苦吃!”因为恨极他们杀了小张和小梁,皇凌尘下手也就不再客气,功运全身,他双掌泛出凄厉的火光。 “夺魂掌!”四名杀手大惊。 “好眼力。”皇凌尘冷笑,隔空一记掌风打出,地上立刻凹下一个大洞,洞口周道还冒着阵阵白烟,像被烈火烧过似。 四名杀手脸色尽皆泛白。“夺魂掌”顾名思义,掌到夺魂,传言还没有人能活着见识完此套掌法,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 “你是谁?” “皇凌尘。” 天下第一名捕!难怪有此好功力。主子交代下来狙杀所有发现他们谋反秘密的人,一个不留;但眼前这位是凌尘就非他们四人所能敌,这桩任务算是失败了……四名杀手面面相观半晌,同时一颔首。 皇凌尘心头乍起不安。“你们……住手,别干傻事。”他十指连弹,正想点了他们的穴道以防憾事发生,但——来不及了,四名杀手唇角不约而同流出一道黑血,他们服毒自尽了。 “头儿!”这时,宫良脚步踉跄地走了过来。 “小张和小梁呢?碍…”他也看到他们的尸体了。 “我来迟一步了。”皇凌尘遗憾地摇头。“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别乱跑吗?” 宫良将目光移开小张和小梁的尸身,眼底已藏着一层薄泪。“我是来提醒头儿,刚才被您废去功力的那三名杀手都自杀了,您若想留活口问口供,要小心他们服毒……”宫良还没说完,皇凌尘已经指着地上五具泛黑。的尸体。“来不及了,他们也都自杀了。” 宫良长叹一声。“传闻南宫疯子为人残忍冷酷,驭下极严看来不假。瞧瞧这群杀手,个个武艺不凡,拼起命来如猛虎出山、锐不可挡,却在任务失败后立刻服毒自尽,显然畏惧南宫疯子甚深。” “算啦!反正人都死了,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皇凌尘走过去背起宫良。“其他的事等你伤好后再说。” “头儿!”宫良大吃一惊。“您这样……属下担待不起,我还可以走……”“闭嘴。”皇凌尘一声低斥制止了他的慌张。 “如果你觉得愧对于我,就好好保重自己,别再让我失去任何一个同伴了。”他的声音很低,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满了掩藏不住的哀伤。 宫良无言地停下了挣扎。“六扇门”里每一名伙伴都情同手足,失去任何一个,他们同感悲恸。 第十章 段虹失踪了! 当皇凌尘背着宫良回土地庙后,发现段虹尚未回家,原以为她一名弱女子,脚程比较慢,因此他将宫良交托给老庙祝照顾后,立刻又出门去寻找她。 从石头山周围找到了富来镇再寻上乌山,沿途都没瞧见她的人影,他慌张不安的心吊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了地。 “难道错过了?”不敢想像她遇害的可能,他努力安慰着自己,一定是在哪条岔路上错过她了,尽管这一路他已找得非常详细。 “也许她已经回家了。”匆忙将脚步重返,他一心祈求她已回到家中等他。 将一身功力运行到最极限,他身形化成一只飞鹰,急速掠向土地庙。夕阳一点一点地往西方山头沉落,他心急如焚。 顾不得在城镇里施展轻功太过惊世骇俗,他迅如疾电的身形飞掠过富来镇,留下串串惊呼,和明日最轰动的闲嗑牙题材——镇里出现神仙了,他身穿一袭蓝色布衣,腾云驾雾、来去如风。 好不容易终于回到土地庙,太阳也整个沉没于西方山头,黑夜取代了白日。 第22章 “虹儿!”他边走边叫。“虹儿,你回来了吗?” “你没找到虹儿吗?”老庙祝抢先一步跑出来问道。 “她……没有回来?”最后一丝希望破碎,皇凌尘脸上的血色尽褪。 “她没有回来啊!”老婆婆跟着道。“打早上跟你出去,说要去捉山鸡后,她就没再回来过了。” “可我们早分开啦!在我去救宫良的时候,我明明要她先回来……啊!”难不成她遇到其他南宫家的杀手,所以……“我再去找她。”老天保佑她千万不能出事,否则他至死都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 皇凌尘一脸苍白,向来清和的黑眸罩上了一团狂风暴雨,他转身再度奔出了土地庙。 老庙祝、老瞎子和老婆婆在皇凌尘离开后,互望了一眼,相同的忧心写在三人脸上。 “应该不会出事吧?”老婆婆问.却得不到任何回答。 “我也去找找看好了。”老庙祝说。 “也好。”老瞎于附议。 “那就走吧!”老婆婆颔首,三人结伴离开了土地庙,{奇机电子书}寻段虹去也。皇凌尘到了石头山后,脚步不敢缓,行如疾风,又来到了白日与南宫家杀手对阵的地方。 茂密的树林,在白日看来就有些阴森,一入了夜,那股子黑暗更是肆无忌惮地布满整座林子。 空气间还存着淡淡的血腥味,令他忍不住手脚发冷,万一那血味中有一点是来自段虹身体呢? “虹儿,你在不在?”他祈求着她的声音,像迷失于沙漠中的旅人渴望清水一样。 但密林里什么也没有,除了风声、虫鸣、枝叶磨擦声和……一阵似有若无的喘息。 “什么人?出来!”如此高明的呼吸法不会是段虹所发,因为她不曾习过武艺,没有此等高深的内力,而且她也不会对他发出杀气。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来者是今晨杀手中的漏网之鱼,而且是最大的一尾。 黑暗中走出一名黑衣人,没有表情的五官、冷硬如石。 皇凌尘随即全身戒备了起来;直觉告诉他,来者将是他出道以来所通过最棘手的敌人。“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像听不见他说话,只是迈着平稳的步子缓缓走近皇凌尘。 皇凌尘立刻将全身功力提升到最高点。“你是南宫家的人?” 黑衣人削薄的嘴唇几不可见地抖了下。 然后,皇凌尘知道自己猜对了。“你可曾在这附近见过一名身穿鹅黄彩裙、年约二十的姑娘?” 黑衣人的面孔又恢复成石雕般冷漠。 如此看来,段虹应该未落入黑衣人手中才是,那她会上哪儿去呢?皇凌尘心下暗忖着。“南宫魁派你来杀我?” 此时,黑衣人已然逼近皇凌尘十步远的距离,他手上黝黑阴森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向是凌尘面门。 皇凌尘侧身闪过,同时回敬了一拳。 黑衣人一点儿回避的意思也没有,横刀在胸,好像正等着皇凌尘的攻击。 “怎么回事?他不怕我一拳了结他的性命吗?”皇凌尘暗猜,自信天下间没有几个人能承受他一拳还完好无缺。那么这黑衣人为何不闪?他应当没逊到连一记直拳都闪不过才是。这样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黑衣人别有居心。 他行拳到一半,眼角突然瞥见黑衣人脸上闪过一抹狰狞,想也不想,收回功力,硬生生扭转前势,后退三大步。 黑衣人眼里立刻浮起了失望。 果然,黑衣人很希望与皇凌尘近身相搏,也许他是身怀暗器或者毒药什么的,非得靠近皇凌尘才能生效,所以一定要伺机近皇凌尘的身。 但皇凌尘既已看穿他的意图,又怎么可能如他所愿?他抽出腰间长剑,与他隔着三尺距离相斗。 剑光闪烁、剑气威凛,在幽暗的林子里更显出迫人的危机。 黑衣人的武功比起白日皇凌尘解决的那八名杀手更高上数筹,邀天之幸,当时宫良遇上的不是这名黑衣人,否则他今天葬的就不是两名部属,而是三名了。 皇凌尘小心翼翼地与之对阵。白日因他的失误,造成八名杀手尽数死绝,没留半个活口问出一点有用的口供,平白错失了调查南宫疯子阴谋的良机;这会儿他绝不再让机会溜走。 但黑衣人却像不要命似,突然将胸膛硬往是凌尘手中的长剑上凑。 “该死,搞什么鬼?”黑衣人的行为不像想同归于尽,倒似自杀多一点。是凌尘急忙撤剑。 可黑衣人却好似嫌命太长,不管皇凌尘如何避,他就是要拿自己的身体喂皇凌尘的长剑。 皇凌尘只得一再变换身法。“可恶,你是来杀人,还是来自杀的?” 黑衣人无语,冷硬的五官上倏忽闪过一抹狞笑。 “啊!”什么时候发生的,他二人间的距离已近到触手可及的地步。皇凌尘恍然大悟,黑衣人是以命是以命相拼,博得一丝近他身的机会。 黑衣人手中的黑色匕首飞快刺出! 皇凌尘只觉一阵腥风迎面袭来.急忙长剑回挽劈向黑衣人。 双方的攻势一触即发。 皇凌尘有把握一剑毙了黑衣人,但受点小伤就免不了了。 “蠢蛋,别跟他硬碰硬啊!”一声熟悉的警告倏忽响起。 皇凌尘想也不想射出手中长剑,直没入黑衣人大腿,借以防碍他的动作。而他本人就现着这眨眼间的空档,运集全身功力,身如疾电般往后退。 黑衣人大腿中刻,血流不止,却仍执着地使出全力紧贴着皇凌尘不放。 危急间,皇凌尘功运双掌,击中黑衣人胸膛。 “哇!”黑衣人浑身一颤,张嘴呕出一大口鲜血,皇凌尘气势万钧的掌劲已摧毁他的功力,震裂他的心脉,但他仍不死心,挟着最后一口气也非将匕首刺入皇凌尘体内不可;因为这是主子的命令,他必须誓死达成。 皇凌尘前力出尽,后力未接,眼看着换上一刀是免不了了。他当机立断举起手臂横在胸前,心想尝一点皮肉痛,总比掉了脑袋好。 但—— “别让他伤到你。”间不容发之际,一道旋风刮过皇凌尘腰胁,真射向黑衣人胸膛。 噗的一声闷响,黑衣人被一技钓竿硬生生钉在一株三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干上;钓竿刺穿黑衣人的胸膛,直没入树干中。 皇凌尘凑近观看,赫然发现那钓竿竟是芦苇所制,接着他举步绕到树后,眼前是不可思议的一幕——那芦苇所制的竿尾突出了树干,正在黑夜里随风摆落。 “青翁钓叟!”以钓竿为武器,又使得如此出神人化的,放眼江湖.也只有成名于一甲子前的武林第一高手——青翁钓叟。皇凌尘想不出还有谁能够把钓竿使得这么好了,可是……他刚才听见的警告声明明是发自老庙祝啊!所以他才会想也不想就遵令行事,难道老庙祝就是青翁约叟? 有三个人接近了,轻缓的脚步、绵长的呼吸显示出来者的修为不凡。 皇凌尘提高了全身的警觉,有一种预感:今夜,他的惊吓还没有结束。他转身,迎上三张熟悉的面孔:老庙祝、老瞎子、老婆婆。 他们没有跟他打招呼,迳自走向黑衣人。 只剩一口气将断未断的黑衣人一见他们,忽地瞪大了眼呼道:“上主! 皇凌尘台地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不肯罢手?”老庙视问。 黑衣人不再说话了。 老庙祝只好将眼光转向老婆婆。“也许你问得出来。” “交给我吧!”一直老得像半只脚踏入棺材中的老婆婆,那双慈祥的眼神突地变得诡谲,点点的红光在里头闪烁,像是要勾引出人的灵魂般。 黑衣人始终冷硬如石的五官在不知不觉间融化了,变得迷惘而脆弱。 “你可以问了。”老婆婆沉着嗓子说,那声音优雅而较感,宛如最醇美的美酒引诱着人们直往幻象深渊坠落。 “谢了。”老庙祝朝她颔首一笑,再转向黑衣人。“无意,这回你们又想干什么?” 黑衣人先是挣扎了一会儿,然后迷惆的眼神变得空洞。“王朝……灭天徽……祸水咒……无徽山……”他每说一个字,更多的鲜血就涌出他口鼻。 “你最好问快一点儿,他快不行了。”老瞎子说。 老庙祝赶紧接着问:“魁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七月……哇!”话到一半,黑衣人突然张口喷出一道血箭,神智趋向涣散。 老瞎子急忙运功护住他破损的心脉。“快一点。” “七月几号,快说!”老庙祝进一步逼问。 “唔……七……”黑衣人终于咽下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口气。 老瞎子收回功力,同时抽出刺穿黑衣人的钓竿;芦苇制的竿身光滑如昔,没有丝毫损伤、不沾半滴鲜血。 皇凌尘看着眼前三名老人,不敢相信他们是他曾经认识的三位慈祥长辈。 老庙祝仿佛知道了他的震惊,他转过身,拍拍皇凌尘的肩。“你听见了,他们准备在七月七日行动。 皇凌尘凝视着他,老庙祝眼里已没有平时的糊涂与滥情,它们变得深沉。“他称你为上主。 “我……”老庙祝苦笑。“我曾经姓南宫。” 一瞬间,皇凌尘不明白他所言何意,直到一点灵光闪过他脑海,他惊讶地瞠圆了眼。难道老庙说也是南宫家族中的一员,而且黑衣人称他为主,可见老庙祝的地位曾经多么崇高! “你是……”第一代与皇家争天下的南官家主事者听说在很久以前就失踪了。 第23章 如果是那个人,年纪应该与老庙祝差不多;那么他为何要救他,南宫家与皇家应该是世仇啊! 老庙祝似乎看穿了他心底的疑惑,面容上浮起一抹凄苦。“你总是我女儿的丈夫,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死,让虹儿变寡妇呢?” 皇凌尘不知道该不该信他,半生都在与南宫家为敌,他们还杀了他两名部属,而……“你对南宫家的一切似乎非常清楚,连那种匕首有问题也晓得。” “习过咒法的人都看得出来,那匕首上有股阴气。”老庙祝轻笑。“我曾是南官家的人,对于那一套自不陌生,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是吗?”皇凌尘还是难以置信。 “喂,小子,你是什么意思?”老婆婆不悦地插口道。“你问个不停,难不成还怀疑庙祝公图谋不轨不成?他都已经说啦!他只是‘曾经姓过南宫’,‘曾经’的意思你懂吧?那就代表过去了,如今他不姓南宫,不再玩争权在势的游戏了,他只是石头山上一间破土地庙里的庙祝公。” 皇凌尘将视线转向她,眸底同样藏着阴鸷。 “若我没记错,五十年前,武林盟主一家的灭门血案听说是由一名异族女子所为,该女子的成名绝技正是——迷魂大法;与婆婆你刚才所确逼问出黑衣人口供的奇术一模一样。”他的口气沉重,心里暗自祈求着这番推测是错误的,他希望听到老婆婆提出反驳,但……老婆婆笑着点头了。“没错,那椿灭门血案是我做的。” 皇凌尘痛苦地闭上眼。他不想亲手捉他任何一个人,但他可以放任这样一名杀害两百三十一条人命的凶手逍遥法外吗? “不过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老瞎子跟着说。那位武林盟主的师父正是她的亲生爹爹。” “这怎么可能?若李盟主师承异族,向来注重正统传承的白道人士岂会推选他为盟主?’”那叫背祖!皇凌尘才不信那些古板守旧的白道人士会干出这等蠢事。 “对!所以姓李的匹夫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师承异族这件事,他弑师、毁了整个部族,为的就是断绝一切后患。而她的夫婿和孩子亦在牺牲之列,她是唯一的生还者。”老瞎子经道。 易言之,老婆婆是来复仇的喽!皇凌尘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有一点他很庆幸,有了这层理由,他终于可以说服自己放过老婆婆了。 “可是老前辈你呢?‘青翁钓叟’这个名字在六十年前可是打遍武林无敌手。”这就更令人费解了,老瞎子因何甘心窝居在一间破土地庙里终老? “因为我厌倦了。”老瞎子笑。“我们都厌倦了,闯荡武林有什么好玩的?争名夺利、复仇雪恨?把人生都放在那上头实在是太无聊了。而且土地庙很好啊!我们在那里过得很快乐。” 迷惑依然存在皇凌尘眼中,他还是不懂,这三位曾经名噪一时的老人就算想归隐,也有更好的桃源仙境可去,何苦窝在一间破土地庙里。过着食不饱、穿不暖的贫苦生活? “唉,小子!”老婆婆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还是不明白,就问问你自己吧!为什么放着金碧辉煌的啸天王府不住,却硬要巴在土地庙里不肯离去?你犯践吗?还是偏爱自讨苦吃?”她说着,同时招呼其他两位老友一起往石头山方向走去。 为什么他不喜欢华丽的啸天王府,却独爱破烂的土地庙?皇凌尘自问,而答案只有一个——因为土地庙是个家嘛!历年在红尘中的游子之魂,在饱尝孤独后,谁不会恋上一个家? 所以老庙祝放弃了高位、老婆婆遗忘了仇恨、老瞎子舍弃虚名,回复成一名平凡人,窝居在土地庙里,恋恋不舍地尝着人生中迟来的平凡幸福。 这样看来,他岂非十足地幸运,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找到了这个家,有一名甜美的娇妻,未来还会有一群可爱的孩子;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片刻后,老庙祝的声音突然远远地传来。“千万别把我们的事告诉虹儿.知道吗?否则她会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很生气”。 皇凌尘可以想像段虹大发雷霆的样子,那一定是惊天地、垃鬼神。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放声吼道:“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望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在这一刻,他们又变回他所熟悉的三位慈祥长者了。 呵,他的家人啊!这种感觉真不错,他淡淡地地笑着,心底的阴霾尽去,阳光重又露了脸.令人满心的平和与舒爽,直到……“什么事不可以告诉我啊?”一阵阴柔的女声倏忽贴上他的背。 皇凌尘不觉背脊一震。“虹儿!” 事情简直离谱到匪夷所思了,让所有人找翻天、找得胆战心惊的段虹居然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他身后! 皇凌尘战战兢兢转过身,怕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待回神后,这场美梦就要破碎了。 但没有,他的希望变成了真,段虹确实站在他身后,正对他盈盈笑着。 “干么?看见我像见鬼似!”她不悦地嘟起嘴。 “虹儿!”他长臂一伸,迅速地将她搂进怀里。“你到哪儿去了?我担心死啦!” “我见到一个人,他说想找我谈谈,我就跟他去谈话喽!我们一边走、一边聊,走了好久,也聊了好久.直到林外,听见这里有声音,他送我过来,看见了你,他就走啦,让我一个人过来找你。” “你跟陌生人走,却不告诉我……”他骂到一半,瞧见她取出一块玉佩在他眼前晃荡。 那是一方雪白透明的温玉,玉质盈润、触感柔细,光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玉佩的正面组接着繁复的祈福图样,看得出送玉者很希望配戴此玉之人能一生吉祥康泰;而玉佩的背面则简单地镌刻着两个字——天妃。 皇凌尘颤著手接过王佩。“找你谈话的人是我父王?”他认得这方“天妃玉”,小时候常见娘亲随身携带,她说那是父王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事实上也是唯一一件。但这玉佩不是在娘亲遇害时落入劫匪于中了吗? “王爷……我是说父王,他从没有放弃寻找此玉的下落。”段虹说著。 又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皇凌尘不敢相信。“你叫他……父王!” “他本来就是啊!”段虹倚在他怀里拨弄著玉佩。“他真实很喜欢你娘的,可为了保持威严的形象以镇住当时混乱的政局,他不得不割舍许多束西。虽然我并不赞同他的作法,但我可以理解一个笨拙的男人如佝便出浑身解数只求以杀立威、以血平定内忧外患,还百姓们一个和平盛世。凌尘,你不得不承认现在没有一个外族敢侵犯我们天徽王朝,全是父王的功劳。” 皇凌尘低下头想著段虹的话、想著娘亲的惨死!还有他背上那永远也消除不了的伤痕……“那他割舍的东西也未免大多了。”他苦笑。 “是啊!他真笨对不对?人活著的时候不珍惜,却在人死後才花了八年的时间寻找这方‘天妃玉’日日带著睹物思人。”她的手抚上他的背,隔著层层衣物仿佛还可描绘出那衣下累累的伤痕。“你在他身边时,他也是只想著要如何训练你变强,好接替他的位置;待你走後,他才发现他爱你,不管你能不能符合他的理想,他都不想失去你,但既成的错误却是再也抹杀不掉了。” “他找你……谈我?”他语气中隐含激动。 “他说,他已把兵权交回皇上手中,下一步他将退位,由你来承继‘啸天王爷’的位子。他说他希望你能接手‘黑骑军’用你的方法来带领他们保家卫国;他还说……”段虹看著那方玉佩!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皇凌尘想了一下,转而将玉佩结上她的腰带。“他说收下这方玉佩你就是下任的啸天王妃了。” 她的泪水终於滑下。“父王承认我是你的妻子、他的儿媳妇了!所以特地将这方‘天妃玉’送来给我,他要我好好照顾你,然後……他就走了,他的背影好哀伤,我想留下他,多跟他说几句话,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凌尘,我们可能再也见不著父王了。” 皇凌尘闭上双眼。他从没喜欢过啸天王爷他,恨他他,但听闻地离去的消息,他的心依然痛楚,这就是父子天性吗?他不懂。 “不会的,只要我们想见他,终究有办法可以找到他的。” “你会想见他吗?”她含着泪水问。 他很矛盾,爱与恨同时拉扯着他的心。“也许,等我做了爹爹之后吧!”可能那时候他就比较可以了解为人父的心理,进而原谅啸天王爷曾经做过的一切。 “所以我们一定可以再见到他的。”她双手紧环着他的腰,螓首深埋在他怀里。“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嘛!” 他深吸一口气,一句“家人”可以解释一切。 “对!我们终是一家人。” “嗯!”她吸吸鼻子,语气怪怪的。“我们是一家人;你、我、父王、阿爹、老瞎子、老婆婆……不管我们曾经是何等人物,现在大伙儿都是一家人了。” “呃!”他沉吟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我想错了,你似乎早知道他们的底细她朝他眨眨眼。“我没告诉你吗?土地庙里没半件事可以瞒过我的耳目!” “你没说。”他语含指控。 “喔!那又怎样?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耸肩。 “不重要?”天可怜见,他刚知道的时候差点儿吓死耶! “管他们是什么底细,难道你会因为他们的出身、来历、背景,就不承认他们是家人?” “唔……”紧张过后是放松的笑,他双肩不停抖动着,先是闷笑、微笑、轻笑……最后变成大笑。 第24章 的确,人们是无法选择家人的,但他们可以选择爱自己的家人,并且为家人们所爱。“是,我的好娘子,你说的一切都对。” 七月初,皇凌尘准备远游。 他没有告诉段虹,因为这是一场前途未卜的争战,为了天徽王朝的未来,他即使豁出性命也非粉碎南宫疯子的野心不可。 他在天刚亮的时候离开土地庙.悄悄地跨上了马鞍,目的地是天回山。 但他并未奔驰多久,才到山道口,一条淡黄色的身影便大刺利地挡住了他的去路。“你要去哪儿?” “虹儿!”该死!她怎么会知道他今天要走? “说啊!”愤怒染红了她的颇。 “对不起。”他长叹一声。“你知道……我必须去阻止南宫疯子造反,我必须阻止祸水咒遗害苍生,我……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虹儿。” “没有祸水咒.你就已经是个超级大祸水,专门拖累我了。”她气得直跺脚,盈盈水眸里却尽是离情依依。 “虹儿……”他为难地看着她。 她嘟起嘴不认输地与他互瞪著。不知不觉间!朝阳爬出了山头;不知不觉间她眼里蓄满了泪水。 “喔!虹儿。”皇凌尘不舍地喊了磬。 她的泪终於滑下。“你没有跟我说再见。” “对不起。”他慌地跳下马背跑过去将她楼进怀里。“我很抱歉!我不想让你担心,所以……哇!”没有等他说完,她一口咬住他的胸膛。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咬他用力地、拚命地咬著。 他只感觉心头一恸默默地抚慰著她轻颤不已的背脊。 她不晓得咬了多久直到力气都用光了,才松开檀口,却再也忍不住地哭倒在他怀里。 他发现他的前襟湿了,不知道是她的泪,还是他的血。但他宁可那是血,也不愿见她伤心落泪。 “好虹儿,别哭了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的。” “毫发无伤?”她哽咽著。 他为难地转开眼不敢给她保证!因为这一仗实在是太危险了。 “答应我。”她泪流满面。“我不能失去你,孩子也不能没有爹爹。” “孩子!”他浑身一震。 “老婆婆说的快两个月了,但我没有发现。”她不停地抽噎。 喔,该死!他居然让妻儿如此难过,亏他还说过要做个最好的爹爹呢,他真是个浑球! “我答应你,虹儿,我一定会毫发无伤、平安无事地归来。我要陪著你看著我们的孩子出世!教他叫我爹爹、叫你娘,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我发誓。”他吻著她的泪,一颗紧接著一颗,直到吻乾了她所有的泪珠。 四片唇瓣饥渴地贴在一起,火焰在其中窜烧,情潮涌得像天那样高……但这绝对不是最後的吻,它是个开始,代表著他二人的新生。 曾经为血腥噩梦所苦的皇凌尘在这里摆脱迷障,得到了他梦想已久的家,一个聪慧、坚毅的妻子和一个孩子。 曾经混迹江湖、行骗天下的段虹则抛却了孤独与寂寞寻到了她今生最重要的爱。 “我爱你,凌尘,我会等你回来的,你一定要回来,你一定要回来……”***神龙天堑啸风骤起!黑云翻涌。森冷的神龙天堑隐落在严峭巨石阵中,其至邪至魅之气,即使身在百哩之外亦能感到阵阵寒栗。 七月初七,夜。 声声狼嗥,穿越群山密林,召唤出慑人的死气。树梢端、暗林里,四道黑影矫捷如风,从不同方向疾行而来。 神龙天堑是南宫魁隐居之处,位置荒僻森严,若非南宫魁身边亲信之人,实在难以找到神龙天堑的确切所在,然而,这四名黑衣人却不约而同停在一座巨岩之前。 脚步甫定,眼神一凛,他们似乎同时认出了彼此的身分——惊讶、意会,接着是了然地相视一笑。 于是,其中三名黑衣人退站一步,打算对着前方的黑衣人握拳跪礼时,立即被示意噤声;微微颔首,为首的黑衣人跨前一步,抽出一把银色匕首,其他三人见状也分别抽出黑、绿、紫三把匕首,彼此柄刃相对,完成确认。 看着眼前三张器宇轩昂的面容,皇别知道皇凌尘、齐曦和上官界已认出了自己的身分。事实上,对于他们三人的出现,他其实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们都是天徽皇朝里数一数二的不凡人物,他们躲过了祸水咒劫,并且和他一样,是特地前来和南宫魁决一生死的。他知道,合他们四人之力,今晚的行动必定胜“走吧!” 蒙着脸,他们以眼神交会传达讯息,并果决地迈入巨石阵中——是成?是败?无人能料! 只有远方阵阵狼群哀鸣,在狂风中预言者即将发生的祸事。 半晌,翻腾滚卷的黑云开始快速移动聚集。接着,四道奇诡的光束突然从神龙天堑迸射而出,伴随一阵阵凄厉狂笑,催动天地至邪,顿时,环岩密布的高耸巨林轰轰震响,宛如地狱之乐般夺人心魂。 而就在银、黑、绿、紫四色气于血红天际同时汇聚的刹那,阴阳错鸣,崎峭崩绝,转眼间,隐落于岩岩峻石阵中的神龙天堑,即以万物灭世般的速度埋葬于塌倾的巨石堆中……狙杀南宫魁,换来的却是一场无情的同归于尽?! 轰隆声歇,四色诡光渐微渐弱,最终消散于飞沙走石之间,至于残忍的祸水血咒,亦随着弥漫的尘雾,化幻风中——无垠穹苍,黑云散去,余灰落尽,朗月如昔;待一切渐归平静,凌乱的巨石冢前,隐隐出现四抹高大的身影……自信、相惜、一身的如释重负。 对于神龙天堑里的一场血斗,无人开口多谈,只在星月见证了,彼此交换会心一笑,然后作揖而别,各自消失在暗夜之中。 谜样的神龙天堑,就此灰飞烟灭。 而关于南宫魁的传说,却始终未歇……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