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做梦了快醒来》 第1节 本书由(哟哟嗨起来)为您整理制作t =================== 《别做梦了快醒来》 作者:凤久安 文案: 梅阁受人委托,给一个‘睡美人’查魂。 要取回她的魂,就必须进入她的梦中,帮她完成心愿。 然而,谁来告诉他,为何这个少女的脑洞和野心能这么大? 在她的梦里,他要打丧尸,要辅佐她登基称帝,要当公狐狸精,还要会演戏,甚至要变成美男鱼?! 梅阁忍无可忍:谢冬清!别做梦了,快醒来! *这是一个对男主而言过程充满折腾和无奈的追妻之路* *这是一个脑洞和野心奇大的女主梦中不断折腾男主的故事* *这也是一个九梦定情的传奇爱情* ○女主乐观豁达不作死,通情达理好人品,有远大理想和抱负。 ○男主有耐心好脾气,武力值高且自带前世记忆,天然小号金手指。 ○1v1,好结局。 ○女主梦境皆改编自作者自己的梦境 ○共九梦,不同类型,喜欢就收藏。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快穿 主角:谢冬清,梅阁 ┃ 配角:卫坤,谢秋铭,于露 ┃ 其它:梦境大逃杀,做梦去吧 =================== ☆、丧我【魂沉梦中】 谢冬清已陷入昏迷三天了,现在的她像植物人一样躺在病床上。 谢冬清的母亲在旁边流泪,谢父压抑着悲伤,双眼通红地望着病床上一动不动地女儿,脸上愁云密布。 谢秋铭拉着妹妹的手,轻轻揉搓着,目光柔和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妹妹,良久,对父母说道:“你们也别露出这种表情,到底怎么回事还需要等专家组的诊断结果,也不是说插上鼻胃管就一定是植物人了,还有希望。你们要相信现代医学,会有救的。我跟院里说了,等诊断结果出来后会立马告诉你们。” 谢冬清的母亲喃喃道:“可都检查那么多次了,什么问题都查不出……三天了,清清还没醒。” 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谢冬清今年二十三岁。三个月前,她的人生可谓是一帆风顺。家庭和睦,父母恩爱,生活幸福。顺利从大学毕业后,谢冬清又十分顺利地签了份不错的工作。然而就在即将离家走上工作岗位开启独立人生时,她却突然得了怪病。 起初,谢冬清有一阵子一直无精打采,头疼眼晕,每天早上起床时,身体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缠着,眼皮沉重,浑身无力。当时,谢冬清的父母以为她只是没休息好,并没有多在意。 后来,谢冬清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并且,陷入沉睡后旁人无法叫醒她。 当谢冬清每天昏睡的时间达到十七个小时后,谢家人才发觉问题的严重。 辗转多家医院求医,大大小小各项检查都做了,却始终查不出病因。 如今,她彻底陷入了昏迷状态。 谢秋铭把妹妹的手轻轻放回去,仔细地掖好被角。 伸手看了看表,他道:“我先走了,七点的飞机。明天在b市有个交流会,这两天清清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谢父谢母点点头。 谢秋铭又看了妹妹一眼。 谢冬清安安静静地睡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乌黑的长发铺满枕头,眉头轻轻蹙着,嘴唇发白没有血色。 谢秋铭表情复杂地站在床边看着。谢母瞧见了轻声催促道:“你赶紧去吧,别误了工作。放心吧,有事给你打电话。” 谢秋铭这才收回目光,告别家人,走出病房。 电梯里,谢秋铭摘下眼镜,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眼镜布,擦拭着镜片。 自从谢冬清得了怪病,谢秋铭也没怎么休息,白天忙工作,忙手术,忙完了就要赶来这边照顾妹妹。 他双手缓缓按压着太阳穴,眉头紧皱。 他压力太大了。 没人能懂他的压力,有时候真想抛开一切,什么都不管…… 电梯门开了。 谢秋铭舒了口气,戴上眼镜走了出去,和乘电梯的人群擦肩而过时,眼前晃过一抹艳丽又温和的红色。 那是一串红玛瑙手串。 谢秋铭扭头看了一眼戴手串的人,却只瞥到一个颀长挺拔的背影。分神片刻,他心道:“这玛瑙成色不错,清清皮肤白,戴起来应该会好看。改天……等稳定下来有时间了,去给她买一串。” 谢秋铭收回目光,走出医院大门,打开车门时,又侧头看了一眼六楼病房的位置。 车里的后视镜下面垂挂着兄妹俩的合影。 谢秋铭趴在方向盘上盯着照片,露出了一个疲倦又茫然的表情。然而片刻后,他微微笑了笑,一扫疲惫之态,发动了车,朝机场驶去。 住院部的电梯缓缓上升,在六楼停了下来。 一个年轻男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眉目俊朗,身形修长。他肤色偏白,穿着一件黑毛衣,左手腕绕着三圈红玛瑙手串,红玛瑙鲜亮润泽。 他抬头看了看指示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条新信息:你到了吗?是6019病房。麻烦小师叔了,这家人是我朋友的世交,听症状描述,他家女儿的魂魄应该出了点问题,你帮忙看看吧。 他飞快地回复:已到,放心。之后收起手机,径直来到护士站,轻轻敲了敲玻璃,问道:“你好,6019是在哪个方向?” 年轻的小护士面无表情地抬头,见到他后眼睛一亮,笑眯眯道:“左边,我领你去吧。” 他点头,长眉舒展,微挑的眼尾露出些许笑意:“谢谢。” 护士一边领路一边问他:“是看朋友吗?6019的病人是前天下午送来的。” 他沉吟片刻,问道:“嗯,听说是昏迷不醒?” “是啊,还没查出原因呢,病人还是我们院骨外科谢大夫的妹妹,因为病因不明,这几天真要把谢大夫急死了,一下手术台就去问诊断结果,一下班就赶来住院部照顾。唉,亲妹子都躺了三天了,鼻胃管都上了,当哥的能不急吗?我想想都觉得难受。好端端的……” 闻言,那人轻轻蹙眉,漆黑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沉重:“看来还是来晚了些。” “到了。” 护士推开门,顺道查看了一下谢冬清的状况并安慰了谢父谢母几句。 谢父谢母看到跟着护士进来的人,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护士出去后,谢父迟疑了会儿才开口问他:“你就是……王大师说的那个……梅阁?” 他点点头,认真道:“嗯,我就是梅阁。王北托我来看看令爱的情况。” 谢父谢母相视一眼,沉默地跟着他走到病床前。 床头贴着谢冬清的名字,梅阁淡淡扫了一眼,便垂下目光,定定地打量着谢冬清,目光专注认真。 见一个年轻的男人盯着自己女儿看那么久,谢父脸上有些不快。倒是谢母,在旁边给梅阁介绍病情:“最早是在夏天,那时候她每天都跟没睡醒一样,跟我说头疼,特别困。我以为是因为天气热加上她毕业了在家没事做,所以没精神。后来有一天,都要吃中午饭了她还在睡,我就去叫她起床,结果怎么都叫不醒,把我吓坏了,把她爸爸她哥哥都叫了回来,连忙往医院送,结果到半路她就醒了。” 梅阁一边听,一边伸出修长的手指,点在了谢冬清的眉心。 他闭上眼睛,眉头微蹙。 谢父愣了一下,沉声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梅阁回答:“查魂。” 谢母怔住,停了几秒,问道:“……真的是邪祟作怪?她……这种状态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一次都没醒。”谢母声音有些颤抖,“我们去了好多家医院,查了好久都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当时我就觉得这事奇怪,要真是能治的病,不可能查不出病因的,她的身体各项化验指标都正常。其实月初时,我就想让朋友帮忙请王大师来看看。结果被她哥哥知道了,把我骂了一顿。” 梅阁睁开眼,收回手,问道:“哦,她哥哥是不信这些吗?” 谢母略微有些尴尬:“其实,我们也不怎么信……她哥哥是学医的,所以一直很反感这些个封建迷信。可我是真的没别的办法了,我只想让我女儿好起来,求医不行,那就只剩这么一条路了,由不得我不信。能有一分希望就要试试啊,我们真的是……所以我就想着趁她哥哥这两天去外省学习,抓紧请大师来给看看是怎么回事,这要真是撞了邪,也只有靠大师作法了……” 但没想到,大师却派了个这么年轻的徒弟来。 听到作法两个字,梅阁忍不住撇了一下嘴角。 谢母轻声问:“王大师是因为抽不出空,所以没来吗?” 梅阁露出几分笑,回道:“不是,这些事王北不在行,必须我来。” “这么说,您不是他徒弟?” 梅阁点头:“不是。不过你们放心,查魂追魂这些我在行。” 一直沉着脸站在旁边的谢父开口道:“那我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撞邪了?” 梅阁沉默片刻,说道:“她三魂有损,并不是撞邪,而是魂沉梦中,故而长梦不醒。” 谢父谢母二人一惊,异口同声道:“梦?!” 梅阁看了看旁边的空床位,问道:“这是独立病房吗?” 谢母点头。 第2节 “那就好。”梅阁说完,挽起袖子,把腕上的红玛瑙串摘下来,使劲一拽,嘣的一声,玛瑙串应声而断。 梅阁小心翼翼地接住几个掉落的玛瑙粒,飞快分出九粒,又把透明丝线拽断一截,将分出来的九粒玛瑙串好,熟练地打好结。然后他走过去,弯腰把谢冬清没有扎针的左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将红玛瑙串戴在了她手上。 谢父问道:“这珠子……是开过光用来驱邪的?” 梅阁顿了一下,无奈道:“不是。只是做个标记。让我能在梦里准确找到她。” 他把谢冬清的手放好,转过头解释道:“我会在旁边这张床上睡觉,然后进她的梦里帮她把三魂找回来。” 谢父忍不住抖了下眉。 谢母也是一脸犹疑。 梅阁轻叹:“知道你们不信,但没时间了,拖得越久陷得越深,也就越难拉回来。我就是在旁边睡觉而已,你们可以看着,但切记,中途千万不要叫醒我。” 谢父沉默良久,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答应。最终,他开口道:“你需要睡多久?” 梅阁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答道:“梦而已。要不了多久,晚饭前我肯定能醒。” 说完,他见两人无异议,再次看了眼床头那张写着谢冬清名字的卡片,站起身走到另一张床前,将剩下的红玛瑙系好戴回手腕上,躺了下去。 “切记,不要叫醒我,等我自己醒。”他再次强调。 谢母看了谢父一眼,谢父点点头:“好。” 虽然请来的人看上去年纪很轻,而且并不像修道之人,但…… 事到如今,只能选择信他一次。 谢父关好门,拉了张椅子,坐在了梅阁旁边。 转眼间,梅阁的呼吸声就变轻了。 谢母不可思议道:“睡着了?” 这么快? 谢父看了一眼梅阁,亦是目露惊异,自言自语道:“难道他真能进到梦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坑了。半个月前,我翻开自己以前记录的梦找新作灵感,翻了一天无法取舍写哪个梦,晚上躺在床上,灵感突至,啊!我可以挑几个有意思的刺激的把他们融到一个文中! 就这样,这篇文诞生了。 这篇文会一直更新,绝对不会弃坑,因为……我有大纲啊!!我有天然大纲啊!!!自己带的大纲!!!我绝对不会写到一半卡文的!!!我脑子里现在已经有完整的一篇文了!! 所以,接下来的四个月,希望能把我的脑洞用文字的形式呈现给大家~ 【ps:看文的读者们,请收藏一个作者专栏。会增加很多积分的!而且开新坑会有通知!我这人特好,真的,你们聊了就知道了!不信你们看评论区!!有口碑的!23333】 感谢~ 【第一梦主标题‘丧我’出自庄子齐物论】 ☆、丧我【生化危机】 正常来说,人是一定能从自己的梦中醒来的。 但谢冬清不一样。 梅阁在来之前听王北简单说过谢冬清的症状,当时他的初步判断是,谢冬清应该是魂魄不稳造成自体沉睡修复。然而等探了谢冬清魂魄去向之后,梅阁略微有些震惊。 谢冬清的魂魄被困在了自己的梦中,并且无法逃脱,因此长梦不醒。 这是极其罕见的例子,不过对于梅阁这种对梦与魂颇有研究并且又带天然经验的人而言,谢冬清的这种情况也不难办。 美梦毕,人清醒。 梅阁想,不过就是帮她达成自己心底最想要的梦境结局而已,不难。圆梦后,她的魂体就能成功地从梦中脱离苏醒。 梅阁意识清醒后,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女宿舍楼下面的空地处。 阳光明媚,周围的空气十分温暖。 这是所大学,宿舍楼对面是个篮球场,篮球场旁边是校园主路。看样子,应该是谢冬清现实中的学校。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运动裤和短袖上衣。 学生打扮。 梅阁松了口气。 这个梦境的色调明朗,地点在大学校园,据他推测,这应该会是个好梦。 按照他和谢冬清床位之间的距离,现在梦中的谢冬清应该就在他周围不远。 果然,不久后,一个穿着连衣裙的长发女子拉着行李箱从他身旁经过,雪白的裙摆在温暖的风中微微扬起。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颜色鲜亮的红玛瑙。 那个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红玛瑙。 就是她! 梅阁上前几步,拍了拍她的肩:“谢冬清。” 前面的女孩子停下来,茫然地转过头仰起脸看着他。 梅阁漆黑的眼眸中飞速闪过一丝惊讶。 她确实是谢冬清,但和现实中躺在病床上那个人事不省面无血色苍白寡淡的谢冬清相比,梦中这个健康的谢冬清相当漂亮。 五官出众,眼睛明亮有神,唇角微扬,整个人神采飞扬,是一种鲜活灵动的漂亮。 梅阁连忙把手缩回来,低声说了句抱歉。 被一个从没见过十分陌生的帅哥莫名其妙叫住,又见帅哥红着耳朵迅速收回手,谢冬清微微有些好奇:“呃,你是?” 梅阁暗暗吸了口气,定神道:“我叫梅阁。我们是校友,我……认识你好久了,今天恰巧遇见你,就来跟你打个招呼。”他看了眼谢冬清的行李箱,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首先,要问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有时候梦中的夙愿很简单,只要帮助她完成,就能让她从梦中醒来。 面对这种搭讪,谢冬清有些惊讶,但并不反感,于是她笑了笑,回答:“哦,校友好。我有点事,现在要去机场。” “是要回家吗?” 谢冬清摇头:“不是,是去阿锅岛。” “……阿锅岛?”从来没听过这个地名。 梅阁问她:“你去那里做什么?” “嗯……做什么?那里很安全,而且那里……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的人等着我。”她脸上露出几分茫然,顿了一下,她坚定道:“对,我必须去,现在还来得及。要抓紧去机场才对,再晚就要出事了。” “出事?” 说话间,梅阁发现,刚刚还光线明亮的校园,现在却变阴沉了。 有些不妙,梅阁扫了一眼周围色调的变化,抓起她身边的行李箱:“是把你送到阿锅岛就行对吗?那我送你。知道路吗?” “诶?不用啊,我自己订了车……”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篮球场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梅阁循声望去,顿时大惊失色。 篮球场上刚刚还在投篮的大学生们,现在大多数却倒在地上。梅阁清楚地看到,一个类似企鹅的怪物,半身腐肉,满身是血,正在嚼食着一条大腿。 而大腿的主人,现在正在企鹅前方翻滚惨叫,大量的血从他的断肢处喷出,看起来极其痛苦。 企鹅嚼完了大腿,嗤的一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嘴里密密麻麻的血色尖牙。 企鹅叫完,一摇一摆地转过身,隔着网朝梅阁看来。梅阁对上它脸上那两个空空的血洞,倒抽一口冷气。 这怎么突然就从校园剧变成了……行尸走肉?生化危机? 突然,那只腐烂的企鹅对着梅阁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快速朝这个方向冲了过来,砰的一声重重撞在铁网上。 绿色的铁网顿时被撞出一个坑。 谢冬清一激灵,下意识地松开了行李箱,呆滞地喃喃道:“完了,晚了……这是要出事。” 梅阁眉头一沉,拽着谢冬清就往学校外跑。 谢冬清面容恍惚的跟着他跑了几步,突然停下来扯住他,说道:“不对!先回去,我们要先去学校的超市!” “为什么?”梅阁皱眉。 “早上,我看到过一则新闻,有个运送病毒的冷冻车在动物园门口的大街上出了车祸,所以一种……我忘了什么名字的感染型病毒泄漏了。” 梅阁惊讶挑眉,看来是真的要走生化危机路线。 算了,来都来了……梅阁问她:“所以病毒爆发了?” “看样子是。动物园就在我们学校旁边。那个企鹅……离东门最近的就是企鹅馆,现在是下午三点,这个时候通常是饲养员开闸门喂食的时间。要是这样的话……企鹅馆离学校最近,但企鹅速度慢。”谢冬清面色凝重,“这也就是说,在这里看到被感染的企鹅,证明其他动物应该早已经……第一次爆发先从动物开始,然后是人。” 她刚说完,校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惨叫声。 梅阁脸色骤变,问道:“超市在哪?” 这是她的梦境,所以她潜意识里,应该是在尽最大努力来自我保护,也就是说,梅阁一定要听谢冬清的安排和讲解。 因为这种自我保护,在她的梦境中,就如同主角光环般存在。那么,她去超市一定是有原因的。 “前面左拐大厅走廊尽头,地方不大,但是我记得有卖压缩饼干和一些急救药。对了,今天下午我看到超市刚进了批货,是食堂厨房专用,里面说不定会有刀!” 原来如此,梅阁点头:“走!” 不就是在生化危机背景下砍死僵尸送你去机场成功到达阿锅岛吗?梅阁冷静下来,心道,这有何难。 并且看谢冬清的性格,她大概不会是那种会拖后腿增加难度系数的类型。 两人迅速冲进超市,谢冬清手脚利索地扒出两个双肩包,扔给梅阁:“你去拿压缩饼干和水。” 吩咐完后,她弯腰去找刀具,却在低头时看到了自己脚上的鞋。 她为什么会穿一双婚礼用的白色高跟鞋? 晃神片刻后,她飞快地脱掉白色高跟鞋,转身从日用品区最里面扒出一双艳红色的平底绸面包跟棉鞋。换上棉鞋后,她飞奔到收银台下,拖出一个集装箱。 她是小超市的熟客,她知道新到的货一般都会先放在收银台下面。 迅速撕掉胶带后,她从里面取出了两把西瓜刀。 那头,梅阁将一堆压缩饼干和水扔进背包,又顺手拿了两条毛毯。 第3节 谢冬清分他了一把西瓜刀,梅阁接过来,反手穿进身后的背包带中,动作熟练流畅。 谢冬清短暂思考了一下,装了四把手电筒和两排电池。之后她猛地一下拉开收银台的柜子,把钱装进包里。 都装好后,她突然愣住,对梅阁说道:“梅阁,你有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好像少了点什么……等等!超市收银大叔呢?” 为什么超市里空无一人? 她刚说完,超市最里面角落处的货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谢冬清缓缓回头。 梅阁顺着她的目光往上一瞥,脸色煞白,眉头一压,轻声道:“我们快走!” 是蛇! 远处的货架上趴着一条生化蛇,半个眼睛已经腐烂掉了,鳞片也全都脱落了,就如同被活撕了皮,整条蛇的肉身上血迹斑斑。而大张的蛇嘴外两条人腿仍在抽搐。 此刻,那条蛇正缓慢地翻转着身体,吞食着超市的收银大叔。 而那个货架上还垂挂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看样子像是来超市买东西的学生。 幸好,刚刚梅阁和谢冬清都没有往那个方向去…… 谢冬清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转过脸撒腿就往外跑。 梅阁被刚刚那一眼骇得麻了一层头皮,但看到她穿着连衣裙配着大红色棉鞋,还是忍不住笑了下。 两人往主大门跑去,梅阁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状况,万分想吐槽她梦境口味太重。 满学校的血肉横飞! 到处都在掉脑袋,利齿撕人肉,配合着此起彼伏的嚎叫与惨叫。 这姑娘真是……品味独特。 他们在跑向大门的途中还算顺利,但越靠近大门惨叫着嘶吼着在地上翻滚爬行的血人就越多。 梅阁神色紧绷,慢慢正经了起来。 在把谢冬清送到她口中说的那个安全的阿锅岛之前,他的任务是确保谢冬清和自己不死。 他死,他会在现实中安全醒来,但谢冬清依然会被困在梦中,所以他死,则意味着取魂失败。 谢冬清死,则梦境崩塌,那他就必须重新入梦在新的梦境中再次开始取魂之路。 快到门口时,两个人慢了下来。 梅阁撇了一眼周围摇摇晃晃痛苦哀嚎的血人,沉吟道:“第一批丧尸化的是动物,之后是人?” “嗯,人被咬伤后一定会被感染的。” “通过伤口感染?”梅阁很是好奇她这个生化背景的设定。 谢冬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清楚,她说道:“我隐约记得是血液传播,这种病毒一旦进入血液,潜伏期为六到八个小时,之后会完全丧尸化。” 快到大门口时,谢冬清又停下来,喊道:“糟了!” 梅阁无奈道:“又怎么了?还需要什么吗?我们要在几点之前赶到机场?” 谢冬清严肃道:“飞机是每天晚上七点开始,每两个小时来一班,固定起飞,t9航站楼g19登机口。但我觉得我到不了机场了……” 梅阁扫了一眼十米外正在撕咬学生的生化犬,把手放到了身后的刀上,问她:“为什么?” “我才想起,我订的那个车,不是在主大门这里等我,而是停在东门,但东门现在……我觉得司机凶多吉少,就算活着,应该也开车逃命去了。” 毕竟最初,那些丧尸化的动物是从东门进来的。 梅阁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大门口,问道:“必须是那辆车吗?” “因为我不认识去机场的路,那辆车上有司机设置好的导航。” 明白了。梅阁飞快地思索着,依照她的梦境架构,恐怕只能通过那辆车去t9航站楼,其他方法她应该并没有设定。 确实需要那辆设置好导航的车。 于是他建议道:“我们就走正门,然后借一辆车开到东门,不管他在不在,我们去看了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怎么样?” 谢冬清眼睛一亮,痛快答应道:“好!” 大门近在咫尺。 大门口,那只生化犬将头拱入被撕碎半边身子的人中,撕扯出心脏,一口吞进肚子。 它转过头,脸上的两个血洞直直朝谢冬清和梅阁这里看过来,冲他们龇开了獠牙,碎肉还挂在嘴边。 谢冬清和梅阁双双拔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梦当年醒来,浑身都是汗……梦中我在校园等人,忘了等谁,突然眼前的人群就乱了,我抬头一看,一个企鹅……比我文中写的还要恐怖,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大张着嘴吃人,嘴里全是牙,脚下还是齿轮,压到谁谁死那种。梦中我记得是要去机场逃命……嗯,后来嘛,大家接着看文吧。 ☆、丧我【遇见卫坤】 生化犬嘶吼一声,扑了过来。 谢冬清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梅阁一跃而起,姿势流畅潇洒,伸腿重重踢歪了生化犬,生化犬呜咽着滑出去,梅阁借机迅速又狠厉地削掉了生化犬的脑袋。 没头的生化犬摇摇晃晃还要站起,梅阁连补三刀,狗身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好、好厉害!” 梅阁甩刀转头,叮嘱一脸震惊的谢冬清:“记住,一定要补刀。” 只有补刀才能彻底断掉那种恐怖片‘死’而复生偷袭主角的套路。 谢冬清连忙点头。 梅阁看了看身上的血,道:“还要去找个口罩或者面具。” 毕竟这一路,大概都要血溅刀锋,戴个口罩防止腐血入口感染。 谢冬清此时才从震惊中完全反应过来,连忙掏出纸扔给他擦刀。 她崇拜道:“梅同学,你是咱学校招来的体育生吗?” 梅阁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胡乱点了点头。 “怪不得!”谢冬清露出个笑容,“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你就解决了,真厉害。” 梅阁垂眸不语,默默地再次擦了一遍刀。 谢冬清往校门外看了看,道:“运气不错,刚刚的那些动物一定是吃完换地方了,被我们捡了个漏子,赶紧走吧。” 梅阁点头。 谢冬清又问:“所以……你没什么别的事做?” 梅阁道:“你指什么事?” “自己的事啊。你……你之前只是为了跟我搭讪吧?”谢冬清侧头看向他,道:“不要紧吗?家人朋友什么的,不去救一下?” 梅阁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转开,良久才道:“先把你护好最重要。我家人都不在这里,他们离得远,很安全。” 谢冬清探究地看了他一眼,道了谢。 校门外的街上如同狂风过境般混乱不堪。正如谢冬清所言,变异的动物们咬完吃完后换了地方。 现在的街上散落着零碎的血肉和不完整的尸块,当然也有几个活人,拖着半截身子在街上痛苦哀嚎,慢慢蠕动着。有几家店铺事发时试图拉下铁门避难,然而从被撞歪的铁门和店里的血迹来看,似乎在室内避难并没有什么效果。 谢冬清握着西瓜刀,警惕地扫视了周围,之后松了口气。 “看来已经过去一批了。拦辆车,我们去东门。” 梅阁轻轻皱眉,摇了摇头。现在从他们面前经过的车,无不是油门一脚踩到底,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过去。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拦不到车。 第七辆车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后,谢冬清为难道:“这怎么办?我们,步行吗?” 梅阁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头,把她按入怀中,同时抽刀仰头,利索地朝半空中狠狠划去半! 空中划过一道清光,一只血淋淋的大鸟尖叫了一声,向上飞去。 是只秃鹰。 一次偷袭不成功,它盘旋着,寻找着梅阁的破绽来发动第二轮突袭。 谢冬清被梅阁拦在怀里,偷眼看着那只没有眼睛却能视物没有羽毛还能飞的秃鹰,咋舌道:“太诡异了,这都能飞起来?!” 梅阁轻声道:“这不都是你……定的。” “啊?” 这时,半空中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 梅阁变了神色。 这些东西不止一只! 心好累。梅阁默默叹气,陆地上的只要不碰到蛇,他好歹还能杀出条生路,可天上的…… 梅阁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手中的西瓜刀。 这刀恐怕只能给天上飞的这些个秃毛鸟修修指甲。 要是有弓箭就…… 四只肉色生化秃鹰盘旋着,从血洞中射出的危险目光锁定着谢冬清和梅阁。 梅阁眼神毫不示弱,也牢牢盯着它们。 然而,他知道,这次很有可能会受伤或者……直接死亡,清醒后重头再来。 一只秃鹰俯冲而下。挂着腐肉的利爪朝梅阁天灵盖直抓过去。 一道锐利的风声突至,嗖的一下,一支利箭穿透了冲在前面的秃鹰。 梅阁利落地砍掉妄图从背后袭击的另一只秃鹰的利爪。 被削掉爪子的秃鹰发出一声鬼哭般的哀鸣,摇晃着往下沉。 谢冬清砍瓜般,大吼一声,用刀把这只受伤的秃鹰狠狠砍到地上,开膛破肚。 腐血四溅,梅阁急忙转身护住谢冬清。 浇了半身血后,他叮嘱道:“下次补刀记得别张嘴。” 第4节 “哦。” 剩下两只秃鹰重新盘旋飞起,掉头朝那支箭来的方向俯冲而去。 一双手从一辆破面包车的窗户中伸出来拉满弓,对准其中一只射去。 箭射中了前面那只秃鹰的翅膀,它失去了平衡,打着旋连带着将身后的同伴撞飞了出去。 趁此机会,梅阁护着谢冬清跑向面包车。 面包车里的人也很好心的拉开车门,招呼他们快点上车。 谢冬清坐上车,惊讶道:“卫坤?” 驾驶座上坐着个板寸头,身材高大魁梧的男生,他看清来人后,惊喜道:“谢冬清是你啊!这里是怎么回事?我早上就去了趟俱乐部,出来后就成这模样了。” 最后一只秃鹰摆脱受伤的同伴再次飞起,嘶哑的鸣叫着,飞速冲向面包车。 梅阁抓起手边的弓箭,拉弓搭弦一气呵成,松开手,箭穿透已飞至车窗前的秃鹰,叮的一声,扎在了地上。 谢冬清惊掉了下巴。 卫坤结巴道:“这、这位大哥,你、你是国家队的吗?” 梅阁放下弓箭,回身帮谢冬清系好安全带,问道:“你俩认识?” 谢冬清点头,介绍道:“这是卫坤,我高中加大学的同学。” 卫坤补充道:“关系很好的同学。” 谢冬清又对卫坤介绍道:“他是梅阁,我今天刚认识的。” 卫坤哎呦了一声,迭声道:“梅哥好,梅哥好,梅哥真是好身手!” 梅阁掂量着手上的弓,问他:“这弓箭从哪来的?” “俱乐部的,我平时就这点爱好。”卫坤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梅阁看他身上也沾着血,问道:“受伤了吗?” 卫坤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这是刚出俱乐部时,被旁边人喷出来的血溅的……” 谢冬清打断道:“闲聊先停下,快开车,我们现在去东门。这里情况有点复杂,应该是爆发了病毒,动物园的那些动物全变丧尸了。” 闻言,卫坤吓得踩了一脚油门,梅阁刚放下弓箭还未来得及系安全带,一头撞上了车座后背。 “那咱们现在还去东门?!”卫坤大叫道,“还是赶紧往安全地方跑吧!这病毒会传染吧?!” 谢冬清坚定道:“去东门!那辆车比你这个破面包好多了,全车封闭,还带导航,我必须马上到机场。” 卫坤还想说什么,梅阁揉了揉额头,淡淡说道:“别磨叽了,再晚大家都知道出意外了,到时候去机场的路上一定会堵车,而且时间越久这里越不安全,等人都变丧尸后,想逃出去就难了。必须马上去。” 卫坤正了脸色,油门狠狠踩到底,朝东门疾驰而去。 东门附近的街上情况更加惨烈。 一路开过,连完整的尸体都见不到,街道一片血红。 卫坤低声道:“谢冬清,我感觉我的车从一堆人肉上碾了过去……” 谢冬清沉声道:“快闭嘴!不要想!” 梅阁一边搭弓,一边问道:“知道车牌号吗?” “嗯,m0919,黑色商务。” 0919?梅阁微微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摇下车窗察看。 “在那边!”谢冬清抬起手指着前方左侧,是辆崭新的黑色商务,看起来确实很结实。“太好了!车还在!” 然而惊喜之后,谢冬清顿了一下,默默收了回了手。 车在,那司机就没有逃走,没有逃走,就说明已经…… 梅阁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对卫坤说:“你们就停这里,这里安全。我下去把那辆车开过来。” 谢冬清点头。 梅阁拿着弓箭开门走了下去。 卫坤看着他慢慢靠近黑色商务,问道:“谢冬清,这人靠谱吗?别自己开着车跑了……” 谢冬清愣了一下,坚定道:“不会,我觉得他值得信任。” 她心底莫名的信任这个刚刚认识的人。 沉默片刻,谢冬清问卫坤:“你呢?打算去哪?” “没处可去,总不能回宿舍吧。不知道家里怎么样,手机没信号,电话打不出去,网络也断了。”他掏出手机,语气尤为可惜。 “去机场吧,跟我一起去阿锅岛。” “诶?对哦,我记得你是要去阿锅岛结婚。行啊!反正只要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行!我急着给爸妈打电话问情况呢。” 谢冬清却一脸震惊:“你刚刚说什么?结婚?我?” “啊?不是吗?”卫坤又开始挠头,“你之前说过,你要去阿锅岛结婚,还说你爸妈已经提前去给你准备婚礼现场了。” 谢冬清这才想起,自己赶去机场,就是要搭乘专线航班到阿锅岛结婚的。 对,结婚! 谢冬清喃喃道:“无论发生什么,阿锅岛都是你的避风港,是我们的桃花源……要到我身边来,我能保护你,给你幸福……” 卫坤莫名其妙:“谢冬清你在叨咕什么啊?” 谢冬清也是一脸迷茫。 这句话突然出现在心里,她……好像听谁说过,万分熟悉。 是谁说过呢? 是新郎? 可是……新郎又是谁?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 谢冬清恍惚了会儿,回神道:“不管!我们就去阿锅岛!那里最安全!” 虽然记不起来是谁说的这些话,但阿锅岛绝对如同那个人所说的,是最安全的地方! 梅阁下车后,警惕地看着四周。 因为有弓箭在手,他心里比拿西瓜刀时更镇定了一些。 毕竟……他曾经是个射箭高手,能百步穿杨,也能在奔驰的马背上一箭穿云落雁。 0919这辆车的四周静悄悄的,视线所及之处,并无活物。 梅阁谨慎地绕车转了一周。 驾驶座方向的窗户开着,司机瘫在座位上,半个脑壳被不知名的猛兽利爪撕碎,心脏也被掏了。 梅阁微微吐气,再次吐槽了谢冬清的重口味。 他拉开驾驶门,忍住恶心,将司机拖出来,轻轻放在路边。 搬完司机,梅阁回身去揭座套。 他把弓背在背后,腾出手把座套揭了下来。 然而等他再次抬头时,却发现车后座趴着一只丧尸化的动物。 梅阁吓了一跳,迅速搭箭对准那只不明生物。 后座的那团肉动作缓慢,他一箭射出去正中那只不明生物的头时,不明生物刚刚抬起它的一只爪子。 是树懒。 当别的丧失动物都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进食时,这只树懒才走到这里。 梅阁吐槽道:“你也是不容易。” 三人转移到0919商务车后,梅阁仔细地锁好车门,关紧车窗。导航仪启动完毕后,他道:“都坐好了,安全带系上,出发了。” 谢冬清瘫在座位上,轻声问他:“能顺利吗?” 卫坤安慰道:“必须的,厄运不招惹新娘的。” 梅阁疑惑地看了谢冬清一眼,“怎么,你是要去阿锅岛结婚?” 谢冬清点头:“话也不能这么说,现在主要是去阿锅岛避难,顺便……结个婚。” 梅阁语气略带惊讶:“跟谁?” “跟……新郎。” 梅阁沉默下来,没有再问。 梦中有些事有些人是模糊的,因而,她很可能只是想结婚,但又没有具体对象,于是在梦境中对结婚这件事做了模糊化处理。 不知为何,谢冬清看着他瞬间变冷的表情,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接着说梦。 我在梦中被一个始终视线都只能停在他脖子以下地方的白色短袖男生搭救,我就跟着他一起跑出了校园,之后……是我开车……上路了。 男主武力值很高啊…… 因为有小号金手指,现实中因为职业原因,会擒拿和散打,再加上前世的经验积累【对,男主知晓自己前世,毕竟这个男主会查魂追魂……】但他的职业和神棍一点关系都没有,男主现实职业第二梦会提到,是一个很正经又红又专的职业。 ☆、丧我【车在路上】 梅阁看了眼导航时间,预计到机场需要三个小时。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飞机从晚上七点开始,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有一班在t9航站楼19登机口起飞。 这应该是谢冬清潜意识里给自己设置的安全出路,所以只要在飞机起飞前达到机场,就一定能顺利登机。 被咬的人丧尸化需要六到八小时。 第一批大规模被咬伤的人大约出现在三点左右。 第5节 按这个时间推算,机场暂时是安全的,只要这一路畅通无阻,他就能把谢冬清安全送上飞机,圆满完成梦境,将她的魂带出来。 不过,按照谢冬清这种玩命的梦境架构,梅阁有种预感,去机场的路上,不一定顺利。 果然,路上并不平安。 前面有大量的车看似都是要上高速,梅阁心中没了底。 谢冬清和卫坤显然也发现了。 谢冬清祈祷道:“但愿高速不堵……” 但愿的事情,几乎从没有如愿过。 还未到高速路口,他们就看到了前方的景象。 一辆辆车密密麻麻停在前方,纹丝不动。 梅阁远远停下来,开门下车。前方有个半身是血的人在激动地跟旁边的人讲自己刚刚经历的事情。 梅阁从车缝中挤过去,扒开人群,看了眼正发表死里逃生感悟的人。 一眼完毕,梅阁迅速返回,果断倒车打转向。 谢冬清眨眼,问他:“……要走?其实等等也无妨,赶不上七点的,还有九点的,不用着急的。” 梅阁神情严肃:“不是。那个人被咬了,不仅如此,周围的车里有不少受伤的人。” 卫坤犹豫道:“可是,只要上了高速,很快就能到机场……等一两个小时,应该没问题吧。” 谢冬清摇摇头:“要是被堵在车队中间,到时候一旦有意外,进退不能,只能坐以待毙……” 梅阁点头,重新设置导航路线。 谢冬清的视线从他修长的手指上移到他垂下的睫毛,愣神片刻,谢冬清忍不住开口道:“帅哥我问你,你看上我哪一点了?” 梅阁被她这句话问的一头雾水。 谢冬清道:“我从小买彩票就没中过奖,运气只能算一般,可今天大灾大难来临前一秒,突然有个帅哥过来跟我搭讪,长相身材没话说,耍刀射箭也是一流水平,品格良善行为端正,还豁出命帮我,死活都要送我去机场……可能吗?做梦都梦不来这种好事。” 听到最后一句,梅阁笑了,又反应过来前面几句夸奖的话,表情一暖,笑意更明显了些。 谢冬清依旧纠结:“帅哥你图什么?咱俩才刚认识,你也太乐于助人无私奉献了吧?” 梅阁收起几分笑,认真道:“就图你安全。我来,就是来帮你的,跟其他事情都无关。只要你安全就行。” 谢冬清正经道:“我认真的,因为如果有人帮你,你却不知道他帮你的理由,这会很没有安全感的。” 导航重新定好了路线。 需要他们绕到市郊的国道,穿过一个乡村,之后从那里上机场高速。 全程六个半小时。 认清楚路线后,梅阁才抬头,说道:“谢冬清,你运气不错,能遇上我。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我现在的使命就是保护你,把你毫发无损地送上飞机。你可以试着信任我,只要我活着,必然要护你平安。” 他讲的是实话,然而谢冬清和卫坤都觉得这话十分像在变相表白心意。 卫坤在后座,给他比了个赞:“可惜,梅哥你来得太迟,冬清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咯,真是遗憾。” 梅阁从倒车镜瞥了他一眼,正经道:“我护她,无关爱情。” 这话一出,卫坤更是佩服。 谢冬清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拍了拍微微发热的脸,半晌,憋出一句:“那……谢谢你。这一路就拜托你操心了……” “不客气。” 车上国道后,梅阁每一秒都想自杀出梦重来。 因为突发危机,这个城市的交通陷入了瘫痪状态。惊慌的行人,横冲直撞的车,突然出现的生化动物,梅阁在这一片混乱中,艰难地前行。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体会到疯狂的心跳是什么感觉,双手因为频繁快速地调整方向盘,已经磨破了。然而因为无时无刻不在紧张,他浑然不觉疼。 谢冬清脸色煞白,紧紧抠住座椅两端。卫坤喊道:“幸亏我系安全带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左方突然冲出一辆公交车。 梅阁避闪不及,车尾被公交车撞到,后方玻璃全部碎掉。 梅阁这时已经顾不上看车况了,他再次发动0919,一脚油门又开了出去。 卫坤大叫:“哥们儿你玩命啊!撞到左后方了!油箱,油箱在!” 梅阁道:“现在停下就是个死!”平均三秒一车祸,还有生化动物咬来咬去,还不如赌一把运气。 之后,0919又被撞了三次,还被一只生化猴子扑碎了挡风玻璃。 好在车上三人平安地走出了国道,拐进了通往乡村的小路,此时,0919已经破败不堪,但仍旧不影响驾驶。 看着前方平静安详的乡村小路,谢冬清终于松了口气。 卫坤擦了把汗,由衷赞道:“这车质量真好!” 梅阁慢慢减速,把车停在了路边。 卫坤推开摇摇欲坠的左侧车门,去查看油箱和轮胎。 谢冬清看到了梅阁的手,从包里拿出了创可贴递了过来,“你手破皮了,给。” 梅阁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擦伤,愣了一下。他从谢冬清手里接过创可贴,轻声道了谢。 梦中受轻伤,现实中影响不大,充其量也只是会在清醒时感觉到片刻的难受和不适,因而梅阁很随意地处理了伤口。谢冬清看他面无表情,潇洒利落地把创可贴拍在伤口上,对他更加崇拜。 车并无大碍,待卫坤上车后,他们三人继续前行,车内的气氛比刚刚轻松多了。 谢冬清给卫坤和梅阁一人分了瓶水,顺便帮梅阁扭了瓶盖。 卫坤问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安全了?这里离动物园这么远,应该不会有丧尸吧。” 谢冬清神色轻松道:“不仅如此,这里还没有被咬的人。所以这段路,我们大可放心走。” 下午六点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梅阁看了时间,又看了眼天色,隐隐觉得不安。 梦和做梦的人是密切相关的。 按照大家的穿着,梦境设定应该是在夏天。而下午六点正常来讲是不会这么黑的。 因此,这应该预示着,又有意外将要发生。 梅阁深吸一口气,提高了警惕。 谢冬清在车里翻出了一张cd,放进了播放器。 几秒后,车内响起了一首老歌曲的旋律: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卫坤吐槽道:“好老的歌,换一首。” “好的。”谢冬清应道,“我看看都有什么歌,应该都是这种老歌。” 结果,下一首的前奏响起来时,竟然还是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诶?坏了?”谢冬清疑惑不解。 梅阁看了一眼播放屏,沉默不语。 几次调试后,谢冬清意识到,整张cd只有这一首歌。 当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这首歌的旋律再次响起时,卫坤玩笑道:“有没有恐怖片的感觉?没有一个人的寂静小路上,一辆破车,三个从混乱中逃脱的活人,一首不断重复的旋律……” 谢冬清万分嫌弃他:“……别自己吓自己行吗?” 梅阁猛地一下刹住了车。 谢冬清和卫坤齐声问道:“怎么了?” 梅阁一言不发的目视着前方,神色严肃,眉头锁的更紧。 卫坤和谢冬清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 前方十米外,横躺着一个大树桩,树桩周围站着一排拿着斧子锄头的村民,为首的那个端着一把猎枪,示威般地朝天上开了一枪,之后,他将枪口对准了驾驶座的梅阁。他身后的村民喊道:“都下来!车上的人都下来!举起手,走过来!” 梅阁沉声道:“他们设了路障。” 谢冬清一脸莫名:“所以呢?这是要收过路费还是要打劫?” 梅阁皱眉道:“恐怕……不会只收过路费。” 卫坤一拳砸在座椅上,小声骂了句。 谢冬清看着一边叫嚷着一边慢慢围上来的村民,惊慌道:“现在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接着聊梦。 在我梦中……我一个人开车,遇到了好多路上危机……然而就是吓不醒。 只会一路挂三档,然而也开得挺顺利,大概梦里真有主角光环。 【泪流满面感谢好壕车的火箭炮手榴弹和雷,么么 ̄ 3 ̄(感觉你在资助我打仗一样),感谢川川,阿笙,荷花的雷!!!擦眼泪!谢谢谢谢~感谢厚爱!】 ☆、丧我【遭遇拦截】 看着快要走到车前的村民,梅阁说道:“我下去,问问他们想干什么,你们俩在车上,卫坤,你看着点情况,到时候随机应变。” 梅阁说完注意事项,开门下车。谢冬清按照他的嘱咐,将车门迅速上锁。 下车后,梅阁向那个端枪的村民走了过去:“老乡,这是什么情况?” 端枪的村民喝了一声,让他站着别动。 “你们从哪来?” “市区,想借道去机场,老乡,我们赶时间。” “市区?哼!”那人冷笑道,“市区的人都被咬死了,你们怎么跑出来的?!别骗人!你们车上有人被咬吗?” “没有。”梅阁说道,“绝对没有,老乡,我不知道你设路障是什么意思,让我们过去不是更好吗?” “是人,掏了检查费就可以过去,不是人的,我们负责处理掉。就这个意思。” 听到他这么说,梅阁陷入沉思。 第6节 按谢冬清所说,潜伏期最少也要有六个小时,然而现在他话中的意思,这些人明显已经见过丧尸化的人。 “让车上剩下的人都下来接受检查!包括行李!” 这时,围在车旁的几个村民,兴奋地嚷道:“老赵,老赵!车上有女的,长头发,长得应该不错!裙子上有血!” 因为副驾驶前的挡风玻璃在来时的路上被突然跳出来的生化猴撞裂了,外面的人只能隐约看到副驾驶坐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年轻女孩子,但看不清脸。 端枪的迅速应道:“给我拉出来!扒光,我们要仔细看看她有没有被咬!” 梅阁眼一眯,默默握紧了拳头。 那几个村民听了,立刻兴奋地去拉车门。 “靠!锁了!” 卫坤牢牢拽着左侧后门,因为之前的车祸撞击,那个门并不结实,现下已经摇摇欲坠了。 一个村民绕到车后,拿榔头去砸本已经裂开的车后窗。 卫坤这边顾着左侧门,那边担忧着后窗,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他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大声道:“不行了!我要没力气了!我……我使不上劲!”。 一个村民拿斧头狠狠敲了下副驾驶的车窗。 然而一斧头下去,0919副驾驶的车窗竟然只是裂开了口。 谢冬清迅速亮出手上的西瓜刀,瞪圆了眼恶狠狠盯着他。 那个村民惊诧片刻后,回头嘿嘿笑道:“老赵,是个漂亮的!!我看清了!她还冲我抛媚眼呢!” 谢冬清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发狠地握住刀,准备等窗户破掉的那一瞬间,直接把手中刀狠狠插到这个人的脸上! 听了那个村民话,梅阁这边的几个小年轻们都伸着脖子往那边看,端枪的人也分了神,错开了视线,想看看车里坐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梅阁看准机会,一跃而起,一脚踹歪了那人手里的枪,紧接着他一个擒拿手将那人双手反剪,一手肘砸在他头上,语气冷漠道:“拿了枪你也是个废物。” 说完,梅阁拾起枪,狠狠砸向那个村民的后脑勺。那人捂着头倒退了几步,瘫坐在地上呻吟起来。 梅阁迅速看了一眼手中的枪,掰好被摔歪的准星,瞄准正在砸副驾驶车窗的村民,一枪打在他胳膊上。 那个村民扔掉斧子,嗷嗷叫着,捂住伤口,连退数步。 此刻,副驾驶的窗户已经碎了一半,谢冬清胳膊上全是玻璃碴划破的血痕。 梅阁厉声喝道:“要命的都停下!不然我一枪一个!” 剩下的村民被这突变吓懵了,齐齐停了下来。 卫坤这才松了口气,浑身虚脱倒在后座上,感叹道:“幸亏有梅哥在……我真的要脱力了,紧张的浑身发热。” 梅阁用枪指向他附近的一个小年轻,吩咐道:“你去把树桩移开。” 他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怒火。 梦境的构架虽然跟做梦的人有关,但梦境基础设定一旦形成,好多做梦人没有考虑的漏洞,梦会自动补全。 就像现在,谢冬清大概只设定了丧尸环节并没有考虑其他,然而因果关系一旦搭建完毕,梦境就会自动进行修补完善,因而,也会出现由丧尸爆发而引起一系列相应的变动。 就比如这些村民。 梅阁在前世经历过这种类似的情况。变革失败,国难当头时,那些灾区的乡民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良善,而是带着残忍的表情,说着讥讽的话,趁机在弱者身上理直气壮的发泄私欲。也是这群最容易被煽动,破坏力强又贪婪的无知乡民,将前世的他送上了绝路。 此刻,这些村民同前世里那些乡民冷漠又扭曲的脸重合了起来。 想起自己前世最后几天的经历,梅阁的目光瞬间变得可怕起来。 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愣愣地不敢动。 梅阁长眉一挑,低声喝道:“快去!” 此刻,他身上爆出的莫名压迫感,令那个小伙子两腿发软,甚至有向他跪下的冲动。 那个年轻村民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招呼了几个同伴去抬木桩。 梅阁瞪了周围人一眼,收枪,提着刀往车边走。 无人敢动,也无人敢偷袭。 谢冬清看着提着刀,眼神冰冷又镇定,缓缓朝车这边走来的梅阁,情不自禁道:“他真的……好强……” 之前谢冬清就感觉到,梅阁身上的气质很矛盾。 虽然梅阁身手矫捷,武力值高,但他身上却还有种若有若无,微妙的温柔感。他表情不多,不像卫坤那样会将喜怒哀乐明显表达出来,所以给人一种非常明显的距离感,因此谢冬清只敢远观,不敢轻易同他说笑。可仔细看了,又发现他眉眼温柔,有读书人温雅的书卷气,尤其是眼睛里微微露出笑意时,眼角眉梢,会出现柔和的亲近感。 冷静又不呆板,正经却不失温柔。 这是谢冬清之前对梅阁的评价。 但现在…… 谢冬清深吸口气,瞪大着眼看着他。 现在的梅阁突然狠厉了起来,仿佛像是……像是从铁和血的战场中独自走出的将军,散发着又冰冷又强势的压迫感。 梅阁拉开车门,瞪了一眼愣住的村民们,极力克制住内心的不快,阴沉着脸上了车。 谢冬清小声跟他打了声招呼,又道了谢。 梅阁扭头,看到她身上的划伤,瞬间,眼神柔软了点。 他道:“小心点把伤口先处理了,伤口深吗?” 谢冬清摇头:“都是小划伤,没事。” 梅阁招呼卫坤把他之前放在背包里的毯子取了出来,递给谢冬清:“盖上,要到晚上了,注意保暖。” 谢冬清连忙接过来,盖在腿上。 梅阁拿出纱布,帮她清理伤口。 卫坤检查着破掉的车后窗,哀叹一声:“这要是路上遇到丧尸铁定玩完。但愿这辆车能一路平安地到达机场。” 他话音刚落,前方移动树桩的年轻人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卫坤也跟着大叫一声:“我去!怎么是丧尸!” 不知道何时,一个眼眶淌血,移动缓慢的丧尸出现在树桩处,正在狠狠撕咬着弯腰挪动树桩的年轻人。 树桩前剩下的村民立刻朝这边跑来,车附近的几个村民也惊慌起来:“是老张家儿子!老张家儿子也变成怪物了!” “我就说嘛,早知道就跟白村那个刘顺子一样,把他们送到乡卫生所多好啊!都怪老张媳妇儿!” “又一个!又一个!” 梅阁侧头看了一眼,平静道:“果然,这村子里有丧尸。” 小年轻被咬断了喉管,倒在地上抽搐着。他痛苦地捂着脖子,因为无法呼吸,无声地瞪着眼睛,望着身边不敢靠近的同伴,试图求救。但没人敢上前,最终,他的目光慢慢变得绝望,不一会儿,就停止了挣扎,眼睛里的光灰败下去。 丧尸扔掉了他,再次移动,嗓子眼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脸上的两个大大的血洞左右寻找着下一个目标。一圈人急忙退后,害怕但又好奇地看着他。 终于,有个村民大叔大着胆子,快步扑上去,抡起锄头照着丧尸的脑袋连砸了十几下。 丧尸的脑袋垂了下去,肉皮连着脖子,脑袋歪着看,空洞地看向前方。丧尸化后,他的眼睛腐烂了,空荡荡的眼眶不停地往外冒血,涎水混合着口中的血肉,从他张开的嘴里流了出来。他嗓子眼咕噜咕噜响了几声,似乎还未死透。 那个村民大叔再次鼓起勇气,大喊一声,锄头狠狠砸了下去。 丧尸终于彻底死掉,慢慢扑在地上,不动了。 车内三人静静看着这一幕,良久,谢冬清呆呆地说:“……原来丧尸长这样……我们,我们趁现在抓紧走吧!” 再不走,真的要满世界都是这种恶心的东西了。 卫坤问道:“为什么这个村子里会有丧尸?难道说,丧尸化的动物来过这里?” 谢冬清否定了他:“不是,被咬后最早也要六小时才会丧尸化,我们见到丧尸化动物时是下午三点左右,所以他应该是在六个小时之前就被咬了。我看他穿的衣服好像是动物园的工作服……有可能是他在动物园被咬了之后,逃了回来……” 梅阁突然说道:“不止他一个。听这些人说的话,隔壁村应该有一个被送到了这附近的卫生所。” 卫坤不由自主地吸了口凉气:“那可真是……可怕。”。 “走!”梅阁果断发动车。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再次震惊了他们。 车旁边有个村民突然大叫一声,冲了回去,一斧头将刚刚打死丧尸的村民大叔砍倒在地,又将村民大叔的头砍了下来。 鲜血从断掉的脖颈处喷了出来,滚落的头,还带临死前那一刹那的震惊和迷茫。 谢冬清尖叫一声,闭上眼。 卫坤惊道:“卧槽这……” 砍人的村民满身鲜血,喘着粗气,面色狰狞地指着地上死去的村民对其他人说:“接触过怪物的人都得死!不然我们都会变成怪物!小张就是因为打死了小卢,才被小卢传染变成了怪物!我们趁早杀了他,才能不被传染!” 梅阁叹了口气,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径直冲了上去。 车从丧尸身上碾了过去,村民们慌不迭地避让,杀人的村民没站好,被车带了一下,滚向路边。 梅阁撞开挪动了一半的树桩,冷着脸,把车飙到了一百码,将村民远远甩在了后面。 卫坤从倒车镜里看到了他冷冰冰的脸,一句话也不敢说,安静地坐着。 谢冬清脸色苍白,也一语不发。 车在路上安静地行驶着,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了下午七点四十分。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梅阁打开了车灯。 谢冬清轻声叹气:“八点了。” 卫坤安慰道:“没事,赶晚上十一点的也行。梅哥你不用急,路上小心点最好。” 然而这时,油表却突然亮了起来。 梅阁一愣,问卫坤:“你之前检查油箱没问题吗?” 卫坤有气无力道:“我检查了,绝对没有漏油。这车这么费油?!” 谢冬清十分忧愁,担忧道:“这附近能有加油站吗?” 梅阁也颇为无奈,只得点开导航,查询加油点。 当看到搜寻结果时,他气笑了。 离这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有个加油站,然而紧挨着加油站的,就是刚刚村民提到的那家送进去丧尸的卫生所。 谢冬清和卫坤也注意到了。 卫坤看向梅阁:“怎么办,去吗?” 第7节 梅阁斩钉截铁道:“去,速战速决。” 谢冬清道:“嗯,我也觉得没什么,他们把丧尸送到医院,就算医生护士被咬了,现在也只是在潜伏期,应该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男主前世…… 慢慢就会提到的,很详细的,因为九梦中,有一个梦会是他的前世。【这不算剧透……】 ☆、丧我【卫坤异变】 实验室运送病毒试剂的车发生车祸后,病毒扩散。动物园的动物全部陷入狂躁状态。中午十一点,进笼放冰块的刘顺被狂躁不安的节尾狐猴挠了,因当时只是破了点皮,在园内医务室简单处理后,刘顺正常换班回家。午饭后,发了高烧,吃了几片退烧药后,他再次歇下,下午一点半,刘顺身上的皮肤开始溃烂,人也神志不清,家人慌忙将他送到乡卫生所,到医院后,刘顺陷入了狂躁期,咬伤了几位医生护士和前来帮忙按住他的人。 下午四点,刘顺就彻底丧尸化,晚上七点,被刘顺咬伤的医生护士彻底丧尸化,医院陷入了大规模不可控的混乱中。 晚上八点整,0919这辆车慢慢驶过这家医院。 谢冬清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乡道两旁没有灯,医院也黑漆漆的,医院旁边有一辆电视台的采访车,也是空无一人。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谢冬清裹着毯子,白着脸道:“不太妙……没见到活人。” 梅阁说:“等会儿我下车加油,你和卫坤在车上,留意四周。” 加油站就在医院前方一百米处,黑黢黢一片,寂静无人。 梅阁拔了钥匙下车加油。 卫坤僵直地坐在后座上,闷头不语。 谢冬清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转过身轻轻拍了拍他:“那个,卫坤……我想上厕所。” 卫坤头动了一下,好半天,才嗯了一声。谢冬清从背包里翻出手电筒,手提着刀,开门下车。 卫坤默默跟在她身后,慢吞吞地走着。 谢冬清疑惑道:“从刚刚起就不说话了,怎么了?” 良久,才听到卫坤闷声道:“难……受……头,疼。” “绝对是过度紧张造成的。”谢冬清谨慎地查看了四周,又将手电筒探进去照了一圈。 没人。 也没别的东西。 加油站的厕所是无封闭的老式蹲坑,左边男厕,右边女厕,没有门遮挡,中间只有一墙之隔。 “我很快的,马上就好。”谢冬清说完,飞速跑进去。 卫坤站了一会儿,慢慢将头转向了外面。 黑暗中,两行血缓缓从他的眼眶流出,沿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梅阁加完油,站在车边等谢冬清。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次竟然什么意外都没发生,偌大的加油站,旁边看样子还有一家几乎全是丧尸的医院,就这样,竟然没有意外也没有碰上丧尸! 加油站没有灯,梅阁回过头,看到卫坤一动不动地站在漆黑一片的厕所门口,便问道:“你刚刚下车前没拿手电?站那里不太安全,那么黑,容易有视线盲点。” 卫坤不答。 梅阁察觉到了异常。 他回想了一下,刚刚在路上,卫坤没说一句话。 梅阁反手提着刀,慢慢朝那边走:“你说句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谢冬清上完厕所出来,将手电筒和西瓜刀放在洗手池边,弯腰洗手。左边的男厕似乎有动静。她紧张地朝那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发现。 洗手池前的镜子里漆黑一片,手电筒的光对着门口,正照着卫坤,他此时正背对着镜子站着。 谢冬清听到了梅阁的声音:“你回答我,说话!” 她心中一紧,直起腰,扭头看着外面,大声问道:“梅阁,你在跟谁讲话?” 然而这时,镜子里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和腐臭味的一个丧尸朝她这边扑了过来,谢冬清受到惊吓大叫一声,侧身闪了过去,撞掉了放在洗手台旁边的西瓜刀。 手电筒被撞的连转了几圈,停了下来,恰巧照射到那个黑影。 是个男性丧尸,身上脸上的血迹很新鲜。 只一眼,谢冬清就不愿再看。 好在突然照射过来的光让这个丧尸停顿了片刻。 趁此机会,谢冬清也顾不上捡刀,拔腿就往外跑。然而她一移动,后面的丧尸就追了过来,发出一声吼叫。 谢冬清脚上仍然穿着红色棉鞋,鞋底并不防滑,因此她的脚步并不稳。她一边跑一边提醒门口的卫坤:“卫坤你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然而那个丧尸就像没有看到门口的卫坤一样,径直绕过他,追着谢冬清不放。 卫坤慢慢向前挪了一步。 谢冬清回头,借着车灯的照射看到了卫坤的脸,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卫坤的脸已经开始腐烂,裸露的红色肌肉和腐烂的皮肤使他看起来十分恐怖,他的一只眼已经完全腐烂掉,另一只周围的肉已经脱落,整个眼球摇摇欲坠。 身后的丧尸拽住了谢冬清的裙角,谢冬清脚步一乱扑倒在地。 膝盖和双手狠狠蹭到了地面,擦出了血。 闻到血味儿,丧尸更是激动,喉咙中咕噜咕噜的响着,朝她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梅阁一脚将他踢开,狠狠一刀贯穿了那个男性丧尸的头,腐血喷了谢冬清一身,雪白的连衣裙被染成了暗红色。 谢冬清在梅阁的搀扶下颤抖着站了起来,恶心的想吐。 梅阁道:“还好吗?我们快走!” 血腥味刺激了不远处一直呆愣在原地的卫坤,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嗓子里发出一声低吼。 听到声音,谢冬清忍不住回头,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明明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一直好好的……” 卫坤慢慢朝这边走来,在车灯的照射下,卫坤的脸惨不忍睹,上下唇也已经脱落,牙齿连着鼻子,看起来十分可怖。 他摇摇晃晃走到车前,突然停了下来,最后剩下的那只眼球缓缓垂了下来。 他张开嘴,啊啊的叫着。。 梅阁顿觉不妙,一手抄起谢冬清,迅速拉开后门,把她塞了进去。 后车门已经摇摇欲坠。 梅阁上车,也顾不上系安全带,拧钥匙发动车。 然而就在车开动的那一瞬间,卫坤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来,腐烂的手直直从破碎的窗户中探了进来,紧紧擎住了后车门。 随后,他将整个头伸进来,完全不理会旁边惊叫的谢冬清,而是恶狠狠地想要去咬梅阁。 梅阁猛地刹车,反手拽住他的头,使劲一扭,试图把他的头掰断,然而因为角度问题,并没能成功,反而被卫坤一口咬在了手腕上。 谢冬清尖叫一声:“梅阁!”。 血缓缓从梅阁手腕处蜿蜒下来,滴在谢冬清裙子上。 梅阁冷静道:“拿刀来!” 谢冬清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把梅阁放在副驾驶座位上,还没擦干净血迹的刀扔给他。 梅阁接过刀看也不看,用力将刀捅向后面。一声闷响,刀穿过了卫坤的胸口,然而卫坤仍是咬着梅阁不放。 梅阁一击过后,有些脱力,额头上沁了一层薄汗。 卫坤似乎看出了他慢慢没了力气,喉咙里咯咯响着,加重了力道,梅阁闷哼一声,听到了自己手腕断裂的声音。 正在此刻,谢冬清突然拔出插在卫坤胸口的那把血淋淋的西瓜刀,闭上眼,一刀砍断了卫坤的头。 梅阁有一瞬间的惊愣。 卫坤的身子连带着后车门,一起摔在了地上。 谢冬清睁开眼看到还在梅阁手上攀着的头,昏了过去。 谢冬清醒来时,车已经行驶在路上,周围的空气很干净,令她心安。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梅阁挪到了副驾驶位置上,安全带牢牢系着,身上还搭了条毯子。车前面的挡风玻璃完全碎掉了,风迎面刮来,打在谢冬清脸上,吹的她眼睛发涩。 谢冬清坐起身,愣愣的看着梅阁。 梅阁的左手缠了一圈纱布,血还在往外渗,纱布已经被染红了一大半。 梅阁察觉到她的视线,说道:“不用怕,不是有六小时潜伏期吗?六小时内,绝对能把你送到机场。” “我……”谢冬清这一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张了张嘴,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开口。 明明,有好多想问的,想说的。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梅阁边开车边道:“卫坤应该是在遇到我们之前就被咬了,但他没说。” 谢冬清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座位下面还有一条毛毯,你拿出来盖上吧,已经九点半了,夜晚凉,后车门掉了,挡风玻璃刚刚也碎了,三面透风,要注意保暖。” “……挡风玻璃……怎么碎的?” “血腥味太大,引来了医院的丧尸。我当时只顾着处理伤口,一时没注意就被包围了。开车冲出去时,挡风玻璃受力不住碎了。” “……谢谢你。”谢冬清小声说道,“能逃出来,一定……很艰难。” “没事。”梅阁露出一丝笑容,“等把你送上飞机,我就无憾了。” 谢冬清低着头,眼泪无征兆的就流了出来。 她好久没说话,梅阁往这边看了一眼,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慌:“你哭了?你……你是不是难受?怎么了?” 谢冬清摇摇头,轻轻吸了吸鼻子,说道:“我没事……我,我就是想起卫坤……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就出来了。” “哦。”梅阁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你……跟他关系很好?” 第8节 “嗯。” “谢冬清,你能想起……你要跟谁结婚吗?” 谢冬清呆愣了一秒,摇了摇头。 “对方叫什么也不知道?” “想不起来了……但确实是我的未婚夫,我……我记忆好像有问题,有好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是我的新郎,他很可靠,一想起他,我有种亲切感和熟悉感。” 梅阁陷入沉思。 卫坤的出现是在他们被生化秃鹰围攻,无法脱身之时。当时卫坤的出现恰巧解决了他们的困境,一是恰巧有适合对付生化秃鹰的武器,二是恰巧有一辆能帮他们去东门的车。所以,梅阁之前认为,卫坤只是谢冬清梦中织造的幻象,是潜意识里安排的一个能化解危机的梦中人物。 然而在加油站时,卫坤的袭击目标很明显是他。 关于这点,梅阁自己也回想了一下,他跟卫坤一路上并没有冲突,所以……有没有可能,这个卫坤其实就是谢冬清的结婚对象? 本应该保护谢冬清的新郎,却因为丧尸化,无法继续同行,因此对于他这个一直跟在谢冬清身边的异性,卫坤对他带有天然的恨意? 梅阁如此想着。 毕竟制造梦境的人在自己的梦中会有一定的记忆错乱,所以谢冬清想不起来卫坤到底是不是新郎也很有可能。 晚上十点四十五,三面透风破烂不堪的0919车,顺利拐上了机场高速。 梅阁计算着时间。 导航上显示还有二十分钟路程就能到达t9航站楼。 他是八点二十左右被咬伤的。按最低六个小时计算,他的存活时间是到凌晨两点二十。 去阿锅岛的航班每两小时一班,七点,九点,十一点,一点…… 不过,他们好像赶不上十一点起飞的那班了。 谢冬清仿佛看出了他的纠结,低声说道:“没关系,安全第一位,坐凌晨一点的那趟也行。” 梅阁点点头。 车离航站楼越来越近,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梅阁和谢冬清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 晚上十一点十分,0919停在了灯火通明的t9航站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哦,为什么会安排卫坤异变呢…… 因为在我梦中……那个白短袖看不见脸的男生,就是在加油站我停车加油的时候,丫的变异了。 把我吓得,立刻开车逃了…… 脚都是抖的。 【其实卫坤异变,第二章有伏笔,男主问他时,他隐瞒了被咬的事实。】 ☆、丧我【一片寂静】 梅阁把唯一一把西瓜刀给了谢冬清,自己背上了枪和弓箭。 此时,从机场外向里面看,t9航站楼的一楼大厅内空无一人,地上门口有不少血迹,然而奇怪的是,连一个尸体都看不到。 谢冬清悄悄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梅阁摇头。 “走,g19登机口吗?机票呢,怎么取?” 谢冬清呆住了。 梅阁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久,谢冬清才说:“我……把行李箱忘学校了。” 梅阁这才想起,开始时,是自己要帮她提行李箱,结果生化企鹅出来后,他只考虑到带谢冬清离开那里,却忘了那个行李箱。 谢冬清眼圈红了,她焦虑道:“我的证件全在行李箱里,这怎么领登机牌啊!现在怎么办?都到这里了……” “都到这时候了,哪儿还有人看你的证件给你换登机牌,直接到停机坪给机组人员现金。” 谢冬清懵道:“我们哪里有现金啊?我在超市拿的那点钱加起来还不到一千。” “到时候再考虑这些,我们现在的目标是……”梅阁看了眼灯火通明却又万分寂静的大厅。“找到g19登机口!” 感应门开了。 地上,座位上,墙上,到处都是血迹,然而却看不到一个尸体,一个活人或者是丧尸。 “小心地滑,你的鞋不防滑。” 谢冬清看了看脚上脏兮兮的红色棉拖鞋,笑道:“其实我已经穿习惯了,要是当时没在超市换掉高跟鞋,我的脚估计早就废了。” 他们走到航班信息提示牌前,牌子上只有去阿锅岛的航班信息还在更新。 谢冬清吐槽道:“有问题,这不合逻辑啊!既然机场都成现在这种样子了,哪儿还能有飞机正常起飞。” 梅阁看到她一脸不知情的吐槽自己的设定,脸上露出了笑容。 谢冬清一扭头,看到梅阁脸上明显的笑意,好奇道:“你为什么笑?” “我没有。” “……我看到你笑了。” 梅阁无奈,只好说道:“我是看到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丧尸或者生化动物的出现,所以才笑的。” “哦。”谢冬清指了指牌子,“g19在二楼,我看安检口也没人查看,直接上二楼吧。” 梅阁点头。 两人从血迹斑斑的安检口顺利通过,来到了封闭式电梯前。 谢冬清按了电梯上行键,二楼的电梯缓缓降了下来。 梅阁留意着四周的状况,在二楼的电梯启动下降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楼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梅阁叮嘱道:“注意楼上,千万不要大意。” 谢冬清点点头,两人忐忑地走进电梯,电梯四壁满是溅上去的鲜血,有的还很新鲜。 梅阁把箭放在弓上,然而拉弦时,左手腕传来一阵锐痛。 差点忘了,自己左手受伤了…… 梅阁无奈,只好弃了弓,端起手中的枪。 这把是改装后的霰弹枪,梅阁看了弹夹,现在还有七发子弹。 不过好在霰弹枪杀伤力大,能一枪爆头。 电梯停了。 电梯门那边传来无数爪子挠门声。 梅阁在电梯门开的那一刹那,迅速把谢冬清挡在身后。 电梯门一开,梅阁震惊。 门口密密麻麻的,全是丧尸,他们脸上没有眼睛,血红色的手拼命地探着,手上的指甲又尖又长,有些丧尸的指甲上还挂着碎肉。 他们像疯了一样,齐齐吼叫着,拼命往电梯里来。但因为人多,都挤在了门口。 因为被无数双爪子挡着,电梯门无法关闭。 而整个二楼,似乎停电了,一片漆黑,借着电梯里的光线放眼望去,视线所到之处,密密麻麻全是丧尸。 梅阁咬牙,以枪为格挡,用力将门口的丧尸推了出去,扭头对谢冬清说:“我出去挡着,给你争取时间,电梯门只要能关上,迅速到一楼,听到没有!” 谢冬清愣住,很想摇头,也很想跟他说些什么,但已经没有时间了。梅阁说完就冲出了电梯,挡住了挤在前面的丧尸,那些丧尸的手向前拼命伸着,抓挠着他。梅阁身上出现了触目惊心的一道道血痕。 梅阁心道,我这辈子没受过的罪没受过的伤,竟然在她的梦里全体验了。 他突然有些入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大吼一声:“谢冬清!关上电梯门走!” 谢冬清红着眼圈,按下了关门键。 然而这时,有个丧尸被推力波及,摔倒在地,被一群丧尸挤到了电梯口。那只丧尸伸出手,挡在了电梯门旁边,电梯门受到格挡无法关闭。 竟然有智商?! 谢冬清后背发寒。 顿时,更多的丧尸往谢冬清这里扑来。 谢冬清深吸口气,悲壮道:“大不了一死!拼了!” 她举起西瓜刀,大叫着冲了出来,闭上眼睛大力胡乱挥舞着,竟然杀伤力十足。 她周围的那片丧尸发出了阵阵哀嚎声。 梅阁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受的伤似乎有点亏。 早知道……早知道刚刚就该跟她搭档着一起冲出来。 只是,他在一楼时没能想到二楼丧尸的数量那么多,似乎整个机场的人都在这里了。 怎么办?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是要无功而返吗? 那个倒在门口的女性丧尸慢慢坐起身,电梯门关了。 二楼陷入一片黑暗中。 当光源消失后,梅阁发现,丧尸们都不动了。 谢冬清疑惑道:“……这,怎么回事?” 它们都静止了。 梅阁恍然大悟:“趋光性!” 没有光线,他们就停止了动作。 第9节 只是这个设定……梅阁对谢冬清说:“以后不许再看寂静岭!” 谢冬清不明所以。 两个人开始摸索着前进。梅阁身上都是伤,刚刚高度紧张时,他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现在一切都静了下来,梅阁突然发觉,自己浑身发热,伤口和肌肉全都在灼烧。 谢冬清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g19登机口在前方五百米左右,而她周围全都是没有眼睛的丧尸,她要从他们身边穿过去,走到登机口,然后在这个地方待到飞机到来。 谢冬清慢慢移动着,丧尸的头也跟着她微微移动着。 有的离得近,她还能听到他们嗓子眼传来的咕噜咕噜声。 一双手抓住了她,谢冬清大叫一声。 “是我。” 梅阁的声音传来:“谢冬清,我来之前真的没想到,这会是个噩梦。” 谢冬清点头赞同:“谁说不是呢,真希望这都是一场梦,醒来就好了。” 梅阁短暂笑了一声。 他们在安静的丧尸群里穿过。有时,要紧紧贴着他们,才能从缝隙中挤过去。 他们移动时,有的丧尸会跟着挪动头部,最可怕的是,当穿过一个女性丧尸时,她脚边突然出现一个丧尸儿童,四肢在地上小幅度爬着,似乎想跟在谢冬清身后,谢冬清回头看他时,他慢慢歪了歪脑袋,两个血洞盯着谢冬清,似乎在笑。 整个二楼静悄悄的,唯有两个活人在丧尸群中慢慢走动。 梅阁因为体力下降明显,累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浑身疼痛,若不是谢冬清拉着他,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会倒下。 两个人终于来到了g19登机口。 g19登机口前,躺着一个穿西装的丧尸,波点纹领带歪在一边,双手紧紧抱着一个硬皮箱子。 谢冬清绕过他,轻声对梅阁说:“所以,我们现在就在这里等着飞机来就行了对吗?现在几点了?” 梅阁摇头,有气无力道:“下车时是11点10分,我想现在应该快12点了吧。” “那就快了,其实……只要这些丧尸不动,也没什么好害怕的,闭上眼睛等飞机来就行了。” 谢冬清说完,走上前,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 梅阁开始出汗,他坐在地上,艰难地撑着身子,说道:“谢冬清,去看看门开着没。” “什么门?” 梅阁指了指他们面前这个:“g19登机口的检票门。” 谢冬清快步走过去,说道:“肯定开着,这不就是玻璃门吗?我看也没上锁,一推就开……” 门纹丝不动。 谢冬清大惊失色,拽着门把手使劲晃了晃。 “糟糕!”谢冬清看了眼g19登机口的检票出口门设置,焦虑道:“这个门通电后才能开!” 而现在,整个二楼的电都停了。 梅阁扯出一丝无奈的笑:“我就知道不会有这么容易……” 谢冬清快要急哭了,她道:“怎么办?” “门能砸开吗?” 谢冬清摇了摇头:“据说机场为了加强安防,都装上了防弹玻璃……防弹玻璃,能砸开吗?要不我们试试? ” 梅阁无力道:“你试吧,抱歉,我真的没力气了……” 谢冬清点点头,举起西瓜刀,重重敲了上去。 一击下去,谢冬清痛呼一声,扔了西瓜刀。 梅阁叹了口气:“手麻了吧?疼吗?” 谢冬清两眼泪汪汪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我只能趴在门上亲眼看着飞机飞来再飞走吗?” 梅阁沉默了片刻,站了起来:“我们去找机场的中心电站。机场的供电一般来说不会出差错。现在机场只有二楼停电,应该是……有原因的。” “好!”谢冬清拾起西瓜刀,豪迈道:“走!有一丝希望就要去试试。” 梅阁好奇道:“你知道中心电站在哪?” “地下一层。” 梅阁很想吐槽她的设定,然而他还是忍住了,并决定等谢冬清醒来,他要给她普及一下机场供电的基本知识。 梅阁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走吧,从这边的步行梯下。”他走了两步,连平衡都保持不住,谢冬清见状,连忙过来搀扶着他。 梅阁顿了一下,站直了些,不敢把重心往谢冬清身上靠。 谢冬清察觉到了,笑道:“没事,我有力气,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害羞了。” 梅阁沉默好久,轻声道了谢。 谢冬清看了眼周围的丧尸,念叨道:“哼!不怕你们!不会动的丧尸就是个西瓜!” 梅阁欣慰地想,谢冬清的性格真好。虽然梦境设定坑,但人相处起来真不费劲,胆大还不矫情,有点战斗力,又全程带着脑子,挺好。 减轻了不少难度啊! 可这样的姑娘,为什么逃不出自己的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梦中的我,来到了机场。 之后……丧尸全都是……跟寂静岭中的僵尸护士一样,我走一步,它们动一下。 【不愿再回想的恐怖……】 ☆、丧我【红衣女人】 谢冬清扶着梅阁,一步一步走下了步行梯。打开通道门的那一刻,一楼大厅的光照射了进来,通道门口的丧尸们迅速‘活’了过来,伸着手往一楼大厅扑去。 谢冬清一刀削掉了冲在最前面的丧尸的手,迅速关上了通道门。那只断手从通道门的底端门缝中爬了出来,在地上蠕动着。断手的主人应该是个年轻的姑娘,虽然断手上的皮肤都脱落了,但她的手腕处还戴着一个粉红色的手表,五个长长的指甲尖上,涂着不同颜色的指甲油,食指指甲尖处还点缀了一个立体粉色蝴蝶结。 谢冬清现在似乎已经适应了她自己设定的恐怖梦境,面不改色心不跳,看着那只断手拼命朝她身边爬来,玩笑道:“嗯,美甲做的很好看,谢谢,不用过来了,我不美甲,你去找其他人吧。” 说完,她带着梅阁往负一楼走。 梅阁还是纠结她设定的机场中心电站的位置,再次问道:“你确定在负一楼。” “对啊,水电供应都是在负一楼啊。”她道,“我虽然没见过,但我看过电影还玩过恐怖游戏,像这种情况,主角都会到负一楼去,拿着手电筒查看电箱,之后在负一楼经历恐怖事件。我给你说,我最爱玩这种恐怖氛围游戏了,虽然很怕,但是很刺激!” “……”梅阁扯了扯嘴角,怪不得她的梦是这种画风。 经过大厅的航班信息提示牌时,谢冬清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十分。 飞往阿锅岛的航班十二点四十降落在这个机场,一点起飞。 梅阁看到这么详细的航班信息提示,已经无力吐槽了。 “走吧,我们快点,等打开二楼的电后,我俩就杀出一条血路,浴血登机!” 梅阁脸色苍白,视线已经模糊了。 “谢冬清……如果我失去行动力了……别犹豫,把我扔下,自己登机,只要你成功到达阿锅岛……我就算完成任务了。” 谢冬清正色道:“我不会放弃你,你也别放弃自己!只要有一口气,就不要放弃!” 梅阁内心十分不甘,明明是来帮她完成梦境结局,结果自己却即将成为拖后腿的人。 “梅阁,没有你,我根本走不到这里。”谢冬清道,“所以,你一定坚持住!我会让你活下来的!会的!” 纵使知道这是在梦中,但听到她的话,梅阁仍是心中一暖,颇受感动。 负一楼到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狭窄的走廊,走廊两面是雪白的墙壁,天花板上是一排白炽灯,灯是感应灯,梅阁和谢冬清两个人沉默着往前走,每走几步,前面的灯就会闪烁几下亮起来,照亮他们脚下的路,而身后的灯就会再次熄灭。 除此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 走廊很长,转过弯,二人终于在走廊的尽头发现了两个门。 左一个,右一个,一模一样的门。 谢冬清表情颇是为难:“……这是要二选一吗?” 梅阁没有说话,静静等她做决定。 “男左女右。”谢冬清说,“你走右边,我走左边。” 梅阁怀疑自己的听力因为病毒提前受损了,他愣了一会儿,问道:“我走哪边?” “右边。” “……我是男的。”梅阁有些搞不清谢冬清的思维。 “那么死板干什么,习惯上来说,男左女右,但现在整个世界都乱了,还遵照什么习惯,换换思维,你走右边。”谢冬清说完,推开了左边的门。 “咦?好像没什么危险。”谢冬清探进去脑袋看了一圈:“那边好像有个机器,我去看看。” 梅阁道:“我跟你一起吧,不放心。” “也行。”谢冬清点头。“虽然一人一边效率高,但从安全稳妥角度来讲,应该集体行动。” 梅阁累得不想开口说话,只听谢冬清边走边叨叨:“恐怖片里不就是,谁先单独行动,谁就先领便当。所以咱来还是一起好了。你不觉得……咱俩现在很像是电视剧里唯二幸存的男女主角吗?一路开挂,顺利在众多丧尸中活着,之后,会在最后一刻等到救援。” 梅阁想,如果不打断她,她是不是会一直讲下去? 他嘴角露出一点点笑意,之后发现,自己的面部皮肤变得僵硬了,没办法自主控制肌肉了。 “梅阁你说句话,不然我总是害怕你会跟卫坤一样,突然就变丧尸了。” 梅阁吃力的说:“我快了……我,不行了。” 谢冬清愣住:“难道潜伏期变短了?明明还有两个小时你才会彻底丧尸化。” 房间的左侧有一个铁门。 第10节 谢冬清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听里面的声音。 “有机器运作的声音,电闸应该就在这里。” 谢冬清扭动了铁门上的把手。 门开了,梅阁倚在墙边,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已经变得僵硬。 他伸出手,低头看了一眼,朦胧中,他看到自己的指甲开始变色。 眼睛……不行了。 谢冬清的声音传来:“有人?!” 梅阁强撑着,走进这个封闭的房间。 一大堆仪器表盘正在运作,在屋子中央,坐着一个红衣女人,脸上的皮肤已经脱落的差不多了。 她转过头,谢冬清愣了一下,喃喃道:“你……眼睛竟然还在……” 尽管红衣女人的脸已经看不出之前的长相,但她的眼睛依然还在,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腐烂的手上戴着一枚心形婚戒,看到有人进来,她慢慢抬起手。 “你们好。” 竟然也不影响说话! “你好……这是,这是机场的中心电站吗?” “没错。”红衣女人答道。 “你……你是机场的工作人员?” 红衣女人缓慢地摇摇头,“不是。我是方教授的助手。” “方教授?” “就是研究do-s病毒的方教授,这个城市之所以会成现在这样,全都是由do-s病毒引起的。”红衣女人回答说,“只是,我没想到,竟然还能有人活着来到这里。” 谢冬清一脸疑惑,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二楼……你知道二楼的情况吗?” “自然。”红衣女说道:“当我们得知病毒扩散的消息后,就想带着血清离开这里,没想到,到机场后,病毒变异了,本来在潜伏期的病毒携带者迅速异变,被异变的丧尸咬伤后不久就会异化,情况失去了控制。我们躲藏时无意中知道了异变丧尸具有趋光性,在黑暗中会失去大部分行动力,于是,方教授掩护我来到中心电站,关闭了电源。” “……但是,大厅的灯还亮着……” “是我开的。”她笑了起来,“我把总电闸关了之后,又打开了二楼的电闸,把异变的丧尸都引到了二楼。因为二楼的封闭性最好,之后关闭二楼电闸,关上各个楼层的通道门,这样,航站楼的丧尸就都被我关在了二楼。最后,我打开了大厅的灯。” “为什么要开大厅的灯?” “我想在唯一的光明中死去。”红衣女缓缓说道。 谢冬清更是疑惑,还想追问,就听红衣女说:“你身边的这个人,他快要不行了。” 谢冬清这才想起梅阁已经有好久没说话了。 她转过头,看到梅阁双手挡着眼,一行血沿着他苍白的脸流了下来。 “梅阁!” 梅阁缓缓摇头:“谢……冬清,让她……帮你,开电闸……你走。” 红衣女露出僵硬的笑容:“其实,他还有希望。你们应该去过二楼,二楼的g19登机口附近,有个穿西装戴波点纹领带的男人,他就是方教授,他身边有个箱子,箱子里就是血清。” “当真?!”谢冬清眼睛一亮,“我!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 她兴奋地说道:“梅阁!听到了吗?!你一定要撑住!你有救了!” 谢冬清对红衣女道了谢,又说:“我们其实是要坐到阿锅岛的航班,一点钟的,所以……要从g19登机口出去,但是二楼的电……” “我帮你们开。” 谢冬清没想到她有这么爽快,顿时高兴道:“真的吗?!” 红衣女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只是,你们的动作要快。” 谢冬清收起笑容:“什么意思?” 红衣女说道:“现在是十二点半,我会在二十分钟后开启二楼电闸,电闸开启后,我会在一分钟之内再次关掉。” “为什么?怎么还有时间限制?” 红衣女眼中满是笑意,她将旁边的布解开,露出了一个定时器。 红衣女缓缓说道:“因为,还有半个小时,这个机场,就要消失了。” 谢冬清愣住。 那是个……定时炸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的梦差不多了,到机场后,穿过丧尸,我就上飞机了,但是上飞机前,必须要注射什么血清…… 我整个胳膊都麻了,后来的就没有了印象。 嗯…… 祝愿大家都不会做这样的梦……其实后面……第六梦…有个片段…更恐怖。 当年梦到第六梦的场景,感觉整个人都是绝望的,怕的要死…… ☆、丧我【成功登机】 谢冬清深吸口气,对红衣女道了谢,扶着梅阁原路返回。 梅阁脚步僵硬,手上的皮肤也开始溃烂。 两人艰难地回到大厅,屏幕上的时间显示:12:37 负一层的那个女人说,她会在十二点五十开启二楼电闸,那一瞬,二楼的丧尸都会‘活’过来,所以,开启电闸的那一刻,她和梅阁都必须在g19的门口,要在那一瞬间,从二楼候机厅逃出去! 身后传来咔咔的摩擦声。 谢冬清回头,发现还是那只戴着粉色腕表的断手。 看清表盘,她眼睛一亮,拎刀将断手固定在地上,取下了那个粉色腕表。 这个腕表是夜光的……虽然不知道在黑暗中,丧尸们会不会感应到这个微弱的荧光,但……总比到时候瞎蒙时间好。 谢冬清收好腕表,深吸口气,打开了通往二楼的安全门。 门开的那一刻,等在门另一边的丧尸感应到一楼大厅的光,顿时疯狂地朝谢冬清扑来。 谢冬清一边拽着梅阁,一手提刀迎上。 短短数秒,谢冬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丧尸的手划破了她的脸。谢冬清歪嘴一笑,一刀捅进丧尸的嘴里。 之后她收了笑,面无表情,一心向上杀去。 就差一点了。 明明希望就在眼前,这个时候,怎么能怂! 身后的门关上了,光源消失了。步行梯上的丧尸立刻停止了动作,静静地站着。 谢冬清快速松了口气,不敢停下,拉着梅阁上台阶。 梅阁已无法自由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凭借脑内尚存的理智,拼命配合着谢冬清。 其实他想让谢冬清放弃他。然而他已经没办法开口说话,而谢冬清很是坚决,于是只能尽力配合。 谢冬清说道:“梅阁你一定给我撑住!你不能跟卫坤一样,说变就变,我还等着你在我的婚礼上当伴郎呢!” 她说道:“若不是你,我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你必须活着,马上就到二楼了,等找到血清,你就得救了!所以你现在一定要撑住,不能把自己交给病毒来控制!你可以的!” 她能感觉到,虽然梅阁无法回答,但他的动作确实是在尽力的配合她。 终于到了二楼,分针指向了四十五。 窗户外,一架飞机正在降落。 航班来了! 谢冬清顾不上去怕那些没有眼睛,整张脸都腐烂掉的丧尸,她奋力地推着梅阁,终于来到了g19登机口。 谢冬清按照记忆,找到了那个躺在地上的方教授。 她大喊一声,使劲将黑色皮箱从他僵硬的臂膀中掰了出来。 黑色皮箱没有上锁,谢冬清颤抖着手把血清拿了出来。 分针指向了四十八。 飞机慢慢滑向g19登机口。 还有两分钟,电站的女人就要开电闸了。 借着窗户处透进来的微弱夜光,她从箱子里取出针头,接在血清试剂上,之后迅速从方教授口袋里摸出一个大屏手机,飞奔到梅阁身边。 “来了!”她迅速深呼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分针指向了四十九。 飞机的舱门对接上了g19登机口的登机通道。 谢冬清按下手机上的总键,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屏幕光照在了梅阁的胳膊上。 周围几个丧尸动了动,朝这边冲来。 谢冬清看准血管,将针头扎了进去,同时,把亮起来的手机用力朝远处扔了出去。 手机的光线把g19门口的丧尸都引了过去,那边的丧尸发出一阵阵的吼声。 血清缓缓注射进梅阁的血液中。 谢冬清拔掉针管,拉着梅阁就往g19玻璃门前跑。 三秒, 就快到了! 两秒, 二楼的一些商店灯光开始闪烁,一些丧尸借着光动了起来。 第11节 一秒! 一瞬间,二楼的候机厅亮了起来。 突然的亮光让谢冬清眼睛受到了刺激。 g19的门通了电,门锁正在启动。 丧尸们发现了活人,纷纷朝这边涌过来。 离他们最近的方教授一手提着黑皮箱,张开嘴,发出一阵骇人的怒吼,朝她扑去。 门开了!谢冬清一把拽开门,迅速将梅阁推出去,之后操起手中刀,狠狠地借力,把刀捅进了方教授的身体里。 方教授的血牙咬到了她的胳膊,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嘶哑声。谢冬清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黑皮箱,拔刀转身出去,飞速关上了门。 机场里的丧尸疯狂地往这边来,谢冬清将刀别在外面的门把手处,抬手擦掉了脸上的血,笑道:“谢谢,再见!” 之后,她拿着黑色皮箱,推着满头汗,脸色煞白的梅阁朝舱门那里走。 梅阁艰难地说:“你……终于……能……坐飞机……了。” “是!我们要成功了!” “赶……快完……吧……你爸妈……等着我……交……差。” 身后的门几乎要被蜂拥而至的丧尸拍碎了。 谢冬清嘲道:“什么防弹玻璃,我敲不开,它们倒是能敲开……” 身后的咚咚声一声一声,就像催命。 而舱门距离不近。 就在门外的西瓜刀即将断裂的时候,二楼的电停了。 谢冬清顿时松了口气,感叹道:“谢天谢地!总算结束了……” 已经看到舱门了。 舱门处,一个靓丽的空姐直直站着,微笑着看着他俩。 “你好,请出示身份证件。” 谢冬清:“……” 双方陷入沉默。 良久,谢冬清道:“都这时候了,还这么死板?现金要吗?”她从梅阁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在超市搜刮的一卷钱。 数了数,五百零一块。 “够吗?” 空姐道:“不好意思,只够一位乘客。” 梅阁要被谢冬清的梦逗笑了,她一定是在生活中遇到过这种窘境,否则怎么还在这种噩梦中安排这种戏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梅阁内心疯狂地笑着。 谢冬清面无表情,晃了晃手中的黑色皮箱:“血清试剂,这价值,你应该知道吧?加上这个总该够了吧?” “不好意思,这位乘客,我们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病毒血清。有可能这里装的只是您灌的白开水或是其他什么饮料来骗我们说,这是血清试剂。” 谢冬清哼了一声,道:“言之有理。那你说怎么办?我先坐上去,下飞机给你钱行吗?” “不好意思,这位乘客,这是飞机,不是出租车。” 梅阁心里狂笑完,说道:“谢冬清……你坐……就行。” “闭嘴!”谢冬清怒瞪他一眼,愤愤道:“我们都一路打拼到门口了,难道还把你留在这里炸死不成!” 说完,谢冬清一愣。 对!那个红衣女人一点钟要炸飞机场! 她看了眼表。十二点五十六。 必须赶快! 谢冬清二话不说,抓起梅阁就往机舱闯。 空姐极力阻拦。 “关门!快点走!机场马上就被炸了!” 空姐花容失色,大叫道:“没机票,那就对暗号!对上暗号就让你进!” 暗号? 谢冬清一愣,脱口而出:“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空姐答:“不畏风雨,白头偕老。” 梅阁愣住。 这都什么玩意儿? 谢冬清面上带着迷茫,问道:“……所以,我可以坐了吧?” “当然,您是我们一直等待的客人。”空姐说道:“请坐好,飞机马上起飞。” 谢冬清吐槽道:“你们机长真厉害,三分钟就能起飞,开的是战斗机吧?” 梅阁心道:这姑娘把我想吐槽的竟然都抢先吐槽了……她自己竟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愉快地吐槽了自己。 怎么能这么逗? 梅阁坐下来,这次换谢冬清帮他扣安全带。 飞机开始加速。 谢冬清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分钟。 飞机起飞了。 当飞机飞上夜空后,机场连续传来几声闷响。 谢冬清趴在窗户口,看到机场被浓烈的黑烟笼罩。 谢冬清默默想,她总觉得那个红衣女人的声音很熟悉……在哪里听到过呢? 梅阁昏睡了过去。 待飞机飞稳后,谢冬清取出了黑色皮箱里的血清,拿出针头,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将针剂熟练地注射进去。 拔出针头后,她突然想,自己怎么会打针呢?看动作……还很熟练,难道自己是医学专业的学生? 不,不对,我的专业明明是…… 是什么来着?算了,不想了,等到了阿锅岛,问父母和新郎就知道了。 谢冬清转过头,看着旁边熟睡的梅阁。 他眼睛周围溃烂的皮肤好多了,因为失血的缘故,此刻梅阁看起来十分虚弱。 这样仔细看,她发现,身边这个一路上一直帮她的人……好陌生。 谢冬清想:既然如此,我为何一直这么信任他?为什么呢? 她伸出手,碰了碰梅阁的脸,眼中露出了迷茫和不解。 这时,空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整个机组工作人员。 他们脸上挂着笑容,那笑容很灿烂,就像……就像画报上的模特那样笑着,空洞,虚假。 谢冬清突然觉得不安。 空姐温柔地说:“谢小姐,我们要领着你去换衣服。” “换衣服?”谢冬清茫然地问,“还有这种服务?什么衣服?” 空姐笑呵呵道:“婚纱。” 谢冬清愣了片刻,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瞬间,脸色变得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其实挺郁闷的…… 进来帮她的魂挣脱梦境,没想到最后关头要靠女主救。 这姑娘,战斗力真强……是个好苗子……嗯,要重点培养。 【谢谢好车车,恬怡,咸鱼言的雷!日更不断!】 ☆、丧我【梦境崩塌】 “你们等等!”谢冬清慌张道:“你们都知道我要结婚?” 梅阁被她惊醒,神色迷茫。 空姐笑盈盈道:“是的,您的爱人让我们来接您,现在这个世界,只有阿锅岛最安全,您下飞机后,将会直接被送去婚礼现场。” 她伸出一只手,温柔道:“谢小姐,来吧,我们去换婚纱。请把您脚上的鞋子脱掉,我们为您准备了婚礼鞋。” 说完,她身后的空乘递过来一双白色的高跟鞋,空姐双手捧鞋,绽开了灿烂的微笑,半跪下来,捧起她的脚。 “请您穿上。” 梅阁问道:“谢冬清,这是什么意思?” 谢冬清一张脸吓得发白,她摇着头,惊恐地睁着眼,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不对,我不能结!” 空姐继续笑道:“这可由不得您。”说完,伸出手,温柔地将她脚上的红色棉拖鞋脱了下来。 谢冬清踢着脚,想要挣脱,空姐依旧笑着,手指勾了勾,身后几个空乘走过来,按住了谢冬清。 梅阁傻了。 这是……什么发展? “梅阁!梅阁救我!”谢冬清发疯了一般喊着,“我不能结婚!我不能嫁给他,不能!绝对不能!!不要逼我!你们不要逼我!” 第12节 梅阁原本有些懵,然而,当看到空乘们拿出电击棒时,梅阁想都没想,解开安全带,扑身而上。 他按住椅背,跃身而起,把拿电击棒的空乘踹了出去,之后回身,一手拽住一个空乘的头发,将他们的头狠狠撞在一起。 谢冬清奋力挣脱了空姐,解开安全带,光着脚逃开座位,身子贴在驾驶舱门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身上的裙子还带着血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两只眼睛透过头发,惊恐地看着空姐。 空姐不依不饶,手作爪状,朝她扑过去:“您逃不了的,他是最爱你的人,嫁给他是你生生世世的宿命。命中注定,命中注定!说好了生生世世永结同心呢?” 梅阁快速跨过去,挡在了谢冬清面前。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逼婚?” 空姐嘻嘻笑道:“怎么是逼婚呢?” 她慢慢朝谢冬清走去,笑着说:“我们这是……为她好啊!谢冬清谢小姐,试问这世上,还有谁,会能像他一样爱你?” 梅阁皱眉:“他是谁?” “他?他是谢小姐的命中注定,是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空姐慢慢说道,“谢小姐,您不要想着逃掉,乖乖过来,我给你穿上婚纱,批上头纱,你将手捧着鲜花,在最安全,无人打扰的地方嫁给他,成为他的新娘。” 她拍拍手,两个空乘端着一个白色长礼盒走了过来。 空姐打开盒子,拿出了一件洁白的婚纱,她慢慢摩挲着这件婚纱,面容陶醉,转头笑道:“冬清,看,漂亮吗?来,穿上它!” 梅阁不明白这个剧情走向。 一般来说,梦里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种,有悖于造梦人本意的情况。 谢冬清明显在抗拒着结婚。 可之前……之前她明明说是要去阿锅岛结婚的,怎么突然就如此抗拒了? 难道说她的梦……其实是被人控制的? 能控梦的人很少,梦境被人控制的可能性很小。 谢冬清苍白着脸,连连向后退,嘴里喃喃着:“不要,不行……我不能,不能结,不能……” 空姐瞬间收了笑意,垂下手,失望道:“谢小姐……既如此,就不要怪我们硬来了。” 她狠狠一甩手:“去!把她身上的衣服换掉!” 顿时,空乘们像是发狂了一般冲上来。 电击棒滋滋响着,电流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蓝紫色的光,梅阁顷身迎上,顿时眼前一阵发黑。 梅阁身子一软,跪在地上,空乘的手中的电击棒又狠狠朝他后背砸去。梅阁剧烈咳嗽了一阵,心中一团乱。 到底怎么回事?! 另一个空乘拽住谢冬清的头发,把她往婚纱这边拖。 空姐笑盈盈捧着婚纱,咧开嘴,缓缓道:“看,这不就来了……真是乖孩子,来,穿上它。” “谢冬清!”梅阁仰头,神色狠厉,“放开你们的手!” 谢冬清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不!我不要结婚!快让我醒来!快让我醒来!” 梅阁一愣。 她……她知道了这是梦? 随着她的叫喊,梦境开始崩塌。 眼前的画面一片一片剥落,飞机上的人齐声尖叫,就像没有信号不好的电视一样,画面跳跃着,出现了雪白色霜花。 梅阁急切喊道:“谢冬清,不要!!” 轰隆一声! 梅阁眼前一黑,惊坐而起。 刺眼的白光让他睁不开眼睛。 耳边响起谢父的声音:“醒了?这么快!” 梅阁慢慢放下手,朝病床那边看去。 他醒来了,他没能把她的魂魄带出来。 梅阁愣了会儿神,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伸出手指查探谢冬清的魂魄。 病房里弥漫着饭香味,谢母正在吃饭,看到梅阁起身,连忙放下碗,凑过来,小心翼翼问道:“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梅阁收回手,脸色阴沉的可怕。 “我失败了。” 原以为,这个梦马上就能完美结束,他能顺利带出她的魂魄,可没想到最后关头,竟然出现了意外。 婚礼…… 阿锅岛…… 不知名的新郎……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最后为何会崩溃? 谢父面色难看,瞪了一眼出主意请大师来的谢母。谢母以为梅阁说谢冬清没救了,眼圈顿时就红了。 梅阁思索良久,问道:“你们知道卫坤这个人吗?” 谢父谢母一惊,诧异的对视一眼。 短暂的沉默后,谢父回道:“知道,是我同事家的儿子。” “哦?那看来是现实中存在的。”梅阁面容严肃,问道:“他跟你女儿的关系如何?” 谢父看向谢母,谢母会意,点头说道:“因为同事人不错,一直有来往。他家儿子比清清小两岁,高中跟大学都是一个学校,那个孩子挺好的,人品性格都不错,高中时给清清写过情书,被我们发现了,两家人都怕耽误孩子们学习考学,所以就批评了他,清清她说对卫坤没什么感觉……之后,之后他跟清清也没什么发展,但他们关系不错,我们两家偶尔还会一起聚餐。孩子们见面也没什么变化,还是好朋友。” 梅阁看着躺在病床上面无精神身体虚弱的谢冬清,沉思了一会儿,问道:“谢冬清有没有男朋友?” 谢母连忙摇头:“没有。清清是属于什么话都跟我们说的孩子,要是有不会不告诉我们……小,小道长,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跟卫坤那孩子有关吗?” 听到这个称呼,梅阁挑了下眉,回答道:“还不能确定,但有嫌疑。到底怎么样,我还要再确定。” 说完后,他停顿几秒,又道:“我不是道长,你可以叫我名字。我叫梅阁。” 谢母哦了一声,有些尴尬。 原本在梅阁醒来后,怀疑他是骗子的谢父,听他提到卫坤,心中疑惑道:“难道这人如他所说,真的能进到梦里去?难道真有什么法术?” 他和谢母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卫坤,而这个人睡了一会儿,起来之后,就知道卫坤这个名字…… 有可能他真的进到了女儿的梦中。 那他说,女儿的魂沉到了梦中,也是真的? 梅阁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六点半。 他坐下来,说道:“她的魂魄沉得越来越深,所以,现在首要事情是先把她魂魄拽出来。” 谢父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说:“你……打算再睡?” “嗯。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梅阁点头,“应该很快。等我引出她的魂魄,她就能醒来。至于卫坤到底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等我先把谢冬清喊醒再说。” 说罢,他又躺了下去。 “中途不要叫醒我,等我自己醒来。” 这次,谢父跟谢母爽快地齐齐点头。 梅阁侧头看了眼谢冬清,微微皱眉。 最后的逼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她的梦真的被能控梦的人控制了?还是说,这只是她梦中无逻辑的一种表现? 梅阁刚闭上眼睛,病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谢父愣了一下,看向梅阁。 梅阁只好坐起身。 在睡着之前,不能被打扰。 门开了,走进来一位女医生,高个子,五官端正,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一束。 “露露,你来了。”谢母看到来人,眼睛一亮,“是冬清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女医生点头:“阿姨好,叔叔好。” 她看到梅阁,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听到她的声音,梅阁立刻转头仔细看向她。 女医生说道:“化验结果刚刚出来了,还是老样子,各项指标一切正常。明天是周一,之前说要来的专家组明晚到,但正式会诊安排到了后天。” “后天也行。”谢母虽然有些失落,但依然表示可以理解,“秋铭也是后天回来,安排在后天他也能赶上。” 她刚说完,手机响了起来,谢母拿起一看,对女医生笑道:“巧了,是秋铭。” 她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谢秋铭的声音:“妈,我马上要登机了,清清还好吗?” “嗯,还是那样。”谢母说道,“行了,别惦记了,一路顺风,到地方安顿下来跟我们说一声。” “知道了。” 谢母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医生,又说道:“秋铭啊,于露也在这里……” 电话已经挂了。 谢母对女医生尴尬的笑笑,说道:“这孩子,也不等我说完。” 于露露勉强笑了笑,眼中多少有些失望,说道:“没事,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下午刚跟我见过面。” 沉默了一会儿,女医生转了转手上的心性戒指,说道:“那……叔叔阿姨,我先走了,我就是下班前过来看看。” “行,你回去吧,路上慢点,不用老惦记。” “知道了。” 女医生离开了。 梅阁问道:“她是谁?” 第13节 谢母回答说:“是这里的医生,叫于露,是我家儿子秋铭的女朋友。” “哦。”梅阁点点头,“谢冬清也认识她?” 声音和身形……还有手上的那枚戒指,应该就是出现在谢冬清梦中的那个红衣女人。 “嗯。冬清生病之前见过她一面。秋铭突然说要订婚,两家人就一起见了面,很匆忙。因为于露她工作忙,那段时间清清也在忙论文答辩,所以她俩也就见过那一面。”谢母说道,“不过,虽然如此,于露这孩子却很好,清清生病之后,她也是各家医院到处找人看,跑前跑后,帮了我们不少忙。” 梅阁明白了。 谢冬清只见过于露一面,对她的印象大概不深,但因为生病后经常听到她的声音,因此,梦里的红衣女人声音很清楚,但面容模糊不清。 梅阁慢慢躺在了床上,突然又起身,走到谢冬清床边。 谢父警惕地问:“什么事?” 梅阁深吸口气,俯身在谢冬清耳边说道:“不许再想丧尸!也不许想恐怖片!你想点别的东西!!” 梅阁腕上的红玛瑙闪着温柔的光。 谢父谢母愣在原地。 说完,梅阁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闭眼之前再次叮嘱道:“中途不要叫醒我,谢谢。” 不一会儿,他再次陷入了熟睡。 谢父谢母看他的眼神,变得敬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真的好心累。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 没想到最后关头,女主竟然崩溃了…… 这其实不怪梅阁,梅阁没看过我的大纲,所以现在还不知道谢冬清在梦中一直都有逼婚环节的。就算他现在有所怀疑,但也不能确定。 所以,还要辛苦梅阁,咱们下个梦接着折腾。 ☆、无己【公主侍卫】 梅阁有意识后,发现自己蹲在一棵树上。 视线前方是树的枯枝,黑压压一片。视线的下方琉璃瓦铺顶,再一看,左侧还有一处回廊。 ……这次,是古代? 他身旁一个穿黑色短打,脸上戴着黑色面具的人扭过头,哈了哈手,跟他说:“十八,来接岗了啊!等你半天了。” 梅阁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也戴着面具,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显然是个暗卫的打扮。 他抬头问道:“……什么情况?” 那个人以为他问别的事,低声说:“唉,不太好。公主差不多要回府来了,许是已经定下启程日子了。这等公主嫁到陈国之后,上头也不知道会怎么安排我们。咱们上个月的银饷还没给发,估计是要等公主出嫁时,合着赏银一起发给我们呢。” 果然,等他说完,远处便传来一声长长地吆喝:“酉时三刻,公主回府!” “公主回府!” 庭院内几个守在殿前的小侍从听到了吆喝,匆忙道:“燃灯!燃灯!公主回府!” 梅阁透过面具,隐约看到回廊尽头,一排人提着灯,簇拥一个墨蓝色身影缓缓朝这里行来。 不会是……谢冬清吧? 公主? “会玩……”梅阁简短的评价道。 “十八,别愣了,醒醒神。”他前面的那个队友拍了拍他的肩,“我走了啊,这天气,太冷了!” 他身形敏捷地跳下树,缩着脑袋搓着手打开了庭院边角处的侧门,离开了这里。 梅阁倚在树上,观察着远处慢慢行近的队伍。待队伍走近,梅阁看清了中间那个穿着墨蓝色宫装,神色带着几分威严的公主。 呵!还真是谢冬清。 墨蓝色广袖宫装,精致的妆容。在灯火的闪烁中,她的眉眼明媚又朦胧。 认出了她之后,梅阁无奈道:“这怎么办?” 暗卫。既然他是暗卫,意味着只能在暗处藏着。可他不能藏一辈子,所以得想个法子跟谢冬清搭上话。 梅阁开始研究着要如何找机会出现在她面前。 队伍走到树下,谢冬清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两旁的侍从默不作声的退下,谢冬清幽幽叹了一声,朝内殿走去。 至门口时,她仰头看了眼两旁燃着的灯,扬声叫道:“今夜谁当值?来人!” 梅阁眼前一亮,轻盈地跃下树,抢在赶来的侍从之前,单膝跪在她面前,沉稳道:“是属下当值。” 谢冬清听到动静,转身看了一眼。 “你是谁?面生。” 梅阁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不住说道:“殿下……能看到属下的脸?” 听他这么回答,谢冬清轻轻笑出声。她扬起眉,声音清越,带着些倨傲:“说得对,把面具摘了我看看。” 梅阁心里咯噔一声,祈祷着,千万不要有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的片段,要是她敢抬他下巴,他立刻自杀出梦重来! 梅阁抬手摘了面具。 谢冬清借着灯火,打量着他。 自上而下的视线,让梅阁十分别扭,他的脸在谢冬清的打量下发烫起来。 梅阁脸上表情一向很少,不笑时,面上冷冷的,带着些不好相与的严肃。 谢冬清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她道:“本宫欠你钱吗?怎么是这种表情。” “……”梅阁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表情怎么了? 沉默许久,梅阁只得答道:“欠……属下上个月的饷银还没拿到。” 这个回答显然把谢冬清噎得不轻。她哦了一声,笑道:“你还有理了。你起来说话,本宫看你要低着头,脖子疼。” 梅阁站起身,忍不住嘴贱道:“属下已经没话要说了……” 他站起身,脸完全暴露在了灯光中。 谢冬清惊讶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围着他转了一圈,称赞道:“怪不得我府上的侍卫都戴着面具,若是不戴,恐怕这夜色再暗,也能引人注目。” 又被夸了,梅阁垂首,嘴角一撇,低声道:“……属下是暗卫,不是侍卫。” 谢冬清愣了片刻,哈哈大笑,挑眉道:“怎么,你是说我说错了?” 她嘴角带着笑意,凑近梅阁,仰着脸看着他,轻声道:“我从不会出错。” 说罢,她衣袖一挥,扬声道:“来人!这个人,本宫升他为……一等侍卫。” 闻言,梅阁拼命忍笑。 现实中的梅阁在检察院工作,是刑检部的检察官,平时要提审,还要出庭,工作强度很大,然而升职却很慢。检察院那种地方,熬到三四十岁,熬成老资历估计才能升半个职位。 而在谢冬清的梦中,他就说了几句话,短短几分钟时间,就从无品的小暗卫变成了五品的侍卫。 梅阁内心感慨,怪不得都说升职加薪是做梦,果然做梦来得快! “谢殿下!”梅阁很爽快地接受了这次升职。 只要能跟她有交集,能经常在她身边,那么梦进行也会顺利一些。 而且,这个梦应该会很有意思。 反正总不会是丧尸。 梅阁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容。 小跑过来的侍从小心问道:“殿下,这人的名字……” “哦,问你呢,你名字。” “梅阁。” “……”谢冬清目露疑惑,“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梦里。” 这种大胆的回答让谢冬清了震惊了片刻。她一拍手,笑道:“好!你这个人很合本宫脾气!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谢殿下赏识。” 夜风习习,殿前的灯在风中摇曳。 谢冬清抬头看了一眼殿前的灯,这才记起叫人的原因:“哦,对了,你去把这灯换了。” 说完她衣袖一甩,优雅转身,款步进殿。 侍从过来,先向他道喜,之后说道:“那就劳烦梅侍卫了。” 梅阁抬头看了眼灯的高度,半晌才道:“……不客气。” 梅阁迷路了。 这是必然的。 他无从知晓谢冬清这个梦的构架,等下一个换岗的暗卫来了之后,他默不作声地根据前一个暗卫回去的路线,打开庭院角落里的小门走了出去。 接替他的暗卫看着他打开角门走出去后一脸懵,特别想追上去问梅阁,你这家伙不是已经被提升为侍卫了吗?刚刚都有人把你住处的东西都搬走了,你怎么还要回去? 等梅阁出了内庭,才发现这个公主府很大。 他摸索着走了几处地方,默默回想着自己前世居住的地方,之后他感慨道:“这应该是个摄政公主吧?” 不然……这规格怎么能有这么高? 不过,若是摄政公主,大概不会远嫁他国。 梅阁回想起之前换岗的暗卫同他说的话,谢冬清似乎要嫁到陈国去。 一个看起来很受宠,公主府规格和随行队伍堪比亲王的公主,要嫁到另一个国家去? 第14节 这不合逻辑也不合政治啊! 梅阁想不通,只得吐槽道:“她脑洞怎么总跟别人不一样?” 这时,通向会客厅的主路上出现了一队人。旁边几个随从打着灯,灯上写着一个繆字。他们脚步飞速,对公主府的人招呼道:“快,快,叫公主殿下出来,繆王殿下来了!” 梅阁听到这个称呼,不仅好奇起来,这个字……做封号? 不过,听他们这么喊,梅阁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跟着这个队伍,肯定能见到谢冬清,到时候问她怎么安排自己住处就是了。 于是,梅阁默默跟在了繆王的队伍后面。 繆王端坐在步辇,看背影应该很年轻,梅阁猜测到,这个繆王大概会是谢冬清的兄弟。 会客厅点燃了灯火。 梅阁远远看到谢冬清换了身衣裳,面色不悦的走了出来,站在门口。 她仰着下巴直直站在那里,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这么晚了,繆王到此,可是有急事?” 步辇停了下来,繆王踩着侍从的背缓步走了下来。 他长着一张国字脸,皮肤暗沉,眼睛细长,五官很不协调。 梅阁心道:“……这跟谢冬清的长相也差太远了,不是一个娘生的就这么大差别?” 繆王一开口,梅阁就皱起眉头。 他声音尖细刺耳,跟长相完全不相符。 繆王笑道:“急,如何不急!后日公主殿下就要启程去陈国了,我这个做义兄的,怎么也要送个大礼。” 谢冬清丝毫没给他面子,冷冷道:“礼单明日送来便是。” “诶!这怎么能呢。”繆王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说道:“我这个礼啊,还必须得晚上亲自送。” 他拍了拍手,后面走来了一个俊秀少年,向谢冬清行了个礼。 谢冬清面无表情。 梅阁脸上的表情很丰富。 “公主殿下,收下吧。”繆王伸手在少年脸上摸了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那少年的舌头竟然被拔了。 谢冬清皱眉。 繆王笑道:“公主殿下此去陈国,路途遥远。有了他陪伴公主左右,便不会感到寂寞了。为了不让公主疑心,本王已经为公主做了万全打算。” “这样,他不说,陈国的长皇子也不会知道……再者说,陈国的长皇子就算知道,也奈何不了公主。毕竟世人皆知,这陈国的长皇子从来没从床上爬起来过。本王思来想去,不忍公主的将来如此凄惨,所以专门挑了个可心的人,来献给公主。” 他将那个少年推了过去。 “长夜漫漫……不必谢我。”他转身登上步辇,慢悠悠道,“我们走。” 谢冬清站在台阶上,面色为难的看着那个少年。旁边的侍从们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 繆王的人撤了出去,梅阁淡定地走了过来。 谢冬清移开目光,望着他。 “你有什么事?” “……我今晚睡哪儿?” 谢冬清万万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呆愣了好久,她突然笑道:“奇怪,怎么你一张嘴说话,我就想笑……” “……谢公主夸奖。” “你……就歇在内殿吧。” 梅阁惊讶道:“当真?” 谢冬清点点头,一旁侍从赶忙过来给梅阁引路。 夜色中,谢冬清微微笑道:“今日好好休息,明早随我进宫面圣。” 说罢,她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梅阁看到那个少年还在,便问道:“他怎么处置?” “公主未交待,暂且安置在府中。不过,公主后日就要远嫁陈国了……想来确实要问问公主如何安排这人。” “哦。”梅阁点了点头。 几个侍从上前把少年带了下去,梅阁想到繆王说的那番话,更加不解。 这谢冬清,到底构架了个什么梦? 奇奇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二梦。主标题出自《庄子·人间世》 当年做这个梦……我是旁观视角。 一个将军的冤魂乘着黑紫色蝴蝶从阴间回来杀忘恩负义的皇帝复仇,怀孕的皇后挡在皇帝床前,将军的冤魂最终放弃了复仇,并对皇后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将是个千古名君。 皇后生下了个女儿。 后来忘了,再之后有印象的,就是老皇帝死了,公主登基称帝,查收金库,召集群臣,还让困在家里有才华的女人都出来,一起发展国家。 【这是这个梦的故事核来源,第二梦剧情和我这个梦不同,嗯……男主最后对这个梦的亲口评价是:很扯,但很燃】 哦,最后一句,那个繆字不太好,我是在翻谥号的时候,看见这个字,然后随手拿来按在这个繆王身上了。 ☆、无己【尽职尽责】 第二天清晨,梅阁作为谢冬清的随行人员之一,一同进宫。路上,谢冬清撩开帘子,朝他招了招手。 梅阁小跑过去,十分配合的演戏:“殿下有何吩咐?” “无事,来跟我说说话,醒醒神。” 梅阁继续配合:“殿下说吧。” “……”谢冬清无话可说,沉默了下来。 梅阁为了做一个尽职的侍卫,只好暖场道:“属下不是很懂,殿下为何要嫁去陈国?” “你不懂?”谢冬清似乎很惊讶,“你……平时在我府上都在做什么?连凉陈盟约都没听过吗?” 梅阁平静地回答:“属下是暗卫,每日下值就回去睡觉,睡醒再去当值,恪尽职守,从不过问政事。” 谢冬清的表情很是微妙,“你倒是过得自在……” “当年我大凉同陈订立盟誓,合力击败魏国。柯泽一战后,魏国投降,我与陈国长皇子同在那日降生,消息传至柯泽,两军同庆。父皇便与那陈国国君定下我二人的婚约。待到我十八后,就要依照约定出嫁。那时皇兄还在,父皇也没考虑那么多……” 梅阁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现在她的皇兄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繆王他……为何敢对殿下如此不敬?” 谢冬清以手撑头,凉凉一笑:“他怎会不猖狂?自我皇兄去世后,王族宗室里能继承皇位的只剩他一个男丁,即便他父王是个傻子,他本人再不成大器,他也会是大凉将来的国主……” 梅阁轻语道:“昨夜属下听繆王说起陈国的长皇子……似是身体有疾?” 谢冬清闭了闭眼,幽幽叹道:“陈国长皇子自出生以来就没在众人前露过面,父皇曾派人打探消息,说他常年卧病在床,是个活死人……” 梅阁蹙眉道:“那你还嫁?” 有病吧,换一个不行吗? “盟誓既立,我又怎能违背。”她坐起身,忧愁道:“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在时,还能替他分担些许政务,现在我要嫁了,繆王暴戾恣睢,大凉今后会如何,我连想都不敢想……” 梅阁突然道:“一定要嫁吗?公主若留在大凉,让今上封你为皇太女,将来继承皇位,不是更好?” 谢冬清神色骤变,厉声道:“梅阁你好大的胆子!” 梅阁立刻认错。其实那句话说完后,他就后悔了。 自从他进了谢冬清的这个梦,总有种回到前世的错觉。梅阁的前世,无论皇子公主,皆有继承皇位的可能,因此他下意识的说出立皇太女的事。 然而,在谢冬清的梦里,依然还是传统设定,生为女儿身,并不享有继承权。 “属下知错。” 谢冬清沉声道:“嫁去陈国,是我自愿。” 她眼神迷茫又缥缈,低声喃喃道:“命中注定,怎能违背?生生世世,永结同心,不畏风雨,白头偕老……” 梅阁心中起疑,问道:“公主殿下最想做的事,难道就是嫁到陈国去?” 谢冬清斜他一眼,坚定道:“对,本宫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顺顺利利嫁到陈国,途中不出什么岔子。” 梅阁若有所思。 那这次的任务就是送亲了……可是,如果她跟上次一样,到了陈国后,突然坚决不嫁,那就…… 她的梦,有蹊跷。 为何都与结婚嫁人有关? 步辇停了下来。 大殿前候着的小太监飞奔而来,拂尘一甩,跪地行礼:“公主殿下金安,圣上等了许久了。” “父皇可还好?” “好!今日的早膳进了不少呢。” 梅阁上前接过谢冬清解下的披风,退了几步站了回去。 谢冬清侧头,思索片刻,对他说道:“你跟我一起来。” 不知为何,她很信任梅阁,看到这个人,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梅阁紧随她进入大殿。 凉国的皇帝面容苍老,面色蜡黄,灰白的头发稀稀疏疏,有一些没办法梳拢束起,散落下来,飘在额头两侧。 仔细一看,这个皇帝确实是谢冬清父亲的长相,只不过稍显老态,更沧桑了些。 第15节 “阿清,你来了。” “爹爹……”谢冬清连跪礼都没有行,直奔皇帝身边,“爹……女儿,今日来向爹爹辞别。” 老皇帝目露不舍:“……也好,都准备妥了吗?” 谢冬清点点头:“该办的都办好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府上的事物也交待妥了,爹爹放心吧。” “唉,这一天……终归是要来,朕的女儿,也要离朕而去,剩朕一个孤家寡人……罢了,女儿总是要出嫁的。”老皇帝慢悠悠叹气。 谢冬清低下头,眼含泪光:“女儿还是放心不下爹爹,一想到这次就要长久地离爹爹而去……女儿心里就不好受。” 老皇帝捧着谢冬清的手,亦是一脸忧伤,哽咽道:“你母后……你母后若还在,一定不舍得你远嫁他国。”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出了一会儿神,哀叹道:“阿清啊,你要是个皇子,该多好啊……” 她要是个皇子……老皇帝侧过头,发出长长的叹息。 谢冬清忽然跪地,流出两行清泪,颤声道:“我也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虽有替父分忧之心,奈何却无能为力。只得看我大凉,看着我谢家的皇位白白拱手给他人,女儿,女儿不甘心啊!” 梅阁在旁边静静看着,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老皇帝将她扶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朕的好孩子……朕的好孩子,你自小好强,文治武功不比男儿差,朕只恨苍天无眼,造化弄人……” 此时,殿外突然传来繆王尖细的声音:“圣上!侄儿有要事求见!” 谢冬清轻轻拭去眼泪,站在皇帝身侧。 大门推开,繆王疾行而来:“圣上!荷州州牧发来急报,礼河荷州段决口,荷州的姚南,思川北地皆遭涝害,千亩耕田被淹,灾情严重。” 老皇帝一惊,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平顺了呼吸之后才说道:“速招傅丞相来,何时的事?” 繆王看了一眼谢冬清,并没有说话。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哼了一声,慢声道:“冬清,你先去吧。” 谢冬清只得依言退下。 梅阁紧跟在后,出了大殿,十分尽责把手上的披风帮她披上,还顺手打了个蝴蝶结。 谢冬清低头看着,半晌无语。 几个重臣匆忙而来,对她行礼。 谢冬清问道:“如今已是深秋,为何还会发生涝灾?荷州的情况如何?” 工部侍郎毕恭毕敬回道:“荷州最近天气反常,妖邪的很,暴雨接连不断,过八月后,荷州官员以为汛期已过,遂放松了些,结果暴雨突至,连下数日,以致礼河决口,各大官员措手不及,这才造成今日局面。消息刚刚传达帝京,臣也是刚看到急报,不知公主有何……” 话还未完,便被打断:“王侍郎,你在说什么呢?” 只见繆王站在殿门外,斜眼看着他,不快道:“难不成还要圣上和本王在殿内候着你?!” “不敢,不敢。”工部侍郎擦了擦汗,同谢冬清行了礼,匆忙进殿。 繆王转身,咬牙嘲道:“哼,牝鸡司晨。” 谢冬清深吸口气,佯装没听到,甩袖而去。 梅阁在她身后,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也不对,要是雄鸡声音嘶哑无法打鸣,而母鸡声音嘹亮又尽职尽责,为何不可担任打鸣一事?” 谢冬清猛地停住脚,良久,才道:“……算了。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本意不是要过问政事,只因荷州此时发生灾情,加之父皇身体抱恙……我放心不下而已。毕竟,这是我的国家,我身为凉国公主,关心百姓疾苦,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算了,谢谢你。” 谢冬清来到大殿南侧,大臣们办公的地方。礼部侍郎见了她,连忙行礼,汇报情况:“公主出嫁的车队已备好,圣上一早下了旨,此行嫁去陈国,走北古道一路,由征北将军卫坤带队护送。另外,明日卯时三刻从东门启程,到时,圣上会登城门送公主离开。” 谢冬清回过神,微笑道:“多谢。这些日子,辛苦韩侍郎了。” “不敢,这是臣应当做的。” 一切事物都打点完毕,已至午时。梅阁从侍从那里接过一碟点心,递给了谢冬清。 谢冬清捏起一块,夸道:“你个暗卫出身,做起这些事来,倒也还挺熟练。” “以前伺候习惯了。” “哦?”谢冬清颇感兴趣,“当暗卫前,你还在他处做过工?” “没有。”梅阁说道:“不过属下和旁人不一样,属下能记起上辈子的事。” 谢冬清更是惊奇:“当真有前世转生这等奇事?” “……做梦梦到的。”梅阁实话实说,“属下不仅梦到过自己的,不久前还梦到过公主的。” 谢冬清哈哈笑了起来,满脸不信:“胡言乱语。” 梅阁似是有话想说,谢冬清收了笑,问道:“看你的神色,是有什么事想问吗?” “属下想问征北将军。” “卫坤?” 梅阁心中叹道,你难道只认识这一个人吗?怎么还有他? “卫将军……是要随着礼队,护送公主嫁去陈国吗?” “嗯,不过只送到凉陈交界。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只是走个形式罢了,陈国那边三日前便已启程,在抚州边境候着了,到时候出了大凉……卫将军就不能再跟随了。” 听她的语气,似带有几分落寞。 看样子,这一路也要和卫坤同行。 梅阁内心多少有些不爽,他也不是记仇,只是,他真的不想再跟卫坤遇上。上个梦中,卫坤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手骨生生被人咬断是怎样的痛,虽说伤痛对现实没有影响,但在梦中,痛感却是不会打折扣的。 总之……他听见这个名字,左手腕就疼。 谢冬清吃了几块糕点,便摆摆手让人撤下了。 她满脸忧愁,呆坐在偏殿,最终,叹气道:“算了,我们回府吧,父皇今日恐怕是没空再见我。” 她正欲起身,忽见远处,繆王脸上掩不住的喜色,脚步匆匆向宫外疾步而去,几个宫人侍从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嬉笑道: “恭喜繆王,拿下此重任。” 周围几个老臣见了,皆是摇头不语,目露不满。 谢冬清冷哼一声,道:“涝灾突至,众人脸上皆是愁云密布,独他一人,欢喜的连车辇都顾不上坐。自年少时他就是这德行,他人见到打架冲突,不是躲开就是劝解,唯他一人,拍手欢呼着,挑唆双方狠狠地打,最好拳拳见血,他才高兴。” 梅阁简短评价道:“有病。” 午后,风渐渐大了起来,梅阁道:“公主还是回府吧,明日就要远行,路途漫长颠簸,今日还应早些歇下。” “……你说的是。”谢冬清点头,望着秋日的天空,无力笑了笑:“我这个公主,确实不该想别的,一心嫁出去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日更。唔,好像没啥话说了……我努力存稿!以及很感谢评论区的读者们! ☆、无己【切磋箭法】 第二日清晨,谢冬清披着一身火红的嫁衣,回望着城门上注视着自己的父皇,含泪跪下,行了拜别礼。 老皇帝抬手擦了眼角的泪,城门上三公六部众位大臣皆沉默不语,惟独老皇帝身旁的繆王一脸得色,挑着嘴角,细长的眼中,露出几分讥讽。 梅阁站在轿门旁,帮谢冬清撩起喜帘,谢冬清一脚踏上车,身子顿了一下,突然转过身,朝着城门大声喊道:“父皇!父皇!儿去了,就此……别过。” 秋风呼啸而起,从风中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话语让皇帝抑制不住,哽咽出声。几位老臣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谢冬清叹了口气,坐上了喜轿。 梅阁慢慢放下帘子,默默地站回送亲的队伍中,抬头看着眼前绵延不绝的红色,内心忽然也难过起来。 她这是远嫁他国…… 虽然知道这是在梦中,可梅阁的心情却莫名低落起来。他跟着队伍慢慢地移动着,忽然有种想把谢冬清从喜轿里一把扯出来,将她按坐在龙椅上的冲动。 大约是因为前世,自己就是做这种工作的吧。用尽全力,把那个小公主送上了皇位。 虽说最后,自己死的挺悲惨,但看到他辅佐的公主成长起来,成为九五之尊,坐上龙椅俯视江河的那一刹,他心里还是很满足的。 梅阁思绪飘远,绕了一圈。等他回过神,队伍已经走至城郊。礼者颂了一首送别祝愿歌,京中的送亲者停下脚步,同前来接替的送亲者相互行了礼,交了差,队伍这才又挪动了起来。 梅阁看到前方,一个身披银甲,身形魁梧的年轻将军驾马而来,到喜轿前翻身下马,大声说道:“末将卫坤,率征北骠骑营十八骑,前来护送明荣公主。” 谢冬清答道:“有劳卫将军了。” “自当尽心竭力。” 队伍走了好久,终于出了帝京地界,进入了荷州北部,当地官员前来迎接,安排了谢冬清在此歇脚。 谢冬清走出轿,便问起本地官员荷州姚南地区的灾情。 梅阁现在的职务,放在现实中就是总裁特助加保镖那种。又加上这谢冬清竟然没给她自己配个贴身丫鬟总管嬷嬷之类的角色,于是大小事务,他都要替谢冬清查看。 帮她忙前忙后打理杂务,帮她查看住宿条件,帮她查看了膳食。 以上事物忙完,梅阁走进了骠骑营下榻的地方,询问骠骑营的住宿情况。 卫坤正在吃饭,见到他来,突然道:“我怎么感觉在哪见过你?” 梅阁摸了摸左手腕,表情十分微妙:“哦,卫将军见过卑职?” “……有印象。”卫坤想了好久,摸了摸头发,纠结道:“反正看到你就……莫名烦,我刚刚冲你笑,你却板着脸,怎么,对我有意见?” 梅阁:“……” 他从十二岁能断断续续想起前世经历后,表情就成这样子了。平时不笑时,总被大家说是不高兴。 多年来他也习惯了,有次他去提审,犯人莫名其妙的对他说了句:“检察官,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知道,你不用否认,你那表情我能看得出来。” 可他当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个人情绪。 不过这还好,总比他爸好。有次在家吃饭,自家父亲突然对他说:“你不要总是端着架子,年轻人应当谦虚一点。在家跟家人吃个饭你也端着,你累不累?” 如今到梦中,也能被吐槽…… 梅阁叹气,对卫坤说:“得罪了,我暗卫出身,表情改不了。” 卫坤撇了撇嘴,大口啃着肉,低声嘀咕:“要什么暗卫,平时打仗流血不都我们来,你们就猫在犄角旮旯,半辈子都没见起过作用。” 梅阁很想对他进行一番思想教育,但转念一想,这毕竟只是梦,他也就没这么较真了。 他赶了回去,谢冬清已经歇在房中,见他进来,指了指桌子上的饭:“给你留的,趁热吃,吃完再忙。” 梅阁喜滋滋地捧起碗,道:“已经忙完了。” “……那就吃,别废话。”她信手翻着一本书,但心思显然不在书上。 第16节 “荷州灾情如何了?” “京中派了赵章赴姚南和当地官员协办此事。”谢冬清说道。 梅阁也不知道这人是做什么的,支吾了一声,继续吃。 谢冬清看了他一眼,合上书,幽幽叹道:“赵章是繆王的亲信,资质平庸难当重任,并且,我远嫁他国,父皇身体又欠佳,因此父皇有退位之意,说不定过几天就要立繆王为储君了,这种时候,赵章急需在繆王面前立个功。所以,我怕他免不得要急功近利,让他赶赴姚南,我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梅阁放下碗,问道:“谢冬清,你这到底是要嫁人还是要当国君啊,你给我个准话成吗?” 一边非要嫁去陈国,一边却还担忧凉国国事,操着储君的心。 所以,她到底最想做什么? 谢冬清愣住。 房间里静的可怕。 梅阁腾地一下站起身,心道自己是太不把这梦当回事了,演着演着就不认真了,以至于脱口就喊了她的名字。 谢冬清一掌拍在桌子上,美目圆睁,刚要开口说话,梅阁就跪了下来:“殿下我错了……” 谢冬清指着他,眉一扬,说道:“好啊,好啊,都敢直呼本宫的名字了!谁准你叫的!” 梅阁积极认错:“我把殿下当家人,当亲人,听殿下说了那么多心事,一时间就……殿下,属下知错。” “门外站着去!” 梅阁松了口气,听话地站到了门外。 然而不一会儿,谢冬清突然跑出来,拽着他的衣领往自己怀中一拉,喝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梅阁竭力跟她保持着距离,小心翼翼道:“属下……刚刚什么都没说啊。” “你说我……想当国君?” 梅阁这才想起,要命的不是直呼了谢冬清的名字,而是后面那半句。 谢冬清放开他,哼了一声,转身回房,重重拍上了门。 梅阁站在外面,突然觉得,他似乎真应该问清楚,谢冬清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结局。 若是顺利出嫁,那他就尽心尽力将她送到陈国,好好的完婚,不出差错。 若她要的是登上皇位,君临天下…… 其实也不难,自己又不是没经验,加之繆王还是这种明显的反派设定,简直就是在给谢冬清送助攻。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是,想攻克这个梦,顺利取回魂,他就要问明白,谢冬清心底想的究竟是什么。 歇了一天之后,和亲队伍又踏上了将自家公主送往异国他乡的道路。 这日,队伍行至峡谷前,卫坤下令停下稍作歇息。 谢冬清这几日都未和梅阁说话,梅阁也不着急,很本分的做着一个随行侍卫应该做的事。 喜轿停了下来,谢冬清走出来,望了一眼开阔的天空,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景色真美。”她说道,“出了帝京才发觉,我大凉的山水,竟是这般壮丽秀美。” 梅阁帮她披上披风,弯腰帮她绑蝴蝶结。 谢冬清依旧低着头看,温暖的鼻息轻轻扫在梅阁的手指上。 梅阁顿了一下,说道:“……每次打结,殿下都要盯着看,是怕属下系的不好吗?” “就是因为系的好看才看的。” “多谢夸奖。”梅阁放下手,规矩站在一旁。 “还站着做什么?十八骑在吃饭,你刚刚也没来得及吃吧,去吧,跟他们一起。我这儿暂时不用你照顾。”谢冬清将他推走,“侍卫若不吃饱饭,哪来的力气护卫我。” 梅阁不是不想吃,而是看到卫坤看向他的眼神,他就没胃口。 梅阁端着碗,默不作声地取了饭,远远坐在一边吃。本想着相安无事便好,哪知在溪边刷碗时,卫坤也在。 卫坤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嗤笑一声,说道:“梅侍卫每日的工作可真清闲。” 梅阁面无表情道:“我得罪过你?” 非但他没有得罪过卫坤,卫坤反而算是得罪过他,现在他一看到卫坤,左手腕就条件反射的发疼。 卫坤直白道:“看你不顺眼,非常不顺眼,人长这样,一看就没用。你不就是每天跟在公主身边陪公主闲聊解闷吗?别得意,等公主到了陈国,陈国长皇子第一个拿你开刀。不要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 梅阁懂了。 敢情他是对谢冬清有意思。 这可真有意思……难道说,是因为现实中卫坤这人给谢冬清写过情书表过白,所以在梦中,他被谢冬清定为这种角色吗? 上次的梦里,他应该算是谢冬清的保护者和同行者。 这次的梦里,他应该算是谢冬清护卫者和爱慕者。 梅阁笑了。 他说:“我知道了。卫将军,是觉得梅某无用。” “自然,你是暗卫出身,暗卫而已,除了刺探消息耍耍暗器,还会有什么本事?整日只会在公主面前花言巧语,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哼。” 梅阁垂眼,仔细擦干碗,他说道:“梅某平心做事,能得公主赏识,靠的都是实打实的本事。” 卫坤瞪眼道:“既如此,本将便要和梅侍卫讨教讨教这实打实的本事了。” 梅阁淡定道:“随你,将军想怎么讨教?” 这时,天空中飞来一排大雁。 卫坤抬头一看,双眼一亮,道:“比箭法。” 又来……这可是你定的。 梅阁都要忍不住笑了。他爽快点头,“好,如何比?” “怎么比?”卫坤自信道,“你要是能射下一只,我就算你赢,至于我,我蒙上眼同你比!” 梅阁道:“那卫将军先请。” 卫坤迅速扯下发带蒙住眼,拍过身后长弓,搭箭拉弦一气呵成。他耳朵动了动,忽然嘴角一勾,轻喝一声,送箭入云,精准地射下一只秋雁。 谢冬清在远处看着,不由拍手赞道:“好箭法!” 卫坤拆了发带,高兴地咧开嘴,乐呵呵道:“多谢公主夸奖!” 之后他扬扬下巴,把弓箭递给了梅阁,道:“该你了。” 谢冬清对身边也在观看比试的士兵说道:“梅阁是暗卫出身,对箭法应该不大精通。此番比试,应是卫将军更占优势。” 士兵自豪道:“自然,要说箭法,卫将军敢称大凉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梅阁接过长弓,抬手拆了发带,对一脸惊异的卫坤说道:“为公平起见,梅某自然也要蒙眼。这样才能让卫将军心服口服。” 他蒙好双眼,慢慢搭上箭,静静站在原地,听着天上的声音。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举起弓箭,缓缓随大雁移动着。 大雁变换了队形。 梅阁松手。 利箭破空而去。 顿时,在场人群齐齐发出一声惊叹。 “两只!射中了两只!” “好厉害!” 梅阁拆了发带,仔细拢好头发,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难得有机会在众人面前展示箭法,他心里有一丝怀念,也有一丝受到称赞后的喜悦。 卫坤半张着嘴,呆愣的看着他。 梅阁把弓箭还给他,笑道:“卫将军,我赢了。” 卫坤回过神,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好!够厉害!我服!之前是我小心眼,不识真英雄,以后你就是我兄弟!” 梅阁慢吞吞走回谢冬清旁边,谢冬清笑看着他,赞道:“没想到我那晚的一句话,竟喊出了一个人才来。” 梅阁诚实道:“我也就箭法还拿得出手。” 所以得多谢你的梦给我这次露一手的机会。 谢冬清笑出了声:“你侍卫也做的挺好。” “多谢公主夸赞,属下职责所在。” 谢冬清就在秋天清亮微薄的阳光中看着他,良久,她道:“为何我对你……越看越欢喜呢?” 梅阁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九千岁,感谢岚,感谢……神经病……还有好车车,寂静欢喜,你们资助这么多,我感觉自己就是去打仗,海陆空不管哪个,这次都能打赢了。 百感交集。 话不多说,鞠躬感谢【手都被吓软了】 这个文日更,每天中午12点更新,喜欢就收藏留评,我很高兴你们来看文。 这个故事,我有信心,可以自信的说:每个梦都脑洞大开,毕竟这是老天爷赏饭吃,我平时记录梦的习惯,以及我梦里的奇异经历,这次终于派上用场了。 ☆、无己【突遭刺杀】 送嫁的队伍走入了峡谷。 两旁的高山遮住了阳光,卫坤派出了几个兵士策马向前打探路况。 因脚下的路并不平整,谢冬清索性从喜轿里钻了出来,步行向前。 梅阁走在前方,遇到不好走的路,都会伸出手扶她一把。 谢冬清道:“出了谷,就到了抚州,陈国的第一队接亲使就在这峡谷外等着我。” 第17节 她又悄悄走近了些,放轻了声音问道:“你之前说……立皇太女,可行吗?” 梅阁一愣:“为何不能?公主是大凉的公主,皇家正统所出,既如此,为何不能立为储君继承皇位。” “我是女人……按照传统要嫁人的。” “……传统?”梅阁问道,“公主说的传统,是指早些年他们定的出嫁从夫,生子从父?还是指身为女人,你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皆从父姓,因而你虽为皇室血脉却要因姓氏的不同被挡在皇位外?” “女子从父从夫姓,不都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吗?” “规矩是人定的,而你的皇位继承权是天生的。”梅阁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一个男人在梦里跟一个女人讲这些话,“老祖宗定下从夫从父之前的传统,我们是都要从母的。所以,就看你推崇依照的是哪个传统了。” 谢冬清定住,神色呆愣:“还能这样……”。 “在属下的前世里,无论皇子公主都可继承皇位。”梅阁想到自己辅佐的那个小公主,慢慢道:“甚至……身为父亲,那个皇帝更愿意将皇位给女儿。” “为何?” 梅阁想到他经手的那次大案,说道:“皇位继承,最重血统。然唯有女人,才能确保孩子绝对是自己的,在血脉传承中,绝不会发生意外。至于你顾虑的事情……你应知道,姓氏从属是人定的规矩,人定的,就能改变。而你身为女人在血缘继承方面的天然优势,永远不能被人为改变。” 谢冬清突然问道:“梅阁,你为何一直在劝我做皇帝?” 梅阁呆了几秒,缓缓道:“因为,殿下心思根本不在嫁人这件事上。” 他道:“殿下就像鹰,鹰的价值在于它就是鹰,搏击长空俯瞰草原,既是鹰,又何必要收起翅膀自拔利爪,一边向往着天空,一边却缩在鸟窝里给个鹌鹑孵鸟蛋?” 谢冬清怔住,许久,她眼中渐渐闪起亮光。 梅阁道:“所以公主到底是想外嫁,还是要回大凉?” 梅阁心道,你快些说,到底要选哪条路,他是真怕把她送到陈国后,她突然又要崩溃。 “我……” 就在她要做决定的时候,两旁的高山上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众人抬头一看,巨大的山石从峡谷两侧的高山上滚落。两拨山贼打扮的人紧随其后,扔下滑索,一边叫嚷着一边挥舞着手上的武器朝队伍中间扑来。 “不好!!有刺客!”卫坤惊道:“保护公主!” 梅阁立刻拔出随身带的刀,拽着谢冬清避闪。 队伍被滚落的巨石打乱,巨石砸在地上,碎石飞溅。梅阁转身一把将谢冬清按进怀里,护住她的头,自己用后背挡下碎石块。 左侧的山贼们速度很快,双脚一落地,直接朝谢冬清杀去。 卫坤策马前来,一刀一个,如同砍瓜。 他大吼道:“一群狗贼,好大的胆子!你们能有几条命,竟敢来劫公主的送亲队!” 梅阁这边的情况并不太好。 他刚刚以为只是山贼劫财,却从没想到,这群人不是劫财,而是明显要杀谢冬清。 梅阁的功夫确实如他自己所说,防身可以,搏斗不占优势。 现实中,他因工作需要,入职后练过一年多的散打,会些擒拿术,都是防身用的。 在梦中,他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箭法一个。上一个梦中之所以能手持西瓜刀杀出一条路来,也是因为跟未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比,他的战斗力不差。 然而……现在袭来的这群人,似乎都受过正规军队训练,功夫根本不差,并不是普通山贼的野路子。 梅阁费力抵挡着,没多久,胳膊上就挂彩了。 就在他终于清了一波袭击者,刚刚松口气时,一个偷袭者从喜轿顶一跃而下,举起手中的弯刀向谢冬清砍去。 梅阁连忙旋身将谢冬清拽回,拼尽全力,双手横握佩刀,与那人正面对上,挡下了这一刀。 两个人僵持着。 梅阁渐渐落了下风,他双眸漆黑,注视着对面的敌人,轻轻动了动唇。 不知为何,对面的敌人像失了魂一样,呆傻地垂下手。梅阁一刀送出,敌人瞬间身首分离。 谢冬清看的一清二楚,疑惑道:“你会邪术?!” 梅阁快速解释道:“只是催眠的小把戏而已。” 他不愿多说,前世的自己能够死的那么早,这个催眠的‘小把戏’就是催命符之一。 卫坤终于冲杀过来,将谢冬清拽上马,梅阁这才得空,快速说出心中所想:“他们不像是普通山贼。” 谢冬清环视一圈战况后,顿时了然道:“像是冲我来的!” 右侧高山上的敌人也到达了地面,一落地,便抬起手中的武器,瞄准卫坤和谢冬清。 梅阁回头一看,大惊失色:“是夹弩!快闪!” 卫坤迅速抱着谢冬清翻身下马,仓促避开了第一波箭雨。 几个骑兵发现了这边的状况,趁敌人装箭的空隙,驱马踏去,手起刀落。 梅阁心道:幸亏送亲的是骑兵,这次要都带的步兵,还是电视剧里那种三秒死的作战能力,恐怕这梦就要提早完了。 谢冬清惊魂未定,疑惑道:“他们的目标为何是我?” 还一脸懵的卫坤摇摇头,老实道:“末将也不知。” 弩兵的偷袭失败后,战况便明朗起来。骑兵对单兵的作战又快又狠,不久之后,这场混乱就结束了。 卫坤拾起地上掉落的弓弩,向谢冬清汇报情况:“这些是我们大凉的兵。” 他把弓弩递给谢冬清,一脸不解道:“从制式还有这上面没有被磨平的编号来看,他们应该是王府的兵。” 谢冬清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她摩挲着弓弩上没有磨干净的花纹,眼睛眯了起来。 “为何?”她轻声道:“我都要嫁去陈国了,他为何还要派人刺杀我?” 前方传来了马蹄声,是卫坤之前派出去打探山谷那边陈国接亲使团情况的三个骑兵回来了。 “卫将军!不好了!”为首的年轻人急道:“卫将军,陈国使团……出事了!” “什么?!”众人皆惊。 “属下到达陈国使团落脚处后……发现陈国使团前来接亲的人,全都躺在地上,一个活的都没有,属下查看了伤口,可以确定,是被人偷袭截杀的。” 他从身后拿出一把刀,道:“这是现场留下的一把刀,属下……”他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认出这把刀,是荷州虎贲营李俭将军麾下的玄甲兵所持。”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这个虎贲营的李俭也是繆王的亲信之一。 谢冬清愣了好久,突然笑道:“他这是……何意?刺杀于我,偷袭使团,然后呢?他想做什么?” 卫坤摸着下巴,思索道:“莫不是想挑起两国纷争?” 他身边的士兵惊道:“不可能吧,自凉陈盟约签订之后,我们跟陈国多少年没打过仗了,这时候挑起战火,对谁都没好处。” 谢冬清道:“繆王此人凶横残暴,性情执拗且不通情理,平日里甚喜杀戮,欺凌无辜。说不定,他还真是为了挑起战事……” 梅阁心中无奈。 谢冬清的梦就这么简单的把繆王的阴谋给暴露了出来,而且这理由还无聊得很。 杀和亲公主,杀接亲使团,挑起两国纷争…… 梅阁深深佩服,想到之前自己那么入戏,突然有些想笑。 卫坤带着十八骑清理现场,梅阁领着谢冬清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帮她把头发重新梳好扎起。 梅阁有种错觉,自己变身成了她的贴身老妈子,他一边挽着谢冬清的头发,一边说:“你见哪个公主出门远嫁不带个贴身丫鬟,你倒好,npc能省就省,全部要靠我来。” 谢冬清满心忧愁,只知道他在说话,但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梅阁帮她理好头发,绕到她面前,看着她的脸问道:“公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谢冬清这才回过神,摇头道:“不知……我在想,不如先让卫坤写封密信呈递给父皇,说明此事……” “我是问你还要不要去陈国?” 谢冬清神色恍惚的点了点头。 “当真?”梅阁说道:“你好好想想,我上辈子遇见你时,你就是在嫁人的路上……这辈子遇见你,你还在嫁人的路上。” 谢冬清好奇道:“你提了这么多次上辈子的事,我倒是真分不清你是在逗乐还是在说真话。我上辈子……嫁给了什么人?” “……不知道。”梅阁面无表情道:“你中途突然变卦,所以最后并没有嫁出去。” “哦……”谢冬清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她突然喃喃道:“不对……我其实……我心里隐隐觉得不能嫁,但又觉得必须要嫁……” “那你到底怎么想?”梅阁问她,“最好早做决定。” 她顿了顿,最终叹气道:“容我再想想吧。” 送亲的队伍整顿完毕,谢冬清又坐上了喜轿。 卫坤正经道:“请公主放心,末将这次必定尽心护送,一定把公主安全送至陈国。” 谢冬清并未搭话。 梅阁沉默地随着喜轿慢慢走着。 他心里也没有底,万一真的和上次的梦一样,到陈国之后她坚决不嫁…… 等等,她长梦不醒,会不会是跟嫁人这件事有关? 上一个梦,她并不知道新郎是谁,但在上飞机前,很坚定地说要去阿锅岛结婚。然而到最后却突然抗婚,情绪失控致使梦境崩塌。 这一次,尽管她心系凉国,不舍离开父亲,并且陈国长皇子还是个从未露面疑似病弱的男人,她依旧说要嫁。 她刚刚也说了,一方面她觉得那个人必须要嫁,另一方面又不能嫁…… 有蹊跷。 一定有原因在! 梅阁正在思考,谢冬清忽然出声:“停下!” 她猛地掀开喜帘,走了出来。卫坤惊讶回头:“公主有何吩咐?” 谢冬清看了梅阁一眼,慢慢说道:“我不嫁了。” 梅阁激动地吸了口气,静静等她的下文。 “我不嫁了,我要回大凉。” 卫坤一脸呆傻:“公主……这是何意?” “我不能放任奸人祸国殃民,我们回去!”她对卫坤说道,“我们回大凉,我要查清这件事。母国国事未定,我哪还有心思嫁人。” 第18节 她走过来,对梅阁说道:“我想好了,我要做鹰,堂堂正正的,俯瞰我大凉河山!”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他不是神棍。 他真不是,至于他怎么会催眠……那归功于前世。后文会交代的,慢慢来,不要急。 以及,我看到评论区真的快笑疯了,看这势头,似乎马上就可以成立一个晋江说梦小组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怕以后进来留评的人本来只是来看看打个分,结果看到大家整齐划一的说梦评论,也入乡随俗了哈哈哈哈哈哈笑疯了。大家留吧,有些真的蛮有意思的,所以注意一下版权问题233333,以后要是发现谁盗取评论区脑洞写小说,就到我这里取证据,你们的评论发表时间我都留着呢【以防万一哈哈哈哈】 谢谢好车车,阿鱼酱,zr, 恬怡的雷和手榴弹!欣慰笑。 还有!我不是话唠!我真不是!我昨天把评论区全回复了是因为我在熬夜战论文,隔三差五不想写了就去看评论区,结果一看没办法不回啊!!!我忍不住我的手,你们写的都太有意思了!!! 这样下去我写完这篇估计就能再写个续集了,叫:继续做梦别醒来,哈哈哈哈完美! ☆、无己【取道姚南】 帝京的宫中燃起了灯,老皇帝歪在床上翻书。小太监小跑了进来:“圣上,荷州方向来的密信,是十八骑的吴咎亲自送来的。” 闻言,皇帝脸色一变,接过密信,快速看了起来。 “好啊!好啊!”老皇帝一掌砸在床上,怒道:“谢争这个孽障!孽障!” “速叫……咳咳咳!” “圣上。”小太监连忙帮他顺气,可老皇帝脸越来越红,咳得也越来越急,他捶着床,焦急地想说什么,却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哎呀!”小太监慌张道:“快来人!传御医!” 他朝门口跑了两步,突然一拍脑袋又折了回去,把皇帝手中的密信轻轻折好藏进自己怀中,自言自语道:“这可不能让繆王看到……” 此刻,繆王府。 “你说什么?没死?!”繆王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扔过去,在报信人身旁碎了个四分五裂。 “一群废物!” 他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问道:“那她人呢?!” “……不,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一大堆人还能一下子从原地消失不成?!” “接到任务失败的消息,卑职就派人守在了抚州和荷州关口,可等了两日,什么都没发现,公主她,她就好像真的从原地消失了一样……” “滚滚滚!”繆王气急败坏道:“全都给我滚!” 报信人小心翼翼道:“卑职……有个猜想,不知当不当讲。” 繆王停了下来,阴着脸道:“快说!” “正常说来,峡谷只有两处出口,一端通向抚州,一端通向荷州,然而若不走这两条路,而是翻过峡谷两侧的高山,取道姚南,从姚南北上便能入京……可是,公主一行人数众多,翻山并非易事……所以一开始,卑职并没重点监视两旁群山。” “你说,若她真走这条道,一定会经过姚南?” “正是,因涝灾一事,除了姚南,其他的路皆无法通行,若公主想返回帝京,姚南是必经之地。” 繆王沉默下来,抚摸着唇两侧的胡须,半晌说道:“噢?若真如此,那便是她自寻死路。” 他狭长的眼一眯,道:“赵章在姚南,传令下去,姚南的官员们都警醒点,一旦发现她出现在姚南,立刻拿下!” 报信人颔首领命。 “等等,陈国那边……什么反应?” 报信人语气带着疑惑:“说来也奇怪……抚州州牧将此事报与陈国那边,然,至今还未收到任何回信。” “皇上这里呢?” “送亲队被袭一事,臣无法隐瞒不报,但一直有意拖延,想来消息要再过几天才能传到帝京。” 繆王还想再说什么,下人却匆匆跑来:“殿下,宫里,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病重,已昏过去半个时辰了!” 闻言,繆王双眼冒光,哈哈大笑:“好!好!病得好!太好了!简直是苍天助我!” 报信人立刻跪地磕头道:“卑职提前贺喜殿下,祝殿下早日登基,继承大统,得偿所愿!” 正如那个报信人所想,谢冬清一行人翻过山,取道姚南。 为了不引人瞩目,卫坤把送亲队的众人都安置在了荷州边境的一个小村里,只拨出三人跟着他,与谢冬清梅阁一同入姚南。 谢冬清他们在山民家用自己的衣服换了几套粗布衣,披星戴月赶下山,等在姚南城外。卯时城门开后,几人混在送货队伍中,进了城。 姚南此时正遭涝灾,内城衙门外,静坐着一排书生,身后是因涝灾流离失所的灾民。 他们大多拖家带口,一个个神情激愤,站在前排书生身后,恶狠狠盯着衙门。 衙门外,站着一圈手持武器的士兵,同静坐的书生对峙着。 谢冬清揭开兜帽,问旁边的灾民:“大叔,这是怎么了?” 那个灾民怒瞪着眼,大声说道:“怎么了?!吃人了!” 谢冬清一脸莫名。 自从十二岁开始,陆陆续续梦到自己的前世之后,天灾过后的灾区和灾民就成了梅阁的心理阴影。如今又看到类似情景,他默不作声地向后退了半步。 只希望在谢冬清的梦中,他不会跟这群灾民发生冲突。 谢冬清问道:“吃人是何意?” 那个灾民愤愤道:“这可不就是吃人!河水涨了之后,我们四个乡的田地全被淹了,没饭吃,没屋住,只得上衙门来跟大老爷说。前几日,大老爷说朝廷派来了大官,来给我们送粮食,让我们都别急。这些日子,大伙儿都巴巴盼着,老早就赶来等着大官开仓发粮,可那个大官,来了之后屁动静都没,对我们也不管不问,每日都窝在衙门里喝酒吃肉!你说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谢冬清指着衙门前静坐的书生,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这几位书生替我们乡民们写了状子,说是要替我们状告衙门,主持公道。衙门一日不理,他们就绝食一日!” 卫坤道:“赵章来了都快七天了吧,为何还不放粮?” 谢冬清摇头。 梅阁很是熟悉其中的套路,眉头一皱,悄声道:“你说过,他想要功绩。所以,他有可能是在逼反。” “你说什么?”谢冬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 “赵章带着赈灾款和兵士而来。历来赈灾,都是要做两手准备,能安抚则安抚,若不行就镇压。安抚需大量人力物力,却仍有可能无法解决问题,到时候回到朝中非但无功,还要受过。然,只要逼反灾民,再行镇压,不但更简单,事成之后以灾民谋反上报朝廷,行镇压之举名正言顺。恐怕还能升官封爵,功名加身。” 谢冬清一脸震惊。 这时,从衙门里面走出了一位官员,他伸手正了正帽子,清了清嗓子,说道:“乡亲们,乡亲们,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堵在衙门口,这不是耽误我们办公吗?有什么难处,你们派个代表,我们好商量。” 门口的一位清瘦书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答道:“我田增,就是代表!” 官员笑容满面,问他:“田秀才,你让大家聚在这里这么多天,可有什么事?” 田增气愤道:“什么事?!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朝中派赵大人来这里开仓放粮,为何我们等了多日,却依然一颗粮食一碗粥都没有领到?” 官员打了个饱嗝,和蔼道:“不是都和你们说过了,开仓放粮,也要有粮才是。现在没有粮,怎么放?” “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田增气得直发抖,颤抖着手指着他,说道:“昨晚我们便看见了!分明有运粮车往粮仓里存放粮食!你们、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不给百姓活路!” “谁看见了?谁看见了?拿出证据来啊!”那官员笑眯眯道,“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拿不出证据,那便是在污蔑官府!” 田增的同窗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你们重兵把守粮仓,还要我们拿出证据,简直是没有道理!” “看你满面红光,满身酒气,再看看我们这些乡亲们!”另一个书生也站了起来,神色激昂,将他身后面如菜色,瘦巴巴的小女孩推到前面,“你看看这些孩子!你们的良心呢?身为父母官,却蛇蝎心肠,不顾百姓死活,你们、你们还算人吗?!” 此番言论一出,群众们群情激愤,一个个不由自主地往衙门里挤。 门外的兵士门拦着他们,官员连忙往衙门内躲闪。 一个挤到门口的大汉突然大喊:“快看!他们拿肉喂狗!” 衙门里,一个杂役牵着一条毛色油亮的狗,另一个杂役往狗盆里放了一整块熏肉。 外面,一个孩子大哭起来,细弱的手扯着母亲的衣角:“阿娘,阿娘我饿,我饿……” 田增抖着手,大声喊道:“乡亲们!乡亲们!他们宁可将吃不完的酒肉喂狗,也不愿分我们一碗稀粥啊!” 几个灾民喊道:“冲进去!冲进去!打死这群狗官!”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响应,饥民们一个个地朝衙门里面挤。 衙门里,赵章悠悠落下一枚棋子,听到外面的声音,摸了摸胡须,慢悠悠道:“可是反了?” 旁边一个官员答:“正朝衙门里来呢。” “还是差点火候。”赵章站了起来,结果侍女递来的茶,漱了口,这才道,“你让府兵们都出去,将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书生拿下,捉他个十七八人,捆起来,压至祭台上,当众杀了。” 他慢悠悠转着袖摆,说道:“这样,他们才能反得更彻底,我等,也好向李俭将军借兵镇压这群反民。” “属下这就去吩咐!” 衙门外,梅阁和卫坤竭力护着谢冬清从熙熙攘攘的灾民中出来,看着眼前的乱象,谢冬清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怎会这样……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狼心狗肺的人。” 只为了他一人的政绩,竟能不顾上千人的死活。 衙门那边传来一阵嘈杂。 谢冬清吃力的踮脚,想看清那边的情况。梅阁见状,一手揽着她的腰,把她托了起来。 谢冬清猝不及防,惊呼了一声,低头瞪了他一眼。 梅阁脸上表情依旧如故。 谢冬清收回视线,只好轻声道了谢。一旁的卫坤却快要将眼珠子给斜出来了。 梅阁问道:“看清了吗?什么情况?” “……是府兵!”谢冬清抬起手遮住光线,朝衙门那边望去,“不好!他们在抓那些读书人!” 士兵们的刀剑对准了手无寸铁的人群,在杀了几个冲在前面的灾民后,人群静了下来,在刀剑的逼迫下,慢慢后退,让出了一个圈。 府兵们捆着那几个为民请命的书生,推攘着他们朝祭台走去。 一个身材圆润的官员慢慢从衙内踱步而出,神情悠闲,在几个府兵的护卫下,提着衣摆,踱上了祭台。 看到这名官员,谢冬清瞪大了眼,良久,她恨声道:“果然是赵章!!” 难道,他真的要逼反灾民?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像没什么话说了。 基友让我高冷点,不要这么话唠。 第19节 那我,就忍一忍,不话唠了。然而看到评论区,我真的很想每条都回复啊!!!!!我控制不住啊!!!!! 【重头改了一下我能发现的错别字和小病句,可能手机客户端会滞后一点,只要不影响阅读就行。】 ☆、无己【风云突变】 赵章站上祭台,双手一展,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道:“自姚南发生涝灾之后,繆王殿下茶饭不思,心急如焚,派我赵章前来协助咱姚南的官民们渡过此劫,赵某身先士卒,接到急令便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来,然,赵某来了之后,才知姚南也没有存粮。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姚南无粮,赵某也无法开仓放粮呐,这几日赵某一直在等各方的援助粮,大家伙儿只要再忍耐几天,我们官民一心,就会成功渡过此劫。” 田增一口啐到他脸上,愤然道:“呸!抚州的粮前日便到了,粮仓内的粮食都要溢出来了你赵章分明就是想贪污粮款搜刮……”赵章微微停了一下,旁边的府兵会意,立刻上前,一拳打在了田增脸上。 田增满口鲜血,歪倒在地,身边的同窗们忿忿不平,齐声叫道:“赵章!你个狗官!满口谎言,欺瞒无辜百姓!!” 赵章提高声音,压过他们,厉声道:“然而,我身边的这些逆贼,在灾难到来之时,趁机利用百姓,扰乱民心,蔑视官府,蔑视朝廷,实乃大逆不道,依照我大凉律法,这些人,当枭首示众!来人!” 一排府兵上前一步,拔出弯刀。 满场寂静。 一个小女孩被吓得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似乎惊醒了周围的百姓和灾民,一个大汉举起拳头,大叫道:“大家伙儿上啊!打死狗官!救出这些学生!” 场面混乱起来。 赵章哈哈大笑:“好!好!来得好!速速拿下这群反贼!反民还敢抗命?!杀!杀!统统杀了!” 谢冬清沉声叫道:“卫坤!” 卫坤一拍弓搭上箭,对准赵章,一箭射去。 利箭穿胸而过,赵章的笑声立刻断了。 他呆滞了一秒,往后退了几步,看到被梅阁抱起正冷冷注视着他的女人,抬起手指,惊恐道:“怎么会是……公主……” 他轰然倒下,张开嘴,双目圆睁。 他旁边的本地官员吓了一跳,连忙去探他的鼻息。 “啊!”那个官员吓得倒退几步,大叫道:“死了!赵、赵大人,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官员抬头,看向谢冬清,想起赵章最后说的那两个字,吓得瘫在地上,连声叫道:“这、这怎么回事?公主,公主怎么会在这里?公主不是、不是已经去陈国……” 人群朝这边看来,梅阁放下谢冬清,相当配合的从怀中掏出金令,高高举起:“我大凉公主在此!” 卫坤表情一滞,低声提醒道:“公主封号明荣。” 梅阁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道:“……需不需要再来一遍?” 两旁的人立刻给谢冬清他们让开了一条路,谢冬清深吸口气,静下心,迈开步子朝祭台那边走去。 梅阁看了一眼她的表情,轻声道:“都到这时候了,你就不要怂,想说什么就说,端起架子来,你是公主,将来也是大凉的皇帝,不要紧张!” 谢冬清稍稍顿了一下,唇边突然绽出一丝笑来,她眉一扬,昂首阔步上了祭台。 她停在浑身发抖的官员旁边,俯视着他,慢声道:“你是姚南郡守王司直?” “回、回公主殿下,下、下官是。” “王郡守,你可知罪?” “知,知!下官知罪。”王司直一巴掌磕在自己脸上,痛哭流涕道:“下官早就知罪了,下官迫于赵大人淫威这才犯下大错,下官悔不当初啊!” 他拉着谢冬清的裙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 梅阁依旧面无表情,他很好奇接下来的剧情。 谢冬清一把将裙摆拽出,对卫坤说:“把那些书生们先放了吧。” 田增抬头,震惊地看着她。 谢冬清微微躬身,说道:“家国有难,是我等不才,使得百姓受苦。” 田增眼泛泪光,擦了嘴角的血,狠狠叩首,说道:“公主大恩,吾等没齿不忘!” 谢冬清将他扶起,说道:“起来吧,跟我说说具体情况,百姓们都等着呢。” 梅阁一手提起王司直,对他说道:“你既然叫司直,那就要人如其名。现在补过还来得及,你说是不是?王郡守。” 王郡守连连点头,“下官一定尽心尽力,配合公主殿下和大人们办好赈灾一事。” 梅阁心道:“果然是梦,这要是现实,哪能有这么顺利?” 帝京繆王府内,繆王谢争已经接连摔了三个茶杯了。 “蠢货!一群蠢货!”谢争咬牙切齿,一圈一圈地在书房里转着,“赵章是朝廷命官,是我亲自派去的,岂是她说杀就杀!还有那姚南郡守王司直!!真是个软骨头!竟然对一个女人俯首帖耳!坏事!坏我大事!” “殿下息怒,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繆王重重拍桌,大吼道:“杀了她!让李俭出兵!现在!立刻!马上!出兵杀了她!难道你还想等她带着卫坤那十八骑打进京城治我的罪吗?!” “可……”报信人说,“今上在病中,神志不清。因此殿下不必如此惊慌,就算公主真的回京,也无法对殿下造成任何威胁。” “你是蠢材吗?!”繆王气的脸发白,“老皇帝现在还没定下我这储君之位,那些六部的老东西们,恨不得拥她坐上皇位,若她不嫁陈国,带着十八骑回京,恐怕这皇位,真不一定是我的!” “陈国那边……” 繆王冷哼一声:“陈国?谁知道陈国在干什么,到现在也没回音,上到国君下至官员,一个个都闭口不言,亲没接到,接亲使团被杀,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报信人一愣,说道:“那……我们要不要在宫中做些手脚……” 繆王双眼一眯,说道:“我已着人去办。六部的那群老东西们天天亲自到皇帝的塌前侍疾,身边安插不进去我们的亲信,唯一能下手的,只有李太医身边的那个小药童。” 他说:“京中的御林军,我已能调动三卫,只要那药童将此事办妥,我们就能发动宫变,以毒害皇帝的罪名,拿下那群老臣。” 此时已是亥时二刻,宫中依旧灯火通明,丞相,御史大夫和六部的几位尚书都在,兵部尚书刘赛摸着胡子,正和御史大夫商讨着御林军换防一事。 李太医身边的那个小药童端着药碗进来了,不知因何原因,一向稳妥的他,今日端着药碗时,手不停歇地抖。 刘赛扶了一把,回头跟御史大夫说道:“瞧瞧这孩子,天凉,手都冻得直发抖。接着说,你刚刚说,公主的送亲队在抚州边境遇袭了?” 御史大夫点头:“不错。抚州州牧前几日接到山腹县县令的急报,说是在公主的送亲队在山腹县的山民家寄住,公主和卫将军带领的十八骑都不见了。” 他凑过来,小声道:“刚接到密信,现今公主殿下在姚南,杀了赵章。” 刘赛眼前一亮,呵呵笑了起来。 “繆王那边有何动静?” 御史大夫的脸拉了下来,道:“线人说,最近几日,都有报信人星夜赶至王府,恐怕也是刚接到消息,我怕他会提早下手……”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有个纤瘦的少年匆匆跑进殿,径直朝塌上的皇帝扑过去。 御史大夫和刘尚书脸色大变,齐声道:“拦住他!” 哪知这位少年动作迅速,眼看着要来不及了,站在塌边的丞相一掌拍过去,正中少年胸膛,少年的手够到了小药童的胳膊,狠狠一扯,药碗咣当一声摔在地上,药汁溅在地上,竟然滋滋作响。 纤瘦的少年滑出几米远,喷出一口血。然而看到药碗落地,他抬头,开心的笑了起来。 丞相见状,立刻反应过来,指着身边的小药童,喝道:“拿下他!” 侍卫立刻将小药童按住。 小药童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不打自招:“我是被逼的……相爷,我是被逼的……”。 李太医和几位尚书还不明情况,一脸迷茫。 御史大夫拍脑门道:“竟然已经下手了!” 刘赛走过去,将那个纤瘦的少年扶起,“你是?” 少年指了指小药童,又指了指门外,比划起来。 御史大夫惊道:“哑巴?” 刘赛问旁边的小太监:“他是宫里人?” 小太监仔细看了,忽然啊了一声,说道:“是!前阵子刚进宫的。是公主府送来的,公主说他年纪小,舌头又被繆王给割了,于是把他安排到了太医院,还差人照顾着。” 小少年目露笑意,连忙点点头,又指了指一旁的小药童。 刘赛了然,指着小药童问他道:“他下药时,你看到了?所以你才跑来。” 小少年笑的更是开心,使劲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纸,递给刘赛,又指了指小药童,比划着他看到的情景。 小太监眼尖,一眼认出这不是太医院包药的纸,高兴地说道:“这是药童包□□的纸!太好了!有证据了!” 小少年赞许的朝他点点头。 刘赛把药纸递给李太医,李太医闻了闻,确定道:“是□□。” 他转过头,问小药童:“是谁指示你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小药童呜呜哭了起来,结结巴巴说:“我也不想,可我不做,繆王殿下就要杀我娘,我、我为了我娘……” 听到繆王两个字,殿内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原来真是他。 丞相冷哼一声,面色阴沉。 刘赛摸了摸胡须,说道:“诸位,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大家可都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入v,嗯,入v后会三更。【好想再多说点,然而发现没啥说了】那个,支持正版,我人挺好的,三观也算不错,人品也不错,写的文也不错。我不想以后百度搜索文章名时,出来的都是盗文网和盗文网下的评论。这种想想都觉得伤心害怕。 大家可以收藏我的作者专栏!!会涨积分!!!涨很多积分!!!我还会开新文的!!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貌似又话唠了,估计你们也都习惯了= =) 谢谢zr 小花、的手榴弹和雷,感谢~! 新文《特殊案件调查处》12月底开坑,感兴趣的可以点进专栏看看文案,码个预收,鞠躬感谢。 ☆、无己【民心军心】 谢冬清在姚南赈灾放粮,已有三日。 姚南的百姓视谢冬清为再生父母,尤其是那几位书生,同谢冬清交谈之后,更是对她佩服有加。 第20节 田增甚至跪地仰天大哭道:“苍天有眼!我田增终于找到伯乐了!” 这日施粥完毕,谢冬清问梅阁:“我这样,算不算是得了民心?” 梅阁实话实说:“你这只是雪中送炭,略施小惠而已,民心虽有,但还是缺个能把民心聚起来的条件。” “什么条件?” “不知道,你自己想。” 谢冬清愣了一下,看着梅阁的侧颜,突然说道:“梅阁,你……很像傅丞相,就是,说话的语气,给人的感觉,很像。” “还不错,会看人了。”梅阁低声道,“我还真是个丞相。” 谢冬清翻了个白眼,道:“又是做梦梦到的?” “嗯。” 这几日和梅阁在一起,谢冬清几次想端起公主架子,无奈见到他后总是端不起来。 只要一看见他,她就不由自主地想笑。 那种亲切的,熟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莫非他二人还真的有上辈子? 两人沉默地走在路上,旁边的百姓见状都会来行礼致谢。谢冬清一一笑着回了。 梅阁边走边想着心事,以谢冬清这种速度,他要让她登上皇位,似乎还有很多事要做,可坏就坏在,谢冬清的梦根本不按套路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还真的不能推算。 难道他要在这个梦里耗一整天?不行!梅阁摇头,明天就是周一了,他必须要去上班。 他正琢磨着怎么加快进度,城门那边突然敲了警报。 “有军队!有军队朝这边来!” 梅阁一怔,拽住谢冬清迈开长腿就往城门方向跑。 谢冬清摸不清情况,疑惑道:“军队?哪来的?干什么的?” 卫坤在城墙上站着,看到梅阁领着谢冬清一路奔来,大惊失色,狂叫道:“梅阁你作死!让殿下回去!是李俭的虎贲营!快让殿下回去!” 梅阁紧紧握住谢冬清的手腕,又加快了速度,谢冬清一脸莫名的看着卫坤发狂大叫,又一脸莫名的看着梅阁面无表情往城门处跑。 这是怎么了? 百姓们听到这个动静,好奇地聚在城门处,隔着城门的栅栏往外看。 行军时腾起的尘土还未散去,影影绰绰看到黑压压一片穿着铁甲的士兵们朝这边走来。 谢冬清跟着梅阁到了城墙之上,脚刚站稳,就见卫坤气冲冲跑来,抡起拳头就往梅阁脸上招呼。 梅阁侧过头避开了他,不紧不慢道:“是公主自己要来的。” “放屁!”卫坤瞪着眼,怒视着他,若不是戴着头盔,头发都要气炸开了,“是李俭的虎贲营,别忘了之前在抚州峡谷刺杀公主殿下的是谁的兵!他分明就是来者不善!” “哦?李俭?”谢冬清沉吟片刻,看向梅阁。 梅阁问道:“公主想不想早些日子回京城?” 谢冬清嘴角一勾,笑道:“我懂了。” 梅阁愣住,他还没说让她怎么做呢,她懂什么了? 这姑娘,她又要开什么脑洞? 谢冬清收了笑,变得十分严肃,她深吸口气,走上前去,俯视着下面的兵士。 梅阁好奇地看着她,很想知道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虎贲营的人正在城门口列阵。 李俭骑着高头大马,背着一杆银枪,威风凛凛地从列队中慢慢走出,停在城门外,抬头对上谢冬清的目光。 谢冬清对卫坤说道:“问他来干什么。” 卫坤本就着急上火,此时看到李俭,更是恼火,大喊道:“李俭你个结党营私的逆贼,来这里是想干吗?!” 梅阁听到他后两个字都喊破音了,差点没憋住笑。 谢冬清也被他这一嗓子喊的有些懵,隐约觉得不应该是这么问,但话都喊出去了,也收不回来,只得由他去。 李俭竟然应了。他道:“问得好!我李俭今日带虎贲营,是来姚南捉拿叛党反贼……和妖女。” “你爷爷的!”卫坤一拳砸在城墙上,大吼道:“去你爷爷的反贼,去你爷爷的妖女,李俭你勾结繆王,刺杀公主,犯上作乱,今日还敢送上门来,你若够胆就往前再走一步,我卫坤一箭射爆你的狗头。” 说完,他张开弓,箭头对准李俭的眉心。 谢冬清忍无可忍把他拉了回来:“超出射程了,卫坤你歇歇。” 梅阁内心的弹幕都已经遮天蔽日了,然而这等场合,他必须忍着笑。 谢冬清看着李俭,开口道:“这里,没有反贼,只有我大凉百姓。至于妖女,李将军,可是在说本宫?” 李俭嗤笑道:“末将只是奉令行事。” “哦?军令何在?” “军令岂是给你看的!”李俭迅速变脸,冷哼一声:“郡守王司直何在?!速速开启城门,待我等进去捉拿反贼妖女!” 王司直缩在旁边,擦着汗,颤声道:“李将军,李将军就放下官和这城中百姓一条生路吧,下官,下官这里并无反贼和……和妖女。真的!” 李俭爆出一阵长笑,道:“王郡守果然被要挟了!来人!攻城!” 眼看着攻城器械要架上来,谢冬清喝道:“李俭!我大凉的军队不是让你用来攻打大凉百姓的!” “百姓?”李俭道:“反贼不算我大凉百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命令吗?!攻城!!” “李俭!”谢冬清突然说道,“李俭,繆王要的不就是我谢冬清的命吗?我给就是了。” 她不顾卫坤阻拦,登上城墙,大声说道:“既为大凉公主,我为护大凉百姓而死,死得其所。只是可怜我大凉,之后需要落入贼人之手,恨我大凉百姓要受暴君鱼肉之苦,今后难享太平盛世!” “谢冬清你做什么?!”梅阁紧紧拉住她的衣摆,“别跳,千万别跳!” 他以为她会有办法,谁知道她竟是想跳城楼! 城外城内,俱是一片沉默。 一直在城门处焦急注视着谢冬清的田增忍不住了,大声喊道:“不!若要抵命,就先拿走我田增的命吧!!” “对!” “对!若李将军执意要杀公主向繆王交差,就先从谭某的尸体上踏过去!” “说的没错!” “开城门!”“把城门打开!若想取公主性命,就先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对!加我一个!” 城门缓缓开启。 城外的士兵都愣住了。 百姓们蜂拥而出,不约而同地站在兵列前,一个一个挽起胳膊,直起腰,组成一道一道的人肉墙。 “来啊!”田增瘦弱的身体爆出一声怒吼:“来啊!大不了将军用我大凉的军队将这座城里的百姓全部屠个干净,一把火烧了!我们不怕!我们为公主而死,为救命恩人而死,不过就是还命!” “便教着天下人看看,姚南烈火中,我们姚南百姓的铮铮傲骨!!” “宁为公主鬼!不做繆王奴!” “来啊!” 谢冬清哭了。 梅阁呆呆地看着城下的百姓,良久,他道:“谢冬清,你梦里的乡民们,真好。” 美好的梦,美好的人民。 为了这群人,担起天下重任,再苦也值得。 卫坤深受感染,一边哭一边笑,拍墙大喊道:“李俭!你他爷爷的有本事就来啊!” 李俭咬牙,狠声道:“给我踏过去!” 可身后的士兵一个都未动。 李俭急了:“你们,你们都反了不成!!都听我号令!” 然而他身边的副将策马而上,一枪穿透了李俭的胸膛。 谢冬清懵了。 阵前的百姓也懵了。 刚感动过的梅阁,侧重点又歪了:“身上的铠甲这么脆?一枪就能穿透?” 副将抽出长\枪,翻身下马,跪在地上行了个礼:“虎贲营副将江闯,已将叛军首领拿下。” 谢冬清愣道:“你……你快快请起,你救了这一城百姓的命,救了本宫的命。” 江闯未动:“末将曾接到繆王密令,在抚州峡□□,意图刺杀公主……” 他身后,一排排的士兵放下了武器,都跪了下来。 谢冬清呆住。 梅阁轻声说道:“将功补过就是,殿下,民心军心为重。” 谢冬清伸出手,对他说:“我……我腿软了,你快扶我下来,我要出城亲自感谢他。” 梅阁上前,一手拦住她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谢冬清窝在他怀里,看着他的脸,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梅阁别过脸,轻咳一声:“别看我了,一城百姓都等着你呢。” 谢冬清回过神,道了声谢。 她走出城门,亲自将江闯扶起。“众位将士快快请起,你们受奸人蒙蔽,依将令行事,这不是你们的错。” “众位将士今天解了姚南的危难,救了这一城的百姓,功不可没,本宫今日在此,多谢各位将士救命之恩。” 谢冬清向士兵们深深鞠躬,又回头,对着姚南的百姓们,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我大凉的美好明日,有各位的一份功劳,我谢冬清这一条命,是大家给的。” 第21节 太阳西沉,晚霞满天。 梅阁看着夕阳下谢冬清红彤彤的脸庞,心中一暖,突然很想上前给她一个拥抱。 刚刚抱谢冬清时,那温暖的感觉,依然还能让他心动。 梅阁想,虽然今天这事很扯,但真的很美好。当百姓静静站成一排面对刀枪剑阵时,当士兵们放下武器朝她跪下时,他几乎要热泪盈眶。 这姑娘的脑洞虽然大,但梦境却塑造的相当不错。 梅阁甚至有些庆幸,当初王北给他打电话让他到医院看情况时,他若是拒绝了,就见不到今日这等场面。 尽管他知道这是梦,但他依然感动。 若是自己的前世也同她的梦一般美好…… 梅阁叹了口气,眼中带笑,望着谢冬清。 她在说着什么,百姓们和军士们发出一阵有一阵的欢呼。 梅阁欣慰道:“谢冬清,恭喜,得军心,得民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一更!谢谢支持!这章评论前十五发发发红包! ps,很早以前,系主任跟我讲过古代的称谓,说一般是不会有本宫,本王之类的自称,大多都是直接说我,吾什么的。然后我码字时,试着用吾代替了一下……哈哈哈哈笑翻了好吗?!更中二了,还是本宫吧,哀家本宫什么的,基本上都被写手电视剧用习惯了,听起来也更有气势一点。 以及,非常感谢emiya,zr,迦南榆炎的雷,祝大家九月顺利,大吉大利! ☆、无己【立为储君】 谢冬清接到了丞相的密信。 梅阁见她脸色不好,问道:“可是朝中出了状况?” 估计是皇帝出了问题。 谢冬清微微点头,哑声道:“父皇病重,繆王妄图毒杀我父皇,失败后调动御林军三卫围住皇宫,帝京戒严,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梅阁又找到了她的一个bug,既然都已经全城戒严了,你这信从哪寄来的? 然而他忍了忍,没问。 梅阁见她满面忧愁,问道:“要回京吗?” “……如何回?” 梅阁表情很是无奈,提醒道:“公主,你前日收的兵白收了吗?那么大排场,轰轰烈烈收完了,现在竟然不用?” 谢冬清大喜,拍桌跳起来道:“你说的对!卫坤!卫坤!快来!我们立刻出发,带上虎贲营,本宫要杀回帝京!” 帝京的繆王府中。 书案前捆着一个大臣,一脸激愤,胡子眉毛都在抖,嘴里列举着繆王的几条大罪。 案上放着笔和一片空白的绫锦。 繆王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于大人,你可想好了,若是再骂下去,耽误了本王的正事,我可是要将你五马分尸的。” “呸!你当我怕!名不正言不顺,还要登基称帝,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繆王微微笑道道:“不就是按本王说的,写个诏书吗?事成之后,封官加爵,就是提拔你做个太尉也是可以的,哦,还有你女儿,我娶她做皇后,如何?” 于恪胡子剧烈地抖着,愤然道:“你当我稀罕!你今日别说是五马分尸了,就是诛我九族,我也不写!” 繆王叹了叹气,放下茶杯,摇头道:“于大人,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来人,把人带上来!” 几个士兵推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于恪一见,顿时骂道:“谢争!你个王八蛋!你休想动我女儿!” 繆王哈哈笑着,说道:“怎么?刚刚于大人还说诛九族都不怕呢,现在却担心起女儿了?” 他走上前,掀开那个女人脸上的面纱,看了一眼,嫌恶的放下。 “于恪,你若再不写,我就当着你的面,把你女儿一刀一刀剁成肉泥!” 他话音刚落,只听那女人一生冷笑,坚定道:“若父亲要因我之故,向这等小人低头,背上历史骂名受万人唾弃,那我这做女儿的,生生世世也不会原谅父亲。” “好!说得好!”于恪哈哈大笑:“谢争!你还不如我女儿!于露,我的好闺女!爹今日就不要这烂命,也要护全我于家的脊梁骨!誓死不屈服于谢争这种腌臜小人!” 繆王气的脸发白,正欲下令将这女子砍杀,忽听门外传来急报。 “报!报!殿下!!”报信人慌张奔来,急切道:“殿下!公主殿下她……她、她带着兵,打到内三门了!” “什么?!”繆王大惊道:“御林卫都是一群蠢货吗?!人都打到内三门了才来跟我汇报!” 他匆匆离开,怒道:“都是一群废物!饭桶!还愣着干什么,把二卫调到内三门来!!” “可,殿下御林二卫不是要看守皇宫吗?” “蠢材!都到这地步了!孰轻孰重你不懂吗?!那个老皇帝跟那群老废物们不足为虑!把兵调去内三门!给我死死顶住门!” 于露站在房间内,听到他们的对话,冷冷道:“愚蠢。” 于恪哈哈笑道:“天不亡我大凉!哈哈哈哈哈!公主殿下回来的正是时候!!皇上昨日就已清醒,谢争现在调兵去内三门,就是自寻死路!” 繆王谢争登上城门,见到骑在马上,昂着下巴傲视着他的谢冬清,恨得牙根直痒痒:“你个妖女竟敢回来!你在姚南祸国殃民,欺上瞒下,扰乱朝纲,犯上谋逆,又不守妇道,背信弃义,私自逃婚,你这种妖女,就该诛九族!凌迟至死!” 谢冬清淡定听完,冷漠道:“诛九族?堂兄先请。” “妖女!你还敢私自带兵攻打帝京!你是想谋反吗?!” “本宫要清君侧,为我大凉百姓诛杀恶人。” “放肆!”繆王声音尖利刺耳,大声叫道:“我乃大凉储君,大凉皇位的继承人。而你,不过是个女人,凉国交给你,我谢家岂不绝后!” 谢冬清正经道:“谢乃皇姓,他日,我的孩子,便是堂堂正正的皇位继承人,交给你这个专横残暴跋扈恣睢胸无点墨横赋暴敛昏庸无道又不会生孩子的男人,我谢氏才是绝后,我大凉才叫不幸!” 谢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谢冬清尖声叫道:“你!你!你个妖女!强词夺理,满口胡言乱语!” “谢争!我父皇呢?!”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问圣上!圣上得知你不守妇道领兵攻城的消息,龙颜震怒,便交由我处置你这个孽障!” “谢争!你软禁朝臣,谋害父皇,妄图篡位,今日该千刀万剐的人,是你!” “放肆!放肆!”谢争恼羞成怒,尖叫着:“放箭!放箭!射死她!射死这个妖女!” 梅阁举起盾牌,护在谢冬清身前,虎贲营的众将士立刻做好迎战准备。 剑拔弩张之时,突然从皇城方向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圣旨到——” “什么?!”谢争大惊。 “繆王谢争,犯上谋逆,结党营私,威胁朝臣,即刻起废为庶人,押至大狱,听候发落!” 谢争呆愣到:“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老东西醒了?!” 他仓皇后退两步,突然心一横,指着谢冬清道:“先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圣旨到——”又一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明荣公主谢冬清天纵神武,文修武备,除暴伐凶,德重恩弘,即日起,立为皇太女!” 众人皆是一惊。 谢冬清仰天大笑,声音清越:“儿臣,谢父皇隆恩!” 她双眼一眯,喝道:“开城门!捉拿逆贼谢争!” 然而,谢争却突然暴起,抓过旁边人的弓箭,一箭朝谢冬清射去。 梅阁来不及反应就下意识地侧身去挡,顿时双眼一黑,疼昏过去。 在意识完全消失之际,他似乎听到了谢冬清的声音:“梅阁你还好吗?梅阁!梅阁你手上拿着盾牌,为什么要用身体挡箭?!” 梅阁心道:“是啊,为什么呢?不应该啊……” 梅阁醒来时,阳光明媚,入眼的是木雕的鸳鸯戏水。 他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哦,不是红的。 吓死他了,看到自己躺在鸳鸯戏水的雕花床上,他差点以为谢冬清要因为一箭之恩以身相许,封他做个驸马之类的。 还好不是,不然这升职升的也太快了。说真的,他虽然做了心理准备,准备在事成之后迎接升职加薪出任ceo之类的重量级职位,但他还真没做好迎娶白富美的准备。 梅阁擦了头上惊出的汗,坐在床边,突然又有点失落。 其实,她要是真封他做个驸马…… “梅阁,你醒了。” 谢冬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梅阁点点头,问道:“殿下,大局定了?” “嗯。”谢冬清缓缓走来,目光复杂的看着梅阁:“我之前觉得,征北将军卫坤是个实在人,而你梅阁,应该是秀外慧中智勇双全持重稳妥的人,可你怎么……那么笨呢?” 梅阁低声道:“不要乱用成语。” “你把盾牌举起来,那一下不就挡住了吗?何必要正面迎上?你是想让我感动还是想让我骂你笨呢?” 梅阁老实答道:“你这不正骂着我笨吗?” “你怎么想的?” 梅阁卡壳。 怎么想的?鬼知道。他是想都没想,就挡在她身前了。 梅阁回过神,看到她的穿戴,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恭喜殿下成为储君。” 谢冬清微微一笑,将他扶起:“你这两天就先歇息着。” “圣上身体如何?” “父皇已经醒来了,看起来精神还好。”谢冬清面上露出愁容:“明日册封大典,难办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公主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属下,愿为殿下解忧。” 第22节 “知道你有这份心。”谢冬清垂下眼,轻轻笑道:“还要谢谢梅侍卫,若不是你,我也走不到今天。” “不必客气。”这话,应该是他第二次听到了。“若不是殿下自己努力,属下也帮不上什么忙。” 谢冬清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说道:“其实,确实有件事,我很担忧。” “殿下请讲。” 谢冬清看着窗外正在落叶的树,失落道:“我虽已是大凉储君,但……还是没有信心。我对那个位置,既向往,又害怕。” “殿下怕的是什么?” “大概是因为,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梅阁有些想笑:“等坐上那个位置,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走了。” 谢冬清突然问道:“梅阁,我若是这个时候宣布以后公主也有继承皇位的权利,会不会太早了些?” 梅阁点头:“自然。所以……殿下可以试着打基础。” “怎么说?” “兴文教。教化的力量是巨大的,从现在起,鼓励有学识有才华的女子参加科举,鼓励女孩读私塾,一步步来,慢慢打基础,在进展过程中反复学习改进规则,时间久了,自然就成了。” 梅阁犯了职业病,他说:“事物的发展都是螺旋上升的,可能过程中会出现反复,情况会恶化,会出现倒退,但总体而言,前途是光明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它发展过程中,发现错误之处,一点点修正,继续让它发展下去。但不管怎么样,你有这想法就要去做,不做出来,它永远只是个想法,你躺进棺材前,它就是你终生的遗憾。到那一刻再后悔就晚了。” 谢冬清迷茫的看着他,喃喃道:“这些话好熟悉,我好像在哪听过……” 梅阁轻咳一声,道:“高中政治……算了不讲了,你要不要试试看?” “自然!”谢冬清笑容明媚,“你也说了,不做出来,它永远只是个想法,还会变成终生遗憾。” 谢冬清站起来,脚步轻快地离开。 梅阁倚在床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出神,等到谢冬清消失在回廊拐角后,他回过神,突然笑了起来:“我怎么又成这种多病缠身的人设了。” 窗外落叶被风吹起,发出沙沙的响声。 梅阁忧愁道:“谢冬清,你赶紧坐上皇位让我把魂取回来吧……这梦都快一个个月了。明天周一,你行行好,快点醒,好让我不耽误上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反而没啥话说了……依旧谢谢支持! 虽然梅阁和谢冬清将会共度九梦,时间加起来也蛮长了,仿佛九次轮回。然而现实中……你们可以猜猜他俩是认识几天就确定关系的。 想想未来老丈人看女婿的脸色我就神清气爽。 ☆、无己【公主醉酒】 谢冬清还真把事办了。 储君的册封大典结束后不久,大凉就开了恩科,鼓励读过书的女人来参加科举。 开试那天,于恪的女儿于露戴着面纱走进了考场。 月底放榜,于露以第二名的成绩入了殿试,前三名策论试卷一公布,众学子纷纷围观赞叹。 “于露这篇策论,简直是妙!太妙!字字珠玑!” “好文风!没想到竟是个女子写出的,马某佩服!” “见解独到,吾等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谢冬清匆匆赶回公主府,远远就见梅阁在窗边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翻书。 谢冬清突然起了兴致,从池子里捞出一个小石子,眯起一只眼,瞄准梅阁,掷了过去。 梅阁手一抬,接住了这块小石子:“公主殿下好兴致。” 谢冬清笑了笑,走至窗边,双手撑腮,道:“今天有喜事。” 梅阁手顿了一下,立刻抬头。“什么喜事?” 谢冬清神秘的笑道:“你猜猜看。” 梅阁微微撇嘴:“……陈国的人终于想起你了?” 谢冬清摆摆手:“哪能!就算想起我,他们现在敢来逼我出嫁吗?你再猜。” “猜不到了。到底是什么喜事?” 谢冬清嫌弃道:“你就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梅阁摇头:“属下整日闷在房间里都没出去过,怎么会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谢冬清终于放弃,自己说了出来:“今日放榜,于露拿了第二,明天进行殿试,父皇很赏识她的才学,她写的那篇策论,说当务之急是改变旧风气,革新变法,简明法度。还力劝父皇设立三司条例司,由三司来执行变法新政。不仅在官员制度上,科举考试,道路运输,田亩水利,军事监管,她都说出了自己的改革建议……” 梅阁听她提到三司条例司,满目笑意,问她:“你听说过熙宁变法吗?” “那是什么?”谢冬清疑惑道:“听起来很耳熟。” “你当然耳熟。”梅阁笑着摇了摇头,“每个高中生都要背的,王安石变法。你潜意识里倒是记得听清楚,你看,还是很有用的吧。这时候就被你用上了。” 谢冬清歪头:“梅阁,有时候你说话,我好像既能听懂,又听不懂……真奇怪。” 梅阁第一次笑出声,他心情似乎十分愉快:“殿下,我的伤好了。” 谢冬清很懂他的意思,冲他眨了眨眼:“好啊,明日殿试,我带你一起。” “多谢殿下。” 梅阁这次去殿试,并不是为了听他们背诵讨论王安石变法的内容,他主要是想看看那个叫于露的女人,是不是他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医生。 殿试开始后,于露走了进来。 见到她以面纱遮面,梅阁觉得,这应该就是于露了。 上一个梦中,于露的出现也是将面容做了模糊处理,这个梦中,她罩着面纱,依旧看不到面容。 奇怪的是,这么正式的场合,还要面圣,竟然无人让她摘掉面纱。 梅阁忍不住问道:“于露为何要戴面纱?” “……面纱?”谢冬清愣了一下,回答:“哦,多年前于府发生火灾,她的脸被烧伤了。哎!殿试问的是才学,不是看长相的,你不要在意这些。” 殿试开始了,于露一开口说话,梅阁就完全确定了她的身份。 果然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梅阁开始比较两个梦的相同点。 谢冬清的两次梦中,都有卫坤和于露的出现。 而且,两个梦中,这两个人的设定几乎一致。 卫坤是谢冬清的守护者。 而于露,应该是站在谢冬清这边的,第一梦帮她打开登机口,第二梦,极力支持她的变革。 卫坤精于弓箭,性格直爽。 于露面容模糊,冷静客观。 梅阁搓着下巴,自语道:“她的梦,到底和现实中的这两个人有没有关联?” 殿试结束后,众臣纷纷来祝贺于恪。 于恪胡子都乐飞了,哈哈笑着,口中谦虚道:“哪里哪里,小女资质一般,高看了,高看了哈哈哈哈。” 御史大夫见了,哼道:“风头都让他家女儿占尽了!” 刘尚书悠悠笑道:“哎!话不能这么说,令爱今年才十三岁,三年之后,估计站在这里的,就应该是令爱了。” 御史大夫连声赞同:“对得很!太对了!不就是女儿吗?谁家没有!过三年,咱再看,走着瞧!” 第二日,皇榜揭晓。 于露被皇帝钦点为皇榜之首,成为了大凉第一个女性状元。 谢冬清眉开眼笑,亲自在聚贤亭宴请众位进士。一高兴,就喝醉了。 待到人散去,她才耍起酒疯。 面对死活都要让他背的谢冬清,梅阁头疼不已:“你是真醉还是装醉?明明有人在时你一点醉态都没有,怎么人一走,你就成这种无赖样子?” “梅阁,你是我的侍卫,贴身的!”她拽着梅阁的衣领,凑近脸,嬉笑道:“知道什么叫贴身侍卫吗?就得贴着身才行!背我!” 梅阁无奈,只得弯腰。 还好没说抱她。 谢冬清对着他的背傻笑道:“嘿嘿,不为五斗米折腰,却为我谢冬清折腰!够本!划算!” 谢冬清贴了上来,搂住他脖子,语气愉快道:“梅侍卫!走!出宫回府!” 梅阁想,若是她敢发出嘚驾的声音,他立刻把她扔下去。 谢冬清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长发滑了下来,蹭着他的脸。 梅阁被她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终于不耐烦,侧过头,吹了一下她的头发。 哪知吹完一口气,才看到谢冬清正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梅阁问道:“你看什么?” “梅侍卫,你好看。” 梅阁轻轻笑了一下,说道:“看来我的长相挺符合你的审美,上一个梦,你就夸我了。” 谢冬清晃着腿,不一会儿嘿嘿笑了起来。 “梅阁,你真好看。” “嗯,我知道了,你也很好看。” 谢冬清傻笑了一阵,开始断断续续哼歌。 梅阁突然停住脚步。 “谢冬清你哼的什么?” 谢冬清停了下来,迷茫道:“什么是什么?” “你哼的这个歌,是什么?”他没听错的话,刚刚谢冬清哼的这首歌应该是……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第23节 “我忘了。”谢冬清笑了笑,傻乎乎道:“好听吗?这是他最喜欢的歌……” 梅阁快速问道:“他是谁?” “是……诶?他是……”谢冬清似乎想不起来了,抱着头哼唧了好久,委屈道:“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了……陈国皇子?不对,我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对,不对……” “是卫坤吗?”梅阁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卫坤?”谢冬清似乎在想卫坤这个人是谁。 好久,她道:“好熟悉的名字……卫坤又是谁?” “于露呢?” 谢冬清嘤嘤哭了起来:“想不起来,谁也想不起来,好难受……” 她一哭,梅阁就傻了。 他跟木头一样戳在原地,也不敢动,只能反复劝她:“你别哭!你千万别哭……你一哭我怕这梦就崩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差一点,你可别跟上一个梦一样!你爸妈等着我交差呢!再不把你弄醒,我觉得你爸就要把我扔出去了!你千万别哭!” 谢冬清吸了吸鼻涕,在梅阁肩膀上一蹭,歪在他的脖子窝处,慢慢睡了过去。 梅阁深吸口气,伸出手,轻轻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 “折腾我吧你就……” 谢冬清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梅阁歪着脖子,在公主府的所有侍卫暗卫的注目礼中,走进了公主的房间。 他轻轻把谢冬清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起身离开时,心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深秋的夜晚,风凉嗖嗖的。 躺回自己的床上时,梅阁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的背上仿佛还留有谢冬清的温暖,对比之下,觉得被窝都凉了。 梅阁索性坐起身,抹了把脸,哀叹道:“这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 辗转反侧许久,梅阁终于静下心来,合上眼。 哪知子时三刻,宫中突然来了急报。 公主府上燃起了灯。 梅阁匆匆起身,跑到厅外。 谢冬清穿着中衣,只搭了件外套,散着头发便出来了。 “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焦急地站在外面,见到谢冬清出来问话,还未张嘴就立刻哭了出来:“公主殿下,殿下快些进宫去吧,圣上他……圣上他入夜后突然发了病,现下撑着一口气,盼着公主去呢……公主快些吧。” 闻言,谢冬清呆愣在殿外。 梅阁帮她披上披风,看着她呆呆的神情,突然有些心疼。 夜风吹起谢冬清的头发,梅阁拆了自己头上的发带,快速帮她挽好发。催促道:“我们快些去吧。” 谢冬清看着他,眼泪慢慢流了出来:“父皇……” 梅阁抬手帮她擦了眼泪,拉着她的手,说道:“快些去,圣上等着你呢。” 谢冬清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止不住的流。 梅阁牵着她的手,将她往车上引。 谢冬清泪眼模糊地看着皇宫的方向,伤心哭道:“爹爹……爸……” 梅阁顿时了然。 怪不得如此伤心。 即便是梦中的亲人去世,做梦人也会真实感受到那份骨肉至亲别离之痛,真的以为自己在经历亲人离去之苦。 梅阁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没关系,没关系,会醒来的,一定让你醒来……” 怎么忍心看你在梦中经历一遍又一遍的生死别离,感受一遍又一遍的伤心欲绝? 会醒来的,我一定会把你的魂魄带出来,让你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最后一更!! 是的,其实好好学习还真的很有用的(老师般慈爱的目光.jpg),我这文三观多正,学生党们要学习娱乐两手抓,千万不能顾此失彼啊。 要好好学习,不断学习。嗯……(我觉得,我真的有可能被你们叫凤烦烦。) ☆、无己【吾皇万岁】 老皇帝气若游丝,费力地歪着头,一双眼睛满含着期盼,死死盯着殿门。 谢冬清出现在门口时,老皇帝浑浊的眼闪出一丝亮光,激动地抬起手,用力的对着她笑。 “清清……” “爹爹。”谢冬清握住他的手,眼泪落了下来。 “我是要不行了……大限……快到了……”他用力笑着,拉着女儿的手,说道:“大凉交给你……我放心。可、可我放心不下的……一直是你啊……” 谢冬清哽咽出声。 “若是能早日立你为储……替你铺平道路……我就不会有这么牵挂了……”他的眼泪缓缓从眼角沁出,沿着眼尾的横纹,滴落在了枕头上。 “你母后去时……曾对我说过……你出生前,她在寺中烧香祈福……国师、国师对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会是天下之主,千古明君……你母亲原本很高兴……欲给我写信言说……哪知孩子出来后竟然是个公主。你、你母后总说你投错了胎……自你皇兄逝后,她更是恨天不公……错将你生为女儿身……” 谢冬清沉默着,表情复杂,目光中有怅然也有不甘。 老皇帝断断续续道:“她要是……能见到如今的你……应该就不会抱憾而终了……” 老皇帝呵呵笑着,老泪纵横道:“好孩子……好孩子……是女儿……又怎样……照样能扛起江山重担……” “父皇。”谢冬清轻轻吻了他的手,“父皇放心,不管是大凉子民,还是我,都请放心,女儿能做好。” 老皇帝面带着微笑,轻轻说出了一个好字,慢慢合上了眼。 谢冬清趴在床前,抱着他,轻轻哼起了歌谣。 她是幸运的。 她朦朦胧胧想起,她不管想做什么,她的父亲都会支持她。她说要像皇兄那样读书议事,她说要像皇兄那样和大臣们交谈,要每天都跟着皇兄一起上朝……她的父亲都答应了她,原本只是顺她心意,却没想到,她真的能做到这一步。 丧钟响起。 梅阁站在殿外,听着耳边传来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哭声,他突然很想知道,前世的自己死了之后,会有多少人为他哭,又会有多少人因他的死而舒畅大笑。 梅阁目光复杂的望着谢冬清的身影,良久,他道:“还好,要结束了……” 这个与他前世相似的梦境,也要完结了。 梅阁终于等来了谢冬清的登基大典。 他跟在谢冬清的身后,随着谢冬清的步调慢慢走着。 从天坛到皇位的这段路上,梅阁一直在反思,自己在这个梦里似乎还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这个姑娘本身就挺给力的,一点就透。除了梦境塑造的比较折腾他外,其实难度也还好。梅阁想来想去,决定等谢冬清醒来,听她清醒的说一声谢谢就行,至于收费什么的,本来也就没想……就这样吧。 就当免费来她梦里旅游了,她的梦很好,这趟值了。 离皇位还有几步之遥,梅阁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然而离皇位还差一步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殿内众人齐齐转头,只见殿外抬来了一座花轿。 陈国的使者行了个礼,道:“公主殿下,请上轿。” 梅阁脱口而出:“又来!” 逼婚?! 又一次?! 惊奇的是,旁边的人没有一个提出质疑,听到陈国使者说出这句话,他们竟然都木着脸,看向谢冬清。 谢冬清恍惚了一下,喃喃道:“生生世世,永结同心,不畏风雨,白头偕老……” 她身子一动,脚下走了半步,梅阁急道:“谢冬清!”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谢冬清回过神。 “这是怎么回事?” 梅阁道:“不管这些!一心一意当你的皇帝!坐到皇位上去!” 陈国的使者笑道:“公主殿下,他等你好久了。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在陈国,来吧公主,坐上花轿,嫁给他……” 而朝中的凉国大臣们,似乎都被定住了一般,直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冬清迷茫了片刻,突然醒过神,倒退几步,惊恐道:“怎么又是逼婚……” 梅阁也一愣:“你想起来了?!” 谢冬清看向他,慢慢睁大了眼:“你不是……你不是梦里的人?!” 梅阁又惊又愣:“你知道这是在做梦?!” 谢冬清道:“梦?对!这是梦……我有印象,已经好多次了,每次都是要我嫁人……要我嫁人……” “那个人是谁?!” “我……我想不起来。但我知道绝对不能嫁!我知道的,我心里害怕他……绝对不能!”谢冬清手足无措,“怎么办?!你帮帮我!” 梅阁一把将她推到皇位上,按着她坐下去:“谢冬清,夙愿达成,醒来吧!” 谢冬清呆呆的坐在皇位上,梅阁催道:“谢冬清!把梦做完!” 经他提醒,谢冬清眼中慢慢恢复了清明,她一挑眉,开口道:“既然是鹰,又怎么甘心被你们剥夺翱翔天空的权利和自由,生蛋抱窝这事,让你们的皇子自己干去吧!” 她广袖一挥,大声道:“朕!要做皇帝!要做一国之君,天下之主!” 梅阁深吸口气,跪地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画面和动作慢了下来,光线也越来越暗。 第24节 渐渐地,梅阁陷入了一片黑暗。 梅阁睁开眼时,听到了谢母的声音。 “清清!清清!老谢快来看,孩子醒了!” 谢父迅速冲过去,神情紧张:“清清?” 梅阁慢慢坐起身,走到谢冬清床前。 谢冬清睁开眼,慢慢侧过头,看着谢母,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妈妈。 “哎!乖乖,你怎么样了?你可把妈妈给吓死了。” 谢冬清又看着极力抿着嘴,憋着激动和哭意的谢父,笑了笑,叫了爸爸。 她慢慢转过头,看着梅阁,缓缓露出笑容:“梅……侍卫。” 梅阁微笑地答道:“是我,陛下。” 然而说完这三句话,谢冬清的眼睛又闭上了。 床边的三人皆是一愣。 梅阁慌忙伸出手,查探着她的魂。 好久之后,他睁开眼,不可置信的自语道:“怎么会?!” 谢冬清的魂魄在慢慢沉回梦中。 “怎么了?!”谢父急道:“这是怎么了?我女儿怎么又睡了过去?!” 梅阁陷入沉思。 良久,他开口问道:“生生世世永结同心,不畏风雨白头偕老,你们听谁说过吗?她身边的人,同学,朋友,什么都好,有没有人说过这句话?” 谢父和谢母齐齐摇头。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这首歌,可听到她身边有人唱?” 谢父谢母想了想,摇了摇头。 谢母道:“这歌……不是老歌吗?现在的孩子,基本上没有知道的吧。” 梅阁阴沉着脸望着谢冬清,好久,他才道:“她的梦里一直有人在逼她结婚。” 谢父谢母俱是一惊:“逼婚?” 谢母道:“可……可我们身边没人逼她结婚啊!我跟她爸都看得开,婚姻大事总要让她自己做主,她没那个意思,我们也没提过。我们不是那种很传统的父母,这些事我们都理解的……她哥哥也是,不主张女孩子嫁的早,总要遇上个好的才放心,这事可真没逼过啊!” 梅阁思考了一下,又问:“她身边有没有那种……很极端的追求者?求而不得之类的?” 谢父气愤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对我女儿求而不得,所以用了什么法子把我女儿绑在梦里逼她结婚?!” 梅阁谨慎道:“这只是我的推测,具体是什么情况,现在还不好下结论。我现在怀疑,她的梦被人控制了……但还没找出确切证据。梦里的逻辑很乱,有自相矛盾之处……谢冬清的态度,之前是对要结婚的对象充满信任和向往的,然而到最后,又会变成激烈反抗。也就是说,我怀疑有人设立梦境关键词,想要让她跟自己结婚,但谢冬清本身却并不喜欢这个人。” 梅阁疑惑道:“会是谁呢?” 谢母犹豫道:“你上次提到卫坤……会不会是他?” 梅阁愣了一下,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说:“给他打电话,问问他要是能来,就让他明天来。我想见见他。” 谢父脸色阴沉的可怕,似乎已经确定了是卫坤,恨不得把他脖子咬断。 “如果是他,我先拧断他的脖子!” “不一定是……我只是怀疑。”梅阁说道:“但要紧的是现在。” 他看着病床上似乎又衰弱一点的谢冬清,皱眉道:“不管怎样,我这次入梦,先试试能不能把那个逼婚的人找出来。至于到底怎么回事,是被人控制还是她自己受困于梦,等我这次醒来再下结论。” 谢母问道:“你……你还要再睡?” 梅阁点点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却瞄到了十九个未接电话。 因为入梦需要安静,他睡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状态。 十九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事打来的。 梅阁对谢父谢母说了声抱歉,把电话回了过去。 “梅哥,庭审报告呢?” “……我写完了,放桌子上了。” 那边的科员似乎要疯了:“啊!!我刚刚都想一头撞死!说好的24小时开机呢!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差点以为你失联了!明天主任肯定要骂了!” “……帮我请个假。” “……靠!”科员骂了一声:“你是有急事吗?请几天?不行啊,主任肯定要蹦起来骂我了!明天周一啊哥!一堆案子等着提审呢!周三还要出庭!出庭预案我现在正在加班加点的赶呢!” “家里有事,帮我请一天。一天而已,科长批了就是了,不用拿给主任,放心。” “那行吧……”那头的科员无精打采道:“我继续熬夜……你确定庭审报告在办公室放着啊,我明天要是见不到,我就一头撞死在你桌子前。” “嗯,放心,写好了。” 梅阁挂了电话,发现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了。 他给王北发了个短信,让他明天一早来医院。 之后,收起手机,又躺了回去。 这次,谢父谢母都已经习惯了。 等他呼吸平稳后,谢母轻声说道:“老谢,这孩子一晚上都没吃饭吧……” 谢父一脸不高兴,坐了一会儿,说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楼下的商店给他买点吃的。” 谢母轻轻拍他了一下,说道:“别老板着脸,这孩子是在救清清的命,我看挺有用的,你对他态度好点,别跟人欠你多少钱似的。他肯定不是骗子,我觉得挺神的。” 谢父哼了一声,下楼买吃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岳父是个,很萌的人。 当然,梅阁的父亲,也是一个很萌的人。 俩老头都挺可爱的。 至于男主的晚饭……之前他确实立了个flag。也不用让你们猜猜看他啥时候才能把饭吃到嘴里,近几个梦反正是都吃不上了。 ☆、游世【公狐狸精】 梅阁站在一片小树林里。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他身上。 梅阁抬起手,发现自己身上穿了一件艳红色的……这是什么玩意? 一只胳膊是宽袖子,一只胳膊是窄袖子,再往下看,红裤子在脚腕处收紧,他赤着脚,没穿鞋。 梅阁转了一圈,又摸了摸头发。 长的,还扎成了马尾。 这……还是古代?但是哪个古代衣服能这么穿?人能这么打扮?就是架空也不会是这样吧。 梅阁怀着好奇,朝前走了几步。 眼前出现了一条清浅的小溪,溪对岸,缩着一团小红球。 那个红球惊觉到脚步声,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她。 那张脸……是谢冬清? 梅阁有些想笑,这是什么设定? 谢冬清的眼珠是红色的,眉毛弯弯的,肤色比之前至少白了两个度。 她看起来很慌张,迅速蹦了起来,跑了两步,又回头盯着梅阁看。 梅阁收了笑意,打招呼道:“你好啊,谢冬清。” 听到自己的名字,谢冬清像是受到了惊吓,好半天才抬起手,慢慢摇了摇,试探着说:“你好……狐狸精。” 梅阁吓了一跳:“等等!你叫我什么?” 谢冬清被他的表情吓到,惊叫一声,转身就往树林深处跑。 梅阁连忙追去,然而速度远不及谢冬清快,慌忙中,扯掉了她身后飘起来的腰带。 只听谢冬清又一声尖叫,也顾不得要回他手里的腰带,双手环抱着胸,飞快地逃走了。 梅阁盯着手中的腰带愣神了片刻,谢冬清就消失在树林中了。 “跑得好快。这可麻烦了,出师不利。”梅阁心道,“她这次又想怎么玩?好像很怕我的样子……” 梅阁正要朝那个方向追去,突然听到身后的丛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一会儿,丛林中走出一队手持刀枪的士兵。 说是士兵也不太像,他们的穿着长相和妆容,看起来都奇奇怪怪的。 最让梅阁惊讶的是,他们的头上,都有一双长长的兔耳朵。 梅阁很是好奇谢冬清这个梦的世界设定。 莫非是拟人化动物世界? 那群士兵看到梅阁,脑袋顶的耳朵顿时高高耸起,立刻将手中刀枪指向他。 “啊!不好!是狐狸精!” “你在我们兔族的地盘鬼鬼祟祟做什么?!” 梅阁愣了好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这不是拟人版动物世界,这根本就是狐鬼花妖大杂烩。而且……他貌似还是个狐狸精。 梅阁顾不上吐槽谢冬清的脑洞,礼貌的回答道:“只是从这里经过而已,误闯了,抱歉。” 他正要离开,突然听到一个队长模样的兔子指着他手上的红色腰带,惊呼道:“那是谢长老女儿的腰带!” 谢长老? 第25节 这么说,谢冬清是他们的族人……那么,她是只兔子精? 梅阁轻轻笑出了声。 一旁的几个兔子士兵一起向后退了几步,更加紧张地看着他。 梅阁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腰带放入怀中,平静道:“……这是我的,没见我穿着红衣服吗?” “撒谎!”那个队长说道:“我明明看到腰带是有上绣着谢家的家徽!” “我也看到了!那花纹,确实是谢家的家徽,没错!”另一个点头补充道。 梅阁不愿多耽搁时间,准备离开。 哪知却听见一个兔子士兵说:“这狐狸不会是把谢长老的女儿吃了吧!” “不、不是吧!”另一个兔子士兵惊恐道:“吃准新娘是要损修为的!” “不好!快去告诉谢长老,这个狐狸把冬清姑娘给吃了!” 梅阁忍无可忍,说道:“那我可真有本事,连人带衣服一口吞,只留下个衣带给你们看。” 兔子士兵集体噤声。 “听你们说,她是准新娘?”梅阁问道,“新郎是谁?” 一个士兵大着胆子回道:“跟、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要抢亲。”他一笑,正经道:“你们回去告诉那个新郎,想要见到新娘,就来找我,我俩单独决斗。” 说完,他朝谢冬清离开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走去。 几个兔子士兵面面相觑,好久,一个兔子士兵才战战兢兢道:“你们……谁去把这事向狼族的那个准新郎汇报一下?我、反正我是不敢。” 另一个匪夷所思道:“奇了怪了,怎么狐族的也插手进来了。谢长老家的女儿……这么吃香?” 一个兔子士兵哭丧着脸说:“恐怕就是因为我们兔子……吃起来香。” 吃起来比较香的谢冬清,踉踉跄跄在树林里四处乱撞,天色暗了下来,不一会儿,空中滴下一滴雨,恰巧落在了她的鼻头上。 谢冬清抬头望天,耸了耸鼻头。顷刻间,雨水哗啦啦从天而降,把她浇了个透。 她揉揉鼻子,慌忙找了个树洞,钻了进去,摇了摇脑袋上的水珠。 空空的肚子发出一阵阵咕咕的叫声。 谢冬清委屈地吸吸鼻子,双手抱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红眼睛失落地望着地面。 雨声越来越大。 雨水集成了一股小水流,带着腐烂的叶子,碎草屑从树洞前方流淌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树洞前出现了一双白皙的赤脚:“啊!你果然躲在树洞里。” 谢冬清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出现在树洞前的那张脸。 那是个看起来……并不像狐狸精的狐狸精。 雨雾中,那张脸表情冷漠,严肃正经。然而眼角处的两抹红证明了他的确是只狐狸。 梅阁笑了:“我能进来吗?放心,不吃你。” 谢冬清收回目光,默不作声的小幅度朝旁边挪了挪,给他空出了位置。 梅阁钻了进去,伸手将怀中还带着温度的腰带拿了出来:“之前是想跟你打招呼,没想到吓到你了。这个还给你,是我不小心,我道歉。” 谢冬清紧张地搓了搓衣角,慢慢伸出手,飞速的抽出腰带,又往旁边靠了靠。 看到这个样子的谢冬清,梅阁哈哈笑了起来。 “难得,还能见到这样的你。” 谢冬清悄悄背过身子,快速把腰带绑上。 转过身后,梅阁看到她腰带上的死结,挑了下眉。 “……你不会系腰带?” 好久,才听到谢冬清小声回道:“……紧张,忘了。” 梅阁伸出手,解开了腰带上的死结,谢冬清小心翼翼按住他的手,微弱的阻拦了一下,然而看了看他坚定不容妥协的表情,她又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梅阁给她绑了个蝴蝶结,端详了一会儿,又把蝴蝶结移到了左边。 “好看吗?” 谢冬清垂下头,又慢慢点了点头,抬头冲他笑了一下,手一点一点,偷偷把蝴蝶结移到了正中间。 梅阁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笑道:“你是强迫症吗?放中间看起来很傻。” 谢冬清小声反驳:“……中间好看。” “随你吧。”梅阁妥协。 谢冬清眨了眨眼,问他:“你真不吃我?” “嗯。我什么时候都不吃兔子。”他道:“放心吧,真的不吃你。” “你怎么会知道我叫什么?”谢冬清往他身边挪了挪,“就是在小溪边……你叫我的名字。” 梅阁沉吟片刻,胡诌道:“小的时候我见过你,你……对,那个时候你救了我,所以我现在是来报救命之恩的。” 谢冬清摇摇头:“我不记得我救过狐狸。” “……我叫梅阁,叫我名字,不要叫狐狸。” “……狐狸精。”谢冬清强调道:“可你就是狐狸精。” 梅阁好奇道:“你们是怎么看出来我是狐狸的?” 他一直想不通,他摸了自己的耳朵,还在人的耳朵该在的位置,头顶没有毛茸茸的狐狸耳,身后也没有大尾巴。 他怎么就狐狸了? 谢冬清抬起手指,弱弱指了指他的脸:“狐狸眼。你还是红毛狐狸。” 梅阁抬手摸了摸眼,一脸莫名。 谢冬清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镜子,默默递给了他。 梅阁打开一看,吧唧一声将镜子合上,惊魂未定道:“这什么鬼?!” 他的眼尾处,勾上了两抹上扬的艳红,眉心有一个鲜红色的火焰纹。 妖娆的红妆! 触目惊心! 这个梦竟然还自带妆容! “你是红毛狐狸……”谢冬清指着他的眉心,说道:“还是住在丛林东边的那个赤狐族的狐狸。” 梅阁忧愁的捂着脸,好久才平复心情:“谢冬清你真会玩,我认栽。” 谢冬清默默又坐远了些。 梅阁短暂郁闷完,想起正事,挑起眉,笑着问她:“听说,你又要嫁人?” 好久,才听到谢冬清不情愿道:“这是第一次……不是又。” “……新郎是谁?” “不认识。” 梅阁哼笑一声,道:“就知道你会说不认识,想不起来。那你就说个大概吧,为什么嫁他?” “……他是狼族的。” 此话一出,梅阁深吸口气,既想笑又无奈道:“你一只兔子,嫁给一匹狼?你想什么呢?” 谢冬清哼哼唧唧道:“他家人来提亲,说是跟我有生生世世的约定。我觉得狼族的人,很可靠,而且他们保证了,说过不吃我,所以……” 梅阁吐槽道:“你知道生殖隔离吗?” 谢冬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谢冬清慢慢道:“听说过……忘了在哪儿听说了。” “哦,你初中生物老师应该教过你。也就是说,你嫁了狼,你后代存活率很小。” 谢冬清在膝盖上搓手,好半天,她才道:“我今晚就要出嫁了……现在想这些,有些晚。” 梅阁道:“一回生二回熟,我现在就很了解你的套路了。所以,说吧,抛开嫁人,你最想做什么?” 谢冬清摇了摇头:“不知道……现在就想好好嫁人。” “嫁一匹狼?你真有勇气。”梅阁看了她一眼,说道:“嫁狼你不怕,你倒是怕我这个狐狸?” 谢冬清看着他,半晌,说道:“现在……不怕了。你……挺有意思的。” “恩,我是好人。”梅阁强调道:“所以,好人现在要把你送回去。” 谢冬清睁圆了眼,惊奇地看向他。 “这次我倒要看看,那个一直藏着的新郎,到底长什么样子!” 雨停了。 梅阁灵活地从树洞中钻了出来。紧接着,谢冬清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梅阁看到她一脚深一脚浅的,问道:“是扭伤了吗?” 谢冬清表情委屈的点点头。 梅阁二话不说,把她背了起来。谢冬清紧张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手在两边扎着,不敢搂他脖子。 梅阁说:“怕什么,我脖子上没牙,不咬人。” 谢冬清慢慢将手环在他脖子上,梅阁笑了笑,朝树林外走去。 谢冬清小声问道:“你真的是来报恩的?” “嗯,报恩。” 谢冬清哦了一声,轻轻贴近了些。 第26节 梅阁问她:“我有个问题要问问你,你……为什么没有兔子耳朵?你们族的士兵们,都有兔子耳朵。” 谢冬清揉了揉鼻子,回答道:“有……我没让它竖起来,我现在还是人形。” “哦,懂了。所以你是会竖起兔子耳朵,长兔子尾巴的对不对?” 谢冬清轻声嗯了一下。 梅阁的肩膀抖动了起来,眼里全是笑意。 他道:“谢冬清,你真有意思。” 这个梦,应该会很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梦主标题出自庄子逍遥游。 这个梦是两个梦混合改编的。 一个是被称为‘面’的物种发生了危机,面的公主逃亡,流落在小溪边。‘面’在人类世界生存的男人捡到了她,两个人说服狐鬼花妖,在各种不同种族朋友的帮助下,历尽艰辛,振兴部落的故事。 另一个是狐狸报恩的故事。一只面无表情的清冷型公狐狸精,对一个女孩儿说要报恩,女孩儿表示怀疑,觉得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狐狸,因为他一点都不媚。 【今天明天后天的评论就先攒攒,我忍住先不看,因为手头有个论文就要到截稿日了,必须断网才能静下心写论文,文有存稿箱,所以大家放心,日更不断。】 以及感谢 zr,结束啦,大川 小花、英可的雷,昨天存稿箱自动发完我才想起没感谢。谢谢你们大家~! ☆、游世【狐狸抢亲】 梅阁把谢兔子送了回去。进兔窝的时候,一群兔子士兵全都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梅阁卸下谢冬清,环视了一圈围观群众,指着谢冬清说道:“狼族那边什么时候来接她?” 一只兔子精鼓起勇气回答他:“太阳落山后就来了。” 梅阁本打算待在这里等,然而他看得出来,这一圈的兔子似乎都很害怕他,于是梅阁只好走出兔子窝,敏捷地爬上树。 他伸手摘了个果子,坐在树上一边啃,一边等。 第一梦和第二梦,那个逼谢冬清嫁人的新郎一直没有露面。 其实道理也能说通,第一梦是谢冬清自己奔赴举行婚礼的地点,新郎是在阿锅岛等她。第二梦她是去和亲,新郎在陈国等她。 不过今天……梅阁看了眼西边慢慢沉下去的太阳。 黄昏接亲。 既然是接亲,那新郎应该会亲自来。 所以,他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狼嚎。 梅阁耳朵一动,眼睛亮了起来。 不久,就见一支队伍出现在天地交接处。 队伍里的人全都穿着灰蓝色的衣裳,清一色的雄性。他们抬着一个露天的小花轿,一边嚎叫一边走来。 兔子窝里的兔子精们快手快脚将谢冬清推了出去,之后齐齐后退。 谢冬清无措地站在前方,看着渐渐走近的迎亲队,心中既害怕又有一丝向往。 走在队伍前方的男人停了下来,拱手行了个礼,说道:“我们奉少主之命,前来迎接新娘。” 梅阁眼一眯,把迎亲队伍前前后后看了一遍,陷入沉思。 看来那个神秘的新郎还是没有露面。 谢冬清小声问道:“……他没来?” 为首的狼族青年一笑,露出一口尖牙:“没有。因为今日大喜,族中事物繁杂,少主脱不开身,派我等前来接亲。新娘上轿就是,保证一路把你安全送到草原去!” 兔族众人看向谢冬清。 谢冬清软软的应了一声,朝花轿走去。 听他这么说,梅阁确定了这群狼是草原狼。他观察了地形,心中已经做好了掳走谢冬清的准备。 谢冬清一只脚踩上花轿,突然又收了回来。 她回过头,对着兔族的人说:“我……我有点怕。” 兔子众人齐刷刷低下头,躲避着她的视线。 接亲的狼族青年捏住她的衣领把她提上了花轿,龇牙笑道:“由不得你,亲都定了,你不能反悔。少主深情似海,且已许下山盟海誓,约定好同谢姑娘生生世世永结同心,谢姑娘不要紧张,闭上眼睛上了轿就是!” 说完他一挥手:“把彩礼放下。” 狼族的人哐哐几下,卸下了几框嫩草。 梅阁数了数,一共九框。 这傻姑娘,九框草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梅阁轻声叹了口气,翩然而下,轻盈地落在地上,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朝花轿奔去。 兔族的人发出一阵惊呼。 狼族的青年吼道:“什么人?!” 梅阁理都没理,一把抱住谢冬清,撒腿就跑。 下午见过他的兔子族士兵大喊道:“哎呀!狐狸精还真来抢亲了!” 狼族的接亲使们一听,全都狂化了,四肢一展,嘶吼着追过去。 “兄弟们!撕了这只狐狸精!” 谢冬清看到身后的追兵一个个都亮出了獠牙和利爪,吓的她张开嘴,喝了口风,打起了嗝。 梅阁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 狼族的接亲使们瞬间就把他和谢冬清包围了。 他把谢冬清换到身后,叮嘱道:“抱紧我。” 谢冬清立刻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双腿圈住他的腰。 狼族小青年龇着牙,说道:“狐族的竟然敢来跟我们狼族的抢亲!” 梅阁冷冷道:“为何不能?我今天就把话撂这里了,你们那个什么少主要是想要新娘,就让他亲自来找我要!” 狼族小青年在嗓子眼低吼一声,说道:“凭你也配我们少主亲自来战,今日我就让你死无全尸!” 他扭了扭脖子,嗷呜一声冲上前去。 梅阁侧身一闪,动作及其敏捷。他说道:“你可仔细点,别咬到了新娘,新娘可娇弱着呢!” 说完,他掉头,猛地朝树边的小白狼冲过去,小白狼嗷呜一声,撒腿朝他狂奔而来。 “抓紧!”梅阁快速叮嘱道,察觉到谢冬清牢牢贴在自己后背。梅阁看准时机,提口气一跃而起,双手撑着小白狼的后背,如跳山羊一般,从他身上一跃而过,跃上了树。 拜谢冬清梦境所赐,梅阁在成为狐狸精后,动作确实轻盈敏捷了不少。 他轻松地在树上穿梭,谢冬清睁大着眼,惊奇地看着他。 “你竟然会爬树?” 大概没有见过会爬树的狐狸,谢冬清十分好奇。 “看来你生物课没好好学,赤狐是会爬树的。” 狼族的接亲使们气急败坏地围着树,嗷嗷嚎叫着。 梅阁笑道:“当然,我是会爬树的赤狐,他们是一群不会爬树的草原狼,所以我才有机会把你劫走。” 他说完,不理会那群狂躁起来用爪子狠狠挠树的狼,步伐轻盈,穿梭在交错的树枝中,远远甩开身后的狼群,朝树林深处逃去。 直到周围安静下来,梅阁才放慢脚步,扭头观察了一下身后的情况。 已经没有追兵了,梅阁舒了口气,这才安心下树,把谢冬清放下来。 “好了,现在不用你嫁人了,你也不用怕那群狼,你就告诉我,接下来你想要做什么?” 谢冬清歪着脑袋看着他,半晌,问道:“你真的是来报恩的?” “嗯,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他停了片刻,补充道:“除了嫁人。” 谢冬清低下头开始碰手指。 梅阁问她:“还是说,你最想做的事,仍然是嫁到狼族?” 没有回应。 梅阁叹息道:“你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吗?” 谢冬清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就是嫁出去,跟另一个人生活在一起。” 梅阁摇头:“不是。按你梦里的意思,这次的嫁人是指你这个姑娘,这辈子就归那个男人了,你生出的所有孩子都归他,你的生活完全都要为他奉献。也就是说,那个狼族的少主想用九框草换你一辈子遵从他。你身上的一切,包括以后所产出的任何东西,都会白送给他,并且不能露出一丝悔意。” “而且他有可能吃了你。” “哦,而且还是生生世世。” 谢冬清开始紧张地搓衣角。 “所以……别想嫁人,多想想你自己,你想做什么?” 梅阁有些无奈,这个梦中,谢冬清的性格加入了一些兔子的特质,自主性似乎比前两个梦少了一些。 过了好久,在梅阁快要绝望的时候,谢冬清突然开口道:“其实……我一直想去人界。” “……”梅阁扶额叹息:“人界……所以现在我们在的是妖界?” 好想吐槽啊,怎么办? 谢冬清点点头。 “好,去就去,人界怎么走?” 谢冬清摇摇头:“我……只听妈妈讲过,人界在太阳落山的地方。” “哦,西边。”梅阁笑了一下,松了口气,说道:“走吧,上来我背你,不就是西边吗?有方向就行,大不了我们走着问着。” 第27节 谢冬清犹豫了一下,慢慢趴在了他的背上。 这个肩膀,这个后背,这个温度。 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和安全感。 明明,他是只狐狸啊?她应该怕他的,可是,为什么她会对他产生浓浓的依赖感? 她小心翼翼问道:“那个,狐狸精……听说你们狐族的人,都要学习媚术,你……是不是对我用了媚术?” 梅阁一激动,差点摔出去。他沉默了好久,问她:“你从哪听说的?” “……妖界的人都知道,媚术是你们狐族的必修课。” 梅阁回答:“哦,我不会,我必修挂科了。” 谢冬清悄悄搓着他的发梢,追问道:“那你……重修过了没有?” 梅阁停下了,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奈道:“没有,所以我不会媚术。” “哦……”谢冬清的语气明显有些失望。 梅阁哭笑不得:“你就那么想看一只成精的狐狸对你施展媚术?” 谢冬清轻声嗯了一下,说道:“我好奇……你这个表情这个模样,要是勾引人,媚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梅阁面无表情道:“不知道,但一定很别扭,你不看是好事。” 谢冬清小声说道:“想看反差萌……” “闭嘴!” “我能最后问你一句话吗狐狸?” 梅阁有气无力道:“问吧。” “……那你是不是因为必修课不及格,被狐族赶出来,没别的地方去,所以才想起来找我报恩了呀?” 梅阁哈哈哈的笑出声,差点把谢冬清扔下去。 他好久没这么笑过了,笑完之后,他把谢冬清往上托了托,说道:“谢冬清,你这姑娘真可爱。” 树林里黑黢黢的。 梅阁因为这个梦中的设定,夜视能力显著提高。 他找到了一处树洞,将谢冬清安置了下来。 森林里的夜晚很冷。 谢冬清抖了抖脑袋,从她的头发里,顶出了一双毛茸茸的兔耳朵。 谢冬清伸了个懒腰,软软趴在一旁的干草堆上,兔耳朵耷拉下来,遮住了脸。 梅阁吃惊地看着,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耳朵。 谢冬清的一只耳朵唰的一下竖了起来,露出来一只红眼睛,警惕地看向梅阁。 梅阁笑着收回手,说道:“睡吧,没事,真的不吃你。我就是摸摸你的耳朵,没见过,挺有意思的。” 谢冬清那只竖起来的耳朵又恹恹地耷拉下来,盖住了眼。 梅阁突然想把她翻过去,看看兔子尾巴长什么样子。 这个冲动被他拼命地压了下去,傻笑了好久,他才蹑手蹑脚走到谢冬清旁边,挨着她躺了下去。 黑夜中,梅阁的一双媚眼闪闪发亮。 他突然很想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变出狐狸耳朵和尾巴? 谢冬清朦朦胧胧中,吸了吸鼻子,咂了咂嘴,软软的喊了一声妈妈。 梅阁扭过头,借着夜视能力看着她。 这姑娘……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这次的梦境,大抵会和童话一样童真,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梅阁他,总是在立flag 第一梦:不就是打丧尸送你去机场吗?简单。 第二梦:不就是助你登基吗?简单,我又不是没经验。 第三梦:不就是送你去人界吗?一点都没难度。 以及:第二梦中:这个梦应该会很有意思,毕竟不用打丧尸。 第三梦中:这个梦应该会像童话一样可爱。 嗯……男主你才是真的可爱。 所以,第一梦,我让梅阁受伤了,差点丧尸化。 第二梦,我让梅阁受伤了,中箭,养了好久。 第三梦:……嗯,你们看吧。 总而言之,文案上写的:折腾。会一直贯彻的。 辛苦梅阁了。 毕竟下血本才能追到姑娘。血、本! 【如果你们看到这句话,那证明我还在肝论文……心塞,论文要是跟小说一样好写,我会感动哭。3500字抠了一周还没抠完。中途悄摸看了眼评论,没敢回。我再忍忍,你们再等等!ps:我发现没多少人在网页上看,原因是,我在网页文案挂了微博,结果一个来加微博的读者都没有,我研究了好久数据呢,然后看着40多个粉丝,寂寞凄惨地笑了。这对于一个话唠来说,太残忍了。】 ☆、游世【鸟人卫坤】 梅阁再次睁开眼,手刚刚一动,就摸到了怀中软软的一团。 他瞬间清醒过来,慌忙低头看。 果然是谢冬清。她安然地枕着他的胸,抱着他的胳膊,吧唧着嘴,睡得正香。 梅阁慢慢坐起来,两只手分别拽起一只兔耳朵,凑过去,轻轻吹了口气。 谢冬清立刻睁开眼,猛地抬起头,狠狠磕在了梅阁的下巴上。 两个人一个捂下巴,一个捂头,缓了好久,谢冬清忽闪了两下耳朵,两只长耳朵缩了回去。 梅阁又想笑又要顾及自己的下巴,闷声问她:“……你疼吗?” 小兔子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梅阁起身,将她拉了起来,说道:“走吧,天亮了,我们先去找水和吃的东西,之后就要上路了。” 谢冬清听话的点头,跟在他后面,拽着他的衣带,慢慢走着。 “脚好些了?” 谢冬清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想了想,慢慢加大了一瘸一拐的幅度。 梅阁哭笑不得,只得弯下腰,说道:“好吧,上来吧。” 谢冬清高高兴兴地趴在了梅阁背上,熟练地圈着他的脖子,一双红眼睛弯弯的,笑意盈盈。她把头搁在他头顶上,指了指前面:“有果子……” 梅阁抬头,红色的野果离地不高,谢冬清一伸手就能碰到。梅阁道:“你摘。” 谢冬清轻轻拽了拽他肩膀上的衣服,小声道:“我够不着。你来,你上树。” 梅阁扭头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叹了口气,认命地爬树。 这姑娘,学坏了。 树根处长着几丛青草,梅阁犹豫了一下,酝酿了好久,才问出来这句话:“你……吃草吗?” 谢冬清摇摇头:“不要。这里的都不好吃。” 梅阁舒了口气,他真的没做好心理准备,万一谢冬清真要当着他的面把青草塞进嘴里,他是让她吐出来好呢,还是看着她吃下去好? 幸亏她现在不吃草…… 梅阁摘了几颗野果,跳下树,背后的谢冬清咯咯笑了起来。 梅阁问她:“是不是很爽?” 跟人肉过山车似的,原来这姑娘喜欢让人背。 谢冬清轻轻嗯了一声,许久,软软道:“狐狸,你真好。” 梅阁擦了擦果子,反手递到她嘴边,说道:“是,我对你真的很不错,你看,连吃饭都喂到你嘴边。” 谢冬清咬了一口野果,顿时清香四溢。 梅阁吸了口气,看着野果上留下的小牙印,微微笑了笑。 就在他给谢冬清喂食,喂得正起劲时,头顶上空突然传来扇动翅膀的声音。 梅阁抬头望去,瞬间怔住了。 谢冬清就着他的手吃野果,吃得很专心,直到看见他表情怪异,才扭过头朝天上望了一眼。 见到天上的飞来的鸟人,她慌忙咽下口中的野果,开心道:“呀!卫坤!” 梅阁的左手腕又疼了起来。 是啊,卫坤,怎么还有他?! 来个动物世界都有他的戏份,谢冬清你不会换一个人吗? 卫坤神情傲人,从天而降,他头顶上竖着两根白色羽毛,魁梧的身子后面,张开着一对宽大有力的翅膀。 他缓缓落地,扑棱了两下翅膀,收在身后,冲着梅阁扬扬下巴,斜眼道:“把她放下来,你这只狐狸!” 梅阁第二次问出了这句话:“我得罪过你吗,鸟人?” 谢冬清眨了眨眼,揉了揉鼻头,软软地介绍道:“狐狸,这个是鹰族的卫坤,是我的朋友。我们两个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不是坏人。” 梅阁哭笑不得,问她:“这么说,你是兔子,认识的朋友是鹰,要嫁给一匹狼,最后跟着一只狐狸跑了,嗯?” 你怎么总跟天敌混一起啊,姑娘? 谢冬清一本正经道:“我们应该打破种族隔离,和谐共处,共创美好家园。” 第28节 梅阁被她噎了一下,无奈笑道:“你真有理想。” 站在他们面前的卫坤伸出手指勾了勾,挑衅道:“狐狸,敢不敢跟哥哥我打一场?” 梅阁很想揪着他头顶的毛上前修理他一顿,然而他忍了。 卫坤比谢冬清小两岁,谢冬清今年刚刚大学毕业,顶多二十四岁,那卫坤撑死也才二十二。所以,他这种已经工作五年的成人,就不与还在校园里混日子的毛头小子计较了。 梅阁讲道理:“打一场是什么意思?我打赢了你,你就不管她,让我带着她走?还是说,不管输赢,你都要跟着我们?” 卫坤诶了一声,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没想到解决方式,只得手一伸,指着梅阁道:“这些我不管,我看你不爽,就是想跟你打架!至于谢冬清,我本来就是去阻止她嫁去狼族的,结果到了之后才知道被你这个狐狸给劫走了。哼,狐狸劫兔子,不怀好意!所以打架只是看你不顺眼,谢冬清不管输赢,我都要带走!” 梅阁轻飘飘道:“老鹰救兔子,就是好意了?” 卫坤又开始焦躁挠头。 最终,他理直气壮道:“我不管!反正谢冬清跟着我比跟着你安全!我不会吃她,但谁知道你会不会,所以,把她给我!” 谢冬清动了动鼻子,小声道:“狐狸也不会,狐狸他是来报恩的。” “你信他?”鸟人卫坤指着梅阁说道:“你看看他!他是只狐狸!狐狸最狡猾了,谎话张口就来,你竟然还信他说的,你傻不傻!” 梅阁问道:“我要是把谢冬清给你,你会带她去哪?” 卫坤头一昂,白色羽毛跟着翘了翘,自信道:“带着她浪迹天涯,反正我会飞!” 梅阁皱眉,开口教育他:“你刚刚一直是在向我讨要谢冬清,但却没有问过她到底要去哪里,要做出什么选择。自始至终,你并没有为她考虑,你这样,负责吗?” 卫坤仿佛被雷击中,僵在原地,张大了嘴。 对啊,确实是。 “你问问她,你问她最想去哪里,最想做什么。至于我,跟你并没有什么瓜葛,也没有利益冲突,你不要把重点放错。” 卫坤这人好对付的一点就是,很容易被别人带跑节奏。所以,听了梅阁的两句话,卫坤支吾了半天,愧疚道:“谢,谢冬清,你想去哪里?” 谢冬清飞速搓着梅阁头顶的发带,嘿嘿笑道:“我想去人界。” “人界?”卫坤十分惊讶:“你去那里做什么?” 梅阁严肃道:“既然妖修炼成人,就要去兽性存人性,去人间是她最好的选择。” “不是的。”谢冬清揪了揪梅阁的马尾,反驳道:“我就是听人说,妖界和人界的交界处,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麻辣烫,料足量多,我想去尝尝……” “……”梅阁沉默几秒,对着更是惊讶的卫坤淡定说道:“你看,你不问,你就永远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原来你只是去吃个麻辣烫……姑娘,你真的是太有理想了。 谢冬清又道:“可是我和狐狸都不知道怎么去人界,听别人说,人界在太阳落山的地方,所以,我跟狐狸现在想去西边看看。” 卫坤咧开嘴笑道:“早说,不过西边这个范围可就太大了,要不要问问知道的人?” 梅阁连忙问道:“谁知道?” 卫坤指着西边,说道:“我们妖界的百事通婆婆啊!出了这片森林向西走,是一片沙漠,在沙漠的中心,有个石洞,那个百事通婆婆就住在石洞中。对了,她跟你这只红毛狐狸算是亲戚吧,百事通婆婆是一只藏狐。” 藏狐……梅阁的脑海中浮现出曾经见到过的藏狐形象。 就是那种……表情包常用的,方脸狐? 那这个百事通婆婆,就是个国字脸婆婆了。 谢冬清好奇地眨了眨眼,问他:“远吗?” “不远!”卫坤笑容灿烂:“我带你飞过去,用不了一天一夜就到了!” 梅阁连忙问道:“你能带上我吗?” 卫坤脸一拉,好半天才不情愿道:“看在冬清的面子上,勉强带你一起。” “多谢。” 梅阁放下谢冬清,谢冬清正要往卫坤背上爬,突然耳朵一动,警惕道:“有东西!速度很快!” 梅阁一个闪身,把谢冬清的脑袋按了下去。 一枚箭羽擦着他的发梢而过。 卫坤腾空而起,往箭射来的方向一看,顿时大惊失色:“是狼族!” 狼族的追兵,赶上了他们。 梅阁将谢冬清护在身后,看着狼族的追兵们手握弓箭慢慢逼近。 他问道:“你们少主呢,怎么不来?” 狼族领头的冷笑一声,说道:“就你这只红毛臭狐狸,也配让我们少主亲自来迎战!” 他们把弓拉满,领头的得意道:“这次看你还能怎么跑,为了防你上树,我们特意带了弓箭手来,哼!你倒是跑啊?!” 卫坤给梅阁使了个眼色,朝谢冬清那边慢慢移动过去。 梅阁了然,迅速朝着狼族领头的俯冲过去。 他仗着身形敏捷,躲开了好几支箭,而卫坤则趁着他们的注意力在梅阁身上,一把抓起谢冬清,双翅一震,朝天上飞去。 然而,狼族这边有个反应迅速的,搭上箭朝卫坤射去。 卫坤的一只翅膀被击中,失去平衡后重重摔了下来。 “卫坤!”谢冬清惊呼。 梅阁无奈。 卫坤战斗力总是这么弱。 狼族领头的士兵嚎叫一声,下令:“拦住他!哼,鹰族的也想来参一脚!” 卫坤把谢冬清藏在身后,展开剩下的一只翅膀,大力闪起了狂风。 “不好!当心眼睛!这是鹰族的羽毛攻击!” 狼族众人纷纷举起胳膊阻挡狂风袭击。 听到那个中二的攻击名字,梅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但是看到卫坤翅膀带血,脸色苍白。他正了脸色,动作迅速地绕到卫坤身后,扛起谢冬清就跑。 卫坤见他跑远,使出最后的力气,快速扇动着单边的翅膀,哈哈大笑道:“小狼崽子们,让你们尝尝我鹰爷爷的厉害!” 谢冬清伏在梅阁肩头,温热的泪水滴在他的身上。 梅阁慌忙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卫坤跟那群狼没什么深仇大恨,不会死的,等他好起来就会来找你。” 谢冬清软绵绵道:“还不如不逃婚……代价好大。” 梅阁脚下不停,安慰道:“坚持你自己的选择,代价都已经付出了,你若后悔放弃就更亏了。” 谢冬清轻轻趴在他背上,眼里含着泪水。 梅阁停下来,擦了擦她的眼泪,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谢冬清,你信我,我一个人,也能把你送到人界。你信我,我说到办到。” 好久,谢冬清擦了眼泪,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们朝着森林的边缘走去,一望无际的沙漠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梦中,根据梦境的基调建构,他们的性格都会稍微有一点小调整。 其实梅阁并不是一个很冷的人,他不是面瘫脸,面瘫脸是一直面无表情。而他是表情严肃正经。该礼貌时会很礼貌的,比如他冲护士笑。再生动描述一下的话,他是不笑时欠债脸,容易被问你为什么不高兴,但一笑起来就温柔多了。不过梅阁笑点比我高,除了在梦里跟谢冬清笑,被夸时礼貌笑,其他情况下会很严肃。总体而言,他是一个内心活泼的boy,只不过因为前世和职业关系,很少有机会展现活泼一面。 所以你们会发现,梅阁熟悉谢冬清之后,会在梦里越来越放得开,越来越!放、得、开! 不过。 梦里再熟有屁用!梅阁你有本事让你家老丈人脸色好一点啊! 以及:好好珍惜这个梦,毕竟接下来的梦,不会有这么萌。 啊,多说一句,是说给我表妹听的,我知道你看着呢!你竟然吐槽我做的梦幼稚!!讲真!!接下来几个梦分分钟吓哭虐哭你哦!是谁告诉你搞笑轻松就是幼稚的?我分明有在表达思想和三观的。 【再挂一条,微博名是笔名:凤久安(所以那个在微博搜索‘笔名’俩字的读者,我昨天真的笑出声了哈哈哈哈哈,目前微博量较少,但是不方啊,毕竟我这么话唠,分分钟就量就上去了】 ☆、游世【雌兔假孕】 狼族的追兵没有再出现。 两天后,梅阁和谢冬清走到了森林的边缘,入目的景色变得苍凉起来。 梅阁从谢东清宽大的衣兜里掏出了一个水袋,装满水后又摘了好多果子,鼓囊囊的,如同袋鼠的育儿袋一样,系在腰间。 准备好这些,他自觉地背起谢冬清踏进沙漠。 因为是狐狸,梅阁的方向感莫名好了许多。依照卫坤说的,他大概估算了一下,卫坤用飞的方式要一天一夜,那么,他和谢冬清按正常步行速度,走三五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谢冬清虽然没有前两个梦中那么自主霸气,但仍是不拖后腿。姑娘还是那个很好带的姑娘,梅阁很欣慰。 然而刚刚进入沙漠没多久,被梅阁亲口认证的很好带的谢姑娘,开始频繁的头晕干呕,吃什么都反胃。最后虚弱的,连兔耳朵都冒了出来,软绵绵的耷拉到梅阁的肩膀上。 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梅阁背上,两眼泪汪汪,哼哼唧唧说难受。 一开始,梅阁以为她是好久没吃嫩草,所以精神不好,失去了朝气。 可后来发现,这症状:呕吐,反胃,恶心,嗜睡……这,很像怀孕啊! 尤其是一到晚上,谢冬清会自己拽些沙枣,梭梭草,泡泡刺之类的沙漠植物,堆成一堆,然后自己坐在草堆上面揪着头发望天。 等她第二次坐在草堆上揪头发望天时,梅阁决定问问她。 “你……最近是怎么了?” 果不其然,谢冬清委屈道:“我好像怀孕了。” 就算梅阁心理准备做的再充分,仍是被她这句话吓得不轻。 好半天,梅阁才缓过来,试探道:“你……是怎么怀上的?什么时候的事,是我们逃出来之前吗?” 谢冬清像看负心汉一般幽怨的看向他,开口说了两个字:“你的。” 这两个字就像沸腾的水,把梅阁从头浇到底,让他整个人都发烫了。 两人相视无语。 过了好久,梅阁突然哈哈大笑,一半笑一边好奇地问:“等等,你先跟我说,你怎么怀上的?我的?什么时候?嗯?” 第29节 听他笑自己,谢冬清迅速埋头,用兔耳朵遮住了脸,过了一会儿发出了嘤嘤嘤的叫声。 “天天跟你在一起……你还总托我屁股。” 是,他一直背着她走,不托住屁股,她总往下掉。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所以她其实并没有怀孕? 梅阁惊奇不已:“哎!有意思。” 谢冬清揉揉鼻子,小心翼翼抱怨道:“都怪你,我现在好难受,没胃口。我觉得自己要生了……” 梅阁笑得肚子疼,他摸着谢冬清的脑袋,乐滋滋道:“行了,我想起来了,哈哈哈哈哈你这是雌兔假孕现象。” 谢冬清抬起头,忽闪着红眼睛望着他。 梅阁收了笑,语气无比佩服的夸赞道:“谢冬清,你真敬业。” 谢冬清满脸沮丧,失望道:“可是我等了两天了,还生不出来。” 梅阁把她拉起来,轻轻抱了抱她,安慰道:“没事。没有的。你别吓我,你要真生出来个什么东西,我肯定会被活生生吓醒。生不出来很正常,不急啊,咱别揪毛做窝了,先去找百事通吧。” 他背起谢冬清,向西而行。 太阳高高挂在空中,亮的发白。梅阁赤脚踩在滚烫的沙子里,不一会儿汗水就湿了衣服。 谢冬清拽了拽他的马尾辫,从他身上滑下来,解开了鞋带,把鞋子脱给他。 “你穿。” 梅阁看着那双小巧的鞋,哭笑不得:“穿不上。” 谢冬清瘪着嘴哦了一声,把鞋子慢吞吞又穿了回去,之后舒展腿,把脚伸向了梅阁怀里。 梅阁抬头看了她一眼,熟练地把鞋带系好。 他好像知道了谢冬清的一个癖好,就是看他打结。 谢冬清满意地看着鞋子上的蝴蝶结,高兴地说:“我把衣服脱给你,给你裹脚。” 说完她及其迅速地解开了衣带。 见她动作迅速干脆地脱衣服,梅阁连忙制止她:“不用不用,我脱自己的就行。” “给你,别客气。”谢兔子还穿着喜服,脱了外面这件外衣,里面还有一层单衣。 谢冬清豪爽的将自己的喜服撕扯开,分了一半给梅阁。 另一半裹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遮挡阳光。 梅阁笑着摇摇头,评价道:“虽然有点兔子的特征,但性格确实没怎么变。” 谢冬清乖乖伏在他背上,把喜服往上拉了一截,也帮他遮住了阳光。 感受到头顶的阳光暗了些,梅阁眼中,突然多了几分温柔。 沙漠的昼夜温差相当大。到了晚上,梅阁就会等谢冬清蜷缩着睡着后,轻轻抱住她,帮她保暖。 然而这次,谢冬清却醒了。 她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的那张脸,眨了眨眼,说道:“我会怀孕的,很不舒服。你离我远一点……” “……”梅阁垂着眼,对上她的红眼睛,轻轻笑了起来,“我怕冷,所以不得不挨着你。” 谢冬清纠结了一阵,只好吧唧吧唧嘴,严肃道:“那你手不许搂我屁股。” 梅阁差点笑出声,郑重的点头,回答道:“不会,我只抱着你脖子以上的部分。” 谢冬清满意地点点头,哼唧道:“这还差不多……” 梅阁轻轻拍着她,谢兔子很快就睡熟了。 梅阁舒展了一下长腿,放松下来,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夜风中,断断续续传来微弱的鸣叫声。 梅阁睁开眼,坐了起来。 确实有断断续续的哀鸣声从不远处传来,声音挺起来似乎很痛苦。 谢冬清也醒了。 她的耳朵尖快速支棱起来,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去看看吗?”梅阁征求她的意见。 谢冬清想了想,抖了抖衣服上的沙子,点了点头。 梅阁领着她慢慢朝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看到谢冬清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梅阁这才想起,兔子没有夜视能力,在一片漆黑的沙漠中,她只能靠他这只狐狸来领路。 梅阁想也不想,拉住她的手,说了句:“别怕,有我呢,大胆走。” 他说完,自己愣了一下,幽幽叹了口气。 她一个健康的人,偏要在这种奇奇怪怪的梦里受罪。 这次,这次一定要找出问题所在! 谢冬清并不知道梅阁现在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内心的复杂情感。 她握紧了梅阁的手,小心翼翼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梅阁看到了,是只鸟。 体型较大,宽大的翅膀耷拉着,趴在地上,低声哀鸣着。 “是什么?”夜盲兔子问道。 “是只鸟。” 夜盲兔子凑近一看,叹道:“好可怜!原型都出来了,叫声听起来也很痛苦,它是怎么了?” 梅阁走过去,将那只软绵绵的大鸟翻了过来,离近看,那只鸟身上的花纹很漂亮。 不是鹰。 梅阁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卫坤。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那只鸟睁开眼看到他的目光,抖了一下,挣扎着离开。 不能见死不救。 梅阁问谢冬清:“怎么帮它?” 夜盲兔子提议:“这样,我们把衣服,水,还有果子留给它一些。” 那只鸟的哀鸣声小了一些。 梅阁把谢冬清用来遮挡阳光的喜服又扯下一半,铺在地上,解下自己的水袋,放了几个果子。 鸟竭力用翅膀撑着沙地,拼命地将头探进水袋。 梅阁道:“看来是渴了。按理说,应该不会这样,鸟是最清楚路程有多远,陆上的水源地它们应该都清楚才对。” 谢冬清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算了,走吧。” 鸟仰起头,冲他们鸣叫了两声。 声音虽还是中气不足,但却十分悠长婉转。 听出它是在表达感谢,梅阁应道:“不用客气。” 他扶着谢冬清原路返回,走远之后,谢冬清问他:“你刚刚是把自己的水都给它了吗?你自己不要紧吗?” 梅阁淡然道:“没关系,再走一天,就有部落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在那里补充食物。” 因为这个梦设定的原因,梅阁的嗅觉变得敏感起来。 他是狐狸。 夜视能力,嗅觉,敏捷度,都增强了。 他甚至可以辨别出随着阳光和热风一起飘来的气味,是什么品种的动物。 谢冬清软绵绵问道:“是什么部落?” 梅阁停顿了好久,才道:“沙漠狐的部落……” 谢冬清打了个颤。 天亮时,梅阁把谢冬清叫醒了。谢冬清啃着果子,踮起脚朝昨晚鸟停留的方向望去。 梅阁顺手拖住她的屁股,把她托了起来。 谢冬清挠了挠他的手,软绵绵的表达了抗议。 梅阁纹丝不动,表情很是正经:“看到了吗?它还在不在?” 清晨时分,兔子的视力是最好的,这个梅阁知道。 但他不行,只要光线一亮起来,他的视力就受限了。 谢兔子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啦,就看到一片黑乎乎的,那地方就跟被火烧焦了一样。” “没有就走吧。”梅阁把她放下来,自觉地蹲下来背起她。 谢冬清快速趴了上去,搂紧他的脖子,突然,又滑了下来,说道:“狐狸,其实我脚好的差不多了。” 梅阁哼笑了一声,把她拉回来,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老实趴着,我就是来当苦力的,这次不用打丧尸也不用行军作战中箭受伤给你行跪礼。这次只是背一下你而已,放宽心,不用谢我。” 谢兔子虽然没太听懂,但仍然高兴地点头:“好!” 临近黄昏时,他们的水差不多快喝完了。 而不远处,也出现了起起伏伏的土丘。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沙漠狐气息,谢冬清紧紧抓住梅阁的衣服,紧张地盯着前方。 梅阁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没关系,只要不离开我身边就行,我们取完水就走。” 第30节 谢冬清嗯了一声。 前方,正是沙漠狐的栖息地。 站岗的沙漠狐看到了他们,朝这边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卫坤他,已经下线。 也就是说,梅阁他每次都在抢卫坤的角色任务。任务被抢后,梦境修复系统为了补梅阁这个大bug,只好让卫坤下线。 ☆、游世【沙漠遇险】 梅阁安抚着受惊的谢冬清,迎了过去。 “赤狐族?!”长着尖尖下巴,娇小瓜子脸的沙漠狐看到梅阁,忽闪了一下大耳朵。惊讶了片刻,又将目光转向旁边的谢冬清,眼前又是一亮:“啊!是兔子!” 谢冬清被他的目光盯上,慌忙躲在梅阁身后,露出半张脸怯怯看着沙漠狐。 沙漠狐舔了舔嘴唇,兴奋地问梅阁:“这是你带的储备粮吗?!从哪猎到的,我们好久没有见过这么肥美的兔子了!” 梅阁侧身挡住了他盯着谢冬清的炽热目光,说道:“我们只是路过,想到你们族中取些水。” 沙漠狐转了转眼珠子,高兴道:“成啊!你等等,我去跟族长说,你打算分我们多少肉?” 梅阁斩钉截铁道:“不分。” 沙漠狐呆住。 梅阁道:“如果你们族的水需要我拿她做交换,提早说了,我这就离开。” 沙漠狐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不分就不分,嗨,都是狐族的,互相帮助应该的嘛,来吧来吧,我给你领路。” 梅阁牢牢抓住谢冬清的手,跟在后面。 “别怕,我们取好水就走。” 谢冬清轻轻嗯了一声。 沙漠狐领着他们来到狐族的领地,两旁的土丘中钻出好多个狐狸脑袋,目光跟随着谢冬清移动,有的还淌出口水。 谢冬清开始发抖,路上收起来的耳朵也被吓了出来。她连忙扯高了遮挡阳光的喜服,垂着头紧紧跟在梅阁身边。 沙漠狐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土丘前停了下来,伸出手,说道:“这是我们族储水的地方,你把水袋给我,我去帮你取水。” 梅阁本想自己亲自取水,然而沙漠狐的土丘都很小,他没办法进去。 沙漠狐灵巧地钻了进去,梅阁转头看了看四周,旁边土丘中几个沙漠狐露出大大的尖耳朵,偷偷看着他。 梅阁朝他们微微颔首行了谢礼。 一只小沙漠狐抖了抖耳朵,跳了出来,变成一个小少年的模样,跑了过来,盯着他们看了好久,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青枣,递到面前。 “给,特别甜,你们吃吧。” 梅阁看向他。 小少年歪了歪脑袋,冲他露出微笑:“我们族的,待客礼仪。你是赤狐,我们都是一家人,给,不用客气。你若过意不去,给我们讲个故事作为交换就行。我们最喜欢听故事了。” 梅阁伸手拿过,谢了他,扭头给谢冬清分了一半。 谢冬清将沙枣举到鼻子下,轻轻嗅了嗅,捏起一个,慢吞吞吃掉,然后冲梅阁笑道:“好吃,甜!” 梅阁摸了摸她脑袋,将剩下的沙枣倒进嘴里,果然满口清甜。 他们自己带的果子昨天就吃完了。 这些沙枣味道很好。 梅阁再次道谢:“谢谢。你们想听什么故事?” 小沙漠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好吃?” 谢冬清跟梅阁点了点头。 “那就好。”小沙漠狐微笑着,慢慢道:“我们最喜欢骗人的故事,晕吗,红毛狐狸?” 梅阁愣住。 他眼角的两抹红慢慢晕开,心口开始发烫。 梅阁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猛地摇了摇脑袋。 不好!视线模糊起来。 他慌忙拽紧谢冬清,推开一直咯咯笑的沙漠狐,刚刚迈出一步,心脏就猛抽一下,疼痛袭来。 嗓子也灼烧的厉害。 梅阁想提醒谢冬清逃走,然而却无法开口说话。 小沙漠狐欢快道:“族里好久没见过这么白嫩的兔子了,这次,是我们要谢谢你。” 谢冬清惊恐地看着捂着心口,满头是汗的梅阁。 “放心吧,不是毒,我们还没有残忍到要杀死同类,只不过是想分了你的储备粮而已,最多一天,你就能恢复正常。这种枣子无毒无害也不会留什么后遗症,你放心。” 去取水的沙漠狐也钻了出来,一起咯咯笑着。 “还说不分给我们,现在整只都是我们的了。” 他上前去想要带走谢冬清。 谢冬清晃着梅阁,慌张道:“狐狸,狐狸你还好吗?!我们快走,我们快走!” “你走不了了,小乖乖。”取水的那只沙漠狐扔掉手中的水袋,舔了舔嘴唇。 小少年从身后抱住了谢冬清,高兴地笑道:“终于能吃上嫩肉了!” 谢冬清挣扎着想要逃脱:“梅阁,梅阁!” 梅阁很晕,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倒下。 他试着动了一下,心脏处又传来一阵剧痛,疼的他脸色发白。 不行了,要不行了…… 谢冬清传来一声尖叫。 梅阁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那只沙漠狐咬了谢冬清的手腕。 沙漠狐舔了舔流出来的鲜血,啧啧道:“好香!” 梅阁眼角处的两抹红纹鲜亮妖艳,他抬起头,什么都看不清,唯见眼前朦朦胧胧的一团红色周围,慢慢聚集了一片昏黄。 沙漠狐包围了谢冬清。 梅阁深吸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冲了上去。 他压抑着喉咙间的嘶吼声,将外围的沙漠狐扔了出去。 沙漠狐体型娇小,体重也轻,梅阁死死咬着牙忍着痛,狠狠抓住正在啃食谢冬清耳朵的沙漠狐,双手发力,只听咔嚓一声,扭断了这只沙漠狐的脖子。 梅阁感觉自己浑身发热,眼前发黑。 他将昏迷的谢冬清甩上背,长啸一声,速度极快地冲出去。 身后一群沙漠狐一边叫着一边化出四肢追赶。 梅阁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给家里的小辈们讲的经典童话故事,海的女儿。 小美人鱼化出一双腿,上了岸,她每走一步,就像走在刀尖上。 他长大后,还分析过这个童话。安徒生的童话,一直很残忍,很黑暗。 每走一步,就像走在锋利的刀尖上。 那会有多疼?幸好,这只是童话,没有人会经历这般残忍的折磨。 然而,他现在,却体会到了这样步步锥心的疼。 他在刀尖上奔跑。 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知道,谢冬清死,不过是梦境崩塌,大不了他入梦重来就是。 可他不能。 他不忍心看她死。 一次都不能! 一想到她要死,他只想哭。 他现在很愤怒,也很悲伤。 若谢冬清魂沉梦中真的是有人故意造成的,那么他现在只想让那个人死上千遍。 他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的知觉,在意识消失前的那一刻,他想的是,我们安全了吗?有没有沙漠狐追来?谢冬清怎么样了? 他倒在了漫漫黄沙中,一张脸白的吓人,眼角处的红纹黯淡了好多。 夜风阵阵袭来,吹着梅阁的头发,他身上渐渐聚起了一层薄薄的黄沙。 谢冬清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无月,又冷又黑。 她眼前一片昏暗。 兔子一到晚上,就是夜盲。 她摸索着凑近倒在黄沙中的梅阁,帮他拂去了身上的沙子。 “梅阁……”谢冬清轻轻晃着他,“梅阁你醒醒……” 她带着哭腔,慢慢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下。 微弱的呼吸。 谢冬清高兴地叫了一下,“太好了!” 他没死! 第31节 她费尽力气把梅阁翻过来,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脸:“狐狸,狐狸你快醒醒。” 他们没有水了,食物也没有了。 然而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她拽梅阁的头发,咬他的耳朵,激烈地晃着他。 “梅阁快醒醒啊!!” 梅阁慢慢睁开眼,怔怔地看着眼睛通红,蕴满泪水的谢冬清。 见他醒来,谢冬清嗷呜一声,扑到他怀中,高兴道:“你终于醒了!” 梅阁看着她,慢慢弯起嘴角,伸出手,紧紧抱住她。 他哑着嗓子,反复叫着她的名字:“谢冬清,谢冬清……谢冬清。” 谢兔子嗯了一声又一声,擦了擦泪花,又扑上去,高兴地眯着眼,用头蹭了蹭他的脖子。 梅阁摸了摸她的耳朵,看到了她耳朵上的伤。 他坐起来,紧张地问:“疼吗?伤要紧吗?还有哪里受伤了,告诉我!” 谢冬清捧着耳朵,冲他甜甜一笑,说道:“没事!我都舔好啦!” 梅阁愣住。 哦,对,动物受伤后,都会自己舔伤口的。 他无奈笑道:“你可真是……还是快点醒来吧。” 他重新将谢冬清搂入怀中,感受着她的温度,深深叹了口气。 “一定,我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要这么折磨你。” 谢冬清眨了眨眼,缓缓感叹道:“狐狸,闻到你身上的气息,我觉得很安心。” 梅阁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 谢冬清抬起头看着他,朝他一笑:“走吧,我们还有多久才能找到百事通婆婆?” 梅阁望了望星空,指着西方,说道:“应该不远了,走吧。早到早好。” 他站起来,习惯性的要去背谢冬清。 谢冬清摇摇头,牵着他的手:“我自己能走,不用背了,真的。” 梅阁轻声笑道:“突然一下不背你了,反而觉得少点什么,后背凉凉的,还有些冷。” 他们朝西走去。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 走到第三天,梅阁的身体垮了。 他需要食物和水来补充能量。 他没有力气了…… 谢冬清勉强能嚼点沙漠里的草,垫垫肚子。可梅阁不行,他咽不下去,只觉得饿。 很饿。 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在现实中,也在挨饿。 这么一想,他的胃开始抽搐,火烧一般的疼。 梅阁趴在松软干燥的沙漠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想闭眼睛。 真的……要不行了吗? 谢冬清怎么办?他这次若死了,谢冬清一个人怎么走出沙漠,怎么才能活下去? 不放心啊,他不放心啊! 谢冬清喊着他的名字,哭着说:“你别死,我把血给你喝,求你别死!” 梅阁很想告诉她,血是咸的,不解渴的。 然而他没了力气,再次失去了意识。 谢冬清一边哭着,一边拖着梅阁,一点一点在沙漠中挪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传来了一声悠长美妙的鸣叫。 谢冬清回头望去。 霞光中,一个闪烁着璀璨光芒的长尾凤凰,慢慢朝她飞来,它衔着一片红色的布,优雅地盘旋降落。 谢冬清认出那块红布,正是她前些天留给那只落单鸟的喜服! 她慢慢睁大了眼,惊叹一声:“原来我们救的是凤凰!” 凤凰收了翅膀,发出一声悦耳的鸣叫。 有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梅阁,我沉痛地告诉你,谢冬清的梦真的很折腾。她自己上不作天,下不作地,然而却在一直折腾你。你,做好准备了吗? 你以为这个梦,只会让你渴晕饿晕? 【长者腔:too naive】 ps:昨天知霜建议我开个群,让大家一起话唠。虽然印象里是大神作者们才会开群,不过想了想,开个群也好,毕竟有个专属地方让我话唠比在作者有话说里每天唠两句过瘾。 所以就开了个q群,喜欢聊群或者窥屏的各位,欢迎来群里玩。群号:532229882 (朋友,吃安利么?) and,划重点!!!求收藏作者专栏!!会涨积分!!!而且开新文更容易找到!!而且涨了积分后,我就有好榜单,有好榜单后就有好多收藏和小天使!!啊!然后我做梦都能笑出来!! 正常章节已更换!app用户清缓存后,刷新一下。 以及,谢谢英可和19638352的雷!鞠躬感谢~~ ☆、游世【前往冰原】 梅阁睁开眼时,看到的不是医院的白墙。 他愣了好久,举起双手。 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诡异的衣服,一只窄袖子,一只宽袖子。 看到眼前的石壁,梅阁猜测到现在的自己应该是在某处的石洞中。 没有太阳,周围的空气是湿润的。 梅阁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敢相信。 他竟然没死?! 谢冬清怎么救活的他? 等等,谢冬清怎么样了?! 他试着动了动身子,震惊的发现,之前身体的不适感,酸痛感全都消失了,而且也不饿了。 真是奇了! 梅阁连忙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朝四周望去。 当看到谢冬清就笑眯眯地蹲在自己身后的一块石板上,满脸笑容朝他举了举爪子后,梅阁放下了心。 谢冬清心情非常好,愉快地说:“你醒啦!” 梅阁点点头,也露出了笑容,问她:“这是哪儿?” 谢冬清回答道:“是百事通婆婆住的地方,我们刚刚到,小凤凰正在等百事通婆婆的回音。” 她指了指身后黑漆漆的洞穴,说道:“百事通婆婆就在这里面,小凤凰说,百事通婆婆这个时候应该是在睡觉,要等她醒了我们才能进去问她问题。” 梅阁不明所以:“小凤凰?” “嗯,就是我们之前救的那只鸟。”谢冬清很是高兴,愉快道:“他是只火凤,当时正在化形,缺水。我们救了他,他特地来报恩。” “……我是他救的?” 谢冬清使劲点了点头,“是呢!凤凰泪能治愈伤口,缓解疲劳。他不仅救了你,还把我们带到了这里。真好,以后我要多做好事!” 梅阁笑了笑,松了口气。 “真好……谢冬清,你真好。”梅阁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这人,真是不错。”他说,“梦里再残酷,都能有转机,一直都不放弃希望……你是个好孩子。” 谢冬清哼唧道:“狐狸,你总是说些我听不太懂的话。” 梅阁转头冲她一笑,道:“当然,要是能改口叫我名字,不叫我狐狸,我会觉得你更好。” 谢冬清嘻嘻笑着,响亮的叫了声:“狐狸!” 梅阁撇了撇嘴,朝黑漆漆的洞中望去。 一个身形修长,身披羽衣的男孩子走了出来。 他声音悦耳清亮,指着身后的洞穴说道:“婆婆醒了,你们进去吧。” “谢谢!”谢冬清跑过去抱住了他,“谢谢你,小凤凰。” 梅阁刚要开口问他情况,看到谢冬清的动作,把话咽了回去。 小凤凰眼睛弯弯,和蔼的对谢冬清说:“不客气,比起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做这些不算什么。去吧,我在门口等着你们。” 梅阁朝他点头致谢,跟着一蹦一跳的谢冬清,走进了黑漆漆的洞穴。 洞穴中藏狐的味道,随着洞穴的深入,渐渐变得浓重了起来。 梅阁很好奇这个原型为藏狐的百事通婆婆,会长成什么样子。 会是国字脸的老太太吗? 洞穴很长,他们走了好久,终于看到了前方微弱的亮光。 谢冬清放慢脚步,拉住梅阁,示意他走在前面。 第32节 梅阁反手拉住她,朝亮光走去。 一个佝偻的背出现在他们眼前。 百事通婆婆背对他们而坐,灰白色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在脑袋后面利落地绾了个结。 梅阁看着这熟悉的发型,试探的问道:“于露?” 百事通婆婆身子一颤,过一会儿,慢悠悠地说:“你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声音一出,梅阁哭笑不得。 还真是她。 “我也是狐族的,听过婆婆的大名。”他这么说道。 百事通婆婆哼哼笑道:“未料到老身从未出过洞穴,却能如此出名。说吧,你们来,是要问什么事?” 谢冬清说:“我们慕名而来,是想问婆婆,人界的事。” 百事通婆婆沉默许久,道:“怎么,你们要去人界?” 谢冬清点点头,又想起她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她的动作,轻轻嗯了一声。 “你们俩,都要去?”百事通婆婆问道,“是因为狐兔相爱,妖界阻碍重重,所以想化作人身,到人界生活?” 谢冬清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就算不是恋爱,也不是不能去……” 梅阁想起她去人界就是为了吃麻辣烫,轻轻笑了起来。 恐怕是因为现实中一直吃流食,她口中无味,馋得慌,所以才在梦中急切盼望吃到一碗麻辣烫。 梅阁摆正态度,礼貌道:“还望婆婆告知去人界的方法。” “自然是有的。”百事通婆婆慢悠悠道,“只是,你们要给我报酬。” 梅阁转头看向谢冬清:“身上带的有什么能给的吗?” 谢冬清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镜子:“有,我身上带着一面镜子,婆婆要吗?” 百事通婆婆语气愉悦道:“好!老身这里,正缺个镜子。” 梅阁轻轻笑出声。 她的梦,任务设置果然都很简单。 谢冬清高高兴兴地把镜子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退回来,看着梅阁,遗憾道:“只是你以后就不能照镜子了。” 梅阁想起自己眼角额头上无比妖娆的红色花纹,真诚道:“对我来说是好事。” 百事通婆婆清了清嗓子,慢慢转过身。 梅阁差点笑出声。 百事通婆婆的脸并非人脸,而是藏狐的方脸。 人身狐头,脑袋后面还长着头发。 谢冬清的想象力啊……佩服。 百事通婆婆自带的淡定脸让梅阁谢冬清笑出了声。 百事通表情更僵,缓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去人界,不难。朝东走,越过冰原,登上最高的山峰,在太阳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刹那,你二人互吻对方的眼睫毛,然后相拥着一起跳下山崖,就能到人界了。” 一阵长久的沉默。 梅阁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百事通婆婆正要张口重复一遍,只见谢冬清飞快地踮起脚,在梅阁的眼睫毛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梅阁愣在原地,睁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冬清。 谢冬清侧过头,问道:“婆婆,是这样吻吗?” 百事通婆婆满意的点头:“正是,正是。” 梅阁伸出手,愣愣摸着自己的眼。 谢冬清高兴道:“谢谢婆婆!” 她拉着梅阁,眉梢浸满笑意:“狐狸,我们出发吧!现在就去冰原!我们有小凤凰,很快就能到!” 梅阁仍在愣神中。 “狐狸?” 梅阁回过神,看着谢冬清,半晌,他说:“谢冬清,我真是服了你的脑洞。” 梅阁呼吸不稳,跟在蹦蹦跳跳的谢冬清后面,恍惚着走出了石洞。 当走出石洞,回头看到一望无际的沙漠中,中间只有这么一个突兀的石洞时,梅阁内心已经无力吐槽了。 他早就该习惯的,她的梦,有时候想象力简直来的毫无逻辑。 就比如这个神奇的互吻眼睫毛,相拥跳崖……梅阁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想笑又想嫌弃。 小凤凰见到他们出来,问道:“怎么说?” 谢冬清愉快道:“婆婆说,人界在妖界的东边,越过冰原,攀上最高的雪山就能到了。” 小凤凰皱眉道:“我……我是火凤,没办法去冰原,这样好了,我将你们送到凌河边,就是冰原和草原的交界处,之后的路,你们自己想办法走。” 梅阁点头:“好,多谢。” 已经省去不少脚程了,梅阁很满意。 小凤凰抖了抖身子,身上的羽衣慢慢发出亮光,火焰一般的尾巴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张开翅膀,示意他们上来。 梅阁扶着谢冬清坐好,自己坐在她身后,一只手拦住了她的腰。 谢冬清扭过头,冲他笑了笑,伸出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挠了挠。 梅阁低头看着她,也微微露出笑意,“走吧。” 凤凰发出一阵长鸣,轻盈地盘旋上升,展翅飞入云层。 谢冬清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同梅阁的发缠绕在了一起。 梅阁望着交缠的长发,恍惚了片刻。 他想起了前世的婚俗,夫妻双方在祭坛上,一边吟唱着颂歌,一边将对方的头发绕起来,共同打个结。 第一次结婚,被他们称为结发婚。 发为情丝之意,长发缠在一起,就象征着这辈子,夫妻二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离不弃,牵绊到白头。 梅阁伸出手,将谢冬清飞舞的头发拂开放好。 两束头发分散开。 梅阁又觉得心里一空。 他垂下眼,好久,露出一丝寂寞的笑。 凤凰的速度很快。 风扑面而来,谢冬清伸手扯住了脑袋两旁,在风中飞舞的长耳朵。 梅阁短暂思考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将她抱在怀中。 “冷?” 谢冬清点点头,又贴近了一点。 梅阁将下巴搁在谢冬清头顶,不一会儿,他轻声笑道:“我这是……快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这句话很快就消散在风中,仿佛从未说过。 梅阁闭上眼,紧紧揽着谢冬清,良久,惆怅地叹了口气。 晚霞漫天时,他们到达了凌河岸边。 冰原就在河对岸。 一望无际的雪白和身后生机盎然绿草悠悠的草原形成了鲜明对比。 凤凰化作人形,说道:“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后会有期。” 梅阁和谢冬清谢过他,看着他化作一团火焰,眨眼间消失在眼前。 梅阁回望着身后空旷的草原,又看了看前方不知深浅的河水,以及对岸看不到边际的雪白,忧愁道:“怎么走?” 谢冬清的耳朵失落地垂了下来。 周围没有树,因此没有可以用来探河水深浅的树枝。 梅阁走上前,解开腰带,握住一端,又将另一端放到谢冬清手上,叮嘱道:“拉着我,我来探探水深。” 谢冬清连忙抓紧腰带,使劲点头,保证道:“放心!我会牢牢抓紧的!” 梅阁笑道:“没事,真要有意外,我就松手了,不能搭上你。” 他慢慢走入水中,冰冷的河水激的他一抖。 一步。 到膝盖。 两步。 到腰间。 梅阁叹了口气,折返回来。 “会游泳吗?我带你游过去?” 谢冬清动动鼻子,垂下耳朵,沮丧道:“我,我不会游泳。我是兔子……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能过河?” 梅阁摇摇头。 谢冬清垂下脑袋,哼唧道:“那个……我也不是很想去人界……” “不用这样。”梅阁道:“自己想做什么就不要放弃,没关系,我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他沉思许久,想到了一个方法,只是恐怕要委屈谢冬清一下。 第33节 他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听到草原那边传来一阵阵狼嚎。 梅阁一惊,脱口而出:“我怎么忘了这事!” 草原狼! 那群求娶谢冬清的草原狼! 不远处,一匹匹狼正朝他们狂奔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梅哥啊。 我心疼你。 这个梦,虽然萌,但也很折腾。 但是,梅哥你别慌,这个梦的折腾,只是练练手,为下一梦的折腾做准备而已。 折腾程度都是层层递进的。 你可千万要撑住! ps:我的作者收藏终于过百了!!不容易啊!! 谢谢英可,谢谢好车车的雷!! ☆、游世【幸运获救】 狼群正在逼近,前方的几只狼化成人形,为首一个,正是之前代替新郎到兔族接亲的狼青年。 他露出一口尖牙,笑道:“竟然还有自己送上门的。” 谢冬清抓着梅阁的长袖子,紧张地发抖。 前方是群狼环绕,后方是湍急的河水。 谢冬清小声问道:“怎么办?” 梅阁还未回答,便听领头的狼青年说道:“本来,兔子留下你就可以滚了,不过我们少主说了,胆敢劫走他的新娘,坏他婚姻,不管是什么东西,一律……” 狼青年停顿了一下,露出森森白牙:“当场撕碎!” 梅阁一把将谢冬清扛起来,掉头就往河中跑。 他低声说道:“忍着点。”之后,拼尽全力把谢冬清抛到了对岸的冰原上。 谢冬清滑出数米,软绵绵趴在冰面上,试了好几次,没能起身。 梅阁知道她被摔的那一下肯定特别疼,刚想开口问她感觉怎么样,后背的狼群就一拥而上,利齿穿透了他的肩膀。 梅阁来不及看自己的伤势,他最担心的是谢冬清。 他不知道那些狼会不会涉水到对岸抓她,他想的是,自己留在这里,尽量帮她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谢冬清勉强站起身,呆愣地望着站在河水中的梅阁。 梅阁的脸色苍白,半身都是血。 眼角和眉间的红纹黯淡了许多。 谢冬清知道,这是他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消失的信号。 梅阁看到谢冬清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头一次冲她吼到:“还愣着干什么!能站起来就快些跑啊!” 谢冬清又委屈又难过的看着他,想跑又不舍得。她扭头看着梅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结果表情一变,尖叫道:“狐狸你身后!” 梅阁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隔开了冲他喉咙来的致命一击,然而利齿生生穿过胳膊的痛感令他眼前一黑,身子一软,跌落在水中。 凌河水冰冷又湍急,带着梅阁朝下流奔腾而去。 狼群中几个士兵往下游追了几步,无奈赶不上水流的速度,只得罢休。 领头的狼青年下令道:“去把兔子带回来。” 他身边的一个士兵犹豫道:“可……那边是冰原,我们的气息一旦出现在冰原上,那些冰原熊就会感知到,到时候冰原熊要是将挑起纷争的帽子直接扣到我们头上,事情就不好办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些事以后都交给少主处理。若真要开战,打就是了,我们又不怕他们。你们先过去,把她带过来,少主等着她呢。”狼青年面色不快,看着还在对着河水发呆的谢冬清,抱怨道:“真是个麻烦,还不如一口吞了。” “好吧。”身边的狼只得化为原型,长啸一声,几个狼聚集起来,跳下河,往对岸游来。 谢冬清这才回过神,慌忙跑了几步,却突然回过头,一咬牙,扎进水里。 瞬间,她就被湍急的河水带往下游,红色的身影起起伏伏,不一会儿就看不到了。 狼青年大惊失色,怒吼道:“这怎么回事?!” 几匹刚刚游到河中央的狼也惊呆了,一脸懵地回答:“这……我们也不知道啊!” 谢冬清也不知道,自己作为一只兔子,为什么会游泳,又为什么淹不死。 她现在心里记挂的,是重伤后被河水带走的梅阁。 凌河水冰冷刺骨,谢冬清浑身冻得发烫。她的大脑现在一边忧心着梅阁,一边佩服自己。 一直被爸妈说娇气的她,原来还挺坚强。 不知过了多久,河水的流速慢慢变缓。当谢冬清再次露出脑袋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座的冰川。 谢冬清攀着一块冰层,哆哆嗦嗦地爬上了冰岸。 漫天飞雪中,她看到不远处的冰层上,一个身形高大魁梧,裹着厚厚白毛皮的人,肩膀上扛着一个红衣人,朝不远处的小冰屋走去。 谢冬清吸了吸鼻涕,用力喊道:“大哥!大哥!你停一下!” 那个白毛皮停了下来,回头望过来。 短暂的沉默后,那个白毛皮兴奋地朝她跑来。 他跑过来,在谢冬清面前生生刹住脚,满脸惊奇地瞪着谢冬清。 谢冬清的视线却落在了白毛皮肩膀上扛着的那个人身上。 一只广袖,一只窄袖,红衣,肩膀和胳膊上还有大片的血,头发已经结冰了。 谢冬清伸手,拨开了他的头发。 是梅阁。 “他还活着吗?” 白毛皮狠狠点头,似是扛累了,他换了只手,把梅阁潇洒地往另一侧肩膀上一搭,对谢冬清道:“你是兔子吧?!稀奇啊!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在家门口看见兔子!” 谢冬清使劲控制冻僵的脸,冲他一笑,说道:“那……我能跟着去你家吗?” “成啊!”白毛皮很是爽朗,“好极了,好久没客人来了,来吧来吧!” 走在路上时,谢冬清指着他肩膀上的梅阁问道:“你是要吃他吗?” “嗨!哪能啊!”白毛皮指了指自己,道:“瞧见我了吗?人形!我原先是熊族的,后来出了点事情,我就自己搬出来住了,不愿意再化兽形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一脸你快问问我的急切表情。 谢冬清护着被冻出来的长耳朵,问道:“为什么?” 白毛皮一脸幸福道:“因为我坠入了爱河,爱上了一位异族的姑娘。你想知道我爱人,她的原型是什么吗?” 谢冬清点点头。 白毛皮嘚瑟道:“是雪鹿!” 怪不得要舍弃兽形,化作人形搬出来生活。 小冰屋的门开了。有着一双圆圆鹿眼和雪白长发的女孩走了出来。看到谢冬清,她也是一脸惊奇:“这是……兔子?” “还有只狐狸。”白毛皮把梅阁卸下来,扯了一张狼毛毯子把他卷了起来,搁在暖炉边。 进了屋,扑面而来的温暖让谢冬清得到了救赎,她打着哆嗦缩在暖炉边,一边取暖,一边盯着梅阁看。 雪鹿走过来,递给她了一碗热汤:“不知道你都吃什么,这是我哥哥从雪山上带来的春花,你喝了暖暖身子。” “谢谢!”谢冬清感激地接过汤,喝了两口,打了个颤,舒了口气:“好暖和!” 暖和的,鼻涕都流出来了。 谢冬清擦了擦鼻涕,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梅阁:“他……大概什么时候醒?” 雪鹿笑道:“不着急,大白他去拿药了,看伤口,应该是被狼咬了吧?” 谢冬清点点头。 雪鹿又道:“其实刚刚就想问,你跟他是一起的吗?” 谢冬清又点点头。 “狐狸,兔子?”雪鹿笑了。 白毛皮拿着药走了过来,说道:“阿雪,咱大哥去年给的药还能用吗?我看还有好多‘吃嘛嘛香’草。” “能,拿来吧。” 谢冬清十分好奇这个听起来异常熟悉的名字,问道:“那是什么?” 雪鹿接过白毛皮的药,递给谢冬清:“就是止血救急用的,因为恢复效果快,身体恢复之后,胃口就很好,能吃就能活,所以被我们雪鹿族称为吃嘛嘛香。” 听到是灵药,谢冬清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手中的草,傻呵呵一笑,准备往梅阁肩头拍。 雪鹿哎哟了一声,连忙拦住她:“可不是直接用的,直接放上去没效果。” “那要怎么样?” “嚼成糊糊,糊上去。”说完,她和白毛皮围着梅阁坐下来,两个人抓起一大把吃嘛嘛香草,放在口中,开始嚼。 白毛皮嘴大有劲,嚼完之后,吐出一大坨,撕开梅阁的衣服,把这坨草糊糊拍在了伤口上。 谢冬清嘿嘿笑道:“好玩!” 她也抓起一大把吃嘛嘛香草放在口中。 白毛皮和雪鹿向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嚼出味道后,谢冬清终于理解了白毛皮和雪鹿为何那般看着她。 这个吃嘛嘛香草,吃起来一点都不香,苦的要命。 第34节 怪不得刚刚白毛皮和雪鹿都是面无表情地嚼草药。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个人默不作声地围着梅阁盘腿坐着,俱是面无表情,只有嘴在不停地嚼着草。 梅阁睁开眼,发觉自己不在医院,着实惊奇。 这个梦太强悍了,他竟然还没死! 不过……也好折腾。 本以为没有丧尸,也不用防刺杀,只是送她去人界,路途上辛苦一点而已。 没想到,他被折腾到差点没命。 他动了动头,肩膀和胳膊传来阵阵刺痛。 梅阁皱眉,等视觉完全恢复后,朝旁边看去。 围着他嚼草的三个人,见他看过来,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配合着全身的疼痛,梅阁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餐桌上,被人分而食之。 然而他看到了谢冬清。 “……你在做什么?” 谢冬清呸的一下吐出湿漉漉的草糊糊,贴在他胳膊上的伤口处,说道:“在帮你疗伤。” 梅阁看了一眼她吐出来的草糊,歪嘴笑了起来。 然而等白毛皮也呸的一口,吐出一团更大更湿的草糊糊朝他身上糊来时,梅阁的表情都变了,他歪着身子想避开逼近的那坨草糊糊。 白毛皮啪叽一声拍到他身上,说道:“怎么样,我就说这吃嘛嘛香草见效快吧!妹子你现在可放心啦?” 认命地被贴上吃嘛嘛香糊糊后,梅阁深吸口气,感叹道:“谢冬清啊谢冬清,我真是栽你手里了!” 谢冬清嘿嘿笑了起来,扑过去搂住他,蹭了蹭:“狐狸,真好,你还活着。” 梅阁抬起一只手,搂住了又软又暖和的她,眼中都是笑意:“谢冬清,你真厉害。” 梅阁醒来后,白毛皮和雪鹿问他们接下来的打算。 当听到梅阁说要去人界时,白毛皮不解地问:“其实,跨种族相爱,不一定要去人界啊。你跟我一样,不化兽形就可以了,自己搬出去跟爱人过小日子也挺美的,何必要去人界?” 长时间诡异的沉默。 梅阁开口问道:“爱人?” “……难道不是?” 梅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看了眼不表态的谢冬清,他说:“去人界……是因为狼族的少主要抢她成亲,留在这里,每天都要提心吊胆,所以我们还是去人界吧。” 白毛皮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就确实需要去人界了,狼族的最难缠了。” 雪鹿问道:“你刚刚说,去人界要翻越雪山?” 梅阁叹气:“是,就是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有点难。” 穿沙漠,爬雪山。 他们都快要赶上红军了。 而且,并不是有了食物和御寒的衣服就能翻越雪山。他们要攀爬雪山,需要各种爬山装备,最起码,他要穿个鞋吧。 梅阁动了动脚趾头,长叹一声。 雪鹿听到他的叹息,闷闷不乐道:“跨种族相爱总是这么不容易……大白,帮帮他们吧?” 白毛皮闷头想了一会儿,突然道:“要不,叫咱哥来带他们上雪山?” 梅阁问道:“……请问,那是谁?” “小雪的哥哥,是鹿族的采药师,他很熟悉进雪山的路,但……最多也就四千米,你们要翻越最高峰的话,上面的路恐怕要自己努力。” 一直怕被揭穿非情侣关系,所以紧张地没有发言的谢冬清听到有办法爬雪山,立刻举手赞同:“没问题!已经帮大忙了!之后的路我们会自己想办法的。” 梅阁把她按住,认真道谢:“多谢你们帮助。” “没事,我们都一样,帮助你们是应该的。”雪鹿鼓励道,“跨种族恋爱不容易,你俩要加油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梅阁的第二次晕了。 你们以为,这就到头了? too young! 谢谢英可的地雷,么么! ☆、游世【雪山轻吻】 梅阁和谢冬清在白毛皮家住了两天,雪鹿的哥哥来了。 雄鹿的人形是个白发长腿,发顶长着一对美丽鹿角,身体线条优美的男人。风雪中,他站在门外,晶莹的鹿眼中带着笑意:“小雪,最近过得怎么样?” “和以前一样好!”雪鹿扑过去,擦掉他头顶的雪花,把他拉到暖炉前,介绍梅阁和谢冬清。 “哥哥,他们与我和大白情况一样,所以想保持人形,去掉兽形,到人界去生活。” 雄鹿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对着谢冬清和梅阁微微点了点头。 白毛皮附和道:“对,哥!你说这我们能不帮忙吗?必须要帮啊!他们去沙漠问了百事通,百事通说,要去人界就要翻越最高的雪山。” 雄鹿明白了:“我知道了,你们是想跟着我一起进山?” 谢冬清点了点头,小声问道:“可以吗?” 雄鹿看了看妹妹和妹夫,笑道:“行。你们想好什么时候出发了吗?” 梅阁答道:“越早出发越好。” 他看到梅阁肩上以及手上糊着的草药团子,惊奇道:“你要带着伤去?要紧吗?” 梅阁点头:“没事,毕竟狼族一直在追杀我们,在这里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听他这么说,雄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慌忙道:“那我们现在出发好了。” “这里离草原不远,狼族的人顺着气味,应该能找到你们。所以你们留在这里的确很危险。走吧。” 梅阁脚上穿着白毛皮送他的鞋,身上裹着狼毛毯子,一只手牵着谢冬清,跟着雄鹿离开了小冰屋。 谢冬清转过身,朝雪鹿他们摆手告别。 雄鹿看了眼地形,对梅阁说道:“我们现在要往上游去,若要去雪山,必会经过上游的草原。你们一旦出现在狼族的势力范围内,他们就会闻到。” 谢冬清担忧道:“那怎么办?” 雄鹿看了一眼谢冬清,又看了一眼受伤的梅阁,思考了一会儿,化出原型。 一只高大健硕的雪白色雄鹿出现在眼前,灰白色的鹿角形状十分漂亮。 “我们速度尽量快一点。”雄鹿说道。 谢冬清哇了一声,称赞道:“好漂亮!” 雄鹿歪了歪脖子,似是不好意思,轻轻蹭了蹭她,道:“上来。” 梅阁扶着谢冬清坐好,自己坐在谢冬清身后,拉住了她的衣带。 谢冬清看着他端着一只受伤的胳膊,想了想,伸手拉过他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腰间,说道:“扶好。” 梅阁僵了一下,轻轻把手搭了上去。 雄鹿带着他们朝上游奔跑而去,中途,看到了对岸一群正沿着河水流向慢慢嗅着气味寻找谢冬清的草原狼。 当看到雄鹿背上的两个人时,草原狼发出一阵阵狼嚎,在对岸跟着雄鹿一起跑了起来。 狼嚎声就像是传讯的烽火,不一会儿,草原各处由近及远,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狼嚎。 雄鹿加快了脚步。 谢冬清在凛冽的风中瑟瑟发抖,她紧紧握住梅阁的手,闭上了眼睛。 上游的冰原渐渐开阔了起来。 雄鹿开始慢慢调整路线,朝冰原深处跑去。 梅阁扭头,看了一眼在河对岸怒吼的狼群。 寒风中,他看到一个穿灰蓝色衣服的男人,背着手,直立在狼群之中,朝这边看来。 因为距离太远,梅阁并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 那个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炽热的,强烈的。 梅阁微微一怔,回头低声对谢冬清说道:“狼族的少主好像来了。” 谢冬清抖了一下,并未回头,答道:“我不要嫁他。” 听她如此坚决,梅阁暗暗松了口气,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之前为什么想要嫁他?” 好久之后,梅阁才听到谢冬清的回答:“当时狼族的人来提亲时,我心里,好像一直有个人在跟我说话。” “说什么?” “说……就是他,你要嫁给他。你们有生生世世永结同心的约定,他是你的命中注定。我当时觉得……神奇,而且相信真爱是没有种族界限的,所以……” 梅阁沉默下来。 “可是,到出嫁那天,我又突然很害怕。我,我总觉得我不能嫁他,所以那天遇见你时,其实我是在溪边哭。我拿不定主意,我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嫁给他还是不想嫁给他。” 梅阁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谢冬清抬起头,红眼睛看着他,说道:“我觉得,还是跟你在一起有安全感。” 梅阁手停了一下,露出欣慰的笑容,低声道:“这就对了,因为我是来帮你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脚下的路慢慢陡峭了起来。 谢冬清紧紧抓住梅阁的手,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他就会掉下去。 雪山近在眼前。 雄鹿轻盈地跃上山石,慢慢地调整着路线和姿势。 第35节 周围的空气很冷,谢冬清打了个寒颤,兔耳朵慢慢从发顶拱了出来。梅阁见到后,轻轻把谢冬清搂在怀中,用厚厚地毯子裹住了她。 “狐狸,你不会化形吧?” “什么?” “你应该不会化形。”谢冬清躺在他怀中说道:“重伤之后大家都会维持不住人形,可是你受伤后却还是人形。冷的时候,大家都会化出部分兽形维持体温,可你一直是人形,你是因为不会化形,所以才会被狐族赶出来吗?” 梅阁盯着她的眼睛,无言了好久,半晌才道:“谁跟你说我是被赶出来的?” 梅阁避而不答化形的问题,是因为在谢冬清的梦中,他这个外来人必须遵从梦境规则,不被她察觉这是她的梦。 根据《庄周梦解》的记载,梦境本身具有自我修复能力,因此突兀出现的他,通常会被自动修复为梦境中一直存在的角色,并且根据他的角色和出现地点,对其他人物的记忆进行调整。 这个过程,叫做‘噬’。即吞噬和同化外来者,让其变成梦的一部分,并隐藏梦境本身,让做梦人意识不到自己是在梦中。 但外来者的同化过程很缓慢,因此,有些技能……比如化形,梅阁现在就做不到。 梅阁的长时间沉默让谢冬清更加肯定了他是被族人赶出来的,于是她安慰道:“没关系,你族人不要你,你就跟我一起去人界,我请你吃麻辣烫!人界门口的那家笑口常开川味麻辣烫特别好吃,加麻加辣,八块钱一大碗,还能给你添汤。” 她说完,自己怔了片刻,奇怪道:“欸?我怎么会知道这个。” 梅阁没忍住冲动,伸手扯了扯她的兔子耳朵,手指拨了一下她的耳朵尖,轻声道:“等你醒了,带你去吃。” 梅阁的笑,有些苦涩。 他现在的猜测是,有人因为现实中对谢冬清求而不得,因此将她困于梦境,以生生世世永结同心为誓,让她一世又一世的在梦中与自己结姻缘。 但是,控制梦境并不是件容易事。目前看来,此人应该是借助了一些方法引魂入梦,但因为无法掌控她的整个梦境,所以每一个梦,谢冬清都保持了相对的自主性,可以拒绝他的求婚。 引魂入梦的方法,并不是一般人能够知道的。 所以,那个人和他一样,会魂术? 可他的魂术是靠前世习得,控制梦境的人的魂术又从何学来? 难道,这人看过道观里的那本《庄周梦解》? 雄鹿在半山腰停了下来。 梅阁扶着谢冬清下来,雄鹿化成人形,说道:“我只能走到这里了,再往上去就没路了,你们打算怎么走?” 梅阁看了一眼横在眼前的峭壁,叹了口气道:“我背着她走就行。” “一只手?”雄鹿的表情很梦幻,“真的可以吗?” 梅阁心道,不可以也要想办法试试,总之不能在这里等死。 他抬头看着陡峭的山峰,皱眉思索着爬山的办法,余光却瞥到谢冬清正在宽衣解带。 梅阁吓了一跳:“你干吗?” 谢冬清拿着衣带,把她和梅阁的一只腿绑在了一起。 “你只有一只手可以使劲,所以我来做你的另一只手,我们两个配合着,你来当指挥,我们一起攀!” 梅阁半张着嘴看着她,好久,赞叹道:“小姑娘,我真是很佩服你的脑洞和胆量。” 谢冬清忽闪了一下耳朵,说道:“除了这个办法,你还有别的办法?” 梅阁哀叹一声,把自己的衣带也解了,又牢牢绑了一层,说道:“舍命陪你了。” 雄鹿的表情更加梦幻,他抬起手,缓缓朝他们摇了摇,佩服道:“爱情的力量啊!愿冰原之神保佑你们平安顺利!” 梅阁和谢冬清两人三腿,三只手,开始了艰难地攀爬。 梅阁紧绷着脸,谨慎地指挥着手和脚应该怎么放。 如果有一个人出错,两个人都要死。 也就是到了这种时候,谢冬清骨子里的胆大与坚定才能显现出来。 海拔越高,空气越冷。 梅阁的手已经冻麻木了,而他旁边的谢冬清,本来在爬山之前收起来的兔耳朵,在梅阁的注视下,再次冒了出来。 谢冬清甩了一下头,把兔耳朵甩到身后,慢慢地听着梅阁的指挥,移动着手和脚步。 梅阁尽量保持冷静,虽然他知道这是在梦里,但他仍然怕自己会和谢冬清摔下山崖,粉身碎骨。 尽管梦中的伤势对现实没有影响,但他并不想体验粉身碎骨是什么滋味,更不想让谢冬清体验。 梅阁默默佩服谢冬清。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佩服谢冬清了,由梦看心性。看来,这个姑娘平时的做事风格应该是很果敢坚毅的。 两个人就这样配合着,一点点往上攀。运气好时,可能会碰到小小的落脚点,容他们休息一下,恢复一点体力再往上爬。 整个过程中,谢冬清没有说一句话。 就这样慢慢配合着,他们一点一点,爬上了最高点。 在整个人都安全到达顶点之后,谢冬清这才瘫软下来,呜呜哭了起来。 梅阁蹲在她身旁拍着她的背,由衷赞道:“谢冬清,你真的很厉害了。” 敢开脑洞,还有魄力去做,并且能够冷静做完。 这姑娘太讨喜了! 梅阁情不自禁地拥抱了她:“谢冬清,你看我们已经成功了。” 谢冬清吸了吸鼻涕,一个鼻涕泡砰的一声碎了。她委屈道:“我腿软了。” 梅阁伸手帮她揉了揉腿,又擦了她的鼻涕,扶着她起来,指着雪山的另一端,说道:“你看下面,我们已经到了,真的,很快就能去人界了。” 谢冬清小心地探着脑袋往下看,下方是一片明亮的光,透过云雾,在风雪的作用下,慢慢地在他们面前流转。 “我……我能看见风了!真美!” 梅阁目露笑意,轻声说道:“还要谢谢你,这一切美景都是拜你所赐。” 云层之上,是渐渐沉下去的太阳。 在最后一束光消失在地平线上时,互吻对方的眼睫毛。 梅阁不由地笑了起来,他侧头看谢冬清,谢冬清正在紧张地搓手:“啊,太阳快沉下去了!” 梅阁静静地站着,看着太阳一点一点,慢慢地,浸入地平线。 心里……还真的期盼着最后一束光的消失。 光渐渐微弱下来。 谢冬清猛地抓住了梅阁的手。 梅阁任由她抓住手,谢冬清踮起脚尖,满脸通红。 她慢慢凑过来,闭上了眼。 梅阁抱住她,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睫毛。 谢冬清鼓起勇气,飞快地啄了他的眼睫毛。 柔软的吻,落在梅阁的睫毛上,很轻很轻。 浅浅的鼻息擦着睫毛而过,就像蝴蝶在眼前轻轻闪动翅膀。 “只、只一边睫毛呢?”谢冬清软软地问道。 “两边。”梅阁微笑着,补上了又一个吻。 谢冬清嘿嘿笑出了声,飞快地补上自己的第二个吻,说道:“赚了!” 梅阁轻笑出声,一把抱起她,说道:“我要跳了,准备好了吗?” 谢冬清咯咯笑着点头。 梅阁看了怀中的谢兔子一眼,提口气,从雪山的最高峰,朝着下面的云层,一跃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互吻。 相互,吻。 一次就够,梅阁你真是…… 不过你俩真纯情。 ☆、游世【一生一死】 失重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待穿过云海,他们的坠落速度就慢了下来。 地面上的景物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如同被风柔和地托起,梅阁和谢冬清晃晃悠悠,随风摆动,缓缓地摇摆而下,落在了松软的土地上。 雪山之下,云海的下方是一片接着一片,望不到边的金色麦田。 山峰在后,麦田在前。 金灿灿的阳光照着麦田,涌动着一波又一波的金光。 梅阁和谢冬清脚下的土又温暖又松软,空气中溢满了麦香。 梅阁望着麦浪呆了一会儿,感叹道:“原来太阳不是落山而是沉到了云海下面。” 环绕着雪山的云海隔开了两个世界。 暖暖的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谢冬清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离她不远处的麦田里,钻出了一个黑皮肤圆脑袋的小光头,好奇地看着她。 谢冬清抬起手,打了声招呼:“你、你好……” 小光头又缩了回去。 “被吓跑了?”谢冬清问道:“刚刚那是什么?” 梅阁指着麦浪中快速朝他们这边延伸来的麦浪痕迹,说道:“它正往这里来,应该是成精的……鼹鼠。” 第36节 谢冬清眨了眨眼,一脸莫名。 梅阁道:“鼹鼠的故事,你应该看过动画片。” 谢冬清小声说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小鼹鼠再次伸出脑袋时,是在他们脚边。 他仰起脸,说道:“又来一对儿,你们也是被百事通骗来的情侣?”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梅阁一时间有些发蒙。 回过神,他疑惑道:“骗?” 谢冬清道:“情侣?” 鼹鼠努力地爬上来,矮矮一截。他仰起脸说道:“你们是要去人界吧?” 谢冬清点头。 鼹鼠伸出短短的手指,指着他们身后的石壁:“过了那个山门就是人界了。” 谢冬清和梅阁转头看去,身后是山壁,并没有什么门。 “不过,”他补充道,“我们妖界去人界的路有两条。一条是正常的路。而另一条,也就是这条,叫一生一死路。” 谢冬清和梅阁听到这四个字,俱是一愣。 “那个百事通因受过情伤,最恨情侣。数年来,被她骗来此地的情侣至少有十几对儿,一听到要一生一死才能去人界,他们就都回去了。” 梅阁皱眉:“你说的一生一死是指什么?” 鼹鼠抖了抖鼻头,说道:“自然是指命了。” 他指着麦田旁边一处棱角锋利的石堆,说道:“看到那个了吗?那叫开门锁,是个阵,阵法需要血祭才能转动,血祭需要有个人一直站在上面,石棱会把这个人的皮肤割破,血滴在阵中央,石门就会慢慢开启。血流干时,通往人界的山门才能完全打开。” 谢冬清急忙问道:“那……另一条通往人界的路呢?” 鼹鼠回答道:“你们还是别抱希望了,另一条路在最北边海中央的孤岛上,离这里有万里远。” 梅阁陷入沉思。 他倒是不怕死,毕竟是梦。所以,若是真的需要,大不了他就尝一下血流干的滋味。 不就是疼一点吗? 忍忍就过去了。 听到另一条路离这里有万里远,谢冬清没了主意。 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既想跟梅阁说那她就不去了人界了,又不想就这么放弃。 她不知道如果不去人界的话,她该去哪里。 已经……无处可去了啊。 谢冬清扭头望着山门,从心底升出一种深深地无助和绝望感。 她害怕。她有种急切、慌张的感觉,并且越来越强烈。 她想出去,想结束目前的一切。可明明出路就在眼前,她却无法接近,无法解脱。 谢冬清正在愣神,突然听到脚边的鼹鼠一声惊呼。 梅阁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石阵中央。 “谢冬清,出去吧。”他这么说道。 谢冬清定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你……梅阁?”谢冬清的声音发飘,她看到了鲜红的血沿着石阵的边缘缓缓流淌下来。 她再开口说话时,眼泪已经已经滑了下来,她颤抖着声音问道:“狐狸,你在做什么?为什么?” 梅阁抽了一下嘴角,忍痛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站上来了,现在动不了了,你快走吧。不然我会后悔死。好疼……” 前方的石壁发出空旷的响声,石壁两边裂开了两道缝隙,门的形状隐隐已经显露。 鼹鼠吃惊地看着梅阁,感慨道:“这么多年了,头一次见到舍得为对方死的人。” 谢冬清动了动嘴唇,梅阁瞥见她的神情,苦笑道:“不要说你不走,不要浪费我的牺牲。去吧,我没事的,我死不了。” 谢冬清忍不住向他跑去,梅阁吓了一跳,慌忙道:“别过来!你自己走你的,心狠一点。谢冬清你听我说,我其实没告诉你实话,我是九尾狐,我有九条命。我来报恩就是要还你一命才能功德圆满。” 梅阁有些佩服自己的编故事能力。 谢冬清眼里蕴满了泪水,她抬手狠狠擦了泪,带着哭腔问他:“真的吗……你是不是在骗我?” “不骗你,这一世还完你的恩,我们还有下一世,你会再遇到我。我不骗你。” 这句话,倒是有几分真。 梅阁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谢冬清的魂魄并不是简单地完成心愿就能带出来。按照他目前的推断,谢冬清魂沉梦中,大概是因为有人做了魂引,牵住了她的魂魄。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必须先找出魂引,再入梦帮她完愿才行。 所以,他会再次进入她的梦境。 谢冬清,路还长,下一个梦我们继续就是了。 梅阁疼得不行,他的视线模糊起来,快速失血让他浑身发冷只想蜷缩起来,然而他动弹不得。 梅阁脸上的红纹渐渐淡去。 山门开了一半。 他强撑着精神,扯出了一丝笑容,用尽力气安慰道:“谢冬清,去吧,在山门口等着,不要站在这里了。” 万一他死相太难看,给她心里留下阴影就不好了。 “去吧,别回头看我。” 谢冬清一步三回头,一边哭一边往山门处挪。 “梅阁,梅阁我怕你骗我……”她啜泣道,“你要是只有这一条命,为我这么死了,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要怎么活……我还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梅阁……梅阁……” 她泪越流越多,湿了袖摆。 梅阁疼得只想叫出声,然而听到谢冬清的话,他拼尽全部力气,咬牙道:“扭过去……别看我!你不用找……我会去找你……你,你信我!扭过去!” 旁边一直捂着眼睛不敢看的小鼹鼠突然嗅了嗅空气,放开爪子,往麦田那边望去,之后他揉了揉眼睛,惊叹道:“那是……狼?哇!他在麦田上方走啊!” 梅阁心猛地抽了一下。 是那个人吗?! 可他被困在石阵中,没办法动弹,没办法回头看。 谢冬清呆呆地望着从麦田上方慢慢走来的男人。 “谢冬清。”那个人带着笑意开口,声音低沉,“你要去人界吗?扔下我一个人去人界?” 谢冬清恍惚了片刻,慢慢朝他走过去。 梅阁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想叫谢冬清的名字,想让她不要过去,却无法发出声音。 谢冬清,你别过去! 就差几步,你出去啊! 谢冬清无意识地走了几步,突然看到了石阵中的梅阁,她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那个人悠悠说道:“卫坤不够,还要再想一个人来帮你吗?” 他缓缓侧过头,看着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紧锁着眉头的梅阁。 “这人……没见过。”他轻轻叹气,“我真是失败啊……竟然让你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认识了陌生人。他是你同学,朋友,还是网友?” 谢冬清喃喃道:“你是谁?你是谁……好熟悉……” 那人轻轻笑了起来:“我就是我,你不必想起我是谁。你说过,你爱我。所以冬清,来吧,在梦中,和我生生世世结为夫妻,来吧,到我这里来。” 谢冬清呆愣在原地。 她盯着那个人的脸看。 那么熟悉……她认识他,她认识他! 在哪里?她在哪里见过他? “前几世,辛苦你了,一直没空入梦。”那人语气轻柔地说,“你总是在逃,我知道。我等了那么多天,守了那么多次轮回。你却还是在逃避。冬清,你仔细想想,你对我说过什么?你说过,你最爱的人是我。你不记得了吗?” 梅阁咬牙撑住最后一丝清明,疼得浑身发抖,却没办法发声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脸。 “不能……不能。”谢冬清突然开始往后退,“不行,不行!我没说过!我没说过!” 那个人伸手去拉她。 谢冬清神色惊慌,朝梅阁跑去:“狐狸,狐狸救我……” “梅阁救我!”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往这边来的那个人惊恐地大叫:“你别过来!别过来……” 她崩溃地哭了起来,泪眼朦胧地攀上石阵,锋利的石棱划破了她的手掌和膝盖。 她紧紧握着梅阁冰冷的手,血沿着她的手腕慢慢流了下来。 她摇着梅阁的手,哭道:“我害怕,我害怕,梅阁救救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嫁给他,我不要……” 听到她的哭声,梅阁心都要碎了。 他已经陷入一片黑暗中。 周围声音越来越缥缈,混杂着谢冬清绝望的哭声,还有一丝轻叹:“还要等多久,才能消除你心底对我的抵触呢?” 梅阁醒来后,立刻起身,跌跌撞撞朝朝谢冬清的床前扑去。 谢父搬了个凳子坐在两床之间,正看报纸。见他突然起身,被他吓了一跳。 谢父慌忙把他拽开,瞪眼道:“怎么回事?” 梅阁的表情有些狰狞,看着依旧沉睡不醒的谢冬清,想到了她在梦中的慌乱和害怕,他狠狠握紧了拳头。 谢父立刻警铃大作,挡在女儿床前,问道:“你是怎么了?” 梅阁缓了好久才冷静下来,松开拳头,长长叹了口气。 第37节 “是个男人,声音很低。” “什么?” “一个男人,控制她梦的人是个男人。那个人认识卫坤,对谢冬清很了解,应该是她的熟人。” 谢父惊异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沉睡不醒的女儿,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上哪找这个人?” “几点了?” “早上七点十分。” 梅阁说道:“我先给王北打电话,我有些事情需要问他……”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几下敲门声,王北探头进来,看到他,毕恭毕敬叫了声:“小师叔,我起床做早课时看到了你的短信,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直在码字存稿,可能评论回复和作者有话说都不会太及时。 为了日更不断,请大家多多见谅。 【有些改文后出现的缺字掉字之类的小错误,大家发现后可以留评,我看到后会更改的。】 重要事项通知:因为发现盗文真的很多,非常之多……所以以后固定每天中午12点更新防盗章,下午6点换正常章。没办法,我也觉得很麻烦,所以给订阅的小天使们鞠个躬,虽然很委屈,也很对不起大家,因为我知道看到更新后点开始防盗章的那种失望的感觉。但还请大家多多谅解,我会一直赠送字数的。 多谢各位不离不弃,真心感谢。 ☆、游世【借梦长生】 王北是个道士,是个从小在道观里长大的道士。他年龄约莫有四十岁,修道时日久了,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鹤骨之感。 梅阁收起手机,跟他简单介绍了谢冬清梦中的情况。 王北沉吟许久,问道:“这么说来,小师叔是觉得有人在引魂控梦?可现在的人谁还会魂术?说自己会魂术的那些人,几乎都是封建迷信,骗人的把戏。真正的魂术现在恐怕学都没处学吧?” 梅阁说道:“有。我记得观里老宅子里有本旧书,叫《庄周梦解》,这本书现在还在道观吗?” “《庄周梦解》?”王北问道,“是北院宅子里,师祖留下的那本旧书?” “对。红皮,竖版,有几页缺损,虽叫庄周梦解,但和庄子并无多大关系。”梅阁说道,“那本书记载的是魂梦结合的方法。” “梦长生!”王北想起来了,“我有印象!据说是位高人送给师祖的,书中记载的是如何借助梦境轮回,以达到长生的目的。” 他感叹道:“若真是如此,控梦的人很有可能见过这本《庄周梦解》。难道是咱们道观的人?” 谢父之前一直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一句话都不敢说,然而听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梦长生是什么?” 梅阁解释道:“人一夜数梦,若能引魂入梦,那么现实中一夜的时间,此人能在梦中经历数度轮回。一个人在现实中有数十年寿命,大约三万漫漫长夜。这三万多天,这人能在梦中体验万年寿命,万种人生,如同长生不死,一梦接一梦的轮回下去。因此这种引魂入梦,在梦中求得的长生的办法,被《庄周梦解》称为梦长生。” 谢父表情震惊,指着自己的女儿问道:“那我女儿她……” 梅阁摇摇头:“类似,但具体情况不同。” 他看着病床上憔悴虚弱的谢冬清,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开口说道:“引魂入梦以求长生只会用到自己身上。但由她梦中情形来看,她的梦包括魂魄,应该是被人控制了。” 王北努力回想了一下,脸色一变,道:“我想起来了。今年夏天,我让清远把北院阁子里久放不用的东西能处理的都处理出去了,那本《庄周梦解》恐怕也被他给卖了。会不会是买走书的人按照书中记载,学了魂术?” 梅阁道:“给清远打电话,问他把《庄周梦解》卖给谁了。” 王北为难道:“清远那孩子昨天回家探亲去了,我没留他的联系方式。不过他走之前说过,今天下午就回观里。要不我这就回去等他?他一回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好,只要能查到那本书的去向就好。”梅阁说道,“无论如何,要让清远回忆起来把书卖给谁了,有消息就第一时间告诉我。若真的是引魂入梦,我需要先找到魂引,再入梦归魂。” “好,那我现在就回去。”王北站起身,“有消息就跟你说,辛苦小师叔了。” “客气。” 梅阁起身送王北,出了病房门,就见一穿着运动衣,歪戴着帽子的高个子大男孩儿,数着门牌号,正朝这边走来。 梅阁瞥了他一眼,条件反射地去摸左手腕。 那人正是卫坤。 上个梦醒来,梅阁就打消了对卫坤的怀疑。 卫坤找到了病房,却被王北和梅阁挡住了路。 卫坤刚要开口说让让,抬头却发现面前这个穿着黑毛衣,表情冷漠的男人正盯着自己看。 卫坤紧张又莫名地伸手转了转头上的帽子。 他在看什么?眼神这么专注!看的他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梅阁见卫坤眉间模模糊糊似有青印,于是伸手点在了他眉心。 卫坤被吓呆住了,手上提着的一箱子牛奶差点扔出去。 他两眼盯着梅阁手腕上的红玛瑙串,成了斗鸡眼。 片刻之后,梅阁收回手,淡淡问道:“最近是不是总做梦?睡得不踏实,梦醒之后十分疲惫,如同通宵熬夜一样?就算是白天也提不起精神?” 卫坤看了看王北的道士打扮,又看了看梅阁,使劲点了点头:“道长……是要算命吗?破财消灾?” 王北对梅阁说道:“小师叔,他的魂魄似乎有点问题。估计也被取魂了。” 梅阁嗯了一声,问卫坤:“最近可有接触过什么人?你认识的,行为跟之前有所不同,或许拔了你一根头发,或是帮你剪指甲。” 卫坤一脸莫名其妙,呆呆地回答:“没有啊,我剪指甲都是自己来的……” 他说完,反应过来,又道:“不是,道长你们行行好,我这正要去探病呢,你们堵门口不好吧?” 王北摇了摇头,呵呵笑了笑,转头对梅阁说道:“小师叔,不用送了。我先走了,等见到清远我让他给你电话。” “好。”梅阁点点头,侧过身给卫坤让了条道,说:“你进来吧。” 卫坤更呆了。 “不是,大哥。你……你也是来看谢冬清的?” 梅阁点点头。 卫坤的表情很玄妙,如同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僵硬地走进病房,乖乖对着谢父叫了声叔叔,然后又将视线转向梅阁,猜测他和谢冬清的关系。 谢父看到卫坤,本来想发脾气,结果看到梅阁摇头,想起刚刚梅阁说控梦的人不是卫坤,于是缓和了表情,回了句:“坤儿,你来了。” 卫坤这才回过神,问谢父:“我姐这是怎么了?” 谢父摇摇头,愁容满面:“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还没查出来。” 卫坤摘下帽子,无措地挠头,也跟着一起愁了起来。 “昨天阿姨打电话过来,我都惊呆了。”卫坤埋怨道,“之前我碰到秋铭哥时,问过我姐的情况,秋铭哥也真是,还不跟我说实话,只说是小病住个院,过几天就好了……” 谢父忧愁叹道:“真要是小病就好了。这已经无知无觉躺了四天了。” 说完,他看了眼梅阁,稍稍安了些心。虽然他对梅阁说的魂梦之类的话仍然持一点点怀疑态度,可如今看来,他也只能信梅阁了。 毕竟……确实是挺神的。 卫坤指着梅阁,问谢父:“叔,这位是?” 猛然间,谢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半晌,他语气奇怪的回道:“他是……梅阁。你自己问他吧,你问我做什么。” 瞧见谢父这一言难尽的神情,听到谢父这种不情不愿的语气,卫坤恍然大悟。 “你好你好。梅哥你好。”他激动地冲上来跟梅阁握手。 梅阁顺手带着他往病房外走。 “呃,梅哥这是做什么?” 梅阁带着他走到电梯前的休息区,坐了下来。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听谁唱过吗?你和谢冬清都认识的人。” 虽然卫坤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下意识的乖乖回答:“啊?这是,是那首……一生爱错放你的手?” 他后半句唱了出来。 走调。 梅阁无奈道:“你唱的是用心良苦。” 卫坤红着脸,又开始挠头:“哦,我……我老歌听得不多,就这还是谢冬清带的。她喜欢这种老歌,什么你说你想要逃,偏偏注定要落脚之类的,经常听她哼。” 梅阁又问:“阿锅岛知道是什么吗?谢冬清有没有对你说过?” 卫坤再次摇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梅哥,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梅阁没有回答,接着问他:“谢冬清身边,有没有追求者?从小到大,有多少?” 卫坤紧张地捏着帽子,梅阁注意到了,立刻追问:“看来是有了,是谁?!” 卫坤轻咳一声,小心翼翼道:“梅哥……这身为男人……不能太小心眼。你是不是听我叔说了。” 梅阁面无表情。 他就知道卫坤想歪了。 卫坤嗨了一声,解释道:“我高中是喜欢过谢冬清,这不因为她漂亮嘛,性格也好,跟她相处不费劲。但真的只是喜欢,我也就写过情书。最后还被家长们发现,集体教训了,秋铭哥还让我写了五千多字的检讨,说我耽误谢冬清学习。你也知道,我比她低两届,我高一,她高三,确实挺耽误她学习。唉!跑题了,我是说,这点你别在意,我不是情敌,我真不是。” 梅阁依然面无表情。 卫坤察言观色,立刻补充道:“我现在喜欢温柔型的姑娘,就那种一低头的温柔,笑起来腼腆的,旁边带俩酒窝,还会伸出小手,轻轻把头发挂在耳朵后面的……” 梅阁扶额低叹:“好了,你不用仔细描述。” 见他这个反应,卫坤急了:“不是,我说梅哥,你是不是忒小心眼儿了一点?!你放心啊!谢冬清现在就是我姐,真的!我都想好了,她上头有秋铭哥罩着,下头有我卫坤罩着,我就是她娘家人,以后她结婚,要是她老公敢混蛋,家暴出轨小三生孩子保小不保大,婆婆要是敢对她横鼻子瞪眼,我卫坤分分种抡椅子砸死他!进监狱我都不怂!所以你别小心眼,你要是小心眼,敢对她以前被人喜欢过这种事有意见,那椅子,我绝对会砸你头上!” 梅阁低笑一声,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没你事了。一个人被人喜欢是好事,你自己别胡乱想。” 卫坤吐槽他:“那你这神神秘秘问我这个问我那个是干啥的?” 梅阁说道:“以后好好学习,不要总刷微博。” “嗯?你怎么知道我有微博号?你是不是偷窥谢冬清关注来着?” 他看向梅阁的眼神,带着一丝鄙视。 家暴出轨小三保小不保大……梅阁颇是无奈地摇头。这些话题有一阵子在微博上引起了热议,他们办公室的女同事还因为这件事问过男同胞们的选择。 然后,他就成了办公室女同事们眼中的新世纪好男人。 第38节 “没有,你想多了。好好回去学习吧。” 看来卫坤是指望不了了。 送走卫坤后,梅阁不放心地伸手探了探谢冬清的魂魄,一探之后立刻转身躺回床上。 不能干等着消息不作为,能拉回一点是一点,不然陷得太深就不好办了。 谢父已经习惯了,见梅阁躺回去,他立刻把凳子挪到两床之间,淡定地坐下来翻报纸。 梅阁的手机屏亮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梅阁猛地坐起身,深吸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刚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了骂声:“混小子!谁让你请假的?!哪来的时间给你浪!快滚回来,你报告呢?!一年上千个案子,哪有时间让你请假!立马回来!周末不加班我都没找你事,今天还敢请假?!” “……报告和预案我都写好了,在桌子上放着。” “放?放屁!给我麻利点滚回来!谁批准你请假了!!给我提审去!” 梅阁发现,谢父以看报纸为掩护,正在偷看他。 “主任,我这边……有家事。” “扯淡!你哪来的家室!!我昨天刚见过你爸妈,都好着呢!你再给我编!” “我朋友病了,我在医院照顾,主任你声音小点。” “朋友个鬼!你诓谁呢!” 谢父突然开口说道:“你要是忙,你就先去上班,晚上再来也行。清清这边,先停个半天一天的,也不耽误吧?” 梅阁连忙道:“不行,她不能拖。” 其实谢父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一直以为修道的人应该像王北那样,穿着道袍,没有工作,专心修道。 他没想到梅阁还有工作,而且听对话,应该是公检法的。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谢父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长长地哦了一声:“哦——,你真在医院啊?” “嗯。这边抽不开身,我明天回去,就一天。” 电话那头的主任嗯了一声:“行吧行吧,批准了,你这小子……记得明天按时来。小吴他们都要忙疯了。” 梅阁挂了电话,谢父问他:“你在哪工作?” “检察院。” 双方陷入沉默。 谢父直直盯着他看,满脸不信。 梅阁愣了几秒,闭上眼躺了回去,几个呼吸后,就睡熟了。 谢父神情复杂,自言自语道:“这年头,公检法都混进去神棍了……” 他继续看报纸,一直等到他起身倒水,瞥到柜子上两袋昨晚买的面包和熟食后,他才突然想起妻子回家之前叮嘱他的事。 “啧,忘了叫他吃东西了……” 算了,跟中午饭一起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换成正常章节啦! 梅阁的主任是他们家的邻居,属于看着梅阁长大的那种长辈。 这种长辈在孩子长到二十来岁的时候,就会化身为相亲推荐小能手。 此人给梅阁推荐过很多相亲对象。 梅阁都以工作太忙不想耽误别人为由拒绝了。(他确实是忙) 主任很焦急,比梅阁的爸妈都焦急。 然后。 这是梅阁工作五年以来的第一次请假。 嗯,为了朋友。 嗯~~朋友还是叫清清的。 主任表示:我都懂。(欣慰脸) 于是,主任在未来的日子里,总是跟新人们感叹:咱们单位的梅阁知道吗?这小子特厉害,请了两天假就搞定了老丈人和丈母娘,顺便结了个婚,你们都学着点人家的效率! 以及,感谢大川,小红娘,英可,hshs,鸡腿的雷,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非命【白骨楼】 眼前的景物慢慢清晰起来。 梅阁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又黑又小的木板隔间内。 一板之隔的楼上,传出阵阵丝竹管弦声,夹杂着嬉笑声和哄闹声,乱糟糟一片。 小隔间中间放着窄窄的一张木头床,旁边是一方小矮桌。矮桌上搁着一碗冷粥,一块十分模糊的铜镜,和几盒胭脂水粉。坑洼不平的地上放着一个陈旧的小铜盆,里面的水看起来并不干净。 隔间前方是一扇漏风的木头门,似乎通往外面。隔间后面,是一处窄窄的楼梯,通向楼上。 屋内的灯光很昏暗。 梅阁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说不清哪个朝代的衣服,上衣下裙,外面还罩着一件粉色纱衣。 粉色。 梅阁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走过去,拿起矮桌上的铜镜,看到了自己的脸。 得,还是带妆的。 铜镜里,他的眉毛显然是描画过的,眼尾带勾,嘴唇还涂了红。 梅阁叹了口气,弯下腰,也顾不得嫌弃铜盘里的水浑,舀水洗妆。 天知道这一梦会怎么玩他。 看样子,他在的……恐怕不是好地方。 楼梯那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圆脸的少年探头叫道:“哎!花九,从今日起,你要开始挂牌了,妆化好了吗?管事让你先到暗香阁陪酒去!” 梅阁擦了脸,应了声,往楼上去。 他出现的地方,必然离谢冬清不远,所以不管他在哪,他是干什么的,先找到谢冬清是要紧事。 一上楼,光线立刻明亮了起来。 这地方看起来很大,很气派,和梅阁刚刚在的小隔间完全是不同的世界。 梅阁站在回廊边,往下看了一眼。 楼呈环形,空出来的中央区,搭了个高高的台子。台上佳人甩着水袖唱着曲子,嗓音婉转。楼上廊下,坐了不少的看客,跟着节拍随着曲调也咿呀和着。 回廊两旁,是一间一间的包厢。 梅阁找到了那个少年说的暗香阁,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铺着雪白绒毯,中间放着长桌,围坐着几个男女。 梅阁进来后,那几个正在吃酒行令的人齐齐转头向他看来。 果然,谢冬清和卫坤在。 梅阁稍感安慰。 然而下一秒,听到卫坤开口说话后,梅阁只想转身离开。 卫坤问道:“他是你们白骨楼的头牌吗?” 果然,自己一直最担心的一种情况出现了。 哦,白骨楼啊。 头牌啊。 这都不是什么好词啊,很明显啊! 这地方啊……一言难尽。 梅阁寒着脸,打量着周围的墙,思索着要不要撞墙自杀,出梦再来。 他旁边的一个穿着水红色纱衣的女子柔柔开口道:“侠士说笑了,我们白骨楼并没有那么俗气。兄弟姐妹们相处的很好,只以入楼时间排序,因此没有头牌红牌之称。这位……是前几日刚刚来白骨楼的新人,花字辈,排行第九。管事的让他今日来露个脸,看看合不合大家心意。以后他的生意,还要靠大伙多多照顾。” 卫坤点头,豪气说道:“自然!花九是吧!来,过来喝一杯?” 梅阁好想打他。 一直默不作声盯着梅阁发呆的谢冬清此时回过神,开口招呼梅阁:“你……来我这里坐吧。” 她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神情认真:“来吧。” 梅阁依言走过去,慢慢坐下。 谢冬清侧头打量着他,梅阁抬眼,对上了她的目光。 谢冬清专注地看着他,矜持中带着欣喜。她微微一笑,端起酒,一口喝干。 对面一个女人托着下巴,暧昧笑道:“原来谢门主喜欢这种类型的。” 谢冬清擦了嘴,轻笑道:“瞧着舒服。” 梅阁暗叹一声,收起无奈,迅速入戏。他挽起袖子,帮谢冬清斟了酒。 “谢……门主,慢用。” 门主。 梅阁苦笑。 第39节 你是门主,我是白骨楼里陪酒的,这下好了,要怎么才能把这个梦进行下去? 难道……勾引她,让她把自己赎出去? 谢冬清腰间挂着一把刀。刀身血红,刀柄乌黑,简单直接,没有多余的装饰,在灯火下闪着幽幽冷光。 谢冬清察觉梅阁盯着她的刀看,随手解下,递给他:“拿去看。喜欢?” 她这种讨娇宠开心的语气让梅阁打了个寒颤,尴尬地接过她递来的刀。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梅阁慢慢抽出刀,发现刀身黑红参半。 对面的女人啧啧道:“看来真的是看上眼了,谢家名刀夜中梅竟然都舍得拿给他看。还是你亲自递上。” 谢冬清哈哈哈笑了几声,说道:“哪里,不咎姐姐抬举我了,夜中梅只是年头久而已,我们家这样的门派,哪里还有什么名刀。” 她说完,歪头看着梅阁,目光温柔。 对面的女人接着道:“对了,明日就要启程去四方城了,临行前,我也应该有所表示才对。前几日我弟弟回来,从泸州带了几匹千里马,我送你一匹。” 谢冬清抬头,调侃道:“这我就好奇了,望山派掌门平日一毛不拔,今日倒是大方,还要送我宝马。怎么,急着把我打发走?” 对面的女人摆手,嫌弃道:“少来!不过就是暂时送你一匹宝马让你去四方城赴个会罢了。待你回来,这马还要还我!” 谢冬清哈哈笑道:“果然是个一毛不拔的!” 卫坤好奇问道:“对了,不咎姐姐要派谁去四方城赴会?” 那女人道:“我弟弟,你也知道,他一直在北疆游学历练,前些日子回到家,父亲见他历练有成,待人接物说话办事十分稳妥,便想让他代望山派去四方城赴会。” 梅阁很想问四方城赴的这个会是什么会,但他想了想,估计以他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问这些。 于是梅阁安静地坐在旁边,谢冬清发现他只会倒酒后,便一杯接一杯地喝。 这两个人也不说话,一个倒酒一个喝酒,跟过招一样。 不一会儿一壶酒全进了谢冬清肚子。 他俩在这头你来我往,沉默地玩着你倒我喝的游戏,卫坤与望山派的掌门在那头聊起了天下时局。 只听望山派的女人说道:“自无情教送圣女入宫后,皇帝夜夜留宿天香殿,盛宠不断。我听闻,那个无情教的圣女已有身孕,皇帝承诺,只要她生下皇子,就会立她为后。平阳侯这才坐不住了,姜皇后虽说出身名门望族,可天下人都知,姜氏一族,现下也只有平阳侯还顶用,若是魔女入主中宫,东宫易主,那姜氏一脉以后就……” 卫坤道:“看来平阳侯在朝中已经没有多少能用的人了。” “谁说不是!”望山派的女人摇摇头,“若不是他手里还有他老子留下的聚义令,能召集江湖人士听从号令。恐怕到时候平阳侯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废,太子之位被夺。” 卫坤送酒入喉,哀叹一声:“可朝中的事,要我们这些江湖人又有何用?” 女人哼笑一声:“所以他才要把无情教定为魔教,召集各大门派齐聚四方城,商议除魔大事。” 梅阁再次拎起酒壶时,已经倒不出酒了。他愣了好久,把酒壶放了回去,端坐好。 谢冬清动了一下手指,轻咳一声,只得加入那个女人和卫坤的对话:“我看无情教并没有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这次四方城聚义会,恐怕不会有多少人同意‘除魔’一事。” 听到这里,梅阁算是知道谢冬清要去赴的这个会是什么了。 大约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教派,日渐做大,送了教中圣女入宫,皇帝有易后立储之意,因此皇后的娘家人——平阳侯急了,用了聚义令,打着除魔的旗号,想借用江湖势力把这个教派打压下去。只要无情教被定为魔教,皇后就能以魔女祸国之名,名正言顺除掉那个有孕的圣女。 懂了。 再看谢冬清.她身上带刀,还被称为门主。 想来这个梦,是要混江湖了。 不过这都不是事,混江湖而已,理清了利益关系后,也没有多复杂。 现在最关键的是,他应该先想想如何离开白骨楼。 要不要……抛个媚眼给谢冬清,然后求她把自己赎出去? 虽然是这么想,但梅阁做不到。他一看到谢冬清朝他看过来,就会下意识的垂眼。 抛媚眼?杀了他吧。 包厢外传来报时声。 外面的喧闹声也少了许多。 望山派的女人站起身,对谢冬清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你明日启程,不耽误你,好好休息。” 谢冬清点点头,将刀挂在腰间,对那个女人一拱手:“多谢姐姐款待。” “跟我客气什么!走!” 谢冬清一伸手,道:“姐姐先请。” 她说完,回过身,偷偷捏了梅阁的手指,低声道:“等我。” 这句话很快很轻,她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说完就走。 梅阁一愣。 他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难道……谢冬清真一眼看上他了?! 她让他等什么?来让他陪睡吗? 梅阁僵在原地,半晌无语。 暗香阁里的歌女一脸懂了的表情,塞给了梅阁一盏灯,笑盈盈道:“谢门主来后我会告诉她你住哪里,先回去歇着吧。” 梅阁端着灯,恍恍惚惚地沿着楼梯回到底层的小隔间。 他铺好床,慢慢躺下,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昏暗的灯微微晃动着,夜半时分,下起了雨。 雨水和着腾起的泥土味,从门板的缝隙中钻了进来。 身上的毯子很薄,半点不御寒。梅阁浑身发冷,只得再次坐起身,翻找着箱子里的旧衣服。 他从箱子底翻出一件白色斗篷,做工精良,红梅缀边。 只是这样子…… 看着不像是他这个行业能有的。 梅阁把白色斗篷罩在身上,坐在床边,伸手捧住了微弱的油灯。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嘈杂的雨声中,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梅阁端着灯走过去,打开了门。 谢冬清撑着一把油纸伞,抬头看着他。 在看到谢冬清眼睛的那一瞬间,梅阁突然忘了冷。 有种……奇怪的感觉。 开门的一瞬间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下班回家的妻子一样…… 谢冬清收了伞,放在门边,甩了甩头发,走了进来。 她打量了一下梅阁下榻的这个隔间,皱眉道:“你就住这里?” 梅阁点点头。 谢冬清站在屋中央,沉默了一会儿,她道:“收拾东西,有什么带的带好,跟我走。” 梅阁震惊脸。 “你……是要带我离开这里?” 谢冬清背着手,闻言挑眉反问道:“不然呢?这是人能住的地方吗?” 梅阁裹着白斗篷,怔怔看着她,好久才问:“你看上我了?为什么?” 昏暗的灯光中,梅阁看不清谢冬清的表情,只听她慢慢说道:“你信前世今生吗?” 她说:“我做过一场梦。梦里……有个人与我约定了下一世。” 她抬头,对怔住的梅阁说:“你给我一种感觉……很熟悉的感觉,就像那个人。” 看来上个梦真的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也许你会说我傻……会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谢冬清垂下眼,唇边带着寂寞的笑,“可那不是普通的梦,我知道的。所以……你就当我同你有缘吧。” 梅阁回过神,一把拉住她:“不用说了,我信。带我离开这里!” 求之不得! 谢冬清被他突然地热情吓了一跳,不由叹道:“看来你在白骨楼应该过得不好……” 她脸上浮出些许怜惜之情,拉着梅阁:“走吧,我们去见白骨楼的楼主,赎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梦小标题出自《墨子·非命》 这一梦,是三个梦的结合。 第一个,是雨夜一个女人收起油纸伞敲开了木板门,沦落青楼卖唱的小哥哥给她开了门。楼叫白骨楼,有红颜也有累累白骨。为了不剧透,就不写后续了。 第二个,是个心思重沉默寡言,深藏内心情感的女刀客,一个人,一壶酒,握着一把刀,站在城门口,眯着眼,看着落日孤烟。埋葬了亲人后,一个人撑起门派,守护着一座城和等待着一个人。 第三个,是湖面上的熊熊大火和千里哭声。为了不剧透,这个也不详细描述了。 大家看文就是。 特别感谢十分之久的雷。 防盗章安利了三个作者,priest, 小狐濡尾,清闲丫头。豆包说让我把防盗章放到有话说来,但我想了想,恐怕app用户要翻好几页,所以还是算了。 明天防盗就会放非v章节内容。毕竟明天开始,又该写论文了,防盗章就不话唠了。 ☆、非命【张不悔】 谢冬清帮他撑着伞遮雨,走出小隔间,梅阁停住脚,不知该往哪边走。 这让谢冬清更是心疼。 “这是你们白骨楼的后院。”她道,“你瞧,你还没我这个客人熟悉这地方。” 梅阁的关注点歪了,他问谢冬清:“你经常来这里?” “应酬。”谢冬清答道,“父母过世后,谢刀门全要靠我一人撑,有些事推脱不了,免不了要常来这里。” 第40节 她顿了一下,想同他解释清楚,免他多想。哪知梅阁却道:“辛苦你了,一个人撑家业,肯定不容易。” 瞧瞧,多懂事! 谢冬清心头一热,抓住了他的手,“走吧,带你去见楼主。” 谢冬清牵着梅阁,敲开了管事的门。 管事睡眼朦胧地开了门,见到是她,不敢马虎,恭敬问道:“这么晚了,谢门主有要紧事?” “叨扰。”谢冬清带着梅阁进来,道:“找你们楼主,我想赎他出去。” 管事举高手中的灯,照着梅阁,似乎想不起他是谁。 谢冬清好心提醒道:“花九。” 管事哦了一声:“花字辈的啊!那就不用打扰楼主了,进来吧,花字辈的去账房那里交了赎身钱,拿回卖身契就可领回家了。” 白骨楼的一个小隔间内亮起了灯。 账房先生端着小油灯,打着哈欠在箱子里翻找着梅阁的卖身契。 “花九?”他一张一张的翻着,“没有啊,你之前叫什么名字?” 梅阁闭口不言,谢冬清解释道:“我刚刚问过他,他说他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 账房先生想了好久,拍了下脑门:“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他没卖身契,他是前几天莲三儿从门口捡回来的,当时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傻站在门口。莲三儿见他有几分姿色,大着胆子把人领回来了。” 梅阁心中无奈,看来谢冬清的梦境又开始自动修复了,这么快就给他安排了人物背景。 似乎比上一梦更完整一些。 “你这人,运气不错。”账房先生啧啧了两声,“才刚露脸,谢门主就要赎你。” 谢冬清搓着刀柄上的横纹,红着脸问:“一共多少?” 账房先生盖上箱子,从砚台下扯出一张白纸,润了润笔,边写边道:“谢门主,我们白骨楼是明码标价从不欺客的地方,所以你放心,白骨楼不多收你一文。花字辈的,赎身银只要三两,账本上清清楚楚,你来看一下?”他举起账本,给谢冬清看了一眼价码,说道:“要是其他的孩子,估计还要给学艺师父交辛苦费一两,食宿本钱一两。但花九前几天才来,也没卖身契,给三两本钱,你领走就是。” 谢冬清微皱着眉,说道:“你们白骨楼真是……” 她看不惯这种买人卖人,把人明码标价的勾当,但仔细一想,她也是白骨楼的常客,虽然说是身不由己,但也算是这种勾当经营起来的帮凶。 再看不惯,她也没底气去骂白骨楼的不是,于是只好忍了下来。 谢冬清交了钱,准备领人离开。 账房先生抬起头,说道:“谢门主且留步,小老有句话,要叮嘱谢门主。” 谢冬清停住。 账房先生指着梅阁说道:“观这人的容貌气度,来时身上穿的衣裳,不像是穷苦家里养出的孩子。当初莲三领他回来已经很是冒险了。我们是等了几日,没见有人上门来寻,这才让他挂个牌。你要知道,白骨楼不是什么菩萨庙,他既然来了,就不能白吃白喝。这点还望谢门主知晓,莫要怨我们白骨楼逼迫人,一切都是他自愿,我们问过他的。唉,说多了,小老的意思是,以后这人,谢门主带回去后可要好好藏着,莫要经常领着出门。现在外头正乱着,万一他真是哪家的落难公子,我怕会无端给谢门主招来灾祸。” 谢冬清微微皱眉,一言不发,领着梅阁离去。 账房先生边摇着头边说:“唉,小老我就是太善良了。生怕这地界,出什么争端。” 夜雨绵绵。 梅阁轻轻拿过伞,说道:“我来撑吧。” 谢冬清收回手,见他把伞往自己这边倾斜,半边肩膀露在外面,被雨水打湿,眼神一热,说道:“你不需顾虑我。我常年练武,比一般人身体要好些,你自己撑好伞就是,都入秋了,夜里凉。” 梅阁伸手把她拉近了些,低声道:“身体都是肉长的,身体素质再好,平时也要注意身子,不能对自己马虎。” 谢冬清嗯了一声,放慢了脚步。 走出白骨楼所在的花街,过了桥,是一条小巷。 巷口停了一辆马车,卫坤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跳下马车。 他拉着脸叫了一声师姐,将手中的伞撑开,递过来:“师姐你打我的伞!” 谢冬清把他手推开,道:“别闹,这都要上车了,莫要耽搁时间,早些回去。” 她率先登上马车。 卫坤紧随其后,斜了一眼梅阁,见他身上披着雪白斗篷,下摆缀着艳红梅花,哼了一声,道:“下雨天你还穿一身白,装什么风雅。披麻戴孝,还想装俏。” 梅阁叹了口气,懒得搭理他,默不作声地上了车,挨着谢冬清坐了下来。 谢冬清看起来心情很好,一直弯着眼睛,面带笑意。 卫坤瞧见了,不高兴道:“师姐,都要出发去四方城了,你怎么还有心情笑?” “去不去四方城,与我笑不笑,有什么关系吗?” 卫坤说道:“现在各大门派都往四方城去,恩恩怨怨那么多,等一见面肯定都要纠缠起来。到时候,除魔的,寻仇的,要名讨利的,全坐在一起。这么一想,我们这次去四方城还能清净?一想到这里,我心情就不好。你还记得师父临终前说过什么吗?他千叮咛万嘱咐,说江湖虽不算险恶,但人心却最是险恶,尤其是牵涉利益和朝局的,更是杀人不见血。所以一直让咱们远离是非,莫要去争名与利。我想啊,咱俩守着咱谢刀门的一亩三分地,护着上下二百多口人平平安安就得了。在小城里这样,不也挺好?” 他喘了口气,接着道:“可师姐你却一口应下聚义令,偏要去四方城凑这个热闹。” 谢冬清笑着听他说完,说道:“你不懂,不是我要去凑这个热闹,而是现在这局势,我谢刀门,没有拒绝聚义令号召的本事。人家既然来叫,你又不是望山派那种大门派,能不去吗?望山派腰板子硬,想去就去,不去人家也不怪罪。我们谢刀门,不一样……” 卫坤苦着脸,怨道:“师姐你总是这样,一点都不像师父,不硬气。” 谢冬清苦笑道:“硬气,是靠本事撑的,可我没那个本事啊。” 车停了下来。 谢刀门,听起来很嘹亮,似是很厉害的样子。可实际上,谢刀门只是一处大院子,外面挂着谢刀门三个大字的门匾,像个规模稍微大点的武行。 既不富,也不贵。 谢冬清简单的给梅阁介绍了谢刀门的情况。 现在谢刀门总门下弟子只有二百来人,且大多都是谢冬清的父亲在世时收的。 弟子中,刀法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谢冬清一人。 因而这次的四方城聚义会,谢冬清只能带卫坤去。 梅阁听罢,问她:“你只打算带卫坤一人吗?” 谢冬清点头。 “你……也带上我吧。” 谢冬清疑惑地看着他。 “我不会拖后腿的,我也想跟着你去看看。” 谢冬清看着这个面容干净,表情清冷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就是梦里与她约定下辈子再见面的男人。 陌生中带着熟悉,看到他,谢冬清就会莫名地从心中升腾起阵阵暖意和依赖。 夜雨中,他直直看向她,烛火在他眼中晃动着,让他的目光多了几分炽热。 谢冬清连忙错开目光,嗯了一声:“那你……等会儿找卫坤打点行李,多拿几件衣裳。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出发时叫你。” 谢冬清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她又梦到了那个人。 一身红衣,浑身是血。 他说:“你信我,我是九尾狐,有九条命。谢冬清,我是来报恩的……我们下辈子见……” 管家叫她起床时,学武的徒弟们都已早期在前院练功了,叮叮咣咣,正是热闹。 谢冬清走到院子前,徒弟们齐齐停了下来,向她行礼。 “门主早。” “门主是要去聚义会吗?” “师姐今日要走?” “嗯。”谢冬清背着手站着,笑着看着他们,“好好练刀,等我回来,我们就办重阳比武会。” 徒弟们听到她说要办重阳比武会,一个个神情激动。重阳比武会是当地的风俗,对习武之人来说,就像过年。 “好!” “门主可要早日回来啊!” 谢冬清又叮嘱了他们几句,管家过来催促。 “当家的,望山派的车马都来了,在外头等着呢。” 闻言,谢冬清连忙往门外去。 “我昨晚带回来的那个人呢?” 管家道:“卫坤带着,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 “哦。”谢冬清这才放下心。 她系好刀,踏过高高的门槛,看到了门外停了几辆马车。 末尾停的那一辆是他们谢刀门的,马车很小,外观陈旧,灰突突的。 前面的几辆车,红漆发亮,车身宽阔,每个车前栓了两匹雪白色的宝马。 绣着山纹的车帘一撩,一个身着蓝色骑装,腰间挂着雪白色长剑的男人走下车。 他抬起头,朝谢冬清看来。 这人脸上戴着半截银色面具,遮住了眼。 他很有风度的一笑,拱手道:“望山派张不悔,见过谢门主。路上还望谢门主多多照顾。” 谢冬清回礼:“张公子客气,请!” 张不悔慢慢放下手,唇角上扬。 “谢门主若是不嫌弃,可以同在下坐一辆车。”他说道,“在下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看到谢门主马车并不宽阔,且已经坐了两个成年男子,未免有些挤。” 谢冬清顿了一下,笑道:“多谢张公子,只是我这车上的人第一次出远门,需我照看一二,就不叨扰张公子了。” 闻言,张不悔迅速收了笑,转身上车,像是在闹脾气。 谢冬清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望山派的马车里传来了张不悔的声音:“走!” 谢冬清的车夫听到了号子,下意识地甩了鞭子。 第41节 马车一动,刚刚上车还没站稳的谢冬清身子一歪,栽到了梅阁怀里。 梅阁顺手圈住她,扶她坐下。 谢冬清红着脸,端坐好,避开了他的目光。 等马车走了好久,谢冬清才出声道:“你身上这衣裳……谁给的?” 卫坤立刻闭上眼装睡。 梅阁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这身绿莹莹的衣裳,抬起头淡定道:“好看吗?卫坤给的,说是出门要穿的喜庆点。披麻戴孝的不吉利。” 卫坤开始有意将呼吸声放缓,以表示自己睡熟了。 谢冬清想瞪卫坤,可卫坤在装睡。好半响,她别过头,再也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卫坤在梦中对接近谢冬清的人多带有些许敌意,但因本性不错且一根筋也整不出什么花样来,所以只是略微玩点小手段。这个梅哥是知道的,开始几个梦还会头疼,然而现实中见过卫坤后,梅哥就表示看开了。以及,梦是有去伪存真的效果的,因此,现实中很温柔体贴的人,有可能在梦中就暴露了。 ps:刚刚刷微博看到priest的有匪入2016年网络小说半年榜了,喜极而泣。我好激动…… 感谢潇潇雨的雷~么! ☆、非命【大祭司】 四方城坐落于这块大陆的北疆广漠之中,从谢刀门出发,大约要走十天才能到。 崎岖不平的山道上,马车颠簸着。 因是深秋,两旁的景色十分单一,到处都是枯枝残叶。 谢冬见梅阁微皱着眉,目光专注地望着外面的枯树残枝,愧疚道:“怪我,昨晚忘了跟你说,四方城在北疆,这个时节,恐怕已经下雪了。” 梅阁看着自己身上这件能上台唱大戏的莹绿色衣裳,抬头说道:“没事,我自己带的有斗篷。” 那件白色绣梅斗篷十分抗寒保暖,而且还带兜帽,下雨下雪都不怕。 前方,望山派的马车停了下来。 谢刀门的车夫紧随其后,也慢慢停了下来,回头提醒谢冬清:“当家的,望山派的停车了。” 谢冬清撩起车帘,看到张不悔从前方的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走来,指着旁边的小茶棚问她:“谢门主要喝茶水吗?走了这么久了,下来说说话,喝碗茶,透透气。” “好。多谢张公子。”谢冬清说完,回头问梅阁,“要下车吗?路还长,咱们下来透透气吧。” 张不悔的目光透过面具,看向梅阁。 谢冬清察觉到了,以为是在看梅阁身上的这件亮绿色衣裳,脸红道:“花……他,咳,家里没有合适的衣裳,让张公子见笑了。” 她本想叫他花九,可话到嘴边时,又觉得不妥。 出了白骨楼,就不能一直叫他的花名,要想个正经名字给他,让他跟着自己姓谢……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张不悔温柔笑道:“无妨,我并无取笑他的意思。”他指着梅阁说道:“要是这位……” 梅阁叫什么,张不悔也不知道,顿了一下,他才道,“要是这位公子不嫌弃,倒是可以先穿在下的衣服。” 梅阁侧过头,看到他的身高,实话说道:“不用了,不合身。” 他也没明说张不悔个子不高,然而此话一出,再加上梅阁脸上冷漠的表情,张不悔的脸色明显变阴沉了。 谢冬清察言观色,连忙道歉:“张公子莫要多想,他没有别的意思……” 张不悔扭头就走。 望山派的随从一脸笑容,捧着茶水跑上前,高兴叫道:“三少爷,不凉不热,刚刚好!” 张不悔一把将他推翻在地,呵斥道:“滚开!没眼色的东西!给我爬起来,走!” 他狠狠一撩下摆,登上马车,望山派的车夫立刻驾车往前走。 谢冬清懵了一会儿,低声让车夫跟上,转头安慰梅阁:“没事,不是你的错。我来之前不知道这个张公子是个急脾气,往后……往后你多多避开他就是了。” 一直假寐的卫坤此刻也睁开眼,叹道:“望山派的掌门姐姐还说她弟弟是个办事稳妥的人,瞎说的吧。这哪里稳妥了?不高兴也不能这样吧,何况花九也没说他什么。” 谢冬清斜了他一眼,道:“这时候倒是替花九说话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家里那么多衣服,怎么独独挑了这件给花九?” 卫坤嘟囔道:“别的他都不合适!” “你还敢顶嘴!”谢冬清虚晃了一下,做出要拔刀的姿势。 卫坤连忙闭上嘴,挠了挠头,两眼一翻,又装睡去了。 谢冬清转头,对梅阁笑道:“抱歉,我师弟他不太靠谱,其实他是没有恶意的。” 梅阁淡定道:“我知道。” 卫坤入梦,大概也是控梦人的安排。但并不是完魂入梦,看样子,大概是牵魂。 作用应该是用来在梦中保护谢冬清。 按照前几个梦的进展,在控梦人未出现前,卫坤是谢冬清的护花使者,每次角色定位都是护卫者,职责大约就是将谢冬清安全送到控梦人角色手中。 梅阁思索完,说道:“对了,我叫梅阁。不叫花九。” 谢冬清和卫坤俱是一愣。 卫坤也顾不上装睡了,睁开眼好奇道:“你不是失忆了吗?你想起自己名字了?那你记得自己从哪来吗?为什么要到白骨楼去?” 梅阁不予作答。 他看着谢冬清的眼睛,再次说道,“我叫梅阁。梅花的梅,楼阁的阁,记住我的名字。” 谢冬清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莫名熟悉的名字,半晌,冲他微微一笑,答道:“好的,我以后,就叫你梅阁了。”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打斗声。 马车停了下来。 谢冬清对卫坤说道:“去看看。” 江湖人士从来不怕路上遇到这些突发情况。卫坤抡起刀跳下马车就往那边跑去。 张不悔派了两个小弟子跟着过去看情况,自己下车,来到谢冬清面前,笑道:“刚刚失态了,希望谢门主不要介意。” 谢冬清慌忙说道:“哪里哪里,是我们失礼在先。” 千万要和他保持距离。 这人喜怒无常,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所以能不去招惹就尽量不去招惹,免得无意间得罪了他,被他记恨。 她的礼貌让张不悔快速收了笑意。他就这么一手撩着车帘,一手拿着剑,盯着谢冬清看了好久,目光冰冷又炽热。 谢冬清一脸茫然。 可是哪里又得罪他了?为何这样看着她?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诡异,梅阁伸手把谢冬清拉了回来,开口道:“我……头晕。” 谢冬清的视线立刻转到他身上,慌忙问道:“可是马车坐久了难受?怎么样?先吃点东西垫垫,有胃口吗?” 见她移开视线,去关心梅阁,张不悔目光一冷,狠狠甩下车帘,转身离开。 梅阁嗯了一声,问她:“我们这一路,都要跟着望山派的人?” 谢冬清拿了块肉饼,用纸包好,递给他:“十几天的路程,途中多变数。望山派是大门派,跟着他们的马车,麻烦会少一些。” “之前你认识这个叫张不悔的人吗?” 谢冬清摇头。想到张不悔阴晴不定的性子,无奈说:“既然都跟着望山派了,不管他是什么性子,我们忍忍就好了。” 马车外,传来望山派弟子们的叫喊声。 “谢门主!谢门主!” 一个望山派弟子匆匆跑来:“不好了!卫少侠跟人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 张不悔也走了过来。 望山派的弟子说道:“我们前去打探情况,发现德兴镖局的镖师和穿着无情教衣服的人打斗。我们本想去帮忙,但对方却说这是他们无情教的私事,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我跟师弟商量了一下,决定不插手此事,正打算回来,结果贵门派的卫少侠……” “他怎么了?” 望山派的弟子说:“卫少侠他见无情教要杀押镖队中的一个小女孩,冲动之下,抢过小女孩,拔刀上前砍人去了……” 张不悔跟谢冬清齐声惊道:“什么?!” 梅阁疑惑地看了眼张不悔反应,又垂下眼,端正坐好。 张不悔急匆匆持剑赶去。 谢冬清攀着车门,转头快速嘱咐道:“梅阁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卫坤。他性子急,恐怕已经惹上麻烦了……” 然而她话音还未落,就见卫坤半身是血,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朝这边走来。 见状,张不悔呆住,想上前拦他,脚迈出去半步,又收了回来。 卫坤径直走到谢冬清面前,把表情痴傻的小姑娘按进她怀里,嘴一咧,笑着说:“师姐,对不起,我惹上事了……我不能见死不救,何况她还是个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情教的人……杀她……” 他慢慢跪了下来,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可惜我没练好刀……好在救了一条人命,不亏……” 在一圈人地惊愣中,卫坤扑倒在地,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天。他背上有一道又长又深的血口,还在往外冒血。 “卫坤!”谢冬清把手中的小女孩递给梅阁,跳下马车,去探他的鼻息。 一探之后,她瘫坐在地上,抖着手,合上了他的眼。 张不悔表情怪异,好久才道:“谢门主……此地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带上卫少侠赶快走,我们天黑前赶到最近的彭城,好好葬了他便是。” 谢冬清低着头,未说话。 张不悔叹了口气,招手让两个望山派弟子上前,抬走卫坤。 他说:“谢门主马车不够宽敞,卫少侠的尸体,就先放在我这里了。” 谢冬清抬头,好久,说了句:“多谢。” 梅阁被卫坤的突然死亡震惊到了,直到谢冬清上车,看向他怀中的女孩,他才回过神,低声说了句:“节哀。” 谢冬清未答话,扭过脸,一行泪流了出来。 梅阁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看她流泪,一紧张,捏疼了怀里女孩儿。 第42节 小姑娘哼了一声,抬起脸,悄悄瞪了他一眼。 察觉到动静,谢冬清这才想起还有个孩子在,连忙抬手擦了泪,问道:“小姑娘,你是哪里人?知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小女孩表情呆傻,两眼发直,开始吮指头。 “痴儿?”谢冬清有些怔愣。 她见梅阁姿势别扭的抱着小女孩,伸手说道:“我来抱她吧。” 哪知这小女孩突然扎进梅阁怀里,紧紧抱着他,死活不松手。 谢冬清只好放下手,勉强扯出一丝笑,对梅阁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梅阁低头,正好对上小女孩的目光。 小女孩眨了眨眼,微微扬起了嘴角。 车行至彭城的一家棺材铺前。 谢冬清嘱咐梅阁在车上等着,自己下车和张不悔进棺材铺买丧葬用的东西。 待谢冬清走远,小女孩立刻撒手,往梅阁对面一坐,翘起二郎腿。 她眯起眼,嘴角一勾,说道:“大祭司这是何意?” 声音犹如五十岁老妪,沧桑嘶哑。 梅阁愣了。 这是唱哪出? 小女孩看到他茫然的神情,收了笑,紧张道:“你又忘了?!” 梅阁摇摇头:“你是?” 小女孩一拳砸到车壁上,骂道:“他丫的,都说不让你练什么返璞归真功了,这什么狗屁鬼功夫,隔段时间就忘!” 那小女孩从怀里扯出一张纸,随手一扔。轻飘飘一张纸,准确地飘到梅阁怀里:“好好看看吧,我的大祭司。” 梅阁接过来,发现上面写着几行繁体小字。 吾不在教中这段时间,教中一切事物直接呈报教主。吾欲前往白骨楼探听消息,归期不定。 小女孩晃着脚,扬扬下巴,说道:“喏,我一出关,下面的人就拿着这张纸跟我说你跑了。所以呢?你在白骨楼打探出了什么消息?白骨楼楼主搞这么大动静,到底想做什么?白骨楼莫不是真的要堕落到替什么平阳侯当狗腿儿了吧?” 梅阁半晌无语。 他什么都不知道。 小女孩见他表情已经迷茫,已是明白他就算打探到什么,现在也忘得一干二净。 她眉毛一竖,继续骂道:“我去你丫的返璞归真功!你还本座精明无双诡计多端的大祭司!” 梅阁把这张纸还给她,问道:“所以,我是……大祭司?” 小女孩哼了一声,气道:“是个屁!我无情教才不要你这种什么都不记得的大祭司!” 梅阁愣了。 哦,无情教。 正是现在武林各大门派联合起来,意图铲除的那个魔教。 沉默了好久,他吐槽道:“我这是什么鬼运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八月十五,中秋小剧场。 我是-----闪婚后的分界线------嗯---- 关于枪的婚后小故事。 刚结婚时,谢冬清对梅阁的职业很是好奇。她问过梅阁:“你们配枪吗?你不是管那种……唔,就你说的重大刑事案件公诉案件之类的,所以应该会配枪吧?” 梅阁简单介绍道:“一般是法警带枪,不过我们也有,枪会配给各个部门。个人用枪就需要登记,如果开枪,就要记清楚几发子弹,在哪里开的枪,管理很严格。” 谢冬清问过也就忘了。直到有一天中午吃饭时,听到同事a说:“白天查账时,经过检察院,发现检察官们都挺威风啊,好像都带着枪。” 同事b说:“我听说是给检察院那边新换了一批枪支,今天应该是发新枪吧。哎,说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枪呢!” 谢冬清默默吃完饭,等到下班,火急火燎地往家跑。 她一路上嘿嘿笑着,脚步飞快,眼冒金光。 她长这么大,也还没见过真枪呢!梅阁是刑检的,肯定能分到枪。 ----------这个是谢兔子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回到家的分割线-------------- 这个时间,梅阁还没回来。 谢冬清在厨房转了一圈,把菜都洗好切好,等着梅阁回来下锅炒。 七点十分的时候,门口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谢冬清立刻从沙发上蹦起,跑到门口。 门一开,谢冬清一个弓步上前,手做了个抓取的动作,嘿嘿笑着说:“不许动!缴枪不杀!” 梅阁愣了。 谢冬清上手摸他腰。 梅阁抓住她的手,板起脸,严肃道:“姑娘,不能这么急色,矜持点。你最近怎么越来越污了……” 谢冬清也愣了。 “啊?” 梅阁:“……啊?” 谢冬清眨着眼:“不是说,你们检察院,今天发枪了……吗?” 新婚夫妇双双沉默起来。 半晌,梅阁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谢冬清晃着他,嗷嗷叫着:“你还说我污!你整天除了床上那点事还能想点别的吗?!我正常说话都能想歪!还能不能跟你好好联络纯洁的床下感情了!谁污!是谁污!” “我我我,是我。”梅阁迅速承认。 “所以,枪呢?” 梅阁回道:“我们有规定,不能私下拿走单位的枪,所以就算是发了,你也看不到。” 他说完,沉思几秒,问道:“你……要看真枪吗?” “闭嘴!”谢冬清快疯了,“污妖王你真是够了!!能不能先吃饭啊!!你是不是还想说来来谢冬清,我掏出个宝贝给你看。咱就不能思想健康一点吗?!” 梅阁哭笑不得,想正经严肃起来,又忍不出笑,他笑道:“不是啊……我刚刚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要想看我可以带你去射击俱乐部看真枪。真的,枪。不污。” 新婚小夫妇又双双陷入沉默。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这到底还能不能正常交流了!! -------------谢兔子婚后的第一次哭泣----------- 梅阁求婚时,在两家父母和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面前做了严肃认真的保证。 保证不会惹谢冬清哭。 “我绝不会违背誓言!” 他发誓的那一刻,谢冬清仿佛看到了flag 果然,婚后一个月。 梅阁因为白天工作太忙,吃过饭跟谢冬清报备了一下,洗洗睡了。 谢冬清一个人在客厅看剧,high到晚上十点半,精神抖擞地准备回卧室。 推开门,因为怕吵醒梅阁,谢冬清蹑手蹑脚往床边去。 梅阁一动不动。 谢冬清屏住呼吸,把睡在她位置上的猫轻轻抱了下去,之后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慢慢躺下。 然而就在她将要完全躺下之时,梅阁突然掀开被子跳起来,一把抓住她,笑道:“哈!逮住你了!” 完全没有准备的谢兔子尖叫一声,吓哭了。 于是,梅阁在家里猫淡定又鄙夷的注视下,向谢冬清赔罪一晚。 事后,谢冬清感慨:“果然男人的誓言都靠不住。” ps:感谢阿霜和小花的手榴弹和雷,今晚群里见! ☆、非命【小教主】 小女孩一伸手,从梅阁手里抢走肉饼,大口吃了起来。 梅阁问道:“那你是?” 听她自称本座,莫非是无情教教主? 小女孩白眼一翻,胡乱咽下肉饼,豪迈地一抹嘴,说道:“我是你奶奶!” 说实话,有一瞬间,梅阁参考着金庸里的天山童姥,差点就信她了。 然而下一秒,小女孩接着道:“奶奶个腿儿!连本座都不记得了,本座这次回去,一定要烧了那本邪功!” “教主?”梅阁试探着叫了一声。 小女孩哼了一声,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问道:“说吧,你怎么在这里?” “你又为何会在这里?”梅阁皱眉,“之前遇到什么事了?”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望山派两个弟子对谢冬清说的是,无情教的人要杀小女孩,卫坤看不过去,这才出手相救。 可她若是无情教的教主,那就说不通了。难道,之前那一出,是无情教内斗? 小女孩斜眼看着他,不悦道:“还不是因为你太久没传消息回来。你当本座现在适合出山?只因白骨楼的动作越来越大,还勾结平阳侯开什么除魔大会,我再不来看看情况,难道还要乖乖坐在教中,干等着平阳侯带着四派五门打到我无情教的天镜湖来?你呢,你还记得多少?为何跟着望山派?” 梅阁答道:“并非是跟着望山派,我失忆了,醒来后就在白骨楼。是谢刀门的门主把我从白骨楼赎了出来,恰巧她要与望山派一起到四方城赴会,所以我就跟来了。” 第43节 无情教教主诧异道:“你失身了?” “……”梅阁沉默片刻,强调,“失忆。不是失身。” 小教主好奇道:“那她赎你干吗?你使了什么迷魂术吗?勾引她了?” “……没有。”梅阁诚实答道,“她大概是看脸赎的我。” 小教主白眼快翻上天了,说道:“原来谢刀门的小姑娘喜欢你这种清汤寡水型的,啧,还是太年轻。” 她感慨完,想起正事,坐直了些,说道:“本座之前一直在闭关,但运气不好,没冲破第九层,这不,走半道儿,功夫竟然全没了,现在就一废。俗话说,点背起来放屁都打脚后跟,本座随着德兴镖局的护镖队走,想着路上跟着北疆一霸的德兴镖局总会安全点吧,哪知刚走到白骨楼地界,就遇到白骨楼的人装作我教中人,劫杀德兴镖局的镖师。今日若不是谢刀门的那个愣头小子舍命搭救,恐怕本座这条命,就要玩完了。” 梅阁疑惑道:“白骨楼的人?” 小教主点头:“不然呢?白骨楼的一群小杂碎们整日扯着我教的旗号做坏事,动不动就灭人满门,完事还让我们背锅。你说说,他们都骑到咱们头上拉屎了,这还能忍?” 照她这么说,事情就不简单了。 原本平阳侯在四方城召集四派五门开聚义会,是为商议铲除无情教一事。 但无情教的教主却说,是白骨楼打着无情教的名义为非作歹。 “所以说……白骨楼不是花楼?” 小教主的眼珠子都要翻没了,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楼高锁红颜,灯深葬白骨。白骨楼不燃灯时,就是个花楼,做的是皮肉买卖。一旦燃起九层灯,必是要放楼里的那些画皮们出来杀人了。” 小教主极其鄙夷地总结道:“说白了,白骨楼干的就是卖笑和卖命的行当。当然了,白骨楼也不是一无是处,他们楼主的预言倒是挺神的。” “既然江湖中人皆知他们是杀手组织,那他们杀人,何必要打着无情教的名义?” 小教主骂道:“闲着没事干了呗!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本座才想着来白骨楼会一会那个混蛋楼主。大约你失忆前也是这么想的。估摸着跟什么嫡庶之争四派五门天下大乱魔女祸国的破事有关。不过这些本座统统不想插手!本座就是想弄个明白他白骨楼凭什么扯着我无情教的名义做坏事!凭什么说我无情教是魔教?有我们这么乖的魔教吗?!还有天香那个傻丫头,她非要嫁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自己叛教进皇宫不算,还把本座的无情教也卷进去,烦!真烦!她生她的孩子,管我教什么事?凭什么说无情教是她娘家是她后台?丫丫个呸的!” 她一口气骂完,瞥了梅阁一眼,继续嫌弃:“还有你!早知道就该让护法守着你,把你锁在天镜湖,逢年过节祭祀时再放出来遛遛。真是头疼,一个个的,净给我添乱!” 马车外传来脚步声。 张不悔送谢冬清回来了。 小教主连忙闭嘴,风一般跳到梅阁怀中,又装起了痴傻儿童。 谢冬清红着眼睛坐上车,勉强笑了笑,说道:“让你久等了,小姑娘不闹人吧?” 梅阁违心地点头。 “我们今晚就歇在彭城,彭城不如家里,条件大概不会好,委屈你了。” “没事,有地方睡就好。”梅阁说完,忍不住又道,“你辛苦了,别想太多,生老病死是必然的,看开便是,你不是说,你信前世今生吗?说不定下辈子,还能再见到卫少侠。所以……不要太伤心。” 小教主心中猛翻白眼。 就这,你还说你没勾引人家?瞧你话多的…… 彭城是个小城,客栈也很小。 矮矮两层,房间很小,每个房间只有一张小木床和一把椅子,一张小圆桌,十分简陋。 若要用水,需要亲自到院子里的水井打水。 客栈的房间是张不悔安排的,梅阁被安排在了走廊尽头的小单间。而谢冬清的房间,则与张不悔的挨着。 谢冬清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对梅阁说道:“你把这姑娘给我吧,我今晚照顾她。跟着你不方便。” 梅阁犹豫了一下。 他也没想过让无情教教主跟他睡一间,因为她压根不是个孩子。估计她跟天山童姥差不多,或许真身是个长不大的童颜老太太。 可,也就是因为她是个童颜老太太,比起不方便,梅阁更不放心她跟谢冬清一间房。 “这孩子……” 谢冬清以为他是在担心孩子,连忙道:“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明天上路后,我打听打听消息,问问是哪家丢了孩子,真找不到家人,咱家也养得起,添双筷子添个碗的事,不会丢下她不管的,毕竟是卫坤拿命救回来的……” 咱家。 梅阁默默收回了手。 谢冬清和梅阁还在这里犹豫来犹豫去,小教主不耐烦了,嫌他俩腻歪,果断干脆地拉住谢冬清,捏着嗓子说了句:“姐姐,回房。” 惊奇过后,谢冬清脸上绽出笑意,轻声应了句好,拉着她的手回房间去了。 梅阁在自己房间坐了一会儿,下楼打水洗脸。 院中,几个望山派的弟子围着水井边打水边抱怨。 一个说:“少爷的脾气,最近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奇怪?” 另一个道:“这还看不出?不就是因为谢刀门的门主呗。” “她?她怎么了?” 一个弟子神情暧昧道:“少爷喜欢谢门主,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就你不懂呗。” “啊?”那个问问题的弟子更是迷茫,“少爷要是喜欢,应该每天高高兴兴的啊,这怎么每天都火急火燎的跟吃了火药似的。” “还不是因为谢门主旁边带了个人呗。就是那个穿大绿色衣裳的人,一看就没功夫,文文弱弱的,你说带着去聚义会有什么用?所以啊,那是谢门主的相好。” 一直没说话的弟子神秘地说道:“这个谢门主,风流着呢,听说是白骨楼的常客。” “对啊,那个绿衣裳的,少爷让我去打听了,就是白骨楼出来的人!” “这就好办了,不就是白骨楼的人吗?路上趁谢门主不注意,直接把人卖了,然后说他耐不住寂寞自己跑了。多简单的事,也不知道少爷生什么闷气,你们啊,一个个笨的要死,也不知道替少爷出出主意,就知道抱怨。” 梅阁默默走上前,问道:“你们打算围着井聊一晚上吗?” 他一出声,把这些望山派的弟子们吓得不轻,有个把脸盆都摔了。 梅阁淡定道:“我都听见了。所以你们赶快滚,还有,今晚的事,我会一字不漏说给门主,要是我半路不见了……你们应该知道谢门主会提着刀问谁要人。” 梅阁很是心烦。 他不知道这个梦,谢冬清会怎么设定,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跟着谢冬清,慢慢观察着这些在她梦中出现的人,尤其是,张不悔。 他洗完,很顺手地又打了一桶水,冲洗干净木盆,端着半盆清水回到了楼上,敲开了谢冬清的门。 “给你,顺手打了水。” 谢冬清这次上路,只带了卫坤和自己,卫坤这一梦迅速下线,那么,他就要主动担起责任,照顾她之后的衣食住行。 谢冬清十分意外,连答谢都忘了。 盘腿坐在床上正在大口吃糕点的小教主亦是一脸惊奇。 梅阁放下木盆,见她已经铺好床,茶水也烧的有,这才放心地关门离开。 谢冬清站在门口,对着半盆水傻笑起来。 小教主白眼一翻,小声嘟囔了句:“简直都疯了。” 她把糕点塞进嘴里,拍了拍手,捏着嗓子道:“姐姐,我想去看刚刚的那个哥哥。” 谢冬清仍是带着傻笑,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小教主耐着性子,再次捏嗓子说道:“想去跟大哥哥说声晚安。” 谢冬清这才回过神,笑道:“去吧。” 小教主跳下床,撒腿就往梅阁房间跑。 谢冬清弯下腰,脸上带着笑,慢吞吞舀水洗脸。 小教主敲开梅阁房间的门,第一句话就是:“你丫脑子进井水了!你什么意思?” 梅阁皱眉:“听不懂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了?” “你动情了?” 梅阁想起自己所属教派的名字为无情二字,问道:“难道不行?” 可别有什么变态教义,比如动情者死之类的。 小教主蹦起来急道:“当然不行!你丫练返璞归真功还想动情是要玩死自己吗?!你这是引火焚身!” “这么严重?” “废话!所以我一早就跟你说,你别去练那个变态功,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以前说的话全被你自己吃了!” “可我没动情啊!” “狗屁!”小教主脾气不好,气急道:“刚刚要不是我在,我估计你都能帮她把脚给洗了!瞧瞧你那眼神,骗谁呢!” 她气鼓鼓地说:“今晚等他们都睡了,我们就走,不能再待下去了!” 梅阁问她:“四方城正要开聚义会,跟他们一起进四方城探听消息非常方便,这么好的机会,你现在却要走?” “你傻吗?”小教主说道,“教心在你身上,你要是动了情,中了返璞归真的诅咒,等你一死,我们教不用他们打,自己就完了。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教心?” “你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小教主咬牙切齿道,“在祭司继任者出现之前,教心无法传承。你若死了,教心熄灭,天镜湖上的无情岛,包括岛上的八十七门都会随之崩塌。” 梅阁很想吐槽这个设定,虽然他还是不知道教心是个什么东西,但他的作用他还是听明白了。 他是魔教的地基。 梅阁挑了下眉。 这一梦,他的角色看起来十分重要。 “今晚三更,听我暗号。老规矩,咕咕三声,起身跟我走。”小教主交待完,飞快地跑出去,腿带上了门。 梅阁陷入沉思。 他来这个梦中是来完成谢冬清心愿,防止她魂魄入梦太深。 可他进来之后,竟然忘了自己的目的。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问谢冬清,这一梦,她想要做什么。 那么接下来,他更应该跟着谢冬清才对,至于无情教和教心…… 梅阁发愁:这些到底都是什么? 这一晚很平静。 三更时,梅阁也并没有听到什么咕咕叫的暗号。 第二天,天还没亮,走廊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第44节 纷杂的脚步声来来去去,吵醒了梅阁。 他听到了谢冬清的声音:“我去叫醒他……”。 梅阁起身推开门,谢冬清一脸凝重地站在门口,正欲抬手敲门。 梅阁隐约觉得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谢冬清侧开身子,示意他往前看。 梅阁抬头,愣在了原地。 小教主被三根透骨钉定在了楼梯口的门板上,脚下的血已经干涸。 她的身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几个血色大字: 血债血偿——无情教。 一旁的张不悔一边指示着门下弟子取下尸体,一边幽幽叹气:“看来这小姑娘家,是与无情教有血海深仇啊……” 梅阁愣了好久,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这个梦,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梅阁没有看出张不悔有嫌疑,而是他看出后,需要有一个判断和最终确定的过程。 你们不要着急啊,一章一章来。 谢谢英可和大川的雷! 注意!注意!!ios系统的app用户,看到中午12点更新的章节,千万不要点!!忍住!忍住,等下午6点换正常章节后再点!!不然替换不回来! 然后,每天中午12点放防盗章节,当天下午六点替换正文章节。 六点,六点。 ☆、非命【情字显】 谢冬清沉默不语,脸色发白。 梅阁回过神,问她:“怎么回事?她昨晚……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谢冬清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我昨晚睡得很熟,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今早醒来,发现她不在身边……推开门就……” 谢冬清深吸口气,闭上了眼,表情十分痛苦。 张不悔拿着雪白色的长剑,问门下弟子:“你们昨晚,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一个弟子鼓起勇气说道:“昨晚……昨晚临近三更时,我听到走廊外有动静,像是、像是……从他那边传来的。” 他抬手,指向了梅阁。 梅阁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冷冷问道:“所以呢?” 那个弟子正是昨晚在井边出主意说要把梅阁中途卖掉的那个,他一口咬定梅阁有嫌疑,说道:“一定是你,我们的房间都离得近,如有人走动出入,必会惊醒。只有你,就算杀人钉尸也不会有人知晓。” 梅阁懒得搭理他。 半点逻辑都没有,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地说他有嫌疑。 一直沉默的谢冬清突然开口道:“莫要胡说。” 她看了眼梅阁,抬起头,对那个望山派的弟子说道:“且不说他没有武功。就算他真的有武功,他为何要去杀那个姑娘?我们大家都知道,我们是在半路遇到无情教劫杀德兴镖局的镖车,小姑娘是卫坤拼死救下的,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那个小姑娘,又如何会在大家都睡了之后,去杀这个姑娘呢?他没有杀人的动机。” “再者。”谢冬清继续说道,“练武之人,即便是睡觉,也会留心身边的动静,可昨晚我却睡得很熟,实属反常。所以,我认为是无情教追到了这家客栈,用了迷香,劫出小姑娘,将她杀害。” 张不悔突然发出一阵很轻微的笑。 谢冬清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他。 张不悔道:“谢门主,在下无别的意思,刚刚想笑,只是因为,谢门主说得话,道理不通。” “何意?” 张不悔说道:“谢门主可以想想,若真的是外来人,迷晕了谢门主,直接杀了小姑娘就是,何必还要将她掳走,钉在楼梯口?这么多此一举……有些不合常理。” 他微笑着,缓缓道:“倒不如说,杀人的那个人,似乎是不愿吓到谢门主,怜惜谢门主才对。” 他目光落在梅阁身上,幽幽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倒不是说我有意说谁是凶手,只是谢门主不要忘了,白骨楼的人,晚上除了要□□,还会做些别的生意,只要有人给银子,什么活儿都能接。比方说,接了无情教的活儿,杀了他们要杀的人。” 谢冬清冷静下来,想了一圈,最终开口,送他了四个字:“一派胡言!” 可她不得不承认,张不悔说的这些极有可能是真的。 梅阁之前虽未见过那个小姑娘,但他是白骨楼出身。 楼高锁红颜,灯深葬白骨。 红颜卖笑,白骨杀人。 这是江湖人都知道的事。 只要给钱,什么人都敢杀。 或许真有可能,昨晚的什么时候,无情教的人与他搭上了线,让他杀了那个小姑娘。 但是…… 谢冬清内心又否定了这个怀疑。 他不会是那种人。 那种,不论男女老幼,拿钱就杀,之后还将尸体悬挂起来的变态。 梅阁半晌无语。 他其实也在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教主武功尽失,轻易被杀也是可能的。 她昨晚跟他商量好要趁大家睡着,离开客栈返回天镜湖无情教。 但昨天三更时,他并没有听到暗号。 也就是说,小教主在三更前,就已经被杀了。 杀她的人,他目前还无法推断是谁。 但他可以确定,小教主应该是在迷晕了谢冬清,出门发暗号时,碰上的凶手。 那么,凶手是谁? 是无情教的内鬼,追杀教主至此。 还是之前劫杀镖师嫁祸无情教的白骨楼的人? 还是说……凶手是这两者之外的人? 如果是第三种情况。 梅阁看了眼张不悔。 那凶手很有可能就在他们中间。 接下来就是杀人动机了。 为什么杀小教主? 如果是无情教的内鬼,那杀人动机就应该同教中事务有关。 如果是之前劫杀镖师,冒充无情教的白骨楼的人…… 可能性很小。 首先,白骨楼的人并不知道小教主真实身份。其次,白骨楼之前劫杀镖师只为嫁祸无情教,使无情教再背一锅,积累江湖仇恨值。 卫坤拼死救下小教主后,白骨楼的人就撤走了。并且一路上,白骨楼的人没有再来纠缠。所以不可能大晚上摸到彭城,专门守在客栈,只为等小教主落单时,再补杀一次。 如果是第三种可能,凶手就在他们之中的话,那么动机是……发现了她的教主身份?还是其他原因? 梅阁盯上了张不悔。 张不悔也同样看着梅阁。 凶手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 安葬了小教主后,一行人沉默着,再次踏上去往四方城的道路。 待坐上马车,谢冬清才开口说话。 “你是……白骨楼的杀手吗?” 梅阁摇头,认真道:“我不是。” 谢冬清细眉微微皱着,专注地看着他。 清晨的微光从马车窗棱的缝隙中漫进来,洒在他身上。 梅阁垂下眼,避开了她的视线。 谢冬清说道:“我知道不是你,我信你。你不会是那种人,而且你……” 她说:“你当时的震惊,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谢谢你。”梅阁突然说道,“谢谢你,你一直都在相信我。” 他说:“谢冬清,我想知道,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他不愿再拖下去了。 他在这个梦中,身份十分复杂,显然是梦对他的吞噬同化更强了。 相比前几个梦,他的行动会因为身份和角色安排受到限制。 无情教的教主死了。 无情教的教心在他身上。 现在整个武林欲开除魔大会,商议攻打无情教一事。 太复杂了。 他必须要动作快些,在自己没被卷入纷争之前,尽快知道谢冬清的心愿,迅速完成她的心愿结束这个梦境。 第45节 “心愿?”谢冬清重复了一遍。 “对,你最想做什么事?” 谢冬清目露苦涩,叹气道:“心愿啊……早没有了。现在想的,就是能平平安安到四方城,顺顺利利参加完聚义会,尽快回来把卫坤的坟迁回谢刀门,然后……” 她眼中有疲倦,也有向往:“谢刀门的孩子们都能快快乐乐,过了重阳之后,再收一些徒弟,不求将谢家刀发扬光大,只求所有人都平安快乐。” “你呢?你自己呢?” “我?”谢冬清笑了,“我呀……没什么太高的要求,等聚义会结束,就回到家,好好练我的刀,平平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笑,终究是没说出来。 梅阁认真地思考着她的心愿。 这一梦他也看出来了。 谢冬清似乎很了解自己的实力,不求在江湖上出名,只想偏安一隅,守着家业,平平安安地过一世。 不过,奇怪的是,这一梦,竟然没有逼婚。 梅阁思索着。 进入这一梦之后,意外频出。 比如他不再是单纯的只遵循一些基础设定的梦境侵入者,而是成为了有复杂背景的角色。 比如,谢冬清说她梦到过他,坚信着与他前世有约。 再比如,没有逼婚,也没有新郎,更没有听谢冬清提起过跟谁有婚约。 这一梦,变数真的太多了,梅阁心底,隐约感到了不安。 快到中午时,车行至北疆的一座大城。 因来往商客众多,进城时,车上人员都需下车过检,呈递身份牌。 梅阁跟着谢冬清下了车,接受检查时,谢冬清递了几块小碎银,说道:“这是我家属,因出门匆忙,未带身份牌。” 小官吏也很上道,神情坦然地接过碎银,说道:“进城到官府登个记,领个临时的身份牌,下次出远门记得带。” “多谢大人。” 谢冬清顺利带着梅阁进城,同张不悔说了之后,直奔官府而去。 办事的官吏润了笔,抬头看了眼梅阁,问道:“名字,籍贯。与同行者的关系。” 谢冬清脱口而出:“梅阁,家住泸州谢家镇谢刀门,是我……家属。” 听到这个称呼,梅阁十分震惊地看了眼谢冬清。谢冬清立刻转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 官吏慢悠悠哦了一声,工工整整填好单子。 看着官吏取出一块红木牌,慢慢写上他的名字,梅阁有种错觉,好像再加张照片,就像在领结婚证。 等拿到临时的身份牌从官府出来后,梅阁才问谢冬清:“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梅阁很在意这个问题,因为她刚刚说的是家属。 谢冬清羞赧道:“嗯,我确实挺喜欢你的……不过你不要多想,刚刚那句话是为了登记方便顺口一说,不然肯定会问更多的问题。那个,你不介意吧?” 此话一出,梅阁还未回过神,一直站在门口等谢冬清的张不悔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喜欢谁?” 谢冬清被他吓了一跳,疑惑道:“张公子……怎么了?” 张不悔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指着梅阁问道:“你刚刚可是说你喜欢他?” 谢冬清不说话了。 她慢慢将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背在身后,冷声道:“我喜欢谁,要怎么称呼一个人,同张公子有关系吗?” 一次犯神经,她可以忍,三番五次突然跳脚发神经,她实在是忍不了。 谢冬清脸色不快道:“张公子管好自己的事便是,我谢冬清的事,同你没有任何关系。” 张不悔咬牙笑道:“我算是知道了,不能总由着你性子来!我就是对你太放任了,才会让你一次次寒我的心……” 他狠狠盯着谢冬清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梅阁默默看完全程,开口道:“他喜欢你。” 谢冬清苦笑摇头:“莫名其妙。我从未见过有谁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的。这种喜欢,但愿不要再有。” 她说完,回头对梅阁温柔笑道:“这里的馄饨面很好吃,要去尝尝吗?” “好。”梅阁点点头,望着张不悔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章节下午六点左右(一般是之前,所以下午六点来刷绝对是替换章)替换,ios系统的app用户,千万不要点12点更新的,因为软件有bug,点了就刷新不出替换章了!!! 防盗还是第一章,主要是因为,字数相近…………咳。 感谢lena和小红娘的雷,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谢你们! ☆、非命【聚义会】 谢冬清和梅阁找了家街边小铺,坐下等馄饨面。 馄饨还未下锅,车夫就寻来了。 “当家的,望山派的人走了。” 谢冬清无声叹息,只道:“随他们去吧,我们吃完再出发。阿伯,你也来碗馄饨吧,不赶时间了,坐下吧,暖暖身子。” 车夫高高兴兴地接过筷子,说道:“其实小老觉得,咱们不跟望山派一起走挺好的,望山派的那一位是少爷脾气,咱小门小户的,吃不消。” 谢冬清含笑点头。 他们吃完才出发。 谢冬清上了车,没一会儿就在马车的晃动中睡了过去。 梅阁见她抱着胸歪躺在车上,头在马车颠簸中一下一下磕着车壁,睡得很不安稳。于是轻轻把她拨进怀里,将斗篷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轻轻敲了车门:“老伯,慢点走吧,她睡着了。” “哎!”车夫拽住缰绳,放慢了速度。回头说道:“当家的这几天也不容易,卫少侠是老门主收留的孩子,跟当家的一起长大,就像亲弟弟一样。这下没了,当家的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我真觉得,咱不跟望山派的一道儿走要轻松很多。他们望山派家大业大,养出来的少爷,我们也得罪不起,天天看人脸色。上次在彭城,当家的给卫少侠买棺木,连自己拿主意都不行,一定要顺着那位少爷的心思……小老当时就替当家的觉得憋屈。” 梅阁轻轻嗯了一声。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张不悔的控制欲很强。 张不悔……会是化名吗? “这刚出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车夫叹道,“看来这次出门,不太吉利啊。” 不与望山派同行后,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时间安排宽裕了很多。谢冬清还在一座小城待了两日,让裁缝店赶制了一套衣裳给梅阁换上。 “往北去,会越来越冷。”谢冬清送衣服时,这么说道,“这个布料厚实,抗风,你换上吧。” 她红着脸道:“一直都辛苦你了……每天都帮我烧洗澡水,我都知道……” 梅阁道:“应该的,不用不好意思。打水烧水都麻烦,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做。” 谢冬清的脸更红了,呆站了一会儿,她轻声道:“谢谢。你对我真好……” “应该的。”梅阁低头看着手里的衣服,眉梢眼角浸满了温柔的笑意。 又过了几日,他们终于到了四方城。 “谢刀门?” 门口迎接来客的人上下打量了谢冬清。 他并未听说过这个门派。 “哪里的?” “泸州谢家镇的谢刀门。”谢冬清不卑不亢的报上家门,说道,“我们有收到请柬。” 她从怀中掏出烫金请柬,递给那人。 那个人狐疑地看了眼请柬,看到落款印章,大吃一惊,连忙掬起笑容,道:“小可见识浅薄,多有得罪,还望谢门主海涵。” 他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道:“谢门主请随我来。” 他引着谢冬清进去,大喊道:“平阳侯的贵客,安排到东厢房,不得怠慢。” 下人们连忙跑来,又是帮忙赶马车,又是帮谢冬清提行李。 谢冬清微微有些诧异,回头拉着梅阁,由下人引着,朝东厢房走去。 旁边引路的人问谢冬清:“谢门主,这位少侠是和谢门主安排至一个房间还是两间房分开?” 谢冬清犹豫了一下,说道:“贵地有没有带隔间的?” “有。”那人说道,“那我就给谢门主安排一间大隔间了,里外两间屋。” “有劳。” 走了几步,那人又问:“谢门主,这位少侠是跟谢门主一起出席晚上的接风宴,还是单独把饭送到厢房去?” 谢冬清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多,但仔细想想,或许是跟食宿安排有关。 谢冬清问梅阁:“晚上的接风宴你想去吗?” 还未等梅阁回答,那位引路人说道:“是这样的谢门主。这位少侠有没有邀请函?是谢门主的随从还是谢门主带来一起赴宴的弟子?” 听他这么说,梅阁大概明白了,接风宴不是他想去就有资格取去的。 梅阁表态:“晚上我一个人在厢房吃吧。” “成。”引路人笑道,“保证给您准时送去。” 下午的时候,谢冬清收拾完行李,换了衣服,坐在外间发呆。 梅阁见了,远远站着,不愿上前打扰。 一路走来,车夫趁谢冬清睡着跟他讲了许多谢刀门的往事。 谢冬清在这一梦中,喜怒不行于色,遇到什么事,即便是大喜大悲,平日里也不会过多的显露出来。 车夫说,当初谢刀门的老门主去世时,弟子们跪在床边院子里嚎啕大哭,而谢冬清只是红了眼圈,很冷静的操持老门主的后事。 第46节 车夫总结道:“当家的是个能抗事儿的人,即便是天塌下来,别的人都吓哭了,当家的也会跟平常一样,替他们扛着天。再重都不说。当家的心思重,感情全都埋在心里,梅公子,我看当家的是真挺喜欢你的,以后可要好好对我们当家的啊!” 梅阁回道:“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放心,她值得好好对待。” 梦境能反应人最真实的性格。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全都会剥离掉现实中的伪装成分,真实的呈现出来。 他不知道谢冬清在现实中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但在她梦里,梅阁觉得,这姑娘的性格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 正如他所说,她值得被人好好对待。 梅阁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谢冬清放空自己,对着空气发呆。 她脸上的迷茫疲倦和浅浅的悲伤,让他没来由的跟着难过。 要快一点……快一点让她醒来,让她脱离这样无休无止的梦境轮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小厮前来请谢冬清入席。 谢冬清这才回过神,揉了揉脸,笑道:“多谢,这就来。” 她转身找梅阁,恰巧对上了梅阁一直看向她的目光。 “你……一直在这里站着?”她有些惊异,“怎么也不说话?缺什么吗?饿了吗?” 梅阁轻轻笑出声,摇头道:“什么都不缺,你快去吧。” “那你早点休息,在路上颠簸了那么久,肯定累了。好好休息,不用等我,我可能不会太早。” “好。” 待主院那边开席,梅阁这头的晚饭也送来了。 是之前的那个领路小厮。 那人端着饭进来,嘻嘻一笑,说道:“大祭司,你怎么也来了?下午见到你时,我吓了一跳!” 梅阁盯着他,半晌无语。 “教主让我在四方城探听聚义会消息,可我这边的消息发出去多日了,还是没收到回音。可是咱的联络线在哪一处断了?” 梅阁问道:“你是谁?” 那人笑容一滞,心累道:“大祭司……咱以后能别练返璞归真功了吗?你说说,你练这个功,隔三差五的就忘事……所以大祭司是自己离开天镜湖摸到这里来的吗?反正肯定不是教主派你来的,就你这种记性,刚出天镜湖估计就能被人拐卖掉。” “……”梅阁道:“所以你是谁?” “我是千,左护法麾下的。”他朝梅阁挤了挤眼,“我出来前,还给大祭司搓过澡,你记起来了吗?” “教主她……是不是看起来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说起话来语速快,声音苍老。” “对啊!”千猛点头,“还总骂人!” 梅阁看向他,认真道:“她被人杀了,我不知道凶手是谁。她的尸骨埋在彭城南山,碑上有刻字,小妹无名。挨着谢刀门卫坤的墓,挺好找的。” 谢冬清对谢刀门在江湖的地位很有自知之明。她当初被邀请来聚义会,就已经做好了安安分分吃饭睡觉开会回家的准备。 小门派就这点好处,虽然大佬们的邀请无法拒绝,并且必须追随。但也只用附和两声,不必出什么力。 毕竟她功夫平平,出力也轮不到她。 谢冬清坐上席,因平阳侯还没到,所以眼前的菜就算上齐了,她也只能陪着干坐。 四大派五大门的几个代表坐在宴席上首。 张不悔作为望山派的代表,被安排到了左手边第二个位置,谢冬清坐在他对面的席末,正在托腮发呆。 张不悔脸上带笑,与旁边连海派的掌门交谈甚欢。 他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席末的谢冬清,瞧见她发呆的样子,微微笑了笑。 平阳侯来了。 是个面色发青,留着两缕长胡须的中年男人。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平阳侯道:“多谢各位英雄好汉给姜某这个面子,今日我们只喝酒,不谈其他!” 在座的人端起酒杯,齐道一声:“干!”纷纷仰头喝干了第一碗酒。 落座后,宴席才正式开始。 谢冬清秉着只吃饭不说话的原则,认真地往嘴里扒饭。 她坐在最末,按理说,她应该主动端起酒杯一个个给旁边的人敬酒。但她并不想认识人,只想吃完饭,参加完聚义会就回谢刀门。 明面上看,聚义会是聚集江湖各个门派,各方好汉,然而,实际上,聚义会只是四派五门的聚义会。 因而,聚义会不过就是四派五门的人,聚在一起商量要不要打无情教,怎么打,出多少人多少钱,要不要结盟,谁来做盟主指挥大家这些问题。 像谢刀门这种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小门派,其实来聚义会就是给四派五门捧个场叫个好而已。 谢冬清吃得很慢。 她一直在观察着月亮的位置,计算着时间,不能太早离席,显得没礼数,但太晚了也不行,显得她贪吃。 等月亮悬在树冠上方时,谢冬清起身离席。 正在与平阳侯交谈的张不悔看到她离席,停了下来,目光追随着她,等她身影完全消失在路尽头,他才收回视线。 平阳侯问道:“那就是谢刀门的谢冬清?” “正是。” “夜中梅在她身上?” “是。” “那个预言……可信吗?” 张不悔缓缓露出笑容,凑到平阳侯耳边,悄声说道:“我们白骨楼的预言,从未出过差错。” 谢冬清脚步匆匆,到厢房门口时,又放轻了脚步。 她一点点推开门,侧身进来后,又轻手轻脚地关了门。 然而还未等她转身,就听梅阁说道:“怕吵醒我吗?我没睡。” 谢冬清蹦了一下。 梅阁手上端着一方小烛台,身上披着外衣,站在里间的门口。谢冬清捂着心口道:“我在外头没看到烛火,以为你睡下了。” “没有。”梅阁说道,“睡不着,在等你回来。”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久,谢冬清道:“……睡吧,我回来了。” “谢冬清,聚义会过后,我们快些回去。” 闻言,谢冬清抬起头,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我不在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有人刁难你吗?” 梅阁摇头:“不是。” “不是,我只是……不想考虑其他的事情,只想让你平平安安的回家。” 她这一梦的心愿,是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世。 可这个心愿太大,之前让他很是头疼。 可刚刚,他却突然有了种冲动。 他想在这里陪她过完这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小剧场,写点小设定。 梅阁的人设。 梅阁小时候是个话唠。 在幼儿园听故事,回家后会嘚吧嘚吧跟他妈讲一天,语言表达能力很强。 梅阁的妈妈非常头疼。 快要烦死他了。 心里想的都是:苍天啊,能不能让他别这么多话啊! 后来苍天很给力的满足了她的心愿。 梅阁开始梦到自己的前世。 这之后,长达五年的时间,每晚都在前世中挣扎的梅阁几乎抑郁。 仿佛看透了人生,人也沉默了下来。 看着突然变得沉默寡言的梅阁,妈妈欣慰地想:我儿子终于长大了,成熟了,沉淀了! 直到有一天。 梅阁结婚了。 儿媳妇是个一看就开朗活泼爱笑的姑娘。 梅阁妈妈想:不错,这种一动一静的性格搭配很完美。 试想,一个在闹,一个安静坐在旁边看着她闹,这画面多么美啊! 然而,当看到儿子跟儿媳天天叨叨叨唠个不停,坐在沙发上笑成一团时,梅阁妈妈有一瞬间是懵的。 哦。 对。 是的,这是我儿子。 嗯,没错。 仿佛,回到了以前。 ---------------------------------------------------- 感谢鸡腿的雷! 第47节 ☆、非命【正义盟】 抱着准备在这里陪她一世的想法,梅阁每天都在盼着谢冬清回来跟他说:“好了,聚义会结束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然而三天过去了,聚义会还没有结束。 四派五门的人在平阳侯的授意下,成立了除魔正义盟。 于是这几天的聚义会,每日争论的话题都是谁来做盟主,谁来做主力,谁来当除魔先锋。 大多数人都有意让连海派的掌门来做盟主,然而平阳侯一直未表态。 如此又过了两天,梅阁问她:“我们能提前走吗?” 谢冬清摇头:“我来这里本来也就没什么用,既不出财又不出人,还是老老实实等聚义会结束吧。看样子,明日平阳侯就要宣布盟主了。” 送晚饭的人来了,谢冬清接过食盒,突然问道:“对了,前几天一直来这里送饭的那个小哥,最近怎么见不到人了?” 送饭人说:“他前日说自己家中的老母去世了,回去奔丧了。谢门主放心,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吩咐我就是。” 谢冬清道:“……是啊,亲人去世了,是该放下其他事,回家去给亲人好好料理后事。” 她想起被她匆匆安葬在彭城的卫坤,没有了胃口。 她放下筷子,盯着桌子上的几个菜发呆了好久,最终叹道:“明日盟主定下后,我去跟侯爷请辞,咱们回谢刀门,江湖上的事……我已决定不再随波逐流了。” 夜深了。 四方城内的一间厢房内还燃着灯。 平阳侯摸着唇上的两缕胡须,对来人说道:“不知阁下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本侯商谈盟主一事。是望山派张不悔,侯府的门客,还是说,你是替白骨楼来的?现在四派五门多数属意连海派掌门出任正义盟盟主,本侯依人心所向,明日就宣布盟主人选,此事,差不多已经定下了,还请你转告你们楼主,莫要做无用功。” 那人慢慢取下面具,露出了左眼处金粉勾边的白骨花刺青。 “转告?姜昇,你可认识这是什么?” 平阳侯看到那个标志着白骨楼楼主的金粉白骨花刺青,大惊失色,轻呼道:“你竟然是白骨楼楼主!” “盟主一事,久争不定,虽连海派掌门深得人心,然为了大事考虑,你必须让我来做正义盟盟主。” 平阳侯惊愣过后,甩袖哼道:“本侯倒不是不愿将盟主之位给望山派,可你张不悔在武林中只是个后起之辈。我若突然宣布盟主之位是你,连海派必然不服,到时候,若是连海派带着追随者退出正义盟,那正义盟还能成什么气候?还谈何大事?!” 张不悔眯着眼,眼角的白骨花在灯下幽幽闪着金光。他嘴角微勾,说道:“侯爷眼里可不要只看到连海派,毕竟一直帮你的,是我白骨楼。” 平阳侯沉默了下来。 之前张不悔是他侯府中的一个谋士,聚义会的主意就是张不悔提出的。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借助江湖势力来稳固太子的东宫之位时,张不悔又表明了自己的另一层身份,他是白骨楼的人。 “若侯爷担忧的是无情教偏安东南隅,没有做大恶之事,除魔理由牵强的话,那白骨楼可为侯爷解忧。” 那时,点头同意的人是他。 因此,按照之前的约定,正义盟的盟主人选要听从白骨楼的安排。 平阳侯仍是有些犹豫:“连海派那边……” “侯爷不必担忧连海派。”张不悔道,“你明日只需宣布正义盟盟主是我,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就行。” 他说:“我会让连海派的人……闭嘴的。” 平阳侯想起白骨楼的手段,心中一寒。 张不悔戴上面具,正要推门离开,平阳侯突然想到一事,问道:“那个谢刀门的小姑娘……” “侯爷信我们白骨楼的预言吗?”张不悔轻轻笑道,“血染夜中梅之时,便是无情教覆灭之时。” “火光之后,天下太平。”他缓缓道,“而这太平天下,从此以后,就是你姜昇的。” 平阳侯问道:“你是白骨楼楼主,将来也会是望山派的掌门人,既如此,我实在不知道,本侯这里还有什么是你需要的,你为何要帮我?” 张不悔冷声道:“各取所需。” 他披上斗篷,转身离去。 月亮高高挂在夜空中,月光照射在张不悔的银色面具上,面具泛出冷冷的幽光。 他抬起头,望着那轮明月,轻声说道:“帮你,是因为你和我……很像。” 第二日天还未亮,连海派下榻的西院就传出了尖叫声。 “掌门!!” 连海派的掌门大睁着眼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嘴唇乌青,已是气绝多时。 人陆陆续续都来齐了。 平阳侯一进门,见此情景,脸色煞白。 “怎么回事?!” 他万万没想到,张不悔所说的,让连海派闭嘴,竟是这种意思。 张不悔匆匆赶来,亦是一脸震惊。 “这是……毒杀?是谁干的!” 连海派的弟子呜呜哭着,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平阳侯。 “这是在师父身上发现的。” 平阳侯接过那张纸,匆匆一扫,脸色大变。 “写的什么?”张不悔凑上来,念道,“今为我无情教除掉一魔,日后若再有借除魔之名犯我教者,必杀之。”。 连海派的弟子擦了眼泪,恨声道:“这张纸是今早在师父身上发现的,一定是魔教的人做的!” “定是魔教的人昨日探知我师父要做正义盟的盟主,这才下此毒手。” “我们之中,有无情教的人。”张不悔慢声道,“不然,无情教不会这么快就下手。” 他慢慢扫了一圈围观的人,发现没有谢冬清,微微皱眉。 收回目光,他对平阳侯说:“侯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个背大刀的散客说道:“什么怎么办!难道刚成立的正义盟还要解散不成?!怕什么,不就是区区一个魔教,真以为杀个掌门就能吓到我们了?!” “对啊!”一人附和他,“越是这样,我们越要抓紧定下除魔大计才是!” 平阳侯收起惊讶之色,沉声道:“大家的意思,本侯都明白了。那就先将杨掌门安葬了,午后我们在聚义厅商议除魔一事。只是不知,可还有人……愿意做正义盟的盟主吗?” 众人皆沉默下来。 张不悔叹了口气:“……若是诸位不嫌弃,那就由不才来做这个正义盟的盟主吧。” 望山派的几个弟子神色慌张道:“三少爷!” “三少爷不能啊!”一个弟子急道,“如今毒杀杨掌门的魔教中人还未查出,您要是做盟主,这不是……” 这不是等着人来杀吗? “我不怕这些。”张不悔说道,“我始终相信,邪不压正。若魔教要杀,那就冲我张不悔来吧,我,为除魔,流血牺牲都不怕。” 许是决定好了今日启程返乡,谢冬清昨晚睡得很香。 早上睡醒后,她才从院门口的小厮聊天中,得知了连海派掌门被毒杀之事。 吃过午饭后,谢冬清匆匆赶至聚义厅。 在座诸人,已经基本定好了除魔计划,现下正在讨论除魔先锋一事。 坐在上首的张不悔见到谢冬清进来,立刻招手道:“谢门主!” 聚义厅内顿时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朝她看去。 “谢门主,我们正在商议除魔先锋一事。”张不悔说完,对大家介绍道,“这位是谢刀门的谢门主,谢刀门与我望山派相隔不远,家父家姐也颇为赏识谢门主。我这次来四方城,路上与谢门主同行,深知谢门主为人和武功。这除魔先锋,张某推荐谢门主。” 他起身,指着旁边的空座说道,“谢门主,来坐这里。” 谢冬清一脸莫名,礼貌道:“承蒙高看,但谢某年纪尚轻恐担不起此等重任……” 张不悔道:“有志不在年高,谢门主不必推辞。” 虽颇感尴尬,但谢冬清还是硬着头皮,对平阳侯一礼,说道:“多有得罪,因同行人身体不适,我想提前返家,今日特来跟侯爷告辞。” 张不悔闭上嘴,紧绷着下巴,目光骤然变冷。 平阳侯哦了一声,说道:“这么说,谢门主是不愿加入正义盟了?” “承蒙侯爷抬爱,然谢刀门实力不够,不能为侯爷分忧。”谢冬清冷静道,“正义盟除魔,若有需要谢冬清出力的地方,我定当竭尽全力,只是这除魔先锋……” 谢冬清认真道:“谢某功夫平平,恐难当此重任。” 平阳侯知道张不悔的意思。 白骨楼的预言从未出过差错。血染夜中梅之时,便是无情教覆灭之时,火光烧天后,天下太平。 这是他姜家的天下。 他要给太子和姜皇后一个太平天下,就必须除掉魔教。 而这预言中的夜中梅,就是谢冬清手上的那把刀。 因此让她做除魔先锋,确实是有道理的。 “谢门主过谦了,谢门主年纪轻轻就担任一门之主,想来刀法极佳,张盟主既然推荐你来做除魔先锋,想必谢门主定有过人之处。” 谢冬清听到他对张不悔的称呼,惊讶了片刻。 她定了定神,说谎道:“侯爷,也不是在下有意推脱此事……只是这次聚义会,在下是带着家眷一起来的,如今他身体不适,在下实在放心不下,想先送他回家,至于除魔先锋一事……还望侯爷收回成命……” “不用说了!”张不悔冷声道,“再说下去,倒显得是我在逼你。” 他的面具闪着冷光,语气也十分冰冷:“不过,你家眷……” 他哼笑一声:“谢门主何时成的亲,我怎么不知道?倒是要提醒谢门主,来路不明的人,还是小心为好,可别被灌了哪个邪教的迷魂汤。我倒是好奇了,昨晚刚发生命案,今日你那个家眷就身体不适偏要离开四方城,倒真是巧啊!” 听他这么说,谢冬清饶是脾气再好,再能隐忍,也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她阴沉着脸,沉声道:“张盟主三番五次冷嘲热讽,不知是何用意?!” 她这几天憋在心里的委屈无助和悲伤感,混合着愤怒一起爆发,索性一口气说完:“谢刀门小门小户,高攀不起各位的除魔大业,谢某告辞!” 她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第48节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一起看向张不悔。 张不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咬牙道:“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他坐下来,端起面前的酒杯,狠狠倒入口中。 平阳侯悄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张不悔用拇指慢慢擦了嘴角,笑道:“没关系,我会让她主动去除魔的。” 他重复道:“主动。” 作者有话要说:  嗯……谢谢各位读者!(又来)没啥大事,就是想谢谢你们。 ☆、非命【白斗篷】 谢冬清放完话,腿软脚软地走回了厢房。一进门就立刻收拾东西,招呼车夫大伯套车出城。 梅阁问她:“你跟那个平阳侯说了你要离开吧?” 谢冬清猛点头。 点完,她站在梅阁身边,顿了顿,说道:“那个……你快点收拾,我……态度不太好,失礼了,基本上……算是跟大家吵了一架出来的。” 梅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利索地将包裹一卷,打好结,拉起谢冬清往门外走。 直到坐上马车,谢冬清还是坐立不安的。 梅阁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谢冬清忐忑道,“我今天刚一进去,他们就让我当什么除魔先锋。对了,张不悔做了正义盟的盟主,昨天我以为会定下连海派的杨掌门,没想到今早起来,就听说杨掌门被无情教的人毒死了……不过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现在就想回家。我觉得我如果再这样随波逐流,我会特别累,特别没意思。卫坤去世了,我却为了不耽误望山派的行程,草草将他葬在彭城。当初父母去世,我觉得谢刀门谁都不能得罪,毕竟在江湖中,多一个朋友多条活路,于是只要有人邀我吃酒谈天,我就会应邀而去。就跟这个聚义会一样,我心里知道,自己去不过就是充个人数,被人邀请,心里也会有一点点的高兴,觉得是别人看得起谢刀门,所以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一定要去。可到了之后……又未免觉得寂寞,觉得没有意义。我其实,更想的就是回家,跟几个小师弟小师妹,还有几个徒弟一起高高兴兴地练练刀,平平安安地活着。所以我今天……当着侯爷和四派五门大家的面,直接说了我退出正义盟,不参加他们的除魔计划。不过说完后,我就有点忐忑,我怕会有人说我不识抬举……阿伯!咱再快点!” 这是她在这个梦里,头一次说这么多话。 梅阁微笑着看着她,说道:“不急,你当时离开时没有人拦,现在也不会有,我们慢点走就是了,走得急,马车晃,容易晕。” 他的平静让谢冬清莫名感到了踏实,她傻笑道:“也是。阿伯!那你再慢点!” 车夫笑着问:“当家的,那我到底是快点还是慢点啊?” “听梅阁的,咱慢点走!” 回程的路没走几天,谢冬清来了葵水。 最初来的那天,谢冬清苍白着脸蜷在马车上,坐也疼,站也疼。还不好意思跟梅阁说,可怜兮兮地缩在一角,咬着牙忍。 起初,梅阁见她总让停车,往路边野地里钻,以为她是因为路上伙食不好,吃坏了肚子。 于是他很体贴的跟她说:“不然我们找家客栈休息几天,我去给你找个郎中开个方子?不着急的,我们不赶时间,这是回家,慢慢走就是了。” 谢冬清疼得浑身是汗,有气无力地笑:“你……不知道就不要瞎操心了,没事,不用喝药,忍忍就过去了。” 梅阁愣了一会儿,明白了。 他看向谢冬清的眼神瞬间柔软了起来。 两个人对望了好半晌,梅阁默默坐过去,把她圈进了怀里。 “这样暖和一点,你手都是凉的。”他翻出那件厚实的白斗篷,裹住了她。 谢冬清扭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贪恋那点温暖,索性闭上眼,躺在他怀里舒服地睡了过去。 梅阁暖着她,轻轻侧身,对车夫说道:“阿伯,今天还是不赶路了,我们找家客栈住下来吧。” 谢冬清睡的迷迷糊糊,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挣扎着嘟囔了一句:“找小一点的,盘缠不多了,省着点……还要给卫坤……迁坟。” “知道了,放心吧,盘缠我算着呢,有数。” 于是,谢冬清放心地昏睡过去。 第二日,谢冬清的脸色明显好多了。经过路旁的一个小茶棚时,梅阁让赶车的大伯停了下来。 谢冬清身上披着梅阁的白色斗篷,坐在马车前,看着梅阁跳下车,数出两个铜板,给谢冬清端热茶。 看着看着,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柔情蜜意来。 梅阁端来热茶,叮嘱道:“慢慢喝,有点烫。休息一会儿,我们不赶路。” 谢冬清轻轻嗯了一声,眉眼弯弯,抿着嘴笑着,接过茶碗。 梅阁见路边长着好多狗尾巴草,弯腰拽了几根,蹲在路边,手指飞动。 谢冬清问他:“你在干吗?” “给你编个小玩具,路上难受了,你就搓搓它。” 治闹人的小玩意,梅阁一边编,一边笑。 谢冬清探着脑袋,想去看看他编的什么东西。 梅阁蹲在狗尾巴草旁边,不一会儿就伸手拽几根,再拽几根。 谢冬清好奇道:“你难道要编出个农家养殖场吗?怎么用那么多?” 梅阁说道:“一个不够你搓,我给你准备十个,让你不用节省着搓。” “有病……”谢冬清说完,莫名觉得这句话很熟悉。 她愣了一下,又咯咯笑了起来。 茶碗里的水随着她的抖动一晃一晃。 梅阁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把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看到她笑,无奈道:“小心茶烫到手。” “嗯?”谢冬清看到他手里的一把草兔子,好笑道:“这是什么?兔子?” “显而易见。”梅阁把小兔子一根根别在了她的衣带上。 “无聊了就拽耳朵玩。”他眼中带着笑意,轻轻说道,“送你的,兔子。” 谢冬清低声说道:“我现在觉得,我浑身都是暖的。” 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车夫连忙赶着马往路边靠,给来人让道。 马蹄声渐渐逼近,路过马车时,停了下来。 张不悔骑在高高的马上,俯视着谢冬清和梅阁。 他冷冷地刮了一眼梅阁,将视线转向了谢冬清,最后,目光落在了谢冬清身上的斗篷上。 谢冬清只好问道:“张盟主,这是要回去吗?” 张不悔嗯了一声。 谢冬清费力地扯出一丝礼貌的笑,说道:“张盟主脚程挺快的。” 张不悔盯着她身上的斗篷看了很久,又将视线转到梅阁身上,半晌,他突然轻声笑道:“有意思,还有自己撞上来的。这次……就是你自己点背了。” 他似是心情很好,喝了一声,甩鞭子离开。 谢冬清捧着茶碗,摇头道:“这人怎么每次都莫名其妙的。” 他们到达彭城后,梅阁提着铲子,跟着谢冬清去迁坟。 来到墓地后,谢冬清朝卫坤坟旁边看了一眼,大惊道:“那个小姑娘的坟是被人挖走了吗?” 她惊慌地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咱们出发前,是把那个小姑娘也安葬在了这里对吗?怎么……不见了?” 梅阁说道:“许是……家人打听到了她的坟,过来迁走了。” 自他把教主去世的事告诉那个扮成小厮在聚义会探听消息,名字叫千的无情教中人之后,千就以母亲去世为由,辞了短工,匆匆离开了四方城,到彭城来迁坟了。 他走之前问过梅阁何时回教中去,梅阁没有回答他。 因为梅阁实在不知,自己到底该怎样处理无情教的事。这个梦吞噬他这个外来者的程度比前一个梦更深了一点,所以他有了身份背景。 可他并不想考虑这个角色本身带来的一些问题。 他只想让谢冬清完愿,防止她越陷越深。 “但愿如此。”谢冬清喃喃说道。 她一边挖着土,一边说着:“对不起师弟,那个你豁出命来护下的小姑娘,我没能护好。是我的错,是我疏忽大意……杀她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我会尽力找出凶手。以后,师姐会好好看护着咱谢刀门,让咱们谢刀门的师弟师妹们,都好好地活着,没病没灾,每天快快乐乐的。” 梅阁想起她正在特殊时期,连忙说道:“你歇一会儿,我来吧。” 他动作飞速地刨坟。谢冬清坐在一旁的树下,喃喃道:“原来他……一点都不文弱。” 扶棺回去时,几个在山脚下的农夫过来帮忙绑车。 一个蹲在路边抽旱烟的男人慢慢走过来,趁着大家都在忙,悄声对梅阁说:“大祭司,教主是怎么死的?为何不交代,为何也不回教中?” 梅阁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他。 那人的伪装十分逼真,烟杆磨得锃亮,鞋上身上也都是泥土。 “我不知道,我现在不想回去。” “大祭司现在跟着谢刀门的人是什么意思?教主仙逝多天,大祭司应该回教中主持丧葬祭天才对。” 梅阁垂下眼,不说话。 那人看到了谢冬清身上的白色斗篷,说道:“现在形势不同以往。我教莫名其妙背上了好多灭门罪,连海派的人前几日疯了似的袭击我教的北海分舵,大祭司只身在外,还要谨慎为上。虽我教的祭祀礼服知道的人不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这样把衣服给谢门主,恐怕会引人注目,毕竟大祭司身上的教心关系着我教安危一事,已不是什么江湖秘密。若是有人从祭司礼服认出你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什么?”梅阁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人也紧张了起来:“莫不是来的路上,有人留意过?” 梅阁想起了张不悔曾盯着谢冬清身上的这件斗篷看,眉头一皱,说道:“坏了。” 张不悔大概是知道了。 那边,谢冬清招呼梅阁上车。 身后的人慌忙问道:“大祭司,最好回天镜湖吧!若真被人发现了,那你在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不为自己,也要为我无情教考虑啊!” 他着急了:“我知道大祭司因为返璞归真功,大概是忘了许多事,不管你和谢门主有什么约定,统统不要当真!你可千万别……别动情啊!” 梅阁说道:“让我先送她回谢刀门。” 梅阁心里隐约觉得,这次的梦,不会有那么简单。 第49节 牵扯进来的事情太多了,而谢冬清的心愿范围也太大了。 怎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红娘和阿霜的雷。 来个小设定。 梅阁爸妈都是公检法的工作人员,梅阁的爸爸对儿子很满意。并不是那种家里有个小子,父子俩跟有仇一样,一个犟一个叛逆。 梅阁他爸,也就吐槽过梅阁一直端着架子,看起来不谦虚。 其他方面,梅爸爸真的很满意。 如果遇上有人夸梅阁,梅阁父亲会大大方方的说:我儿子啊,这二十多年确实挺顺的。老老实实学习,从来没惹过事,人挺正直的。像他妈,聪明。对,长得也像他妈。哈哈哈哈哈对对,人品好,确实确实,你认识的有没有不错的姑娘,给我儿子介绍介绍? 当然,并不是没有合适的姑娘人选,而是……就这么奇怪,每次定下相亲时间后,梅阁单位就会恰巧安排了会议或者有突发事件需要加班。 总之。 嗯,梅阁一次相亲都没去成。 不仅如此,虽然身边的人都在夸梅阁好,可一个追求者都没有。 梅阁爸爸说:“要不要我去武当山给你求个姻缘?” 梅阁:“……武当山?爸,你是在咒我单身一辈子吗?看开点,缘分未到。” 梅阁父亲一直觉得,自家养出了个这么好的儿子,找不到姑娘结婚,简直就是浪费! 他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全世界宣传:“我家有个儿子!养了二十八年了!特别好!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来看一眼你们就知道了!真的!” 然而他很矜持的沉默着,单位组织旅游时,他暗搓搓到庙里替儿子抽了个签。 老和尚说:“这个签好啊!牡丹签。” “怎讲?” “牡丹乃花中之王,她不开,百花皆不敢开,此乃王者之气。能煞掉所有偏桃花。因正缘不到,牡丹未开,百花皆不敢造次,所以你儿子长到二十八岁,身边一个追求者都没有。” 梅阁爸爸恍然大悟。 梅阁结婚后,梅阁爸爸对梅阁妈妈讲了这段事,大呼缘分奇妙。 之后,二位长辈称呼谢冬清为:那朵牡丹。 【哦,谢冬清表示:你家人起名字都挺逗的(关于梅阁小名,我给你们两个月时间,估计你们也猜不到。嗯……番外见!】 ☆、非命【谢刀门】 坐上车后,谢冬清问梅阁:“刚刚那个庄稼汉跟你说了什么?我看他的神情,似是很焦急。” 梅阁沉思一会儿,说道:“没什么,他口音太重,我听不太懂。大概在说我们不能把棺材这么绑吧……” 谢冬清微微顿了一下,似是想说话,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她手指搓着腰带上梅阁给她编的草兔子,不知在想什么。 梅阁看她伸出两根手指,搓着兔耳朵尖儿,想起了上一梦中她那双软软的兔子耳朵,心中一颤,偷偷笑了起来。 谢冬清搓散了一只草兔子。 梅阁说道:“不然我再编几只?只剩一个了。” 谢冬清回过神,低头一看,慌忙收回了手。 “不用了……”她恍惚道,“这个我留着,不捏了……” 她沉默了好久,在马车吱吱呀呀的声音中,低声说道:“我心里……总感觉不安……” 梅阁也是这么个感觉,甚至比她更不安。 无情教,白骨楼,谢刀门,张不悔……还有她那个几乎要他在梦里搭上一辈子的心愿。 梅阁抬手揉了揉额角。 这一梦,他在梦中的角色背景比上几次梦复杂得多,但对谢冬清的帮助却比头几次梦少很多。 到底该怎么办? 其实他应该提前结束这个梦,等王北的消息,找出魂引后再入梦拉她出来……梅阁轻轻叹了口气。 他当时探到魂魄深陷时就着急了,一心想入梦帮她拉回一点,可现在进来了,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而且他心中有个怀疑,想再确定一下。 那个张不悔。 他看得出张不悔喜欢谢冬清,有时看向她目光格外灼热,有时对谢冬清说的话也很耐人寻味。 可他的声音却和上一梦出现的人不太像。 他应该找机会再试探一下张不悔才对……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化名。 他正想着,突然听谢冬清喝道:“阿伯停车!” 她拿起刀,撩开车帘站了出去。 外面几个骑马的人见她突然露面,有些惊慌失措。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总跟着我的马车?” 怔愣过后,那几个人低着头,像是没听到谢冬清的喝问一样,驱马慢慢往前走。 梅阁推开车窗向外看了一眼。 一个骑马人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又慌忙低下头,跟着同伴朝前走。 梅阁猜测到,这些人应该是无情教的。 谢冬清察觉到了那个骑马人看到梅阁时的反应,身体一僵,想起了张不悔说过的话。 骑马的人走远了,谢冬清垂下目光,出神地望着手中的刀。 腰带上的草兔子,在风中摇晃着耳朵。 她抬手按住心脏,感受着心脏地跳动。 还是不安,还是不安…… 她转身回到马车中,不言不语,她看向梅阁,很快又转开视线,眼里闪过一丝自嘲。 过了好久,她开口道:“晚上就能到家了。” 她说:“到家了,估计我心里的不安,就会好一些……” 梅阁嗯了一声,隐约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谢冬清目光放远,喃喃着:“到家了,就踏实了。” 深秋夜。 马车回到了谢家镇。 谢家镇门口聚集了一群人,在昏暗的灯下,他们身上白苍苍的丧服格外显眼。 车夫远远地勒住了马,对谢冬清说:“当家的……你、你出来看看吧。咱镇上好像出事了,大家伙儿都……不太对。” “何事?” 谢冬清从马车内探出头看了一眼,懵了。 入目全都是白色丧服,谢冬清呆愣了好久,认出了为首的人是谢家镇的镇长。 谢冬清跳下车,带着迷茫带着不安,朝他们走去。 梅阁跟在她后面,表情沉重。 果然出现了意外。 他扫视了一圈,发现之前在路上跟着他们马车的几个无情教的人站在旁边的一颗大树下。树上没有挂灯,他们藏在阴影里,看到梅阁朝这边看来,有几个动了一下,似乎想过来。 谢冬清刚刚走到门口,镇长和他身后的人都跪了下来。 “谢门主……”老镇长佝偻着背,灰白色的头发在风中颤动着。 他哭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谢门主……谢刀门被烧了,那些孩子……全没了!” 人群中有人哭出了声,之后,就像开了闸,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老镇长一脸悲痛,抓住谢冬清的裤腿,边哭边喊:“谢门主,节哀啊……” 谢冬清露出了一个欲哭不哭,欲笑不笑的表情,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些她熟悉的面孔,哭喊着,对她说节哀。 她的声音和缥缈,茫然地问:“这是怎么了?什么叫谢刀门被烧了?你们在哭什么?谁没了?” 老镇长悲恸大哭,颤巍巍站起来,拽着谢冬清喊道:“谢门主,是谢刀门啊!江湖的人上门寻仇来了,您回去看看吧,您回去看看啊!他们烧了谢刀门,还在门口挂了字,说冤有头债有主,谢门主你既然参加了聚义会,自己引火烧身,就不怪他们心狠手辣啊!” 谢冬清推开他,扎进人群,跌跌撞撞地往谢刀门跑。 她浑然不知自己摔倒了,也不知什么人扶了她,她的耳边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他们烧了谢刀门,孩子们都没了…… 不停地重复着,就像一盆滚烫又冰冷的水,从她天灵盖浇了下去,她现在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知道不停地朝前走。 她沿着熟悉的路,找回了家。 而眼前面目全非的废墟,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冬清扑通一声跌在地上,一行血慢慢从鼻子里滴了出来。 她盯着留有焦黄烧痕的青石板发呆,老镇长和众人停在她身后,齐声哭着。 老镇长擦了泪,走上前来说道:“镇里的仵作来看了,点了点,能寻着尸首的总共三百零一个人,谢刀门的二百九十八人,再加上来谢刀门看旺子的旺子媳妇儿和他儿子,全都是毒死后焚尸的。他们夜里撒的毒。毒完再放火烧了。等火烧起来时,大家伙儿才发现。扑灭火后我就报给了县令,县令明日就到……谢门主,你要是难受,你就哭一哭……你别忍着……” 谢冬清哑着嗓子问道:“是谁?” “是谁?!” 老镇长指着系在柱子上的白布条,说道:“那是他们留的,无情教……” 谢冬清眼神呆滞地看着在夜风中微微飘起的白布条。半晌,她捂着心口,蜷缩起身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哀吼。 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第50节 滔天的悲痛,铺天盖地般压下来,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哀嚎着,却流不出一滴泪。 温热的血从口中喷出,洒在青石板上,洒在白色的斗篷上。 好像有人在拍她的脸,一声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谢冬清的脸色发青,双眼怒瞪着,脖子和手上鼓起了青筋,身上一个劲的打战。 “谢冬清清醒一点,这样不好!”梅阁拍着她的脸,焦急道:“谢冬清,谢冬清你醒醒神,这都是梦,这都是梦……你不要这样,放松下来,张开嘴呼吸!快点!” 大悲大痛之后,谢冬清抽了过去。 梅阁抱着她,慌忙帮她顺气。 他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问镇长:“有大夫吗?” 镇长擦了眼泪鼻涕,使劲点点头:“在东街。” 梅阁把她抱在怀里,跟着镇长走了两步,想起了门口的棺材,又道:“对了,门口的马车上绑的那口棺材是卫少侠的……” 镇长满脸惊骇:“卫少侠?卫坤?!连卫坤也!?” 惊愣过后,他拍着大腿哭道:“这是怎么了啊!老天怎么舍得这么对我们谢家镇的人!” 他们刚刚走到东街口,东门处传来纷杂的马蹄声。 一队人举着火把,骑着马而来。 为首的正是之前在白骨楼和谢冬清卫坤他们一起吃酒的望山派的女人。 她翻身下马,拱手道:“谢镇长,是我。望山派的张不咎。我们刚刚接到了消息,特地来看看情况,谢门主怎么样了?” 她余光瞥见梅阁怀中尚在昏迷中的谢冬清,焦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梅阁抬起头。 张不悔骑在白马上,正冷冷朝他看过来。 对上梅阁看过来的目光,张不悔慢慢勾起嘴角,火光映在他的银色面具上,冰冷的面具闪烁着金红色的光。 他抬起手中的鞭子,缓缓说道:“放下她。” 梅阁紧紧抱着谢冬清,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张不悔蹬了下马,抬起手,狠狠一鞭子朝梅阁抽去。 “大祭司当心!” 银光一闪,张不悔的鞭子被一小片柳叶刀削成了两截,他惊愣一下,狠狠丢掉了手里的断鞭。 几道身影飞速朝这边掠来。 听到大祭司的称呼,众人皆是一惊。 “是无情教!”张不咎抽出腰间长剑,喝道,“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就不怪我们望山派的不客气!” 无情教的人赶到,护住了梅阁。 为首一个甩出一道彩绫,吩咐同伴:“千,你带大祭司走!” 张不悔提剑刺来:“休想!放下谢冬清!” 彩菱袭来,绵中带刚,化了他的剑气。 望山派的弟子们一个个抽出剑,冲了过来。 张不咎提气跃来,剑气如山峰压顶,聚在剑锋处,朝千刺去。 千向后一翻身,避开了剑锋。 张不咎回身送剑,却被无情教的另一人挡了下来。 那人功夫不如张不咎,招架吃力,他喊道:“千,我来掩护,快带大祭司走!” 千拽着梅阁,见他还抱着谢冬清不放手,急道:“大祭司一定要带着她吗?!” 梅阁坚定道:“一定!想想办法,我不能把她留到这儿。” 不能把她留给张不悔。 千扫了一眼包围圈,一咬牙,说道:“好!那我今天就为大祭司拼个命!” 他甩出柳叶刀,几道极细的血丝飞出,前方倒下了一排望山派的弟子。 见到自家弟子受伤,张不咎大骂一声,手下发力,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狠狠朝梅阁后心掷去。 和她缠打在一起的无情教中人大喊:“大祭司当心身后!” 张不咎趁他分神,一剑送出,当胸穿过,之后提剑去帮张不悔解围,与手持彩菱的人缠斗起来。 千听到破空而来的风声,回身去护,可惜晚了一步。 短刀正中梅阁后心。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把谢冬清摔了出去。 血很快就染红了梅阁的半个后背。 梅阁心中暗骂一声,疼昏了过去。 见大祭司受伤,无情教的人各个都红了眼,攻势变得凌厉起来。 张不咎气愤道:“一群魔教渣滓!你们屠人满门还不够,现在还要再来杀我们望山派的人吗?!” 彩菱飞舞着,气势半点不减,无情教的人回道:“放屁!我们无情教从不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张不悔提剑朝千杀来,冷冷道:“你们少在这里假惺惺!” 眼见着张不悔的剑就要到了,千一狠心顾不上谢冬清,只好提起梅阁,甩出柳叶刀,趁包围圈破开缺口,运起轻功,飞快地逃了出去。 张不悔晚了一步,收起剑,抱起了谢冬清,见她膝盖受伤,张不悔小声骂道:“让你不听我话,这下好了,越来越歪,越来越麻烦了。” 无情教的人见千脱困,便不再纠缠,且战且退,也一个个收了招,飞快地离开。 躲在一边的谢家镇百姓见争斗停止了,这才又围了上来。 老镇长战战兢兢道:“少侠,这谢门主……” 张不悔瞥了他一眼,抱谢冬清上马,对张不咎说:“我们回门派。” 不多时,望山派的人也撤离了。 谢镇长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又看了看迷茫的人群,末了,唉叹了一声:“这是上天不给活路啊,怎么就这么突然……”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段子可以有。 谢冬清长辈缘特别好。 因为小姑娘从小就爱笑,还不是嘻嘻嘻笑,是嘿嘿嘿笑,笑起来特别逗。 谢冬清笑点比较低。 举例说明:中学早读时,谢冬清的同桌趁着大家的早读声,装作读课本的样子,对谢冬清说:“谢冬清,我给你讲个笑话。” 谢冬清听到笑话两个字,就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同桌既无奈又忍不住跟着一起笑:“我还没讲呢……哈哈哈哈你别笑了,老师看过来了……她走过来了!哈哈哈哈别笑了。” 于是两个人被罚站了。 事后谢冬清道歉:“不好意思,你一说讲笑话,我就控制不住地先笑为敬……” 同桌甚是无奈:“大姐,你要不这么逗,那就是个女神,结果……算了,逗比也行。” 后来,女神未满的谢冬清结婚了。 丈夫梅阁是个正常人……笑点正常。 于是在人前时,一般是这种情况: 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可好笑了哈哈哈哈…… 大家:“你歇歇吧,还没讲呢自己先笑了,我们都听不到你讲的是什么。 梅阁则是面无表情看着她,看她自己能乐多久。 要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谢冬清:梅阁我给你讲个笑话!!刚看的哈哈哈哈哈…… 梅阁就会边乐边说:“我不听笑话,笑话还没你可乐呢哈哈哈哈哈。” ☆、非命【夜中梅】 谢冬清醒来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睁着眼,愣愣地看着那张脸。 那个人笑了,伸手遮住了谢冬清的眼。 “别看了,睡迷糊了吗?” 他把手移开后,脸上已经戴好了银色的面具。 谢冬清怔了一下,想不起他的名字。 她似乎想张嘴喊出他的另一个名字,但再一想,却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有一瞬间,谢冬清想不起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 她露出了一个迷茫的表情。 “真是睡迷糊了……”那人温柔地说道,“不要想了,你在这里想不起我是谁的。” 恍惚了很久,谢冬清才醒过神,猛地坐起来:“张不悔?!这里是望山派?” 张不悔轻轻笑了起来:“是啊,你回过神来了?” 他一笑,谢冬清就打冷战。 那种笑容,就像是冰冷的蛇,随着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的移动。 温柔的外壳下,却是带有侵略性的,危险的笑容。 第51节 谢冬清脸色难看,紧张地握紧拳头,说道:“你离我远点。” 张不悔不悦地轻轻哼了一声,站了起来。 谢冬清要翻身下床,等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的一条腿用木板固定着,无法移动。 “这是怎么回事?” 张不悔慢悠悠道:“三天前在谢家镇,你磕到了膝盖,昏过去后又被无情教的那个男人狠狠摔了出去。唉……让你不听话。” “三天前?无情教?”谢冬清声音一沉,手下意识的去摸腰带上的草兔子。 结果抓了个空。 她愣了一会儿,咬牙问道:“无情教的人到谢家镇去了?!他们做了什么?镇上的人还好吗?” 张不悔温声道:“你别着急。我慢慢讲给你听。三天前,谢刀门惨遭无情教毒手。你哭昏了过去,而你身边的那个无情教的男人试图把你带走。多亏我听说了谢刀门的事,带着望山派的弟子们及时赶到,虽免不了一场恶战,还伤了几个望山派的弟子,但好在你是安全了……” “我身边的,无情教的人?”谢冬清脸色变了,“你指谁?” 张不悔再次坐下来,凑近她说道:“就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偏不信。” “你说梅阁?!你骗人!”谢冬清厉声道,“一定是骗人!他现在在哪?” 张不悔低声一笑,似乎在笑她的自欺欺人,笑她的不懂事。 “他是无情教的祭司,身边一直都有无情教的人跟着,那晚他和几个无情教的人想要带走你,我去阻拦……那天在场的望山派十三位弟子以及谢家镇的百姓都可作证,那些无情教的人叫他大祭司。事实就摆在你面前,不要任性。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他就是魔教的人。可你之前偏不听我的。” “梅阁他……他……就算是无情教的人也……”谢冬清闭了闭眼,沉默了。 “哎呀!还有件事,刚刚才想起来。”张不悔带着莫名的笑意说道,“卫坤救下的那个小女孩,你还记得吗?” 谢冬清神色紧张起来:“她?什么事?可是家人找来了?” “江湖上都传遍了,那个小女孩是无情教的教主。” 这句话,就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谢冬清脑门上,令她手足无措。 她声调都变了:“怎么可能?可有什么证据?” 张不悔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胡扯道:“连海派在无情教的卧底趁着无情岛动乱逃出了无情教。据他所言,无情教一直内斗不断,无情教的左护法在大祭司的配合下,在彭城杀了教主。” 他看了眼谢冬清的反应,又道:“不仅如此,除了谢刀门,邢崖的莫川会,招义的万归堂亦被无情教一夜灭门。” 谢刀门三个字,令谢冬清心中一痛,她捂着心口,半晌才哑着嗓子问道:“无情教为何这么做?!” 张不悔叹了口气,说道:“无情教的人,之所以被称为魔教,就是因为他们教派人人皆修炼从刹海外传过来的巫术,据说从海外传来的巫术分为很多种。魔教送进宫去的妖女修的是魅术,他们教主修习的长生不老术,而那个大祭司,据说修的巫术叫惑。且之前我们都听说过,无情教的教心是天镜湖八十七门之基,而教心需要血祭,因此,我想他们现在这么疯狂地杀人,恐怕是因为教心大概到了要血祭的时候。” 谢冬清看着张不悔,内心深处升起了一股仿佛来自本能的抵触和怀疑。 她心里清楚,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都蹊跷的很。所以她不能轻信他的话。 谢冬清冷静道:“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就没听过?无情教很早就在天镜湖建教了,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过无情教的教心需要血祭……那个教心,到底指什么?” 张不悔哀声一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种像哄小孩一样的举动让谢冬清觉得很不舒服。 张不悔看她身子避了一下,脸色微变,不过还是开口解释道:“指人。教心在祭司身上,指的就是身载教心的祭司。每一任的祭司决定要将教心传给下一任祭司时,就会做血祭仪式,具体怎么传承,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若是现任祭司不愿将教心传给继任者,那他就需要用其他人的血来养教心。你若是还有疑问……我帮你找来那个在无情教做卧底的连海派的人来,他知道得多,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不信的,你就问他。” 谢冬清皱着眉头看着张不悔。 张不悔看着她的表情,猜测着自己的这番话,她到底能信多少。 谢冬清转过脸,避开他的视线,道:“不必了,其实无情教的事和他们的教心传承,我并不想了解。” 谢冬清还想再说什么,但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脸,看向窗外,神情落寞。 张不悔看着她的侧脸,突然很想伸手撩她的睫毛。他手指动了动,又忍了下来,轻笑道:“冬清,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最了解你了。你想替谢刀门报仇,对吗?但是你又不信自己能报此仇。没关系,我替你报仇,你知不知道白骨楼的预言,要想铲除魔教就必须……” 谢冬清快速打断他说:“我和张公子不熟,请张公子不要这样称呼我。还有,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请张公子不要妄自猜测!” 张不悔眉头一展,温柔道:“我怎么会和你不熟呢。你忘了,你爹很早就同我们望山派定下了婚约。”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谢冬清:“我,与你。很早就定下了。” 谢冬清这下懵了,回过神,她急道:“胡说!我爹从没有跟谁定下过我的婚事,他若真与你们望山派定下婚约,不可能没对我说过。” 张不悔轻轻摇头:“不是他没和你说过,而是你忘了。” 他目光轻柔地落在谢冬清的脸上,温声道:“你不记得了,你很小的时候见过我。我问你,你最喜欢谁,你自己亲口说,你最喜欢的人是我。我还问过你,以后要不要做我的新娘,你说好……我们两家这才定下这门亲。但现在你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我不怪你,你不记得,我就讲给你听。” “不可能……不可能。”谢冬清再也坐不住了,她扶着床柱站起身,想要离开这里。 张不悔一把拉过她,凑到她耳边,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还是说,你不喜欢我?你仔细想想,你心里其实是喜欢我的,你之前不接受我,只是因为……你被所有人迷惑了。谢冬清,你好好想想你心底的那个声音,你其实很依赖我的,你需要我。你说自己想要什么独立,坚强,自主,全都是假的,那些并不是你真心想要的,你只是受到了别人的蛊惑。你想要的生活应该是一直被我呵护,被我宠爱着的,不要再做出一副要顶天立地的样子,那不适合你。你记得金屋藏娇的故事吗?那才是最理想的生活,对你,对我,都是最合适的。我不会像汉武帝冷落陈阿娇一样的冷落你。你看,我把生命中一半的时间都给了你,以后还会陪你经历一辈子的生死轮回……” 谢冬清迷茫了好久,觉得他说的这些自己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仔细想了,又觉得十分的反感和恶心。她使劲挣甩开他的手,厉声道:“放手!” 张不悔面色几变,最终,低声道:“麻烦……怎么这个梦里变的如此不讨喜。” 他放下手,站在原地,冷冰冰道:“谢冬清,我很了解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想怎么玩,你的几次梦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你虚荣,一心想嫁得高,我都知道。你这些小心思我都看得出,好,我满足你,你是公主,我就做皇子,你要设定武侠,我就努力做到最好,给你设置一个太平天下,再给你一个在武林中能做盟主,在朝野中也有话语权的夫君。可没想到你竟如此能作。我怎样安排都不如你意,所以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谢冬清烦躁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就是一个疯子,疯疯癫癫不知所云,我怕你,我现在很怕你!所以最好离我远点,当然,这是张公子的地盘,所以,我走就是。” 谢冬清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张不悔冷声道:“谢门主,谢刀门满门被屠之仇,你不报了吗?” “这是我的事情,与张公子无关。” 张不悔哼笑一声,道:“又逞能,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连海派的人已经到了,今晚我们会在前厅开誓师会,你有灭门之仇在身,若是做除魔先锋,不会有人不服。与我一起并肩作战,铲除无情教不好吗?” 谢冬清狠狠道:“张公子,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所以我要不要报仇,要向谁报仇,都与你无关!” 说完,她倔强的直起身子,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张不悔深深叹了口气,露出疲态。 他自言自语道:“若你一直如此任性,那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的安排全被你打乱了。这个梦,我本来就不喜欢……” 谢冬清黑着脸,一瘸一拐地朝大门走去,到门口时,恰巧遇到了路上遇到了连海派的弟子。他们身着红衣,腰间悬黑剑,因掌门去世,他们的臂上全都戴着一圈黑布条。 见到谢冬清腿不方便,一个连海派弟子走进望山派大门后,又折了回来,问她:“需要帮忙吗?” 谢冬清摇摇头。 那个连海派弟子的视线落在她的佩刀上,认了好久,大声道:“黑红参半的窄刀,莫非,这刀就是夜中梅?!” 三个字一出,连旁边站岗打扫的望山派弟子也看了过来。 他激动道:“你就是谢刀门的谢门主?” 谢冬清停下来,疑惑道:“我是,少侠有什么事吗?” 那个连海派的弟子惊奇道:“难道,谢门主没有听到白骨楼放出的预言吗?” “什么预言?” “白骨楼昨天放出了一条预言,有关夜中梅和无情教的。” “夜中梅?无情教?”谢冬清更是疑惑。 “原话我不记得了,大概就是,能灭掉教心的就是谢门主身上的这把夜中梅。”那个连海派的弟子说道,“谢门主这还准备去哪?我们连海派和望山派要在前厅开誓师会,谢门主一起来吧!” 夜中梅能灭教心? 教心……不是在无情教祭司身上吗? 谢冬清恍惚了片刻,心中一痛。她捂着心口,蹲在了地上。 “谢门主,谢门主你怎么了?” 谢冬清蹙着眉,抬起头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天镜湖?” 那个弟子说道:“今晚誓师会结束我们就出发。谢门主还不知道的吧,无情教的教主被祭司和左护法联合起来谋杀了,无情教的祭司身受重伤,教心几乎被毁,无情岛崩塌了一半,所以现在出发攻打无情教正是好时机。” 谢冬清呆呆重复道:“他……身受重伤?” 谢刀门到底为什么被屠,她还不知道。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此事不一定是无情教做的。 谢冬清闭上眼,慢慢握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梦比较长,因为这是谢冬清有意识,跟随自己内心,全面反抗控梦人安排的第一梦,也是梅阁和控梦人之间第一次交锋。虽然……败得很惨。 43章是第四梦的完结。 44章开始是第五梦。 五梦之后,就是梦境和现实中双线进行的硬仗了。 大家想叉死张不悔的心,放心交给梅阁吧。 谢谢雨碎无痕和阿霜的雷! ☆、非命【天镜湖】 谢冬清没有参加誓师大会。 她找到了张不咎,要了一匹马,说要回谢家镇。 张不咎疑惑道:“冬清,你要走?可是……不悔说已经定下让你做除魔先锋了啊!马上就要开誓师大会了,这时候走不太好吧。你是怕被人说不够资格吗?要是为了这个,那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们望山派会竭力帮你铲除魔教,为谢刀门报仇的。” “不是。”谢冬清摇头,“不是的,不咎姐姐。谢刀门的仇,我一定会报。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和正义盟的人一起。我现在想回谢家镇一趟,有些……别的事情。” 张不咎很是可惜,不过想到谢刀门的三百多口棺材,现在应该还在谢家镇的小衙门里停着,也能理解谢冬清的感受,于是她道:“本来以为,你会和不悔一起出发去无情教,路上有他照应着,我也没这么担心你……不过你既然惦记着谢家镇的事,那你回去吧。人够吗?要不我拨出几个弟子来,跟你一起到谢家镇帮忙?” 谢冬清摇摇头,以刀为拐,慢慢走了出去。 她出了望山派的大门,跨上马,狠狠一甩鞭子,朝天镜湖方向疾驰而去。 离开了望山派的势力范围后,谢冬清下马到路边的小茶棚,点了壶茶。 她摩挲着腰间的刀,一狠心解下夜中梅,放在桌上。随后喝干碗中的茶,扔下几枚铜钱,径直走出茶棚。 她心口发热,心跳得很快。 路旁长着郁郁葱葱的狗尾巴草。 谢冬清望着那些毛茸茸的草出了会儿神,听到小茶棚里有人喊道:“女侠,女侠你的刀忘了!” 谢冬清立刻回过神,翻身上马,一鞭子抽下,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小道上。 茶棚的小老板抱着夜中梅,一脸迷茫站在茶棚门口。 “女侠的刀……不要了?” 第52节 谢冬清到临湖镇后,在打铁铺买了把非常普通的刀。 她揣着这把刀,站到了天镜湖北岸。 北岸的种着一颗梅树,枝丫延展到了湖面上方。离岸最远的梅枝上,挂着一个小银铃。 银铃落水后,必有无情教使者从湖中央的无情岛过来询问客人来意。 谢冬清抬头看着那枚小银铃,施展轻功,拿刀的手臂一展,银丝触刀则断,银铃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泛起的涟漪朝湖中央荡漾开来。 谢冬清落地,持刀而立。 湖面吹来的风扬起她的头发,她眯起眼睛,看向天镜湖中央,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的无情岛。 等风再吹过,露出一片荒凉的无情岛时,谢冬清微微睁大了眼。 无情岛真的……塌陷了? 水雾散去后,一个红色身影从一片狼藉的无情岛上,轻点着水面,快速掠来。 红衣男人落地,撩起一缕头发,傲然问道:“来者何人?” “谢刀门,谢冬清。” 红衣男惊奇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原来谢刀门的门主就是你……你来我无情教做什么?替正义盟的人来探消息,还是说,要报什么灭门之仇?” 谢冬清摇摇头,认真说道:“不管到底是不是你们无情教的人屠我谢氏满门,那笔血债在我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作为谢刀门的门主,我不会和你们清算的。我今日抛开谢刀门门主的身份,一个人来到天镜湖,只是想见梅阁。” “……见谁?” “梅阁,你们无情教的大祭司。”谢冬清问道,“我听说他……受伤了。” 红衣男沉默好久,才道:“莫非谢门主对我们大祭司是真心的?” 谢冬清移开视线,望着天镜湖中央的无情岛,慢慢说道:“我只是想见见他……有人跟我说,我对他的喜欢,是因为他用惑术迷惑了我。我不相信,我想来问问他,我想给我差点交付出去的心一个交代。” 红衣男思索了好久,最终对她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和你见外。谢刀门的事,本来就和我无情教无关。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也在查,只是最近因为教主去世,祭司受伤,无情岛又差点塌陷,我们教自顾不暇。因而这些事还没能查个明白就不得不停手。谢姑娘以后要是报仇,千万要认准了仇家。” 他转过身,招呼谢冬清:“既然你不是来寻仇,而是来看祭司的,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云塔。” 谢冬清眨了眨眼。这么容易就信她了?无情教的人……好单纯。 “你信我?” 红衣男扭过身,自信道:“江湖上都说是无情教屠的谢刀门,若谢门主是来寻仇,不等我说话就会提刀砍来。可谢门主用传信铃唤我无情教,要以拜访者身份登岛,且言行有礼说是来找祭司的,那我自然信你。” 谢冬清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大祭司现在就在云塔,只不过他伤势过重,现在还未清醒,恐怕你要等上几天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笛,放在唇边。 笛子并没有发出声音,谢冬清看到靠近岸边的水面慢慢沸腾起来,一排白色的石阶从湖底升了上来,一直从岸边延伸到天镜湖中央的无情岛。 “谢门主,请。” 谢冬清收起刀,踏上了白色石阶。 红衣男断后。 他边走边吹着无声的笛子,身后的石阶一个一个再次沉入湖底。 走到一半时,红衣男耳朵一动,回身朝岸边看去。 不知何时,岸边聚集了一排弓箭手,箭头燃火,对准这边,拉满了弓弦。 红衣男一把抓住谢冬清的衣领,问道:“你骗我?你是他们派来的先锋?!” 谢冬清仔细一看,发现了戴着银色面具站在弓箭手旁边的张不悔。脸色一沉,摇头道:“我不是!我不是正义盟的人!无凭无据,我是不会听信正义盟的鬼话来打无情教的,你信我!” 红衣男犹豫起来。 岸边,张不悔手里提着一把黑红色的刀,他抬起另一只手,做了个攻击的手势。 燃火的箭雨从天而降。 红衣男来不及思考谢冬清这句话的真假,他拽着谢冬清快速退开,重重将谢冬清放在身后的石阶上,自己横笛,让石阶完全沉入湖底。 石阶剧烈晃动,加之谢冬清腿伤未愈,她身子一歪,栽到水中。 又是一波箭雨。 火燎到了红衣男的头发,红衣男爆了句不太好听的脏话,灵敏地跃入水中,快手捞起谢冬清,朝无情岛游去。 石阶沉了下去。 无情岛上抛出一条长长的绸缎,有人在岛上大喊道:“右护法,接住!” 上了岸,右护法看着呛水昏迷的谢冬清,说道:“暂且把她安置在第二层。至于接下来怎么处置,等大祭司醒来再说。” 无情岛建在天镜湖中央。 岛有三层。底层面积最大,压在从天镜湖底延伸出的白色支柱上,第二层搭在岛中央的山丘之上,而第三层,则藏在云雾中,矗立其上的白色孤塔如同建在云层之上,因而,第三层又被无情教的人称为云塔。 云塔是无情教的圣地,也是大祭司生活祭祀的地方。 梅阁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时,耳边隐约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风铃声。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右手边的高墙上开着一方小小的白色窗户。雪白色的墙上,绘着几支红梅。 微风吹来,窗户口挂着的铜铃叮铃作响。 竟然还在梦中。 梅阁转头。 床前站着一个穿白衣的女人。 她姿容艳丽,神情冰冷,眼神凌厉地看着梅阁,启唇说道:“大祭司醒了。” 语气亦是冷冰冰的。 梅阁无声一叹,问她:“谢刀门的谢冬清,你们带回来了吗?” 那个女人面无表情,语气不变:“没有。” 闻言,梅阁想要坐起身。 然而他身体一动才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床上。 几根银链穿过床边的银环,锁住了他的腰和手。 梅阁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大祭司关乎全教安危,现今正是多事之秋,我唯一能想到不让大祭司引火自焚的办法,就是把大祭司锁在云塔。” 这种行为令梅阁异常反感,他用力扯了扯银锁链,发现挣脱不掉,皱眉道:“打开,不要锁着我。” 那女人冷冷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语气中带有几丝怒火:“祭司醒来后,不问教主丧事如何办,也不问教中现在的情况,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谢刀门的谢门主,大祭司,你可真让人寒心!” 她说完,愤然转身,离开了云塔。 倚在门口的千见她出来,吐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说道:“左护法,大祭司醒了?” 左护法点头,交给他一把钥匙,语气认真地叮嘱道:“钥匙给你,不要打开锁。我去迎战正义盟的人,你只要好好看着大祭司,不要让他乱来就是。” 千急道:“左护法,无情岛东端塌陷,右护法又受了伤,要是正义盟的人等到援兵,从东端打上岛,不出几日,底层防线就会被攻破。左护法,不然我们弃岛离开吧,现在走还来得及!” 左护法冷冷一笑:“我无情教这么多年,大灾小难历经无数,也没见过谁要弃岛。现在不过是教主罹难,祭司受伤,一群小人趁危而入兴风作浪罢了,你却要我弃岛?你真当我怕他们?不过是一群虾兵蟹将罢了,就是一起攻来,实力也远远不如我教。” 千担忧道:“可是这次不同,我也不是怕正义盟的人,只是前几日湖心火差点烧起来,无情岛天然防守一夜崩塌……” 左护法狠狠刮了他一眼,道:“所以你要好好看守祭司,其他事暂时不用你操心。” 她轻盈一跃,攀着滑索,跃下云塔,脚尖点着湖面,朝集结在岸边的正义盟疾行而去。她的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张开的双臂犹如翅膀,于湖面之上,乘风而行。 千目送着她远去,这才忧心忡忡地走进云塔。 他也知道左护法的实力,若是江湖中有排行榜的话,左护法绝对能排到前三。 但他隐约觉得,这次情况没那么简单。 走进云塔,看到梅阁望过来的眼神,千背过身去,举起手发誓道:“大祭司,你行行好,别这么看着我,这全是左护法的主意。十天前你身受重伤,教心差点被毁,湖心火都要烧起来了,无情岛八十七门塌陷二十多门。加上你又喜欢谢刀门的门主,我们实在怕你一言不合就动情……” 梅阁半是吐槽半是好奇,问他:“你们说的这个动情,有什么标准判断吗?” 千一怔,摇摇头。 梅阁无奈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动情了?” 千迅速转过身,一本正经道:“绝对的啊!很明显就能看出来,而且当时都乱成什么样了,大祭司却还要带着谢刀门的门主一起走……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梅阁愣了好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若这就算爱……梅阁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千看着他脸上浮出的梅花纹,叹了口气,说道:“大祭司还记得无情咒吗?” 梅阁怔了片刻,摇了摇头。 千疲倦道:“看来大祭司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以前在教中具体是做什么的?” 千说:“左护法说,你不作妖时,就是个吉祥物。逢年过节出来露露脸,唱个颂歌……” “作妖?” “就是……给大家出谋划策,发展咱无情教。教主说你就是个智囊,稍微一抖眉毛,就能想出好多主意。” 梅阁叹息一声:“所以,我其实没什么用?” 千再次强调:“吉祥物。您好好的,咱们教就好好的,您要是不行了,无情教也就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霜的雷。 今天大概在防盗章节中写张不悔,用词被和谐了,所以审读没通过,刚刚一直编辑不了。 还好,管理员很给力,谢谢管理员。速度真的很快!赞一个。 所以,还好更新了。 明天起……不想放防盗章了。因为好麻烦,至于收益……唉,算了。大家各凭自觉吧,实在是没有精力跟盗文网斗智斗勇了。 好想在正文写藏头诗骂盗文网啊…… 第53节 ☆、非命【痴狂爱】(正文) “你叫千是吧。”梅阁记得他的名字,他问道,“我教为什么叫无情?” 千回答:“这个我知道,创教人说过,苍天无情,方能一视同仁。也正是因为天不存情,对待众生时才会不偏不倚,如此才能实现真正的众生平等。我们无情教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梅阁默了一瞬,说道:“原来是这个无情之意。” 千又道:“其实若不是大祭司练返璞归真功,我们也不会阻止大祭司喜欢谢门主。但返璞归真功修习的是心法,所以不能动情,否则教心受到波及,后果不堪设想。” 梅阁笑道:“你们都错了。你们把情当作什么了?就像我之前问你的那样,动情不是一件事情,它没有判断的标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没有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情感一旦发生,就是既定的事实。不是人可以收回的。它可以被压抑,可以被埋藏心底,但只要动情了,这个情就永远存在。” 千仔细一想,头发都吓炸开了:“大祭司的意思是……已经收不回来了?!真的不能控制一下吗?万一动情,教心肯定会被返璞归真功的心法反噬啊!” 梅阁无奈道:“我只是在表达这个设定是不科学的……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能灭人欲的东西,心法也不行。” 若人没有了七情六欲,人如何称之为人? “什么?大祭司你在说什么?” 梅阁转过头问他:“能帮我解开锁吗?” 千看起来比之前的那个女人好对付一点。 梅阁说道:“若是我猜的没错,正义盟已经到了吧?你现在锁着我,我什么事都帮不上。我身为大祭司,不能什么都不做。你放心,我已经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不会乱来的。” 千犹豫了一会儿,紧抱着钥匙坚定摇头:“左护法说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能开锁。我必须听左护法的。” “那好吧,那你告诉我现在的情况。正义盟的开战了吗?” 千点头。 “战况如何?” 千皱眉。 “看来是不太好。”梅阁想了想,问道,“谢门主也在正义盟中吗?” 千摇头。 看到千摇头,梅阁有些意外。 千说道“大祭司……实不相瞒,谢门主早已在无情岛上了。” 梅阁一激动,身上的锁链哗哗响:“她在岛上?” 千愧疚道:“我很佩服谢门主。她几天前只身来无情岛说要见你,右护法就把她带进岛了,没想到半路遭到了伏击,正义盟的人趁水阶浮现,差点趁机登上无情岛。右护法又怀疑她是正义盟的探子,就审了审,结果发现她真的只是来找你的,而且为了破解白骨楼的预言,她把家传的夜中梅都扔了!” “夜中梅……那把刀?” 千点头,很是敬佩的说:“因白骨楼的预言,夜中梅会毁掉教心,谢门主得知后,就把夜中梅给扔了,说是无论如何,她不能伤害到大祭司。” 梅阁果断道:“打开锁,我要去见她。她现在在哪?” 千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摇头:“我要是放了你,左护法肯定会抽死我,左护法正在前线迎战正义盟的人,身处后方的我就必须听从她的安排,让她觉得我是个稳妥可靠的人。” 他刚说完,余光瞥见了云层中翩翩飞来的紫蝴蝶。 千脸色骤变。 蝴蝶飞进云塔,停在了千伸出的手掌中。 左护法的声音冷冷响起:“带大祭司离开水域,他们向湖中撒了‘寂灭’,可恨!一群畜生!” 蝴蝶传完声,碎成了紫色的粉末,飘落在千的掌心。 千呆愣了会儿,握住紫色的粉末,露出了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好久,他用力揉了下脸,沉默地打开了床边的银锁。 他把梅阁拉起来,为他披上白斗篷,低声道:“大祭司,我们走!” 梅阁直觉到应该是左护法出了什么事,也没多问,非常配合的跟在他后面走出了云塔。 他身上的伤还未好,稍微一动就会牵扯到伤口。 见他疼的皱眉,千道:“大祭司暂且忍一忍,等我们出了岛到了分舵就好了。” 云塔之下,是无情岛的第二层,举目望去,第二层的植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黑,无情岛周边的湖水,泛起淡淡的红色。 梅阁问道:“什么是寂灭?” 千愤恨道:“是一种毒,一旦入水,方圆百里内,所有的水全都不能饮用。毒源地的水生作物植被全部都会被毒死……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狠毒!” 梅阁心道:这种毒的设定真的不会造成大灭绝吗? 云塔旁边挂着通向二层的滑索。 千盘起发辫,拉住一条滑索,滑了下去。 梅阁看了眼这个高度,沉默不语。最终,叹了口气,认命地拉着滑索,闭上眼滑了下去。 无情岛的第二层,土壤因为寂灭的毒性,已经变红。 千解开绳索,对蹲在石楼顶上缓神的梅阁说道:“大祭司小心脚下,这些变红的土都染了微毒,接触多了人也会中毒。” “谢冬清在哪?” “就在石楼里,大祭司放心,我就是来带着谢姑娘一起去往生门。” “往生门?” “出岛的另一条路,可以从湖底走,出口在南岸的梅林。”千一边说一边利索地打开石楼顶端的铁网,跳了下去。 谢冬清这些天一直待在石楼里,看到有人来开锁,慌忙问道:“我可以见你们祭司了吗?” 千指着石楼上穿着白斗篷,趴在石楼顶歪头看向她的梅阁,说道:“大祭司也在,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谢门主快跟我们一起走,正义盟的人往天镜湖撒了寂灭,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谢冬清的视线停留在梅阁的脸上,久久没能移开。 千伸手阻断了两个人的对望:“你俩别看了,快跟我走!” 谢冬清这才收回视线。 千打来石楼低端的一个铁门,挪开地上的石板,点燃了火把,分给梅阁和谢冬清。“这就是往生门,跳下去就是天镜湖湖底的隧道。” 他说完,率先跳了下去。 梅阁看了眼深浅,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之后抬头对谢冬清说:“下来,我接着你。” 他看到了谢冬清腿上的伤。 谢冬清微微笑了笑,跳了下去。 梅阁稳稳接住了她,对视时,两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谢冬清盯着他脸上的梅花纹,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梅阁,你脸上为什么要画梅花呢?真好看。” 她每次看,心中总会泛起熟悉的亲切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每次一想到梅,看到梅,不安的心就踏实了。 梅阁的大半张脸上,覆盖着血红色的梅花纹,而他自己并不知道。听她这么问,梅阁沉默几秒,突然问道:“所以你刚刚看我,是在看我脸上的花纹?” 刚刚第一眼看到她,见她认真专注的盯着他的脸看,说实话,梅阁内心是很受触动的。 没想到,只是在看他脸上的花纹。 千在前面走着,听到谢冬清提到梅阁脸上的花纹,解释道:“谢门主有所不知,祭司重伤后,会有梅花纹浮现,这应该是心法的反噬。” 梅阁无声叹息,这个设定……唉,她开心就好。 谢冬清似乎对他脸上的妆很感兴趣,一直偷眼看着他。 隧道里很黑,什么都没有,头顶传来湖水缓缓流动的声音。 走到半路,谢冬清问起正事:“这几天我一直待在无情教,见了很多也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不对。” 她说:“无情教的右护法发誓,无情教绝对没有做过什么灭门之举。其实我也觉得奇怪,谢刀门被灭门后,是收到了无情教写的复仇血书,也就是说,无情教根本就是向整个武林宣称自己干了那些事。既如此,我再问起,你们不会不认。” 千愤然说道:“本来就不是我们做的!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我们根本不会去做!全都是白骨楼的人栽赃陷害,可惜我们现在没有证据,真是憋屈!替他们背上这么多血债不说,现在正义盟的人还不顾附近百姓安危往水域撒了寂灭,搭上几万普通百姓的命也要除掉我们无情教,真是不知道他们这么做为了什么!” 谢冬清疑惑道:“你们教主……是被何人所杀?我听人说,是你们无情教内斗,可说实在话,我在无情教这么多天,觉得你们根本不像外界说的那样……” 梅阁突然开口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她的死,应该和望山派的人有关。” 谢冬清心头一跳,向他看去。 梅阁说道:“不过,现在还没有证据,只是我的猜想。那晚小教主认出了我,因为教心在我身上,她很是担忧我的安全,所以想带我回无情教。她约定好三更打暗号给我,但那晚我并没有听到暗号。我想,应该是她从你房间出来时,恰巧碰上望山派的人,因此被杀了。” “杀人动机呢?” 梅阁猜到:“撞破了什么阴谋,被灭口?” 谢冬清疑惑道:“可是,望山派的人怎么会大晚上不睡,守在我房间门口谈事情?” 梅阁不语。 他心底隐隐有个猜想,但他看了一眼谢冬清,没有说话。 “还有。”谢冬清说,“其实我来,是想问你……他们说,无情教的人都会邪术,你身为大祭司,会惑术。所以我对你有好感,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是我在梦中出现的那个人,都是因为,你迷惑了我……” 梅阁心漏跳了一拍。 惑术。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前世,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没有。”他低声说道,语气几乎是在恳求,“真的没有,你要信我。” 千气愤道:“哪个胡说的?!我们还觉得是谢门主给大祭司下了蛊呢!要是真有那种能迷惑人心的邪术,我早用在正义盟身上,让他们全部滚回老家学狗叫,还用等着他们来打?!” 谢冬清如释重负,脸上浮出欣慰的笑:“言之有理!” 终于,湖底隧道走到了尽头。 千顶开上面的石门,拨开周围的杂草,率先跳了上去。 梅阁把谢冬清托举了上去,谢冬清回身,伸出手拉住他。 梅阁拉住她手时,谢冬清笑眼弯弯看着他。 “大祭司,不然,跟我一起去调查真相吧?”谢冬清说,“我要找出真凶,为谢刀门的子弟们报仇。” 她的目光令梅阁心头一热,认真道:“好,我和你一起。” 第54节 天镜湖南岸的梅林因为寂灭蔓延的原因,梅树大多都枯萎了,黑黢黢的枝干仿佛被火烧过,周围弥漫着微微发蓝的水雾。 千出去得早,走了几步,忽觉头晕,惊道:“不好,是毒!大祭司退后!” 已经来不及了。 黑血从千的双眼和耳朵中流了出来,他慢慢倒了下去。 梅阁立刻捂住了谢冬清的口鼻,连忙后退。 不久之后,水雾变成了正常的颜色。 前方慢慢走出一个人。 他戴着银色的面具,提着一把黑红相间的刀,幽幽道:“连夜中梅都不要了,没想到你竟然想挣脱我的布局。冬清,之前我一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知道你为何会频频做出出乎我意料的举动,现在我明白了,大概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取掉面具,看向梅阁:“上一次就有你。这一次竟然还有你。你大概不知道你毁了什么。我要的是完美听话的谢冬清,不是会自作主张不按我设定来的谢冬清,她在这一世原本可以很完美的。谢刀门覆灭之后,她与我一起斩杀魔教,最终成为我的贤妻良伴。可你出现后,所有事情的发展都不可控起来。” 听他这么说,梅阁略感震惊,原来这个人一直在尝试着改变梦境。 “你这是把她当人偶……这么做,意义何在?” 那人轻蔑一笑,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 谢冬清提刀上前,喝问道:“张不悔,你到底什么意思?这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局吧?你身为江湖中人,却为了储君之争,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你还有良知吗?” 张不悔看着她,半晌,说道:“你这么说,也不错。我把这里当做另一段人生,所以想要过好它。我耗费心神摸清了这个梦的构架,所以我想要一个更完美,更顺我心意的江湖。我利用既定的设定来顺利当上盟主,之后你就是盟主夫人,这样很完美,不是吗?为了达到我心中的完美世界,死多少人,我都不在乎的。毕竟他们根本不算人命。至于寂灭,我只是不想再玩了,索性……就这样吧。我烦透了这个梦!” 谢冬清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脑子有病!简直是个令人恶心的疯子!” “不,你现在不懂。我没疯,之前我努力入戏,就是为了给你你最想要的生活,我虽然不喜欢你的这个梦,但我真的有努力配合过。”张不悔说道,“对你来说,最完美的生活就是嫁给功成名就的我,所以我设下了这么多局……到头来你却让我的努力白费,你真令我失望。” “设局?果然如此,无情教的教主也是你杀的?!”谢冬清问道,“你是白骨楼的人?” 张不悔笑道:“你看,你还在意梦中这些……好吧,是我。我知道她是无情教教主,本没有杀她打算,然而那晚她从窗口翻出来时看到了我。我有种……秘密被她拆穿的厌恶感。所以,她必须死。” 谢冬清脸色一变,惊恐道:“窗口?” 张不悔看着手中的夜中梅,笑道:“是,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看着你,可你却不知道……我喜欢这样,一直看着你,你的睡颜很美,很乖。” 谢冬清毛骨悚然,打了个冷颤。 闻言,梅阁愣神。 一直看着她?那此人应该是谢冬清身边经常出现的人,大概……还见过她睡觉的样子。 谢冬清忍无可忍,愤怒道:“张不悔!你就是个变态!” 张不悔看着她,又看了眼梅阁。 他抽出刀,呢喃道:“我不喜欢这一梦的你,这不是我想要的你,你不听我的话,不完美。一直在做出格的事,所以……” 梅阁大惊:“谢冬清快闪开!” 他想上前,可脚下蔓延出了藤蔓,缠绕上了他的四肢。 梅阁震惊,难道这个人已经能随时改变谢冬清的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着急,我中午12点替换正常章。我今天是来掐时间的,看新章节更新多久,盗文网会更新。 嗯……以后我会早上六点放防盗章,中午12点正常章节。这样就不用空等一个下午了! 谢谢云舒和阿霜的雷。 还有……28号的时候,会先开个新坑的文案。依然脑洞大,人设是2014年年初应聘一个情景剧编剧的时候,写的敲门砖。然后就得到了面试通知,虽然后来也没去,但是,这证明了,我的人设还是很棒的。昨天把人设和新想的男主人设结合了一下,感觉还是很棒的。叫:特殊案件调查处。剧情就是一群妖魔鬼怪被公安部收编,当了公务员,调查‘特殊’案件的日常。这个月28号,孔子生日时放文案,感兴趣的到时候就收藏一下!12月底开坑! ☆、非命【焚心火】(正文) 来不及了。 藤蔓缠上了谢冬清,张不悔手中的夜中梅捅进了谢冬清的小腹,而她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这是梅阁万万想不到的意外。 张不悔挑起谢冬清的一缕头发,轻轻吻了吻,低声道:“冬清,若是你听从我的安排,这时候,夜中梅应该捅的是魔教祭司,之后,你与我并肩作战,你刀法精湛,与我的剑配合默契,经过天镜湖一战,你杀祭司,我杀护法,我们二人合力铲除无情教。成亲后,你与我夫妻恩爱,成为佳话,被后辈敬仰。可是你竟然不听话……亏我花了那么久时间,想出那么多情节,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费尽心思想出了那条能让你名扬江湖的夜中梅预言,可你竟然把它浪费掉。不过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无数个下一世等着我们。乖,这一下我有分寸,不是要害,我不会那么快就让你死,虽然有点疼,但你忍一忍,听话。毕竟这个梦,现在还不能崩塌,因为,在它崩塌之前……我还想看着一个人死。” 梦境开始晃动,谢冬清疼昏了过去。 梅阁从震惊中回过神,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张不悔。他之前认为控梦者应该是极端偏执的,但没想到他能扭曲到这种地步。 若是爱一个人,怎会舍得伤她。 张不悔看向梅阁。他说道:“我要让你怎么死呢?这个梦,我虽不能完全掌控,但有一定的设定权,对于你们这些梦中的角色而言,我几乎就是神。现在,神要来决定你的死法了。” 梅阁闭上眼,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梳理线索。 原先几个梦,大约是因为控梦人没有入梦,谢冬清在自己的梦境中,还留有自主性。他只需要跟紧她,基本上不用考虑其他事情。 但控梦人入梦后,拥有改变梦境部分设定走向的能力,加之梦境本身不会按照逻辑来,是无法推测发展的,因此,谢冬清在她自己的梦境中失去了一部分自主性。而他要面对的变得更加困难,且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无奈感和束缚感。 梅阁暗暗叹息。 这一梦,他没帮上谢冬清什么忙,到最后还要被个变态定死法。 张不悔说道:“正义盟来接头的人马上就到了,我想好让你怎么死了。我不知道谢冬清是怎么认识的你。或许是因为卫坤太不可靠,她才想到了你。但所有在我计划以外出现的人,结局必须是死,惨死。” 张不悔道:“你们这些梦中人大概不会知道,这个世界有好多都是我说的算。正因如此,你们无情教会败得这么快。之前我还用心布过局。多么厉害的无情教,强大的对手,这个设定真的很有意思。可惜,我现在不想玩了,我烦死这个梦了,早结束早好。所以,一个寂灭就能将你们全灭,一瞬间的事罢了。还有你,大祭司,你运气真好,自己撞了上来,被梦安排了这么一个角色。你知道,魔教的祭司会怎么死吗?” 他心情愉悦道:“邪魔歪道,统统烧死。”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唤声。 “盟主!” “张盟主!” 正义盟的人来了,因为水雾的原因,他们手里全都举着火把。 火光驱散了水雾,照亮了半个梅林。 正义盟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全都惊呆了。 “张盟主……这是怎么回事?” 张不悔抱着谢冬清,抬起手指向梅阁,冷冷道:“魔教的杂碎!你刚刚对我用了什么惑术?!你对谢门主做了什么?!” 梅阁静静看着他,半晌,轻声道:“她说的不错,你真是变态到令人恶心。至于吗?” 听到张不悔的话,正义盟的人纷纷拔剑上前:“是魔教的惑术!大家小心,千万不要看他的眼睛!” “烧了魔教的人!不然后患无穷!” 纷杂的声音让谢冬清从昏厥中苏醒过来,她勉强睁开眼,想要挣脱张不悔,却被他紧紧搂住。她心急如焚,想喊出声,却被张不悔捂住了嘴。 火把扔了过去,火烧了起来,火光跳动着,吞噬了梅阁的白色斗篷。 谢冬清咬着牙,奋力挣脱张不悔,捂着伤口,朝那边爬去,她发出一声嘶吼:“不要!梅阁!不是他!伤我的根本不是他!” 正义盟的人同情道:“谢门主,你也被他的邪术迷惑了。” 谢冬清不顾疼痛拼命挣扎着朝前爬去,张不悔按住她,将她拉了回来。谢冬清急道:“张不悔!你放手!人渣,不得好死!” “我吗?不……你看看,现在不得好死的人是谁?我真的很好奇他是谁,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你亲眼看着他死的这么惨,以后还敢不敢再想他了?以后的梦,不要再有他了,我烦,真的很烦。出现在计划外的人,都应该被清除掉。” “啊啊啊啊!!!”谢冬清撕心裂肺地叫着,几近崩溃。 梦境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张不悔看了眼她身上的伤,说道:“离结束这一梦还有点时间,你好好看着,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听我话,别再胡闹了。这一梦因为你的自作主张,我之前所有的构想全都白设,那么完美的一个江湖剧本,却被你折腾成这种混乱模样,我真的很生气,非常。所以这是对你的惩罚。” 谢冬清恍若未闻,她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心急如焚,哭喊道:“不要……不要这样!让我醒来,让我醒过来!好难受,让我醒来,不要再烧了!” 见她五官皱成一团,不顾形象的大哭,张不悔厌恶地松开手,道:“快些完吧,我真是烦死了这个梦中的你。” 火光中,传出一个声音。 安静平和,仿佛只是在轻语。 “愿焚我身,以燃心火,终结苦乐。” 席卷全身的剧痛压过了被烈火焚身的痛,梅阁在失去意识前,欣慰地想,被设定为大祭司也不是一无用处,他竟然记起了燃起湖心火的无情咒。 早点结束吧,不要让她再疼下去了。 整片梅林猛烈摇动起来。 有人惊呼道:“快看天镜湖!” 天镜湖中央突然耸起了高高的水墙,遮天蔽日,朝这边汹涌而来。 而水墙的后面,隐约跳动着鲜红色的火光。 “这、这是湖心火?!” 火光越烧越大,紧随着水浪朝天镜湖两岸烧来。 张不悔静静看着朝梅林烧来的火,骂道:“乱七八糟!这个梦真是被你们搅和的乱七八糟。” 正义盟的人惊慌失措,四窜逃开。谢冬清费尽所有力气,朝梅阁扑去。 “梅阁,梅阁我想起来了!” 她眼里含着泪,朝火中扑来:“我想起来了!梅阁,梅阁你是来救我的,你是来带我出去的!” “我信你,我信你。谢谢你……可是不值得,不值得……太痛苦了,上一次,这一次……怎么办才好……” 湖心火铺天盖地狠狠砸下来的那一瞬间,张不悔恍然大悟:“他是入侵者!” 梦境轰然崩塌。 梅阁醒来后,觉得浑身都疼。 但更令他难过的是这一梦,自己低估了控梦人对谢冬清梦境的控制力,以至于最后受控于人,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控梦人伤了谢冬清。 梅阁转过头。 卫坤坐在他床边,一边吃冰棍,一边探究地看着他。 梅阁惊奇道:“你不是走了吗?” 卫坤拔出冰棍,说道:“我就是下楼买了点吃的又回来了,我姐生病了,我不能只看一眼就走吧?我恰巧放中秋假,有的是时间。对了,我叔蹲厕所去了,让我在这儿守着。” 他给了梅阁一个我都懂的眼神,说道:“我叔都跟我说了,你是个神棍,通过睡觉来给我姐看病,还说千万别叫醒你。” 第55节 卫坤拿着冰棍,指了指梅阁:“不过我刚刚差点想叫醒你。你睡得特别不安稳,都哭了,真的,看着挺难受的。” 梅阁伸手,擦了下眼角。 他坐起来,看向依旧沉睡的谢冬清,叹了口气。 “张不悔这个名字,听过吗?” 卫坤摇头。 果然是化名。 梅阁看了一圈,问道:“有纸和笔吗?” 卫坤点头:“你旁边的那个抽屉,我见我叔刚刚把笔和报纸放到抽屉里去了。” 梅阁取出纸笔,努力回想了一下这几次的梦境,一条条写下梦中的线索。 阿锅岛 0919 喜欢《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这首歌 认识卫坤 很了解谢冬清的交友圈 个子不高,大约一米七 声音低沉,眼睛不大,习惯性眯眼。 梦境中的形象可能是谢冬清对此人的印象,外形可能会有偏差。 他化名为张不悔 性格偏执 行为变态 控制欲强 追求完美,有计划性 现实中可能会压抑个人情感 因控梦消耗心神,他最近会睡眠不足,精神不济。 梅阁写完这些,把报纸递给卫坤。 “你看看这些,能不能想起什么来?” 卫坤一条条看下来,摇了摇头。 “你写的这个,是什么?” “谢冬清的梦被人控制了,这是有关控梦人的一些线索。谢冬清现在之所以沉睡不醒,就是因为她无法摆脱这个人控制的梦境。如果不找到这个人用来控梦的魂引,我就没办法带她出来。” 卫坤一脸梦幻。 “魂引是什么?” “看他对梦境的控制程度……除了关键词,应该还用了谢冬清的血液或者头发做引。” 卫坤愣了好久,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我去,哥!听起来超级中二!” 梅阁道:“你什么人都想不起来吗?谢冬清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卫坤思索道,“冬清姐其实挺宅的,交友圈特简单,她认识的,基本上我也认识。我俩大学都是在本市上的,要说身边的人……除了我,好像也没别人了。” 交友圈不复杂的话……梅阁一怔,心中浮出一种可怕的猜测,问道:“她哥哥呢?” “啊?”卫坤挠挠头,“秋铭哥吗?” 卫坤又看了眼梅阁写在报纸上的字,看了好久,他说:“秋铭哥至少应该有一米七五吧……不是,你等会儿,你什么意思?你怀疑秋铭哥?” “秋?”梅阁看了眼0919,问道,“知道他生日吗?” 卫坤表情崩坏了:“你别这样,名字虽然有个秋字,但秋铭哥的生日在夏天……我说这位大仙儿,你这有点扯吧。那可是谢冬清亲哥,不可能的。而且秋铭哥是暖男,暖男知道吗?对冬清超级好。家庭和睦,和睦懂吗?不会变态的。” 他指着报纸上梅阁写的偏执和控制欲强,说道:“所以,绝对排除!” 梅阁看了他一眼,淡定道:“不能排除。人在梦中的性格是这个人的真实性格,梦有去伪存真的作用。我写的这两条是他梦中反映出的性格,有可能会和现实中的不同。至于外形方面……也许和现实中也有偏差。” 卫坤举着报纸呆愣了一会儿,嗨了一声,说道:“哥,你这靠谱吗?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科学呢?你是真能入梦,还是睡了一觉起来随便说点什么骗人的?” 梅阁一把拽过报纸,问道:“她父母什么时候来?” 卫坤说道:“阿姨不知道下午来不来,我叔蹲完厕所就来。” 梅阁忧愁道:“他也不行……” 通过这几次观察,了解谢冬清生活和交友圈的,应该是谢冬清的妈妈。每次他问什么,谢父都是等谢母回答。 “哦对!”卫坤指着柜子上的熟食:“我叔说,让你醒来吃饭。” 他拆开早上来时带的牛奶箱子,递给梅阁一盒奶:“给,我叔说你好几顿没吃了。” 梅阁接过牛奶,道了声谢。 “嗨!客气。”卫坤含着木棍,说道,“虽然还有点不信,但是你要真把我姐叫醒,我绝对服你!” 梅阁坐在床边,边吃边盯着报纸上写下来的线索思索着。 谢冬清突然嘤咛了一声,轻轻啜泣起来。 梅阁立刻扑过去,轻轻拍着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只是梦……” 谢冬清渐渐平静下来。 不知道她又梦到了什么。 他可以出来,可谢冬清却陷在无休止的梦境中无法挣脱。 梅阁慎重思考了一会儿,又躺了回去。 “呃,哥,你干啥?” 梅阁把手机递给他,严肃道:“我手机你拿着,要是显示王北来电,一定要接,他说的什么全都记下来等我醒了告诉我。还有,中途不要叫醒我。” 梅阁看了眼谢冬清,道:“她在梦中备受折磨,我在这里干等消息太煎熬,就算现在找不到魂引拉不出她的魂,我进去陪她也行,起码能让她安心一点。” “那……祝你顺利?”卫坤挥了挥爪子。 梅阁闭上了眼。 在卫坤惊奇的表情中,梅阁再次快速入睡。 不久之后,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一个女医生走了进来。 看到病房里两个大小伙子,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她很是震惊。 卫坤连忙说道:“家长……吃饭去了,医生有啥事跟我说也行!” 于露指了指梅阁:“他是?” “病人的朋友,睡回笼觉呢。” 于露哦了一声,说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周阿姨呢?” “阿姨回家了,下午来。你是?” “我是冬清哥哥的女朋友。”于露笑了笑。 “哦!”卫坤连忙站起来,过来握手:“嫂子好!我是卫坤,我爸跟她爸是战友,关系老好了!以后跟秋铭哥结婚了,咱肯定常见面。” 于露笑道:“你就是卫坤啊,听周阿姨说起过你。” “荣幸荣幸。” 于露收回手,说了句:“周阿姨要是来了,你就帮我说一声,今天我值班,要是有什么事打电话叫我就好。” “成!” 于露点点头,离开病房。下楼时,电话响了。 “秋铭?” “嗯,你今天上班?” “对啊,刚刚到医院,怎么了?” “去看过冬清了吗?” “刚从病房出来,还是老样子,你呢?下午几点的会?” “三点。病房里都谁在?” “你爸妈都不在,有两个男孩儿在,就是阿姨常说的那个卫坤,还有一个是冬清的朋友。” “……冬清的朋友?” “是啊,你晚上几点的飞机?要不要给你留饭?” 谢秋铭挂了电话。 于露看着手机屏,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午后,谢父和谢母回来了。 卫坤连忙报告:“阿姨好,叔叔好。这哥哥中间醒了一次,饭没怎么吃就又躺回去了。对了,有个医生来过,是秋铭哥的女朋友。” 谢母笑道:“于露来了啊。见过人了,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人也好,她说今晚她值班,有啥事找她就行!” “那孩子是挺好的。”谢母面带微笑,挽起袖子整理病房。 她收拾柜子的时候,看到了报纸。 谢母心头一跳,拿起报纸,指着梅阁写的几行字,问道:“这是什么?” 卫坤道:“这哥哥醒来后写的,说是什么控梦人的线索。” 谢母认真地一条条看下来,视线停留在张不悔三个字上,神情变得不安起来。 她神色慌张地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第56节 作者有话要说:  更换了。今天是个5千字的大章节。 正文够多了。 所以今天没啥作者有话说。 因为作者就算有话说,也没时间说了。要抓紧时间存稿了……不然下个月就喝西北风去了。 谢谢雨碎无痕和一水的雷。 ☆、疑心【邂逅人鱼】(正文) “我想成为深海大鱼,安静地沉睡在海底,让时光混着水波缓缓从我背上滑过,而我就闭着眼,还静静地活着。” 海浪拍着沙滩。 太阳从天海交界处缓缓升起,小渔村的渔民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谢冬清编好渔网,拿起门口那支长长的鱼叉,卷起裤腿,打开破旧的小木门走了出去。 邻居家的大婶正在做饭,谢冬清走出来,犹豫了好久,开口道:“言婶……我要出海了,这几天他就拜托言婶照顾了……” 言婶重重哼了一声,不耐烦道:“就你家那个还用照顾?又不用吃饭,就是一空壳子!” 谢冬清态度极好的再次道谢,一边挽着头发,一边拖着船朝海边去。 言婶看到她挽起头发后露出的一截白生生的脖子,嘴角一动,恶狠狠捣鼓着锅里的菜,骂道:“呸!长得再好有什么用,克夫的小丫头片子,嫁了人也不守妇道,整日往男人堆儿里扎!” 谢冬清来到岸边,几个渔夫见她来了,停下手中的活儿,调笑道:“冬清,你家那个还瘫着呢?哈哈哈哈哈冬清啊,这村里一到晚上就你家安静了,要不要让叔叔跟村长说说,讨你做叔叔的二房啊?哈哈哈不会亏待你的,保准比你家那个泥人儿强!” 他旁边的渔民大声笑道:“麻子你想得挺美啊,可不能配给你,不然我们出海打渔可就看不见她了,每天就指望着她活呢!” 谢冬清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她深藏起心中的厌恶,不言不语地系好网,拿起鱼叉,大力甩了一下,跳上船,径自划船入海。 昨天,她向村长借了条稍微大点的船,打算这次朝远处去,到海中央去,捕条大鱼,在集市卖个好价钱,带着她的那个泥人丈夫去县里找巫女治病。 谢冬清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嫁的这个泥人丈夫。反正从她有记忆起,她就是这个人的妻子。 她的丈夫无知无觉,一直躺在床上,就是个活死人。 之前赶集时,她问过集市上给人算命占卜的神婆。 神婆说,她丈夫的魂魄被人勾跑了,现在就是副空壳,要想治好他,就要借助传说中宝珠的力量。而只有县里的巫女,才知道哪里能找到能治百病的宝珠。 小舟慢慢朝深海划去,渐渐地离那些渔舟越来越远,海风吹起了她的头发,谢冬清舒了口气,闭上眼,舒展开双臂,感受着海风的吹拂。 天海中央,除她以外没有别人。她爱这种感觉,仿佛身心同天地融为一体,心跳和海浪的涌动渐渐融合。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海面上,白色的海鸥掠过海面,有几只停在谢冬清的渔舟上。 谢冬清撒下渔网,举起鱼叉,静静地观察着水面。 她刚刚看到了渔舟旁边的水纹波动。 隐约可以感觉到,围绕着渔舟打转的是条大鱼。 水浪泛起,一条银色的大尾巴跃出水面,漂亮的银色鱼尾抛出了美丽的弧线,阳光下泛着璀璨的光芒,从谢冬清眼前一闪而过,划出一道银光。 好漂亮!这会是什么鱼? 恍惚过后,谢冬清握紧鱼叉,专注地盯着海面。 蔚蓝的海面恢复了平静。 谢冬清眼睛一眨不眨,静静等待着那条鱼再次出现。 船的一端轻轻晃动,停在船上的海鸥扑棱棱飞散开来,鸣叫着,翅膀划过海面。 谢冬清迅速转身,手中的鱼叉迅猛地朝船边缘叉去,却在看到船边露出的脸后,生生停手。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 黝黑的眼眸正专注地看着她。 谢冬清一屁股吓坐在船上,睁圆了眼,好半天才说:“我这是在梦里吗?!人鱼?海妖?” 那个人笑了。 他吐出一口水,冲谢冬清眨了眨眼,说道:“确实在梦里。你好啊,谢冬清。” 他白玉般的皮肤泛着柔润的光泽,乌黑的长发和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像一颗颗海珍珠,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两旁长着一对儿尖尖的耳朵,就像漂亮的贝壳,下端还缀着一颗红色的珊瑚珠。 谢冬清久久未能回过神。 他的双手抓着船的边缘,仔细看,手背还有银白色的细小鳞片。谢冬清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腕上。就像错觉一样,她刚刚似乎看到他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闪而过的红色。 红色手串? 再看时,明明他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有戴。 “谢冬清,我真佩服你的想象力。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他说道,“来吧,小姑娘,这一梦,我会让你开开心心的渡过。” “你……你是什么?美人鱼吗?” 美人鱼悠闲地摆动着银色的鱼尾,纠正道:“是人鱼。不,应该说,是能实现你愿望的锦鲤。怎么样?试着许个愿?” 谢冬清伸出手,似乎很想摸摸他,但却迅速收回手,小心翼翼问道:“你说的……就像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一样吗?你会实现我的愿望?” “没错,什么愿望都可以。所以,你有什么愿望呢,小姑娘?”他眼露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谢冬清沉默了。 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让她那个泥人丈夫好起来,然而话到嘴边,她却觉得,自己的愿望并不是这个。 她……她想变成一条深海大鱼,沉睡在海底,远离人群,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最终,在她苏醒时,挣脱掉枷锁,逃出自己的心,逃出静静的海底。 逃? 谢冬清摇摇头,将这个略显奇怪的想法压在心底,问他:“你……能治病吗?” “治病?”人鱼似乎愣了一下,他从船的那边游过来,离她近了些,仰起脸问道,“你家里有人生病了吗?” “我……丈夫,他病了。” 人鱼沉默了。 谢冬清觉得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很可怕。 人鱼说:“已经结婚了?看来还是慢了一步……你那个丈夫得的什么病?” 不知为何,谢冬清有种想对他说对不起的冲动,她愧疚地回答道:“他……一直昏睡不醒,神婆说他是被人勾走了魂魄。” 人鱼哦了一声,陷入沉思。谢冬清看到,他的银色尾巴在海面下来回摆动着,轻纱一般的鱼鳍轻摆着,像缓缓流动的水波一样轻柔。 他轻声道:“原来如此,应该是魂魄没有进来……” 人鱼抬起头,再次看向谢冬清,眼眸笑意盈盈:“换个愿望,你的愿望。” 谢冬清微微皱眉,想了好久,说了个实际的愿望:“那……你能帮我抓条大鱼吗?我拿回去卖钱。” 人鱼微微怔了一下,他松开手,无奈又好笑道:“好吧……你等一下,我去试试看。” 他露出了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慢慢游离小舟,一翻身扎进深蓝色的海中,银色的尾巴露出海面,拍起的浪花淋湿了谢冬清的裤腿。 谢冬清咯咯笑出声,不知为何,她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以前那种好像无根萍一般找不到归宿的心,竟然奇迹般安定了下来。 她扒在船边,目光随着海面下的水纹波动流转。 望着恢复平静的海面,谢冬清突然觉得,刚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一条人鱼,出现在蔚蓝的海中央。还和她说话,还要实现她的愿望。 是自己做梦吗? 梦?她心里猛地一跳,像是关在心中的猛兽刚刚挣脱了枷锁,想要出笼。 正在她迷茫之时,美丽的银色鱼尾露出了海面,谢冬清抬头,看到不远处,那条人鱼抱着一条拍打着尾巴的银鳕鱼露出了头。 “谢冬清!”他大声叫道,“这个给你,接住!” 他把银鳕鱼抛到了船上,眯着眼睛甩了甩头发,笑道:“奇妙,游在水里的感觉还不错。” 银鳕鱼大约有一米二长,大鱼在船上凶猛地跳动着,小舟剧烈摇晃着。 谢冬清半张着嘴,震惊地看着那条银鳕鱼。 原来不是做梦?他真的去帮她抓鱼了! “你的表情真可爱。”人鱼悠闲地游了过来,“不过,我就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实愿望。你要说出自己的愿望,你的愿望,快说出来。” 谢冬清揉了揉眼,惊奇过后,指着自己问他:“你说,我是不是撞大运了?原来你真的能帮我实现愿望。” “我叫梅阁。”他围着小舟转圈,语气温柔道,“你叫我的名字,我就帮你再实现一个愿望,怎么样?” 谢冬清呆呆地看着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小声叫道:“梅阁。” “嗯,说吧,还要什么?”他趴在船边,托着下巴,看着谢冬清,“要什么,我都给。不用怕愿望太难,什么都行,就算不行,我也会想办法帮你实现。” 谢冬清心中泛起一阵温暖,几乎要说出自己想成为深海大鱼的那个愿望。 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能帮我多网些鱼,然后送我回家吗?” 梅阁笑了一下,游到船尾,解开渔网:“希望这个梦醒来后你别记得太清,因为现在……我要去帮你捕鱼了。” 他拖着渔网,愉快地跃入水中,随着他的游动,绿色的渔网慢慢散开。 不一会儿,他的脑袋再次露出来,朝谢冬清挥了挥手:“等着丰收吧,打渔的小姑娘!” 他在水中游动,翻身,戏水,身形流畅,看起来游得很是开心。 谢冬清站在小渔舟上,目光追随着他,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梅阁网了一大兜鱼,推着小舟,由谢冬清指挥着朝岸边游去。 谢冬清坐在船上,脸上带笑,看着他。 梅阁说:“水里的感觉很舒服,很自由。” 谢冬清眼睛亮了亮,感叹道:“真羡慕你。” 梅阁哈哈笑出声:“托你的福。你高兴就好,虽然我不敢说这次会顺利,但起码……这个开场很不错。” 谢冬清歪着脑袋看着他,好半天,她说道:“梅阁,我能……摸摸你吗?” 第57节 梅阁收回手,沉入海中,一会儿,冒出头,游近她,说道:“算了,耳朵给你摸吧。形状是不是很奇怪?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谢冬清摇摇头:“一点都不奇怪,很好看。” 梅阁轻轻笑了,睫毛上的水珠晶莹闪烁,他偏过头,道:“摸吧。” 谢冬清伸手,轻轻摸了摸他贝壳一样形状漂亮的耳朵。 梅阁像触电了一样,动作迅速地扎入水中。 水珠溅了谢冬清一身,她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 自己……吓到他了? 好半天,梅阁才又露出海面,双颊微红。他轻声咳了咳,说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刚刚有点……痒,没忍住。” 他不知道这个奇怪的耳朵会这么敏感,所以刚刚的反应过激了。 离海岸近了。 谢冬清站了起来,紧张问道道:“我要到家了,不能让他们发现你……我以后要怎么找你?” 梅阁看了眼地形,指着左手边高高的礁石,说道:“你就去那里,站在那块离岸最远的礁石上叫我名字我就会到。” 他决定在那里等着谢冬清。 “别忘了我,明天,你一定要来。”梅阁嘱咐道。 再往前就是浅水区了,梅阁停了下来,朝谢冬清挥了挥手,“再见,记得来找我。什么愿望我都能帮你实现。” 梅阁说完,觉得自己很像职业骗子,他笑了笑,又补了一句:“谢冬清,你一定要信我,你看我都知道你的名字。” 海岸边几个村民走过来收网,梅阁迅速沉入海中。 水面恢复了平静。 谢冬清呆呆地望着海面,末了,绽出笑容。 “梅阁……”她念着这两个字,一股亲切感和欣喜感油然从心底生出。 “难道真的有命中注定?好熟悉的名字。” 她满载而归,岸边的人看到她身后拖着一大网兜的鱼,惊呼着跑来围观。 谢冬清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小标题疑心出自 《管子·法法》。 关于海的梦,就是一片蔚蓝的海,我在海底仰望着海面。 阳光被水波揉碎。 之后,就是这一梦开场时的那句话。 这是那一梦结束后,感受到内心平静的我,起来后记在本子上的话。 若有来世,我会选择沉在海底,安静地活着,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慢慢融进海水中,永生永世,和海一样永恒活着,海浪就是我的心跳,永生不息。 谢谢阿霜和喀秋莎的雷。 ☆、疑心【直面人生】 待围观的人散去,谢冬清费了好大力气,独自一人来回了好几趟,才把鱼拖回院子。 她蹲在门口,开心地收拾起今天收获的鱼。 邻居大婶抱着孩子在旁边看着。她盯着那条基本上与她等长的银鳕鱼,问谢冬清:“小丫头,今天捕鱼时,遇到谁了?肯定是麻子帮你的吧?你小心着,要是让麻子婆娘知道你勾搭她家麻子,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看以后村儿里还有哪个媳妇儿肯帮你。” 谢冬清默不作声,手下发力,鱼钩带着草绳将鱼串成一串,打了个死结。 她腾出手将滑落在脸颊旁的头发挂在耳后,言婶见了怪声怪气道:“小妖精,瞧瞧你这样子,身边又没男人,你撩谁呢!” 谢冬清很想转身回屋去,然而想起屋里躺着个泥人,屋外还有一堆鱼没处理,忍了忍,继续坐在门槛上绑鱼。 言婶站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要转身回屋。走了两步,她突然又折回来,问道:“你明天是不是要把这些拿去早市卖?你家又没板车,你准备借谁家车去?” 谢冬清停住手,盯着鱼发愣。 满载而归的好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去。 见她是这种反应,言婶立马兴奋起来,凑上前去说:“看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我也不问你这鱼是哪家男人帮你打的了,麻子婆娘要是问起来,我也不会告诉她。不如你把鱼分我们家一半,等我家海生回来后,我跟他商量商量,让你明天搭着我们家车赶早市。怎么样?对你好吧?” 谢冬清搓着绳子,头也不抬,回道:“不用了,我不用你家车,我去村长家借就是了。” “哟哟哟!瞧你那样子!”言婶声音立刻尖利起来,“小妖精,好心借你用你还不要,巴巴赶着去祸祸别人家男人,村长跟他家儿子待你那么好,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你跟他们家男人说不定早就勾搭上了,呸,不要脸!” 她骂骂咧咧地离开,末了还用脚踢翻了一条鱼。 谢冬清停住手,看着被她踢走的那条鱼,叹了口气。 她身后的屋子因为采光不好,黑漆漆的,破旧的小床上平躺着一个男人。 谢冬清扭过身朝屋里看了一眼,心情更加低落。 她好想逃离这里,跃入大海,无声无息的消失。 隔壁传来关门声,谢冬清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言婶一扭一扭地快步朝村东头走去。 谢冬清迅速绑好一束鱼串挂起来,擦了手,进屋关好门。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儿,麻子媳妇带着三个小儿子,拿着长长的网兜跟在言婶身后气势汹汹杀了过来。 麻子媳妇还没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骂了起来。 “你个小妖精,骗我家麻子给你捞这么多鱼,真是下作!我早瞧着你不顺眼了!天天装可怜,哄着别人家男人带你打渔,你是有多缺男人?!有本事你出来!你要没做见不得人的事,你躲我干什么啊?!你个勾三搭四不要脸的妖精!” 她边骂边和自己的三个小豆丁一样的儿子一拥而上,张牙舞爪地往网兜里塞鱼。 言婶赶忙回家取了个大盆子,匆匆赶来,高兴地说:“姐,这鱼也分我家点!我给你报的信儿!” “你拿吧!装完!反正是这小妖精骗我家男人的,一条也别留给她!” 谢冬清面无表情地站在光线昏暗的屋内,看着躺在床上的‘丈夫’,轻轻说道:“我真的想不再管你了,我想到海里去,我想离开。” 我想离开…… 院子里叮叮咣咣,两个女人骂骂咧咧,三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子也学着母亲,一边抢鱼一边骂人。 言婶兴奋地抱起银鳕鱼,说道:“姐姐!这条大家伙我只要鱼头,剩下的你也拿走!” 听到她们说要分银鳕鱼,谢冬清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拼命抑制住自己的哽咽声,委屈地站在屋子中央,揉着眼泪。 她想起了抱着银鳕鱼冲她笑的梅阁。 现在,他给的这些东西即将被人拿走,她却不敢出声反对。 好反感这样的自己,但她却无能为力。 人鱼的心意被践踏的委屈感和愧疚感萦绕在心头,挥散不去,她抱着膝盖蜷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墙角的蜘蛛网,等待着小院里恢复平静。 太阳落山了,小屋完全陷入了黑暗。 两个女人将院子里的鱼分了个干净,麻子媳妇指挥儿子们拖走鱼,自己叉腰站在院子里又骂了一阵,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她走后,言婶又到院子里做饭,她一边把锅敲得哐哐响,一边拐弯抹角地讽刺谢冬清活该。 谢冬清有种冲动,她现在就想推开门奔向大海,让海水吞没自己,把她和这个世界隔离开。 岸边传来渔船归来的号角声。 海岸边似乎格外热闹,谢冬清听到了留在渔村的女人和孩子们惊呼着跑向岸边的声音。 言婶在院子里大声问道:“隔壁家的,什么事啊?今天是捕到大鱼了吗?谁家逮到的啊?” “言嫂子,快去吧!你家海生捕到了个人身鱼尾的海妖!” 人身鱼尾?!谢冬清猛地站起来,推开门就往岸边跑。 言婶见她跑出来,也顾不上骂她,放下锅铲,抱着孩子就朝海边奔去。 岸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谢冬清奋力挤了进去,看到了渔网里的人鱼。 真的是他! 梅阁一动不动地躺在渔网中,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睁开了眼淡淡地朝人群中扫了一眼。看到谢冬清后,他又闭上了眼。 虽然面无表情,但梅阁的内心简直可以用崩溃来形容。 言婶的丈夫海生手舞足蹈地跟村里人讲着他是如何网到的人鱼。 “我今天出海时在礁石那边撒了网,没想到这个东西自己撞了进来,估计是想逃没逃走,网全缠身上了。我回来收网时,差点被吓死哈哈哈哈,你说这玩意该怎么办?这玩意没法吃吧?” 梅阁暗暗叹息。 一个人说:“这不是妖吗?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吧!” “不知道的就别瞎说,我听说县里的官老爷最喜欢养这种奇奇怪怪的畜生了,海生哥,咱把它送到县里去,你说官老爷会不会给你封个官儿做啊!” 海生愣了一下,问道:“啊?这成吗?送这个给官老爷,还给安排做官?” “那可不!说不定还能让你当个总村长呢!咱这片海域以后全都归你管!” 言婶一听,连忙道:“对对,海生,咱把它送给官老爷!” 她朝丈夫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旁边的儿子,努了努嘴。 海生明白了。 对,他要是能当上村长,他就不用再出海打渔了,每天让村民们给他上供就成,他们家也不用看人脸色,他儿子就是下一任的村长,再没有人敢嘲笑他生了个傻儿子。 他美滋滋想完,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直直盯着人鱼看的谢冬清。 她的黑发在海风中飘扬着,露出来的脖子和腕子都是白生生的,虽然穿的破旧,但唇红齿白的小姑娘俏生生站在那儿,着实显眼。 海生咽了口唾沫,突然想到,要是他当了村长,他就能让谢冬清改嫁给他,到时候生他个十个八个大胖小子,看哪个还敢笑话他生不出好种! 海生想完,立刻来了劲儿,拽着渔网就朝自家院子走去。言婶连忙跟上,走几步拿脚踢一下梅阁的鱼尾巴,帮丈夫省力气。 她踢第二下时,谢冬清快步上前,挡了下来。言婶那一脚踢到了她腿上,力道不小。 谢冬清气愤道:“好好走路就是了,为什么要踢他!” “嘿,小妖精,管你什么事!”言婶抱着傻儿子,理直气壮地嚷嚷道,“我手上抱着我家儿子,不用脚踢难不成还用脑袋踢?” 第58节 “既然抱着孩子,那就不要踢!” “小妖精还说起我来了?”言婶单手叉腰,提高嗓门嚷道,“谁不知道你天天在外面勾三搭四,作风不正!今天的鱼也不知道是勾搭哪个村的男人替你打的,不要脸的东西,还教训起我来了,你有资格教训我吗你?!” 麻子婆娘立刻帮腔道:“是啊!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丫头勾搭别村儿的男人给她了一条这么大的鱼呢!” 麻子婆娘比划道:“也不知道拿什么换的,不干不净的……” 这番胡话让谢冬清脑袋嗡嗡直响。 梅阁懒懒睁开眼,瞥了一眼说话的人。 麻子歪嘴笑着:“哟,冬清啊,没想到你还挺值钱的啊!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不让村里的叔叔伯伯们帮你,敢情是有靠山了啊!” 一时间,怪笑声不断。 谢冬清红了眼圈,又是气愤又是委屈。 她低下头,发现梅阁正温柔地着她,见她看过来,快速地冲她一笑。 他轻轻动嘴,做了个口型。“没事的,别哭。” 谢冬清忍住泪,艰难地回了个浅浅的笑容。 经过刚刚自己脑子里的一番想象,海生已经把谢冬清当成自己老婆了,现在听到别人笑,脑子一热,维护道:“都散了散了!笑什么笑!冬清好着呢,你们这群人真是,都散了!回家该干吗干吗去!” 男人们发出一阵嘘声,女人们七嘴八舌提醒言婶:“嫂子可要看好男人啦,别你家海生将来做了官,就把你给休了娶小妖精呢!” 言婶越听越气,又见丈夫的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瞟向谢冬清,顿时怒火冲天,冲上前去,欲要伸手打谢冬清的脸。 银色的鱼尾懒懒挪了个位置,绊倒了她。 言婶结结实实摔了一跌,傻儿子哭了起来。 谢冬清本想先一步回屋子,然而却不舍梅阁。 梅阁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回去。她犹豫了会儿,咬了咬唇,低着头,快步跑回了家中。 言婶坐在地上抱着儿子大哭起来:“海生你个没良心的!被妖精勾了魂儿!还没当官儿就要休妻啊!我可怜的儿啊!咱娘俩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在一群人的哄笑中,海生红着脸,瞪眼训道:“爬起来回家!丢人现眼的婆娘!” 经过好一番折腾,海生终于把梅阁拖了回去。 他把梅阁搁在了院子里,跟串鱼一样的穿了绳,绑在院子里的栅栏上。又提了一桶海水,当头浇了上去。 梅阁颇是无奈,然而一想到确实是自己粗心没注意渔网撞上去的,只好忍了下来。 隔壁院子里的人凑过来看稀奇,海生问道:“这玩意离海之后,会不会死?” “那你就时不时往他身上浇水不就得了。不过麻烦的是,你怎么把这怪鱼送到县里去,又没那么大的缸子放他。” 海生道:“没事,明儿一早我把水缸绑上板车,存点海水,路上走着浇着就行。” “明早走啊?这么大个事,要不要跟村长说?” 海生道:“干他何事,这是我抓到的。” 言婶在屋里叮叮咣咣地摔着东西。 海生打发走隔壁的人,回屋骂道:“你消停会儿!吃饭吃饭。臭婆娘,老子马上就要做大官了,你还敢给我甩脸子!” 院子里静了下来,梅阁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睁开了眼。 谢冬清悄悄推开门,蹑手蹑脚走了出来:“梅阁……你,你疼吗?对不起,你再等一等,等他们晚上睡着了,我来放你走。” 她鼻尖通红,明显是刚哭过。梅阁心中一阵酸楚,好久,涩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拖了这么久也没能救你出去……你再等一等,我一定会让你醒来。” 谢冬清傻傻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村长的声音远远传来:“海生!海生!听说咱村里逮了条鱼妖?” 谢冬清一惊,连忙跑回屋子。 海生应了声,端着碗,一边走一边吃。 “哟,是村长啊!”他说,“是我逮到的鱼。” 他拍了拍梅阁的鱼尾,说道:“村长瞧瞧,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哦,我梦到过这种事,以在半空中浮着的视角围观这些人瓜分别人的成果,还各种强加污名。梦里气得半死,然后大骂了一声,气醒了。 感谢英可,潇潇雨,喵的地雷和手榴弹火箭炮(看着跟又要去打仗了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更新换成每天中午10点左右。么么哒! ps:好多读者看完这章说女主软弱。我仔细看了一下,感觉要写的也都写了,要暗示的也暗示了。所以,来替女主说句话,她这还真不是软弱。不是爽文套路,我安排这个情节只是为了体现陆地上的人和事都让人烦心,试想一下,你是个遵纪守法文明礼貌的公民,然后你在你的梦中,发现周围的环境十分恶劣,家中只有自己一个人,一群妇女来抢你的东西,对骂,肯定骂不过,对打,吃亏的还是自己,据理力争,人家根本不是来讲理而是来占便宜的,说什么道理都不会听的。干掉她们?显然没这心思也没这能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个环境,到我想到的地方去。其实有句话,我交代了,就是女主对泥人丈夫说的,我不想管你了,我想离开。所以在她有自己的强烈的离开意识之前,她一直是在控梦人躯壳身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是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和前三个梦一样,好像生来就注定了我不能离开你身边。 但她遇到梅阁,突然找回自己真正的意识之后,就要挣脱束缚了。 所以,重点真的不是怎么跟一群无聊的老妇女撕逼,而是,陆地是令人厌烦的,即便有了收获,发现那也是瞬间就能崩塌的短暂快乐,而海洋是令人向往的,因为海洋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疑心【救鱼失败】 村长走进院子,看着梅阁,啧啧道:“这条还真不小啊!可以可以,明儿是要把它送到县里去?” 海生点头:“明儿一大早就去!” 村长抿着嘴,摸着胡子不说话。 他看了眼海生,笑道:“海生啊,这鱼,应该算是我们村的功劳吧?” 海生一听,急了,瞪眼道:“网是我撒的,鱼是我捞的,怎么算村里的?!” “唉……你不能这么自私啊。”村长说道,“这片海,是咱村的地界,这船呢,当初是我和你爹一起到镇上买的,当时你爹吃面,钱还是我掏的。” 他环视了一圈院子,又道:“这房子,是村里人帮你爹盖起来的,盖一半儿你娘就不在了,你还没出月,是我内人可怜你,熬米糊糊把你喂养大的,要是没我们,你能长这么大?你能捕来这条鱼?” 海生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只听屋门咣当一声,言婶抱着孩子跑了出来,嗓子一开,喊道:“当初我嫁海生时,村里可曾出过一分钱?你们养他这些债我们早两清了!要我说,这东西该是谁的他就是谁的,我向来明事理,村里半点力未出,这时候怎好意思说是大家伙儿一起逮到的?!” 她差点跳起来,嚎道:“简直没天理啦,老天来评评理啊,村长要来明抢我家海生捞的鱼啊!” 要放以前,她是没底气跟村长这么说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一想到海生将来会做官,她会成为官夫人,成为这片海域最厉害的女人,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现在总要拿出点官太太的威风来,不然还真当他们家还跟以前一样任人欺负。 村长被她道破来意,神情尴尬,板起脸训斥道:“我们男人说话,你个女人插什么嘴,回去回去,村里的事,你个女人知道个屁!” 海生心里早已惦记着换老婆的事,这时再看自家老婆,怎么看怎么烦,虽然也知道她是在帮自己说话,但瞧见她那样子,他就觉得丢人。 言婶还想说话,海生瞪眼道:“没听村长说什么吗?回去回去!又出来丢人现眼,这里能有你什么事?” 言婶见他这时候就给自己摆架子,气的手直哆嗦:“还没当官就把架子摆上了!!这日子还能过不能了!你有本事现在就把我们娘俩扔出去,一个人做你的官老爷去!” 海生不理她,对村长说:“家里婆娘虽然不懂事,但说的也都在理。这么多年,村里人待我如何,我海生心里门儿清,放心吧村长,将来海生不会忘记你的!” 他把村长送了出去,回头看到老婆还站在原地抖手,便骂道:“还站着干什么?走了走了,回屋吃饭!一天天的,屁事都没,我跟村长说话,你瞎掺和啥?” 言婶骂骂咧咧地捶他:“你臭不要脸的,谁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要是再敢跟我拿架子,我就把这条鱼给剁了,让你这辈子都当不了官老爷。” 梅阁一阵心塞,这管他什么事? 夫妻俩推搡着回屋。 察觉他们回了屋,谢冬清悄悄开了条门缝,却见海生再次推门出来,她只好轻轻合上了门,急躁地靠在门里听着动静。 海生到海边舀了盆水,端回来放在梅阁旁边,朝他身上撩了几下水之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拜了两拜,闭眼嘀咕道:“天灵灵地灵灵,求求海神快显灵,显灵,显灵。保佑官老爷会喜欢这鱼妖,让我当村长,让我当上村长,让我家财万贯,让我能娶谢冬清,生十来个大胖小子为我老言家传宗接代。” 梅阁原本在闭目养神,一开始听到他念叨还觉得可笑,可后来听他许愿要娶谢冬清,梅阁嘴角一抽,抬起鱼尾,照着他脑袋狠狠抽了一下。 海生被鱼尾巴扇了一下,睁开眼却见人鱼依旧闭着眼,面无表情,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海生捂着脸迷茫地爬起来,进屋前,再次朝梅阁拜了拜:“保佑,保佑,一定要保佑。” 夜深了,村子里渐渐静了下来。 圆月照着海边的小渔村。 谢冬清屏住呼吸推开屋门,轻手轻脚走过来。 她伸出手指,指尖碰了碰梅阁的手,悄声问:“梅阁,你还醒着吗?” 梅阁立马睁开眼:“醒着。” “对不起,是我不好。” “没事,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梅阁轻声安慰道,“就是有点冷。” 谢冬清愈加愧疚:“真的是我的错,当时忘了提醒你他们在礁石边放了网。”。 梅阁见她垂下眼,静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谢冬清,你看我鱼鳍,我动一个给你看。” 他努力控制着尾巴上的鱼鳍,张开摆动了两下。 “好玩吗?笑一笑,别难过,真的不是你的错。”他说,“你看这个鱼鳍,我能让它给你打个招呼。赶紧看,毕竟只有这一次,以后就见不到了。” 谢冬清看着那两片努力摆动的鱼鳍,轻轻笑出声。隔壁屋传出言婶的咳嗽声,谢冬清紧张地盯着屋门,等了一会儿发现没动静,这才松了口气,不敢再笑。 “别内疚了,高兴点。” 谢冬清点点头,举起手中的剪刀,凑过来,一边剪草绳一边低声哄着梅阁:“别怕,这是剪刀,用来剪断绳子的。” 梅阁轻笑道:“嗯,不怕。” 谢冬清剪断了草绳,又解开了他手上的绳子,悄悄把院子门打开,返回来说:“我拖着你走,你尽量别动,我怕你一动,声音太大,会把人吵醒。” “你能拖动我吗?” 谢冬清点点头:“能!我出海好多年了,一个人拖船叉鱼,力气大着呢!” 梅阁想了想,平躺了下来,伸出两只手,说道:“那就这么拖吧。” 谢冬清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救鱼事大,害羞事小,果断地抓住了他伸过来的两只手,一点点朝门口拖去。 梅阁的手冰的她一哆嗦。 他们成功出了小院,谢冬清停下来,喘了口气。 她说:“这次回海里后,你就别再来了。再被抓到,恐怕就难逃了。” 第59节 梅阁嗯了一声,又道:“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吗?你以后就去那里,我每天给你抓鱼,你要是不开心了,就来找我,我会一直都在的。” 谢冬清使劲点了点头:“也别抓太多,不然他们会说……算了。” 她沉默了。 梅阁微微皱眉,看了一晚上的戏,他也能从对话里了解到谢冬清的处境。 家中应该只有她一人,在这种环境里,很容易被人欺负。 他刚刚看到自己帮谢冬清捕到的鱼,都在邻居家门口挂着。 还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再次歇息完,谢冬清挽起袖子,说道:“来吧,最后一段路程!” 梅阁想了想,用鱼尾拍了几下沙滩,说道:“给你鼓掌加油!别不开心,你笑起来才好看,真的。” 谢冬清露出了笑容。 梅阁微微笑了一下,又问:“你把我放走了,要是你邻居问起来怎么办?” 谢冬清说道:“不怕的,我回头就把沙滩上的痕迹都填平,就说我不知道,他们就是真怀疑是我干的,也拿不出证据来。” “你自己小心点,明天一定要来找我。” “嗯。” 海浪声阵阵。 月光下,有两个人拿着鱼叉偷偷翻进海生家的小院子,看到散落的绳子和空荡荡的院子,两个人愣住了。 年轻一点的轻声问道:“爹,鱼呢?” 老一点正是村长,他见谢冬清的住处屋门大开,又见地上的拖痕顿时了悟,说道:“去海边,准是让小丫头给放跑了!” 村长儿子急速跑到海边,谢冬清刚把梅阁拖到海浪边缘。 村长家儿子举着鱼叉,匆匆跑来,喊道:“不许走,回来!” 他的出现让谢冬清吓了一跳,眼见鱼叉要穿透鱼尾,她慌忙转身去护。 梅阁一惊,把她拉了过来。 村长儿子的鱼叉扎伤了鱼尾,海浪打来,伤口被海水一激,钻心的疼。 梅阁心道:果然,又要受伤。 村长儿子再次拔起鱼叉,钉住了鱼尾。 一阵剧痛袭来,梅阁疼昏了过去。 谢冬清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放他走!” 她去拔鱼叉,却被村长家儿子按住,“冬清,冬清你不知道,这家伙用处大着呢!放他回海里去,咱什么好处都得不到,但要是把他送到城里去,咱村就富了!你可不要断大家伙儿的财路。” “不行!你们怎么能这样!放他走!”谢冬清挣扎着还要去拔鱼叉,村长儿子一着急把她扛了起来,扛到肩膀上,哄道:“小丫头你别闹,懂事点。赶明儿我做了大官就娶了你,趁早让你摆脱那个活死人,你要怕村里人说闲话,咱就住到城里去,让你当官夫人,出门坐小轿身边有人伺候,再也不用你出海打渔干活劳累了。” 谢冬清一口咬到他肩膀上。 村长儿子嘿嘿笑着,说:“好丫头,再使点劲,痒痒着呢!” 返回家取板车的村长推着车小跑着过来:“什么时候了还打情骂俏,快把鱼扔上来拴好,你这就走。快点,再晚,海生要是起夜发现了,就走不了了!” “爹,她咋办?” “咋办?扔回家啊!” 谢冬清一听,连忙摇头:“不行,带上我!” 她说:“我不闹,我……我知道怎么养他,我早就认识他了。你路上带上我有用。不然他要是半路死了,你们什么都要不到!” “行咧!爹,我就带上她吧,她姑娘家的比我心细,用处大着呢!” 村长知道儿子在想什么,默了好久,他呵呵笑道:“臭小子……好了,你也甭编理由了,带上她赶紧走吧。” 村长儿子放下谢冬清,眉开眼笑拔了鱼叉,把梅阁往板车上一抛,又把谢冬清抱上板车,自己拉着车,一路小跑着出了渔村。 出了村,谢冬清拍了拍梅阁,梅阁并没有反应。 谢冬清脑袋贴在梅阁胸口,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后,稍稍松了口气。 鱼尾上的鱼鳞有几片翻了起来,伤口很深,谢冬清瞧着他尾巴上的伤,自己的心抽着疼。 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说,不值得,不值得…… 她捂着梅阁身上的伤,轻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海洋停下来歇息了一会儿,把鱼叉放在了板车上。 再拐个弯就到县城了。 谢冬清想,要不就豁出去拼劲全身力气,像叉鱼一样对付村长儿子,之后把板车抢过来? 可……可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她不能杀人啊!但是现在不救梅阁,等村长儿子到了县城,把梅阁送给官老爷,她就再也没办法了。 村长儿子一边跑一边说:“冬清啊,我们带着他,不好去人多的地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所以等会儿咱就在路边歇,我带的有帆布,等天大明了,咱就把他盖起来进城。” 谢冬清狠了狠心,默默把他放在板车上的鱼叉往自己手边挪了挪,轻声回道:“好,我听海洋哥的。” 她要救梅阁,这次就……豁出去了! 村长儿子嘿嘿笑了起来:“我就说嘛,咱村里的姑娘,我就瞧上你了,又温柔又听话!” 谢冬清的手碰到了鱼叉,她垂下眼,却对上了梅阁的目光。 谢冬清差点惊叫出来。 梅阁悄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试着轻轻动了动尾巴。 仍然疼,但比刚刚好多了。 梅阁轻轻吸了口气,指了指鱼叉。 谢冬清一愣,点点头,默默把鱼叉推到了他手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吉日,一年一次的生日,和老孔一天,哈哈哈。 所以必须放上我的贺礼:小剧场!! ————————关于吵架—————————————— 婚礼上,谢冬清曾经发表过自己对于婚后生活的构想。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起生活。吃饭睡觉打豆豆什么的,偶尔闲得慌了,就吵吵架,联络一下感情。” 梅阁:“……” 此言一出,不仅是新郎,众位亲友全都沉默了下来。 之后,不知哪位女士先笑为敬了,于是大家一边鼓掌一边乐。 梅爸乐道:“这姑娘哈哈哈哈哈哈。” 谢父对谢母说:“我就说她不靠谱吧!!这场合能这么说吗?!” 谢冬清一脸问号。 大家都在乐什么?这不是夫妻生活常态吗?!难道你们不吵架?我这是幽默的说法,你们笑点怎么这么奇怪? 婚后第一次吵架,是因为家里的猫病了。 谢冬清送猫去医院,焦急地给梅阁打电话,全部未接。 待梅阁回电时,谢冬清已经炸毛了:“梅元朗!你买手机是当闹钟用的吗?这要是家里着火了,你是不是要等我和心肝儿全都化成灰才回电话啊!” “我今天出庭,才看到。” “那你怎么不早说?!开庭之前打个电话说一声会掉肉吗?会吗?!咱俩是不是早就商量好的,你要是出庭提审就提前跟我打招呼我找不到人也没这么着急,这是不是你之前说的?!” 梅阁感受到了她的怒火,问:“……你闲了?” 谢冬清:“啊?啥?你说啥?你刚刚有说话吗?” “有。”梅阁道,“我问你,是不是闲了?” “你大爷的!”谢冬清噼里啪啦一通联想,终于想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梅阁你敢讽刺我!!你来!你来!你现在就来!咱俩来撕!!今天不撕赢你,我跟你姓!” “你等着,我刚从法院出来,这就打车过去,大概二十分钟,你可以先写个开撕预案,以免到时候撕不赢我,垂头丧气回家跟你爸说要改姓。” “你丫还讽刺我!!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谢冬清下战书,“你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改姓!” 最终的结果。 是梅阁和谢冬清双双九十度鞠躬……向戴着伊丽莎白圈,冷漠看着他俩的猫主子——心肝道歉。 因为二人理论的时候,吵到了猫,猫主子一不高兴,炸毛跳了起来,赏了每个人数十下猫拳。 很久以后,谢冬清在微博上随手写了条内心状态:最近闲的都要长毛了。 过一会儿再刷,发现有两条评论。 第一条:“那就找梅哥吵架去啊23333!”这是卫坤。 第二条:“想吵架吗?你想个话题,我回去跟你吵。”这是梅阁。 哦。 谢冬清关掉微博,看了眼日历。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玩这个梗,有意思吗?哼! ——————关于睡前故事———————— 刚结婚时,谢冬清发现,梅阁搬来的一堆司法专业考试用书练习题中,混着一本画风完全不同的书。 安徒生童话。 薄薄的一本,封面上面画着一只穿着衣服的大老鼠和缝补白裙子的金发女孩,原本白色的封皮早已泛黄,看来这本书年代久远。 谢冬清好奇问他:“这是什么?” 梅阁以为她问封面上的图,高兴回答:“拇指姑娘。看不出来吗?你是不是把安徒生童话都忘光了?要不要我给你讲?” 谢冬清:“……” 她好像……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梅阁,眼睛都亮了。 于是谢冬清回答:“没看过,你给我讲?” 第60节 梅阁高兴地拉着谢冬清坐在床上,翻开安徒生童话,开心道:“好,我每天给你念几个。” 谢冬清眨了眨眼,乖乖坐端正,说:“念吧,梅老师!” 梅阁说:“我先给你念海的女儿。这个和迪士尼拍的那个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我很喜欢。” “哦,小美人鱼那个!” “对!” 他这么一说,谢冬清想起了梅·美人鱼·阁在海中放飞自我,旋转跳跃游来游去的样子,忍不住笑翻在床。 很久以后,梅阁拿着这本安徒生童话给女儿讲睡前故事,并强调:“爸爸小时候最喜欢听这个故事了。怎么样,你喜欢吗?” 女儿乖巧点头,之后说道:“更喜欢妈妈讲的。” “妈妈给你讲的哪篇?” “狐狸和兔子,人鱼和宝珠。” 梅阁哄睡女儿,回到卧室,严肃地对正在敷面膜的谢冬清说:“咱俩之前是不是说好了,不要给孩子讲恐怖故事。” 谢冬清僵着脸,微微动嘴:“我没讲啊。” 梅阁提醒她:“狐狸和兔子,人鱼和宝珠。” 谢冬清撕拉一下揭了面膜,不服道:“这明明是咱俩的浪漫唯美恋爱史!!哪里恐怖了?!” ---------------新文介绍分界线------------------------------------ 文章地址:<a href="/onebook.php?novelid=2940252" target="_blank">/onebook.php?novelid=2940252</a> 名称:特殊案件调查处 感兴趣的移步一观,顺便码个收藏,年底开坑。 一群思想觉悟高的狐鬼花妖神魔鬼怪被国家收编,调查重案要案奇案,尽心尽力,为人(人字大写加粗)民服务,所以,新坑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 ☆、疑心【小巷女巫】 梅阁握住了鱼叉,冲谢冬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谢冬清挪了下身子,坐到板车前头对村长儿子说道:“海洋哥,能停一下吗,我头有些晕。” 村长儿子立刻减速,停下板车。他扭过头,高兴地双手一伸,说道:“来,我抱你下来。”然而迎接他的不是谢冬清软软的怀抱而是锋利的鱼叉。 梅阁本想狠狠刺过去,然而余光扫到谢冬清别过脸闭眼睛,他下意识缓了手劲。鱼叉刮伤了村长儿子的脸。他大骂一声,想要去夺鱼叉,梅阁抬起尾巴,忍着疼,狠狠抽了过去。 村长儿子被鱼尾巴抽昏了过去。 梅阁本来想连续甩他脸,没想到一次就抽晕了,愣了愣,梅阁心道,这鱼尾巴还挺管用。 谢冬清跳下板车,手脚麻利地拉着板车调头。 梅阁提醒道:“别掉头,不能回去。现在回去没走到村口就被人抓了。” 确实,这时候村子里的人应该都已经出发到县里来卖鱼了,要是他们现在回去,必然会碰上村里人,谢冬清焦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先躲到县里去吗?可是县里人多……” 梅阁想了一会儿,用头发遮住了耳朵,平躺下来,拉高帆布,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在外面。 “先到县里去,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生病了,我们是到这里来看病的。” 谢冬清说道:“我以前到县里来卖过鱼,有好多人认识我。” 梅阁安慰她说:“没关系,我们先进城找个不起眼的地方躲一阵,到时候再想办法。” 谢冬清点点头,费力地拉着板车朝县城走。 梅阁很是愧疚,没腿真是太碍事了。“不用急,拉不动就歇一会儿。” 谢冬清脚步不停,她认真说道:“没关系,我能拉动,梅阁,我一定要让你重新回到大海!” 他们进了城,因为时间还早,街道上没有多少人。 谢冬清刚想松口气,找个隐蔽角落歇歇脚,就听旁边开铺子的一个大娘说道:“这不是冬清姑娘吗?今天这么早啊!” 是卖早茶的老板娘,谢冬清曾在她家吃过几次早饭,也算是熟人了。 老板娘朝板车上看去,结果吓了一跳:“哎呀!不是鱼,这是……你那瘫子丈夫吧?” 谢冬清胡乱点了点头:“我带他来看病。” “你钱攒够了?” 谢冬清继续编道:“我前两天捉了条大鱼……卖了些钱,就想先带他来看看?” 老板娘走过来,来回打量着梅阁,末了,她神神秘秘道:“你家这位,不是说缺个魂儿吗?那你就不要上医馆看病了,大姐给你介绍个人,特别灵!” 谢冬清慌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也没指望一次治好,还是让大夫看吧。” 她急出了一身冷汗,祈祷着老板娘赶紧离开。 然而老板娘却异常热心:“妹子,看病可是要对症下药,这种邪乎病,就应该找巫看。” 她拽着谢冬清:“走,大姐带你去找她。你信大姐,真的很灵。” 平躺装死的梅阁也很焦急,但他现在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谢冬清只好随着老板娘往阴暗的小巷子里走。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到底该找什么借口逃掉,不能就这么跟着去,不然会露馅的。 老板娘带着她穿过小巷,拐到了一处阴暗潮湿的小房子前,停了下来。 一阵阵鱼腥味从屋里飘出来。 老板娘说道:“你还记得不?当初我买了你十斤鱼,全都是她要的。她可是县里出了名的巫,可惜腿脚不好,没办法出门。” 她推开小门,喊道:“老嫂子!我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个客人。” 小院内挂满了海鱼,院里的灶台是冷的,似乎好久没用过了。 谢冬清站在门口,悄悄拉起板车准备溜走。 里屋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坐着轮椅,皮肤很白,容颜苍老的老太太出现在小院里。 她问道:“客人在哪?” 老板娘跑出去拽住谢冬清:“这儿呢!老嫂子,这是冬清姑娘。我以前跟你说过。她男人是个空壳子,一直瘫在床上没法干活也没法养家。家里全靠姑娘一个人来操持,你说说,这么好一姑娘,还这么年轻,这也太可惜了。她呀,以前没攒够钱,也就没来县里。如今好不容易拉着她家男人来了,我想着,怎么着也要请老嫂子给看看。我是怕她家男人的病,别处看不来。” 老太太摇着轮椅上前,谢冬清紧张地挡在前面,老太太歪着头朝板车上一看,愣了一下。 随后,她转头对卖早茶的老板娘说:“放心吧,有的治,这事我承当下了。倒是你,天也不早了,不要耽误你做生意,你赶紧回街上去吧。” “哎!行,那这妹子就托付给老嫂子了!” 等老板娘的身影消失在小巷拐角后,老太太熟练地转着轮椅,来到板车前,一把掀开梅阁身上的帆布,说道:“果然是!姑娘你别愣着了,门太窄板车进不来,你自己把他拖进屋来。刚刚他耳朵都露出来了,要是被人瞧见就危险了。” 她很是贴心的提醒道:“我腿脚不好,家里也就没装门槛,你直接把他拖进来就是。” 谢冬清有些懵。 见了谢冬清的表情,老太太笑道:“不用惊讶,我和他是同类。这样说你就放心了吧?快进来吧。我家偏僻,一般没人来。” 听她这么说,梅阁配合的滑下板车,伸出手拉住了谢冬清的胳膊:“听她的,我们进去。” 他在进县城之前,已经做好了被发现后凄惨逃亡,或被抓起来当妖怪烧死,或者就是被一级一级送进宫去当观赏动物的心理准备。 然而,这次的事情发展却出乎意料的幸运。 这个老太太竟然是人鱼。。 梅阁看到老太太搭在轮椅上的腿,问道:“你是怎么把尾巴变成腿的?”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平静说道:“吃了鱼草,自然就能化出腿了。” 她在前面走,谢冬清在后面拖着梅阁。 老太太撩起暗红色的双喜门帘,说道:“我看到你鱼尾上的伤了,想来是已经被人发现了。能逃到这里不容易,你俩就暂时在我这里躲一躲吧。” 谢冬清眼睛一亮,高兴答谢。 老太婆住的屋子非常小,桌案上放着一个牌位。看到牌位上写的名字,谢冬清连忙双手合十,拜了拜。 老太太见了,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说:“不用拜他了,都死了好些年了,三魂七魄早散干净了。你现在拜了他,他也不知。” 她转到谢冬清旁边,拉着她的手,指了指床:“你坐吧。” 谢冬清道了谢,拖着梅阁走到床边,梅阁努力坐了起来,靠在床腿上,问道:“老人家,你说的那个能化出腿的鱼草还有吗?” “怎么,你想化腿?” 梅阁点头“没腿不方便。” 老太太笑了:“有腿,要是怕疼也不能用。” 她伸出白净但干瘦的手,敲了敲自己的腿:“化了腿,还要忍着痛学会走路,不然就是废腿。” “我学就是了。”梅阁说道,“没有腿,我们东躲西藏,不是长久之计。” “你当真要化腿?你若是认真的,我就给你鱼草。” 还未等梅阁回答,谢冬清说道:“不行!一定要让他回海里去,那里才是他的家,我不能让他留在陆地上!” 梅阁看着她,久久不语。 老太太笑道:“你别着急,听我说完。” “鱼尾化为腿并不是不能再变回鱼尾,只要被海水打湿,尾巴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谢冬清放下心,冲梅阁灿烂一笑,说道:“这样就好,你若化出腿,就能更快地回到海里去,一路上也不用躲躲藏藏提心吊胆了。” 梅阁摇头:“不,谢冬清你听我说,我无所谓在哪,若是能化出腿,我就待在这里陪着你,不再回海里去。” “为什么?”谢冬清急了,“大海才是你的家,地上一点都不好!” 梅阁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说道:“你把我送回海里去,然后呢?你可是放跑了我,还打伤了村里人,你回去该怎么生活?所以我化出腿后,我们就换个地方生活,我陪你。” 谢冬清愣了好久,不知为何,心头一热有些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她道:“你不用管我,你被抓都是因为我,要是我当时没说让你送我回来,你就不会撞进网里去。至于我,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乡亲,不会苛待我的。还有……再怎么说,我家里还有个人等着我照顾。” “别想他。”梅阁一点点挪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不用想他,他是枷锁,越想就会把你锁得更牢。你也不用为我考虑,你多想想自己,想想自己要什么,你要,我给。所以不必为我再回到那个村子里去。村子里的人对你如何,我都能看出来,你回去后日子肯定不好过。” 谢冬清看着他,悄声说道:“你问我要什么……我要的,就是让你回到海里去。” 第61节 她想起自己遭受过的委屈,想到了每天的辛苦,每天的不开心,红了眼圈:“陆地上一点都不好,若是可以,我想永远离开他们。我每天只想安安静静打渔卖钱,可不管我怎么做,他们都会调侃我,男人取笑我,女人防着我,就因为我丈夫是个废人……我以前也跟他们讲过道理,可是没用,有时候我很恨,但我又不能怎样他们,他们都没做什么大恶之事……所以我只想离开,到海里去,变成一条鱼,什么都不想,在海水中慢慢游着,离陆地越远越好。” 她轻轻抽泣起来:“我受够了……每次出海回去,看到海岸线,看到陆地,就像看到了牢笼,看到了张着大嘴的怪兽,就蹲在岸上,等着我划船回到他的肚子里。” “梅阁,你不知道我对你有多羡慕……”她擦了眼泪,轻声说道,“我也想变成一条鱼,这样就能逃离陆地,永远和海在一起。” 梅阁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问道:“这是你的心愿?” 谢冬清点点头,说道:“所以,你一定要回到海里去,我知道,我不能成为鱼,不能和你一样在大海里畅游,自由自在,远离是非。我现在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回到海中,看着你重获自由,再也不会被人抓走。” 梅阁无比心疼,她刚刚的一番话他都听得很清楚。 她想逃离陆地,远离是是非非,到海里去。 这应该是她自己察觉到了梦境一次又一次对她的束缚和控制,想要摆脱枷锁,获得自由。 梅阁轻轻拥着她,说道:“好,我回海里去。” 自己无法逃脱,看到他获得自由,她也会很开心的吧。 两个人拥抱着,彼此安慰着,给予对方温暖。 一个无法逃脱束缚,甘愿看他离开自己重获自由,一个舍不得她受委屈,又无能为力,只能答应她愿望。 这怎么看怎么像苦情戏码,一时间小屋内弥漫着浓浓的悲情气息。 老太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听她说道:“谁说人不能和鱼一样,生活在海里了?” 谢冬清和梅阁俱是一愣,齐齐扭头看向她。 老太太面带笑容,慈祥道:“人鱼既然能生活在陆地,那陆地上的两脚人,也能生活在海里,只要有鱼珠就行。” “鱼珠?” 她缓缓说道:“不过,鱼珠只能让人在海里待上十天,要想永远生活在海中,你们需要找到……人鱼宝珠。” 作者有话要说:  谢冬清的内心os:救我出去!!让我自由!!不要锁着我!! 看到梅阁后:你从哪里来?海里?真羡慕。 梅阁说:我在这里陪你。 谢冬清急了:不行!!你要回去!!我被束缚在这里无法挣脱,我不能看你也被困在这里!快回去! 大概就是这样。 谢谢潇潇雨和大川~ ☆、疑心【化腿归海】 谢冬清问道:“鱼珠是什么?人鱼宝珠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神婆之前告诉她的那个能治百病的宝珠。 老太太笑眯眯扯出藏在衣服里的一颗乳白色的圆珠。 她取下圆珠,目光轻柔地看着珠子,说道:“这是鱼珠。人鱼死之后,就会化成鱼珠。给你了……” 她枯瘦的手摩挲着这枚圆润的鱼珠,递给了谢冬清。 谢冬清没敢伸手接。 老太太和蔼道:“我与他一直都向往陆地上的热闹,于是吃了鱼草化出腿,居住在这里。然而离海太久,损了寿命。他就先我一步而去。” 她温柔地看了一眼牌位,微笑道:“若是你能带着他的鱼珠回到海中,他应该会很高兴。” 老太太把鱼珠放到了谢冬清手里:“收着吧。我和他,生时,向往着陆地,死后,还是要回到海里去的。” 她说完,指挥着梅阁:“你躺下,我去给你拿鱼草。” 她转动轮椅,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拿出了两棵发白的枯草,说道:“这个鱼草是我们来时,在海中陆摘来的。” 她把鱼草递给梅阁,接着说道:“至于人鱼宝珠,则是生活在海中的人鱼,死之后化成的鱼珠汇合在一起形成的宝珠。我听闻人鱼宝珠也在海中陆,具体在海中陆的哪个位置,就不得而知了。” 梅阁接过鱼草,问她:“海中陆在哪?” 老太太说道:“你身为人鱼没有听过那首歌吗?” 她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歌声轻柔悠扬,仿佛微风轻抚海浪。 “我们从温暖的日光中来,途径黄昏。他们闪烁着微光,如同繁星坠海,浮动在身边;蓝海哺育了我们,在深海中,在寂静中,聆听巨头鲸捕食时愉快的歌声;我们的归宿,在黑暗之上,我们的歌声,将在那里永恒唱响。” 谢冬清一脸迷茫。 梅阁则思索起歌词的含义。从温暖到黄昏,大概是指从光合作用带到暮色带,那里的鱼群都带着微光。而抹香鲸一般会在深层带捕食大乌贼,抹香鲸头骨巨大,也对完全符合她歌词中的巨头鲸。暮色带往下就是脊椎动物无法生存的深渊带,而且完全没有光线,也没有会发光的鱼。 所以说,海中陆很有可能在深渊带以上,在抹香鲸出没的地方。 梅阁思索完毕,问谢冬清:“想好了吗?你怎么做决定,是跟我一起到海里去,找到人鱼宝珠一直生活在海中,还是继续待在陆地上?” 谢冬清犹豫了。 她说:“我一直以来的愿望都是能到海中去。可我家中还有人……我要这样离开他,会不会太过分?” “不。”梅阁说道,“你不能被死物困住,你也说了,他是枷锁,陆地上的所有都不是你想要的。那你就离开他们,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不要再委屈自己。” 谢冬清想到了村子里的人,男人们的调笑,女人们的谩骂和讽刺,想到了那些被瓜分的鱼,想到了一条条加在她身上,那些莫须有的污名。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鱼珠,仿佛已经听到了海的声音,感受到了海水温柔的包裹。 她握紧鱼珠,狠狠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回到海里去!” 梅阁舒心地笑了,他问老太太:“鱼草怎么吃?” 老太太道:“直接吃了就是,不过你可要做好准备,化腿容易走路难……” 没等她说完,梅阁已经吞了鱼草。 他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算是体验过了,现在最不怕的就是疼。” 谢冬清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担忧地看着他。 被她温暖柔软的手握住,梅阁心里甜滋滋的,然而甜蜜过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有没有被子,我搭一下腿。” 闻言,谢冬清一愣,眼睛不由自主地就朝他腰部以下扫。 梅阁在她的目光中翻了个身,说道:“谢冬清,刚刚我们进来时没有关门,你去把门关一下吧。” 谢冬清哦了一声,恍恍惚惚跑到院子里。 看到紧闭的院门,谢冬清才想起来,她刚刚进屋前,回身关了门。 谢冬清对着院门发愣。 她突然感觉,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站在产房外焦急等待新生儿降生的家属。 谢冬清搓着衣角,在门口打转。 老太太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盖好了,你来吧,差不多要开始了。” 谢冬清挪了半步,又停下来,着急道:“婆婆,怎么办,我、我不敢进去,我怕他疼。” 老太太笑了起来:“不疼的,就是时间长点。” 听她这么说,谢冬清鼓起勇气一脑袋扎进屋,紧张地搓着衣角,怯怯看着梅阁。 被子太短,鱼尾露出了一截,在谢冬清的注视下,慢慢化出了双脚。 谢冬清睁大了眼,连忙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梅阁语气还算平静,回答她:“还行,就是感觉有点奇怪,能感觉到骨头在变化……你不用担心了,这种痛感比起之前的那些,已经很良心了。” 不疼是不疼……就是,当着她的面化腿,略微有些羞耻。 梅阁朝她挥了挥手,说道:“你别看着我了,你……你看点别的。” 谢冬清哦了一声,红着脸低下头,开始出揉弄着挂在脖子上的鱼珠。时不时的,她会忍不住看一眼梅阁,然后迅速低头。 梅阁忍不住笑道:“算了,你想看就看吧。” 反正隔着被子,也看不见什么。 谢冬清哦了一声,抬起头,盯着被子看了半天,呆愣道:“好像也没什么要看的……现在变到哪里了?” 梅阁感受了一下,说道:“膝盖。” 他控制着双脚,动了动脚趾头。“你看,脚可以动了。” 谢冬清笑弯了眼,她挪了位置,坐到了梅阁身边,再次拉起他的手,说道:“我在这里陪着你。” 两个人拉着手,整个小屋子都安静了下来。这样静静待了一会儿,梅阁的脸突然红了,他的贝壳耳朵慢慢变成了人的耳廓形状。 谢冬清看到了他耳朵的变化,惊奇道:“咦?怎么这么红?”再一看他的脸,脸也是红的。 她脱口问道:“怎么了?变化的时候,还会热吗?” 梅阁闭上眼,无奈一笑。 老太太转动着轮椅,打开衣柜,嘀咕道:“该给他找件衣裳穿了。” 谢冬清脑子晕晕乎乎转了一圈,这才知道怎么回事。 她快速缩回手,别过头,眼神飘忽,哼起了小调缓解尴尬。 太阳落山后,卖早茶的老板娘收了摊儿,想起谢冬清,拿了些饭菜来小巷子里瞧情况。 她推开门走进院子,还未张口叫人 ,就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坐在院子里的小石凳上编草筐,衣服小了一点,裤腿和袖子都短了一截。 他穿梭在柳条间的手指修长,速度飞快,编草筐的手法相当熟练。 老板娘试探着问道:“你是,谢姑娘家的?” 梅阁抬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哎呀!好了啊?”老板娘放下手中的东西,激动地拍着腿,“我就说老嫂子最灵验了,瞧瞧,这才一天不到,人就好起来了!” “冬清姑娘呢?” “她在屋里帮老太太熨烫衣服。” 老板娘问道:“你们这咋还都忙上了?” 第62节 梅阁手中活不停,回答:“没钱,帮点忙抵债。” 债还清了才能回家。 想起这个,梅阁就很想笑。他化出腿后,在谢冬清的搀扶下,‘学习’走路。等长久不用的腿渐渐能走路了,走顺了,他俩向老太太告辞。哪知老太太说:“鱼珠就当我白送你的,但鱼草钱你要给我,你吃了两株鱼草,一株算你二十五文,两株你给五十文吧,我也要过日子的。” 谢冬清摸了摸口袋,不好意思地说:“婆婆……我没带钱。” 老太太一听,拉住她的手,转身就往屋里带,“那你来帮我烫衣裳,一件算你两文钱。” 梅阁问道:“我也帮你做点什么吧……还的快一点。” 老太太停住轮椅,问道:“你刚从海里出来,陆地上人会的东西你都会什么?应该不多吧。” 梅阁道:“会的还挺多,洗衣做饭烧水纳鞋底编草筐修桌子椅子……” 老太太打断他:“你会编草筐?” “嗯,编草筐最拿手。” “我丈夫死前,准备了好多柳条说要编草筐,可惜还没开始,他就不行了。既如此,你就帮我把草筐编好吧。” “算多少?” “算你三十文,如何?” 这个价格给的很高了,梅阁点头答应,尽心尽力的给老太太编草筐。 他手速极快,编好了一个,材料也用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一些,梅阁想了想,扎了一条鱼。 谢冬清到院子里烧水,看到他手上的鱼,惊喜地跑了过来。 “你会编动物?” 梅阁点头:“如果材料够的话,我还能编只小兔子出来。” 他摘下两朵石凳旁长出的小白花,充当鱼的眼睛,之后把鱼递给谢冬清:“拿着吧,送你的。” 谢冬清莫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仿佛曾经发生过,她接过来,刚要道谢,眼前突然闪过一缕红光,定睛去看时,又发现梅阁手腕上仍是什么都没有。 回过神来,谢冬清说:“梅阁,你左手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在,红色的。” 梅阁呼吸一滞,问她:“你能看到?” “嗯,总觉得有东西,但是真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梅阁沉默了好久,低声道:“你竟然能看到。” 谢冬清追问道:“所以,那是什么?” “是魂珠,入梦定神的引,有了他们就不会让梦扰乱我心魂。”梅阁垂下眼,右手覆上左手的手腕,不一会儿,一条红玛瑙串显现了出来。 他抬头,对谢冬清一笑,说道:“其实,你手上也有一串,只有我能看到。你手上的魂珠是我用来定位的。只要你戴着魂珠,我就能出现在你身边。人夜发数梦,每一个梦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若是没有它们,梦境那么大,我入梦后极有可能找不到你。” “梦?” 红玛瑙串慢慢消失不见,梅阁轻轻覆上她的手腕,一串相同的红手串出现在眼前。 梅阁说道:“是梦。它们也是我梦回前世的证据。” 他说:“有一阵子,因为梦到了自己前世,我甚至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后来根据前世家中母亲所教,学了魂术,做了这些魂珠明心定魂。这才明白前世已了,现世还在。所以,这串珠子,也算是我的护身符。” 谢冬清惊奇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红手串渐渐显现又缓缓消失:“你的前世?竟然不是人鱼……” 梅阁轻轻笑道:“魂珠送你一半,希望也能成为你的护身符。” 谢冬清摸着手腕,半晌问道:“梅阁……你的前世,有没有我?” 梅阁心头一跳:“为何这么问?” “我总觉得我见过你,还有你的名字,我也很熟悉。”谢冬清说道,“你前世是做什么的?你讲讲看,说不定我能记起什么来。” 梅阁摇头:“不可能的。你对我的熟悉,是因为梦的原因,和我的前世无关。” 谢冬清认真道:“可只是名字和长相就罢了,但我刚刚看到你编草鱼的样子……就好像以前见过你一样,就是现在这般坐着,真的很熟悉。” 梅阁盯着谢冬清手里的草编鱼,说道:“……你还真见过,我以前给你编了个草兔子。不过,你要是对我的前世感兴趣,我可以讲给你听。 “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我出生在云州,母亲是巫族人,后来……家中突变,父母去世,我为了生活,跟着一个老师父学编草筐,攒钱到京城寻他的家人,可惜未走到京城,师父就去世了。那之后,我又遇见了在京城卖书的老板,他当时正巧缺个帮手,于是就招我做学徒。后来他又把我送进书院读书,再之后……” 他的话被老板娘打断:“这小两口,你俩要再聊下去,衣服都被大姐一个人烫完了!” 谢冬清这才想起自己是来院子里提热水回去的。 老太太摇着轮椅出来,看到梅阁脚边的草筐,神色一怔。默了好久,她说道:“你俩回去吧,回家去吧。” “婆婆,我把衣服给您烫完。” “不用了。”老太太说道,“你们回去吧,老婆子谢谢你们了。” 她把手放在胸前,温柔地看着谢冬清:“带他回去吧。” 谢冬清有种错觉,如果卖早茶的老板娘不在这里,这个人鱼老太太或许会对他们唱首送别歌。 “天色也正好,你们快走吧。” 谢冬清扶着梅阁起来,两个人给老太太鞠了一躬。 “祝福你。” “也祝福你们,去吧。”老太太慈祥笑道,“回我们的家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说的。因为要写论文,幸福感直线下降中。 正文依旧是每天10点更新,之前会放防盗章。也是逼不得已了,主要是防盗,点击就五百左右,不防盗,就只有一百……我觉得这差的有点多…………大概是晋江的数据崩了,因为收藏两天没动静了。【捂心口】 我码这章时,总觉得很羞耻很尴尬……然后顿悟到,自己的代入角色原来一直是梅阁。 痛心疾首中。 ☆、疑心【繁星海洋】 辞别老太太,二人踏上了去往海边的道路。 梅阁问她:“你还记得路吗?” 谢冬清点点头:“不远,天亮之前肯定能回海里去。我们尽量快一点。” 一想到自己也能到海里去,她的心跳都快了,有一种似乎要挣脱牢笼的兴奋感令她微微颤抖。谢冬清深吸口气,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鱼珠,说道:“终于可以离开这里,永远待在海中了。” 月亮升了起来,明亮的月光照在路上,谢冬清一边带路,一边说道:“我们不回村子了,我们直接去十尺崖,从那里入海!” “好。” 谢冬清考虑到他是刚刚化腿的人鱼,一直拉着他的手。临近海边,夜晚的风凉,但梅阁却觉得浑身暖和。 谢冬清的手软软的,梅阁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想起了之前搂着兔子睡觉的感觉。 也是暖暖的,软软的。听她睡觉的呼吸声,就觉得很安心。 谢冬清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刚刚捏我的手了?是冷吗?” 梅阁表情很认真地回答:“不是冷,我就是觉得你的手又小又软,忍不住捏了一下。” 谢冬清脸红扑扑的,揉了揉鼻子,她也捏了捏梅阁的手,嘿嘿笑道:“谢谢夸奖,我也捏捏你的手。” 梅阁愣了半晌,无奈笑道:“跟小孩儿一样……” 因为激动和对海的向往,谢冬清走得很快。半夜时分,他们听到了海浪拍岸的声音。 谢冬清笑眯眯地小跑起来。 “梅阁,快点!我们快到了。” 她在前面跑着招手,高兴地跑向前方的十尺崖。 月亮悬在海崖上,照着海面。 十尺崖的右边是一片空置的海滩。 这片海滩是海边几个渔村的公共海滩,村长换任或者过节时,会召集几个村的村民在这片海滩上举捕鱼大赛。 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谢冬清以为海滩上没有人。等她笑着跑过去,朝右边一看,顿时惊立在原地。 右边的海滩上聚集着一大群人,他们举着火把,围着几个神情激动,叉腰吵架的人。 大概是因为这边太暗,加上那边正争论地激烈,所以他们并没有看到谢冬清。 谢冬清仔细看了一群,发现有几个是她村子里的熟面孔。 梅阁走了过来。 谢冬清收回目光,说道:“我们快点上十尺崖,他们是村子里的人……” 梅阁点点头,拉着谢冬清攀十尺崖。 那边的人群还在争论,声音越来越大。 “刘村的各位给评评理!” 谢冬清听到了言婶的声音。 “村长他儿子夜半三更伙同我们家隔壁住的那个小妖精,把我家海生捞上来准备送给官老爷的鱼妖给偷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啦!还不止这一件,我们今早发现后就去找村长理论,村长还拖着不让海生去追他儿子,刘村长,大家伙儿,你们评评理啊!这就是故意不让我家海生当官老爷啊!你们说说这还要脸吗?在我们村,我们敬他是村长,他说什么大家都不敢说不是,但这也太欺负人了!合着是我们家海生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捞上来的鱼,白白给他儿子铺平道路了!哎哟!不活了,这要是他儿子当上了咱们海边九个村的总村长,我们的日子还咋过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村长涨红了脸,理直气壮道:“什么你家海生的,礁石旁边的渔网是我家的,你去年拿回去从来都没说要还。说话就要讲道理,该是谁的他就是谁的,要不是昨天我提醒村子里的大家朝礁石边撒网,你家海生这辈子都不会捞上一条那样的鱼!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还想着独吞,这就是你们家不对了。” 村长说道:“海生原本是个老实人,我要是讲道理,他还是听的,都是你这个黑心媳妇天天撺掇着,海生才会财迷心窍。不说别的了,海生这脑袋瓜,怎么当大官?而我!” 村长拍了拍胸脯,干瘦的胸啪啪作响:“我不是为我一个人考虑,我是为了咱们大家伙!我让海洋去送鱼妖,那可是冒着大危险的,县老爷要是不喜欢,说不定我家海洋就回不来了!再者说,我让海洋去送鱼妖,用的是我们小贝儿村的名义,将来县老爷赏赐下来,那些赏赐可是大家伙儿的,总比你一个人独吞强!” 言婶啐了他一口:“呸!鬼才信你!分明就是你家海洋跟谢家的那个小妖精夜里偷了鱼一起私奔了,算盘打得真好!送了鱼当了官,两个奸夫□□就在县里享清福,我呸!” 谢冬清一边爬着十尺崖,一边听着,听到最后,她笑了出来:“梅阁,以前被他们骂时,我总觉得难受,可是这会儿站得高了,就发现他们都好可笑。” 梅阁轻声说道:“庄子曾经讲过一个故事,叫蜗角之争。用在他们身上正合适。” 他们攀上了十尺崖,梅阁抬头望着浩瀚夜空,说道:“你看,天空很大,从远处看,我们生活的地方也和那些星星一样小,所以,这个地方再大的事情,放在夜空中便什么都不是。我们的家园,原本就是繁星中的一个,你若是站在这里看星空,你会看到某一个星星上的某一片海滩,一群寿命只有数十年的人为了一个小小的村官撕破脸的事情吗?” 谢冬清摇摇头,“肯定不能。” “所以这些,什么都不是。”梅阁望着她的眼睛。夜空下,她的眼中有点点星光,晶莹流转。 第63节 梅阁微笑道:“忘掉他们,我们到海里去。” 谢冬清笑了,她狠狠点了点头,梅阁拉着她的手,慢慢往崖边走。 “又一次。”梅阁说道,“不过这次才十尺……这个梦真的良心多了。” 麻子媳妇原本津津有味地看热闹,言婶骂人的时候她就跟着帮腔两句,可当她抬起头,无意间看到十尺崖上那个她异常熟悉,一直嫉妒的秀气身影时,她惊呆了。 她指着十尺崖大叫一声:“小妖精!” “小妖精和村长儿子回来了,他们要跳海!” 村长和言婶连忙停下争论。 众人齐齐转头朝那边望去。 村长看了好久,犹豫道:“……那是他俩吗?怎么看着不像?” 这时,一个小青年急急忙忙叫着村长的名字跑过来:“村长!海洋哥回来了,海洋哥受伤了,说是被冬清伤的。” 言婶哈哈大笑起来:“报应!我就知道那个小妖精不会安分守己哈哈哈哈这时勾搭上野男人把你家海洋给坑了,活该!” 麻子媳妇尖声叫着:“那个妖精跟野男人跳下去了!” 有几个人举着火把朝十尺崖跑去,有些则一脸迷茫:“他们为什么要跳海?” 十尺崖上,梅阁和谢冬清退后几步,奔跑起来,跳入海中。 梅阁的双腿入海后,慢慢变回了鱼尾,他惊奇地看着谢冬清,绕着她游了起来。 谢冬清脖子上的鱼珠发出蓝色的光芒,照亮了附近的海域。 宛如一颗明亮的星坠入海中,点亮了深色的海。 她身边的海水缓缓旋转着,蓝色的光芒形成了一个蓝色的气圈,她的长发在水波中飘荡着,蓝色的光芒渐渐汇聚在一起,在她脚边形成了闪烁着晶莹蓝光的鱼尾形状。 海岸上的人都愣了。 海水发出梦幻一般的蓝色光芒,闪烁的光渐渐离岸边越来越远。 有的人跪了下来,朝着渐渐黯淡的海水拜了起来。 一个女的喊道:“妈呀!原来她是海神娘娘!” 这下子,麻子媳妇和言婶都懵了。 尤其是言婶,手都吓抖了。 人们三三两两都跪了下来,朝向大海拜了起来。 “求海神娘娘保佑我们出海顺利……” “还请海神娘娘大人有大量,不同我们计较……” 麻子媳妇大哭起来,她快速跪下磕了两下,又站起来扑向言婶,厮打起来。“都是你!我就说这么齐整的姑娘不会是凡人,你还骂海神娘娘是妖精!” 她撕打完,再次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求海神娘娘宽恕啊!我是被海生媳妇撺掇的,我悔不当初啊……” 村长旁边的人说道:“村长你快拜拜吧!指不定是你家海洋对海神娘娘有了什么非分之想,惹怒了娘娘,娘娘召唤出海将把他打伤了!没打死肯定是娘娘顾念跟海洋是同村,所以手下留情了。” 言婶整个人都愣了,她脸上挂着惊恐过后的迷茫,望着涌动的海浪,久久不语。 梅阁有点小失望。 他以为谢冬清入海后,会变成人鱼,没想到只是鱼珠发出的光芒形成的鱼尾形状。然而这个失望的念头刚刚出现,就被自己打死在心中。 不能这样……我在期待什么? 梅阁摇摇头,拉着谢冬清朝海中央游去。 梅阁发现,他入海后,不能说话了。 倒是谢冬清,因为身边的蓝色光芒如同氧气罩一般,裹住了她,她还是可以发出声音的。 谢冬清好奇问道:“我们游到海中央后,怎么睡觉?” 这是个问题。 梅阁苦苦思索着。 停在海中? 还是和座头鲸一样,浮出海面,在海面睡一觉? 她的身边一直汇聚着柔和的蓝色光芒,海里的鱼儿绕着她,谢冬清开心地笑了起来。 梅阁游过去,试着把手伸进她的蓝色光圈中。 温暖的波动。 梅阁把头伸了进来,试着说了一句话:“试音。” 有声音了。 抬眼,谢冬清的嘴唇近在咫尺。 梅阁微微笑道:“到海面上去,我们应该属于哺乳动物,要换气的。” 既然设定没有,那就按照生物常识来吧。 谢冬清垂下眼看着他,在蓝色光芒中,水波的光影缓缓流过她的脸颊。 梅阁心中一动,轻声道:“你好漂亮。” 谢冬清笑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你也好看!” 他们朝海面游去,月光洒在安静的海面上。 远处传来鲸悠长的叫声。 两个人躺在海面上,随着海波缓缓摇动着。 银河就在眼前,星空与大海融为一体。 谢冬清睁开眼遥看着夜空,轻声道:“好美,好安心。” 梅阁说:“他们说,每到夜深人静时,在开阔的地方,就能听到宇宙的声音,那种声音,叫寂静。” 谢冬清闭上眼,静静倾听。 星光划过夜空。 万籁寂静时,灵魂也渐渐宁静。 他们在海波中,在夜空下,拉着手,静静安睡。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小剧场 为祖国母亲庆生! 梅阁换任职部门了,和之前相比,调换后他清闲了不少。 换职后的第一次双休,梅阁睡得很香。 谢冬清因为之前调休,周六还要早起去上班。 谢小媳妇坐在梳妆台前梳洗打扮,转头看到梅阁平躺着,睡相很乖。猫蹲在他的额头上,尾巴扫着他的脸,他也没醒。 谢冬清坐过去,顺手用口红在他脸上画了几道胡须,又添了个红眼圈,把猫推下去,趴在他耳边喵了一声,又照着他额头亲了一口:“乖宝,睡得真香啊,等姐姐下班回来带你出去玩!” 梅阁一直睡到中午,被敲门声叫醒。 他套上衣服打开门,是邻居家的老太太。 “阿姨有事?” 老太太原本就笑着,他一张口,感觉老太太似乎快要笑出声了:“哈哈哈哈哈你今天不用上班啊?也没什么,高考成绩出来了,我外孙考了个咱市的理科第二名,我们两口子高兴,来给邻居们送点礼。” 她把手上的盒子推给梅阁:“买的小点心,特地问了,这是你们小年轻们最喜欢吃的。” 梅阁接过,笑道:“恭喜恭喜,那就谢谢您了。” 老太太捂着嘴笑:“小冬清不在?” “嗯,早上上班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孩子。”老太太边笑边走。 送走邻居,略感莫名其妙的梅阁洗了个苹果,边啃边给谢冬清打电话。 谢冬清第一句话是:“嘿嘿,你起了?看见了?” 梅阁察觉到一丝丝不对:“起了。我看见什么了?” 谢冬清哈哈哈哈笑了起来:“没什么没什么,你打电话干吗?” “没事,刚刚隔壁阿姨送我一盒点心,她家外孙高考成绩不错,市里第二。” “啊!小豆豆吗?这么厉害!我们是不是要回礼啊?” “嗯,我等会儿就出去看看,买点什么送过去。” “……这个,你出门前,记得洗脸……” 梅阁那口苹果没能咬下去,他默了好久,突然起身说道:“我就知道肯定是我的问题!阿姨一直盯着我的脸笑!” 他来到镜子前,半晌无语。 谢冬清乖巧道:“啊呀我这里好忙啊!拜拜~” 午后,梅阁到邻居家送贺礼。 送完,梅阁说道:“早上有些失礼……” 老太太笑道:“没事没事,挺好的,小年轻嘛哈哈哈哈哈。” 梅阁愣是没敢想自己的年龄。 哦,小年轻。 (ps,其实鲸的叫声人耳是听不到的。但不想这么多了,反正是梦境。) ☆、疑心【梦幻之境】 第64节 当第一缕阳光照向海面时,谢冬清睁开了眼睛。 她动了动身子,沉入了水中,鱼珠发出的光芒再次出现,包裹住了她。 周围的海波剧烈波动起来,梅阁也潜了进来。 他搂住谢冬清的腰,将她带到海面,问道:“我醒来时,突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谢冬清抹了把脸,说:“什么?” “你怎么喝水吃饭?” 谢冬清呆呆吐出一口海水,问道:“你呢?” 梅阁表示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似乎不怎么饿。 不对……提起这个,他才突然记起,自己确实没吃饭。 有种来自灵魂的饥饿感充斥着整个身体,梅阁舔了舔嘴唇,摆动着鱼尾:“这附近应该会有岛屿,我们先找个岛吃点东西,然后我再带你去找海中陆。” “你知道海中陆在哪?” “大概知道。”梅阁说道,“就是不知道,我身为脊椎动物,能不能到达深渊带以上。” 谢冬清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应该可以,别担心。”梅阁绕到她前方,把她背了起来:“坐稳,搂住我脖子,我带你去找岛。” 谢冬清听话地搂住他的脖子,他身上的皮肤滑滑的,谢冬清忍不住用手指顺着他白花花的脊背,从脖子滑下去。 梅阁一抖,头皮舒爽的发麻。 他轻轻吸了口气,又把谢冬清放下来,严肃地说道:“我现在……需要在水里转个圈,不然我心跳太快。我控制不住想要转圈翻滚的冲动,所以请你醒来后千万要忘掉这一幕。” 他说完,潜入海中,绕着谢冬清翻滚起来。 看着他翻腾在海面上,激起层层浪花,谢冬清哈哈直乐。 梅阁翻腾了十几圈,终于把心中被人抚摸时的苏爽翻腾干净,这才松了口气,游过来再次把她扛在背上,叮嘱道:“这次千万别再摸了……没想到还有这种设定,太敏感了……” 他带着谢冬清拨开海浪,快速地游动着。 谢冬清伸开双臂,迎接着海风的吹拂。 太阳完全露出来海面,海鸥飞翔着,人鱼驮着小姑娘,向着太阳,在海水中前行。 远处,巨大的蓝鲸苏醒过来,发出一阵长啸,它缓缓沉入海中,卷起的巨浪朝他们压过来,谢冬清贴在梅阁背上,双手紧紧搂住他。 海浪过去后,谢冬清听到梅阁说:“其实……之前就想说,鲸的叫声,人类是听不到的。” “啊?” 梅阁默了一下,说道:“随你高兴,挺美妙的。” 远远的,一个小岛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小岛郁郁葱葱,面积不大。 梅阁悠闲地游了过去,把她放到岸上,说道:“你去找点吃的吧,不要走太远,别离开我视线。” 他实在是怕岛上突然出现什么奇怪的生物。 谢冬清点点头。 她走进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拨开灌木丛,一束阳光穿透郁郁葱葱的树叶,照射在树林中央的一颗榕树上。 榕树有着巨大的树冠,搭下来许许多多的树枝,几只蝴蝶在阳光中,翅膀闪烁着光芒。 一只灰蓝色的鸟优雅地立于延展出来的树枝上,长长的尾巴垂落下来,尾端自然的卷起。 谢冬清自言自语道:“好漂亮的地方……这是什么鸟?” 鸟儿黑溜溜的眼珠转向她。 微风拂过,阳光在树叶的晃动中流转着。 谢冬清愣愣道:“好像……在梦中一样。” 鸟儿张开嘴,学道:“梦,梦,梦……” 它的叫声仿佛从天外而来,虚幻的,缥缈着。 “梦?” 谢冬清心中一紧,好像就要想起什么来了,可转瞬间,要想起的事情却又消失在脑后,仿佛再无法找寻。 她像傻了一样站在光的前方,脑子一片空白。 鸟儿一拍翅膀,从她眼前消失,只留下阳光中的榕树,静静地延展着树枝。 谢冬清想要到阳光照射的地方去,然而她越往前走,那里就离她越远。 她停了下来,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似乎知道,抓住了那束光,她就能想起一切。 这是离开虚假和不安的唯一途径。 然而她做不到,望着那束光,她似乎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到达,一股来自心底的恐惧感席卷了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哒哒的声音。 谢冬清这才回过神,转身去看。 梅阁在她身后,一点点往她身边来。 “梅阁……”她的表□□哭不哭,“我好像忘了好多人,怎么办……” “你忘了谁?” “我也不记得我忘了谁……朋友,家人……我想记起他们,可什么都想不起。”她哭泣起来,“我忘了他们,我心里就好难过。我觉得我能记得的人,除了你,都不是真的,我好害怕。” 梅阁握住她的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每次都是这样,这次明明已经想好了入梦就是陪伴她,让她高高兴兴地渡过这一个梦,却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做不到。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为什么害怕。”梅阁抬起头,捧住她的手,“我会让你出去,让你想起他们,让你的心安定下来,不再害怕。” 谢冬清牵着他的手,说道:“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们回去,我们现在就到海里去,找宝珠,我想和你在一起,其他的都是假的,我要和你在一起……” “好,我们走。” 梅阁带着她返回海中,向深海游去。 明亮的阳光照入海中,波光闪闪。 谢冬清周身散发着莹蓝色的微光,梅阁拉着她的手,穿过银光闪闪的鱼群,向下游去。 阳光渐渐微弱下来,就像天逐渐变黑了一样,海水也越来越暗。 再往下,他们就仿佛来到了星空,身边游过去的鱼正如人鱼老太太之前所唱,它们泛着微光,如同繁星坠海 梅阁的银色鱼尾亮起了微弱的白光,而谢冬清周身的蓝色光芒在黑暗的海水中渐渐明亮起来。 彩色的水母犹如漂浮在空中,从他们的身边缓缓飘过。举目望去,远处一群亮着绿光的鱼群正围着闪烁着昏暗红色光芒的大鱼旋转,仿佛就像宇宙中色彩斑斓的星云。 每条鱼就像带了五颜六色的灯,悠悠从他们身边游过,有的还会在他们身边停留。 体型较大的鱼,就像电车,鱼身宽长,身上的斑纹在黑暗中亮着光,慢吞吞在他们眼前经过,水波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同奇景一起交汇融合。 梅阁听到谢冬清感叹道:“龙宫晚上的霓虹灯!” 他笑了一下,牵起她的手,穿过这群犹如夜空星辰一样的海洋生物,缓慢向下。 耳边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 谢冬清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只见一只只企鹅鼓着肚皮,奋力划水捉鱼。 梅阁终于忍不住,游了过来,将头伸进她的蓝色保护圈内,说道:“我真是服了,我本以为这是个热带海洋,没想到把企鹅都调来了……” 谢冬清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发了好久呆,她吐口说出三个字:“北冰洋?” 梅阁扇动着尾鳍保持着姿势,笑道:“南极企鹅,北极的是北极熊。你这个若是北冰洋,就应该有北极熊才对。” 谢冬清似乎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可她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最后只好伸出手,温柔地将他头推了出去:“游你的,别说话!” 他们在昏暗的海水中继续下潜,梅阁的皮肤也慢慢泛起了微弱的光。 无尽的黑暗就在下方。 从纯粹的黑暗中,传来一阵阵似叫声但却婉转,似歌声却不成调的悠长声音。 梅阁一把抱住她,小心翼翼地朝下摸索着游。 谢冬清问道:“你是人鱼,那你知不知道海中到底有多少种鱼,除了鱼……和人鱼,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梅阁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头伸进蓝色的圈,说道:“有种说法,宇宙和海洋是连在一起的,天上有多少星星,海中就有多少鱼,人类对天空有多少未知,对海就有多少未知。” “那,能发出这种叫声的鱼会是什么?” 梅阁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片海,比现实中海里的生物会更多一点,因为还加了你的想象和梦境的补全……” “梦?” 梅阁问她:“觉得这里像梦吗?” 谢冬清心跳加速,她捂着狂跳不止的心,低声说道:“你出现之后……确实像梦。” “这就对了。”梅阁很是欣慰,“证明你在一点点分清现实和梦境。最可怕的梦不是有多恐怖多黑暗,而是会让你身陷梦境却以为自己是在现实中。我没来之前,你几乎被梦境同化,而我来了之后,你才慢慢有了意识去区分梦和现实。” 谢冬清紧紧抓住他的手,焦急问道:“所以这是梦?!” 海水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梅阁轻轻摇摇头:“别再想了,一旦你确定这是梦,不再怀疑自己的想法,它就会塌陷。现在就算塌陷了你也还是出不去,好好放松下来,享受这一梦吧。” 现在只能这样了…… 梅阁心中多少有些挫败感和不得不向梦境妥协,保护梦境不崩塌的憋屈。 梦境崩塌,谁知道下一梦会是什么,她若是又要受苦受难,他该怎么办?想想就心疼。 黑暗中,那种似歌非歌的长鸣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周边的海水晃动起来。 梅阁抱紧了谢冬清,警惕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第65节 不久之后,长鸣声出现在耳边。 一条条闪着微弱白光的人鱼出现在他们面前。 梅阁惊讶地睁大了眼。 看到了海洋中的同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能在海水下用眼睛看到东西,是因为眼上覆着一层微蓝色的膜。 这么说,刚刚他把头伸进谢冬清的保护圈内,谢冬清没有感觉害怕,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人鱼们围成了一个圈,绕着他们缓缓游着,似乎在打量着谢冬清。 一条高大健硕的雄鱼看到了谢冬清身上散发着微光的鱼珠,发出了一声短促尖锐的叫声。 梅阁猛然一惊,在他们围攻过来前,抱住谢冬清,手伸进蓝色光圈,把鱼珠按进了谢冬清嘴里。 “含进嘴里,别吐出来!它们好像要抢这个!” 谢冬清把鱼珠咽了。 “我……我吃了。” 梅阁顾不上那么多了,抱起她寻找着包围圈的缺口。 咽了鱼珠之后,谢冬清身上的蓝光渐渐消失,她表情十分痛苦地蜷在梅阁怀里。气泡从她的口中冒出来,如同缺氧。她闭上眼睛,身体开始上浮。 梅阁一愣。 完了,这要是吃了鱼珠后失去了那层保护,她面临的不仅是缺氧,还有海水的高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梅阁紧紧抓住她,缓缓将肺中的氧气吐出来,渡气给她。 然而片刻之后,谢冬清的身体就发生了变化。 她的双腿化出一条银色的鱼尾,耳朵也变成了扇贝的形状。 摸到她的尾巴,梅阁结结实实愣住了。 变……变人鱼了? 可根据他的判断,他变成人鱼后依旧用肺部呼吸,应该和鲸一样需要到海面上换气。 谢冬清刚刚变作人鱼,换气是必须的。 想清楚这一点,他立刻带着谢冬清朝海面上游去,身后,一群银色尾巴的人鱼跟随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十月太忙了,太忙了太忙了……分不出精力来看文了。 一切都有存稿箱,大概之后会抽空防盗,但最近是不会了,因为没时间没时间没时间……求每天给我一百个小时啊!! 文不用担心,每天10点存稿箱自动更新,存稿箱很守时,只要晋江不抽就没事。大家的评论我先攒着,得空会回,主要是太忙了太忙了,而且不忙起来就要出大事了。鞠躬感谢各位读者。要是文有什么问题看不到了,就先留评或者群里留言,爱你们! 感谢小花和喀秋莎~ (今天就抽了……擦,十点竟然没有自动更新) ☆、疑心【深海陆地】 梅阁浮出海面,游回了之前那个岛,轻轻把谢冬清放了上去。 她依旧紧闭着眼,不过渐渐能听到呼吸声了。 梅阁松了口气,回身应付跟在他身后一起浮出来的人鱼们。 “她身上的那个鱼珠哪里来的?” 为首的高大人鱼用奇怪的口音问出了这句话。 梅阁斟酌后,回答他:“在陆地上的同伴给的。海边的小城中住着我们的同伴,不过只剩雌鱼了,雄鱼已经死了,当听说我们要来海中时,她把雄鱼的鱼珠给了我们,说让我们带它回到海中来。” 高大的人鱼把这句话翻译给了身后的人鱼们。几条人鱼神情激动,围着高大的人鱼发出长短不一的叫声。 高大人鱼望向谢冬清的湛蓝色眼睛中流露出悲伤和思念。 他说道:“那应该是我们的同伴,已经离开我们八千个日出日落了,我以为他们会在陆地度过一生,沙土埋葬它们的鱼珠……” 人鱼们低着头,唱响了挽歌。 一曲唱完,高大的雄鱼问道:“那你呢?你从哪里来,我怎么从没在这片海域中见过你?” 从他们跟着自己露出海面的那一刻,梅阁就发现了自己与他们的不同之处。 他们的头发和眼睛是蓝色的,就和海水一样。 而他曾在人鱼老太太家照过镜子,依然是黑发黑眼。 于是,梅阁说道:“我从遥远的东方来,是东方海域里的鲛。” 东方海域。 高大的人鱼被这个听起来莫名霸气的地方震慑住了。他睁大了眼,好奇地问道:“东方海域?你从那么远的地方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为了她。”梅阁注视着谢冬清,说,“我很久以前在家乡那边认识了她,后来她来到了这里,可是过得并不好,我追随着她来到了这里,为了带她逃离陆地,来海中寻找人鱼宝珠。” 扫视了一下这里的人鱼,他们都是雄鱼,且体格健硕。 梅阁问道:“你们是看守人鱼宝珠的?” 高大的人鱼摇摇头:“我们看守的不是人鱼宝珠,是海中陆的火山。” “什么?” “海中陆倒悬的火山口。多数时,它是平静的,但是一旦爆发,它会吸走所有在它附近的东西,被吸走的就再也找不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为了防止有人鱼靠近,我们把守在海中陆周围。” 他愧疚道:“之前我感觉到有东西靠近,发出过警告,但我不知道你听不懂我们这里的示警信号。后来,我又看到她身上的鱼珠,以为是她杀了我们的同伴,一时激动……对不起。” “没关系。” 说实话,梅阁觉得这一梦,自己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他被网缠住,被打捞上岸时,以为会有人煮了他或者把他当妖邪烧掉。逃亡到县城时,他一直提心吊胆,以为自己会被人群抢夺,或者直接被认为是不祥之兆杀掉。碰到人鱼群时,他觉得一场恶战肯定是免不掉的。 然而,是他多虑了。 人鱼们心地善良,听说他们来找人鱼宝珠,甚至愿意帮忙带路。 “我们欢迎你们的加入。”高大的雄鱼说道,“不管你来自何方,我们和大海一样,再远,也是相连的。” 谢冬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虚无中飘荡。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她不能动弹,也无法发出声音。 她在空茫中游荡了好久,她手上捧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她知道自己在找个安全的位置安放这颗心,却迷茫着,不知要将这颗心安放在何处。 四周传来了哀伤的歌声,渐渐的,她听到了大海涌动的声音,天空中鸟儿的叫声,甚至知道所有声音中,沉默却温暖的,是阳光的声音。 后来,她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 “谢冬清,你醒一醒,月亮都升上来了。” 谢冬清? 她在脑海中快速浮出一张张的人脸,一个一个同这个呼唤她的声音对号。 “清清,别吓妈妈了,你快醒醒啊!” 这个是妈妈。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这个是爸爸。 “你……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是不是?” 这是个女声。她似乎有点印象,却对不上她的脸。 她是谁? 又一个声音响起。 “清清,快些稳定下来吧……” 这是哥哥。 她捧在手中的心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似要挣脱她的手。 又一个声音,嗓音低沉,仿佛在她耳边趴着,轻轻念着:“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他还未念完,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盖了过去:“冬清姐你可给点力啊!我刚刚闲着没事脑子抽了许了个愿,要是梅哥他真能把你叫醒,我这次的英语四级成绩就能过。所以你可别让我挂啊……” 是卫坤。 梅哥? 突然,她眼前出现了好多画面,它们快速的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熟悉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向她,到身边时又迅速消失。谢冬清只捕捉到了一丝红色残影。 梅树开了,红梅大片大片代替了原先什么都没有的雪白,它们静静盛开着。 谢冬清伸着手,要把心递过去,安放在那里。 然而梅树林却突然扭曲旋转了起来。 谢冬清惊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 梅阁吓了一跳:“怎么了?可是吓到了?” 梦中梦的情况偶尔也是会有的。 谢冬清恍惚了一阵,扶着脑袋坐起来,动了动腿,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银色鱼尾。 “我有鱼尾了?!” 她转过头,发现一群人鱼围在她身边,每双眼睛都看着她。 “……我也成人鱼了?” 谢冬清双手摸胸,上衣还在,又摸了摸鱼尾巴,她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我真的变成鱼了!” “走吧。”梅阁说道,“我们都等你好久了,现在下海,他们会带着我们去海中陆取人鱼宝珠,让你真的变成一条……美人鱼。” 谢冬清诧异问道:“人鱼宝珠不是人鱼们鱼珠化成的宝贝吗?怎么会就这么领着我去……” 高大的人鱼游过来说道:“你吞了鱼珠,变成了我们的同类,我们就不能让你在十天后再次化成两脚人死去。宝珠寄托了我们对兄弟姐妹们的思念,若它能让你成为我们的姐妹,我们的思念就不再无形。来吧,我们的新伙伴,跟着我们带你到海中陆去。” 第66节 银色的月光温柔的铺洒在海面。 人鱼们再次回到海洋中,他们穿过暮色带,一条条银色的尾巴亮了起来。 他们在繁星一样的鱼群中穿梭,偶尔发出长长的鸣叫。 人鱼们进入了黑暗中。 一直拉着谢冬清手的梅阁,感觉到她动了下手,似乎想挣脱他。 梅阁以为是水压变大,加上他游得太快让谢冬清跟不上的原因。于是他摸过去,想要把她揽过来。 哪知碰到了她光滑柔软的胸部。 梅阁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们变成人鱼后,倒是可以扛得住越来越大的水压,但是谢冬清身上的衣服就不一定了。之前她有鱼珠发出的保护罩隔离海水,衣服没事,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她现在……梅阁庆幸现在一片黑暗,谁也看不到谁,不然他该怎么办…… 他是不是应该去帮她找两块海贝……可是大小呢? 梅阁脸发烫,他有种错觉,觉得他周围的海水温度都高了起来,谢冬清肯定能察觉到吧。 黑暗中,除了微微发光的鱼尾,他们什么都看不到。水波剧烈的晃动起来,梅阁看到前方的那些银色鱼尾一个个都聚在了一起,他连忙拉着谢冬清过去。 黑暗在晃动。 不久之后,他们听到了鲸的声音。 鲸从人鱼旁边游过,巨大的水波冲击使得人鱼们要抱团才能维持平衡。 鲸游得很慢,经过人鱼时,它放慢了速度,水波的涌动变得温和起来。它通过后,又叫了一声,人鱼们这才重新列队。 黑暗中,慢慢出现了一个光点。随着他们越游越近,光源处的景象也渐渐清晰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就是海中陆,只一眼,梅阁就确定了。 海中的陆地。 它如悬浮在黑暗的深海中,自带着柔和的光芒,陆地上青草萋萋,似乎还有风拂过。薄薄一层蓝色的光围绕着它,充当了保护膜,火山口倒悬着,底端从蓝色穹顶延伸出来,五彩的鸟儿在火山口周围缓缓飞翔着,羽毛飘落着,像纷飞的花瓣。 谢冬清悄悄挪到了梅阁的背后,一只手捂住了胸。 梅阁反手拉住她,跟随着人鱼一点点朝蓝色光圈靠近。 谢冬清害羞地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前方的人鱼折反回来,指着火山口下,树林之上那个悬在空中,海明珠一般,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圆珠。 人鱼们打着手势,这就是人鱼宝珠。 梅阁点点头,带着谢冬清游了过去,他伸出手,一点点进入到蓝色光圈内。 等身子完全进入到蓝色光圈内后,他跌到了海中陆的土地上。 里面是没有水的。 谢冬清也跟着摔了进来,鱼尾叠在梅阁的鱼尾上。 谢冬清嘤咛了一声,抱着胸努力爬了起来。 “这下怎么办?我们怎么拿到它?” 人鱼宝珠悬在中央,离地面很高。 梅阁自觉地移开视线,望着人鱼宝珠思索着办法。 美丽的鸟儿在空中缓缓飞舞着。 谢冬清愣道:“这是……之前那个岛上的彩色鸟!” “我知道了。”她朝鸟儿挥着手臂,喊道,“来,来,你到这里来!” 鸟学着她,张开鸟喙,叫道:“来,来,来……” 它盘旋了一圈,慢慢朝这边飞来。 梅阁笑了出来。 “实在是……太顺利了。”他舒了口气。 五彩的鸟儿落了下来,收起翅膀。梅阁说道:“没有腿不好骑在它身上,我怕飞太高会有危险,这样,我去拿人鱼宝珠,你在这里等着。你相信我,我绝对会把宝珠取来给你。” 谢冬清看着他,郑重点了点头:“好,我信你。注意安全。” 梅阁爬上鸟背,抓住了它的羽毛。 谢冬清道:“走吧,带他去宝珠那里。” 鸟儿乖顺地盘旋起飞,带着梅阁飞向宝珠。 离宝珠越来越近了,梅阁伸出手。 就在他即将碰到宝珠的那一刻,一声惊叫,似是从穹顶而来,声音巨大,梅阁的头隐隐作痛。 “秋铭你干什么!” 梦境瞬间消失不见。 梅阁捂着头,慢慢睁开眼,膝盖和手火辣辣的疼。 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很刺眼,晃着他的眼睛。血从额头上滴下来,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听到一个声音厉声问着:“他是谁?!他在这里做什么?!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请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到医院来!耽误了治疗怎么办?!” 梅阁恍惚了片刻,这才明白自己是被人扔下床撞上了额头,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血淌下来,遮住了视线。 被强行叫醒了……梅阁微微撇了下嘴角,果然,梦里顺利现实就不一定这么顺利,他早该想到控梦人察觉到他的存在后,就会出现。 站在他对面的男人镜片泛着冷光。他走过来,粗暴地将他往门外推,低吼着:“滚走!” 梅阁被他推了出去。 他试着动了动发麻的手指,然而身体似乎和还未从梦中醒来一样,无法完全听从自己的指挥。 魂留在梦中。 梅阁苦笑。 灵魂被生生撕裂的感觉,就如同千万个小人在他脑中拿着锉刀一点点锉断一根根的神经。 戴眼镜的男人一脚踹在他身上,厉声说着什么。 梅阁只觉得头昏,他视线渐渐清晰一些后,看到了这个男人的长相。 因为刚刚的动静太大,护士站跑来几个小护士查问情况。 一个小护士弯腰扶起了梅阁,隐约听到他轻声说:“果然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一号,为了感谢各位小天使,以及有可能会砸雷的小天使,我准备了以下句式。 感谢大家的支持!;留言先攒着,等我抽空来看! 感谢___,____,____.的雷,谢谢~ ☆、疑心【魂梦相离】 扶着他的护士问道:“要不先到护士站,我拿酒精给你擦一下,等会儿你去挂个外伤。” 她拿开梅阁的手看了眼伤口。 “呀!刮了道口子,去打个破伤风吧。”她领着梅阁离开病房区,翻出医用棉蘸了酒精递给他,“刚刚是怎么了?我们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头一次见谢秋铭发这么大火儿。” 梅阁缓了一会儿,咬牙忍住一阵阵的头晕,问道:“到哪打?” “你说破伤风吗?”护士说道,“出了住院部右手边那个,到外科挂个号,你现在一个人去行吗?不如我让小李带你去加个塞儿。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犯恶心吗?要不要做个扫描看看,头部的问题不能太马虎。你等着,我叫她来。” 梅阁摇摇头,扶着墙朝电梯间走。 他现在必须要联系王北做好准备,或许应该让他去搜谢家,看能不能找出魂引。 但谢秋铭应该不会把魂引放在家中…… 梅阁摸了一会儿,没摸到手机,心中一惊这才想起,他睡之前把手机给了卫坤。 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哥,你怎么在这儿?” 梅阁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脑袋。卫坤歪着大头看着他,伸手掀开梅阁脑袋上的纱布。 “你怎么伤到脑袋瓜了?”他问道,“怎么不在病房睡了?” 梅阁咬着牙,守着一丝清明,说道:“电话,打电话给王北,告诉他,我现在魂魄不稳,随时都有可能会沉睡,魂引应该在谢家,控梦人是谢秋铭。” 卫坤半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就是要跟你说,刚刚王北打来电话,不过你手机没电了,我就让他打到我手机上来了,一个叫清什么玩意儿的人说庄子解梦什么的,是个女的买走的,别的没记起,就记得那天天气很热,那女的提了个西瓜,穿着凉拖,手上戴个粉戒指,没烫头,当时聊天时问了职业,说是在旁边的医院上班……” 梅阁微微睁大了眼,说道:“没想到是她……” 电梯门开了。 梅阁快速吩咐卫坤:“去问谢冬清的妈妈于露在哪个……不行,不能去病房,你去护士站问问于露在哪个科室上班,快去!问完你就来外伤科找我,要是遇到谢秋铭就留个心眼……” “哥,你刚刚说控梦人是秋铭哥,这意思是……难道真是……” 梅阁说道:“我确定。” 病房这边,护士们还在劝谢秋铭消气。 谢秋铭之前把梅阁推出去,是想在外面狠狠揍他解气。结果被闻声赶来的护士们劝住了,一个小护士还把人给领走了。 其他护士担忧地看着他:“谢大夫怎么了?这是病房区,别激动,有什么事就心平气和商量商量。” “对啊,刚刚我们护士站都听到声音了,吓死了,以为出医闹了……” 谢秋铭稳了稳情绪,微笑道:“没事,都回去吧,别站在这儿了,家里的事。父母不懂事,请的江湖术士来作法,让你们看笑话了。去吧,散了吧。” 隔壁病房有听到之前谢秋铭摔门扔人掀床的动静开门看情况的,此时也还伸着脑袋看着他。 谢秋铭态度极好的道歉:“打扰到了,不好意思,都回去吧,没事了,没事。” 护士们七嘴八舌道:“那就好好沟通,父母们都年纪大了,好好劝,别吵……” 第67节 “对,好好说就是了。” 谢秋铭连连点头,送走她们,回身关了房间门。 谢母站在床前,微张着手臂,警惕地看着他。 谢秋铭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他眼底一片青黑,看起来睡眠不足,精神十分不好。 他问道:“我爸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 谢母回道:“刚刚你奶奶打电话,煲了汤,他去拿了。” 谢秋铭戴上眼镜,走了过来,谢母犹豫了一下似是想拦他。 谢秋铭敏感地停下来,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问她:“是不是那个骗子给你说了什么?” 谢母低声道:“也没说什么,就说这几天别让人近身……怕破了法术。”。 “都跟你们说过了,不要信这些邪门歪道,不要请这些不三不四的骗子来,有病就要信医生!信医生知道吗?!”他发火了,“我说过多少次了?跟奶奶说,跟你说,你们到底在想什么?你觉得封建迷信能治好清清吗?!耽误了治疗怎么办?你好歹也做过教师,怎么还这么愚昧!” 谢母轻声回道:“我不是着急吗?何况这也没耽误治疗,专家说是明天才来会诊……” 她突然停了下来,想起这时候谢秋铭理应在外省学习,她惊讶道:“秋铭,你今天不是还有个学习会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谢秋铭嗯了一声,没说话。 他走过来,低头看着谢冬清。 谢母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见他想要伸手摸女儿,谢母立刻走过去,掖了掖被角,说道:“你去看露露吧,她中午来上班了,这时候应该在科室。” 谢秋铭收回手,微叹一声,走回去把刚刚自己弄歪着的床挪回原位,坐了上去。 他语气疲惫道:“看她干吗,我昨天走时刚见过。” “也快该结婚了,今早她爸爸还打电话,说要是你晚上回来得早,就一起吃个饭。” 谢秋铭支着胳膊,望着谢冬清,心不在焉地回道:“嗯,那就晚上去。” 他似乎在想什么事,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了好久。突然,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猛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谢冬清床前,掀开她身上盖的被子。 谢母吓了一跳:“秋铭你做什么?” 谢秋铭看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那串红玛瑙串。 刚刚回来看到梅阁手腕上的那串红玛瑙,他就觉得不对。 他狠狠皱着眉头,用力拽断了谢冬清手腕上的红玛瑙手串,一粒粒红珠子散落在地上,谢冬清手腕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勒痕。 谢母扑过去打开他的手,喝道:“你疯了!你伤到她了怎么办?!” 谢秋铭弯下腰一颗一颗的找着红玛瑙。 “总共多少个?” 不知是生气还是什么,谢母的身体微微抖着,她平复了好久,厉声道:“我会知道?你今天发什么神经,莫名其妙跑来,莫名其妙把人踢下去,还冲我大喊大叫,现在又来莫名其妙发神经,秋铭,你今天怎么了?” 谢秋铭眼神可怕,他数了数手里的珠子,总共八个,又拿着串珠子的线比了一下长短,反复比对了几下,他才缓和了目光,转身把手里的珠子扔进了垃圾袋里。 谢秋铭拎起垃圾袋,临出门时又道:“我就知道我一天不在,你们就要请那些骗钱的来,从现在开始,你跟我爸都好好等着专家组会诊,其他的你们别瞎操心。” 他出去后,谢母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刚刚被她偷偷藏起来的红玛瑙珠子。 “也不知道还管用不管用……” 她拔了根头发串好这粒红珠子,系在了谢冬清小指上。她记得梅阁说过,手串是用来方便他在梦里找到她女儿的。 谢秋铭经过护士站时,恰巧见到卫坤。 “坤儿?” 卫坤似乎吓了一跳,朝谢秋铭挥了挥手,笑嘻嘻道:“秋铭哥回来的真早,我听阿姨说你晚上才回来……” 谢秋铭看着他,问道:“你一直在医院?来了多久了?刚刚怎么不在病房?” 卫坤挠挠头:“也没多久,这不是最近放假,我就打了个电话给阿姨,问了病房号,这不才刚来,我刚给我妈打电话说冬清姐的情况去了。哥,你不厚道啊,上次一起去理发时我……” 他顿了一下,又极快地接道:“上次理发时,我问你冬清姐什么病,你还说小病,真是,你跟我见什么外啊!这怎么是小病?” 谢秋铭微笑道:“本就不是大病,只是没查出病因,不想让你们担心。” 卫坤视线停留在他手上的透明垃圾袋里。之后收回目光,似是很着急,不停地换着边儿抖腿。 “怎么了?” 卫坤讪笑道:“嗨,哥你别笑话我,我嘴馋,想下楼去买点零嘴吃,一着急就抖腿,我妈训过我无数次了,说男抖穷,让我别老是抖腿……” 谢秋铭歪了歪嘴角,动动下巴:“去吧。” 卫坤拔腿就跑,连电梯都不坐了。 他飞快地下楼,一边下一边用手抽自己嘴巴子。 “梅哥,我对不起你,我怎么把理发的事给忘了!兄弟这就去帮你!妈的,不会真的是他吧,他姥姥的……也忒可怕了吧!这让我怎么信?” 梅阁挂了号,坐在外伤科外的椅子上等着。 他现在睁开眼就想吐,眩晕感和疲惫感交织着,因为魂魄的震荡不稳,他感到自己正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不停地将他的灵魂揉圆捏扁再拉长。 “小伙子你没事吧?”旁边一个伤了手指的老太太翘着受伤的拇指问他,“看你一脑门儿全是汗,你要顶不住,咱俩换换号,下一个就是我,我看你比较严重,你先去瞧大夫……” 梅阁强撑着精神,跟她道了谢。 卫坤大喊着梅哥一路狂奔而来。 “梅哥!我想起来了,我之前跟秋铭哥一起去理过发!你上次说头发,那是干什么用的?你觉得他会不会趁理发的时候偷了些我的头发?”卫坤说完,一拍脑门“对了,还有,于露是外伤科……外伤科?!” 他停下来,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科室门,又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挂的牌子。 今日主治医师:于露 梅阁勉强睁开眼,说道:“我挂号时就看到了……”。 上一个病人出来了。 老太太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小伙子,走!阿姨跟你换个号!” 她站起来,先一步进去,说道:“大夫,我跟这个小伙子换了换号,你看成吗?” 里面的女医生抬起头,疲惫不堪地回答:“最好别换,信息都乱了……” 她看到来人,愣住了。 梅阁坐了下来,直截了当问道:“今年夏天,是你买了那本庄周梦解?红色封皮,里面什么内容,你应该看过。” 卫坤呆呆地盯着她手上那颗粉色的心形戒指。 “是你把庄周梦解给了谢秋铭。” 于露摸着手指上的戒指,慢慢把它摘下来,说道:“看来我这几个月来的猜测,全是真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二号~ 今天句式和昨天的一样。 作者好像没什么话要说……说一下,大概下一梦会……很害怕。所以怕你们弃文,其实九个梦只有前七个是这样,因为是女主她越陷越深,梦境的基调安排是有原因的。所以在梦幻中,其实在打掉boss之前都是这样,有时候看起来很美的梦,实际上也会破灭。这文不光会是打boss文,放心,毕竟标签有甜文,会很甜的。 谢谢支持! 抽空会回复评论的! ☆、疑心【浮出水面】 “那本《庄周解梦》是我买的,但不是我送他,是他自己拿走的。”于露打开抽屉,把摘下来的戒指放了进去,目光在抽屉里的一串钥匙上停留了片刻后,她合上抽屉,抬头说道:“书的内容我没仔细看。那天因为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下班回家恰巧看到小区门口有个小道士在卖解梦的书,顺手就买回家了。回来后翻了几页,发现那本书是解释梦的由来,通篇理论,并不是我想看的解梦。再后来看到书里有魂梦结合,借梦长生,牵魂引魂入梦,我以为是那些胡编骗人的东西,就没再看。我记得很清楚,那天谢秋铭到我家里吃饭,他一直在看这本书,说这种邪教迷信出版物应该销毁,他离开时拿着这本书说要帮我顺手扔了……” 卫坤说道:“姐,这就是你不厚道了,你既然早就知道,怎么不说啊?” “我只是怀疑。”于露似是有些生气,“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你眼前,你看一眼就能下结论?你让我怎么说?找谁说?问谁去?” 她忍住了大部分怒火,不再搭理卫坤,转头对梅阁说道:“其实之前在病房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像是帮忙的人。你说个准话,你确定他妹妹现在这样,确实是他的原因?” 梅阁点头。 他看起来很累,一直用手撑着头。 “还是先看你吧。”于露看了眼他手上和头上的伤,快速写了个单子,道:“我给你处理一下伤,之后你到二楼打一针破伤风。你是滚下床了吗?我记得谢伯父在床尾扯了根铁丝挂毛巾,你头怎么划上去的?” 梅阁强打起精神,说道:“我这个不急。还有我破伤风过敏,你直接开药就行。你听我说,要把魂魄困在梦中就需要魂引。魂引长什么样子,我也不太清楚,但通常情况下,魂引是头发或者血来做的,魂引不能见阳光,所以很可能是在密闭的瓶子里或者盒子里。你有见过谢秋铭在家里放类似的盒子瓶子吗?” 于露一边写药方一边说道:“抱歉,我俩没同居,他要是真放什么盒子瓶子,你也应该去问他父母。” 于露重重写完最后一个字,撕下药方,道:“你去领药吧,建议你最好去做个脑补扫描,你这样子看起来很像是脑震荡。” 梅阁接过药单的手微微打着颤,卫坤见了,立刻把他扶起来,抓过药方,扶着他走了出去。 他们走后,于露顺了顺心口,叫了下一个号。 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是真的,她皱着眉,低声道:“恶心。” 卫坤扶着梅阁,看他摇摇欲坠,道:“哥你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你就是被铁丝划了道小口子,瞧你这样子,又不是害大病快要撒手人寰了。” 梅阁没力气说话,他魂魄尚在睡梦中,人就被谢秋铭直接拽扔了出去。生魂震荡导致的自体修复令他万分疲惫,并且随时有可能回到谢冬清的梦中。因而,即便他现在无比想打人,也不得不跟大病初愈的伤员一样,由卫坤搀扶着。 走出医院大门,梅阁费力地问道:“你知道谢冬清父亲的电话吗?” “知道。”卫坤摸出手机,“要打电话吗?叔叔下午的时候出去了,你是想……你是想去冬清姐家找魂引吗?你要怎么跟我叔说,要不你先瞒着他,别说是秋铭哥……” 梅阁说不出话来,脑中仿佛有千万台电风扇在急速旋转。 疼,真的好疼,而且这次是真实的疼痛感。 梅阁咬着牙,几乎是低吼出声:“快打!” 卫坤不再废话,立刻拨了号码,然而没响几声,他就按了电话,拉着梅阁朝路边跑。 “叔!叔!” 卫坤边跑边叫:“梅哥你快点,我叔的车刚拐进来!” 他冲过去,快速地拍打着车窗。谢父打开门,紧张问道:“怎么了?可是清清出事了?” 卫坤把已经基本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梅阁塞进去,说道:“叔!去你家,搜房间,这哥哥说魂引在你家,最好搜一下秋铭哥的房间。” 谢父怔了一下,卫坤反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第68节 这说与不说还有什么区别。 谢父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二话不说,打方向盘拐出医院大门。 卫坤讪讪地坐在一边,颇感尴尬。 他拍了下梅阁:“哥,你还好吗?我想起件事,我今天看见冬清姐手上戴着红串子,跟你这个魂梦什么的有关系吗?我见你手上也戴着。我刚刚下来前遇上秋铭哥,他提着的垃圾袋里好像有这个红串子。我觉得,他应该把冬清姐手上的那串给扔了,要紧吗?” 好久之后,卫坤才听到梅阁声音极其微弱地说:“那是定位……没办法了,这次只能看运气了。卫坤,我现在随时会被拉回梦中,你就照我在医院说的去找魂引,还有那本《庄周梦解》,一定要仔细找,找到魂引后照书上说的方法销毁它……这次,我和谢冬清能不能醒,你这边是关键。只要破了魂引,控梦人也会被强拉入梦,之后就交给我……我会在梦里处理好他……让谢冬清醒来……” 一听到自己的使命如此重要,卫坤使劲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找到!” 梅阁陷入了沉睡。 谢父沉默地开着车,卫坤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板着脸,眼中似乎糅杂了许许多多的情绪。 好久,谢父打破沉默:“确定是秋铭?” “八成……可能是。”卫坤说完,看到谢父握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连忙补充道,“叔,叔你别激动,你缓一缓,这还有两成呢,说实话我是不信,嗨……我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跟来了,现在这不是正找着证据吗?这种事,不好说的叔,万一只是这哥哥弄错了。秋铭哥的性子人品我还是了解一些,真的,我觉得不大可能,有可能只是其他什么人……到家咱就找找,找不到那肯定就不是秋铭哥。” 谢父微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懂,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坤儿,你是好孩子,有些事你们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我跟你阿姨没跟你们说,我这几个月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心里突突地跳,所以你刚刚说是秋铭,我这心揪着疼,就有个声音,在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在我脑子里说,我儿子啊,这是我儿子……下午时你阿姨就跟我说了,说有可能是儿子……主要是你跟清清都不明白……我和你阿姨懂啊!” 卫坤没有听懂。 谢父嘴唇抖动着,抑制不住地呜咽了几下,抹了把脸,说道:“这要真是他,我该怎么办?坤儿,你说啊坤儿,我能怎么办?” 卫坤连忙轻拍他的背,安慰道:“叔,你缓缓,真不一定是,你别这样……我嘴笨,你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劝……” 车停在了楼下,谢父锁了车,给梅阁留了一条窗户缝,和卫坤一起上楼。 开门时,他拿钥匙的手都在抖动。 门开后,谢父快步走到儿子的房间,问道:“那东西什么样子?” “盒子或者瓶子,里面装着血或者头发……” 卫坤说完,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他到底为什么就信了? 谢秋铭的房间很简洁,收拾得也很整齐。 床,书柜,书桌,衣柜。 谢父眼神很是复杂,他走过去从上到下看着书柜,说道:“你阿姨天天打扫,我觉得……应该不会有。说不定不是他。” 卫坤趴在地板上看了眼床下,空无一物。 他打开衣柜找了找,亦是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在这里找了有二十多分钟,一无所获。盒子瓶子,不管是什么,这里都没有。 谢父坐下来,点了支烟,半天没说话。 卫坤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看起来很是多余,于是又找了一遍,连衣柜和书柜的顶部都看了,仍然什么都没有。 他挠了挠头,说道:“这……我也觉得不是……” 谢父突然笑了一下,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他掐灭烟,声音大了些许:“走,回医院吧。” “车上那个哥哥……怎么办?” 谢父没有作声,他的手在抖。 外伤科,于露正捧着一个病人的伤脚换药,谢秋铭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家钥匙带了吗?借我。” 于露半点不惊讶:“你怎么回来了?学习会不开了?” “有点事,我跟院长说过,提前回了。”他再次问道,“家里钥匙拿了吗?我想回去一趟。” 于露眼皮跳了一下:“新房的钥匙吗?” 谢秋铭点头。 于露哦了一声:“我没带。你的呢?你现在去新房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想过去看看。我的钥匙在我家,不想回去取了。”谢秋铭垂下手,微微皱眉,“那我还是……回病房看清清吧。” 于露低着头,盯着病人的脚。 谢秋铭离开后,于露说道:“对不起,我先打个电话,有点急事,不会太久。” 病人很是理解:“没事没事。” 于露拨通了谢母的电话:“阿姨,你知道卫坤或者之前那个在病房的那个人他们的电话吗?阿姨,现在还不好说怎么回事,不过我很着急,你把电话号码发给我……” 谢母动作很快,挂了电话没多久,短信就到了,是卫坤的电话。 拨通了电话,于露说道:“我是于露,你们还在医院吗?到我这里来取钥匙……你们不是要去找魂引吗?我觉得,魂引有可能不在他家,在新房。” 卫坤茫然问道:“什么新房?” “我们要结婚用的新房,我们俩有钥匙,新房刚装修好,在通风,没人住,刚刚谢秋铭到我这里来问我要家钥匙,我觉得魂引有可能在新房,不然他不会突然问我要新房钥匙。” 她说完,,好半天没等到那头的动静,急道:“你把电话给旁边那个人!” 卫坤说道:“你说梅哥?他不行,他已经睡过去了,姐姐,你这个新房在哪?我去找就行!” 于露道:“你不用来医院了,我亲自过去,我把地址报给你。” 她说完挂了电话,打开抽屉取出钥匙,对一脸八卦和好奇的患者说:“对不起,你别担心,我给您换完药再走。” 她动作迅速熟练地换了药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和下次看诊的时间,把工作交给同事,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开着车往新房去。 卫坤听完电话叫住了谢父:“叔,咱们去新房。秋铭哥的女朋友说,东西有可能在新房,她现在要过去,我们也去吧?” 谢父惊讶道:“她也知道了?” 卫坤想了想,瞒下《庄周梦解》是于露买的这件事,只道:“这姐姐之前有怀疑过……” 谢父沉默许久,说道:“去,我们也去!我一定要弄明白,到底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上车后,卫坤看到依旧沉睡的梅阁,想起他睡之前说的话,顿感自己责任重大。梅阁和谢冬清能不能醒,要靠他了。 卫坤烦乱地揉着头发,自己必须要给力啊,不然这哥哥也像谢冬清一样长睡不醒,他可就成了办事不靠谱,无法完成任务的千古罪人了。 谢秋铭买了一袋糖返回住院部,经过护士站时,把糖分给了护士们。 他问道:“你们谁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来的?” “你妹妹病房那个吗?”一个小护士嚼着糖说道,“昨天我去查房他就在,晚上也没走,一直在旁边躺着睡觉,我见你爸妈都在也没问。怎么,刚刚我们还在说呢,是传教还是江湖大仙儿?” 谢秋铭笑道:“谁知道爸妈从哪请来的,我爸以前有个朋友,专搞这些赚钱,估计就是他请的,爸妈信这个,愁死了。” 小护士们嘻嘻笑道:“那你也别那么激动啊,刚刚那阵势,我看那个半仙儿都被你打懵了。” “主要是刚进去就见一个大男人躺在里面搞什么睡眠大法说能救我妹妹,要你你急吗?情绪当时就上来了……我妹妹都多大了,爸妈也真是,糊涂……” 他翻着手机,指着手机通讯录中里的吴神算,嘲道:“肯定就是他请来的,我爸多年的朋友。” 他把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后,他诈道:“吴伯伯,我是谢秋铭,你介绍的那个人什么来头?我怎么瞧着不靠谱,收了我爸一万多,怎么什么用都没?” 电话那头嚷嚷道:“不可能,我找的是王北,王北知道吗?跟那些江湖骗子不一样!大明星都跟他合影,修道四十多年,可灵了。” 谢秋铭说道:“不是他,是个年轻人,不会是师父不想来,让徒弟过来敲诈我爸的吧?” “有这事?!”电话那头说道,“别急,我打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妈的,不会连老子的拜把子兄弟都敲诈吧?你别急,伯伯这就问,一定给你答复!” “吴伯伯,你就直接跟他们讲,别让他们再来了,再来骗我爸妈,我就报警说他们敲诈。” “好,放心,伯伯知道了,不会了!” 谢秋铭挂了电话,对护士站的护士们摇头笑道:“爸妈拖后腿,做儿子的也是没辙……这样,你们帮我看着点,我晚上有点事不在这儿,要是有人来,你们就打我电话。” 他把电话号码写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麻烦你们了。” 小护士们点点头:“没事,放心吧。” 谢秋铭离开护士站,心中默念,还有一天,再有一天就稳定了,一天就好,只要之后不要再出差错他就不用再这么提心吊胆了。 他回到病房,谢母吓了一跳:“我以为你回家了。” 谢秋铭摇摇头:“晚上要和于露爸爸一起吃饭,回家再去太麻烦,我还是直接在医院等着跟你们一起去。护工什么时候到?” “刚刚打了电话,七点左右来。我等她来了我再去,你跟你爸先去。” 谢秋铭疲惫地点点头:“爸怎么还不回来?” “许是你奶奶话多,这个不放心那个不放心的,留的时间长了点。”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谢母叹了口气,问道:“秋铭,你觉得,我待你好吗?” 谢秋铭短暂笑了一下,说道:“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我一直当你是亲妈。我是你从小带大的,你对我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谢母眼中泛起泪光:“从你一岁半到现在,这么久了,我把你当亲儿子带,你好多叔叔阿姨们,都以为你是我生的……秋铭,转眼你就这么大了,该结婚了。” “我说呢,你怎么突然伤感了……”谢秋铭微微笑道,“刚刚泪花都出来了,真有那么伤心?又不是嫁女儿。” 他看了眼谢冬清,笑意更明显。 “妈,你太感性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怕我结了婚会忘了娘?若不是小时候那个女突然到学校门口接我,我估计现在都不会知道,你不是我亲妈。不要瞎担心,养恩比生恩重。” 谢母望着女儿,喃喃道:“我伤心啊,怎么会不伤心,你都要结婚了你……” 谢秋铭揉着鼻梁,无奈道:“今天就是去吃顿饭,又不是马上就结婚了,你别感慨了,开心点,小心皱纹。” 谢母红了眼圈,轻声道:“我怎么会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自动发文机器人附带作者有话说。 梅阁好生气啊!两次了,第一次是在梦中被控,没办法打控梦人,自己只能眼睁睁被他烧。 第二次是被谢秋铭直接从床上扔到了地上,并踢了出去。可怜的梅阁魂还没完全醒来,无法还手,里疼外也疼的,幸亏护士发现要打架,过来拦住了谢秋铭,转移走梅阁,不然梅阁可能会挨更多揍。 梅阁现在心里想的是,等着,我会跟你清算总账的,人渣! ☆、昭昭【诡异的浮萍区】 午后的阳光惨白。 街角处慢悠悠开来一辆古老陈旧的电车。它沿着地上的车轨摇摇晃晃吱吱呀呀停靠在了街角路口的刷着绿色油漆的站牌处。 谢冬清提着四四方方的小行李箱,走下电车。 第69节 “这里就是浮萍区?” 电车司机面无表情,直视着前方,没有理会这个单身乘客的话语。 电车缓缓开走。 谢冬清穿了一身棕褐色的风衣,戴着一顶礼帽,脚步轻盈地穿过街道。 街道上铺满了落叶,金黄色的,红褐色的,秋风吹过,沙沙作响,可街道两旁却不见一棵树。 谢冬清穿着小皮鞋,踩在落叶上,窸窸窣窣,好像秋天在她脚下窃窃私语。 谢冬清看了眼手中的地图,转过街角,街角的建筑物上挂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钟。 表盘是猴子的脸,它笑着,嘴巴开口处伸出的鲜红色舌头左右摆动着,它的眼珠也跟随着左右摆动。 谢冬清抬头看着这个钟,钟表上的分针飞快地靠拢时针,与时针重合,下午一点了。 钟发出了一阵叽里呱啦的惨叫声,猴子的眼睛猛地一下盯住了谢冬清。 栖在猴子钟表两旁的乌鸦拍拍翅膀飞走了,半空中传来哇哇的叫声。 谢冬清抖了一下,心道:大家都说进入浮萍区后,会遇到奇怪的事,现在看来,这个地方真的很奇怪。 谢冬清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开这里。地图上紧挨着车站的是块面积不大的墓园,一排排墓地面对着街道,穿着黑色丧服的人桀桀笑着,穿着白色丧服的人跪地哭着。 除了扫墓的人,整个浮萍区,再看不到其他人,墓地那头,一排商店开着门,亮着灯,里面却空无一人。 谢冬清连忙低下头,快速经过这片墓园。 从猴子钟表上飞来的乌鸦,停歇在雪白的墓碑上,暗红色的眼睛里,是谢冬清离去的背影。 谢冬清站在一座白色的两层建筑物前。 干燥的风卷起门口的落叶,也扬起她系在脖子上的暗红色纱巾,纱巾扬起,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她的眼睛透过暗红的纱巾看着这个建筑。 暗绿色的爬墙虎遮盖了半个楼,甚至几乎遮住了挂在建筑上的牌子,隐约只能辨出三个字,疯人院。 谢冬清解下丝巾,放入口袋。 她推开破旧的铁门,穿过荒芜的院子,来到建筑前按了门铃,门铃古老低沉的声音,在整个建筑物中空荡荡的飘着。 不久后,一个胖胖的女人开了门,她脸上带着笑容,热情询问道:“是安定大学研究所的谢女士吗?档案室我已经打扫好了,就等着你来呢!” “多谢,因为论文调研急需这些,导师也催得急,打了电话后就来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看了一眼胖女人胸前挂的名牌,上面只写了李医生三个字。谢冬清问道:“您怎么称呼?” “叫我李医生就好。”胖女人引着她进来,关上门说道,“医院有两层,楼下这层是前台,里面有个值班室,那边是员工厕所,病人隔离房和档案室都在二楼。我先带你去二楼,走吧。” 谢冬清发现,这里的窗户都开的很高,很小,阳光透不进来,建筑物里光线阴暗。 胖女人见她打量着高高的小窗子,笑道:“前几年有专家来考察过,说采光不好,会影响病人的恢复。可是资金不到位,加之我们浮萍区的特殊情况,也就一直拖着没动了。” 虽感到疑惑,但谢冬清依然礼貌道:“我理解。” 李医生笑盈盈领着她来到二楼,谢冬清的脚刚放上二楼的地面,就像是碰到了什么开关,原本安安静静的二楼突然炸开了锅。 面前长长的走廊两旁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狂躁的嘶吼声,喃喃不断的私语声,凄惨的叫声,绝望的哭喊声…… 李医生面不改色,和蔼的笑道:“没事,你不要害怕,他们都这样。” 谢冬清轻轻点了点头,定了定心,紧紧跟着李医生往走廊尽头的档案室走去。 李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电击棒,边走边敲着铁门。 谢冬清看到,关押病人的铁门没有锁孔,两端通着电。 “这门……是电控门?” 李医生一边敲一边笑道:“是呢,有定时功能。该吃饭时,该放风时,门就会自己打开,根本不用我们操心。” “自动打开?” 李医生温婉笑着:“对,他们现在这么闹腾,就是想出来放放风,以前请来的心理专家说过,适当给予他们自由对治疗有好处。谢女士是研究心理学的专家,应该听过巴普洛夫的狗那个实验吧,他们就和实验中的狗一样,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时间到了,门开了,自己就乖乖出来做运动,等到夜里十二点一到,他们就再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可准时了!” 她的用词令谢冬清微微蹙眉。 谢冬清透过铁门上小小的窗口朝里面望去,原本狂躁不已的病人们被李医生敲了门,都乖乖地闭上嘴,眼珠跟随谢冬清移动着,有的憎恨,有的迷茫,有的绝望。 档案室在走廊的最里面,对面还有一间病房,和其他的不同,这个病房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 谢冬清原本以为里面没有病人,哪知李医生却凑过去,踮起脚透过窗口朝里面望去。 “奇怪,这个怎么这么安静?” 她用□□敲了敲门,里面那个穿着病号服倚墙站的人并没有理会她。 谢冬清好奇道:“这里面也有人?” 听到她的声音,里面的人突然冲过来,双手紧紧握住窗户上的铁栅栏,一双熟悉的眼睛朝谢冬清望过来。 “谢冬清?真的是你?” 谢冬清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她叫什么? 谢冬清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有种熟悉感,可她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我叫梅阁。”他说道,目光落在了谢冬清的手上,看到那里红色的魂珠,梅阁笑了一下,“出去后,要谢谢阿姨才对,一定是阿姨帮忙藏起了一颗。我刚进来时,以为这次不可能找到你了……” 谢冬清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李医生用电击棒敲了敲门:“回去回去,又发神经了。” 她转过头,朝谢冬清一笑,说道:“看来他也认识谢女士,应该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吧。我记得前几年安定大学送进来了好多研究生博士生,都是学习学疯的,可逗了,还有一个物理学博士,整日说自己是爱因斯坦,跨越了时间,发现了宇宙真理,可笑死我们了。” 她说完,又道:“谢女士,你还没见过我们这里的合唱吧,你看着。” 她随手把电击棒放在地上,双手打着拍子,起了个头:“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预备,唱!” 走廊两端响起了病人们的合唱,这边唱完,另一边接上,最后集体合唱,整齐划一,就像是在唱宗教颂歌。 谢冬清听的毛骨悚然,她转头,发现唯有身边的这个男人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李医生哈哈笑完,做了个收的手势,大喊:“停!” 走廊里静了下来,李医生得意道:“怎么样,听话吧?这就是我们上班的消遣。” 她掏出钥匙,打开了档案室的门。 档案室黑洞洞的,一点光线都没有。李医生打开白炽灯,把这枚钥匙从钥匙串中取下来,交给谢冬清:“你就在这里找你想要的资料吧,这些年病人们的病历都在这里了。” 谢冬清接过钥匙道了谢。 李医生又道:“我在值班室,有什么事就下去找我。对了,注意着时间,你今天是要留在浮萍区?” 谢冬清想了想,说道:“应该会,我来之前在转角楼那里的旅店预定了房间。” 李医生咧开嘴笑道:“那就好,那你注意,八点之前一定要离开,我们院八点门禁。要是门禁前你没走,就只能歇在值班室了,那滋味可不好受。对了,还要记住,我们浮萍区还有宵禁,晚上十二点以后,一定要待在在室内,不能到街上去。” 谢冬清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记下。 档案室惨白的墙上挂着一个电子钟,显示时间是下午三点整。 谢冬清有些疑惑。 她记得,刚刚经过街口的猴子钟表时,才下午一点。 时间过得有这么快吗? 李医生离开了,谢冬清在档案室里翻找着需要用的病历,她拿出手机,想要给自己的导师打电话核对一下需要的资料名单,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 她放下手机,打开门,头伸出去叫道:“李医生你在吗?李医生?”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着。 两旁的封闭病房内传来了鬼哭狼嚎,还有病人尖着嗓子学着她叫:“李医生——李医生——” “小姑娘在叫李医生呢哈哈哈哈可怜,可怜。将军出去了,李医生马上就要阵亡了哈哈哈哈哈。” 他们的怪叫声让谢冬清头皮发麻,她吸了口气,决定到楼下值班室,借用医院的电话给自己的导师联系。 档案室对面,梅阁紧张问道:“谢冬清你要去哪?” 谢冬清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加快脚步匆匆朝楼下跑去。 梅阁叹了口气,离开小窗口,坐在病房里的小床上,郁闷地想:要怎样说服她自己不是精神病人,让她把门打开,放他出去呢? 谢冬清来到一楼,发现值班室的门是电动的铁门,类似医院放射科的门,又沉又重,门上贴着一张大大的黄色示警标志。 她敲了敲门,叫了声李医生,里面却无反应。 门旁边有个拉杆开关,谢冬清犹豫了一下,将拉杆推了上去。 门慢慢开启,值班室里空无一人。 一整面墙全是监控,监视着各个房间和走廊的情况,黑白色的画面中,有人嘴不停动着,有人的手挥舞着仿佛在撕扯着什么,还有人短短几秒内又哭又笑,有一个好像看到了监控摄像头,他站到了床上,大大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咧开嘴冲着谢冬清笑。 谢冬清连忙收回视线。 值班室墙上开着通气口,一架排气扇正在缓慢地转着。 破旧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红色的有线电话,电话上按键上的数字模糊不清。 两根电击棒躺落在地上,桌子上的台式电脑屏上,老式的下水管道屏保正在黑暗中延伸扭曲着。 谢冬清动了下鼠标,屏保慢慢消失,纯黑色的电脑桌面上,显示着一节电池,电量只剩百分之二十了。 谢冬清更是疑惑。 值班室的墙上贴着一张纸,谢冬清凑过去,轻声读出上面不太清晰的字:谨记,保持电量充足。晚八点之前,到值班室,关闭门闸。十二点之前,关闭排气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早六点之前,不要出门,不要到室外。 谢冬清拿起电话听筒,伸手按键。 电话里却传来刺耳的尖叫声。谢冬清连忙扔了电话,慌忙退后,拾起地上的电击棒,双眼紧盯着电话,胸口起伏着。 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女声:请您于明早六点以后,再次拨打,谢谢合作。 谢冬清喃喃出声:“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是存稿箱。 第六梦小标题出自老子:俗人昭昭,我独昏昏。 第六梦会比较……恐怖。当初做梦,真的是被吓醒的。惊悚的那种…… 看分卷标题,大家应该多少能猜到这一梦的基调,wap看不到分卷标题,我来说一下:第六梦,凶猛的猴子和疯人院。 第70节 祝大家……看得开心(笑哭) ☆、昭昭【恐怖的疯人院】 谢冬清拿着电击棒,一步一步退出来,在离开前,看到立在角落里的老式手电筒,她回头看了一眼昏暗的楼梯,想了想,把手电筒装进了口袋,离开了值班室。 一楼阴冷潮湿,光线昏暗,谢冬清慢慢环视着四周,喊道:“李医生,李医生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 过了一会儿,一楼的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谢冬清握紧电击棒,慢慢走过去。 一楼的另一端,有一扇陈旧的木门,上面的红漆脱落了,远看就好像是溅在门上的血。 没有窗户,没有光线。对面的墙上亮着一盏昏暗的灯泡,大约是年代久远,橙色的灯光闪烁着,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谢冬清推开木门,歪过头小心翼翼打量着里面。 里面没有灯,看轮廓,应该是李医生之前说的那个员工厕所。 坑位是半封闭式的,有两间。挡板遮挡住了视线,里面的那扇厕所门开着,紧挨着门口的折扇厕所门紧闭着,水龙头滴着水,滴答滴答。 谢冬清扫了一眼,感觉离门口近的这间好像有人。 她隐约看到了一双脚,穿着皮鞋的脚。 谢冬清掏出手电筒,打开开关,橙黄的光照射出来,她慢慢弯下腰,一边照着下方的缝隙,一边轻声叫道:“李医生,你在里面吗?” 灯光扫过去,两间厕所的下面都是空的。 没人。 谢冬清心道:奇怪,李医生呢? 值班室门口附近传来细微的动静,似乎是谁在轻轻走动。 谢冬清立刻回身,手电筒扫过去。 然而光线所到之处,什么都没有。她皱了皱眉,离开厕所,慢慢走到了值班室门口。 “什么人?出来。” 依旧没有回答。 谢冬清小心地走进值班室,值班室的光线比之前暗了许多,就像阴天下午的封闭室内,所有东西都笼罩在淡淡的阴影中。 她用手电筒照了一圈,桌上的电脑依旧是屏保状态,监控画面里,每个病房的人也都在。 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鼠标,电脑桌面缓缓浮现,电池电量显示百分之十六。 谢冬清快速照过去,在电脑旁边看到了一只黑猫。 她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个小家伙,要吓死我了。” 黑猫眯着眼,一动不动地蹲在桌上。 谢冬清走过去,喵了一声。 “我一直很想养只小黑猫,总是没遇上过。我家里现在养的猫是只三花,叫……”她停了一下,歪头努力回忆着,“奇怪,家里的那个三花,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给忘了……” 猫喵呜一声,轻盈地跃上排风口,风扇依然缓慢地转动。谢冬清吓了一跳:“你别动,风扇在转,小心伤到你。” 猫仿佛跟没听到一样,灵巧地钻过排风扇页片间的缝隙,消失不见。 谢冬清注意到了电脑桌面,她心头一跳,奇怪道:“我记得之前看到的时候,桌面上的电池……显示的是百分之二十。” 有谁来换过桌面壁纸了吗? 她慢慢走出值班室。 还是上楼把材料收拾一下,尽早到旅馆住吧,这地方……阴森森的。 她拉下门外的拉杆,值班室的门缓缓关闭。 值班室的监视器一角,一个穿着白大褂黑皮鞋的佝偻身影,慢悠悠轻飘飘走进了档案室,无声无息。 谢冬清回到楼上,忽然发觉,二楼的病人们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走廊黑洞洞的,只有走廊尽头的值班室因为开着门,还有亮光。 谢冬清走进档案室,立刻收拾桌案上的资料。她抬起头,突然看到墙上挂的电子表,显示的时间是19:57 谢冬清惊道:“表坏了吗?” 她想拿出自己的手机看时间,结果摸遍了口袋也没有。 她把手机放哪里了? 档案室的桌子上也没有。 档案室的书架那头,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呼唤:“小姑娘,你好呀,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谢冬清大叫一声,身体紧紧贴着墙。 “什么人?!” 档案室开着门,对面病房里,那个她熟悉的男人听到了她的叫声,慌忙贴在门口问道:“谢冬清,出了什么事?” 谢冬清现在没有精力去回答她,她紧张地盯着书架尽头那个穿白大褂的老头。 远远地,她看到那个老头胸前带着一个卡牌。 她微微松了口气,问道:“你是这里的医生吗?来换班?李医生走了?” 那个老头背着手,佝偻着背,嘻嘻笑着。 “对,我是医生。我是这里的医生,未来的主宰。” 后面的话太轻了,谢冬清没有听清楚。 “我……你有见我放在这里的手机吗?” 那个老头笑呵呵道:“没有呀,它长什么样子?” “黑色的,没带手机壳,也没装饰。大概这么大……”谢冬清比划了一下,放下手,又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刚刚……我刚刚在一楼叫了好几声,你没听到吗?” 老头没有出声。 谢冬清盯着他,缓缓拿过桌子上的小行李箱,说道:“我……我要回旅馆去了,再见,明天见。” 电子表上的时间跳到了19点59分。 老头说:“马上就要开会了,小姑娘,你也留下来听听吧。” 他说完,两只手啪啪,异常快速地拍了起来:“我来主持会议,我们来讨论如何统治宇宙!” 他飞快地拍着手,露出了手腕上戴的红色手环。 这家医院的每个病人都会佩戴手环,上面写着病人的基本信息,分了不同的颜色,蓝色,绿色,黄色,红色。 红色,则为……有严重暴力攻击行为。 “李……李医生呢?你让她来听。”谢冬清贴着墙边,缓缓朝门口挪去。 “她?” 老头停下来,笑眯眯道:“她的头在厕所睡觉,出不来了。” “我们的会议她听不了了。”老头脚步很轻,朝这边走来,“小姑娘,你留下来听,我们,听完后,分了你的肉,用你的皮做旗帜,攻打外星人,占领宇宙好不好?” 他伸出手臂,哈哈哈狂笑道:“你就是我们祭祀战争女神的羔羊!哈哈哈哈哈!!” 梅阁大叫道:“谢冬清快跑!” 他试着撞门,可惜门纹丝不动。 谢冬清把硬皮小行李包重重砸在老头的脸上,夺门而出。 电子表的时间,跳到了20:00 走廊上响起了诡异的电子音乐声。 病房门旁边的电动开关发出暗红色的光。 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过后,墙上挂着的喇叭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晚八时整,晚八时整,出笼,出笼。 两旁的门开了,病人们纷纷走了出来。佝偻着背的老头哈哈大笑着,大声说道:“众位将士们,听从本将军的指挥,杀了她,祭旗!” 他周围的病人们或兴奋或目光呆滞地跟着他拍手,齐声道:“祭旗,祭旗,祭旗,祭旗……” 前方的病人也围了过来,谢冬清刹住脚,电击棒在她手中滋滋冒着紫色的光。 她咬牙,手心往外冒着汗,看着渐渐逼近将她围成一个圈的病人们,她低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包围圈越来越小时,谢冬清听到了外围传来滋滋的声音,她扭头看去,只见外围的病人一个个都倒了下去。 “叛徒,叛徒,叛徒,叛徒!”病人们又转向另一边,一边拍手一边喊。 谢冬清惊愣地看着那个令她无比熟悉的男人一个个放倒这些人,手中挥舞的电击棒就像带紫光的剑。他迅速又霸气地打进包围圈,拉起她朝楼梯口冲。 他说道:“跟紧我,遇人打人,遇鬼打鬼,什么都不要怕!” 谢冬清看着他的侧脸,那熟悉的面部轮廓,脱口叫道:“梅阁?” 梅阁一腿踢飞一个男人,听到她叫自己的的名字,微笑道:“对,就是我。” 被打的病人们又机械地重复着:“疼,疼……不听将军的了,我们要自己玩。”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从谢冬清身后扑来,狠狠咬在她肩膀上,一边抓着她的头发撕扯,一边哭骂着:“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我的儿子!挨千刀的拐卖犯!你还我儿子!” 梅阁眉头一皱,心一横,一棍在打在她的手上。 女人松开手,不顾迅速肿起的手腕,跪地大哭起来:“儿啊!我的儿啊!他们不是你的爸妈啊我的儿!” 一个男人靠在墙边,像身上没长骨头一样,软绵绵歪着,抑扬顿挫地念诗:“女人,是神堕落的源泉!是万恶之源!啊!该死的女人,你们毁灭了多少天才,毁灭了多少人类!女人啊,不,是女性,你们不是人,我们从没有承认过你们是人,你们是妖精,是恶毒之花,是幻化的地狱使者,勾引着我们堕入无边黑暗!” 经过他的谢冬清顺手一棍子过去,把他打没声了。 她快速嘟囔道:“你才不是人呢,缺根肋骨不说竟然还缺脑子!” 整个走廊已经乱了起来,大家各自做各自的,有的蹲在地上目光呆滞,有的鬼哭狼嚎在地上打滚,有的时不时爆出一长串大笑。 第71节 还有一个瘦小的大眼睛小男孩,抱着一只比他还大的长耳白兔玩偶,安静地站在旁边,谢冬清经过时,他说道:“姐姐的口红颜色真好看,像妈妈。” 谢冬清微微愣神。 那男孩子冲她甜甜一笑,双手却扭曲着,撕开兔子的肚子,将头埋进血红色的棉花里,嘻嘻笑了起来:“爸爸打了妈妈,妈妈的嘴是红色的,爸爸杀了妈妈,妈妈的肚子也是红色的……爸爸把浩浩的头按进妈妈的肚子,就像这样,好温暖。浩浩回到了妈妈肚子里,浩浩是个婴儿。” 谢冬清看到了他手上的手环,是红色的。 她浑身抖着,忍住尖叫声,拽着梅阁的病号服,慢慢绕过小男孩。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狂躁地跺脚:“你们为什么不听我指挥!我是将军!我是拿破仑将军!我是巴顿!我是霍大将军!我是战神的化身!我要征服宇宙!外星人就要来了,我们要组成军队,征战宇宙!!抓她,抓她!战争之神会喜欢她的血!抓她!她的血是甜的!我看得到,我闻得到!” 一个刘海遮住整张脸的女生细声细气道:“我们的总指挥是皇上,你不过是个将军,还想谋反吗?” 老头脖子上青筋蹦起,大叫道:“闭嘴!闭嘴你这个妖姬!”他跪下来,以及其扭曲地姿势,像蜘蛛一样,迅速爬过来:“不要听妖姬胡言乱语!我们吃了那个外来的人!吃了她!” 快要到楼梯口的梅阁迅速回身,一棍下去,电流滋滋响着,狠狠按着他的头,把他砸在地上。 老头剧烈抖动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吃、吃、吃、吃了你,人生的所有含义,吃吃吃……吃了你你你。” 他的声音抖动着,翻着白眼瘫软在地上,口吐白沫。 楼梯口前,站着一个瘦瘦的,戴着眼镜的女孩子,她沉默地站在梅阁和谢冬清面前,慢慢张开手臂,说道:“陛下,刺客正在接近,臣妾就是你的人肉防线,妾去后,请陛下一定要忘了妾,再娶吧。” 谢冬清道:“梅阁,你们……难道还有组织?” 梅阁无奈说道:“是他们,没有我。我不是精神病患者。” 谢冬清默默看了他一眼,他的手腕上确实没有戴手环,似乎只戴了一串颜色鲜亮的红色珠串。 “信我。”梅阁道,“我会帮你从这里出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存稿箱。 感谢看文的小天使。 感谢…………如果有雷的话,感谢投雷喂我的小伙伴。 友情提示,不要晚上看。 虽然我觉得,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时候。 我对不起你们,这个梦……咳,就是这调调。我被吓过一次,必须发出来共享一下它有多吓人。 (梅阁手里的电击棒是之前李医生放在门前的,不知大家可还记得……) ☆、昭昭【骇人的怪猴子】 谢冬清的目光在他手腕上的红色珠串上停留了片刻,说道:“好,我们合作逃出去。” 梅阁点头,手中的电击棒对准了挡在他们面前的这个文文弱弱的女孩。 女孩没有扑上来,只是静静站着,张着手臂,手腕上戴着蓝色的手环。她身材瘦小,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扎着两条麻花辫,眼镜挂在鼻尖上,看起来很像是学校里那种不是天生聪颖,却很努力很认真的乖学生。 女孩张开嘴,宛如唱戏一般的吟唱,嗓音出乎意料得好。 她捏着兰花指唱道:“妾身愿为陛下化身为利剑,上阵杀敌。愿为陛下化身为盾,护陛下百岁无忧。妾身愿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甘心情愿,绝不后悔!” 女孩的嘴角挂着微笑,唱完后,她伸出两只手,长长的指甲恶狠狠朝梅阁脸上抓去。 梅阁侧过身,动作十分迅速地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身后,用力将她推了出去。 女孩跌倒后,再次爬起,不依不饶地又扑了过来。 谢冬清诧异道:“你不忍心揍她?” 梅阁快速回答:“有点。” 主要太像学生了,还这么瘦,他不忍心打。 谢冬清果断上前,电击棒捅到了女孩柔软的小腹。 女孩软绵绵歪倒在地,捂着肚子梨花带雨,泣道:“陛下,臣妾伤了胎,怕是再也不能给陛下诞下皇儿了……” 女孩的身后,一个健壮高大的男人捏着嗓子,跪在地上,朝她咚咚咚叩了三下响头,哭丧着脸喊道:“奴才护主不利,致使小主被贱人所害,伤了胎气……” 梅阁冷冷道:“走,再不走就要看他们演宫斗剧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整个走廊的病患,除了呆愣的,痴傻的,其他的全都入戏了,齐声哭喊起来:“御医大人呢!宠妃小产了!陛下后继无人了啊!我朝这是要完啊!” 原本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谢冬清,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逗。”她笑完,又叹气道,“可怜……应该把他们送到正规的医院,科学治疗才对,可惜相关医师都太少了,医院更是……” 梅阁道:“原来你也知道这里不专业,你今天为什么到这里来取资料?我之前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是学生,来这里看病历做调研。” 谢冬清点头:“嗯,来之前我也不知道 ,导师帮我联系的这家医院,只是现在我联系不上导师,早知如此,我就不会来了,这家医院很诡异。” 他们来到楼梯口,发现通往一楼的唯一出口拉上了铁网,挂了锁。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歪坐在轮椅上,他的脸又白又皱,脸上布满了斑,身体一半藏在阴影里,看起来很是渗人。他歪着嘴,眼珠子一个看着上面,一个看着下面,枯瘦的手紧紧抓着轮椅,手腕上的手环是红的的。他的呼吸声像是破了的风箱,呼哧呼哧,十分刺耳。 一个神色冰冷的女人站在轮椅后面,又黑又直的头发披在脸的两侧。她僵着脸,双手握拳,一下又一下,缓慢地给老头捶肩膀。 谢冬清问那个轮椅上的老头:“你就是他们的陛下?行个方便,你把锁打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老头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女人开口道:“外敌入侵我国领域,伤我国民,扰乱国家治安,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们把陛下置于何地?” 谢冬清顺着她的话说道:“我们也没在你们地盘做什么啊!要说伤你国民……那只是意外,只因我们沟通不畅,造成了误解。我们其实只是要离开这里回到我们国家而已。这位……姐姐?还是皇后?我们回去后,必会让我们国君遣使者来为我们的行为道歉,并送上贺礼,今后与贵国发展贸易,取得双赢,你看如何?” 女人想了想,说道:“如此,把你们手里拿的这两个会发紫光的东西留给我们当作过关税。” 谢冬清和梅阁相视一眼。 梅阁道:“这东西价格昂贵,皇后融通一下,只给一个,怎么样?” 女人冷冷笑道:“哼!走私我国的东西,还想都拿回你们国家,门都没有!不给,就等着十万大军把你们踏作肉泥吧!” 她说完,嘴动了几下,吐出一把钥匙:“想过关卡,就把东西留下!” 梅阁低头在谢冬清耳边轻声说道:“把电击棒滑过去,离门近一点,等她开锁后,我们再夺回来。” 谢冬清点点头,把电击棒放在地上,滑了过去:“我们给就是了,这下总行了吧?” 女人一脚踩住滑到铁网边儿的电击棒,朝梅阁勾了勾手指:“你的。” 梅阁照做。 女人哼了一声,用沾满唾液的钥匙开了锁:“你们走吧。” 谢冬清看了一眼楼梯下方黑漆漆的一楼,微不可察的吸了口气。 这边了事,还不知道下面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想到了值班室墙上的警示。八点之前,到值班室,关好门,拉下门闸,十二点之前关掉排气扇,不要发出声音。 不知现在几点了。 谢冬清走到铁网前,梅阁断后。 经过老头时,谢冬清余光看到老头原本歪斜的眼飞速地转着,突然定了下来,死死盯住了她。 女人吹了声口哨,轻声喝道:“杨都尉,上!”。 原本瘫坐在轮椅上的老头暴起,狠狠抓住了谢冬清的脖子。 老头用力掐着谢冬清的脖子,说道:“陛下!微臣为陛下立功了哈哈哈哈哈!乱我国者,诛之!” 梅阁暴怒,握住老头的手,狠狠一掰,只听咔哒一声,老头瘦骨嶙峋的双手垂了下来。 谢冬清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梅阁反身将拾起电击棒后想要逃跑的女人踢飞了出去。 女人狠狠撞在墙上,翻落在地,捂着肚子呜咽着:“疼,疼,爱妃呢?爱妃啊!有人要谋害朕!” 之前拦他们的麻花辫女孩立刻爬过去,哭道:“陛下,陛下你振作起来啊……” 梅阁过来察看谢冬清脖子上的伤。 “怎么样?” 谢冬清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她努力挤出声音:“不太好……” 梅阁目光一冷,小心背起她:“我背着你,不然你下台阶,身子一动,脖子肯定会疼。” 谢冬清护着脖子,细声细气回答:“好。” 身后的女人喊道:“羽林卫何在?给朕杀了这两个贼人!他们马上就要翻越国界了!” 刚刚还在各自疯各自的人突然都静了下来,穿白大褂的老头挣扎着站起来,挥舞着手臂,高声叫道:“本将的兵呢?列阵!” 梅阁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地打开铁网,走下台阶,回身关住了铁网。 一群病患扑了上来,正要拉开铁网,只听到远处传来叽里呱啦的叫声。 谢冬清自言自语道:“这个声音……是街口的猴子钟?” 病患们齐齐变了脸色,有人撒腿就往病房跑。 白大褂老头抖着手锁住了铁网。 “太太太好了!”他激动道,“让魔鬼的使者吃了你们这些晚上还在外游荡的人!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叽里呱啦声音的停止,这群病患快速返回了病房。 谢冬清呆愣道:“他们怎么了?” 二楼的喇叭再次响了起来:“夜里十二点整,十二点整,请回房,请回房。” “十二点整?”谢冬清轻声说道,“十二点,回到值班室,关闭排气扇……” 梅阁点点头:“值班室在哪里?我带你去。” 他说完,转身,一个大大的猴子脸,就站在半步之外,贴着他的脸,歪着脑袋盯着他。 它的脸像个玩具,大大的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他们。它咧着宽大的嘴笑着,露出血红的尖牙。 怪猴的身子是真的,身披棕红色的长毛,身材巨大,几乎和梅阁一样高。 第72节 谢冬清尖叫出声。 玩具猴子啪嗒啪嗒跳了起来,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尖利的爪子抓破了梅阁的脸。 梅阁收起震惊,怒喝一声,使出全力,将它踢了出去。 没听到落地声,倒是听到了楼下四面八方响起了猴子叽里呱啦的叫声。 整个一楼大厅一片黑暗。 谢冬清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 灯光所到之处,密密麻麻全是猴子,它们双手垂着,曲着腿肩并肩地站在一楼大厅,随着灯光的照射,一个个仰起假脸,空洞的眼神望着梅阁和谢冬清,之后,一起咧开嘴,发出桀桀的笑声。 谢冬清微微发抖,她紧紧抱着梅阁,颤声问道:“这是……什么?” 梅阁擦了脸上的血,背过手拉了拉身后的铁网,纹丝不动。 他深吸口气,说道:“冬清,这次,我是真有点怕了。” 梅阁慢慢把谢冬清放下来,把她护在身后,轻声说道:“刚刚忘记拿电击棒了,你现在慢慢回头,看一眼距离,看能不能够到电击棒。” 谢冬清关了手电筒,慢慢蹲了下去,手背到身后,试图够到离铁网不远的电击棒。 梅阁伸开双臂,与墙和铁网组成了三角,把谢冬清护在这个安全的三角地带。 黑暗中,他感觉到,有几个呼吸声近在耳边,甚至有毛茸茸的手慢慢摸着他的头,还敲了敲他的头顶。 难道是要开吃? 谢冬清一点点拉过来了一根电击棒,轻轻碰了碰梅阁的手掌。 一只猴子扒在梅阁肩膀处,探着脑袋往下看。 谢冬清站起来,它的脸近在咫尺。 谢冬清骇到无法出声,立刻闭上眼。 梅阁握紧了电击棒,按下开关,紫色的电流在黑暗中跃动着,棍在将扒在自己身上的这只怪猴子狠狠打下去,大喝一声:“灯!” 谢冬清逼迫自己镇静下来,掏出手电筒。 梅阁道:“上来,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他背起谢冬清,紧贴着墙,挥舞着电击棒,谢冬清手电筒的光射到那里,他就杀向哪里。 “值班室在哪?” “左边!” 谢冬清似乎明白了值班室里的示警,十二点之前要到值班室…… 猴子们恼怒了,它们似乎看明白了,谢冬清手上的灯照在哪里,哪里的猴子就要被打。 几只猴子怪叫着飞扑过来,狠狠拉扯着谢冬清的头发。 谢冬清大骂一声,用手电筒狠狠砸着那几只猴子,灯光明灭着。 然而,猴子的数量很多,源源不断地跳过来,用尖利的爪子挠抓着他们。 如若不是梅阁下楼一直贴着墙边走,恐怕现在的他们,定是四面受敌,后背早被袭击了。 梅阁的病号服浑身上下都是血痕,他喘息着,不敢停歇。 谢冬清的情况也不好,她的脸上也添了几道抓痕,长发凌乱。 手背上全是血。 然而下一秒,发狂的猴子们突然停了下来,它们返回一楼大厅,一个个垂手蹲着。 谢冬清用手电筒扫了一圈,发现它们全都静静蹲着,眼睛平视着前方。 等了一会儿,发现它们仍然没有动静,梅阁轻声道:“我们现在走?” 谢冬清伏在他耳边,说道:“好。还好这群怪物爪子的力道不是很大,不然我们整张皮都能被它们剥下来。它们是睡了吗?我刚刚还在想,我们今天会不会交死在这里?要是死在这里,旁边就是墓地,直接挖个坑,填平了就行,也挺省事。” 两人小心翼翼贴着这群闭上眼睛的猴子,轻手轻脚走过去。 值班室的铁门近在咫尺。 梅阁在谢冬清的小声指挥下,伸出手臂,慢慢把拉杆推了上去。 门缓缓开启,监控中,显示的时间是夜里十二点五十九分。 进值班室之后,谢冬清发现,在值班室里面,他们需要自己手动推门。 梅阁使劲推着门。 值班室厚重的铁门即将完全合住,显示屏上的时间跳到了夜里一点整,远处又传来了叽里呱啦的钟表报时声。 在一楼大厅的猴子们睁开眼,头迅速诡异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齐刷刷看向亮堂堂的值班室。 谢冬清叫道:“它们醒了!” 猴子们叽里呱啦朝这边飞扑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梅阁合上了铁门。 谢冬清心头一跳,跑过去看墙上贴的示警。 “八点之前来到值班室,关闭门闸……” 谢冬清焦急道:“门闸呢?!肯定在这里面!一定要找到门闸,它们可能会从外面扳动拉杆开关打开门!” 梅阁环顾四周,看到了角落里一个类似电闸的东西。 他打开盖子,拉下闸门。 只听铁门砰的一声,上了锁。门口仿佛有几千只爪子在挠门,谢冬清爬上桌子,关掉了排气扇。 四周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吓不到胆儿肥的。 反正当时是把我吓得不轻。 ☆、昭昭【通风口的黑白鬼】 谢冬清松了口气,从桌子上下来,翻找着抽屉。 她轻声说道:“值班室应该会有应急药箱……” 他们两个人身上基本都有抓伤,尤其是梅阁,条纹病号服上布满了血痕。 然而她几乎翻遍了整个值班室,一片创可贴都没有。 他们进门时,值班室的地上静静躺着一根电击棒,梅阁怕谢冬清不小心踩到滑到,于是拾起来放在了桌子上。 谢冬清见了,连忙把它握在手中。 梅阁探问道:“你……是在怕我?” 谢冬清有些不好意思,她支吾道:“我……我信你,但……我一想到你也是从病房出来的我就怕。你听过那个故事吗?少女出席化装舞会,戴着狼面具的男人邀请她跳舞,并提醒她这里的好多戴着面具的人其实都是妖魔变的,男人说的话被妖魔们听到后,它们便撕掉面具上前抓少女。戴着狼面具的男人打败了那群妖魔,救走少女。等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少女道谢,说要回报他一个吻,于是请求男人摘掉面具,可没想到男人露出獠牙说,这就是我原来的样子啊,我是它们的魔王,亲爱的。我救你,只是因为我想单独享用你。” 谢冬清讲完,自己有些后怕,默默退了半步。 梅阁很是无奈,他现在很想上网搜一下,如何在一个脑洞大开想象力丰富的人面前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患者。 他默了一阵,说道:“哦,我理解你,故事讲得不错,很可怕。” 谢冬清直截了当问道:“所以……你真的是我的盟友?” 梅阁说道:“我刚刚有个想法,把你叫醒后,我一定要送你一本纯真美好的童话故事,并督促着你看完。你脑袋里的故事都太惊悚太黑暗系,这不利于你以后的成长,毕竟你还年轻。” “哦。”谢冬清半懂半不懂的乖巧点头,“所以你会不会是我故事中的那只狼?” 梅阁认真道:“我不是。你放心,我会用行动让你知道,我不是……精神病患者。” 谢冬清咂了咂嘴,目光又落在了他腕上的那串红珠子。 莫名熟悉,莫名……心安。 二人沉默许久,谢冬清才道:“我信你。” 梅阁微微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试着拨了110。 冰冷的机械女声响了起来:“请您于明早六点以后再次拨打,谢谢合作。”。 梅阁挂掉电话,看到谢冬清身后的电脑屏幕,问道:“电脑可以上网吗?联系外界试试。” 谢冬清挪动鼠标,纯黑色的电脑桌面渐渐显现。 桌面上的电池只剩下百分之三。 谢冬清咦了一声,奇怪道:“这个桌面电池……难道是动态的?”她点了点桌面上的图标,却发现那些图标根本没有反应。 屏幕中央的大电池几乎空了,只剩下窄窄一条血红色的电量,似乎随时都能消失。 梅阁问谢冬清:“之前你看到的桌面是什么样的?” “电量在百分之二十左右。”谢冬清环顾四周,“难道是值班室什么东西的电量播报?” 她刚刚说完,一面墙的监控器全部灭掉了,值班室的灯也开始一闪一灭。 谢冬清道:“电不够了?” 梅阁看了眼门,忽然问道:“值班室的门也是电控的吗?” 谢冬清明白了他的意思,脊梁骨一阵发寒:“所以,如果电量没了,门会开吗?” 门口可是有好多长毛假面怪猴子啊!如果真的开了,他们今天肯定要命丧于此,天亮时,直接就能进医院旁边的墓地了。 片刻之后,梅阁跃上桌子,狠狠扳着排风扇。 谢冬清捂着脖子仰起脸问道:“你想做什么?” 电量只剩百分之二了。 排风扇松动了一些,然而梅阁手之前被猴子抓破,现在一用力,那些伤口再次裂开 梅阁皱了下眉。谢冬清见了,也跟着皱起眉:“你是想拆掉排风扇从这个通风口出去?” 梅阁跳下来开始翻找能卸掉排风扇的工具:“不能坐以待毙,万一我们的猜想是对的,电量耗尽后值班室的门打开,我们的处境会会比之前更艰难。这个排风口虽然不大,但还是能过人的。” 第73节 他什么都没找到,谢冬清从口袋里扯出了丝巾,递给他:“这个给你,你手流血了。” 梅阁眼前一亮,接过丝巾又重新跳上桌子。他把丝巾的一端绑在了排风扇上,自己拽着一端,用力试了几次,整个排风扇掉了下来,梅阁快速扯断电线,朝通风口外看了一眼。 “是通往外面,应该可以离开。” 电量只剩下了百分之一。 门口响起了尖锐的报警声。 谢冬清被突然响起的报警声吓了一跳,门外的怪猴子听到报警声兴奋地叽里呱啦叫了起来。 梅阁伸出手,淡定道:“上来。” 他先把苍白着脸的谢冬清托了上去,又把两跟电击棒递给她,谢冬清朝外面挪了一下,给他空了个位置,梅阁慢慢钻了进来,他蜷着长腿,勉强找了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缩在通风口内。 谢冬清朝另一端的出口看了一眼,颤声道:“外边有个怪猴子在看着我们……外面也有猴子!” 梅阁淡淡瞥了一眼,道:“不管它,就让它看,要是它想进来,你就拿电击棒把它电出去,这里没有多余空间,它们进不来,也伤不到我们,相对来说比在外面安全。” 他紧紧盯着值班室这边的通风口:“我守着这边,你守着那边。是不是天亮之后它们就离开了?” 谢冬清回忆了一下自己看到的警示牌,点头:“应该是六点。” 最后一丝电量消耗殆尽,报警器的声音戛然而止。 梅阁小声道:“来了。” 值班室陷入一片黑暗中,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不一会儿,铁门缓缓开启。 几个怪猴子跳了进来,一直保持诡异笑容的假脸四处打量寻找着活人的踪迹。 不久后,一只猴子发现了通风口,尖叫了起来。 它的同伴们齐齐抬起脸,望着通风口。 越来越多的猴子跳进值班室,它们一个叠着一个,慢慢往上增加。它们的假脸整齐划一地平视着墙上的通风口,猴梯搭好后,最上面的一只猴子把头伸进来,笑望着梅阁。 梅阁轻蔑一笑,按开电击棒,轻轻把它顶了出去,猴子叽里呱啦叫着跌了下去。但很快地,又有一只猴子顶替了它爬了上来,继续盯着梅阁看。 梅阁轻声说道:“它们好像没什么实际威胁。” 谢冬清小声叫道:“它们对我造成了精神伤害!那张脸!一直在笑!一直在看着我!真的很恐怖!” 两端的猴子用一张假脸静静注视了他们一会儿,梅阁这头,猴子的脸慢慢沉下去,不久,之后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伸了进来,试探着距离。 梅阁不慌不忙,等爪子快要摸到自己身上时,用电击棒固定住了它的爪子,一股烧焦味弥漫开来。 猴子就像是被活剥了皮,发出骇人的惨叫声。 它一叫,谢冬清那端的猴子对着排风道也大声叫了起来。 外面响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尖叫声,谢冬清冷汗直冒。 数量好多! 梅阁连忙抬起电击棒,烧焦的爪子迅速缩了回去。 惨叫声没有停下。 相反,越来越多的猴子叫了起来,震耳欲聋,折磨着两个人的神经。 就在谢冬清要被这种惨叫声折磨吐的时候,叫声就像被一键静音了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两端一直盯着他们的猴子也都不见了。 谢冬清放下堵耳朵的手,感叹道:“……好安静,它们走了?” 梅阁道:“不,应该是中场休息,第二次了。” 谢冬清回想了一下:“你指它们突然一动不动,静止下来的状态吗?” 梅阁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你慢慢过去,看一下外面什么情况,小心一点。” 谢冬清哦了一声,慢吞吞挪了身体,小心翼翼探出头,朝下面望去。 外面接天连地一片又一片的红褐色,肉眼能望到的地方几乎全都站满了怪猴子,它们的双手垂在弯曲的腿边,一个挨着一个,紧紧地靠在一起,咧着嘴笑的假脸直直望着前方。 谢冬清打了个冷战,连忙把头缩回来。 梅阁说道:“来整理一下现在我们知道的信息。” 他慢慢梳理着,缓缓道:“这些猴子杀伤力并不大,但数量庞大,十二点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它们会先观察,再试探着攻击,之后会突然进入短暂休眠状态。” 谢冬清连连点头:“对。” 梅阁问道:“天亮之后会消失?” 谢冬清摇头:“不太确定,但应该会吧……李医生之前跟我说浮萍区有宵禁,我猜指的应该就是这些怪猴子。但白天我来的时候,一只猴子都没有见到,而且医院白天也能正常营业工作,所以,这些猴子应该只是晚上出现。” “它们应该和时间有关……不,应该说,这个区的一切都和时间有关。”梅阁问道,“你有表吗?” 谢冬清摇头,想了想,赞同梅阁的观点:“我觉得也是。李医生说过的门禁宵禁,还有值班室墙上贴的那个警示,以及……我来的时候,街口的那个猴子钟。” “猴子钟?” “对,一个大大的猴脸,和袭击我们的猴子长得差不多,笑着,两个眼睛左右摆着……对了!”谢冬清突然激动道,“这里的时间都和正常时间不一样,这里的时间过得很快,非常快!” “像猴子一样的钟表……”梅阁道,“你的内心在害怕……时间?” “什么?” 梅阁用一种谢冬清无法形容的复杂目光看着她,“猴子快慢不定,你的心在不安。浮萍区,疯人院,猴子,快速流逝的时间……你的本能在害怕着时间,并且十分焦急。难道,是快要魂梦相合了吗?” 谢冬清迷茫地摇头:“什么意思?” 梅阁失落道:“谢冬清,我已经知道控梦人是谁了,但是我现在却和你一样,困于梦中什么都做不了。我们能不能醒,只有等卫坤破了魂引才知道,我希望他快一些,靠谱一点。”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看着紧挨着自己蜷缩着的姑娘,想了想,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告诉我,你相信这个故事里的谁。” 谢冬清点点头:“好,你讲吧。” “假如你有个哥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有一天,你哥哥带你来到一扇门前,告诉你这扇门后的世界非常美丽,处处盛开着花,让你和他一起进去看。而这时有个陌生人跑过来阻止你,告诉你门的后面其实藏着一个怪兽,正张着嘴等着要吃你,而你哥哥是坏人,你必须杀了他才能避免不被怪兽吃掉,你会选择相信谁?” 梅阁注视着她,忐忑不安又怀着一丝希望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谢冬清愣了好久,说道:“可我不喜欢处处盛开着花的地方啊,为什么要听他的话进去看?他喜欢,他自己看就好了……不过,你这个故事很奇怪。” 谢冬清托着下巴看向梅阁:“既然是我哥哥,怎么可能还会让我进门后有怪兽的地方,怎么可能把我送给怪兽?” 梅阁愣了半晌,低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他会害你……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他们就这么静静坐了好久,突然,谢冬清想起了那群猴子,问道:“猴子们还在睡?” 比起猴子们之前的休眠时间,这次似乎有些久。 梅阁这才想起两端的猴子们,他朝值班室望了一眼,惊愣道:“这是什么?” 原本铺天盖地的红褐色猴子们,现在全部成了一株株血红色的花。 花一朵接一朵的盛开,花大如盆,绽开后,是个硕大无比的猴脸。 谢冬清看着自己的这一边,亦是满脸惊奇:“猴脸花吗?不知道会不会吃人。” 梅阁撕下带血迹的病号服一角,扔了下去。 猴脸花颤动着,却迟迟没有动作。 梅阁道:“看起来,暂时安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现在从你那头跳出去,离开这个区。二,在这里等到早上六点。” 谢冬清举手回答:“……我选择在这里待着。” “也行。” 然而,梅阁刚刚说完,就听自己这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明显的呼吸声。 梅阁下意识地拿起电击棒,慢慢朝外看。 一个穿着黑风衣,戴着白色无眼面具的瘦长身影拿着镰刀,像飘一样地走进来,仿佛像个怨灵。他哼着小曲儿,曲调凄惨,如同在给谁哭灵。 他枯瘦的骨爪握着镰刀,一点点收割着猴脸花。 “死去的人,埋入坟冢,化为猛猴。猛猴夜半发疯,化为亡花,亡花滋养我兄弟二人,一个哭疯子,一个笑疯子。”他一边收割,一边轻轻说着,“在我浮萍,只有疯人,没有活人,活人不疯,死路一条。” 谢冬清强忍住自己的惧怕,闭上眼,微微颤抖着。 梅阁放轻呼吸,紧紧地盯着那个诡异的‘人’。 却不想,突然听到通风口的另一端,传来凄惨无比的笑声:“啊呀,漏了两个活人。” 谢冬清慢慢回头惊骇地睁大了眼。 一个带着黑色面具,有眼无口的白衣瘦子,扭曲着长长的脖子,将头伸进通风口,他哈哈笑着,声调凄厉:“竟然是正常的活人。” 黑衣服的人和白衣服的人,异口同声道:“杀掉他们,杀掉他们,浮萍区只有活着的疯子,没有活着的正常人,杀掉他们,杀掉他们!” 谢冬清终于忍不住了,她尖叫出声,抓起电击棒狠狠戳向白衣瘦子。 白衣瘦子发出悲伤的大笑,轻飘飘滑出了排风口。 梅阁的电击棒抵着黑衣瘦子的嘴。黑衣瘦子嚎哭着,如同一片烟灰,轻飘飘落地。 街口的猴子钟再次叽里呱啦响了起来。 几乎是瞬间,天亮了。 猴脸花和两个诡异的人如同被阳光蒸发的露水一样,化成一缕烟,消失不见。 谢冬清泪流满面,哭着朝外面爬。 梅阁缓了口气,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两个人把脚放在疯人院外的水泥地上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吧,离开这里。”梅阁伸出了手。 谢冬清擦了擦泪,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安稳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的噩梦呈现给了你们 ……当然这个梦放这里,也非常符合谢冬清现在的心境,毕竟列大纲时我有考虑主线发展和梦顺序的放置。 谢冬清的魂魄因为即将完全被梦淹没,所以这个梦中阴暗绝望疯狂又急切想逃却逃不出去的设定是她现在真实心境的折射。 不安,恐惧,诡异…… 然后……说一句……我现在心里也很忐忑。 第74节 我觉得我快被论文打死了。 我要是阵亡,皇帝皇后给的战争资金就白搭了,给钱还不打胜仗,等你回朝就是死罪! 所以我……正在苦战论文,争取打个胜仗。 现在每天点开晋江放存稿,再偷偷看一眼评论,都觉得是种罪过。【评论越攒越多,都让我觉得自己是负心汉了2333333】 由衷地感慨一句:学习的过程是愉快的,但吐出学到的东西呈现给教授让教授审核知识是否合格的过程是异常痛苦的,我真的烦死了这种把吃进去的东西再呕出来,花费时间精心做好,端过去给评委们审核的感觉。 所以,祝我顺利,希望能呕心沥血写完论文,不求太优秀,合格,自己满意就行。 ☆、昭昭【时间的隧道】 阳光温暖的有些不真实。 谢冬清回想起噩梦一般的昨夜,一阵后怕从心底直冲头皮。 梅阁看了她一眼,问道:“不然我背你走吧,我看你还在发抖,感觉怎么样?还在怕吗?” 谢冬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他们经过墓地,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乌鸦停落在墓碑上,依然用通红的眼睛凝视着他们。 周围没有树,却有枯叶源源不断地从半空中飘洒而来。梅阁看着满天飘飞的枯叶,微微皱了皱眉:“生命的衰败……” 他担忧地看了眼谢冬清,紧紧握住她的手。 街角的猴子钟看起来十分正常,没有初见时那么诡异。 然而,等走到拐过街角,穿过地上破旧的轨道,谢冬清才发觉出周围的不正常。 太安静了。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街道两旁的商店全都紧闭着门,偌大的街区,除了墓碑上和猴子钟上的乌鸦,再没有其他活物。 谢冬清轻声道:“昨天来的时候,商店都开着门,虽然没进去看,但我记得,里面是有人影的。怎么今天……竟然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梅阁道:“不想那些,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怎么离开?” 谢冬清指着旁边的绿色站牌,说道:“有车。” 梅阁看着地上的铁轨,问道:“是电车?” 谢冬清点点头,踮起脚朝来时的方向望去。 铁轨蜿蜒着,没入她视线尽头的幽深隧道中。 “电车……”梅阁问她,“你来时,电车从哪个方向来?” 谢冬清指了指隧道那边:“那头,我在市区上的车,车走了很久,我大概是睡了一觉,记不清路了,醒的时候,它恰巧穿过隧道,之后我就看到浮萍区欢迎你的牌子了。” “那你现在还在这个站牌处等?”梅阁有些不解,“它从市区来,经过这里后,会开向哪里?” 谢冬清愣了好久,指着旁边的站牌,说道:“这是环城电车,应该还会开回市区。” 梅阁仔细看着那个绿色的站牌,上面只写了八个字,环城电车,浮萍区站。 梅阁绕着站牌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时刻表。 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西沉。 梅阁抬头看了眼猴子钟,果然,刚刚出墓地时还是上午十一点,现在再看,已是下午一点。 按照这个速度,很快就要再次进入夜晚。 “我们往你来时的方向走。”他说,“你刚不是说,车穿过隧道后,你才看到浮萍区的牌子吗?那么,隧道那头应该就是正常的区域。走走看吗?” 他指了指猴子钟:“已经下午一点了,这里的时间流逝得太快,我怕夜晚比电车先来。” 谢冬清望着铁轨尽头漆黑的隧道,轻轻点了点头。 阴冷的风从幽深黑暗的隧道口吹来,带着一股霉味。 他们二人走进隧道,梅阁一刻也不敢松懈,拉着谢冬清的手,轻声问道:“隧道有多长?” “……应该不长。”谢冬清带着一丝愧疚说道,“我记不太清了,睡醒的时候,电车刚刚通过隧道,我觉得应该不会太长。” 眼前一片漆黑,两个人朝走了一会儿,谢冬清摸索着把手电筒从口袋中拿出来,按开了开关。 手电筒微弱的光笔直的照射出去,没有尽头。 谢冬清心头砰砰直跳,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在外婆家举着手电筒照向夜空,却看到光的轨迹慢慢被夜空侵蚀掉。 因为黑暗是无尽的,而光太过弱小。 身处无穷无尽的黑暗和未知中,谢冬清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隧道好像很长。” 梅阁察觉不对。 他拿过手电筒,转头照向身后,亦是看不到光的尽头。 梅阁把手电筒还给谢冬清,轻轻叹了口气:“走吧,现在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隧道就如同隔开了两个世界。 越往里走,就越觉得空气冰冷。 谢冬清打了个喷嚏,回音绵延不绝地响起。 她猛地停下来,手电筒的光扫向旁边,梅阁紧张地问:“怎么了?” 黑暗中,谢冬清睁大了眼,惊恐道:“谁在笑?” “什么?” 梅阁什么都没有听到,他再次问道:“你确定你听到了声音?” 谢冬清轻轻嘘了一声,闭上眼睛。 良久,梅阁听到她低声自语:“是爸爸妈妈?” 这次,梅阁也听到了。 是笑声,愉快的,充满期待的,迎接新生命诞生的笑声。 黑暗中慢慢出现了灰暗的影像。 年轻夫妻的脸浮现在半空。 “是我们的清清,我们的女儿。” 谢冬清呆愣地看着画面中熟悉的脸。 “真的是爸爸和妈妈。” 笑声渐渐散去,画面中出现了穿着宽大校服的男孩子,他低着头注视着她,缓慢的笑:“是妹妹。” 谢冬清声音缥缈,带着疑惑,她轻轻道:“他是谁?” 梅阁心头一跳,他仔细地看着画面中的年轻男孩,缓缓道:“这个是……谢秋铭?” “谢秋铭?”谢冬清努力回想着这个名字,她肯定,自己的记忆中有这个名字,但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像是这个名字被谁故意藏了起来。 画面还在继续。 画面中的父母一点点变老,画面里她想不起名字的男孩子慢慢长高。 他的声音也越来越熟悉,画面中,他坐在自己对面,微笑着问:“清清,你最喜欢谁?” “爸妈。” 他叹了口气:“看来白对你好了。” “那好吧,是哥哥。” “你再说一遍,我要好好听着。” 谢冬清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哈哈哈哈你好烦啊,那好吧,我最喜欢你了。” 画面继续着,越来越快。 画面中,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问她:“清清在看什么?” “看小说。” “小孩子玩意,讲什么的?” “啊……言情小说而已,讲的就是一男一女生生世世都纠缠在一起的故事,特别折腾。” 男人走近她,问道:“你喜欢这样的?” “不然呢?喜欢花心的?哈哈哈哈哈肯定喜欢专一的呀,最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一个人,省事。” 画面再次转换。 男人开口说道:“小时候你刚学说话那会儿,让你叫哥哥,你嘴笨,要努力好久才能叫出一声阿锅。后来一想起你叫我阿锅时软软的声音,我就觉得幸福。好孩子,你的阿锅会让你幸福的……你知道吗?我的心里想象出了一座岛,就叫阿锅,那里住着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个人。” 谢冬清自言自语道:“为什么……都是他?” 梅阁却越看越心惊。 画面中,男人再次出现,这次是在车里,他开着车,问道:“你签了工作?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给爸妈说了。你不是忙吗?一天几台手术的,我就先签再回来告诉你,你直接帮我庆祝就行,嘿嘿,以后不是啃老族了,也不用听你天天安慰我说找不到工作哥哥养。” 男人停顿了许久,又问道:“听妈说,你想搬到东区住?” “嗯,离单位近啊,爸已经开始翻修了,九月份就能装好。我九月初上岗,对了,听妈说你要订婚?跟谁啊,都没听你说过。” “同事,叫于露。” “……有印象,上次你跟妈说话我听见了,就她爸爸是市政府的那个?” 男人轻笑起来并没有回答她,只说:“你工作地方离医院太远了,以后送你上班不方便,你这不是让我早起吗?” “嘿嘿,谁让你送了,我们有班车的。从此以后,我独立了,再也不用烦你了,心里美不?爸听我说有班车,第一句话就是,终于解放不用操心你了。哈哈哈哈哈,指不定你也是这么想的。” 男人缓缓道:“闭嘴,别乐了。你会知道我想什么……” 画面暗了下来,一片模糊。 谢冬清疑惑道:“怎么了?怎么没有了?” 第75节 画面停止了,声音还在继续。 男人的声音很轻很轻:“没想到真的有效……乖,就这么睡吧,忘了我是谁,忘了我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一半血液和姓氏。今后,我会护好你的梦,这辈子,下辈子,所有的日子都将和你在一起,永生永世,不会后悔……” 好像有谁在哭。 是她自己在哭吗? 灰暗的影像消失了,好久,她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她三魂有损,并不是撞邪,而是魂沉梦中,故而长梦不醒。” 听到这个声音,谢冬清心头一跳,一股从心底来的温暖缓缓蔓延至全身。 这个声音,莫名令她心安。 “梅阁……” “梅阁……” 谢冬清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出现在四面八方,如水一般,轻轻涌进心中。 “梅阁……” “我信你。” “我信你……” 谢冬清捂住了心口,呆呆地站在原地发愣。 然而目睹一切的梅阁,心却越来越凉。影像的出现仿佛在提醒他,谢冬清快要完全沉入梦中,从此进入长眠。那个影像就像是她魂魄进入长眠前最后的人生回放。 “谢冬清,我们走吧。”梅阁紧紧拉着还在发呆的她,在黑暗中奔跑起来,“我们出去,我们从这里出去,你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他们二人的命,现在完全交付给了另一个人,对他而言的陌生人。 可他没有办法了。他除了等待,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旦卫坤没能找到魂引,没能灭掉魂引,他和谢冬清就再也无法逃离梦境了,等待他们的将是无休无止的梦境轮回,是被控梦人一点点完全掌控的虚幻人生。 怎么办? 他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恐惧。 不知跑了多久,他听到了谢冬清说道:“梅阁,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没有。”梅阁快速地回答,“你没有死,也不会死。” 隧道两旁冰冷漆黑的墙上再次出现了画面,快速闪动着。 到处都是丧尸的校园,天空中飞翔的鹰,一望无际的沙漠和冰川,广阔无垠的碧蓝大海,湖中心的火光,从她眼前飘走的黑白鬼,狭窄走廊中癫狂的病患…… 谢冬清突然停了下来。 “是梦?” 她说道:“这是梦!我知道了,我在梦中!”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一句话。 因为突然发现,忘了解释阿锅岛的由来。 ☆、昭昭【地下室的魂引】 卫坤和谢父到新房的时候,新房的门大开着,于露在书房翻书架。 她抬起头,对着谢父叫了一声伯父后,又继续翻找着。 卫坤走进来,拿起一本,问道:“姐姐,你在找那本什么解梦的书吗?我们还是先找什么盒子瓶子吧。” 于露道:“盒子瓶子这里都没有,厨房卫生间主卧阳台我都看过了,刚装修好,东西少。若是有什么盒子瓶子,很容易就能看到。” 卫坤环顾一圈,发现确实如她所言,新房很干净,除了大件家具,几乎没有杂物。 卫坤挠了挠头,说道:“那我帮你找书吧,反正找到魂引后也是要看书的……” 他走近书架,仰起脸开始看放在顶端的书。 于露皱着眉,低头看了眼他脚上穿的运动鞋,说:“你进来时没换鞋?” 门口的谢父和站在书架旁边的卫坤俱是一愣。 谢父悄悄返回门口,卫坤红着脸道:“我看门口只有一双男士拖鞋,应该不是给客人穿的,再说我脚臭……所以就这么进了,你要是在意,我现在去找个墩布擦擦鞋底?” 于露没有回答他,卫坤发现,于露盯着他的脚发呆。 “姐?我……这就出去?” 于露突然拨开他,一边朝门外走一边快速说道:“在地下室!” 她道:“我敢肯定,东西在地下室!他上次搬来一堆鞋盒放在地下室!” 当时于露还笑过谢秋铭,说他跟自己恰巧相反。身为女人,于露对鞋并不狂热,一年四季也就几双鞋换着穿。没想到新房装修完后,谢秋铭首先搬来的,是一大堆鞋盒。她当时说要帮忙,结果被谢秋铭推了出去,说他的摆放是有规律的,要是她来摆,以后可能会找不到鞋子。 谢父和卫坤一脸紧张地跟在于露背后,来到了地下室。 于露打开灯,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堆满一面墙的鞋盒。 “绝对在这里,我知道……”她自言自语道,“当时他来时,车后座堆满了鞋盒,只有一个是在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黑色的鞋盒……他先拿下来的那个,我有印象。” 她目光停在了最里面的,最下面的一个黑色鞋盒上。 于露心跳加速,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屏住呼吸,一个一个挪开上方的鞋盒,蹲了下来。 她看了眼围过来的谢父和卫坤,三个人表情皆是一言难尽的复杂。 打开这个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他们所怀疑的,就能找到答案了。 于露拿起这个盒子,轻声说道:“很轻,看来里面不是鞋子。” 谢父的手紧张地搓着下巴,说了句:“打开吧,我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放着什么。” 于露把盒子放在地上,打开了盖子。 里面是个带密码锁的小箱子。 密码有三位,于露沉默地看了谢父一眼,谢父表情不变,大力揉了下脸,望着上方的灯,说道:“输他生日看看,730。” 锁没有动静。 于露顿了一下,问道:“你女儿的生日呢?” 谢父闭上眼,说道:“不是,肯定不是,冬清的生日在十一月,怎么算都是四位。” 于露盯着手中的箱子皱眉。 一直默不作声的卫坤突然说道:“919……” 于露挑眉:“什么?” “919,试试这三个。”卫坤咽了口唾沫,紧张道,“那个能入梦的哥哥起来后在报纸上写过,919,还问过是不是秋铭哥的生日。” 于露速度极快地转动数字,只听咔嚓一声,箱子开了。 卫坤扭头问谢父:“所以,919是什么日子?” 谢父疑惑摇头。 箱子里的最上方就是那本薄薄的红皮旧书《庄周梦解》。于露把这本书拿起来,看了眼下面。 除了一个小玻璃皿,箱子里还有一本日记本。 于露拿起日记本,随手翻了几页,夹在日记本中的几张照片掉了出来。 卫坤眼尖,看到照片里的人,啊的叫了一声,又连忙捂住嘴。 谢父抖着手把照片捡起来,看了一眼,捂住眼,蹲在旁边,浑身打颤。 卫坤放缓语气,说道:“叔……叔你别伤心……” 可他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于露把日记本倒过来,抖出来了夹在日记本中的所有照片。 卫坤一张一张的捡起来,也不敢再递给谢父,他把这些照片倒扣在手中,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好半天,他才发出声音:“这……真的是我认识的秋铭哥吗?” 手中的照片内容全都是躺在床上睡觉的谢冬清,不同的角度,有白天也有晚上。 无一例外,熟睡的谢冬清。 于露快速浏览着手中的日记,一直翻到最后一页,她短促地哼了一声,把日记交给卫坤:“你拿好,这就是证据。” 卫坤接过来看了一眼。日期是今年的七月三十日,谢秋铭生日这天。 卫坤轻轻读出声:“今日双喜。一喜,三十二岁生日,和于父一起吃饭,于父对我颇为看好,言说婚后会多加提携,明年有望升至副主任。二喜,拿到了清清化验需要的血液样本,魂引做成,效果很好,四十九天后稳定下来,我多年来的心愿就实现了。需要记的事项有:考察银行的私人物品保险箱,待梦魂稳定后要将魂引放置好。咨询有关保险事宜,魂引如出意外,是否可以赔偿损失。安慰好父母情绪,时刻提防真正通晓佛或者道的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卫坤念完,傻傻地看向谢父。 于露正在看玻璃皿下的一张清单。 “这应该是名单……”于露指着上面的名字说道,“里面有你,也有我。” 卫坤接过这份名单,发现上方一行小字标记着:为清清着想,考察筛选了十位熟人,以魂牵入梦陪她,希望我白天不入梦时,她不会寂寞。 卫坤发现自己的名字写在第一位,他一路看下去,发现了这十个人里面,有七个是他和谢冬清都认识的朋友,再往下看,最后一个名字是于露,旁边还有小字标注,未来的家人。 谢父擦了眼角的泪,喃喃道:“孽子,孽子……” 于露小心翼翼拿起玻璃皿,朝里面看了一眼,伸手道:“书给我。” 卫坤连忙把《庄周解梦》递上。 于露翻开庄周解梦,开始寻找破解魂引的方法。 谢父仰着头,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的灯,眼角噙着泪。 好半晌,他说道:“坤儿,把你手上的东西拿来我看一眼。” 卫坤把东西给他,低声说道:“叔,你可别着急上火……你,你别激动……” 谢父一张一张,慢慢地看着照片,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他颤着手从口袋里摸烟。 然而却摸了个空。 他慢慢收回手,用拇指刮去眼角的泪,又翻开了日记本。 第76节 儿子记在日记中的每句话,都像把刀,一下一下的剜着他的心。 日记的第一页是四年前的九月十九日。 只有一句话。 开心,你今天对我说,你最爱的人是我。 谢父太阳穴鼓着,抖着手又翻开一页。 今天你买了件长袖裙,早上出门时在门口转了一圈,还问我好看吗。你不知道,你的话就像新婚小妻子问丈夫一样。 清清是个虚荣的姑娘,喜欢被人夸赞。 我问你男友标准,你说自然要跟能找到的,最好的人结婚。 你被这个社会带坏了,明明小时候,你说过想要嫁给我。你长大了,听他们胡言乱语,说什么都要找比你高十八厘米的男人。我知道你在嫌弃我身高,你说过不止一次,爸妈都高,为什么哥哥不高。你不知道,我遗传我母亲,你自然不知道。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有时却想,也有可能她根本不是和谢南庭生的我,那我就不是谢南庭的儿子,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向你表白,同你结婚,和你做恩爱夫妻。 看到这里,谢父再也忍不住,恨声道:“孽种!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卫坤吓的一哆嗦,虽然好奇内容,但也不敢凑过去看。 其实自打看到谢秋铭偷拍的谢冬清睡觉照片后,卫坤的三观就彻底碎成渣了。 正在他没事做,尴尬地抠手指头时,一串钥匙扔了过来,于露头也不抬地说:“你到楼上去,把厨房的醋拿来。” 卫坤哦了一声,颠颠跑了出去,很快,他拿着一瓶山西老陈醋折返回来。 于露接过醋,一仰头,豪迈地喝了一大口。 她打开玻璃皿,一口醋喷了进去。 玻璃皿中的血慢慢变绿,几缕长发滋滋作响,不一会儿,化出几股白烟,蜿蜒上升。 当几股白烟聚成笔直的一束时,于露对着白烟低喝:“梦破魂回!” 卫坤心道:这四个字还真是绕口。 她话音刚落,白烟就散了。 于露拿起玻璃皿,狠狠摔在地上。 玻璃皿碎裂,醋味弥漫。 她静静盯着一地碎片看了半天,说道:“不知道效果如何,反正这边能做的都做了,书上说,魂引破后,控梦人会被反噬入梦,被困魂的人只有杀了自己梦中的控梦人才能破梦而出。” 卫坤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谢冬清……杀谢秋铭?” 于露点头。 地下室陷入可怕的寂静中。 于露抬眼,对着震惊不已的卫坤平静说道:“怎么?我倒觉得这个破梦而出的条件不错,这种人,亲手撕了都不解恨。” 谢父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收回看向于露的惊讶目光,接通了电话。 是妻子。 “老谢,秋铭回来了……刚刚,他突然睡过去了,跟清清一样,我、我叫不醒。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谢父呆望着地上的碎片,缓缓说道:“我现在就回去,你去找根绳子,把他给我捆结实了!” 于露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爸。” “有准信了吗?谢秋铭什么时候回?” 于露道:“他今天不回了,明天……我有话跟你们说。先就这样吧,我这头有事,挂了。” 她挂了电话,对谢父说道:“伯父,我跟你儿子的婚事作罢。您没意见吧?” 谢父慢慢摇了摇头,喃喃道:“是我的问题,没能教育好,让他丢人现眼……闺女,不耽误你,我知道该咋办,你的事,改日我跟你爸说。” 他一字一句,咬牙道:“伯父现在……先回去收拾这个孽障!” 作者有话要说:  醋破魂引这个你们别笑,话说这也是我的一个梦,梦里在一个小破庙,瓶子里有个小妖精,潜意识里,我知道她是个好妖精,放出来后能降雨救旱灾。但是她被封印在了瓶子里,需要我喷口醋解开封印。于是我就出去打了瓶醋,一口喷出,她还道谢了……然后我醒了,那年是甲流吧好像,家里煮着醋杀菌。所以,就有了这个梦。 ☆、昭昭【隧道中的真与假】 谢冬清再次重复:“我在梦里,我现在在自己的梦中!” 梅阁回身,焦急道:“你说话就说话,别松开手。” 他紧张地在黑暗中摸索着谢冬清的手,握紧后,微微松了口气,说道:“对,你确实是在梦中。所以你想起谢秋铭了吗?是他让你入梦的。” 谢冬清道:“是刚刚影像里的人吗?我哥哥?看名字应该是……” “看来你自己还是没想起来……不过没事,我们先从这个隧道里出去。”梅阁说道,“把手电筒打开,看一下前面的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刚刚跑起来后,脚步声和之前的完全不同,沉闷了许多,并且脚底的路又湿又黏。 发冷的灯光照向前方,等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两个人俱是被吓得不轻。 谢冬清声音发飘:“这是……什么?” 光线所到之处,一片血红,前方缓缓涌动着血红色的积水,隧道左右和上方的砖缝中,冒出一具一具白花花的尸体,他们扭曲着慢慢从缝隙中拱出来,从砖缝中掉落在下方血红色的积水中,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片血红中。 梅阁一把拿过手电筒,朝身后照去。 出乎他意料的,这次他们的身后是正常的隧道。生锈的铁轨,干燥的地面,甚至能看到隧道尽头的微弱光线。 梅阁道:“这是让我们走回头路的意思吗?” 他话音刚落,从后方传来一阵阵悲凉的笑声和凄惨的哭声,谢冬清打了个激灵:“是黑白鬼吗?!” 梅阁看到,他们身后的隧道口附近出现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白鬼说道:“前方是血海地狱,活人是过不去的,回来吧,回到浮萍来,你们出不去的。不要再妄想从这里出去了。” 仿佛是在响应他们的话,前方的血海中慢慢冒出几个骷髅,它们转动着头颅,骨骼咯吱咯吱响着,嬉笑着:“来呀,不怕的话,就随我们一起堕入地狱吧。” 骷髅们拼命伸着苍白干枯的手,叫着:“是回去,还是随我们一同在无边的血海中沉沦?” “回去?回到能把活人逼疯的地方吗?”谢冬清忍不住回道,“妄想!我这辈子最烦的就是选择题!凭什么我只能从你们给的选项中选择!” 她声音也不抖了,似乎瞬间加满了能量。 谢冬清用力捏着梅阁的手,对他说道:“梅阁,我懂这个套路。一般出现这种看似是前有虎后有狼的情节,其实全都是虚的。前方的虎就是背后的狼造出的幻想来吓唬你的。黑白鬼急切的让我们回去,现在这群骨头搭出来的稀奇古怪玩意儿也帮腔,吓我们回去。这就说明,前方应该并没有什么危险。” 若不是场合和气氛都不对,梅阁一定会笑出声。 他禁不住带着笑意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往前走?” “不然呢?你真打算回去?” 梅阁又扫了一下前方的血海,尸体仿佛进入了循环,依旧不断地从隧道的缝隙中钻出来,悄无声息地掉落在似乎没有底端的血水中。 梅阁问道:“若是走了两步,发现这摊血是真的,还很深,你打算怎么办?” 谢冬清朝他这边挪了两步,压低声音,说道:“你傻,我告诉过你,我坐电车来的,来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隧道还是隧道。所以现在这些肯定是幻象,我敢肯定。” 她似乎很有底气,拽着梅阁往前走了两步。身后一直在隧道口那端飘来飘去的黑白鬼齐声尖叫:“拦住她,别让她跑,别让她出去!” 血海中的骷髅们和隧道缝隙中钻出的尸体们听到指令,将头慢慢转向他俩。 谢冬清手中的电击棒亮起了紫色的电流。 谢冬清说:“梅阁,这是我的梦。我大概想起了一些,我现在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我要从梦里出去。”她坚定地说,“你不是说过吗?鬼拦杀鬼,人拦杀人。” 梅阁回想了好半天,这句原话好像不是这样,于是回答:“我好像没说过……” “我不管,反正……”她举起手中的电击棒,紫色的电流流转着,滋滋作响,“这是在我的梦里,在我梦里,难道还有能打过我的东西?!” 梅阁配合着她,也举起了电击棒,感慨道:“我大概知道你的真实性格了……” 谢冬清猛地冲过去,一边大喊着都给我滚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电击棒。 梅阁来不及思考,紧跟着她,万分想吐槽她的乱走位。 结果下一秒,只听耳边传来一声仿佛泡沫破碎的声音,脚下的血水和周围的骷髅尸体随着这声轻轻的破裂声,全都消失不见了。 眼前正是隧道的出口,与他们只有十步之遥。 隧道两端的墙上亮起了一排灯,远远地见一辆电车缓缓驶来。 梅阁拽着呆愣的谢冬清贴在墙边,目送着这辆看起来十分正常的电车朝浮萍区开去。 等电车开过,谢冬清缓了好久,扭脸挑了挑眉,语气飞扬:“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都是幻象吧!” 梅阁低着头,盯着她看了好久,乐道:“你的确很厉害。” “你好像夸过我好多次了。”谢冬清揉了揉鼻子,收起电击棒,本来想去拉梅阁的手,结果指尖刚碰到他,就又放了下去。 “走吧。”谢冬清拢了拢头发,系好风衣扣子,十分潇洒地率先走了出去。 梅阁默默跟在她身后,追问道:“你想起多少了?之前的那些都记得吗?” 谢冬清皱眉:“你指之前的梦吗?太多了……现在脑子有点乱,具体的想不起,不过好像能想起你的声音。就你夸我厉害,我好像记得你夸了不止一次。” 隧道外面是夜晚,从隧道出去,两旁是河流,坐落在对岸的城市灯火通明。 梅阁看了一眼旁边的路标,上面写着三个字:安定桥。 “看来我们是回到了城市。”谢冬清指着桥尽头的一个亮着灯的车站,说道,“你看,有车站,车站还有人。车站后面的那排商店也能看到人,路上还有车过去。这次是真的。” 两个人走下桥,来到车站。 几个等车的人都在低头刷手机。 谢冬清跑过去,仔细研究着站牌:“这个到我们学校。” 梅阁慢吞吞挪过去,几个等车的人抬头看到他身上布满血痕的病号服,立马警惕地后退。 梅阁低声问谢冬清:“现在我们的任务不是回你学校,而是从这个梦里出去。” 谢冬清收回手指,问他:“怎么出去?” 梅阁沉默好久,道:“……不知道。” 第77节 谢冬清扶额哀叹:“……你是在讲笑话吗?” 梅阁解释道:“我主要不知道现实中怎么样了。我上个梦被你哥打醒,魂没收回,所以现在和你一样,困在梦中没办法出去。但我把破魂引的任务交给了卫坤,只要他能破掉魂引,你哥就会进来,你哥一进来,你什么都别听他说,直接找根绳子把他勒死或者我帮你找把刀,你把他捅死,咱俩就能出去了。” 车站的人都被他的这番话吓到了,他们又朝后退了几步,偷偷打量着这个说话不正常的年轻男人。 谢冬清惊愣了好久,伸手摸了摸梅阁的额头。 “我……现在有点怀疑你真的是精神病患……”她如此说道,“你刚刚说要把他捅死时,脸上的表情很可怕。” 梅阁平复了一下情绪,认真问道:“你现在清楚这里是梦吗?” 谢冬清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我确定,现实不可能这么魔幻……而且我能想起很多事情,就是……奇奇怪怪的事情,什么人鱼兔子之类的。” 梅阁又问:“你能想起我,对吗?” 谢冬清再次点头:“有印象,我印象里……你好像跪过我,而且我一看到你的脸,我就想起我之前说过的话,我信你。看到你我有安全感。” “这就好。”梅阁道,“那我刚刚说的,也是真的。你必须要杀了他才能出去。” 谢冬清表情怪异:“不不,刚刚也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我是一个正常人,即便我没有想起他,但要无缘无故去杀一个活人,我做不来。” 她深吸口气,又道:“而且,我对我哥,就是那个谢秋铭,真的没印象,我全凭刚刚莫名其妙的隧道电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你说他叫谢秋铭,但他……我想不起来……” “就是他。”梅阁语气有些焦急,“他女朋友你还记得吗?于露,于露她买走了我师父的《庄周梦解》,里面是讲如何用魂引,控制梦来达到梦境长生的。你哥看了,用在了你身上。你在现实中一直沉睡,因为觉得你这个病奇怪,你爸妈才找到我来看到底怎么回事。所以你一定记住,你哥哥是控梦者,我是来帮你的,你信我!” 谢冬清反复琢磨着他的话,末了,她点点头:“我记得了,我说过我信你,你别紧张,我有记忆,我知道你是来帮忙的。让我,让我好好想想。” 闻言,梅阁终于舒了口气,说道:“现在……怎么结束这个梦?你这一梦有什么愿望吗?最想做的事?” 谢冬清道:“有啊,想抓紧把论文写了,顺利毕业。不过现在我最想做的是给张教授打电话,我想骂他……对了,要是卫坤把魂引破了,咱们能感觉到吗?” 梅阁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谢冬清似是很无奈,她微微歪了歪嘴,手指搓着衣角:“那就这样,我的梦,我说了算。咱俩先回学校,我总要写论文的,所以,我先联系导师……”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旁边一直在偷听他们对话的人群。 谢冬清搓完衣角,冲着一个穿西装的小青年走了过去:“小哥,电话借我用一下。” 小青年吓了一跳,不敢接话。 谢冬清开始一本正经编瞎话:“小哥,我们是安定大学表演系的学生,几天前接到一个变态剧本,导师为了让我们的表演更真实,让我们到浮萍区的精神病院体验,结果我们被挠了不说,手机还被病患给偷了,好不容易出来了,总要让我打个电话骂导师吧?” 梅阁在旁边默默叹息。 这姑娘的编故事能力没他好,可信度太低,这让人怎么信她? “帅哥,借一下,总不会骗你的。”谢冬清的手又朝前申了一寸。 小青年也不知哪里抽风,把手机放在了她的手心。 “多谢。” 梅阁愣在原地,等等,她的那番话哪里来的可信度?这人为什么会把手机借给她?! 谢冬清熟练地拨出了一串电话号码。 响了好几声,那端通了。 “张教授,你也太坑我了吧?浮萍区精神病院是个什么地方啊?我差点挂你知道吗?” 那端寂静好久,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冬清?” 这个声音……谢冬清怔住:“张……教授?” “真的是你,你……在哪?就你一个人吗?” 谢冬清沉默好久,才道:“安定桥南的车站,我一个人。” “我……我去接你。” 谢冬清看了眼旁边的梅阁,说道:“好,我在河边的超市门口等你。” “好。” 谢冬清挂了电话,转过头,对梅阁说道:“我这个导师的声音,跟在隧道时影片里的那个谢秋铭声音是一样的。” 梅阁慢慢哦了一声,说道:“看来是真进来了,没想到,卫坤还挺靠谱。” 谢冬清望着他,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揍人。 所以,先来个小剧场预热一下,前半截之前在群里发过2333333,现在写出来,多少有些小羞耻。 ------对,我还是婚后生活的分界线------------ 二人初次磨合,时长一宿。并不是持久力一宿,这个不科学,一夜十七次郎什么的,都是幻想,是文学作品中加了特效的……咳。 言归正传,两个人之所以能折腾这么久,完全是因为,两个新手,需要大量时间练习默契度。 一次不成,两次不成,再接再厉,配合着进行第三次。 终于在后半夜,磨合成功。 二人心满意足,歇了一会儿,梅阁爬起来奔向厨房:“吃面吗,都把我累饿了……” 谢冬清卷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哼唧道:“我要是忍着不吃,婚假三天后,是不是能瘦两斤?” 梅阁果断下了两碗面,且加了两个鸡蛋。 二人面对面吃着,突然就笑出了声。 “恭喜恭喜,以后夫妻生活会很和谐。” “同喜。” ----------------美好的清晨从尖叫开始-------------------- 然而第二天清晨,和谐的夫妻同床生活便在谢冬清起床时的痛呼中结束。 “梅阁!我的头发!!你压着我头发了!!好疼!!” “好疼!” “真的好疼!!!” 梅阁立刻睁开眼,伸出手给新婚小妻子揉脑袋。 谢冬清泪眼汪汪道:“这还和谐个屁……我想象中今早起来应该是万分温馨的……” 梅阁道:“别想太多,过日子又不是做梦……” 谢冬清哼哼唧唧卷走他的被子滚到了床里边,露出脑袋幽怨地盯着他。 两个人对望了许久,梅阁只好起身,默默穿好衣服,问道:“早饭想吃什么?” “随便。” “做好给你端来?” 谢冬清拼命点头:“对。” 梅阁笑了一声,把她连人带被子扛起来,说道:“想的真美。” “混蛋,是你说的,你做饭我洗碗,特殊时期你做饭你洗碗!新婚头一天你就想反悔吗?!” 梅阁把她放到厨房外的躺椅上,一边系围裙,一边看着她笑。 “怕寂寞,所以做饭要带着你,你在外面看着,陪我说说话就行。” 谢冬清无比鄙视他:“你是有多寂寞?!” 梅·以前十分寂寞·阁说:“以前没有你,我非常寂寞。早饭一般都不愿吃,现在一想到不能饿着你,我就有动力做饭,想想就觉得温馨。” 大早上突然砸过来的情话让肉卷谢冬清心砰砰直跳,之后,她嘿嘿笑了起来:“我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梅阁,你爸说的没错,你真好!你真是个好男人!” 谢·走了狗屎运·冬清姑娘,吃着早饭,立刻忘掉了早起时的压头发小惨剧。 直到第二天清早,又一声尖叫。 “梅阁!你大爷的!又又又压着我头发了!!” “不要这样……我大爷还活着,消气消气。” 总之,两个人一张床过日子嘛,各方面都需要……多多练习。 ☆、昭昭【心狠的人】 超市结束了营业,商铺的灯一排排依次熄灭。 渐渐的,河坝两旁的人越来越少。 谢冬清站在岸边黑漆漆的超市门前,扑面而来的夜风中夹杂着水汽和河水的腥味。 谢冬清的手放在风衣外侧宽大的口袋里,捏着电击棒,她踮起脚跟再放下,无聊地等着那个张教授的到来。 已经三个小时了,那个张教授还没到。 梅阁站在她对面的河边,藏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静静观察着两旁的道路。 他想好了,等谢秋铭到后,他要先打他一顿。这些天梅阁积攒的怒气值已经达到了上限,谢秋铭拔刀捅向谢冬清的一幕他记得清清楚楚,并且拜谢秋铭所赐,他体会到了烈火焚身是什么滋味,被人活生生把生魂撕扯出梦,狠狠扔下床又是什么滋味。 梅阁知道,谢冬清见到谢秋铭后肯定会不忍心动手,所以打人这件事,必须他来。 不过到最后,还是要让谢冬清补刀,不然他就是把谢秋铭打死,他们也出不去。 为了减轻谢冬清的负罪感,梅阁已经考虑好了,他决定让谢冬清先把谢秋铭电晕,之后再把他推入河中。 希望到时候她能狠下心…… 街道尽头拐出来一辆白色的车,它行驶速度很慢,缓缓停在了超市门口。 车门打开后,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了下来。他看到谢冬清,眼前一亮,高兴叫道:“清清,真的是你。” 这个人确实是谢秋铭。 谢冬清抬头看到他,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朝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表情愣愣的:“你别过来!”。 谢秋铭紧张道:“怎么了?” 梅阁挽好衣袖,提着电击棒,悄无声息的从阴影中走出,朝他走去。 第78节 谢冬清脸上的表情快速变化着,从迷茫到惊讶再到恐惧和疑惑。好半天,她才开口道:“张教授……张不悔?” 原本紧张的谢秋铭松了口气,微笑道:“是我。” 他向前走了两步,仔细盯着着谢冬清的反应:“上车吧,我们回学校去,我有些事情忘记了,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幸好你打电话给我,我们走吧,你是怎么了?看你这一身衣服,是受伤了吗?出了什么事?” 然而还未等谢冬清回答,他就被梅阁从背后踹翻在地。 谢秋铭跌在地上,眼镜飞了出去。 他抬起头,正要看是谁,却又是一阵天翻地覆。这次,他整个人被梅阁拎起,狠狠扔了出去。 滑出几米远的谢秋铭忍无可忍,爆了粗口:“你他妈的是谁?!” 梅阁一言不发,只揍人,不答话。他攒了好久的怒气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他不说话,谢秋铭也就没办法与他交流,不管他说什么,骂什么,梅阁一概不理。 谢秋铭从地上刚站起来就会再次倒下,索性也不再挣扎。 当谢秋铭满脸鼻血,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喘息时,谢冬清突然出声:“梅阁,先别打了,我有事问他。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梅阁听话地停住手,一脸冷漠地俯视着谢秋铭。 谢秋铭坐起来,擦了脸上的鼻血,这才得空看了眼打他的人:“又是你……你这次又是怎么进来的?!明明把你留下的东西……” 谢冬清走过来,看着谢秋铭,神色复杂道:“我大概想起你是谁了,当你从车上下来时,我断断续续想到了一些事,你确实是谢秋铭,不是张教授,你是我哥哥,你是让我入梦的人。” 谢秋铭坐在地上,一阵低笑后,他道:“你想起我了?” 他慢吞吞站起来,舔去嘴角的血,看着梅阁,问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她想起来的?本以为你离开就不敢再来,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锲而不舍,早知如此,即便会被人怀疑,我也应该报警,让警察搜身,把你关在警局老老实实待上两天。” 他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缓缓道:“明明只差两天就能稳定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我的东西我的计划,你到底想做什么?!谢南庭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些事又同你无关,凭什么要来管我家的闲事?!” 谢冬清提高声音,打断他的质问:“谢秋铭你够了!” 她用电击棒指着谢秋铭,说道:“我已经知道这是在梦里,跟他无关,是我自己想起的,除此之外,我也想起了昏睡前你说的话。谢秋铭,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把我困在梦中,为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我哥哥,你是我的家人,但害我的是你,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谢秋铭神色凄然,“你现在来问我为什么?你原来真的不理解我……清清,我爱你啊,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 他语气轻柔地说:“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爱你方式。人在现实中只能享受一次人生,而你在梦中能体会到无数次人生,我们不是常说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吗?梦和现实没有什么区别,这样,你就能在梦中长生不老了。而且,你在现实中的朋友,在这里也都能见到,我把他们也找来了,所以,你在这里生活和在现实生活一模一样,并且生活环境更单纯美好。清清,现在的社会太复杂了,我不忍心看到你步入那个如同染缸一样的社会,你母亲总说你工作后就要让你去相亲,可那些男人,怎能配得上你?除了我,没有谁能照顾好你,一个都没有……” 谢冬清打断了他:“可你是我哥!你在梦里,在梦里一直逼着我与你结婚,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啊!” 谢秋铭大声道:“因为我喜欢你!” 他捂着自己的心脏,神色激动道:“我什么都为你考虑了,我为了让你能接受我,只要我入梦,我就是张不悔。我不姓爸爸的姓,我就用我那个妈的姓,你不知道吧,你母亲是爸的二婚。爸以前结过婚,所以我和你不一个妈,我比你年长了近十岁。我看着你长大,我怎么能够不喜欢你?可你却一直以为我是你亲哥哥,其实不是,我们只有一半血相同。你看,就是因为谢南庭的那一半血,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我恨死了这个谢姓,我之所以化名张不悔,就是为的就是让你想不起我是你哥哥,我不后悔,我在这里不做谢秋铭,我只是张不悔。我受够了!我太喜欢你了,可你我之间横亘着一道道的阻碍,你父母,周围的人,你从小到大接受的伦理教育,这些,所有的这些,都注定了若是在现实,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爱我!所以,你永远也不知道,当我知道梦长生这个方法时,那种仿佛人生得到了救赎的欣喜感觉!” “闭嘴!”谢冬清狠狠擦去眼泪,说道,“你别再说了!你疯了……根本不可能……” 一直默不作声的梅阁开口道:“人渣,你若真爱她,怎么忍心让她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医院。你是没有眼睛吗?她受了多少罪,她有多憔悴,你自己没长眼看吗?!” 谢秋铭暴躁道:“你是个外人,你又知道什么?!我说过了,那是对谢冬清来说最完美的选择!她不必去尝人世间活着的苦,不必去工作,不必思考,也永远不会被渣男欺骗,她就只用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有人伺候着,爸妈不会不管她,她会住最好的病房,将来稳定下来,会去最好的疗养院,不用经受风吹雨淋,也不会被谁欺负。以我们家的条件,她就是在最好的疗养院躺一百年,我们都能供得起医疗费!女儿就应该被这样宠着,什么都不用她操心,这是最好的幸福,这样才不会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梅阁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拳迎面打去,谢秋铭哀叫一声,再次坐回地上,好久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个人渣。”梅阁冷冷道,“口口声声说爱,剥夺了她的人格和自由,让她昏睡不醒,而你自己却在现实中过得有滋有味,有工作有女友还要结婚。你简直就是混蛋。工作以来我经手过无数案件,人性的龌龊和丑恶也见过不少,但你却最让我恶心。怎么会有你这种渣滓……” 谢秋铭擦了嘴角的血,吐出一颗牙,呵呵笑道:“可你却不知道,我现实中做的那些,都是为了她。我父母终有一天会老会死,女儿在现实中只能沉睡,家中的事情,除了我还能有谁来处理?我是长房长孙,谢南庭需要我支撑家业,一个家中,总要有个男人当支柱。这是传统,是社会共识!我结婚生子是我作为人子必须履行的义务,而且我是个正常男人,我把晚上的时间留给清清,但我在现实中的生理需求呢?我要找人来解决!我的工作呢?我是医生,工作一天都不能放下。我需要结婚需要工作,因为我还活在现实中,那些重担,那些责任我必须扛着。我必须在现实中好好活着,才能在梦中照顾她爱护她。我为了她,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我的压力,你们谁又能懂?!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梅阁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怕,在谢冬清的惊叫中,梅阁把谢秋铭狠狠踹了出去。 “真是人渣。” 谢秋铭滑到河边,挣扎了几次,没能坐起来。 他就这样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大声笑着,笑声凄凉,又过了一会儿,渐渐没有了声音。 梅阁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谢冬清跟在他身后紧张地看着他。 “他……死了吗?” 梅阁摇头:“只是昏过去了。” 谢冬清看着躺在地上,脸上一块青一块紫,满脸鲜血的谢秋铭,心中涌起一阵阵心疼和难受。 “他……他是我哥哥。我心里不好受……” 梅阁万分理解,他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情理之中,但你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了吗?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们先出了梦再说。这个才是关键,现在也不用你怎么动手,旁边就是河,狠狠心,把他推下去,我们就能出去了。你不要心软,他在梦里拿刀捅你时可没心软,如果这个梦我们出不去,下个梦你还会忘了他是谁,他对你做过什么,到时候一切还要从头开始……你要自由,要自己,还是要这种人渣一样的哥?” 谢冬清擦了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走过去,对瘫倒在地的谢秋铭小声说道:“对不起……可我,我想从这里出去。” 她用力把谢秋铭推到堤坝边缘,蹲下身,去推他的肩膀,就在即将他谢秋铭推下河坝时,谢秋铭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翻身将她带入河中。 谢冬清惊叫一声哥之后,就再也发不出声音。 谢秋铭笑道:“让我来终结这一梦,我们重新开始……” 梅阁措手不及,大骂一声,纵身跳入河中,朝他们游去。 谢秋铭掐住谢冬清的脖子,一边游,一边将她的头按入水中:“快结束,快结束,结束这一梦……” 谢冬清在水中激烈挣扎着,谢秋铭表情狰狞道:“你要是还想杀我,下次就干脆点。不然,我可不会对你心软……” 他拼命按着谢冬清的头,不让她浮出水面,直到她慢慢安静下来。 梅阁眼睁睁看着谢冬清的身体浮在水面上,凄然喊道:“谢冬清!” 谢秋铭松了手,转过头,面色平静道:“看来你晚了一步。挑唆她杀我,你不会成功的,我了解她,她办不到的,她可没我心狠。” 梦境慢慢裂开,碎裂成一片又一片。 梅阁愤怒道:“谢秋铭!下次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谢秋铭大声笑了起来:“那又怎样,清清下不去手的。” 梦境轰然崩塌。 作者有话要说:  谢秋铭的flag已立,大家放心吧。 以及……其实梅阁心里脏话很多的,但没法写,怕被屏蔽。 (对于梦的分配问题,打boss不是本文主线,所以哥哥下一梦之后就杀青领盒饭了,八梦九梦是小谢和梅阁 ) ☆、乘物【身为魔术师的女人】 一家大型商场门前的路边,停靠着一辆警车。 梅阁坐在车里,有些迷茫地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发了会儿呆,顺手拿过副驾驶座上的茶杯,仰头喝了一口,视线停在了自己手腕处的红玛瑙串上。 珠串温润真实的红色让他猛然一惊,他这才想起,他在梦里,在谢冬清的梦里。 进入这一梦后,他必须不停地提醒自己是在梦中,不然他很快就会把自己忘掉,忘掉他的任务,忘掉要从梦里出去的事情,彻底融进谢冬清的梦境。 魂珠提醒了他,他现在在梦里,他需要先找到谢冬清,之后找到谢秋铭,然后说服谢冬清成功杀了谢秋铭,他们才能从梦里彻底出去。 正在他出神的时候,车窗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扎着双马尾,戴着草莓发卡的小女孩,她仰着脸,隔着车窗冲着梅阁甜甜一笑。 梅阁摇下车窗,温柔问道:“小朋友,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手攀着车门,软声软气道:“警察叔叔,我找不到妈妈了。” 梅阁稍稍愣了一下,侧过头看到了自己衣袖上的徽章。 警察。 好吧,那就警察吧。 他刚刚把自己的角色也忘干净了。 梅阁无奈笑道:“小姑娘,你往后退一点,让叔叔把车门打开。” 小女孩松开手,小兔子一般朝后面蹦了两步,抬起头咯咯笑了起来:“警察叔叔,我叫乐乐,你叫我名字。” 梅阁漆黑的眼中带着温柔似水的笑意,他走下车,说道:“好的乐乐,你是在哪里和妈妈走散的?” 小女孩拉住他的手,指着广场上一处聚集的人群:“在那里。” 商场前的广场上正在进行露天女装特卖,有三折区,五折区,场面十分火爆。 梅阁想了想,抱起小女孩,把她举高后,问道:“这样能看到妈妈吗?” 小女孩抱着梅阁的头,看了一会儿,手指着一个方向:“看到了,在台子那边,正在跟收银员阿姨说话呢!” “你妈妈长什么样子?” “我妈妈可胖了!烫了头,爸爸说她烫头发显老,妈妈生气,今天就出来买衣服了……” 梅阁轻轻笑出声,他看到了临时搭建的收银台区前,一个身材胖胖的,烫了头发的女人正在把她买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放在收银台上。 “好了,我也看到你妈妈了,我带你去找她。” “谢谢警察叔叔!”小姑娘高兴地搂着梅阁的脖子,亲了一口。 梅阁脸颊发烫,他小声说了句不客气,把小女孩放下来,拉住她的手。 他思绪开始飘远,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跑过来抱住他的腿,软绵绵地叫他爸爸。 若是以后能有个女儿…… 梅阁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领着小女孩走向收银区。 小女孩松开他的手,扑过去抱住了妈妈的腿。身材胖胖的女人看了眼女儿,又将精力集中在叠衣服剪商标上。 小女孩摇着妈妈的腿,指着梅阁说道:“妈妈妈妈,刚刚找不见你,人太多了,我就去找警察叔叔帮忙了,是警察叔叔把我送了回来。” 胖女人嗯了一声,说道:“是吗?乐乐真聪明。” 说完,她继续奋战,拿起一件衬衫,对收银员说:“对对,还有这一件,这件是打三折的……总共是……让我算算。” 她开始按计算器。 梅阁冲着小姑娘笑了一下,本想等这个妈妈结束战斗后,提醒她以后注意,不要把孩子忘了。结果这位妈妈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收银员也在埋首奋战,一边算钱一边回答顾客们的问题。 “试衣间在哪?” “台子后面,布帘围着的那个!” 第79节 “姑娘,这件衣服是五折还是三折啊?” “哎呀都说让她们把衣服挂到原位去,你手上拿那件是五折的!” 特卖场一直乱哄哄的,人来人往,梅阁等了一会儿,那个年轻的妈妈仍然没结束付款,他只好抬起手,冲小姑娘挥了挥手,轻声说了句:“乐乐,再见。” 乐乐笑眯眯地跟他挥手再见。 梅阁转过身刚迈开腿,男装区就跑来一个大妈,双目闪着贼亮贼亮的光,冲上来一把拽住他,说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现在忙不忙?我看你这身高体型跟我孙子差不多,那边男装区打折处理,你快来帮我试试衣裳!” 梅阁哭笑不得:“不好意思,我现在还在工作时间……” “两分钟,就两分钟,我就拿几件衣裳在你身上比一下你看行不?这不也是助人为乐吗?走吧走吧!” 大妈力大无比,拽着梅阁朝男装区走。 “阿姨,这真不成,万一出点什么事,我这样就叫擅自离岗……” 大妈爽朗笑道:“可拉倒吧,现在治安这么好,大白天的在广场还能出什么岔子!帮助我们解决难题也是警察的工作,你看大娘我现在就遇到了难题,急需要你这样的小伙子来帮我试件衣裳。” 她话音刚落,只听收银台后面的试衣间传出一声惊叫:“来人啊!有男人在这里偷窥!” 梅阁转头,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快速跑出来,神色慌张。他身后冲出一个女人,一边套上衣一边大喊:“拦着他!他偷看我们换衣服!他还把裤子拉链都拉开了!” 中年男人边跑边提拉链,他气急败坏地将两旁的衣架全都推翻,却不料自己被掉落的衣服绊倒,在地上结实滚了两圈。 周围女人都尖叫着迅速让开一条路,中年男人一边喊着都给我滚别拦我,一边慌里慌张爬起来接着跑。 梅阁身边的大妈推了梅阁一把,亮开嗓门:“抓流氓了!小瘪三你哪里跑!警察同志,大妈不用你试衣裳了,你快去抓他!” 闻声,中年男人往这边看了一眼,当看到梅阁身上笔挺的警服时,他神色大变,哆嗦道:“别抓我!我不能被抓,我不能被抓……” 他更加慌张,犹如惊弓之鸟,后退几步,迅速转身逃跑,结果和刚从商场里面出来的女人撞了个正着。 女人被他撞倒,坐在地上,半低着头,披肩长发遮住了脸。她手上提的袋子摔在地上,刚买的厨具从袋子里掉了出来。中年男人惊慌失措下,一把抓起崭新的刀具,剥开包装纸,将刀尖对准这个年轻的长发女人,扭头对梅阁叫道:“你、你、你别过来!不然我、我就割她脖子!” 梅阁停下来,手朝身后摸去,腰带上别着一个对讲机和一把枪。 他摸到枪,又松开手,无奈叹了一声,慢慢说道:“冷静下来,你现在放下刀,跟我回去做个笔录,情节不严重也就拘留几天,可你若是伤了人,那就要判刑了。” 眼前这个中年男子穿着体面,西裤白衬衫,看起来像是有正经工作的人。 他红着脸,刀尖抖着,羞愤道:“拘留?不行不行,别抓我!让我走!” 梅阁试着一点点靠近他。 围观的人一个个都拿出了手机录视频,中年男子见她们都把手机对准自己,更是冲动:“不许录!谁让你们录的!” 他拿刀的手又朝前伸了一点。 被他撞倒的年轻女人抬起头,把脸前的头发捋向脑后,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只见她神色轻松,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中年男人的手,接着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说道:“先生,把手里的宣传册给我吧,你不需要。” 中年男人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手中的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卷成桶状的超市特卖宣传册。 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呼。 年轻女人站起来,把刀装进纸袋,对梅阁说道:“小哥,愣着干什么,不把他带回去吗?需要做笔录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走一趟。” 梅阁呆呆地看着她,好半响,他开口,轻声叫道:“谢冬清?” 年轻女人红唇慢慢勾起,她笑道:“原来你认识我?看过我的魔术?” 中年男子终于从怔愣中醒过神,推开谢冬清想跑,梅阁不再犹豫,纵身而上,一个擒拿手把他放倒,扣上手铐后,他回头对谢冬清说:“谢冬清……谢女士,跟我一起到派出所做笔录吧。” “好啊,乐于效劳。”谢冬清附身抽出中年男人手中的宣传册,潇洒地扔进袋子,“走吧。” 在围观群众的掌声中,谢冬清踩着高跟鞋,跟在梅阁后面上了警车。 坐上车后,中年男子呜呜哭了起来,一个劲儿地说自己要被辞退了,有妻有子丢不起这人,要是视频被曝光,留下案底他这辈子就完了。 在这种独特的背景音中,梅阁问谢冬清:“你是……魔术师?” “咦,你不是知道吗?刚刚还叫出我名字了。”谢冬清灿烂一笑,“我以为你是我迷弟呢。” 梅阁表情梦幻,他发动车,恍惚着开了好久,才突然回过神:“等等,派出所在哪?” 谢冬清哈哈笑出声,感慨道:“难道现在的警察都这么萌?这个红绿灯口向左转,你是新警察吗?” 梅阁默不作声,和之前不一样,这次他没有自主权,完全是她梦中的一个角色,如果没有魂珠提醒他,他就会慢慢忘掉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当想起自己身处梦境后,梦中的角色设定就会自然而然地忘记一部分。 他现在的反应犹如多年前在自己的前世梦境,每天都在遗忘梦中的事情,或者遗忘自己。 同样,现在的谢冬清已然忘了她自己,她融进了自己的梦境设定,所以他必须想个办法,让她想起来。 到了派出所,梅阁把那个公共场合偷窥女性并作出不雅行为的男人交给了同事,自己坐下来,给谢冬清做笔录。 他扭开圆珠笔盖子,在姓名一栏中写完自己的名字,顺手写下了谢冬清三个字。 写完盯着谢冬清三个字看了一会儿,他突然脸红了,连忙错开视线,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 谢冬清笑看着他,手指在桌边轻轻敲着。 梅阁看着她灵活的手指,问她:“所以你现在的职业是……魔术师?” “魔术表演艺术家。”谢冬清纠正道。 梅阁出了会儿神,在职业一栏写下魔术表演艺术家这七个字,抬头问道:“难道梦还有这样的作用?你原来……会变魔术吗?” 谢冬清歪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说道:“现在的帅哥,都走萌二路线吗?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不过,莫名萌。” 她视线落在梅阁握着笔的手上,又夸赞道:“你的手指很漂亮,骨节非常完美,很合我眼缘,要不要辞职来给我做助理?” 听到她的话,梅阁手中的笔猛然在纸上画出一道斜线,他抬头看着谢冬清,不知该回答什么。 谢冬清伸了个懒腰,莞尔一笑,在梅阁脸前打了个响指,道:“漂亮的手指,拿束玫瑰会更漂亮。” 梅阁低头,发现自己手中的笔变成了一束红玫瑰。 谢冬清垂眼,轻声道:“今早刚买的,送你了。” 她说完,把自己手中的圆珠笔也递了过去:“还你。” 梅阁愣了一下,轻轻笑了起来:“谢冬清,其实,我也会变魔术,你要看吗?” 谢冬清惊讶了片刻,点头:“果然是我迷弟,什么魔术,我来看看。” 梅阁回忆了一下魂珠的位置,说道:“把你的左手给我。” 谢冬清弯了弯嘴角,乖乖递上左手,梅阁把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神情专注。 谢冬清盯着他眼睛,偷偷翻过手,手指在他的掌心挠了挠:“我发现了,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梅阁没敢抬头,只是低声道:“别再夸了,再夸……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冬清托着下巴,说道:“真腼腆,其实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你是我后援会的粉丝吗?有没有参加过见面会?” 梅阁摇头,拿开手示意她看,谢冬清笑着低头,却在看到手指上发丝系着的魂珠后,愣住了。 “能想起来吗?”梅阁轻声问道,“谢冬清,我们在梦里。证据,就是这个魂珠。” 他卷高衣袖,露出手腕处的红玛瑙串:“我和你,我们都在你的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  13年的时候因为迷恋上魔术,那一阵子做梦都是在舞台上变魔术。所以,这一梦,就看谢冬清如何用魔术来撩汉。 这一梦的小标题出自庄子人间世 ps:第六梦信息量还是很大的,所以建议不要跳过第六梦,它也没那么恐怖哈哈哈哈真的,不骗你们。 ☆、乘物【好骗的男人】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小警察推开值班室的门,拍了拍坐在椅子上睡觉的梅阁。 “哥们儿,开工了。瞧你睡得难受的,你在椅子上睡了一整晚吗?也真是服了。” 梅阁睁开眼,迷茫了一阵,慢吞吞回答:“床单太脏,你们几天没洗了?” 小警察撇嘴道:“敢情你还是个洁癖?大老爷们,活得糙点更健康。” 梅阁微微歪了歪嘴角:“这不是你们犯懒不洗床单的借口。” 他伸手去拿桌子边缘的水杯,带起袖子后,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魂珠。 谢冬清…… 梅阁猛地坐起来,差点又被梦境同化了。 水杯的下方压着一张小纸条和一张剧院vip票。 梅阁拿过小纸条,小纸条上的字是他自己写的,内容是:一定要看手腕上的魂珠,想起她后,明晚八点到剧院看她的表演,她留的有票,要找机会和她说上话。 梅阁折起纸条,把票放进口袋。 这一定是他怕自己一觉醒来后忘记谢冬清,所以特意写下来提醒自己的。 梅阁苦笑着摇了摇头,昨天他告诉谢冬清他们是在梦中后,谢冬清还以为他是在对她说情话。 她当时是这么回答的:“是吗?珠子很漂亮,我收下了。你人也漂亮,我……哈哈,人不能收。不过,怪不得我总觉得你眼熟,按你的说法,我们在梦中见过。你魔术变得不错,讲起情话来也好听,我差点都心动了。”她笑了一下,打开包取出一张票:“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但你真的挺合我眼缘的,看到你,我就觉得亲切,所以,这张票送你,我明天在秭归区剧院有表演,位置很靠前。所以,如果到时候你愿意,我会请你上台配合我表演魔术。明晚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梦幻艺术表演。” 七点开始进场,梅阁排着队走进剧院,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第三排中间靠走道。 观众出乎意料的多,大剧场基本坐满,看起来她应该还是知名度很高的魔术师。 梅阁一想到她是魔术师,就莫名想笑。 总觉得……挺可爱的,那种职业自带的几分神秘感包裹下的可爱。 剧场的灯渐渐熄灭,原本还乱糟糟的剧场安静了下来。 灯光再次亮起来时,剧院宛若坠入星空,光束如银河般在四周蜿蜒,浮动的星辰铺满整个剧场。 长焦聚光灯照射在舞台上,谢冬清穿着一身黑西装,走了出来。 音乐响起,是一段具有古典中式风格的旋律,笛声悠扬开场,谢冬清随着旋律,缓缓跳了起来。 旋转,舒展手臂,再次旋转。 灯光随着旋律,在高|潮部分,瞬间熄灭,一秒后,和缓的旋转再次响起,灯光聚集在谢冬清身上,观众们发出一阵惊呼。 原本穿着黑色小西装的谢冬清,现在一袭红衣,耳边别着一支红玫瑰,黑发滑腻柔软,垂在身后。她手中,正旋转着一把红梅纸伞。 第80节 雪花纷纷而落,如同下雪天,一个红衣姑娘踏雪寻梅。 红纸伞缓缓转动着,谢冬清微笑着,慢慢将纸伞合上,放在手中。她踮起脚尖,在悠扬的旋律中,轻盈地旋转,她慢慢抚摸着手中的纸伞,放在手心,白皙的手指抚过之后,纸伞变成了一把折扇。 在掌声中,她朝着台下盈盈一笑,打开折扇,红色扇面上,写着一个梅字。 梅阁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他紧紧盯着那个梅字,抬眼,和谢冬清的目光汇合在了一起。 谢冬清明显的笑了,她挑了下眉,看起来十分开心。 哗啦一声,谢冬清潇洒地合上纸扇,随着鼓点,如同纨绔子弟,一边踱步,一边在掌心敲着折扇。 如此几下后,扇子被一支红梅代替。 谢冬清轻快地跑回台子右侧的一方矮桌前,将这支梅花轻轻放入色泽柔润的白瓷瓶中。 旋律变得哀婉起来。 谢冬清目光温柔又哀伤,她围着桌子一圈一圈的旋转着,黑色的长发在观众的注视下,慢慢变作白发。 梅阁身边的一位女士惊呼:“天啊,太美了,这怎么可能?明明灯光没有变,她是怎么把黑发变白发的!” 梅阁完全沉浸在了她的表演中,她的黑发已成华发,她身上的红衣渐渐褪色,变成白衣。 而耳边的玫瑰和瓶中的红梅却依然鲜艳。 时光流逝,物是人非。 当旋律接近尾声时,她背对着观众,缓缓倒在舞台上。 灯光暗了下来。 耳边传来一阵阵惊雷声,台上的灯光随着惊雷,一闪一灭。 观众们伸着脖子,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台上倒在地上的白衣姑娘。 又一声惊雷。 灯光熄灭。 不久之后,台上的灯全亮了起来,谢冬清仍穿着黑色的小西装,取过耳边的玫瑰,飞快转了几下,优雅地将手中的玫瑰抛近桌边空空的瓶子中。 刚刚踏雪寻梅的姑娘和那支红梅,仿佛就是观众们做的一场梦。 谢冬清笑道:“梦醒了,欢迎回到现实。” 怔愣的观众这才反应过来,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谢冬清接着说道:“欢迎大家来观看我的答谢演出,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次公演了,原本我是把踏雪寻梅这一篇章放在最后,但昨天有一个人提供了灵感,回来后,我就想,何不把踏雪寻梅放在开篇,就当是,大家做了一场朦胧又带有遗憾的梦,梦醒后,我们才能将快乐继续。” 谢冬清一手背后,一手放在胸前,鞠了个躬:“总之,谢谢大家来观看我的魔术,那么,谢氏风格的魔术,现在正式开始!” 她的手中抛出了一顶高礼帽,手指灵活的转动着这顶礼帽,给观众们展示了礼帽。 空的,什么都没有。 她嘟着嘴,把手伸了进去,眨了眨眼,做出了吃惊的表情。 在观众们的欢笑中,她拿出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白兔。 白兔乱踢着腿,十分活泼。 谢冬清连忙把它塞进去,戴上礼帽,走下台,双手做瞭望状。 “哎呀,怎么没有看到小朋友呢?” 梅阁这才发现,来看她公演的观众,还真的没有小孩。 谢冬清看了一圈,眼前一亮:“这位小姐姐,今天穿的小裙子可真漂亮。” 跟梅阁一路之隔的一位年轻姑娘,今天穿着一身粉色的连衣裙,领口缀着白色的蝴蝶结,风格十分可爱。 谢冬清取下礼帽,向她微微鞠躬,拉过她的手,像绅士那样,轻轻吻了手背。 梅阁拖着下巴,目光专注地看着谢冬清吻女孩手背时的侧颜,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谢冬清把礼帽放在粉裙子姑娘的眼前:“来吧,可爱的姑娘,摸摸看,里面都有什么。” 粉裙子姑娘开心地伸手,摸出了一颗糖,她笑道:“是糖!” “柠檬味的。”谢冬清转动着高礼帽,自己拿过来,仰起头,眯起一只眼,查看着里面,她道:“唔,里面还有个好东西,也送给可爱的姑娘吧!” 她再次把礼帽放在粉裙子姑娘面前,那位姑娘眼睛亮晶晶的,高兴地伸手去摸,激动地尖叫道:“啊!!” 她的手从礼帽中拿出了一只长耳朵的兔子玩偶。 她惊喜道:“送给我吗?!” 谢冬清一眨眼,道:“喜欢就收下。” 粉裙子姑娘抱着玩偶高兴地跺着脚:“谢谢!” 谢冬清转过身,原本打算离开,结果恰巧对上了梅阁专注的目光。 谢冬清款款一笑:“这位先生,看你的眼神,莫非也想要只兔子?” 梅阁差点就鬼使神差的点头说是了。 他抿着嘴,沉默地看着谢冬清。 谢冬清轻轻拍了下手,说道:“兔子没有了,不过,你要是想要的话……” 她的手在帽子里摸了一会儿,在观众眼巴巴的目光中,拿出了一支玫瑰。 玫瑰递到了梅阁眼前:“送你了,帅哥。” 有的观众惊呼道:“是之前台子上的那支玫瑰!你们快看,瓶子里的那支玫瑰不见了!” 梅阁伸出手,轻轻道谢,正要接过这支玫瑰。 谢冬清突然收回手:“等等,帅哥你先告诉我,你有女朋友吗?” 梅阁愣了一下,摇头。 谢冬清这才把玫瑰给他:“那玫瑰就送你了。” 梅阁刚把玫瑰接过来,就听谢冬清说:“哎呀,收了我的玫瑰,就是我的人了,来吧,跟我到台上来,今晚别回家了,我可要把你好好藏起来。” 观众们笑了起来,在笑声中,谢冬清真的拉着梅阁走上了台。 她把左侧的一个门框推到了舞台中央。 打开门,她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请进吧。” 梅阁十分配合,走了进去。 谢冬清扭过头,对观众说:“他可真好骗。” 观众们又发出一阵笑声。 梅阁走进去后,舞台上再次陷入黑暗,谢冬清问:“帅哥,为什么不开灯?” 观众们听到了一个声音回应道:“灯在哪里?啊,我看见了。” 几秒过后,台上的灯再次亮起来,梅阁却不见了。 谢冬清关上门,把门框推回去,朝观众们一耸肩:“我说真的,这个帅哥我已经领回家了,今天你们在观众席,可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观众们哈哈大笑起来,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喊道:“我要让我女儿来跟你学这招!” 梅阁此时,已经在后台的化妆间了。 他的头顶上,正是谢冬清所在的舞台。在这里有三四个匆忙准备道具的助理。一个男的关掉话筒喇叭,转头安慰他:“没关系,你要是想回去看,等会儿我们有安排中场让你再回去。” 他一开口,梅阁就听出来了,这正是刚刚替他回答谢冬清灯在哪里的那个男声。 梅阁摇头,说道:“都被骗过来了,那我就在这里吧,等会儿她结束演出是要到这里来吗?” “对。”一个小姑娘捂着嘴笑了起来,玩笑道,“冬清姐说的真对,你真好骗,骗下来就不回去了。” “不回了。”梅阁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我在这里看你们怎么准备魔术也很有意思。” 台子上,又发出了一阵笑声,梅阁坐在一角的凳子上,抬起头,仿佛看到了谢冬清正在开心的笑。 他转着手中的玫瑰,轻声自语:“今晚真的……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想get到这个技能……轻轻松松用一枝玫瑰把人骗回家23333 最近一直忙着肝论文,都忘了感谢大家的雷和手榴弹,谢谢大王叫我来巡山,nana,紫枫若璃,英可的厚爱,谢谢你们!(小谢式绅士鞠躬亲吻手背) ☆、乘物【信任与怀疑】 前半场结束时,谢冬清到后台歇了十分钟。 小助理上台表演了互动型的近景扑克牌魔术。谢冬清快速下来准备后半场的道具,抽空问梅阁:“你不上去?有三分钟可调时间,可以让你再回去。” 梅阁摇头:“不回了,什么时候结束?我在这里等你。” 谢冬清灿烂一笑,一边朝特制的衣服里塞彩带,一边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好收买……半小时后见。” 她匆匆返回舞台,前半场台子上的道具都收进了后台,小助理把梅花和扇子放在了化妆台上。 梅阁问道:“我能看看吗?” 助理姑娘点头,用手大概圈了个范围,说道:“可以啊,你现在这个区域内的东西都是上半场用过的,想看就看,这个区域外的东西,有些是我们后半场要用的,所以你要想看什么一定要先问问我。” “好,我就只看梅花。” 小助理笑了起来:“假的。不过踏雪寻梅是冬清姐今年准备的一个创意魔术秀,最近不都流行古风吗?实际上,冬清姐很想挑个能撑起古装广袖的男生来配合她表演,最初踏雪寻梅的方案,是个爱情故事。有个大型魔术在里面,给你描述一下,大概就是能震撼全场的那种,女子爱上了一枝梅,每天都注视着瓶子里的梅花,之后梅花被她感动,幻化出一缕人影,我们就安排灯光在屏风上打个人影。” 小助理津津有味地讲了起来:“然后,女子根据影子的身高体型,在一袭白衣上绣了红梅,抱着白衣起舞,之后就在大家的注视中,男子从白衣中出现,出现真实的身体。怎么样?!肯定能让你们感到震撼,可惜小吴的舞台感太差了,练了几次冬清姐总不满意……所以只能忍痛改方案了。又踏雪寻梅改成了梦中寻梅。” 被她吐槽舞台感不好的男助理翻了个白眼:“就你闲,赶紧的,该把匣子放上去了。” 助理姑娘说道:“知道了!帅哥我去忙了,你自己一个人找点乐子玩,还有半个小时呢。” 梅阁拿起那把扇子,慢慢打开,盯着纸扇上的梅字傻笑起来。 谢冬清多次返场谢幕后,终于回到了后台。 梅阁看到,她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衣,右耳坠着一枚圆润的珍珠耳坠,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谢冬清察觉到他的视线,笑了一下,伸手解下耳坠,抛了过去。 第81节 梅阁立刻回过神,本能地接了过来,然而等他摊开手,躺在手心里的是一枚一元硬币。 “渴吗?门口左边有台自动售卖机,送你一块钱,渴了就去买瓶水。” 谢冬清再次把手中的耳坠戴上,歪了歪头,问道:“好看吗?” 梅阁微微笑了下,点了点头。 谢冬清坐在他对面,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掏道具,一边问他:“饿吗?等会儿工作室有个聚餐,一起去吧。收了我的玫瑰,还在后台等这么久,如果是迷弟,那也是骨灰级了,签名照肯定满足不了你,那就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唱歌吧。” 梅阁又摇了摇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踏雪寻梅……为什么要用这个主题开场?” 谢冬清的目光移向他,好久才说:“说来也奇怪,你不问我还从没意识到过……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红梅,我的心里就会很踏实很有安全感,或者说,亲切熟悉。现在你提到了这个问题,我突然想到,想到红梅时的感觉,就和最初遇到你一样,莫名的就有一种安全感,潜意识告诉我,眼前这个人很安全,很靠谱。我昨天看到过你的名字,你是姓梅吗?” “是。” “梅阁?” 梅阁点头。 谢冬清笑道:“名字挺好听的,怎么来的?” “亭台楼阁,我伯父家的双胞姐姐一个叫梅丽亭,一个叫梅丽台,所以我就顺着以阁为名。” “……没有楼?” “没有。”梅阁笑了一下,“家人一致认为,梅楼不好听。” 谢冬清笑了起来:“你家真有意思。你这个名字……我也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在梦里。”梅阁认真说道,“昨天没能解释清楚你就离开了……” “抱歉,昨天彩排,不然还真想留在警察局听你讲讲。”谢冬清把凳子挪近了点,“现在讲也行,你昨天说的是怎么回事?” “我和你,我们在你的梦里。”梅阁道,“因为是在你的梦中,所以你是完全融进梦中的,有可能想不起来,但我可以给你证据,证明我们是在梦里。” 谢冬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他的手腕,“你手上的这串珠子?” 梅阁点头:“这是魂珠,其实……本应该只有我能看到,但从第五次入梦后,你也能看到这串魂珠。你现在低头,你的左手小指也有一个,应该是你母亲帮忙系上的。目前的情况是,你的哥哥设法让你生魂入梦,我们现在被困在梦中,要想回到现实,就必须找到他,并且在梦里结束他的生命。” 谢冬清愣了好久,低下头看向了左手的手指,昨天她以为是魔术,接到电话急匆匆从派出所离开后,再想起这枚红色的珠子时,它已经不在自己的手指上。当时她没有多在意,以为自己还了他之后忘记了。 可现在看,那枚红色珠子又出现在她的小指上。 “当你的注意力集中在魂珠上时,它就会出现。当你的视线移开后,它不久后会自己慢慢消失。” 谢冬清不发一言,沉默地看着手指上的魂珠。 她是魔术表演家,她知道这枚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上的珠子不是魔术。 “谢冬清,你信我。”梅阁将袖子挽起,“你可以叫来你的助理,问问他们,是否能看到这些魂珠。” 谢冬清立刻转头,叫来助理。 在走廊打理道具的小助理跑进来,看到谢冬清举着手,问道:“我手上有东西吗?” 小助理以为是新型魔术,连忙一脸认真地仔仔细细看了,摇了摇头:“没有。” 谢冬清一愣:“你再看看。” 小助理笑着点点头,盯着看了好久,说道:“还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谢冬清一把抓过梅阁的手腕:“他手腕上有东西吗?” 小助理有些莫名,摇了摇头:“没有啊,冬清姐,你是要给这帅哥变什么新魔术吗?” “不是魔术,是真的在问你问题,他手腕上,和我手指上,有没有红色的珠子?” 小助理被她认真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仔仔细细看了,摇了摇头:“真没有。” 谢冬清慢慢放下手,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吧……” 让一脸莫名其妙的小助理离开后,谢冬清问梅阁:“除了魂珠,你还有什么东西能证明我是在梦里?” “你的记忆。”梅阁说道,“你现在开始想,你是否能想起你父母?” 谢冬清刚想说父母怎么能想不起,但话到嘴边,自己却愣住了。 她的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两种不同的记忆。 “说说看,提起你父母时,你想到的是什么?” 谢冬清说道:“我想不起他们的具体模样,但记得他们的声音,我爸爸不喜欢我从事艺术道路,认为女孩子去学魔术很叛逆……我妈妈,我妈妈是……不记得了,好像能想起的,是她喜欢穿米色的高领毛衫,每次穿高领毛衫就会配胸针……” 梅阁说道:“这是梦的原因。梦中最真实的只有自己,其他一切,不管是人也好,事情也好,都是由现实中的记忆片段和梦境中的设定糅杂在一起的。所以一直是错乱的。你若不仔细想,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的这一部分记忆是不完整的。但一旦你想了,过几天之后,你的梦就会根据记忆中的潜意识,把这一部分补充完整。” 梅阁看着一脸怔愣的她,道:“如果可能,你现在试着和梦中的爸妈视频,你会看到你母亲穿着米色高领毛衫,戴着胸针,你父亲则很有可能不理会你的通话,或者表达出你现在从事的这份职业的不满。” 谢冬清点开通讯软件,又退了出来。 她抬起头,说道:“我……姑且相信你。我刚刚……” 她叹了口气:“刚刚一直有个声音在我心里,不停地在提醒我相信你。这种感觉……很奇怪,从来没有过。所以,我暂时信你,然后呢?我需要做什么?” 梅阁稍微松了口气,他说:“想想看,张不悔,或者谢秋铭,这个名字熟悉吗?” 谢冬清半张着嘴,她愣了好久,突然站起来,冲出去,问她的助理:“阿妹,我有未婚夫?!” 小助理吓得够呛,哆嗦道:“姐,你怎么了?你夏天订的婚,今天的公演就是婚前告别演出,这周六姐夫从部队回来,你就结婚了……” 谢冬清神色紧张:“他叫什么” “张医生啊,是个军医,你俩从小就认识的。叫张不悔,虽然名字听起来武侠一点,但姐夫人还是很现代的……”小助理没再说下去,她看到谢冬清身后,那位玫瑰先生阴沉可怕的表情。 谢冬清缓了好久,转过身,愧疚地看着梅阁:“对不起,我……我好像忘了我要结婚。” 她现在十分懊悔,为什么她对要结婚这件事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如果自己真的是要结婚的人,那之前对梅阁的那些举动,就是…… 就像在欺骗他的感情。 梅阁平静道:“联系他,就是他把你困在梦中,魂引虽毁,但只要他梦中魂不灭,你还是要按照他设置的姻缘走下去。” 梅阁看向神色迷茫又复杂的谢冬清,认真道:“联系他,找出他,杀掉他。” 这句话惊掉了小助理手上的道具。 “谢冬清,要么你快些想起来,要么就信我一次,我不会骗你!” 谢冬清幽幽叫了声:“阿妹。” 小助理连忙应声:“哎,姐,怎么了?” 谢冬清垂下头,闭上眼睛,苦笑道:“你看,他们都活生生的在我面前……我该不该信你呢……若信你,这是梦,那就意味着阿妹,小吴,我的朋友们,我的那些观众,其实全都不是真实的。若不是梦,我要是听你的……那就是杀人,是一条人命……还是我未婚夫……” 梅阁心疼道:“让你痛苦的是他,让你受苦的也是他,就我所见到的,他杀了你两次,两次!” “就在我眼前,我看着你……他就在我眼前杀了你。现在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不会喜欢被梦左右的,你问问你心底的那个声音,问问看自己想不想从这里出去。” 小助理怯生生道:“姐……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叫人过来?这人……是不是不太正常。” 谢冬清愣在原地,她慢慢抬起头,看向梅阁。 眼泪毫无征兆地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喃喃道:“我……我好像……” 她的脸变得十分苍白,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谢冬清慢慢蹲下来,抱着头低声道:“好疼……头好疼。” 梅阁紧张地抱住她:“哪里疼?你哪里不舒服?” “头……头好疼,好多东西……好多画面……好快……” 梅阁急道:“那就先别想!别想了,先停下来,身体要紧……” 谢冬清似是痛极,呜咽起来,片刻之后,她昏了过去,身子慢慢软了下来。 梅阁心疼得要命,他现在万分后悔。 梅阁抱起她,对吓到发呆的小助理说:“车呢?送她去医院。” 小助理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叫道:“啊?!小吴!!小吴快来,冬清姐昏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明天有个小论文截止日期,所以明天更新大概会在下午六点左右。上午就不要等更新啦!以及感谢车车和木沙的雷,谢谢,祝大家一切顺利! 今天送一个小剧场给大家。 ------------我是提醒大家明天下午更新的分界线------------------ 此梦过后,梅阁基本忘了这一梦会魔术的冬清姑娘。 直到有一天,谢冬清颠颠跑来,让梅阁上交家庭共同生活费时,使了一招掌藏术,梅阁这才惊觉,她是真的会一点魔术的。 事情是这样的,梅阁从钱包里抽现金时,先抽了三百,放在她摊开的手中,然后再抽,拿出来要给她时,发现谢冬清手里什么都没,白嫩嫩小手还在他脸前举着。 梅阁问道:“刚刚的钱呢?” 谢冬清笑眯眯道:“什么钱?” “……我刚刚放了三百。” “没有呀!快点交钱,不要抵账,每人每个月上交十张毛爷爷做家庭日常支出是咱婚前定好的规矩,你可不能食言。” 梅阁啪的一声合起钱包,把整个钱包放在了谢冬清手中,说道:“师父,我给你交学费,你告诉我,你刚刚怎么把三百给贪了的?” “乖徒弟,看好啊。”谢冬清晃了一下手,夹起钱包换到了手背,稍微抬手,钱包就滑进了衣袖。 她得意道:“原理就是这样,钱包太大藏不住,但只有纸币的话,很容易就藏起来了,而且刚刚你的注意力也不在这里,所以我才能成功。” 梅阁和善的微笑,捉住她的手臂,把三百块从她衣袖里抖了出来。 谢冬清死死握住三百,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忍心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放水吧,三百块很少的……而且这三百块是给心肝买猫粮的。” 梅阁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谎言:“心肝的猫粮是公用支出,这三百块要给你,明天就变成一堆零食,之后又不好好吃饭。” “我会好好吃饭的!” 她眼睛眨着,梅阁一时心软,稍稍松了下手,谢冬清抓起钱一溜烟跑了。 梅阁对着她的背影说道:“仅此一次,再让你妈抓到你吃零食不吃饭,我就不替你挨训了。” 谢冬清拍胸保证这次绝不会被妈妈抓到。 第82节 第二天上班时,梅阁总觉得少点什么。 等他坐在单位的椅子上,拿出手机,看到锁屏壁纸上谢冬清那迷之狡黠的笑容时,才突然想起:“我钱包!” 钱包可是昨天自己亲手交出去,然后……被她用三百块转移了注意力,最终,三百块没要回来,钱包也没了。 后来的后来,当同事聊起藏私房钱时,梅阁说道:“我太太藏钱,跟打游击一样……据点多,分布乱,剿灭一个,过几天就又冒出好多个,生生不息。” “哈哈哈哈怎么到你家,是你老婆藏私房钱?” 梅阁笑容温柔:“起初是为了偷摸买零食,后来,就成习惯了……” 毕竟谢冬清的原话是:“藏点钱,忘掉它,之后突然翻出钱,那种惊喜感幸福感,戒不掉!” ☆、乘物【梦中梅影来】 谢冬清睁开眼时,视线晃动着。 她从一堆魔术道具中坐起来,她的小助理在旁边,看到她醒,兴奋地抱着一只巨大的魔术箱子嗷嗷叫了起来:“小吴,冬清姐醒了。” 谢冬清脸上的表情跟未睡醒一样,带着迷茫问:“我现在在哪?” “在咱车上!”小助理把一堆道具推开,关切道,“姐你感觉好点了吗?” 谢冬清点点头,她沉默地看着坐在自己另一边,因为要给自己腾位置,所以坐到了车门边,和一堆道具玩偶为伴的梅阁。 梅阁抱着一条巨大的恶龙玩偶,见谢冬清看过来,问道:“头还疼吗?” 谢冬清目光专注地看着他,沉默了好久,她突然轻声一笑,手伸过去,使劲拍了一下梅阁怀中的恶龙。 恶龙亮了起来,转动着脖子,怒吼三声。 等恶龙吼完,谢冬清才道:“为什么不先问我想起来没有?” 梅阁一紧张,抓到了手中的恶龙,于是恶龙又开始吼叫起来。 谢冬清抓起恶龙,扔到了副驾驶座。 小吴啊了一声,埋怨道:“吓我一跳!” “吴儿,不去医院了,送我回家。”谢冬清说完,挪了位置,坐到了梅阁旁边。 “你……想起来了?” “想起了一些。”谢冬清实话实说,“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跟电影胶片一样,有点像在做梦。” 刚说完,她便改正道:“应该是梦中梦。” “想起了多少?” “挺多的,上山砍柴被狼咬伤,在瀑布下洗头发转脸看到神仙盘腿浮在半空要教我修仙,还参加了抗日战争,带领大家安全撤离,受到了组织的表扬,周总理亲自给我颁发了奖状。” 梅阁呆愣了一下,等了一会儿,没见她继续说下去,问她:“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难道有他参与的梦,她全都没能想起? 谢冬清察觉到她的两个小助理都在偷偷听他们的对话,她舒展了一下腿,勾起嘴角,笑着问梅阁:“其他的嘛……不如,你今晚到我家里坐坐,我讲给你?” 她看了眼梅阁的反应,哈哈笑了起来:“你表情!哈哈哈哈你现在的表情好可爱!” 梅阁看到她歪倒在一堆魔术道具中间哈哈笑着,忍不住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开心?” 谢冬清带着笑意的眼看着前方,似是认真又似是玩笑说道:“一看到你就开心。” 小吴干咳了一声,慢慢停了车,说道:“姐,到了……那个,这位先生……” “他跟我一起回去。”谢冬清把梅阁推下车,跟自己的两个小助理摆了摆手,推着梅阁上了楼,“我明晚再请你们吃饭,今天你俩都先回家吧。” 小吴看着两个人上了楼,惊讶道:“阿妹,咱冬清姐不是要结婚了吗?” 后座的小助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调,婚前放纵懂吗?就当没看见,把嘴闭严实了,走走走,饿死了,一晚上没吃饭了。” 谢冬清住的地方面积很小,一厅一卫,没有卧室。 客厅里摆着一张单人床和一截小沙发,中间被一张木质底座,绘着梅花的白色屏风隔开。 整个房间所有的角落都被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魔术道具占据,谢冬清一边走一边挪着脚下的东西,人工开出了一条道。 梅阁局促地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谢冬清转过头看到他的表情,乐道:“怕什么,你的表情真是……哈哈和刚刚在车上好像,你进来啊!屋里虽然有些乱,但也没到吓得你不敢进的程度,你随意坐。” 谢冬清说完,自己蹲下来,从床底拉出一个行李箱,念叨着:“我记得泡面应该是在这里放着,希望没记错,记忆现在真的有些混乱。” 梅阁轻轻走进来,敲了敲放在客厅中间屏风。 “纸?” 谢冬清拿着两桶泡面,抬头看到他的动作,解释道:“你轻点,是纸糊的,之前是想做个梅花妖变活人的魔术,结果衣服做大了,小吴撑不起来,影响视觉美感,所以只好砍了。屏风也白做了。” 她烧上水,说道:“我去洗个脸,你先在这里坐着。等会儿出来跟你说,梅……侍卫。” 听到这个称呼,梅阁猛地抬头,看到谢冬清朝自己挑了下眉,调皮地动了动手指,“等会儿见!” 话毕,她扭身进了卫生间,关了门。 看来是想起了一部分。 梅阁稍感安心,只要她能想起,能信他,那他说服她干掉谢秋铭的困难度就小了一些。 他窝在沙发里,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只道具蝴蝶。蝴蝶是彩带编织而成的,梅阁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手一抖,拉开了一端的彩带,蝴蝶瞬间坍塌一半。 梅阁愣了一下,仔细比对着折痕,一点点尝试着还原。 谢冬清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橙色的暖光下,屏风上映着淡淡的一道侧影,影子垂着头,似是在认真思考什么,不会儿,只见影子的手指绕着绸带,缓缓绕了起来。 谢冬清就站在屏风前呆呆看着。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这个屏风梅影的灵感从何而来了。 是梦,她梦到的,就是这样的影子! 影子的手上渐渐显出了一只蝴蝶。影子抛了下蝴蝶,谢冬清似乎能看到屏风那侧的人,微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下。 梅阁复原好蝴蝶,头探出来看了一眼,和谢冬清灼热又痴迷的视线恰巧对个正着。 两人皆是一惊。 谢冬清不由自主转了个圈,故作平静地说道:“你……你那个,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梅阁点头:“什么事?” 谢冬清吸了口气,从小床上的衣服堆里扯出了两件古装。 “就这个……”谢冬清不敢直视他的眼,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手中的衣服,道,“这两件衣裳……你能换一下吗?” 梅阁虽然没头绪,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谢冬清见他接过衣服,眼睛亮亮的,声音也大了许多:“红的在里面,白的在外面,你穿上试试!” 梅阁看到袖摆和衣角处的梅花纹,微微愣了下,默不作声地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他去换衣服,谢冬清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激动的在客厅里打转,满脑子都是刚刚屏风上熟悉又朦胧的侧影。 他要是换好衣服出来,会不会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会不会是梦中在梅树下的那个身影?! 卫生间的门开了,谢冬清飞速转身。 梅阁慢慢走出来,看到她似是惊愣又似是想哭的表情,轻声问道:“需要我转个圈给你看全角度吗?” 谢冬清突然跑来,紧紧抱住了他。 “这就是你的……”谢冬清使劲地抱着梅阁,又是激动,又是莫名心酸,喃喃道,“梦里的人就是你……他就是你……” 梦中的那个影子,和眼前的他重合了。 梅阁犹豫了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带着期许的语气问道:“你想起了我?” 谢冬清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想起了好多事,太多了,我都忘了自己在哪儿,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到底是谁我都想不明白,那些记忆中,一直有个影子,有梅花,或是红色的衣服,或是白色绣着梅花的衣服,在我脑海中稍纵即逝,抓都抓不住。我很想知道影子的样子,但一直想不起……最后我只能记得影子闪过的瞬间我的内心感受,惆怅,心疼,但莫名的心安……” 她松开梅阁,仰脸问道:“你是一直都在我的梦中吗?” “没有。”她一松手,梅阁心中一空,手指动了一下,又放了下去,他说:“这是第七回,你的梦应该很多。我其实一直在做心理准备,因为那么多梦中,我的存在只有短短七梦,或许你想不起我来,但你……” 他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谢谢你,还能记得我。” 谢冬清就这样看着他,突然十分想哭:“为什么想到你,我总是会心疼……” 她这句话让梅阁始料未及,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道:“……对不起,是我的原因,大概有我的时候,结局都不怎么开心……” “梅阁。” “嗯。” 谢冬清轻轻拉起他的袖摆,低着头说道:“我……我想完成梦中梅影这个魔术。” “好,我要怎么帮忙?” 谢冬清转过身,关了客厅的灯。 夜灯从客厅的窗户中透进屋子,给屋里的每一件物品都蒙上一层了淡淡的阴影。 微弱的夜灯中,谢冬清轻轻拉着他,将他推到了屏风后面。 她打开音乐,哀婉的笛声缓缓响了起来。 她随着音乐缓慢地旋转,转到了屏风后,拉起了梅阁的手。 “跟我一起吧。” 她轻声说道。 “好。” 两个人挨得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我只能回想起大概的感觉……很悲伤,在我梦中,你是……死了吗?” 梅阁点头,低声回答:“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梦了,那一梦我很对不起你,看来真的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 “你是怎么死的?” 自己回答自己怎么死的,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梅阁还是实话实说:“……被烧死的。” 第83节 “被谁,是你说的那个张不悔吗?” 梅阁垂下眼,有些失落:“原来……你还没想起他。” “除了名字,对人……完全没有印象。” “想不起来也好,明天你试着联系他,我帮你计划,必须由你亲自动手杀了他,我们才能从梦里出去。” 音乐停了。 谢冬清停了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不管他是谁,这次我选择相信你。” 梅阁不放心地说:“见到他,不管想起什么,都不要心软。” 谢冬清点头答应。 两个人在一片寂静中沉默了许久,谢冬清突然笑道:“刚刚你根本没在跳舞,你跟着我走过来走过去……” 梅阁轻咳一声,说道:“我只会走三拍……” 谢冬清打开灯,回身问他:“你刚说,你要定个杀人计划?我们大概要怎么做?” 梅阁正要开口,谢冬清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看到来电显示,惊了一下。 梅阁走过去,看到了屏幕上张不悔三个字。 二人相视一眼,梅阁轻轻点了点头。 谢冬清接了电话。 “清清,我明早八点到,婚礼改在明天上午,我让战友去接你。” 谢冬清心中一紧,问道:“为什么这么着急?!” “没什么,早办早心静。今天部队的领导恰好问起来,说明天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日子。就明天办吧,换在明天,队里的战友们也有时间过去。”他似是笑了一声,又道,“婚纱明早送去,他们大概九点去接,我直接在酒店等你,晚安。” 那头挂断了电话。 谢冬清愣在原地,盯着手中的电话发呆。 “明天……”梅阁道,“明天也好,早解决早完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还剩两篇论文。 离胜利越来越近了。 今天的更新也补上了,谢天谢地谢谢你们。 然后,鞠躬感谢balabala和爱荔丝的雷,谢谢~(改了错别字……果然不能赶工。) ☆、乘物【血色婚礼(上)】 梅阁回到派出所,找到了自己的衣柜,翻出了之前巡逻时带的那把转轮枪。他拿着枪匆匆离开。 在电话铃的背景音中,派出所的值班民警只顾得上跟梅阁离开的背影道了声明儿见。 小民警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局长的内线,连忙抓起电话:“是出了重大案件吗?!” 结果听了几句,他十分诧异地叫道:“封路?封路是什么意思?戒严吗?是什么领导要来啊?那他们军队自己封不就行……哦,确实高调。影响不好……那我们封就不高调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什么?什么叫紧急布置婚礼现场?我们?可是谁结婚选大半夜啊?这是有病吗?” 电话那头语气十分严肃,小民警立刻停下吐槽。 “明白,一定完成任务!” 小民警一边说,一边在记事本上写道:“城南郊区别墅,主题纯白之冬,一律用白布和白花。之后撤出,到场外封路,除婚车和新娘外,其他人不得入内……” 结束通话后,小民警看着这几条诡异的要求,自言自语道:“这婚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吉利呢?跟我们押送犯人也差不多……还这么火急火燎的。” 梅阁返回谢冬清的住处,把枪给了谢冬清。 “六发子弹,需要近距离射击,收好。”他给谢冬清讲了一下枪的用法,“我明早之前会先到酒店。你……你一定不要心软,不管想起了什么,都不要动摇。” 谢冬清郑重点头。 她刚刚把枪放进口袋,电话就响了起来。 “清清,是我。”依旧是张不悔的声音,“我们领导要做我们的证婚人,但是明天有紧急任务,所以婚礼提前一点,咱们等会儿就办,地点改了,我的战友们会接你过去……” “今晚?!地点改在哪里了你告诉我?” “不用了,我的战友出发好久了,估计马上就到,不用你自己去。”那头的声音无限温柔,款款说道:“我的女孩,我在红毯另一头等着你。” 通话断了,谢冬清一阵恶寒:“梅阁,怎么办?他要今晚就办,就在半夜……” 梅阁猜测道:“他现在应该比你更紧张,不然不会这么着急。心中没有底的事……他应该想起了什么,才会如此匆忙的要结婚。” “至于地点……”梅阁想了一下,说道,“你就说我是你的助理,一起带去参加婚礼,应该也说得通。”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敲门声。 “谁?” “我们是张医生的战友。” 这么快?!谢冬清脸色微变,稳定了情绪后,走了过去。 门口站着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为首站着一个穿红色军装的女人,手上端着两个大盒子。 “谢冬清?” 谢冬清点头:“是我。” 女人笑了一下,让小伙子们都在门口等候,自己抱着盒子走了进来,然而看到屋里还有个男人,她喝道:“他是谁?” 谢冬清面不改色,说道:“我的助理小吴,我这才刚刚结束公演,小吴送我回来。” 那个女人道:“把人送回来就走吧,她等会儿要去结婚。” 梅阁看了眼他们的军装,全部都是红色的,腰间都带着枪…… 这个梦……梅阁微微叹息,看来又是谢冬清的脑洞。 毕竟之前他小小的一个巡警,没有重大案件,竟然也配枪带枪出巡。 梅阁平静道:“我们老板结婚,我能去吗?我跟我家老板一起工作这么久了,老板结婚,我总要出席婚礼送祝福吧?” 女人毫不留情道:“婚礼不公开,我们只带走新娘,其他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她扭脸招呼门外的士兵:“班副,把这个人请出去!” 梅阁同谢冬清交换了个眼神,连忙说道:“不用了,我这就出去。” 他在门口一排士兵冷冰冰的目光中,出了楼道,记下了车牌号后,站在了小区大门外的路旁。 起码要知道车朝哪个方向开,之后回去调监控,不知道能否来得及…… 电话响了起来,梅阁惊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带的有电话。 “……谁?” “小梅啊,睡了吗?起来吧,有活儿干了。” 梅阁记得他的声音,是之前派出所的一位同事,他问:“我能请个假吗?我这边有点事……” “不是什么生死大事就别请了,妈的,大半夜的接到一个任务,某个大领导要到城南的别墅举办封闭式婚礼,现在让我们去做现场布置工作,还要做警戒,单位人不够,能来就来吧。” “婚礼……部队的?” “对啊,而且要立刻举办,大半夜的……发神经。” 梅阁快速回答:“好,地址给我,我现在就去。” 女人打开盒子,拿出了洁白的婚纱:“换上吧,谢女士。” 谢冬清悄悄摸了下自己衣服口袋里的枪,说道:“把衣服给我,我自己换。” 女人环视了下屋里的格局,笑道:“你家卫生间太小了,你就在客厅换,都是女人,你放心换。婚纱也不是其他的衣服,穿婚纱,旁边有人帮你看着更好,我瞧着,谢女士的身材不错。” “我这人很注意隐私,有人看着就不舒服。” 女人见她面色冰冷如此果断的拒绝自己,呆了一下,不愉快地妥协道:“那你去屏风后面换。” 谢冬清接过婚纱,转到了屏风后面。 女人坐下来,看着屏风上的影子,歪了歪嘴:“谢女士今年多大了?” 谢冬清没有答话。 “早就听说你是变魔术的,挺奇怪的,一个女孩家,当初怎么想着干这行了?变魔术……有人看吗?” 这次谢冬清回应了她:“工作分性别吗?你能当兵,我变魔术又怎么了?演得好自然有人看。” 女人笑道:“我踩到你痛处了?看来观众不会多。我也没有歧视谁的意思,仅仅是感叹罢了,一个男魔术师和女魔术师在表演变魔术,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看男魔术师的,因为总感觉……女的变魔术,肯定不会精彩。” 谢冬清动作顿了一下,冷声回道:“可我从不会因为一个士兵是女性,就质疑她的作战水平。为什么以性别来定工作的优劣?” 女人轻笑了一下,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人生经验,你却跟我谈公平公正,那就跑题了。你这样硬邦邦的姑娘嫁给张医生,以后肯定会有婚姻危机。毕竟那种思想超前一言不合就反驳别人的女人,是拴不住男人的。” 谢冬清穿上婚纱后,发现没有地方藏枪。她匆忙扫了一眼,看到了梅阁编好的那只蝴蝶。 谢冬清背对着屏风,拆了蝴蝶,彩带穿过枪,系在了大腿上,她说道:“我向来只和思想和我同时期的男人结婚,如果他的思想还停在百年前,我连话都不会和他多说一句。” 女人哈哈笑了起来:“这可惨了,张医生可是很传统的男人。我提醒你一句,结婚后,你最好放弃魔术,要真想变魔术,那就给军区的太太姑娘们变着玩,至于什么男助理啊之类的,最好还是不要再有。” “你是古代的嬷嬷吗?”谢冬清绑好枪,放下裙摆走了出来,厌恶地看着她:“提点新嫁娘婚后要恪守妇德?恶心不恶心?” 女人听出她的嘲讽,虽脸色难看,但也没说什么,她打开鞋盒,取出一双白色高跟鞋:“给,穿上吧,谁恶心那就恶心到谁,你的事我当然不必操心,你又不是我女儿。刚刚不过平心静气地同你说说话而已,我跟其他人说这些话,也没见她们跟我吵,你既然跟我吵,那就证明是你自己的问题。我看你这性子,张医生到时候是圈不住你了,瞧着就不是个安分过日子的。不过我又何必操这份闲心,我就等到你俩出问题的那天,看戏就行。” 谢冬清穿上婚鞋,盯着熟悉的白鞋出了会儿神,她眉心一沉,喃喃道:“我想起来了……” 等她再抬起头时,语气变了,她道:“那你就等着,很快我就让你看出好戏。” 谢冬清提着婚纱,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看都不看门口等待的人:“车呢?要走就快走。” 她径直下楼,女人悄悄对旁边的士兵们说:“新娘脾气不好,说什么都不听,嘴皮子厉害,总之不是个温柔的,以后张医生有的罪受了。” 梅阁到了小民警说的地点,城南的一座别墅。 路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小民警从院子里跑出来,把手上的白布分给梅阁一半,说道:“瞧这架势,知道的知道是结婚,不知道的,以为是出命案了,还有这婚礼现场布置……” 第84节 他指着院子里,别墅大厅内飘荡的白布条,以及两旁的白花:“这领导是结冥婚吗?我来时以为是要布置灵堂,中间就差摆个照片了……” 梅阁淡淡扫了一眼周围的布景,布景工作基本上已经到尾声了:“结婚的人什么时候到?” “快来了,没见警戒线都扯上了。说是领导的车在路上,所以我着急,还差台子上侧边的布挂……” “我去。” “赶紧的,布置完咱就要撤走。” 梅阁微微皱眉,低声问道:“没有服务员或者招待来宾的人吗?” “没……”小民警指着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整场婚礼就他一个外人,是弹管风琴的,婚礼进行曲,走红毯用的。他弹完就下场。” 梅阁这才看到,台子前方,有一架巨大的管风琴,一个穿着黑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红玫瑰的年轻男人正在紧张地试音。 他拿出口袋里的白手巾,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小民警同情道:“瞧瞧给他紧张的……到时候室内齐刷刷一排红色军装,就他一个是外人,那种气氛下,再一紧张,弹错一个音,这职业生涯估计就到头了。” “咱们这里,军队都是红色军装?” “对啊,陆军。威风着呢,都带枪。” 梅阁看着那个西装男人,回头对小民警说道:“你去吧,我负责挂台子旁边的区域。” 打发走小民警,梅阁朝坐在管风琴前的西装男人走了过去。 梅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是警察,我们借一步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个场景,在我的梦里很浪漫的。 然后我要把浪漫改成命案…… 试着码了一下,婚礼部分全部码完要六千多字,所以,我分开发了。 一想到明天就打渣,心里好激动。 ☆、乘物【血色婚礼(下)】 谢冬清上了车,女人递过来了十九朵白玫瑰扎成的手捧花,谢冬清偷偷比划了下大小,突然摇下车窗,把手捧花扔了出去,她扭过头说道:“我不要这个,再去买新的,我要红玫瑰,要二十九朵!” 开车的士兵看了女人一眼,女人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容得你任性胡闹?你还想让领导等你不成?!” “是又怎样?”谢冬清哼笑道,“要是你们领导等不了,那他自己结去,反正没有二十九朵红玫瑰手捧花我就不结了!” 女人见司机神情犹豫似是想停车,怒气冲冲地喝道:“继续开你的,直接开去,我们又不是她保姆,凭什么听她的!” 谢冬清轻飘飘笑了一下,撕拉一声,撕掉了头纱。 她把手放在了婚纱裙摆处,挑眉道:“不去买,我就把这件婚纱撕了,你要是够胆,那就带着穿破婚纱的新娘去让领导看啊!到时候我就说是你逼的!” “臭不要脸!”女人气急败坏,整张脸都气青了,她打电话向张不悔告状:“张医生,你要娶的这个女人现在在闹脾气,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电话那头的张不悔语气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她怎么了?她不愿意来吗?只她一个人?” 谢冬清大声说道:“张不悔,我要二十九朵大捧红玫瑰当手捧花,没有我就不结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似是松了口气,轻轻笑道:“我以为什么事呢,二十九朵红玫瑰……爱到永远?”他语气似是很开心,说道:“冯中尉,麻烦你们了,她要是提什么要求,你们就尽量答应,算我谢谢你了,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只要我能办绝无二话。” 谢冬清挑了挑下巴:“如何?调头吧,我知道一家店有卖玫瑰,现在应该还开着门,走!” 女人气愤地扔了手机,双手抱胸,厌恶道:“听她的,调头!” 她车停在谢冬清说的那家店前,她道:“我自己下去挑样式,你们的审美我看不上。” 女人冷着脸坐在车上,生气道:“你就作吧!” 谢冬清打开车门,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花店的姑娘正在拖地,做一天的收尾工作,看到谢冬清出现在商店门口,惊奇道:“哎?冬清姐,你怎么来了?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谢冬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弯下腰把拆下了大腿处的彩带,她在花店姑娘的好奇眼神中问道:“玫瑰道具还有吗?按之前的来,我要用。” 花店姑娘双眼闪亮:“是新的魔术表演吗?主题是什么?” 谢冬清轻轻启唇,缓缓道:“枪与玫瑰的……葬礼。” 梅阁以今天这里这么布置是警察为了逮捕通缉犯设下的局为借口,把负责弹管风琴的乐师骗走了。他换好乐师的西装礼服,正了正胸前的红玫瑰,背对着门,坐在了管风琴前,一边试音,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布置。 红毯两端,一端是别墅大厅的拱形门,一端是管风琴所在的展示台。 看样子,今晚谢冬清会从拱形门沿着红毯走到展示台上,在证婚人的见证下,宣读誓词。 展示台地方不大,周围放了一圈的白玫瑰。管风琴两端搁着两个白色的欧式烛台,形状像秤,中间有一根漂亮锋利的箭头状金属杆,两侧蜡台座上,两根白色蜡烛的火苗正在微风中晃动。 梅阁伸手,比划了一下烛台金属杆的锋利度,满意的点了点头。 民警同事匆匆跑到台子上,在管风琴前,扯起了一条横幅。 梅阁转过头看了一眼,横幅两端牢牢系在台子两侧的花架上。白底的横幅上杂乱无章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签名。 小民警挂完横幅,跳了下来,看到梅阁,惊奇道:“小梅,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干啥呢?还这幅打扮?” 梅阁道:“弹管风琴的人家中有急事,很急的事,所以他走了,我恰巧会一点。这里的主管私下里安排的,你别说出去,别穿帮了。” 民警给他竖了个拇指,叮嘱道:“千万要仔细,别紧张,别弹错别露馅,不然咱今年的奖金铁定泡汤……” 院子里拐进了一排车,穿红色军装的士兵们带着枪整齐划一地跑步进来,一声口令,他们分别站在红毯两端,立定站好。 民警做了个祝福的手势,立刻撤退。 不久之后,穿着一身白西装的谢秋铭和一位红色军装上有两排军功章的老人慢悠悠走了进来。 老人环视了整个婚礼现场的布置,问道:“小张啊,这颜色怎么这么素啊?你是喜欢白色?看你连西装都是白的。” 谢秋铭道:“这个颜色很干净,很省心。我想到婚礼,想到我的爱人,脑海里出现的画面都是一望无际纯洁的白。我爱人她恰巧是冬天出生的,冬清,连这个名字也是白色的。所以,用白色很合适。” 老人点点头,又停在横幅前,仰头看着横幅上的名字,他道:“我知道这个东西,这是你这些年救助的战士们的签名。这条横幅上的人名就是一条条的命,这些不仅是你的军功章,还是你的功德录,是积大德的!” 他伸出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你年轻,还肯上进,又积攒下了这么多的功德,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谢秋铭扶了下眼镜,看着那条横幅,欣慰道:“从医多年积善行德,积攒的功德如今换来了我与我爱的人携手一生,也值了。今晚,我多年的愿望就实现了……” 老领导赞许的点头,走上台,看到了背对着他的乐师和占据一整面墙的管风琴。 “噢,还有西洋玩意,我当年出国访问时,在一家教堂见过,国外的人结婚,都要到教堂去,没想到你能把这玩意也弄来,结婚还赶个洋潮流,挺时髦的。” “哪里哪里,只是考虑到婚礼进行曲还是管风琴的声音最能体现婚礼的庄严和正规,这才用了这个场地。” 梅阁默默站起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汗巾,谨慎地捂住半张脸,做出紧张的样子,转过身,微微鞠躬:“首长好,我是负责弹管风琴的乐师。” “好,好……学这乐器的人不多,今晚好好弹。”老领导嘱咐完,坐在了台子左侧。 谢秋铭看他一直擦着汗,微笑道:“不用紧张,等听到大校说开始,新娘进场后,你开始弹就行。” 拿到二十九朵红玫瑰做成的手捧花后,谢冬清一路上很安静,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 那个女人应该是被气到了,远远地坐在另一边,也不说话。 车停在院子里时,谢冬清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手捧花,士兵帮她开了车门,谢冬清慢慢走了下来。 女人翻了个白眼,小跑到门前,站住,行了个军礼:“报告,新娘已经带到。” 老领导站了起来:“好,小张啊,终于能见见你的新娘是什么样子了。” 谢冬清静静地站在大门口,抬起头,直直盯着台子上穿白西装的男人。 他的镜片在灯光下反着光,看不到眼,只能看到上扬的嘴唇。 老领导看到谢冬清披散着头发,低声问道:“新娘怎么没盘头?” “应该是时间来不及了,冯中尉估计也不知道怎么盘头。” 老领导越发觉得这场婚礼不吉利,他想,在他年轻的时候,新娘不盘头,是代表着会悔婚回娘家的意思……算了。 老领导看了眼旁边脸上一直挂着笑,目光灼热的年轻人,叹了口气。 他道:“开始吧。” 梅阁按下了第一个键,他一边弹着,一边悄悄回头。 谢冬清面无表情地走着红毯,目光扫到了管风琴前坐着的男人,停顿了一秒,快速收回目光,微微点头,脸上不由地绽出了笑。 这个突然露出的笑意,让梅阁和谢秋铭都放下了心。 谢冬清走上了台,转身和谢秋铭面对面站着。 管风琴停了。 老领导带头鼓掌,掌声整齐划一。 老领导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晚,有幸在这里见证一对新人的组建家庭,张不悔,这位优秀的战士,从军校毕业后一直奋战在救死扶伤的第一线,大家抬头看看这里的横幅,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是张医生救过的人命。” 谢冬清慢慢抬起头,神色复杂。 “今日,这位优秀的战士将要迎娶她的新娘,我将全程见证,送上我的祝福。”老领导问道,“张不悔,可有什么话对新娘说?” 张不悔温柔注视着谢冬清,说道:“生生世世,永结同心,不畏风雨,白头到老,这是你孩童时期对我说过的话,今天,我愿意把这十六个字作为我们的爱情誓言,我将用实际行动,去履行这条婚誓。” 老领导又问谢冬清:“新娘呢,有什么话要对新郎说?” 谢冬清看到梅阁的手握住了烛台,他神情自然,站在老领导的旁边,看她望过来,抬手,在动胸前玫瑰的时候,微微指了指身边的老领导。 谢冬清明白了他的意思,分工合作,她只用一心一意解决掉谢秋铭就可以。 谢冬清开口道:“今天我的手捧花换成了二十九朵红玫瑰,还扎成了心型,其实就是想送给张不悔。” 谢冬清抚摸着玫瑰,继续说道:“这代表着一颗心,这颗心不是衷心,不是爱心,不是慈悲心也不是仁心,而是良心。” 她快速抽出一朵红玫瑰,对准张不悔:“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你,缺良心。” 她抖了一下玫瑰,谢秋铭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连续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他倒在地上,撞倒了一侧的花架,花架轰然倒地,横幅飘落在地。 梅阁动作迅速地将老领导反手压倒在地,金属杆的尖端对准他的脖子,大喊道:“全都不许动!” 大厅里原本迅速给枪上膛,应对突发事件的士兵们停下了动作。 梅阁转头对谢冬清说道:“补枪!” 谢秋铭躺在地上,按住胸膛上的伤口,虚弱地叫道:“清清……我这些年对你难道不好吗?” 第85节 “好。”谢冬清迈过横幅,站在他面前,枪口对准他,说道:“可有些事情,不能用之前的感情来补救。就如这条横幅,不可否认,你是医生,你救过很多人命,这是你的功德,不假。这么多年来,你对父母,对妹妹都很好,为人子,为人兄,你做得很好,这也没错。但自从你决心把我困入梦中,妄图终结我的人生控制我要像一个女人爱男人一样爱你时,你在我这里,就再也无法得到原谅了!” 有一枪打中了肺部,谢秋铭咳了几声,满嘴血地笑了起来:“你竟然想起来了……可你……你其实是喜欢我的不是吗?你把十九朵玫瑰换成了二十九朵玫瑰,不正是爱我的标志……” “那只是因为十九朵数量少手捧花藏不住枪。”谢冬清说完,低声道,“不要多想了,对不起了谢秋铭,再见。” 她扣下了扳机,结果枪却哑火了。 梅阁愣了一下,把手中的烛台扔向了她。 谢冬清刚要去接,谢秋铭使劲拽了手边的横幅。 谢冬清脚一直踩着横幅的一边,这下被腾起的横幅带倒,重重摔在地上。 另一头的花架也倒了下去,扣在管风琴边的烛台上,火沿着花架慢慢烧了起来。 梅阁也顾不上这边的领导,狠狠将谢秋铭的手臂扣在身后,喊道:“谢冬清,起来补刀!” 老领导滚下台,立刻下令:“快!逮捕他们!救张医生!” 谢冬清忍着痛爬起来,大吼道:“我的梦,我说了算!都给我站住不许动!” 大厅里的人包括跳动的火舌,都像被定住了一样,整个画面定格了。 谢冬清一把操起旁边的烛台,冲上去,在谢秋铭的大叫中,狠狠刺穿了他的脖子。 飞起的血溅了两人一身,谢冬清的婚纱上,梅阁的西装上,星星点点都是血。 梅阁摸了下谢秋铭的脖子,似是叹气又似是松了口气,低声道:“死了。” 大厅里的人消失了。 谢冬清扔掉手中染血的烛台,拉起横幅,盖在了谢秋铭身上。 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擦掉脸上的血,回头问道:“我们……能出去了吧?” “你是都想起来了吗?” “嗯,慢慢地就都想起来了。”谢冬清点了点头,坐在梅阁旁边,“有点累。” “那就……歇一会儿。” 谢冬清看着他的西装还有胸前溅上血的红玫瑰,说道:“其实一直想说,你真的挺适合红玫瑰的。” “是吗?” “嗯,你很适合红色。” “因为我姓梅吗?” “有这么一点原因,而且你今天的西装……”她笑了一下,“倒有点像咱俩在结婚。” 她的话,让梅阁微微怔住。 他轻声说道:“这种到处都是血的婚礼,我不接受……” 谢冬清轻轻笑了起来,一缕头发滑落。梅阁手指一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本能地抽出胸前的玫瑰,把这缕头发别在她的耳边,又放上了玫瑰。 做完这些后,两个人都害羞地别开了脸。 好久之后,谢冬清摸着耳边的玫瑰问道:“现在外面是几月份了?” “九月。” 谢冬清惊道:“已经九月了?!” 梅阁带着心疼的语气说道:“你应该有好几个月没好好吃饭了,人看起来很虚弱,脸色很苍白,小小一团躺在病床上……” 谢冬清小声骂道:“妈的……” 骂完,她不好意思地转过脸,轻咳了一声。 梅阁轻声问她:“出去后……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谢冬清摊开手,看到手上的血,说道:“虽然生气,但我估计我爸也只是打他一顿而已……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 “我……”梅阁说道,“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个人身安全保护令,让他这辈子都不能靠近你,你看行不行……” 周围的景物从上端开始一点点消失。 谢冬清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左手看,一颗鲜红色的珠子慢慢出现在眼前。 她摩挲着那枚魂珠,低声说道:“梅阁,出去后,你可千万别忘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要转移战场了……等小谢了结完现实的事情,就要开始跟梅阁培养感情了。 啊,治愈温馨的□□梦即将上线!(改了个错别字) ☆、乘物【熟悉的陌生人】 黑暗过后,嗅觉先一步苏醒。 谢冬清闻到了医院的味道。 像消毒水,像酒精,又像是下雨天潮湿的旧走廊散发出的味道。 紧接着,她听到了吵闹声,听到了她的父亲怒火冲天的骂声,和母亲呼唤她的声音。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团光亮,母亲的脸越来越清晰。 “妈……” “醒了,醒了!老谢,闺女醒了!” 谢冬清慢慢坐起来,又浑身无力地跌了回去。 在床上躺的时间太久,四肢都麻木了,刚刚坐起来的时候头晕眼花,恶心的想吐。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谢冬清觉得周围无比的混乱,母亲叫来个了护士帮她拆管,把鼻胃管拔下来时,她听到了父亲的呵斥:“你坐在这儿不许动!” 谢冬清偏过头,看到谢秋铭一脸鼻血,颓然地坐在旁边。他抬眼看了谢冬清一眼,又慢慢闭上眼,转过脸。 护士出去后,谢冬清推开谢母,一把抓起柜子上的苹果朝谢秋铭砸了过去。 她想说些什么,但张开嘴,长久不发音的喉咙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谢冬清晕晕乎乎地又坐回床上,流着泪,哑着嗓子哭道:“爸……爸,他逼我嫁给他……我不……愿他就杀我……他砸我的头,用刀……用刀捅我,还掐我……把我,把我的头按进水里……” 她越说越委屈,谢母一听,眼泪也立刻掉了下来。 她抱住女儿,哄道:“好了,别想了,都过去了,不怕……” 谢父被女儿的话惊呆了,他回过神,抬起脚踹到了谢秋铭身上:“滚走!” 卫坤在旁边拦都不敢拦,乖巧地缩在一角,大气不敢出。他本想偷偷离开,又觉得不礼貌,于是他尴尬地站在这里,不敢发一言。 谢秋铭红着眼圈,擦了鼻血,可怜兮兮道:“爸,你让我滚哪去啊?” 谢父脸气得通红,脖子上青筋突起,瞪着眼道:“老子管你滚哪去!立马给我滚!离我女儿越远越好!” “你是不要我了吗?” “我没你这个儿子!”谢父越说越气,想起他在日记里写的那些话,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照片,甩到了他脸上,怒道,“我供你吃供你穿,到头来却养出了个垃圾!你滚蛋!我家没你这样的人!你想去哪去哪,立马滚走!” “爸,我姓谢,我是你儿子,我是你们谢家的长孙,我是奶奶唯一的孙子!” “妈的我谢家没你这种孽子孽孙!”谢父爆了粗口,一把掌打过去,“快滚!” 谢冬清头一次见爸爸发这么大的火,谢母搂着她,轻声安抚着。 谢秋铭站起来,眼里含着泪,不可置信地问:“你要女儿,就不要我这个儿子?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有做!那只是梦!只是清清做了个噩梦,能代表什么?!我伤害她了吗?!” 谢母原本不想搭理他,听他说出这种混账话,发怒道:“谢秋铭!你个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祸害我女儿!你眼瞎了吗?我女儿从小都是活泼健康的,却因为你!” 她指着谢秋铭:“因为你这个渣滓,在医院被扎针,吃乱七八糟的药,每天只能吃流食,最后连意识都没有了,你是瞎了吗?看不见吗?不都是因为你?!还说什么没有伤害她……你怎么能这么坏!” 谢母摇着头,怒极反笑:“我这辈子没做什么后悔事,但现在我万分悔恨!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你妈,养你这个坏东西!我要是早知道你是个坏东西,我当初就该让你奶奶把你扔出去!” 这句话提醒了谢父,他补充道:“你别以为回去骗骗你奶奶你就不用滚,你奶奶要是知道当初她拼死拼活要来的抚养权,养出你这种孽孙,她第一个把你打出去!” 病房内陷入沉默,双方僵持着,谢秋铭不愿走,而谢父就好像正在积攒怒气值,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把他赶出去。 在一片寂静中,谢冬清擦了眼泪,突然问道:“梅阁呢?” 卫坤终于可以说话了,他慌不迭地回道:“那位哥哥在车上呢,他之前一直睡,跟你一样,我们上来时就把他留在了车上。” 谢冬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谢父见了,说道:“你先歇着,你这样还能往哪儿去,他自己有腿,醒了自然会来。” 谢父说完,打开门,对谢秋铭瞪眼道:“你出去!” 谢秋铭没动。 卫坤开口道:“秋铭哥,你别没意思,何必让大家都不高兴,你什么人我们现在都知道了,这事要是能原谅,那黄河都能倒流。你自己不厚道也别怪我叔赶你走。你还是听我叔的话,自己出去吧。” 谢秋铭震惊地看着卫坤,好久,他嗤笑一声,走了出去。 梅阁醒后,发现他被锁在了车里,虽然谢父给他留了条窗户缝,但他打不开门。 身上的手机没有电,梅阁心急如焚,很想知道谢冬清醒了没有,现在怎么样。可惜,他被谢父下车必锁门的习惯困在了车里。 车停在住院部的门口,梅阁看到于露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大门口,他们俩正在争执着什么,声音从车窗缝隙中传过来,梅阁听得一清二楚。 “露露,你三十二岁了,没什么大事,为什么要分手?婚都订了,亲戚朋友都知道,你要是退了婚,将来他们会怎么说?你会被人当笑话看……” “他是人渣,你也要让我往火坑跳?” “小谢挺好的啊!性格不合过日子磨合一下就好了。” “不是,他人品有问题。” “人品只要没有大瑕疵,忍一忍就过去了,婚姻都是彼此忍耐的,你不要眼光太高,我就是太惯着你了,现在好了,成老大难了。” “爸,我宁可这辈子床边都是空枕头,也不愿跟个人渣同床共枕。” 梅阁赞许地点头,想等他们谈完后,拍拍车窗让他们帮忙叫谢父来开门,然而父女俩还没谈完,就见谢秋铭从住院部走出来,他看到门口的于露,停住了步子。 于露漠然地看着他,开口道:“我要退婚,你应该清楚怎么回事吧?” 听她这么说,谢秋铭的表情彻底裂开了。 “你知道?!” 第86节 “你藏在地下室的东西我都看到了。”于露冷声道,“我要退婚,并且还有一个要求。” 于露不顾父亲的阻止,执意说道:“我要在这家医院工作一辈子,但我不想在我工作的地方见到你,所以你辞职吧。” 谢秋铭结结实实愣了一下,气道:“凭什么我辞职,你看不惯你可以走。” “凭你是个人渣。”于露平静道,“净化工作环境也是必要的,你不要心存侥幸,给你两天时间,自己提出辞职。你应该谢谢我没把这事往外说,我现在可以保证,你是人渣的具体理由我不会告诉其他人,包括我爸。新房钥匙我自己问你家要回,所以,你最好尽快办好离职手续,自觉离开。不然,我就把具体理由说出去。” 谢秋铭目露凶狠,于露的父亲原本想劝,但女儿的一番话让他觉得事情应该很严重,这会儿又见谢秋铭眼神凶狠,立刻本能地把女儿护在身后。 谢秋铭笑了一下,愤然离开。 于露迅速转身,说道:“我去给谢家的人说一下。” 于露父亲感慨道:“看来是出大问题了。我之前就说了,谢家是做生意的,按门当户对来讲,确实不是最好的选择。无奈你年龄在这里摆着,这谢秋铭看着也不错,虽然有个生病的妹妹,但总体而言也是可以结亲家的。我以为这次又是你在耍脾气……唉,你说你结个婚,怎么就这么难?” 于露疲惫道:“爸,你们以后别催我了,你连买个车都要挑三个多月,货比三家,可我刚谈朋友,你就催着订婚。那会儿要不是你着急,现在我也不用烦心这种事了。” 于露父亲被女儿噎的没话说。 梅阁见他们离开,连忙拍了拍车窗,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人听到。 梅阁愣了一下,吐槽道:“我这运气……” 他无聊又着急地坐在车上,一遍遍推算着各种可能。 他醒了,谢秋铭醒了,那谢冬清应该也醒了。 并且,谢秋铭这个对谢冬清而言最大的危险,已经离开了医院,这让他稍感心安。 看样子,谢父还是更关心女儿。 梅阁长长舒了口气。 一直等了好久,车才响了一下。 梅阁立刻回神,打开门,却和谢家人撞了个正着。 谢父吓了一跳,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不吭声自己走了……” 谢母扶着谢冬清停了下来,卫坤远远地跟在后面。 梅阁看到清醒的谢冬清,彻底放心,回答:“没,你锁门了,我出不去。” 谢父默了片刻,说道:“坐回去吧,我们刚办完出院手续,正要回去。你要回家的话,我捎你一程。正好也跟你说说钱的事。” 梅阁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钱?” “哦。”他迅速想起了治疗费用这件事,说道,“不用了。” 他正要坐回车上,突然见谢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梅阁不明所以。 谢父抬起手指,指了指副驾驶:“你过来坐前面。” 说完,他回身小心翼翼地扶着走路走不稳的女儿:“清清来,慢点,小心头。” 梅阁听话地换到了副驾驶位。 卫坤极有眼力见地说:“叔,那啥,我家离这里也不远,我走路回去就十分钟,不用送了。” 他说完给谢冬清摆了摆手,一溜烟地跑了。 谢父发动车,拐出医院大门,等了一会儿,没见梅阁和谢冬清说话,心里又觉得奇怪。 谢父不由埋怨起梅阁,这小子怎么也不出个声,哑巴了?! 好久,谢冬清轻声说了句:“梅阁……谢谢你。” 谢父忍不住啧了一声。 梅阁不由地坐直身子,目视着前方回道:“不客气,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谢谢关心。” “嗯……那就好。”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谢父莫名有些着急,他只好开口道:“那个谁,你家住哪?” 梅阁明白‘那个谁’是在叫自己,于是回答:“城东,老检察院家属院小区,送门口就行。” “哦,你住那里啊。” “嗯。”梅阁道,“是家里的老房子,离检察院近,工作后就搬过去了。”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爸爸在法院工作,妈妈是律师。” 谢父沉吟许久,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你怎么学了这些神叨叨的东西,不是说在国家机关工作不能信教吗?” 梅阁无奈道:“特殊原因。而且……我不信教。这些跟宗教没什么关系。” 是巫术,梅阁自我吐槽道。 他看了眼倒车镜中,一直侧耳听他讲话的谢冬清,问谢父:“有件事想问一下,令郎的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谢父回答的直截了当:“让他滚走,我不要这个儿子了。” 梅阁微微怔了下,语气带了几分佩服:“那,如果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会尽量帮忙。我可以给谢冬清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不需要。”谢父说道,“我刚刚想好了,这儿子是我和我前妻的,前妻现在在美国定居,我让他去他妈那里。他不是一直不想姓谢吗?那就成全他!” 谢父把车拐进小区,说道:“我先把她们送回家,然后再送你。改天……我请你吃饭。” 他回头,温柔道:“清清,你跟妈妈先回去吧。” “老谢……”谢母说道,“把清清先送我妈那里吧,万一秋铭今晚回来了……” 谢父这才想起,谢秋铭也有家钥匙。 他一拍脑门,说道:“清清,这些天你先住姥姥家,等爸爸把他送走,再接你回来。” 谢冬清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道:“谢谢爸爸……” 爸爸两个字,带着哭腔。 谢父笑道:“乖,不哭啊,爸爸在呢,没事了。” 看到谢家人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梅阁欣慰地笑了,他彻底放心了。 谢冬清的外婆家也在城东,离梅阁住的地方不远。 谢冬清下车时,走到副驾驶旁,梅阁打开车窗,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不言不语。 最终,梅阁轻声道:“再见。” 谢冬清慢慢抬起手,轻轻摇了摇:“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梦里再熟悉,出了梦,一秒变矜持。 所以,就需要,邀君入梦来约会,增进感情靠做梦。 ps:我一想到下一章的梅阁我就忍不住想笑……要是写完这篇文就能收获一个梅阁,我能乐疯。 ☆、乘物【你有情况了?】 梅阁回到家,一打开门,满屋的饭香味。 他径直走向厨房,洗了手,在母亲诧异的目光中,盛了满满一大碗饭,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开吃。 梅阁的妈妈坐在他对面,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儿子狼吞虎咽。 “糕糕,你昨天今天都上哪去了?出去时还是个人,怎么回来就变饿狼了?” 梅阁喝了口水,压住心慌,回道:“上医院了……别叫我糕糕。” “探病?”他母亲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听你主任说了,哪个朋友病了?” “……捉魂去了。” 梅阁妈妈乐道:“被当成江湖骗子了吧?额头上的伤是被人打的吧?” 梅阁这才想起自己头上的伤,他点了点头:“这倒不是打的,是划伤的。” “吃完洗个澡换身衣服,闻着一股味儿。” “妈。” “说。” “……我等会儿出去一下,你手机别关机,我怕到时候会有人给你打电话。” 梅阁妈妈不明所以:“谁给我打电话?你去哪?” 梅阁伸出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继续埋头扒饭。 梅阁吃完饭,冲了个澡,换上套及其显眼的白色运动衣,把身后的帽子往头上一扣,什么都没拿就出门了。 等儿子出门,梅阁妈妈才后知后觉,趴窗户口喊道:“你不会是去跟人打架吧?” 梅阁仰起头,做了个放心的手势:“也不一定,看情况。到时候真打了,麻烦您去派出所把我领回来。” 梅阁妈妈吐槽道:“你都多大了?!幼稚不幼稚?” 梅阁转身摆了摆手,跑了起来。 梅阁妈妈自言自语道:“这有二十八?怪不得一直没姑娘要你,顶多八岁!” 梅阁去便利店买了包口香糖,倚在谢冬清外婆家的小区门口,开始数花坛里的草叶子数量。 他吃饭时想了想,怕谢秋铭猜到谢冬清会暂避到外婆家,所以决定在这里守一晚,如果谢秋铭不来,那还好。但如果他来了,他就决定新仇旧账一起算。 谢冬清外婆家住的小区地段不错,旁边就是派出所,离区法院只有一站路。 治安还是有保障的。 梅阁吹了个泡泡,想起自己妈妈总是提醒他的年龄,于是默默把泡泡缩回去,咬破。 草叶子数到第二排时,他看到了谢秋铭。 第87节 梅阁哼了一声,跑了过去,截住了正要拐进小区的谢秋铭。 他一句话不说,直接一个过肩摔把谢秋铭扔了出去。 谢秋铭痛骂了一声,爬起来想跑。 梅阁再次拦住他,轻蔑一笑,一拳打了过去。 谢秋铭大叫道:“来人啊!这里有人打医生!” 梅阁掐住他脖子,冷冷道:“谢秋铭,你知道被人掐死有多痛苦吗?” 谢秋铭挣脱开,玩命得奔向马路边。 梅阁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拖了回来:“怎么?这下怕了?你自找的,你若不来,我也打不到你身上。” 梅阁说完,一脚把他踹趴下:“你竟然还有脸到这里来。” “关你什么事!”谢秋铭怒道,“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肯定对清清图谋不轨!我告诉你,你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趁不了早。”梅阁笑了一下,竟然有些孩子气,“我今天打你,你应该知道原因。” 谢秋铭不屈不挠地再次爬起来试图逃跑,梅阁再次拽住他,如同逮捕犯人一般,将他压在地上。 “你他妈的松手!松手!来人啊!!打人了!” 附近的派出所跑来了两个警察。 “怎么回事?” 谢秋铭抢着说道:“警察同志!这个人多次骚扰我妹妹,今天被我逮到还打我!” 梅阁忍无可忍,一掌把他脸按在地上,说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警察过来拉住了梅阁,谢秋铭一脸血的爬起来,看到警察拉住梅阁,提脚就踹。 警察原本是想说,这点小纠纷,自己私下协商解决就好,没想到谢秋铭不依不饶,还要再打,警察警告了一次,谢秋铭根本没听。 警察只好说:“带走带走,跟我们上派出所冷静一下!” 梅阁十分熟悉这个流程,到了派出所后,非常配合地报了自己母亲的手机号。 有个民警认出了他,奇怪道:“梅检察官,是你吧?” 梅阁点头,指着谢秋铭说道:“看好他,这是个坏胚,骚扰姑娘多年了,今天被家人发现还不消停,刚刚还反咬我一口。” 民警来回看了看,决定相信梅阁。 毕竟梅阁的职业和人品,还是具有一定说服力的。 不一会儿,接到警察的电话,梅妈就赶来接人了。 她看着儿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派出所门口的小板凳上,好奇问道:“为什么打人?还要穿着白色衣服出来打架,多不耐脏啊……你就不怕你单位发通报批评你?多大了还做这种幼稚事。有什么事是讲道理行不通的?” “今天这事讲道理就行不通。” “嗯?所以是什么事?” “打了个坏蛋,实在看不下去。”梅阁低声说道,“对自己妹妹有非分之想,被拆穿还敢再来纠缠。” 梅妈是个资深律师,通过儿子今天说出口的只言片语,前后这么一联系就明白了个大概。 她双眼一亮,十分热切地问:“噢!你忙活两天,都是在忙活这事啊?需要妈帮忙吗?” 梅阁摇头:“没什么需要帮的。我跟民警说了,已经给他爸打了电话,他爸过一会儿就来。” “那……咱回家?” 梅阁道:“等他爸来了,我交代一声再回去。” 谢父来后,听梅阁说了情况,当即表示:“那让他就在这儿蹲一晚吧!你放心,这次我看紧他,我会亲自看着他滚出去的!” 回家的路上,经过谢冬清外婆家的那个小区,梅阁情不自禁地抬头朝里面望了一眼。 梅妈瞧见了,温柔道:“糕糕,你刚刚那眼神,我瞧着,倒有点像一往情深无法自拔。” 梅阁回头,吐出四个字:“不要乱讲……” “有情况吗?有情况就说一声,我好给你爸说,你爸盼你这点情况盼的头发都快全白了。” “……嗯。” 原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梅妈听到他嗯了一声,立刻问道:“嗯是什么意思?有了?” “差不多……算了,我不知道。” 梅妈谆谆教导道:“你不知道可不行,感情的事必须自己要清楚,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不可以说不知道。” “好。”梅阁改口,“我认为……我是喜欢她的。” 梅妈笑道:“这就对了,你打小就保本,做事理智谨慎,今天大晚上的,主动跑来站在姑娘家门口防狼打狼,你要说你没什么想法,我是万万不信的。” “你说得对。” “所以,你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梅阁垂下眼,好久回答道:“过一阵子吧,她刚刚回魂,哥哥又是这种人渣,需要一点时间缓冲期,正是乱糟糟的时候……我再等等吧。” 梅妈道:“你自己考虑好就行。” 梅阁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迷迷糊糊走到了法院门口。结果接到了主任的电话:“你今天来不来?” 梅阁回答:“我已经到法院了。” 电话那端长久的沉默后,主任问他:“你去法院干什么?” “今天……不是出庭吗?” 主任开骂:“你个混小子!去洗把脸醒醒神!!还没睡醒吗?!今天周二,出个屁庭!给我滚回来上班!” 梅阁看了眼手机屏幕,屏幕上清清楚楚显示着星期二。 梅阁叹了口气,态度良好的道歉。 待在梦里的时间长了,回到现实后就会有时间错乱感。 恍恍惚惚过了一天,在主任严肃的目光中,梅阁自觉加班,忙到夜里十一点,才赶回家补了一觉。 周三早上,梅阁准时准点到法院出庭,在休息的间隙,开始思考什么时候再去见谢冬清一面。 说是要再等一阵子,但他怕等时间久了,谢冬清会对他更加陌生。 梅阁心神不宁地从法院出来,盯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联系谢冬清。 刚下了两阶台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梅阁!” 梅阁回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谢冬清慢吞吞走过来,红着脸道:“外婆家离这里不远,我……就来这儿看看,我刚刚去你们单位了,他们说你在法院,所以……” 梅阁受宠若惊,她是专程到这里找他的! 谢冬清鼓足勇气问道:“你……现在有空吗?” 梅阁在主任一脸懵的表情中重重点头:“有。” “那……旁边有一家麻辣烫,我、我请你吃。” “我知道,我在那里吃过,走。”梅阁痛快地点头。 他回过身,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在主任半举着的手中,一句话没说,直接拉着谢冬清走了。 主任半张着嘴,问旁边也是一脸懵的同事:“他这是什么情况?” 同事回答:“这……大概是有情况了吧?” 到了麻辣烫小店,梅阁给谢冬清叫了一碗粥。 谢冬清表情很是崩坏。 梅阁坦然自若地夹起小白菜,在水杯中涮了涮,放在小碟子里,推给她:“你很长一段时间没能正常吃饭,所以刚开始不能吃味道太重的,吃这个。” 谢冬清张了张嘴,放弃了挣扎。 “……哦,那我……看你吃?” 梅阁一边涮,一边问道:“要加面吗?” “……有什么区别吗?”谢冬清欲哭无泪。 梅阁看到她可怜巴巴的表情,没忍住笑了起来:“没事,等你慢慢好起来,只要你想吃,我就请你吃。” 谢冬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包,倒出了那颗魂珠:“这个……只剩一个了,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没关系。”梅阁说道,“魂珠只是定位和定心用的。” “我……那这一个还给你。” 梅阁摇头:“你收着吧。” 谢冬清慢慢收回手,低头笑了笑,语气开心道:“那我就收着了,就当……就当是纪念。” 她在氤氲的热气中,说道:“其实,今天找你就是……想跟你聊天,你……会不会觉得烦?” “不会。”梅阁快速回答,“我不烦,你有话对我说,我很高兴。” 闻言,谢冬清抬起头,一双眼仿佛被这句话点燃,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啥说了,码这章的时候,深深地感觉到梅阁又帅又可爱(自己夸自己的男主也真够自恋了) 想说什么来着……结果打开有话说之后,给忘了。(好多错字……改了三次。) ☆、乘物【邀君入梦来】 这时候正是饭点,小饭店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 梅阁和谢冬清原本是面对面坐着,两个人费力说了几句话,梅阁朝里面挪了挪,招手道:“你坐过来。” 谢冬清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害羞着,又带着点小窃喜,嘿嘿笑出声,把餐具挪过去,挨着梅阁坐了下来。 “这下说话就没这么费劲了。”梅阁笑道,“你刚醒,帮你省点劲。” 第88节 谢冬清笑嘻嘻的,开始搓餐桌布上的线头。 梅阁看着她搓动的手指,一时心痒,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指。 两个人动作定格了。 谢冬清侧过脸,看到梅阁低着头,似是在纠结要不要收回手,微微皱着眉。 谢冬清小声说道:“你怎么跟我妈一个样……我就搓个线条……” 梅阁慢慢收回手,好笑道:“你是猫吗?我之前就发现了,你紧张时就会搓点东西。” “也没有……”谢冬清摸了摸鼻子,“这只是小习惯,和情绪没什么必然联系,我不紧张时也会搓点东西……” 谢冬清规规矩矩把手放好,问道:“你在梦里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你指哪句?” “比如你说你的名字,是亭台楼阁这么来的,你有两个堂姐,是双胞胎。” 梅阁愣了好半晌,语气有些失望地问她:“为什么这些无关紧要的记得这么清?” “因为这个梦离得近……”谢冬清又闲不住,开始捏手指,“我还记得一些,但是梦太多了,有些记得不太清楚,但是今天就比昨天好多了。昨天我脑袋死机了一整天,内存太多,有点烧cpu……我今天早上记起你说的,你记得自己的前世。那是真的吗?” 梅阁点头。 谢冬清双眼闪亮,激动道:“怎么知道的?!我也好想知道我的前世……” 梅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激动,其实知道自己的前世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通过梦知道自己前世的吗?” “嗯。”梅阁道,“起初以为只是个记得很清楚的梦,可后来连续多年都在那个朝代,都是第一视角,甚至到最后我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边才是梦。经常醒来后搞不清楚时间,不知道的自己到底多大年纪,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感。” 谢冬清惊奇问道:“那该怎么办?所以……你爸妈把你送到了道观去念经吗?” 梅阁笑了一下:“我不是道士。”。 “开始爸妈都没当回事,以为我只是青春期……抑郁,后来我晚上睡,白天上课也睡,老师就把我妈叫到学校,我妈是接受了批评才对这件事重视起来。”梅阁无奈道,“再之后,外婆带着我找老道长念清静经给我听,让我拜个师父压惊。运气不错,成为我师父的那个道长早些年遇到过一个人,给他了一本《庄周梦解》,还跟他聊过魂梦这些事,所以当时我讲完自己的梦后,老道长猜测到我可能就是魂梦难分了。他照书上说的教我了一个方法,戴着一串珠子入梦,用珠子区分梦和现实。” “是魂珠吗?” 梅阁笑着摇头:“当时还只是普通的珠子,因为老师父他自己并不会魂术。我能把串珠做成魂珠,靠的是从前世母亲那里学到的魂术。” “……神奇。”谢冬清评价道,“比天方夜谭都天方夜谭。你那边的妈妈会魂术?所以那头是个神奇的世界?” “很正常的世界,只不过因为她是巫族人,所以才会魂术。” “你能仔细讲讲你的前世吗?我……有点想听。” 梅阁深吸口气,说道:“我前世梦从抄家开始,父母俱亡,没有亲朋收留我。苦役结束后,我跟着一个会编草筐的手艺师傅卖草筐,天冷时就讨饭。原本是要到京城去,结果那年天寒,他被冻死了。我一个人沿路乞讨半个月,遇到了京城书店的老板,他收留我当杂役伙计。到京城后,发现我喜欢看书,就出钱送我上书院。后来他家中变故,没来得及交待什么就离开了京城,他的管家把书店盘了出去,也把我给赶了出去。我没了学费,就在练功场帮一些富家子女背弓捡箭,在训练场结识了将门中人。那时西北边境动乱,我跟着大将军的子女一起去了西北,上战场立了功,回到京中,被安排在长皇子身边做侍卫……” 谢冬清给他倒了杯水,示意他接着讲。 梅阁无奈一笑,继续道:“那个朝代每逢五月初五就会举行聚贤楼大会,和现在的辩论会差不多,参加者不论出身,算得上是畅所欲言。当时的聚贤楼会在讨论《大成律法》的修订,我就说了自己的想法,运气好,当年是逢五大年,帝后也在,受到了赏识,第二天就被安排到大理寺任职……其实当年朝中政局很复杂,那个朝代没有后妃,只有皇后,且皇后在前朝也有官职。” 谢冬清感叹道:“是个好地方啊!” 梅阁摇摇头:“并不太好,当皇后也手握权力,在前朝有话语权时,上层的利益关系只会更复杂。当时的皇后主管刑部,力主重新修订《大成律法》的就是她,她的女儿那时已有十一岁,恰是立储的年纪。长皇子和我同龄,不过他是已故皇后的孩子。” 谢冬清听得津津有味。 梅阁看到她热切的表情,只好继续讲道:“因此,那段时间,京中流言遍布,说长皇子越来越像已故皇后的童年伴读,怀疑长皇子并不是皇室血脉。皇帝密令调查散布流言者,结果却发现了完整的人证物证,还有已故皇后当年写的情诗暗示……此案由我负责,根据新法,长皇子必须死。所以,皇帝忍痛赐死长皇子后,立小公主为储。我因此案受到提拔,当了储君的老师……” “然后呢?” “后来皇帝驾崩,小公主继位,我晋升为丞相,再之后……我就死了。” “啊?!”谢冬清正听得起劲,没想到这么快就结局了,“怎么死的?” “政治原因,就和当年长皇子一案差不多,人证物证俱在,我辩无可辨,不得不死。”梅阁叹了口气,“是不是很无聊的故事?” 谢冬清真诚评价道:“跌宕起伏,十分精彩!我刚刚一直在想,要是我也能在这个朝代体验一把,肯定很刺激。” “乱说。”梅阁微微撇嘴,“我死得很惨。” “……对不起。” “没事。”梅阁说道,“虽然也留下一些阴影,但现在好多了。” 谢冬清突然道:“你能教我,怎么进入一个人的梦吗?” 梅阁挑眉:“你想做什么?” “……我就好奇。”谢冬清眨了眨眼,“只是好奇,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进到我梦中来的。” “其实很简单。”梅阁说道,“在入睡前想着那个人的长相和名字,默念入梦三言就行。” 谢冬清不信:“……骗我的吧?” “没有,我认真的。入梦很简单,重要的是定位,不然你很可能陷入对方梦中出不去。”梅阁又道,“所以要用魂珠,魂珠是相连的,它们会相互寻找对方的位置。我把魂珠给你,我和你在现实中,魂珠之间的距离,入梦后,它们也会自动定位到这样的距离。也就是说,如果你现在在家,我在这里,那么入梦后,魂珠会把我带到和你相同的距离处。” 谢冬清睁圆了眼睛,惊奇道:“好厉害!入梦三言又是什么,能教我吗?” 梅阁抽出笔,在餐巾纸上写了三句话。 “简单吧?” 谢冬清连忙把这张纸收好,偷笑起来。 梅阁看到她欣喜的表情,无奈一笑,说道:“本来想提醒你不要乱用,但想了想,其他人也没有魂珠,你好像只能入我的梦。不过最好不要,要想无痛苦地结束一个梦,回到现实,是要完成做梦人在那一梦中的心愿。要是万一我……我的心愿太难实现,你在梦里,会很受折磨的。” “若是现在,你进入我的梦,我能认出你吗?” “可以。因为我们现实中认识了。” 谢冬清又问:“那,我能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吗?” 梅阁回答:“时间久了就会知道,毕竟你有魂珠。” 谢冬清盯着他的脸看了好长时间,看的梅阁不明所以。 她说:“梅阁,你今晚……要不要到我梦里来?” 梅阁呆住。 “今晚……纯粹是我的梦,没有其他人,不被控制,你要不要来?晚上十二点之后,我一定会睡着……而且我保证我的心愿会很简单!” 梅阁认真地对她说:“入梦多了,会干扰你的记忆和时间感。” “就一次……”谢冬清神色认真,语气真诚,“我……邀请你到我梦中来……做客,我有话对你说,我现在……我现在当着你的面讲不出那些话。” 沉默了一会儿,梅阁轻轻笑了起来:“好,晚上见。” 谢冬清有种冲动,她在梅阁说出晚上见三个字时,很想激动地抱住梅阁嗷嗷叫。 她拼命忍住这个冲动,颤抖着声音说:“晚上见……梦里见。” 说完,两个人都轻轻笑了起来。 此时,两个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这算是约会吗?” 梅阁把谢冬清送到她外婆家,回到单位,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傻笑。 主任拿着档案袋,啪的一声拍在他头顶。 “傻乐什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上千个案子,哪来的空闲让你傻笑?!好好干活!” 梅阁回神,主任离开后,他奇怪地问旁边的同事:“我刚刚有笑?” 同事调侃道:“要不要我借你个镜子放你脸前让你瞧瞧?”他手指在自己脸上一划,说道,“刚刚你的嘴,从这个耳朵,咧到这个耳朵。” 同事接着问他:“中午饭跟今天在法院碰到的小姑娘一起吃的?” 梅阁点头。 “女朋友?” 梅阁没敢点头。 “不是?” 梅阁也没摇头。 “哦,懂了。”同事说道,“准女友。” 梅阁谨慎地点头:“嗯。” 同事十分会说话:“那,等你喜讯,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吃饭。” “好。” 谢冬清回到外婆家就坐不住了,她开始铺床,把毛绒玩具摆了一排,又打开衣柜,开始挑睡衣。 外婆疑惑道:“清清你干什么呢?这才下午,你困了?” 谢冬清笑道:“不是啊姥姥,我就是提前做个睡觉准备。” 外婆摇着头,嘟囔道:“也是不懂你们年轻人什么想法,睡觉还要准备,躺下不就睡了。” “姥姥,我今天早点睡,你别叫我啊!” 外婆回答:“好好好,睡觉好,睡觉养神,养身体。” 谢冬清晚上八点就躺到了床上,因为太激动,结果翻来覆去没能睡着,一直挨到十一点多才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而十一点时,梅阁还在熬夜写庭审报告。 快到十二点时,梅阁索性扔了笔,打开门,郑重其事对客厅看电视的爸妈说道:“我睡觉了。” 梅爸懵道:“睡呗,怎么今儿还带播报?” “……中途别喊我。” 梅爸乐道:“嘿,小子,是不是又准备去哪抓魂儿了?你现在越来越像江湖骗子了。” 梅阁忍住吐槽,锁好卧室门,躺了下去。 他想着谢冬清,带着笑意默念了入梦三言,几个呼吸后,就进入了熟睡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梦,让我们好好恋爱,没有幺蛾子,不会有人破坏。 码的时候,突然想起梅阁办公室的后续: 同事:“等你喜讯,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吃饭。” 这个喜讯的意思是:确定男女朋友关系。 第89节 然而几天后。 “我要结婚了,这是请柬。” 同事一脸懵:“哥,敢情你是直接越过男女朋友这个步骤,直奔结婚去啊?!这才几天?!” ps:关于梅阁讲的话,其实是为最后一梦做铺垫。从梅阁的角度来说的话,这篇文应该叫:拯救你,治愈我。 前八梦,一直是梅阁在完成谢冬清的心愿,最后一梦,则是由谢冬清完成梅阁的心愿,逆转他前世必死局,了却他前世遗憾的梦。 我在经历大风大浪时,你都在我身边,这次,换我来陪你度过风雨,化解危机。 (and,关于梅阁的小名,完结后会有番外解释名字由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好想先笑为敬。) 再一个ps,以前跟妹妹讨论过古代的法律机构设置,宋之前,大理寺应该属于审判机关,刑部是审核机关,御史台是检察机关。 处决皇子时,大概需要皇帝授意,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进行三司会审。 这么一看,我觉得古代的法律体系还是很完善的…… 然后,处决丞相也是三司会审,大审。 所以,梅阁就经历过三司会审,因政治原因,他的前世是个必死局,小谢想救他,确实需要费点脑子了…… ☆、抱朴【男二号梅阁】 梅阁有意识后,被脸前硕大明亮的镜子吓了一跳。 这是间独立浴室。 镜子中的自己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是刚起床。 镜子下方的洗脸池旁边,放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只洗面奶就有六七瓶。 梅阁有点懵。 这时,放在洗脸池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欧哥。 看到这样的名字,梅阁不由担心,这一梦,自己该不会是混黑社会的吧? 电话接起来后,欧哥声嘶力竭喊道:“祖宗!!你起了吗?磨蹭好了吗?再不去片场你又要被黑上头条了!你还嫌自己的负面新闻不够多吗?!祖宗!你能快点下楼吗?!咱先出发行吗?行吗?!” 片场?头条?负面新闻? 梅阁心头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默了好久,他问道:“我是要去片场……拍戏吗?” “我的妈呀!”欧哥似乎要被他迷迷糊糊的回答气吐血了,“祖宗!我求求你了,好不容易接了个好本子,你能给点力吗?快下来!” 欧哥的大嗓门震的他耳朵疼,梅阁慌忙按掉了电话,缓了会儿神,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下了楼。 楼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车,两旁的车窗遮得严严实实,梅阁犹豫了一下,打开车门,朝里面看了一眼:“欧哥?” 驾驶座上,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寸头男人嗷的一声叫出来:“哎呦,祖宗!你还愣着做什么啊!上车啊!时间不够了!万一遇上堵车迟到了,你就又要被黑子喷态度不端了!我求求你了祖宗,咱清醒点!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运气来了你别抓不出啊!” 梅阁面无表情,坐上车,愧疚问道:“我把拍戏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你给我讲讲,现在我们这是去哪,拍什么戏,怎么拍……” 小胖子一个急刹车,欲哭无泪道:“梅阁,有时候我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他从屁股口袋摸出一部手机,扔给梅阁:“你用我手机搜,微博热门,搜刘导和一姐的名字。” “……刘导是谁?一姐又是谁?” 小胖子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哥啊!你是还没睡醒吗?!” 他悲愤地拍着方向盘,嚎道:“刘导,刘危导演!一姐,谢冬清!” 梅阁心跳一顿,连忙在搜索栏输了谢冬清的名字。 谢冬清侧颜照微博头像出现在第一条,六千多万的粉丝。 梅阁点进去,看到v认证是:演员,代表作:《一代天后》,《明君封沁》等。 梅阁又点开她的微博首页,发现置顶的微博是条转发,转发的是电视剧郡主罗瑶的官方微博: 谢冬清:新剧开拍,小雪花们,你们的傲娇郡主即将上线~ 梅阁仔细看了那条微博内容。 由知名导演刘危执导,谢冬清,李硕实力加盟的大型古装剧《郡主罗瑶》今日在昭阳影视城开机,该剧改编自同名小说,讲述了大昭郡主罗瑶@谢冬清,和玉面将军张瑾@演员李硕爱恨纠葛的一生。家国,权谋,爱情,这个暑假给你你最想要的!ps:官博君在这里偷偷告诉大家,前方有大量精美剧照掉落哦! 梅阁想了想,点开了这个电视剧的官方微博,怀着期待与好奇,看谢冬清的定妆照。 官方微博的第二条就是剧照九宫格。 第一张是谢冬清,一身鲜红色猎装,手中握着一条缠丝长鞭,英姿飒爽,明艳的像骄阳。 第二张是个长相俊朗,身披玄甲腰悬长剑的男人,照片标注:李硕饰张瑾。 梅阁滑到第三张,猛地一惊。 第三张剧照,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梅阁饰张瑜。 梅阁眼皮一跳,定睛看向定妆照,剧照上的自己身着青衫,散着长发,手握书卷,面无表情。 梅阁点开了微博下方的评论。 前几个都是谢冬清和那个男主演的粉丝团转发,画风和谐一致的鲜花和夸赞。再往下,便出现了几条画风明显不同的评论。 天一阁阿霜:唉,预感又要毁一部小说,怎么我喜欢的都要拍啊??不想看,女主还行,其他的都是什么鬼? 金板砖:卧槽这个阵容强大啊!我看到谢冬清和李硕的名字就知道这剧收视有保障了! 花非花回复金板砖:废话,也不看看导演是谁,这是质量和收视双保险呢[doge脸]! 千狸回复金板砖:你太乐观了,看到男二谁了吗?收视毒药…… 金板砖回复千狸:我去!!!张瑜怎么是梅阁演的?! 一只喵:我看到了男二……呵呵,面瘫脸,又要毁,收视毒药,就问你们怕不怕?[拜拜] 汝汝酱:梅阁什么鬼?又是带资进组吗?还演我的张瑜哥哥……啊要死!我家深情的张瑜哥哥不是面瘫脸啊! 酥酥糖:原著粉笑笑不说话[微笑],罗瑶和张瑜的感情线肯定要毁,毕竟梅演技又叫没演技,大家都知道的,不多说。 风流老道回复酥酥糖:黑子滚粗!抱走我家梅哥哥。 酥酥糖回复风流老道:我也是日了狗了,我一个路人说个实话就是你家黑了?对对,你家梅演技的演技最棒了,喜怒哀乐一个表情就能诠释,快三十的人了还在演十八岁美少年,挑个眉就是演技好,真了不起,么么哒!行了吧?脑残粉滚!姐姐不想跟你撕! 梅阁扶额叹息。 他退出评论区一片混乱的官微,在搜索中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演员梅阁,代表作:《星星的恋爱魔法》,《爱我你怕了吗》 看到代表作的名字,梅阁又是一声叹息。 他大概知道了,自己是个没演技,大龄,只能接无脑偶像剧,骗低龄粉丝的尴尬男演员。 驾驶座上的欧哥絮絮叨叨地说:“应该不会迟到了,到了片场后,一定要好好演,台本都看了吗?这次一姐也在,你找机会跟一姐多多交流,今天是你跟一姐的初遇戏,阿峰姐让我提点你两句,这部剧你人设讨喜,跟一姐的感情线也很有看头,有利于后期宣传炒作。趁着一姐的热度,公司准备在微博上刷cp,所以你机灵点配合点,私底下跟一姐多来往,别再迷糊了,成吗?” 梅阁没说话。 他正在愁,等会儿进了片场,自己该怎么办。 欧哥看到他发呆,捂着心口嗷嗷叫了起来:“祖宗,你有时间发呆,你倒是看眼台本啊!要是到时候又忘词,你让我咋整?那可是刘危导演啊!我就是花样跟人鞠躬道歉也没用的!” 梅阁哦了一声,翻开了身边的台本。 他记忆力还好,只要认真看,台词应该不会忘,只是……他压根不会演戏啊! 梅阁紧皱着眉,万分忧愁地看了一眼台本,却突然抬头问道:“我今天是跟谢冬清演?” 欧哥头开始砸方向盘,咚咚砸了两下,他流着泪说道:“祖宗,记着,见了一姐,你可千万别像现在这样喊全名,称呼一声谢老师掉不了肉!” 梅阁艰难道:“她年龄没我大……” 欧哥咆哮道:“她比你早出道十年!!金雀奖影后!金鸽奖视后!上一部女主大戏收视率每集破2!你长点心吧!!你在她面前,就是个晚辈渣渣!” 梅阁虚心接受建议:“我知道了……” 车到了地方,梅阁跟在欧哥身后,进了片场化妆间,换好服装,化妆师小姑娘火急火燎跑过来拽他:“终于来了!赶紧的!!冬清姐早就化好了,八点拍初遇那场,快点!” 她把梅阁按坐在小板凳上,开始给他化妆粘假发套。 这是梅阁脸上第一次拍上这么多东西,尤其是眼睛,化完之后,他总想揉眼。 然而他刚抬起手,化妆师便识破了他下一步动作,尖叫道:“你敢!” 梅阁默默收回手,小声道歉:“……对不起。” 欧哥把台本搁在他手上,封印住他的手。梅阁乖乖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化着妆,一边看台本。 今天的这一场是他饰演的张瑜和谢冬清饰演的郡主罗瑶初次相遇。 场景是在猎场的树林中,小郡主罗瑶张弓射鹿,射中之后高兴地驱马去捡鹿,结果一阵风吹过,吹走了正在树林边画画的张瑜刚画好的猎场图。张瑜追着图跑,差点撞上罗瑶的马。 慌张勒住马,差点被马掀翻的罗瑶十分恼怒,一鞭子抽下,责骂张瑜走路不长眼。没想到张瑜却愣愣地看着马背上骄傲明艳的小郡主,对她一见钟情。 梅阁看完,吐槽道:“这什么剧本……” 然而转念一想,谢冬清一手执鞭,仰着下巴,杏目圆瞪,气鼓鼓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又觉得…… 梅阁默默点头:“这剧本还是可以的……”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化好了妆,梅阁来到拍摄地,谢冬清正在导演旁边,认真地看刚刚她演的那场戏的回放。 欧哥凑过去,小心翼翼道:“刘导,我们来了。” 谢冬清回头,双眼瞬间闪过亮光,“哎呀,还真有张瑜的感觉。” 旁边的小编剧接话:“对对,刚刚梅哥走出来我心就扑通扑通乱跳,冬清姐也看过原著是吧?” 谢冬清点头。 小编剧又对梅阁说道:“梅哥,原著作者很喜欢你呢!她说当时写张瑜时,脑子里想的就是你的脸。” 梅阁微笑点头,内心却自我吐槽道:没演技的面瘫脸吗? 刘危绷着国字脸,严肃道:“好,刚刚那条过了。场务,下场拍初遇。” 第90节 谢冬清转头对梅阁笑道:“之前就很期待和你一起合作,这次本子不错,你接的这个角色,我当时看书时,也蛮喜欢的。” 谢冬清身上穿着颜色鲜亮的正红色猎装,灼烧着梅阁的眼。 梅阁没有搭话,谢冬清却不觉得奇怪。 这虽是她和梅阁的第一次合作,可谢冬清觉得,她似乎早就认识梅阁,并且十分熟悉这个男人。 “慢热型。”谢冬清轻轻说道。 他是慢热型人,她知道的。 “好,演员就位,先对一遍词,走位。”导演做了个手势。 谢冬清做了个请的手势。 梅阁叹息一声,硬着头皮上了。 谢冬清迅速就位,怒甩一声鞭子,张口便道:“什么人?!你不长眼吗?” 她表情语气十分到位,梅阁一愣,想起台本里的提示,默默伸手捂住了肩膀。 他呆呆地看着谢冬清,心中暗暗佩服。 这姑娘,倒真是有几分演技。 导演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说道:“他呆愣这里看起来还好……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刘导弓着腰,盯着监视器,说道:“让谢冬清带着走,应该会稍微好点。” “傻了吗?看着我做什么?!”谢冬清哼了一声,生气地埋怨道,“烦人!好心情全被你毁了……” 梅阁红着脸,笑了起来:“你可真好看……” 这一笑,倒真有点青葱少年初遇佳人,欣喜又羞涩的笑容。 谢冬清的小助理咦了一声,说道:“这不挺好吗?” 谢冬清本该接下面一句台词,谁知停顿几秒后,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谢冬清扶着腰哈哈笑道,“不好意思,怪我,重来吧。” 她莫名其妙的笑场,让刘导都气笑了:“小谢,笑点在哪?说出来让大家也乐乐?” 谢冬清回答道:“开心。” “就是开心。说我好看的我都会开心。”她双手合十,给工作人员道歉,“各位,对不住,我的错。刘导,要不咱直接拍吧?我觉得没大问题。” 刘导比了个ok的手势。 谢冬清在助理的帮助下,翻身上马。她俯在马背上,冲梅阁眨了眨眼,低声道:“梅阁,好好演。” 刘导举起喇叭,道:“各部门注意,第三场第一镜,开始!” 谢冬清甩了下鞭子,怒道:“什么人?你不长眼吗?!” 梅阁慢慢抬起脸,看着她。 马背上的姑娘,如同骄阳一般耀眼。 “傻了吗?看着我做什么!”谢冬清别开脸,埋怨道,“烦人,好心情全被你毁了……” 梅阁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缓缓说道:“你可真好看……” 谢冬清愣住,她小声说着讨厌,想要调转马头离开这里。 梅阁连忙拽住缰绳,急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姑娘?” 他仰着脸,一边跟着马走,一边介绍道:“我叫张瑜,家在北巷住,我、我之前一直待在边疆,上个月才跟父亲兄长回的京城。” “张瑜?北巷?”谢冬清停住马,挑眉问道,“那个十一岁就上战场,在沙场征战数年没打过败仗的玉面将军张瑾,你认识吗?” 张瑜点头,自豪道:“那是家兄!” “哦,原来你是张瑾弟弟啊……”谢冬清敲着手中的鞭子,自下而上扫了他一眼,道,“还真看不出来。” 刘危大喊:“cut!好,开场不错,大家要保持状态。” 梅阁长长舒了口气。 谢冬清从马上下来,脸上带笑道:“辛苦了。” 梅阁看着她,眼中亦带着笑:“你也辛苦了。” 两个人的目光触碰到一起,竟然都带着几分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梅阁心好累。 约个会,还要会演戏。演不好还要被骂梅演技。 真的心好累。(毒药两个字都能被和谐) 话说昨天我朋友百度了这篇文的名字,然后跟我说,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我说,坏的。 她说,输入文名后,盗文网很多很多很多。 好的呢? 她兴奋地说:我发现你之前防盗的几个章节,有人在百度上单独加章节数搜索,一搜文名,这个都能自动出现在常用搜索栏了!姐们儿,侧面证明了你写的还是有吸引力的!! 我:哦……这算哪门子好消息?!! and,谢谢依新的雷! ☆、抱朴【梦中的初吻】 在剧组忙到下午一点,梅阁今天的拍摄任务终于结束了。 在盥洗室卸妆时,梅阁想起车上还有厚厚一摞的台本,长叹一声。 他随意抹了一把脸,抬头问:“欧哥,这戏要拍多久?” 欧哥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说道:“你可千万别怕苦,也别抱怨。忍着点,两组连轴转,也要三个多月。跟一姐硕哥比起来,你轻松多了。一姐跟硕哥开春还要返场拍边疆篇。” 梅阁哦了一声。 门口来了个工作人员,招手让欧哥过去。 欧哥把卸妆水递给梅阁,叮嘱道:“卸妆仔细点,再洗一遍。你今天摸了几下眼?眼妆都被你弄花了……” 他嘱咐完,乐呵呵跟工作人员打招呼。 梅阁长叹一声,重新洗了遍脸。 等他洗完,转过头,就见欧哥两只胖手握成拳头对碰。 “什么事?” 欧哥看向他的眼神很奇怪,他说:“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要说件事。” “嗯……说吧。”梅阁心中猜测,不会是因为他演技太差,要把他踢出剧组吧? “刘导说,文渊阁那边的场地明天有空,所以要在明天赶文渊阁的戏。” 梅阁天真道:“哦,是通知明天拍一天会辛苦一点吗?我不抱怨,没事,我就演技差点,但我态度会很好的……” 欧哥哈哈笑出声:“祖宗,你是被黑粉喷演技喷怕了吗?放心,你演技也不是很差,就是台词不行,大不了后期找配音。你放轻松。” 他满面笑容地说:“其实,刚刚小庆是说,刘导明天要拍强吻戏,让你今晚回去找一姐对下戏,练习一下,做好充足准备。” 梅阁彻底僵了。 他听到强吻这个词,大脑立刻停止运转,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吻戏?强吻?跟谁?” “还能跟谁?一姐啊!” 梅阁声音开始抖,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激动还是害怕:“怎么……怎么强吻?” “……你是想让我教你吗?!”欧哥瞪眼道,“晚上回酒店找一姐对词练感觉啊!我等会儿跟她助理联系,看人家有空没,估计她那边也接到消息了,走,先回酒店。” 梅阁深吸口气,自语道:“你能扶我一下吗?我现在……头有点晕。” 欧哥呵呵笑着:“怎么?想到见面第二天就来吻戏,是不是一想还有点小激动?今晚多吃点,明天肯定耗体力,我觉得你一条肯定过不了,恐怕要来好几次。” 还来好几次…… 梅阁闭眼:“别说了……” 欧哥嘎嘎笑了起来:“回去就给你准备漱口水,小道消息,听说一姐本人喜欢柠檬味儿的漱口水,待会儿也给你备一瓶……” 梅阁心跳得有些快,根本听不清欧哥都说了些什么。 回到酒店,欧哥把强吻戏的台本给了他。 梅阁抓起台本开始看。 欧哥在一旁大笑出声,笑他:“祖宗,看你那眉毛,哈哈哈有那么愁吗?跟你说,这个原作者是个奇葩,书里男主跟女主走携手并肩革命爱情路线,倒是男二线,凄婉动人,强吻,殉情什么的,一般用在男女主身上的狗血套路,这个作者全给男二了。还有,因为这是唯一一场吻戏,全剧组人都盼着呢,好好表现!” 梅阁叹了口气,集中精力开始看台本。 强吻戏发生在皇宫的藏书阁内。是讲罗瑶入宫觐见太后,出来后想起张瑾之前提到过的一本传奇话本,于是到文渊阁找书。 恰巧那时张瑜也在文渊阁,二人遇上后,便讨论起边疆防守一事。张瑜和罗瑶的观点恰恰相反,然经过一番争论,罗瑶说服了张瑜。张瑜更是佩服罗瑶,从争论中回过神后,突然发觉,沐浴在清晨微光中的罗瑶无比美丽动人,情难自禁,冲动之下,把罗瑶按在书架上,吻了上去。 梅阁看完,把台本放在桌子上,端正坐好,开始放空大脑。 欧哥接了谢冬清助理的电话,扭头对梅阁说道:“祖宗,一姐刚拍完回来,让咱们二十分钟后过去,就在楼上的套房。” “……我们去,方便吗?” 欧哥嚎道:“有啥不方便的?!我跟着呢!你是在怕什么啊?放心吧,就算被狗仔拍到你俩同框也不可能传绯闻,谁传你和一姐啊,传李硕跟一姐还差不多。你又没流量,传出来也没人信……” 梅阁无话可说。 欧哥掐着时间,带着梅阁来到谢冬清住的房间。 谢冬清的小助理很热情地把他们迎了进去。 谢冬清翘着二郎腿,正在看台本,见梅阁进来,灿烂一笑。 “来了。”她站起来,给梅阁让了个位置,“坐吧,咱先熟悉一下。” 欧哥跟小助理进了里间,主客房只有谢冬清和梅阁两个人。 第91节 “我看原著时就觉得你适合这个角色。”谢冬清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说道,“制片找人时,作者极力推荐的你,我看过原著小说,也觉得你整体形象蛮合适的。” 梅阁内心接道,就是演技不合适。 “本来想着跟你熟悉几天再拍文渊阁的戏,结果这么突然……”谢冬清轻轻笑出声,“刘导还跟我说,这次不错位,要来真的。” 梅阁呼吸都停了。 “我觉得你压力可能比我大一些,毕竟这场戏全看你。” 梅阁有点无措:“我……尽力演好。” 谢冬清偷偷笑了下,拿起台本,说:“来吧,对对词,咱俩先走位看看。” 她看了眼台本,说道:“我就从最后一句话开始吧。” 谢冬清走到墙边,梅阁慢慢挪过去,站到她面前。 “就当这面墙是书架。”谢冬清说道,“准备好了吗?开始吧。” 梅阁点点头。 谢冬清立刻入戏,嘴角一勾,说道:“怎么样,张侍郎?我说的,可有道理?” “郡主……”梅阁暗暗吸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按住了她的肩膀。 谢冬清道:“不行,你不能犹豫,要猛一点。” 梅阁默默收回手,脸颊微红。 “要果断。”谢冬清笑道,“再来一遍吧。” 她挑眉,神色得意,慢声问道:“我说的,可有道理?” 梅阁有种错觉,总觉得她这一遍的语气很微妙,好像是在调戏他。 梅阁轻声道:“郡主……” 空了几秒,他将谢冬清按在墙上,猛地低头。这下没把握好度,两人贴得很近,梅阁仿佛感觉到了谢冬清颤动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鼻梁。 在将要碰到她唇角的刹那,梅阁别开了脸。 他微微喘了口气,放下了手。 谢冬清神色有点呆愣,他温热的呼吸仿佛带电,扫过她的脸颊的那一瞬间,令她头皮发麻,心漏跳了一拍。 梅阁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抱歉……” 谢冬清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 双方沉默数秒,谢冬清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觉得……挺好的,明天、明天这样就行。你觉得呢?” 梅阁点点头,耳尖泛红。 “那……”谢冬清抬起手,轻轻摇了摇,“明天片场见……” 梅阁再次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倚在楼梯间,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睁开眼,梅阁快速返回自己的房间,冷水泼脸。 过了一会儿,欧哥也回来了。 “怎么样?还成吗?” 梅阁平躺在床上,慢慢点了点头,小声道:“其实,演戏还不错……” 第二天,片场。 刘导蹲在棚子里,拿着喇叭喊:“来,下一场,强吻戏,灯光注意!三号机,三号机再往前拉一点,好,都到位了吗?场务呢?好,action!” 谢冬清悠悠道:“怎么样,张侍郎?我说的,可有道理?” 清晨的微光中,梅阁看到她扬起的脸,仿佛叹息一般,轻声唤道:“郡主……” 谢冬清疑惑挑眉。 她眉一扬,勾的梅阁心中一颤,一把将谢冬清按在书架上,低头吻了上去。 书架上的书哗啦啦掉了下来。 片场静了几秒。 三号机把镜头拉近后,导演摔了本子,大叫:“卡卡卡!!梅阁你在摆拍吗?!” 梅阁放开谢冬清,不明所以。 “吻!吻!来真的!吻不会吗?你刚刚那叫亲!亲跟吻你不知道区别吗?!”导演急了,“哎哟我的老天爷!刚刚那么好的镜头,给你个特写都来不了,你想气死我啊!你是没吻过吗?!还用我手把手教吗?!” 梅阁连连道歉。 谢冬清笑了一下,缓和气氛:“刘导,他慢热型,慢慢来,你别急。” 刘导抹了把急出的汗,拾起剧本坐了下来,恶狠狠道:“重来!你给我狠狠吻下去!老子要特写!要真的!你把嘴贴上糊弄观众吗?!从吻开始!” 梅阁慎重思考了片刻,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谢冬清低头,舔了下嘴唇,抬起头笑道:“来吧,终于要来次真的了,荧幕初吻不能含糊。” 场记板咔嚓一声。 梅阁再次把谢冬清按到了书架上,低头吻了上去。 他这次豁出去了,触碰到谢冬清的唇后,他的脑袋轰的一声,什么都无法思考,只剩那柔软的触感,温暖的,软的。 谢冬清闭上了眼睛,在梅阁的吻中,双手情不自禁,环上了他的腰。 导演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忧愁地看着监视器。 终于,他抬起手中的喇叭,说道:“你俩干什么呢?” 梅阁和谢冬清猛然清醒,迅速分开。 导演语气哀婉道:“谢冬清,你是被强吻啊!你要抵死不从啊!你要在他吻你时,迅速反应过来,把他推开啊!你忘了吗?!你忘了吗?!你忘了台本吗?!你是想走瑜瑶感情线吗?你是想让小赵改剧本,让你俩一吻定情,吻完杀青,咱们剧组收工,皆大欢喜,李硕也不用进组了是吗?你俩要分不开,那收拾收拾拜堂成亲去吧,这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人皆是双颊泛红,等导演训完话,谢冬清愧疚道:“对不起,刘导,这条重来吧。” 刘危道:“废话!这条不重来能用吗?!各部门注意,再来一次!” 梅阁低声道歉。 谢冬清微微摇头:“没事,再来吧……” 梅阁第三次吻了下去。 谢冬清感觉他的气息仿佛一潭深水,将自己紧紧包围,她溺在这谭深水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谢冬清抛开杂念,猛地把他推开,逼自己说出下面的台词:“张瑜!你疯了?!” 梅阁微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既有被推开时的迷茫又带着几分愧疚。 他垂下眼,如呓语般,痴痴说道:“我喜欢你……” 刘导怔了一下,翻开手中的台本看了一眼,发现这句原话是:郡主,我好喜欢你。 刘导啧了一声,没喊停。 谢冬清一跺脚,愤然离去。 待她出去,刘导这才喊道:“cut!过了。” 片场的人纷纷鼓掌。 刘导想了想,再次举起喇叭,玩笑道:“刚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你俩想干什么?” 梅阁和谢冬清双双鞠躬道歉。 欧哥在一旁,凑过脑袋,对谢冬清的助理说道:“你说我家祖宗跟谢老师有戏吗?” 谢冬清助理半开玩笑半认真,悄声回道:“想搞事吗?要真有戏,到时候你家绝对会被掐是吃软饭的,是想入围海角论坛四大软饭男吗?” 欧哥憧憬道:“要是真能跟一姐传个绯闻,我家祖宗就是被掐软饭男,我也乐意。反正我家祖宗招黑体质从来都没变过,这么多年都被黑习惯了,再多个软饭男的黑点也无所谓。” 谢冬清小助理嘻嘻笑道:“做梦去吧,才不会跟你家好。” 谢冬清今天上午的戏份结束了。 梅阁还有文渊阁的戏要接着拍。 不知为何,没了谢冬清在,梅阁的演技直线下降,全程面瘫脸对戏,急死刘导也出不来感情。 谢冬清在一旁看着,突然说道:“我怎么觉得他……这么眼熟呢?” 她的助理啊了一声:“姐,你刚说什么?” 谢冬清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小助理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梅阁,吐槽道:“这演技……怪不得现在一提起他,都说他没演技。制片就是太尊重原著作者意愿了,把这么好的资源给了他,照他这么演下去,恐怕也会糊。不是说,他是收视毒药吗?” “别瞎说。”谢冬清看着远处努力演戏的梅阁,说道,“你没发现,他很认真吗?好像在边拍边学……” “现学?”小助理十分惊讶。 “嗯,我觉得是。”谢冬清沉声道,“而且他……” 而且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专注又炽热,令自己万分熟悉。 谢冬清喃喃道:“到底……是在哪见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 主要今天这章是……有吻戏,还是防下盗,想想看盗文的看不到吻戏,我就好开心。 不仅初吻,二吻三吻都拿下了! ps:我看昨天今天好多小伙伴问关于这到底是谁的梦的问题,这是小谢的梦啊,梅阁还是和前七梦一样,是外来者。我为了不让大家疑惑,第七梦结尾有说过,划下重点:谢冬清问:“我在梦里认识你吗?”梅阁回答:“在现实中认识后,在梦中也会认识。”所以这一梦,虽然梅阁身为外来者,但在梦中安排的角色是谢冬清听过名字,也认识的同行。 之后,谢冬清问:“我能知道自己在梦中吗?”梅阁回答:“时间久了就知道了。”所以,一开始,小谢是演员小谢,还意识不到自己在自己的梦中。 所以这一梦完成心愿,也是外来者梅阁来完成小谢同学的心愿。 下一梦就换小谢去完成梅阁的心愿了。意思就是,下一梦是梅阁的,与现在相反,下一梦的外来者是小谢,小谢知道自己是外来者,而梅阁一开始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的。 感谢依新,青翎,心悦乔木的雷,还有板砖的手榴弹哈哈哈哈哈吃瓜路人出场费的既视感。 第92节 ☆、抱朴【一个蛋糕的热门】 梅阁拍完戏已是晚上八点,卸了妆后,他问欧哥:“这附近有礼品店吗?” 欧哥警惕道:“你想干啥?” 梅阁表情严肃,酝酿了好久,才说:“我今天吻了一个姑娘,总要送点东西……安慰她。” “啊?”欧哥没听懂,“为什么要买东西?” 梅阁不打算解释:“……你就说有没有这种商店吧。” 欧哥想了半天,说道:“都是影视基地的旅游纪念品,祖宗,咱不买礼品,买别的怎么样?吃的呢?” 梅阁担忧地问:“艺人不是都要保持身材吗?我怕她不吃……” “别介!你要是想送就只管送,心意到了就行,管人吃不吃呢!”欧哥把身上的外套一脱,递给梅阁,“穿上,走。影视城外面有家挺有名的甜点店,我见微博上好多姑娘们拍照,格调还不错,卖相也好,二十四小时营业,咱出去看看。你是要给一姐买压惊礼吗?” 他笑得特贼:“老大总说你天然呆,我倒是觉得你最近挺上道的,开窍了啊这是!这就对了,跟一姐多套套近乎搞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他从屁股兜里扯出一个口罩递给梅阁。 梅阁没接:“你从哪拿出来的?” 欧哥把口罩扔到他身上,说道:“你又嫌弃我。你就这么大咧咧出去?这才八点半,街上人应该不少,戴上戴上!” “我又不出名。” “你可拉倒吧!被黑上过五次热门的人,说不出名就是瞎扯。”欧哥白他一眼,“赶紧的!” 梅阁只好把这个从经纪人屁股兜掏出来的口罩戴在脸上。 两个人到了甜品店,梅阁挑好小蛋糕,摸兜时,发现没钱。 他窘迫地看向欧哥。 欧哥摸遍了衣服兜,傻眼。 “祖宗……钱包好像在车上。” 梅阁无奈道:“你回去取。” 欧哥懒得动,嬉皮笑脸地问收银员小姑娘:“合个影能免单吗?” 梅阁抢先回答:“没门,你回去取钱。” 欧哥一咬牙,道:“成!” 他飞快跑了出去,梅阁转过头,安慰收银员小姑娘:“没事,我们不赖账。” 收银员小姑娘说道:“其实合影也是能免单的……” 梅阁愧疚道:“不行,还是要给钱的,我不能让这钱让你自己垫上。” 收银员小姑娘嘤了一声,小声叫道:“梅阁!我要转粉!你三观好正!怎么能这么好……突然好喜欢你!” “谢谢……喜欢。” 小姑娘又道:“我能给你提个小小的建议吗?” “你说吧。” “以后你接戏能好好挑剧本吗?”小姑娘可惜道,“你身高颜值都不做假,人品也好,可是总是拍那种剧……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我对你不反感,有时候挺想粉你的,但看不进去你的剧,而且你的粉丝都挺那啥的……你知道的吧?年龄小,观感特别差。” 梅阁重重点头:“好,谢谢建议。” 可他心里却在想,反正等问出谢冬清这一梦的心愿并帮她实现后,他就从这一梦出去了,还拍什么戏?估计这辈子,他在这梦里只会是演脑残小言电视剧的大龄卖脸男演员,大概没什么机会转型了。 收银员小姑娘感动道:“你真不错啊!一点明星架子都没!” 她摸出手机,语气急切地问他:“梅阁,合张影吧,我想发微博!” 梅阁红着脸,点了点头。 小姑娘抱着手机嗷嗷叫道:“你性格好软!人真的好好!” 欧哥拿着钱包回来付完款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两个人回到酒店,梅阁让欧哥给谢冬清的助理打了个电话,说因为白天受到谢冬清的照顾,所以想表达一下谢意。 听说梅阁送的只是小蛋糕,小助理热情道:“没事,也没帮到什么,我下去拿就行,谢谢你了,这么用心。” 小助理似乎很懂艺人套近乎蹭热度的套路,到楼下取蛋糕时依然笑嘻嘻的,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十分高兴地收了蛋糕,道过谢离开。 送走小助理,关上门,欧哥回头说道:“祖宗,咱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 看欧哥担忧的神情,梅阁抑郁道:“……可我不是蹭热度有意讨好的意思……我真的只是,只是因为吻了女孩子,总要送份礼物……不然吻完就没了,太随意了。” “啊?”欧哥有些懵。 “算了,睡吧。” 梅阁情绪有些低落,躺到床上后,突然就想起了白天的吻。 温热的,湿的,软软的,她的唇。 梅阁猛地一下坐起来,盯着床尾的墙发呆,看来今晚注定要失眠。 谢冬清吹好头发,裹着浴巾出来,看到桌子上的甜品,惊奇道:“小石,你买的啊?” 小助理摇头:“是梅阁给你的。” 她十分鄙夷道:“姐,你说梅阁是不是想跟你套近乎啊?他公司的那个女教头之前就跟咱公司的二把刀商量了,说剧播出后,要炒瑜瑶线。这时候梅阁跟你套近乎,恐怕是想着以后趁着剧的热度,捆绑着你上综艺。我觉得他公司是觉得,他电视剧这一块儿已经糊了,现在只能往综艺路线上发展,最后压榨一回艺人价值,毕竟梅阁出道也有七八年了吧,不冷不热的,实在是尴尬。电影资源够不到,电视剧收视率没一部能看的,糊成这样,只能靠综艺挽回点热度了,也是糟心。” 谢冬清嗯了一声,似乎没听小助理在说什么。 她端起小蛋糕,高兴道:“看起来不错,这个我要吃。” 小助理拖着长音,撒娇般地劝她:“姐——你注意体重啊……” 谢冬清拿过手机,对准蛋糕拍了张照。 小助理紧张道:“要发微博?” 谢冬清点头。 她笑的像个猫,传了照片上去,想了想,又敲下一行字。 小助理叮嘱道:“发之前让我看一下。” 谢冬清检查了一遍,笑着按了发送。 “你别看了。”谢冬清退出微博,扔了手机,大口开吃。 “偶尔给个自由行吗?我就晒张图而已。”她眨了眨眼,满意道,“好吃,他挺会挑的。” 小助理似乎对梅阁有偏见,吐槽道:“看着是个天然呆,但实际上应该是个心机男。” 谢冬清含着勺子笑出声:“小石,你怎么这么逗呢?” 她认真道:“我对梅阁印象很好,我觉得这个人……合我眼缘,也合我脾气。” “啊?” 谢冬清肯定道:“不开玩笑的说,我觉得他有可能是我的理想型。” 小助理下巴都惊掉了。 梅阁在欧哥的呼噜声中,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时,欧哥的手机响了起来。 欧哥擦了口水,立刻接通电话:“怎么了?”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语速很快,欧哥惊道:“真的?多少转发了?” 梅阁侧过头,看着欧哥。 欧哥表情很是魔幻,他拍着大腿大叫起来:“啊?一姐?她也发了?她发的啥?!卧槽!” 他按了电话,顾不上跟梅阁解释,径直点开微博。 三秒之后,梅阁听到他卧槽了一声。 又三秒之后,梅阁再次听到他卧槽了一声。 梅阁再也忍不住了,问他:“怎么了?听你说一姐……是她怎么了吗?” 欧哥拍着大腿,激动地直哆嗦:“你你你,你自己看微博,热门第一条跟第二条。” 梅阁坐起来,摸出手机,点开了微博。 热门榜第一条是谢冬清的微博。 谢冬清:忙了一整天,睡前看到蓝莓蛋糕,十分开心,今天就任性一次,吃掉它。温柔的人送的美味的蛋糕,好贴心,我很喜欢[爱心]#夜晚的温暖,幸福的滋味# 梅阁不由地嘴角上扬,照片里的蛋糕,是他晚上送的那份。 他把那条微博翻来覆去看了好久,竟然有些感动。 回过神,想起欧哥说的热门第二条,于是滑到了第二条微博。 第二条是一个id为卖蛋糕的小女孩发的。 卖蛋糕的小女孩:啊啊啊!!梅阁来店里买蛋糕了!!我当时脑抽了,竟然跟他说,你要是不演脑残偶像剧我会更喜欢你!梅花们别喷我!我被圈粉了啊!人超好!又高又帅还温柔!竟然没有不高兴,还点头说好,萌死了!!照片送上!右边打码的是我!梅花们不要羡慕我! 梅阁看完,抬头问道:“看完了,挺好的啊,有问题?” 欧哥刚接了仨电话,生无可恋道:“祖宗,看转发和评论。” 欧哥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哎呦一声,继续讲电话去了。 梅阁在欧哥一个劲说不是没有的背景音中,点开了卖蛋糕的小女孩微博下的转发。 八卦娱乐姐:亮点在旁边的蛋糕上,指路@谢冬清微博,说没猫腻,谁信?谢冬清配梅阁,大家觉得怎么样?说真的,小八我可是从没想过这一对儿的可能啊!世界真奇妙。 一朵梅花苦寒来:那什么狗屁八卦娱乐姐能别胡说了吗?送个蛋糕就是有奸情啊?!还说我家是借一姐炒作,炒你大爷!谢冬清脑残粉滚粗! 谢冬清粉丝后援会:各位雪花们理智转评,不要参与无端掐架,不要在无关的微博下提到冬清。梅阁和冬清目前在拍@郡主罗瑶的剧,合作是正常的,大家不要被带节奏,谣言止于智者。 新波娱乐:[思考]@谢冬清的微博和这条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属于你的雪花:靠!十八线糊了的面瘫演员还敢碰瓷我家冬清,煞笔。 第93节 梅阁眉毛一抖,回到谢冬清的微博,点开转发。 几乎全都是谢冬清的粉丝担心地说,姐姐你说句话,澄清一下啊! 梅阁忧愁地叹了一声,关了手机,躺回床上。 欧哥还在讲电话,恐怕这一会儿不是记者就是公司的人在问情况。 梅阁翻了个身,闭上眼,风轻云淡地了悟:当个演员真不容易。 就在他快要睡着时,欧哥大叫一声:“卧槽!这特么是想搞事啊!!” 梅阁已是波澜不惊:“又怎么了?” 欧哥大吼道:“他大爷的有个不是人的孙子把你跟一姐的强吻戏视频传网上了!!” 欧哥的手机都要举到梅阁脸上来了。 视频里,梅阁和谢冬清正吻得投入,吻得忘我。视频配文是:假戏真做?两个人吻的都分不开了! 欧哥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是谢冬清的经纪人:“方欧,视频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想把自己炒糊吗?!” 方欧怒道:“妈的,谁炒谁孙子!!” “ng的视频怎么流出来的?!不是你们公司默许,还有谁敢把视频放上去?这个剧组连探班都是禁止的,每次拍摄都清场,不是你们授意,还能是谁?少装傻,小心你家彻底炒糊,男主都没进组,你这时候炒配角线,我真不知道是该嘲笑还是该替你们哭。” 方欧撂下一句:“你自己问,还是那句话,谁炒谁孙子!” 说完他干脆地挂了电话,关机。 “睡觉!”欧哥指挥道,“明天一天的戏,睡睡睡!就当给剧宣传了,妈的……又让咱背锅!谢冬清吃个蛋糕就吃,发什么图!” 梅阁睡意朦胧道:“你不要说她,她现在肯定也被各种电话打扰……先睡,明天再说……” 梅阁闭上眼,再次悟到:不仅当演员不容易,大晚上不睡觉各种脑补的人,都挺不容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凌晨三点四十的存稿箱。 我……论文写到十二点半,突然想起没码更新…………然后,这个点睡觉,我明天十点之前肯定爬不起来,所以直接码明天的更新了。 我也挺拼了。 祝看的愉快~么么哒 鞠躬感谢潇潇雨的雷。 ☆、抱朴【约会也要努力上进】 微博蛋糕事件让两家公司各大媒体乱了几个小时。最终,谢冬清公司和郡主罗瑶剧组达成一致,一个发微博澄清是误会,另一个官微大大方方发布了吻戏的视频剪辑,打上话题,趁此机会宣传电视剧,化解了视频吻戏谣言。 夜里十二点半左右,谢冬清的公司又买通某家媒体,那家媒体拿出了一直压着没发的某三线男明星出轨约炮的花边新闻,刷上头条,分走了蛋糕事件的热度。 谢冬清和梅阁起床时,热门第一条已经变成了营销号挂男明星出轨约炮的微博,评论里骂声一片,早已过气的三线男明星微博惨遭轰炸。 谢冬清一边洗脸一边听小助理叙述昨晚二把刀是怎么骂梅阁公司的。 谢冬清问道:“所以,ng视频真的是他公司授意发的?” “是啊!那个最先发视频的娱乐圈潜水员营销号就是乐星签的,专门发他家艺人的信息。之前乐星的那个小白花跟咱漾姐撕番位,娱乐圈潜水员打着爆料的旗号,抹黑漾姐,衬托小白花可怜上进又努力,真是卖的一手好营销,现在漾姐还背着最心机女艺人的骂名摘不掉呢。还有之前乐星公司挤掉陈放哥,让梅阁接雅欧蓝的化妆品代言,玩的不就是零代言费签合约呗,他们为了扩大艺人知名度,给吃瓜群众营造出他家艺人资源高大上的假象,甚至还可以倒贴代言费,所以说乐星真是low。我有预感,你接的那个苹果卫视的综艺,一起旅行吧,他家肯定要把梅阁强塞进去,签零费用合约,跟你抄cp,绝对的……” 谢冬清打断她的话:“算了,别说了。一家公司有一家公司的宣传方式,你这么一说,我真挺同情签乐星的演员。”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左右扭了一下,然而当视线移向脖子时,她猛地愣住了。 “姐,怎么啦?” 谢冬清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小助理见她摸光溜溜的脖子,以为她在想搭配什么项链,于是说道:“姐,古装戏,就不配项链了吧?万一穿帮就惨了。” 谢冬清却突然嘿嘿笑出声,把小助理吓了一跳。 “姐,你突然笑什么?” 谢冬清转过头,开心地问道:“小石,我脖子上有戴东西吗?能看到红色的绳子穿起来的珠子吗?” “啥?”小助理没听懂。 “神奇,你还真看不见!”谢冬清忍不住笑出声,又转过头对着镜子摸了摸脖子上的魂珠,说,“千年难见的梦中约会方式,还真实现了……” 小助理一头雾水,不知道她乐什么。 谢冬清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双眼大睁,摸着嘴唇叫道:“等等!昨天,我跟梅阁……拍吻戏了?” 她脸腾的一下红了。 “对啊!”小助理气鼓鼓道,“说真的,昨天晚上的事爆出来后,我就觉得他是有预谋的。姐,咱拍了这么多年戏了,你见哪个男的拍完戏还特地来送份答谢礼啊?我觉得他真的超有心机,买蛋糕让助理去就得了,故意自己去,然后故意合照,然后再送过来,借此机会炒热门……还有吻戏,一遍过的事,偏要弄出点差错来,我就不信他这么大个男人,连个吻都不会?故意出错的太明显了吧?这下他公司算是高兴坏了,蹭着咱家的热度宣传了一波,烦!” 谢冬清听得瞠目结舌,好半晌,竖起大拇指,说道:“少女,好脑洞!” 赞完,谢冬清又道:“别高看他,他挺单纯的,还真不会吻……” “哈?”小助理更是莫名。 谢冬清心情雀跃,到了片场后,发现梅阁和今天刚刚进组的男主演李硕正在拍兄弟决裂戏。 这段讲的是,皇帝驾崩没多久,张瑾张瑜的父亲也暴病而亡。在父亲的灵位前,兄弟俩因政见不合立场不同,当着前来吊唁的众人公开决裂。 张瑾当众宣布自己和张家脱离关系,以后所作所为皆是个人行为,之后脱去孝服,骑马出京。两天后在西南边疆追随已自立为帝的罗瑶父亲南广王,成为了谋反主力。而张瑜留在京城,辅佐刚刚登基的幼帝,成为了新任太后的心腹重臣。 这段戏很重要,可以说是郡主罗瑶整部剧中,明线暗线首次交织在一起的一段戏。在此之后,明线是张瑾伴随罗瑶打天下,顺便培养感情,而暗线,则是站在二人对立面的张瑜,成为朝中有名的奸臣,怂恿幼帝和新太后杀忠良,惹民怨,激众怒,暗地里为罗瑶取得民心杀回京城铺平道路。 因此,这段戏中,李硕饰演的张瑾要走爆发路线,而梅阁,纯粹就要用表情和眼神埋下能在后期揭开暗线的伏笔。 谢冬清看得很认真。 李硕科班出身,演技从来都是让粉丝骄傲吹捧的,所以他的演绎无可挑剔。 张瑾在父亲灵位前的情绪爆发,忍痛做出不孝浪子的样子,同亲弟弟决裂时,那愧疚担心又倔强的眼神,李硕的表演堪称完美。 谢冬清托着下巴,又看向梅阁,担忧地想,没有梦的加持,从没上过表演课的他,这段关键的戏,不知道会ng多少次…… 张瑾摔孝服的特写完毕后,刘导满意地点头,吩咐道:“张瑾特写这条过,一号机准备,给张瑜特写。好,开始!梅阁你说台词,从既然如此开始。” 谢冬清旁边的小助理悄声说道:“这段关键戏要是被他毁了,我今晚回去就扎小人诅咒他半年接不到通告!” 谢冬清呸呸两声,默念:“我助理说的都是胡话,胡话!” 梅阁一身孝服,垂着眼,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走吧。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大哥,以后你张瑾做什么,都与我张家无关,你走吧……” 张瑾缓缓抱拳,昂首走出张府。 张瑜慢慢抬起头,望着大哥离去的背影,眼神闪过一瞬间的迷茫和悲伤,之后,慢慢坚定下来,侧过头,对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众位亲朋,缓缓笑道:“让各位见笑了。” 侍从上前,怯怯道:“二公子,要不要差人劝大公子……” 张瑜回头,表情阴郁,皱眉道:“你叫我什么?” 侍从立刻跪地,磕头痛哭:“公子,奴才错了!奴才知错了!” 张瑜笑的阴沉,慢声道:“你怕什么?起来吧,再有下次……就割了你的舌头。” 他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侍从,慢慢转过身,跪在了蒲团上。 跪好后,他懒懒抬起眼皮,看着父亲的灵位,吩咐道:“愣着干什么,都死了不成?继续。” 哀乐和哭声这才再次响起。张瑜脸上,悄然滑落一行泪,他的表情冷漠麻木,眼神却蕴满了悲伤。 好久之后,张瑜无声的笑了,笑容悲戚,他深深看了眼面前的灵位,重重磕了下去。 “好,卡!”刘导长舒口气,忍不住赞道,“这段漂亮,好,梅阁,以后你就给我保持这种水平演!” 梅阁擦了泪,又恢复了面瘫形态,哦了一声。 欧哥举着人工眼泪,呆愣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哎呦我家祖宗自己哭出来了!” 他正要过去,手机却震动起来,欧哥回过神,把人工眼泪塞进口袋,一边接电话,一边感叹:“大早上的用功终于有回报了!” 趁着换场景间隙,刘导扭头对谢冬清开玩笑道:“你昨天可以啊,宣传力度够劲儿,用不用我给你宣传费?” 谢冬清乐道:“别讽刺我了,我现在可后悔了,早知道能上热门,我应该艾特一下你,再加个咱剧的话题。” 刘导哈哈笑了起来,转脸见梅阁往休息区去,收了笑,叹息道:“你对男二号怎么看?” “挺好的啊。”谢冬清真诚道,“我特别喜欢他!” 刘导摇头:“可是乐星的造星方式太糟心,我瞅着他是有潜力的,太可惜了。” 谢冬清看到梅阁走到休息区后,就坐在椅子上发呆,于是她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 梅阁转头,默默看着她也不说话。 谢冬清清了清嗓子,笑眯眯道:“要想俏,一身孝。你知道你现在这幅打扮像谁吗?” 梅阁摇头,好奇问她:“像谁?” “像白素贞。”谢冬清调戏他上瘾了,两只手开始情不自禁搓了起来,“男版的,白素贞,就是白娘子。高冷,禁欲,温柔良善哥哥型,有着致命的诱惑力!越素就越勾人。” 梅阁看到她的动作,突然露出了笑容。 他一挑眉,问:“谢冬清,想起来了?” “啊?”谢冬清装傻充愣,“想起什么来了?” “不用装傻了。”梅阁笑的温柔,“你气场变了,要是一姐,你可不会是这种神情动作。” 谢冬清咋舌:“这你都能看出来?神了!” 梅阁神色轻松多了,他问道:“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今早。”谢冬清从脖子里扯出挂魂珠的红绳,“我跟你约好梦中见后,回家找的红线把珠子栓脖子上才睡的,今早洗脸时看见的,一看见就想起来自己在梦里了。” 梅阁把自己手腕上的那串魂珠取下来,递给她,说道:“你把这个戴上,然后把你脖子上的那个取下来给我。” “你干吗?” “红线太单一不好看,我编个花样给你。” “对哦,你对这个很在行……”谢冬清喜滋滋地取下红线放在他手上,把梅阁取下来的手串戴在了自己手上,抬头夸赞道,“梅阁,你今天演得可真好!” 梅阁嗯了一声,小声说道:“早上四点起来琢磨了一下剧本,对着镜子练了练。” 第94节 谢冬清正要接着聊下去,却见小助理远远跑过来。 “姐,要拍未央宫的戏了!赶紧来!” “这就来!”谢冬清站起身,看到周围没人注意她们,飞快地朝梅阁飞了个吻,“我去啦!” 梅阁轻轻笑了起来,嗯了一声。 谢冬清拍摄期间,梅阁就坐在休息区,慢慢把手中的红绳编成手链。 打完电话的欧哥高高兴兴地跑到他身边,说道:“祖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梅阁头也不抬,随口问道:“什么?” “苹果卫视的那个一起旅行吧,峰姐帮你搞定了!合约公司替你签了,你跟一姐搭档,奥德边境小镇游!年底拍摄!” 梅阁顿了一下:“跟谢冬清?” 欧哥纠正道:“要叫谢老师!年底拍摄时,一定要毕恭毕敬叫一姐谢老师,这样容易刷好感度。还有,一起旅行吧拍摄组给你的初步人设剧本是忠犬暖男角色,途中照顾一姐,彰显男友力的那种,你尽量往这上面靠,后期剪辑也会帮你一点,所以千万别连名带姓叫一姐!” 梅阁实在觉得好笑,点了点头:“好,知道了。” 他把编好的魂珠手链拿在手上,认真地看着谢冬清的表演。 欧哥见他脸上带着笑,惊悚道:“祖宗,你不会真的对一姐有感觉吧?不是吧,这才进组几天?你俩也就拍了个吻戏,一吻生情?!” 梅阁笑而不答,好久之后,他突然叹道:“又忘了问她这一梦的心愿了……” 也不知道她在这一梦里,会有什么样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  哎嘿。 没啥说的…… 深陷论文地狱无法自拔中。 感谢fishless和雨碎无痕的投喂,谢谢! ☆、抱朴【男二杀青】 因为有夜戏,谢冬清结束拍摄时,已是凌晨一点半。 刚进酒店大厅,就见梅阁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捧着台本看。 梅阁看到谢冬清回来,这才收拾东西,起身慢悠悠跟在谢冬清和她的助理后面。 小助理低声说:“姐,他这是什么意思啊?尾随我们吗?会不会他找的狗仔要拍照?他是不是要借你炒作啊?” 谢冬清甚是无语:“想太多,他应该只是担心我拍戏太晚。” 小助理白眼一翻,说道:“不可能!肯定是别有居心,要不我们先站在这儿,等他上去再走。” 谢冬清很是佩服她的脑洞,转过身,大大方方道:“梅阁,这么晚了还不睡。” 梅阁也很是坦然:“嗯,在等你。” “有事?” “没事,就是等你回来。”梅阁按亮了电梯,率先走进去,让出位置。 小助理拉着谢冬清不想让她进去。 谢冬清嘿嘿笑道:“没事的小石,他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心机。” 梅阁一头问号。 谢冬清拽着小石进了电梯,两个人站在电梯的两端,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双方相视一眼,扭过脸,笑出了声。 小石又懵又惊,站在中间被他俩莫名其妙的笑吓的不知所措。 电梯到了梅阁住的那层,他说了声晚安,走了出去。 电梯门一关,小石立马尖叫起来:“姐!!这是怎么了?!” 谢冬清正经道:“很明显啊,我俩看对眼了。” 小石惊吓道:“什么时候?!” “……呃,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看上他了。” 小石表情碎了,她惨叫出声,一把抓住谢冬清的肩膀猛烈摇晃:“这一定是他给你下降头了!!绝对的!姐,你等我去联系大师帮你破蛊!!” 谢冬清哭笑不得:“……你脑洞真好玩。” 小石纠结了一晚上没能睡着,而谢冬清却带着甜甜的笑,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上,谢冬清正在洗漱间吹头发,突然福至心灵,放下电吹风,风一般地冲出去,打开门。 梅阁一手拎着保温杯和一袋油条,惊讶道:“我还没来得及敲门……” “第六感……”谢冬清脸颊微红。 梅阁指了指手上的东西:“我买的早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按普通的点了,豆浆油条。” 谢冬清笑的根本合不拢嘴:“进来坐坐?” “不了。”梅阁把手上的早饭递给她,问道,“你这一梦……有什么心愿吗?” “不着急嘛,拍完戏再说,这么好的机会……”谢冬清有种踮起脚给他一个早安吻的冲动,她抱着保温杯,乐呵呵的挤眼,“片场见。” “嗯。”梅阁点头,“好吧,那我就先陪你拍完戏。” 梅阁走了两步,又回过头。 谢冬清没有关门,靠在门边,见他回头,咯咯笑出声:“梅阁。” “嗯。” “我俩……是在约会吗?” 梅阁认真点头:“是。” 谢冬清眼睛亮晶晶的,轻声道:“谢谢你,你还真答应了我,跟我一起胡闹。” “不是胡闹。”梅阁说,“是约会。” 谢冬清被这句话击中,捂着心感叹:“这种约会真的好特别……” “自然,你的梦一向是……很特别。”梅阁想起了之前的那些梦,笑着摇了摇头,又嘱咐道,“回去吧,趁热吃。” 梅阁陪着谢冬清拍了将近一个月的戏,拍摄期间,两个人如同背着学校教导处主任谈恋爱的学生一样偷摸传情。比如相互送个饭,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快速朝对方眨个眼送个飞吻之类的。 小石发现后,十分气愤。她一边帮着谢冬清瞒着公司的上司和她的经纪人,另一边,买来各种符箓桃木剑之类的驱魔用品来破梅阁给谢冬清下的无形‘降头’。 而欧哥则一直误会梅阁只是利用谢冬清,方便以后炒cp,所以多次提醒他:“祖宗,咱见好就收,你别撩的一姐当真了,要把芳心给你,那你可就玩大了。” 于是,助理们误会着,梅阁和谢冬清继续约会着,就这样,月底时,梅阁迎来了自己演员生涯的最后一场戏。 剧已到尾声,张瑾和罗瑶打回京城,小皇帝和太后在张瑜的安排下假扮成宫女太监欲要逃出宫,却不想被愤怒的宫女们揭穿。太后见活路已断,抱着小皇帝跳了未央湖。 而张瑜则毫无反抗的由义军押送大狱,等待最后的判决。 张瑾登基后,本想昭告天下,自己的弟弟张瑜并不是他们认为的奸臣罪臣,而是他安插在京中的眼线,是新朝的功臣。可因死在张瑜手下的忠良太多,张瑾谕旨还未写完,朝中大臣就跪在了大殿前恳求新帝不要徇私情,杀张瑜以平民愤,这使得新帝陷入两难境地。 新帝深知不杀张瑜,则无法安抚民心,自己刚刚登基,张瑜一案,可以说全天下都在等着他的态度。他们不知张瑜是自己留在京中的眼线,若是此时公布这一事实,天下人只会认为新帝是在找理由让弟弟免于刑罚。 张瑾正在发愁,忽见刑部尚书手捧认罪书步入大殿:“陛下,张瑜认罪了。” 张瑾瘫坐在龙椅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刑部尚书呈上认罪书,等着皇帝的御批。 张瑾握着朱笔的手颤抖着,迟迟不肯写下那个准字。 刑部尚书道:“张瑜残杀忠良,只人命案就有二十七起,冤魂三百二十九条。此人为取悦哀帝,上元节纵火,烧毁京郊良田三十多亩,又因哀帝怕牛,便教手下恶奴当街锤杀百姓耕牛……” 张瑾大吼一声:“别说了!” “别说了……”他呜咽出声,“都别说了。” 刑部尚书叩首道:“陛下!陛下早已同张瑜断绝关系,臣知陛下心中念着昔日兄弟情分不忍处置,可张瑜不死,如何平定民心?如何给那些冤死的忠良一个交待啊!” 张瑾闭上眼,咬牙道:“朕……准了。” 他狠狠落笔,鲜红色的准字,落在了认罪书上。 张瑾写完,搁下笔,问道:“他……可有什么心愿?” 刑部尚书愣了一下,回道:“他说,他想见皇后。” 张瑾别过脸,眼神发直,好久,说道:“让阿瑶去吧,看看他也好……” 大殿的戏完美结束,牢狱场景准备完毕后,刘导对着喇叭喊:“梅阁,照常给力就行,拍完你就杀青了,顺利给我一条过,我刘危请你吃鸭脖!” 副导演笑着补充:“鸭脖是嫂子亲手做的,我们想吃都吃不到,梅阁你加油。” 梅阁披散着头发,穿着囚衣,蹲在牢狱一角,认真点头。 各部门都到位后,场记板咔嚓一声,梅阁的最后一场戏开始了。 罗瑶只身来到大狱,站在栏杆前。 张瑜慢慢抬起头,露出微笑。 他的笑容就像与罗瑶在猎场初遇时那般,羞涩却明亮。 “郡主。” 罗瑶深吸口气,宛如叹息般叫了他的名字:“张瑜。” “你为何……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杀了宋之焕,逼死邓学义,让哀帝下旨诛常家满门……我真的不信,这些事都是你做的。” “郡主,这些事,确实都是我做的。”张瑜笑容悲伤,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这是我的犯下的罪孽,我承担。” “你……你到底是为何?”罗瑶问道,“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吗?为官就是为民,坚守的是一颗为国为民的良心,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张瑜看着她,嘴角绽出了一丝骄傲又欣慰的笑:“原来你还记得。” 他低下头,带着笑意说道:“我做这些事的理由,世人知不知已无关紧要。如今新朝建成,尘埃落定,我心也安了。死前能见郡主一面,我已无悔。” “张瑜!”罗瑶扑过去,抓住栏杆,沉痛道,“可是我悔啊!早知今日,我当年出京时,说什么也要带上你。可惜了,张瑜……我心里疼啊!你以前是多么的……” “我没变。”张瑜温声道,“我没变,我一直忠于自己的心,从未背叛过它。我曾经爱上了一个姑娘,像骄阳一般的姑娘,她的光芒温暖着我,即使之后的我身处最黑暗的夜,做着最残忍的事,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我却依然被她的光芒温暖着,她一直没变,我也不会变。在郡主面前,我还是最初的我。” 第95节 “罗瑶,我喜欢一个人,一辈子,一个人,从未变过。” 谢冬清突然哭了。 她的台词说不下去了,只剩下哽咽声。 她抓着栏杆,眼泪擦干了还流。 副导演一愣,刚想说卡,就见刘导给他打手势。 拍摄继续。 梅阁叹息一声,手伸出栏杆,擦了她脸上的泪。 “忘了我吧,郡主。”他慢慢收回手,微微笑着,“忘了我这个身负重罪的人,朝前走吧,皇后。” 梅阁的台词说完了。 谢冬清却陷入戏中,悲伤不已。 “不值得……”她喃喃道,“根本就不值得……” 刘导刚想喊卡,只听梅阁说道:“当初选择这条路时,我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我不后悔,我知道我为了谁为了什么这么做,我没有背叛她,也没有背叛自己喜欢她的心,所以,这一切是值得的,我不后悔。” 谢冬清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 梅阁温柔道:“再见了,阿瑶。” 两个人对望许久,难舍难分,竟都有些悲伤,仿佛真的要永别。 刘危终于喊了声卡。 片场寂静几秒后,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刘危举起喇叭,酝酿了好久,最后问出一句:“梅阁,你想吃多少鸭脖子,报个数。” 梅阁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把谢冬清扶起来,小声问道:“怎么哭了?这么入戏……” “你不是也入戏了?我好伤心。”谢冬清接过小助理递过来的纸,说道,“罗瑶是在张瑜死后才从张瑾那里知道真相的,我真的好伤心。” 小助理眼圈也是红的。 欧哥跑过来,激动地抱住梅阁:“祖宗!爱死你了!我就知道我跟的人是全公司最棒的,这次成了!” 刘导清了清嗓子,说道:“全体工作人员注意,晚上涮火锅,我请客!” 谢冬清收拾好情绪,拉住了梅阁的手,抬头道:“恭喜杀青。” 梅阁笑看着她,回道:“谢谢你给的机会。” “梅阁……” “嗯。” “我……我杀青后,想和你一起去旅行。” 梅阁点头,“好。” “所以……”谢冬清揉了揉鼻子,小声道,“这一梦的心愿,我能不能在旅行后说?” “好。”梅阁好脾气道,“不着急,时间够,想在这里待到明年都行。” 谢冬清给他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你真好。” 两人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小助理捂脸哀叹。 这下好了,这么明显,整个剧组都要知道了。 欧哥也是一脸我去我家祖宗玩大了我该怎么办的表情。 刘危再次拿起喇叭,缓缓念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俩够了啊,都看着呢!要不要我替你们联系记者开个招待会公布一下?” 谢冬清连忙松开梅阁,急道:“别!” 梅阁轻轻笑了起来,他侧过头,在谢冬清耳边悄声说道:“对,不要着急,我等你杀青。” 作者有话要说:  没话说,还在论文中…… ☆、抱朴【我俩是热门常客】 梅阁顺利杀青,欧哥拿着手机选平时在片场照的日常照,想要发微博。 结果翻了几张,看到照片中梅阁和谢冬清视线交会时的眼神后,欧哥顿悟了。 他举着手机,悄声问梅阁:“祖宗,你跟一姐原来是真的情投意合啊?” 梅阁赞许点头:“情投意合这个词用得好!” 他见欧哥的手机界面停在微博编辑页,问道:“你要发微博吗?那照片我来挑好了。” 欧哥连忙捂住手机,说道:“得了吧,要是让你挑,九张照片恐怕都是跟一姐合照的。不能太明显,我还没给上头说你的情况呢,你想搞个大新闻吗?” 经过蛋糕热门后,梅阁学乖了,收回手,态度良好地问欧哥的意思:“你想怎么发?” 欧哥一边念叨一边放照片:“单独放一张你的剧照,然后是和小皇帝还有太后的,兄弟俩的来一张,跟导演和工作人员的一张,原作者探班时跟你的合照也要放上……” 欧哥抬头解释道:“那个作者自带几十万粉丝,并且她很喜欢你。你要是艾特她,她肯定会转发的。” 梅阁哦了一声,表示理解。 “跟将军夫人这张也发,这个是老艺术家,要尊重。然后发一张你穿囚服的杀青照,啊!张府群演这张合照也放上……”欧哥说完,停了一下,贼兮兮道,“然后,相册里这么多的一姐,你挑一张满意的放上,我特意给留了一个位呢,知道再不提一姐你就要抢手机了。” 梅阁快速浏览相册里的图,却不知道要选哪个。 他觉得每一张都好。 犹豫了会儿,梅阁果断转身,拉来了谢冬清。 “挑一张,发微博。” 谢冬清高高兴兴地接过手机,很快就选好了图。 “这张行吗?” 她挑了一张只有两个人的合照,是她演大婚戏那天,穿着喜服特地跑来和梅阁合影的那张。 梅阁点头赞同:“替我把微博内容也编辑一下吧,你比较懂这些。” “好呀!” 谢冬清说完,一边编辑,一边念:“几个月的努力,今天终于要和张瑜说再见了,感恩!在这里感谢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祈祷]@刘危导演@李硕_lee @窦盈 @萌娃淘淘的微博 @吴华红 @作者久安凤 @郡主罗瑶,祝收视长红!” 她念完,抬头问道:“怎么样?” 梅阁笑道:“嗯,发吧。” 微博发出去后,梅阁问她:“我听小石说,你下周拍完。” 谢冬清点头道:“对啊,今年的戏下周就完。估计是先做后期,等明年开春再补拍跟张瑾的初遇戏,然后就没了。” “你接下来的档期呢?” 谢冬清想了想,说道:“还有个广告拍摄,之后就是一起旅行吧的综艺了。就你跟你搭档那个,小石很早就跟我说了,说你公司有个女教头替你签了这个合同,下月初录制,赶在新春贺岁档播。” 梅阁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好像除了几个活动,剩下就没事了。下月初看电视台的安排,应该是到拍摄地才能见你。” “嗯。”谢冬清点头,“我先去拍戏了,还有两场戏,晚上火锅店见!” 她说完,急匆匆地跑开了。 梅阁总觉得少点什么,但想了一圈儿也没想到到底是少了什么,于是先回了酒店。 谢冬清拍完大殿的那场戏,坐在化妆室里让化妆师改发型。 她一边跟化妆师聊天,一边从衣服里层拿出手机,趁着休息,刷热门微博消遣。 梅阁杀青的那条微博在热门微博的中间位置,谢冬清点开转发,发现目前只有原著作者,剧组官微和新波微博娱乐官方的几个号转发,虽然热度不错,可跟其他演员比起来,确实不火。 化妆师看到她在看梅阁的那条微博,笑道:“我对梅阁印象越来越好了,等会儿我忙完,帮他转发暖下热度。” 谢冬清点头道:“对,我也越来越喜欢他了。我现在就来给他暖个热度。” 她想了想,输入一行话:“祝贺梅阁杀青!今天和温柔认真的张瑜说再见了,说真的,本郡主的心中有些小不舍呢[害羞]” 谢冬清刚把微博发出去,妆就改好了。她把手机递给小石,起身去拍今天的最后一场戏。 小石接过手机,不放心地问:“姐,你刚刚是在看微博,还是在发微博?” “发微博呀!转发了梅阁的杀青微博,你不放心就去看看,我没说什么。” 她高高兴兴地离开化妆室,小助理转头对化妆师吐槽道:“糟心,上次的微博我一眼没看,就能整出个头条来。” 化妆师笑:“咱私底下偷偷说啊,这一阵子,谢老师是不是跟梅阁有点什么啊?我觉得他俩看对方的眼神特别有戏。” 小石头疼,这事再发展下去,她就瞒不住了。不过她坚定地回答:“才不会,冬清姐跟梅阁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然而,她说完这句话不到五分钟,手机就玩命震了起来,不到三秒,各种新消息提醒的震动也加入进来,几股震动碰撞在一起,手机几乎要从小助理的手中蹦出来。 小助理握着手机脸当场就吓白了,带着哭腔道:“完了,这肯定是又出什么事了……” 她让化妆师查看谢冬清发的什么微博,自己则闭上眼,豁出命,接了大姐头的连环夺命call。 化妆师点开谢冬清主页,小声说道:“咦?没有今天发的微博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大姐头的怒吼:“微博到底怎么回事?” 小助理这头看了谢冬清的主页,也懵了:“不知道啊,什么微博?冬清姐今天没发微博……” “真没发?!”大姐头怒道,“你去给我确认了!她到底发没发,是发了,发错了,还是我们根本没发,是乐星在搞鬼!” 小助理连忙奔出去,对刘导说:“导演,能先停一下吗,上头有急事找冬清姐确认。” 剧组停了拍摄,谢冬清一脸莫名地走过来问她:“什么急事啊?” “梁姐问你今天有没有发微博。” 谢冬清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发了啊,又怎么了?我觉得我发的没问题啊?” 电话那端的大姐头听到了,喊道:“谢冬清你给我好好看看你微博发哪去了!” 谢冬清本想说,微博还能发哪去,结果想起手机,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不是吧……”谢冬清慢慢道,“大概……我拿错手机了,应该是,用梅阁的手机发的。” 第96节 小助理尖叫起来。 谢冬清揉了揉鼻子,歉意道:“那啥,你把刚刚没收的那个手机给我,让我看一眼是不是……梅阁的。” 小助理又接着叫了起来。 大姐头在电话那端及其霸气地爆了粗口,之后冷静道:“小石你不要叫了!这事我们来处理,谢冬清你俩怎么拿错手机的?!” 谢冬清道:“手机长得都一样……我替他发的微博,然后就忘了……” “他和你关系怎么样?” 谢冬清连忙回答道:“特别好。” “那我来跟乐星商量这事怎么办,他手机还在你这里吗?先删了那条,然后你不要管这事了。” “哦,好。”谢冬清接过手机,点开主页,果然主页显示的名字是演员梅阁。 谢冬清抿着嘴忍住笑,找到了自己写的那条转发。 演员梅阁:祝贺梅阁杀青!今天和温柔认真的张瑜说再见了,本郡主的心中有些小不舍呢[害羞] 下面的热门评论里好多都是她的粉丝。 雪花飘飘:啊啊啊啊!!快说!冬清,这条是不是你发的? 吃瓜真香啊:我去,这是真在一起了? 抠脚老王在隔壁看我:什么情况?系统bug?还是秀恩爱? 梅花联盟:说我们想多的,你们眼瞎吗?有常识吗?两个人要不是关系亲密,会有机会拿错手机吗?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们都有。 作者久安凤:啊!这是官方在发瑜瑶的糖吗?想想还有点小憧憬。 看到原著作者的评论和转发,谢冬清哈哈笑出声:“这作者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石着急道:“姐你别笑了,快删了!” 谢冬清遗憾叹了口气,删了那条微博。 小石严肃道:“好,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碰这个手机了,拿来给我!” 谢冬清恋恋不舍交出手机。 再次回到拍摄现场,刘导放下自己的手机,带着吃瓜路人看戏的笑容,给她竖了个拇指:“冬清可以啊,这已经给咱剧组省了多少宣传费了?” 李硕也玩笑道:“完了,看来瑾瑶线不是官方线了,我这个男一当的有点悬,瑟瑟发抖中。” 谢冬清补了后面的戏,收工时,看到梅阁站在刘导旁边,正平静地注视着她。 谢冬清挪过去,说:“好像我一不小心……又搞了个大新闻。” 梅阁微笑点头。 谢冬清搓手道:“有没有影响到你?” 梅阁摇头,轻松道:“我没事。就是助理有点忙……我觉得,偶尔来个新闻还是挺有意思的。” “所以,你们公司说好怎么解决了吗?” 梅阁点头,给她看了最新的微博。 小石帮谢冬清发了一条:不是拿错手机还不知道,两个手机一模一样,今天忙晕了,抓起休息区的手机就发了微博。雪花们原谅我,真是个大乌龙。以后咱俩的手机要分开放[偷笑]@演员梅阁。 配图是梅阁和谢冬清手机的合照。 梅阁道:“然后欧哥帮我转了这条。现在官方也发了通稿,口径一致,说这次只是失误。没关系,过几天热度下去就好了。” 刘危走过来,摇了摇手上的手机,笑道:“我也转发了,嗯,是我们休息区划分不明的锅,剧组背了!” 谢冬清不好意思的笑了。 刘危说:“走吧,吃火锅去。” 梅阁正要和谢冬清一起走出片场,就见欧哥小跑过来,急道:“你俩先分开走吧,外面有记者。” 谢冬清哀叹一声:“当个演员真的好难!” 刘危实话实说:“你俩要背着小报记者建立超越革命范围的‘感情’,那当然难。” 谢冬清佩服道:“刘导,您可真是火眼金睛。” 刘导呵呵笑着,揽着梅阁的肩膀,跟哥俩好似的,说道:“我跟梅阁先出去,帮你分一点火力。” 他拉着梅阁走了。 梅阁转过头,对谢冬清笑了笑。 谢冬清摇了摇手,回头对阴着脸的小石说道:“那啥,差不多的话……我跟梅阁的事,你准备跟公司坦白吧。” 小石惨叫道:“饶了我吧姐!就差一个月今年就到头了,我还想要年终奖呢!” “哈哈……好吧好吧。”谢冬清妥协道,“那我就,再等一个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想起来了会放个防盗章,然后凌晨四点放出来(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看) 还是10点左右换正文(大家放心,我防盗前手上都有存稿,不会骗更什么的。) (咳,主要是,防盗后,能多出二百个订阅。并且有时候写的很萌的一章,就是不舍得给盗文网看。) 已换:并且我也出来打了个酱油。 and,依然论文中(并且这句话要循环到下个月七号) 所以,明天后天大后天,应该没有多少时间回复评论了,先攒着。等我战完论文先…… 顺祝各位小天使看文愉快,生活愉快,学习愉快,工作愉快~ 以及感谢依新,深绘里绘里的雷,谢谢! ☆、抱朴【感谢有你】 梅阁和刘危先行一步,刚出片场就遭到了记者们的围堵。 “梅阁,你和谢冬清是在一起了吗?” “聊一下谢冬清,你和她关系好吗?” “上次一姐在微博晒的蛋糕是你送的吗?” “梅阁,梅阁你看这里!今天的微博事件怎么解释?” 梅阁看那个小记者努力在人群中蹦着,诚恳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真的只是拿错了手机……” 麦上挂着新波娱乐标志的记者挤在前面给他挖坑:“是因为你们的手机平时就是放在一起的吗?” 刘危刚想打掩护,就听梅阁说道:“今天我杀青,跟谢老师一起自拍,因为要发微博,恰巧谢老师也在旁边,所以就把手机给她,让她从相册里选张合照……” 记者们集体发出感慨:“哟!” 有几个小声笑道:“他们都一起挑合照了……” “圈里敢把手机给别人的应该只有他了吧哈哈……” “看来关系确实不一般。” 有个记者小声问旁边的同事:“一姐和他应该是拍郡主这个戏才认识的吧?他们之前有没有交集……” 同事轻轻摇头:“没有,之前从来没见过两个人同框过。” 茄子星娱乐的记者终于挤到前面,手中举着梅阁今天发的杀青微博说道:“我有一个问题要问!我发现,你之前的微博和今天的微博有很多不一样!!今天的微博是谢冬清帮你发的吗?这条!我指的是杀青这条!有表情有标点,但你之前所有的微博全部不带标点符号,也不使用表情,所以你要怎么解释这件事?今天的微博是你本人发的吗?” 此话一出,梅阁彻底无语,他现在很想回头问欧哥,你是不是之前发微博都不带标点符号? 刘导和其他记者心中全都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一双双眼睛闪烁着八卦之光,齐齐看向梅阁。 这位记者机智收回手机,问道:“梅阁!请复述一遍今天你的微博发的什么内容?使用了什么表情?” 记者问完,又抢先妥协,把梅阁的退路都封死了:“内容有可能忘记,你只用说表情,你发微博用的表情是哪一个,你能告诉我们吗?” 梅阁呆住,内容他回忆一下谢冬清的念叨还是可以说出个大概,但表情……谢冬清发完微博他就没再看,至于用了什么表情,他还真不知道。 梅阁的反应似乎说明了一切。 记者们激动地追问:“所以真的谢冬清发的微博?” “你们现在是在交往吗?” 欧哥急了,连忙站出来挡在梅阁前面,护道:“不好意思,大家相互体谅一下,都这么晚了,我们还没吃饭……” 刘导也收起八卦之心,给梅阁解围:“各位媒体朋友,演员们忙了一天都还没吃饭呢,问题问的差不多就行了。大家也都是忙了一天的人了,累了就回去歇歇啊!” 又一位记者强调:“如果是一姐代发的微博,那就不是意外拿错手机这么简单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拜托,回答一下这个问题,你和谢冬清是在交往吗?是因戏生情吗?” 欧哥拉着梅阁挤出包围圈,迅速逃离围堵现场。 不久之后,谢冬清从片场出来了。 记者们立刻掉头,飞奔过去。 “谢冬清,请问你现在和梅阁是在交往吗?” “你们是因戏生情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众多问题中,那个茄子记者还在纠结微博问题,大喊道:“谢冬清,看这里!!今天梅阁的微博是不是你发的?” 一直笑眯眯的谢冬清终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小石一看,心咔擦一声碎了。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年终奖长出了一双小翅膀哗啦啦全都飞走的画面。 谢冬清异常聪明的不去作答,在小石的掩护下,快步离开。 好不容易坐上车后,她拍着肚子笑了起来:“值了!体验了一把被八卦记者围堵的滋味……” 而小石则碎碎念道:“今年的奖金完了,完了……” 吃火锅时得知梅阁明天就要离开影视城,谢冬清顿觉嘴里的肉嚼起来不香了。 吃到中途,小助理提醒道:“姐,去洗手间补个妆吧,你脸上的妆花了。” 第97节 谢冬清无言地看着小助理,悻悻放下筷子,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索性把妆给洗了。 洗完脸一抬头,看到镜子里梅阁正微笑着冲自己招手。 谢冬清扭过脸看他。 梅阁问道:“吓到你了?” “没有!”谢冬清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好奇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梅阁默了几秒,回答道:“因为是你的梦……我一直怕会有神转折或是意外出现,所以不放心,只能跟着你。” 谢冬清又想笑,又有些感动。 “还有这个……”梅阁递过来一瓶橙汁,“刚吃饭时看你一直盯着刘危旁边的橙汁,眼巴巴的,有点可怜。” “谢谢,小石说橙汁糖太多,不让我喝,可她越是不让我就越想喝。”谢冬清乐呵呵接过来,随口问道:“你吃饭时是不是只顾得上看我了?” “嗯。” “……”谢冬清双颊发烫,小声道,“你这人真可爱……” 梅阁没听清:“你说我什么?” 谢冬清抬起头,双眼闪烁着亮光,大声道:“梅阁你这人可真好!” 梅阁笑道:“我总被你发好人卡。” 谢冬清仰着脸看着他,突然回味起了在片场的那个吻。她连忙低下头,忍不住舔了嘴唇,感觉嗓子发干,连周围的空气都升温了。 “梅阁……”谢冬清的大脑基本已经停止工作了,之后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来的,“我现在,很想……很想过把瘾。” 这姑娘说完,捂着脸哼哼唧唧,自己转过身背对着梅阁开始跺脚。 过把瘾是什么鬼?她怎么说话不经大脑呢?冲动是魔鬼。 背后似乎静默了很久。谢冬清刚想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就听梅阁问道:“你要不要这一梦结束后,跟我正式……交往?” 谢冬清心脏这下跳的更是剧烈,她慌不迭的拼命点头。 梅阁圈住了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其实,我也想过把瘾。” 谢冬清没忍住,嘿嘿笑出声:“那你看这事办的,你倒是主动啊!让我一个人着急又不敢说……” “我是怕……太唐突。” 谢冬清侧过头,问道:“那我现在亲你一下,行吗?” 梅阁一笑,嘴唇轻轻碰了下的脸颊:“我已经亲了。” 谢冬清意犹未尽地咂巴着嘴,小声道:“然后……能不能,再亲一下?” 梅阁温柔道:“不亲了,吻吧。” 谢冬清红着脸,小声道:“吻也行,我要求不多……主要是片场那几下……太仓促了,我还没感觉出什么,就被掐断了,不过瘾。所以,这次时间能不能……稍微长一点。” 梅阁沿着她的脸颊,游弋到了她的嘴唇,轻轻印了一下,旋即又分开。 他轻轻吸了口气,回答道:“好。” 谢冬清手指不自觉地捏住了梅阁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说道:“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梅阁轻笑一声,快速低头,噙住了她的嘴唇。 两个人顿感心满意足,认真感受着这炽烈又温柔的吻,沉溺其中,忘却了时间,甚至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很久之后,两个人回忆起这一段,全都说不清楚,最后他俩是怎么分开的。 反正记忆就像断片了一样,那一段就是空白。 再然后,记忆就从他们的两个助理开始。 一个大叫着:“卧槽祖宗!你干啥啊!分开!快分开!这是公共场合!” 另一个尖叫着:“我的天啊!!我不活了!我一定会被大姐头活剐了!” 梅阁和谢冬清连忙安慰两位助理。 “没事的,没人看到,我们下次注意。” 梅阁对欧哥说道:“找个时间,给公司说吧。” 然而十分钟后,谢冬清接到了公司的电话。 谢冬清的上司有气无力道:“你和梅阁恋爱为什么不向公司报备?你知道吗?华楠娱乐拍到了你俩在火锅城的热吻视频,现在向公司要价二百万。” “啊?”谢冬清惊道,“二百万什么?” “人民币!”上司道,“如果不给,华楠娱乐就要在晚上十一点,微博流量最高的时候发视频。华楠说了,他们还没跟乐星那边谈,决定先看我们的意思。” 谢冬清乐道:“这么值钱啊!那个,老大,我问个问题,我和梅阁要真恋爱的话,咱公司有损失吗?” “暂时没有。” 闻言,谢冬清果断道:“那就让他们发吧!要钱没有,想发就发,我谢谢他们帮我炒热度了!” 于是,当梅阁和谢冬清回到酒店时,微博,娱乐新闻,论坛,贴吧铺天盖地,已经全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消息。 他们俩的助理一直在讲电话,忙得都坐不下来。 而谢冬清和梅阁并排坐在酒店的封闭式休息区,半夜不睡,兴奋地刷相关新闻。 其实消息分两拨。 第一拨,是晚八点时茄子星娱乐发的采访视频,题目是:梅阁杀青微博疑为谢冬清代发,二人因戏生情,陷入热恋? 视频先是解说了梅阁那条微博和以往微博的不同之处,之后提出了猜想,紧接着,播出了视频中,当茄子记者问梅阁的微博是否为谢冬清所发时,谢冬清惊讶的表情。 第二拨,是十一点时,华楠娱乐发的一条视频。 实力影后和万年偶像剧男配火锅店忘我热吻。配文是,29号晚十点,郡主罗瑶剧组在影视基地庆某男星杀青,中途该男星和剧中女主演双双离开饭局,在走廊东面的洗手间外忘我热吻。该剧开拍以来,就有传闻两人因戏生情,但双方均为承认。 视频发布几分钟后,转发就已破万,娱乐圈媒体和粉丝们似乎迎来了不眠夜。 乐星那边似乎乐见其成,谢冬清的公司开了三个小时的会议,出了个紧急解决方案,为将利益最大化,公司要求谢冬清和梅阁发微博承认。 谢冬清和梅阁无异议,发微博时,梅阁问谢冬清:“所以,你这一梦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之前他猜测,有可能是确定关系,或是表白。 谢冬清嘿嘿笑着,只道:“不着急,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说,很简单的。” 三十号零点,谢冬清和梅阁双双发了微博。 演员梅阁:感谢有你,冬清@谢冬清 谢冬清:感谢有你,梅阁@演员梅阁 微博一发,粉丝全都疯了,点开评论区,放眼望去,几乎全是啊啊啊和感叹号。 谢冬清翻看着微博,感慨道:“我从没收过这么多的@和评论提醒。” 她挑了几个有意思的转发念给梅阁听,过了一会儿,她哈哈笑了起来:“郡主罗瑶的作者也转发了,哈哈哈哈她是你的真爱粉啊,她说太激动了,今晚要肝一万字瑜瑶番外庆祝。” 梅阁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脸上挂着微笑。 谢冬清看了会儿转发,打了个哈欠:“梦里也要睡觉……” 梅阁探过身,给她了一个轻柔的晚安吻。 “困就睡吧。” 谢冬清激动地抱着他,甜蜜道:“做梦真美好。” “梦醒后也一样。我喜欢你,很想和你恋爱,度过每一天。” 谢冬清紧紧抱着他,小声道:“我也喜欢你,特别喜欢。” “晚安,谢冬清。” “晚安,梅阁。” 梦中的这一晚,谢冬清的心中无比踏实,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嗯,请注意这一梦中,梅阁的表白语。划重点,下一梦,他的表白语会有改变。 and,依旧论文中。 (改了个错别字……) ☆、抱朴【一起旅行吧】 梅阁和谢冬清公布恋情后,乐星要求谢冬清接下来的广告拍摄加上梅阁。 因为甲方无异议,谢冬清的公司也只好同意了乐星的要求。 在去拍摄广告的路上,小石愤愤不平道:“哪家有乐星这么办事的?这种有便宜就占的嘴脸也不知道遮掩一下,就这么不要脸的说出来,我也是服了!” 谢冬清笑道:“虽然他家办事确实不地道,但是一想到能和梅阁一起拍,我就高兴。” 小石千言万语噎在了嗓子眼。 谢冬清笑眯眯的,伸了个懒腰说道:“我都有一周没见他了,有点想……并且现在我们的人气正高,一起拍广告,投资商并没有意见,大家也都乐意看。” 小石幽怨地送她了一记白眼。 这次要拍摄的是某洗发水的广告,本来只请了谢冬清一人,广告也很简单,就是在山林中,瀑布下,百花盛开,蝴蝶环绕中,谢冬清秀发柔顺明亮,回眸一笑。 不过加了梅阁之后,原定的本子就改了,改成了室内拍摄,并换了主题,爱在身边。 谢冬清与梅阁见了面,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本子就发到了手中。负责人讲解道:“这次拍摄总共三个场景,你们快速熟悉一下本子。” 谢冬清边看本子边称赞:“这比最初我拿到的那个拍摄计划好看多了!” 梅阁也表示满意。 于是拍摄开始了。 整段拍摄没有台词,拍摄导演讲道:“其实很简单,你们把恋爱时的那份感觉表现出来就好。” 第一个场景。 温暖的午后,茶几上正煮着茶,白雾袅袅。两个人窝在深灰色的沙发里看书,谢冬清枕在梅阁的腿上,柔顺的长发倾泻下来。梅阁的手指从顺滑的乌发间穿过,两个人相视而笑。 第98节 地毯上趴着一只金毛,睁着圆圆的眼,望着阳台外的风景。基调安静又祥和。 这个场景重复拍摄了五六次,各个角度都拍摄完毕后,导演满意道:“非常好,我们换下一个。” 第二个场景在厨房,锅里煮着粥,谢冬清掀开盖子,梅阁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轻嗅发间的芳香。谢冬清侧过头,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如瀑布一般从肩头滑落,露出甜蜜的微笑。 这一段,温馨有爱。 导演高兴地直点头:“太好了,非常到位!” 于是,顺利进行最后一个场景的拍摄,这次是在客厅。 梅阁坐在地毯上,谢冬清拿着电吹风面对面给他吹头发,柔和的风随着她的指尖轻抚着梅阁的发,金毛蹲在旁边摇着尾巴。梅阁闭上眼,脸上带着微笑,谢冬清关掉电吹风,梅阁睁开眼,两人微笑着对视,谢冬清轻吻他的额头,头发慢慢滑落,扫过脸颊。 “棒极了!”拍摄导演啪啪拍手,“好好好,这个好!小孙,还有那谁,你们加紧做个效果出来,咱尽快换广告,要把这个做出来,一定要快!。” 拍摄完毕后,谢冬清在拍摄场地外抓住短暂的机会,问梅阁:“是不是吹头发感觉特别舒服。” 梅阁点头,眼睛带着笑意。 “看出来了。”谢冬清说,“你刚刚就像我家的心肝,它喜欢我摸它脑袋,帮它顺毛,我只要一吹头发,它就凑过来连声叫着,想让我用吹风机帮它吹一下毛。” 梅阁微怔,问道:“心肝是……?” “我养的猫。”谢冬清笑嘻嘻问道,“你不怕猫吧?” 梅阁摇头:“不怕,我挺喜欢猫狗的,不过小时候爸妈忙,现在我忙,所以一直没能养。” 谢冬清高兴道:“太好了!恰巧我养了,你喜欢,嘿嘿,完美!梦醒后,我带你看心肝!” 梅阁别过脸,偷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梅阁道:“心肝……这名字,是你起的?” 谢冬清道:“对!刚来我家时,它还是只小奶猫,就比我拳头大一点,窝在我手里。我能感觉到它身体的颤动,就像捧着心脏,所以我就叫它心肝。等醒了,我带你去我家看他!” 梅阁笑着点头,看到欧哥朝这边过来,想起了工作,问道:“对了,那个旅游综艺提前了,我明天早上出发,到达奥德机场后开始录制,你呢?” “一样,不过因为我这边有个活动,所以应该比你晚半天出发。”谢冬清笑道,“你到得早,估计应该会有特别的录制任务。” “我知道,节目组说了。”梅阁点头,“你还有什么要求吗?住宿饮食之类的?节目组给了个大概计划,但旅馆给了好多选择,有当地特色的,还有交通方便的,现代化的也有。” “传统的吧。”谢冬清说道,“还有,我接到了节目组的安排,好像旅游活动是我先选择,然后他们再把我的选择发给你。” “原来是这样……”梅阁明白了,“后天见。” “后天见!”谢冬清面带微笑,“好期待,今晚恐怕要失眠了。” 梅阁坐上飞机时,他和谢冬清拍的洗发水广告官方微博已经先行发了视频。 谢冬清正在小石的监督下敷面膜,她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一边看一边从牙缝里挤出赞叹:“这速度也太快了!” “主要是大家都喜欢。”小石高兴道,“所以后期就加班加点的就把广告给做好了,等会儿你要发微博夸一下后期组。” 完整的广告视频长达一分多钟,调色,打光,和背景音乐都很棒。 谢冬清抱着手机刷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想起评论这才舍得退出视频,开始刷评论转发。 随着偶像改id_雪中梅:讲真,这广告拍的,我要爱死了!真的!爱的我都能直接喝洗发水!太赞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汪:单身狗感受到了来自官方的暴击! 亲亲么么哈哈党:这气氛……感觉幻肢硬……我现在信他俩是真爱,眼神骗不了人,不说别的,梅阁的粉丝们,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自己的偶像这种眼神?面瘫脸的逆袭啊!我觉得他俩应该不像是给郡主罗瑶宣传炒作才在一起的,阴谋论党可以打脸了。 我是你的小雪花:啊!我要倒戈,我不骂梅阁了,我想进去帮忙按头!让我对着他俩看一个小时我都乐意! 闪瞎朕的钛合金狗眼:不知道为啥,看完这个视频,我好想谈恋爱…… 谢冬清正看的起劲,小石说道:“行了姐,别看了,人都到手了,你还看什么视频啊!收拾收拾,节目组摄像要来了,你赶紧的。” 半个小时后,节目组到了谢冬清的住所。 谢冬清正在整理行李箱,为了节目效果,她要一边整理,一边解释。 谢冬清打开衣柜,开始挑裙子。 “其实,外出旅行最好是带宽松休闲的衣服,要舒适,要平底鞋。但是呢,我现在要额外挑件裙子,要好看一点的,最好是红色的。” 节目组a组的女导演小声问道:“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 谢冬清嘿嘿笑道:“因为我喜欢红色,能代表我的心情。” 她挑了件颜色奔放热烈的红色长裙,又放了一双小皮靴到行李箱去,继续说道:“现在天气凉,要保暖,尤其是脚,所以最好穿靴子。” 导演又问:“那你这条裙子呢?我看一点都不保暖,好凉快的样子。” “这个裙子啊……”谢冬清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是例外。” 导演追问道:“嗯,所以,裙子是给谁的例外?” 谢冬清抱着衣服哈哈笑了起来,乐道:“哈哈哈哈你们都懂,都懂,不要问了!” 整理好了行李箱,导演给她了一个信封:“节目组准备了一个选项单,这次旅游第一站在德奥边境的阿尔奇小镇,节目组总共安排了三个项目,每个项目有两个选择,你喜欢哪个就在哪个选择前打勾。” 谢冬清接过信封,掏出里面的卡片:阿尔奇小镇旅游计划单。 第一项活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a雪山日出(自备食物),b阿尔奇小镇传统早餐. 谢冬清自言自语道:“雪山日出我们体验过,这次就来小镇传统早餐吧。” 她在b选项处画了个对勾。 接着是第二项活动午后时光。a.天鹅湖 b. 胡桃夹子。 谢冬清咦了一声,问道:“这个是什么?我觉得以咱们节目的风格,不可能是安排我们去看芭蕾舞剧。” 导演笑而不语。 谢东去思考道:“听起来,胡桃夹子要热闹一些,带点神秘的童话感觉,嗯……” 她圈住了胡桃夹子:“就来这个吧,哈哈哈有种到时候会坑到自己的感觉。” 第三项活动叫午夜狂欢,选项a是丛林夜话,选项b是花车歌舞。 谢冬清大笔一挥,选了b,说道:“对齐!前两项都选b了,这个也b吧,丛林夜话有点像围着篝火讲鬼故事的感觉,还是热热闹闹唱歌跳舞吧。” 导演问她:“确定了吗?” 谢冬清点头:“确定了!” 导演收回单子,封好信封,笑道:“祝你在阿尔奇小镇玩得开心。” 梅阁在机场开始了拍摄。 拿到旅游经费后,他坐着年代久远的巴士到达了德奥边境的阿尔奇小镇,定了一家只有两层的传统小旅馆,打扫好了房间。做完这些,剧组人员送来了一个信封。 “这是谢冬清选择的活动项目,现在你的任务是根据她的选择,制定路线,合理使用你手中的活动资金。” 梅阁抽出单子,看到谢冬清的选择,笑了起来:“看起来挺简单的,吃早饭,胡桃夹子,花车歌舞。” 工作人员补充道:“信封里还有地图和每一项活动的简要说明。” 梅阁抽出活动说明,看了一眼,笑容更是明显。 他道:“刚刚我想的太好了,这些项目一点都不简单,有好多需要亲自参与进去……” 工作人员又道:“谢冬清晚上十点到小镇车站。在此之前,你的任务是,到阿尔奇有百年历史的湖边交易市场,给她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要求是,必须要有三道阿尔奇小镇的特色菜。” 梅阁接了任务,点头道:“现在是下午三点。我知道了,我现在需要向当地居民学习三样特色菜,然后去湖边交易市场购买食材,做饭,之后要在十点之前赶到车站接她。” 他说完,低声自语道:“谢冬清,你这次的梦真的蛮有意思的。” 梅阁根据节目组的提示,找到了一位当地的老太太,学习了烟熏肉卷,腌鲜鱼,以及这里的传统三明治。 学好之后,梅阁到湖边买来了食材,又拿着地图在附近逛了一圈,晚上七点时,回到了旅馆开始做菜。 做完饭,他仔细地摆好盘,回头见摄像大师在咽口水,分出了一些道:“你先吃吧,她十点才到。” 摄影大叔关了摄像机,说道:“没关系,我九点半就结束录制了,之后会给你一台便携式摄像头,我们就回那边的酒店了。” 梅阁问道:“谢冬清那边也是九点半结束录制吗?” “对,没有特殊要求的话,我们工作时间是八点到九点半,其他时间在旅馆的录制每个房间都有固定机位,要是外出,你们就要自己带便携式摄像头。” 梅阁心想,看来这次要早点去车站接她了,她应该是一个人带着行李来的。 饭都做好后,梅阁坐在桌前,内心有些焦灼。 就像……就像等待家人下班回来吃饭一样。 他这样想着,脸上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温暖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论文中……还有八天。 那三个活动,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当个项目策划,不考虑资金场地执行可能性的那种(所以是白日梦项目策划)11月进入最后一个梦。所以,也就是说,这章是这个梦的倒数第二章。 我给你们说,我简直是定大纲字数的小能手,8月18号开坑时,我的原计划是,每个梦十章,三万字,九个梦下来大约27万字,但具体分到每个梦,根据情节设置,有些梦字数会多一点,所以我当时估计的是,29万到33万字。 现在看看,我简直是个估算小天才! 谢谢深绘里绘里,我有钱了啊哈哈,青翎的投喂,感谢! ☆、抱朴【幸好没有错过你】 阿尔奇小镇地处奥德边境的北端,雪山湖泊环绕,风景秀美。 夜晚的小镇人烟稀少,寂静祥和。梅阁一个人带着便携式摄像机出门去车站接谢冬清时,天空中零零星星飘起了小雪花。 阿尔奇小镇的巴士站是个坐落在公路旁的小木屋,门外挂着风灯,梅阁刚站在屋檐下就见巴士缓缓驶来。 他围着宽大的围巾,露出两只眼睛,当看到谢冬清探出头远远地冲他挥手时,梅阁叹道:“还是稍微晚了点,差点就要让她等了……” 巴士停下后,谢冬清举着便携式摄像机,笑着跳了下来大声叫道:“梅阁,我来啦!”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谢冬清似乎很放得开。她关了手中的便携式摄像机,放在行李箱上,腾出两只手,打了个侧翻,做了个优美的谢幕姿势,张开手臂笑道:“欢迎我!” 梅阁脸上带着笑跑过去,解下围巾帮她围上:“当心,下雪了地上滑。你衣服穿得太薄了,这里在北极圈内,晚上冷。” 谢冬清哈了哈手,说道:“还好,只是路上冷。从这里回旅馆需要多久?” “走路要十分钟。”梅阁介绍道,“我今天下午把地形摸清了,地方不大,我们住的地方离湖边只有五分钟路程,离小镇的主街也很近。” 第99节 梅阁一手拉行李箱,另一只手拉着她,边走边说:“看完活动项目的详细规则后,觉得节目组的安排还是很棒的。明天早上要在小镇的百年面包老店帮忙烤出老板满意的大面包后才能吃到正宗的阿尔奇小镇传统早餐,之后到湖边玩胡桃夹子项目。” “之前看到就想问,这个活动到底是什么?” 梅阁沉默许久,说道:“这肯定是你小时候听的童话故事,潜意识里你记得它,所以现在它在梦里出现了。胡桃夹子的故事你还记得多少?” 谢冬清回忆:“呃……玛丽得到了一个胡桃夹子,之后她做梦,梦到胡桃夹子变成王子,和一群老鼠大战,胜利后请玛丽到自己的糖果王国做客……大概就这些。” “嗯,这就是项目内容。”梅阁说道,“湖边有个大型游乐场,我们要换好服装,你,玛丽,我,王子,然后带领小朋友和游客们,参与到活动中去。” “舞台剧吗?”谢冬清高兴道,“我有梦境加成,我是演员,舞台剧可以演!” 梅阁补充道:“它是个游乐场项目不是舞台剧。我们要组织游客们跟我们一起坐过山车,在过山车上打道具老鼠,要坐海盗船穿过果酱山,要划船到湖对面的冰雪女王那里拿到胜利披肩,之后回来给小孩子们分蛋糕和糖果。” 谢冬清兴高采烈道:“好玩!” 梅阁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脑洞大的姑娘,你最好玩。” “晚上呢?” “明天是小镇著名童话家诞生一百周年的纪念日,晚上在主街有花车舞蹈的活动。我们要学习这里的双人圆圈舞,然后动手装饰花车,花车拐上主街后,要在花车上给游客们跳舞。” 谢冬清赞道:“果然热闹!” 梅阁笑道:“原来你喜欢热热闹闹的……” 谢冬清哼着歌走了几步,突然问道:“旅馆还有工作人员吗?” “没有,就我。” 谢冬清眯眼笑道:“那,你能背我回去吗?” 梅阁弯下腰:“上来吧,兔子姑娘。” “你也记得啊,狐狸先生。”谢冬清趴在他的背上,圈住他的脖子,顺带亲了下他的脸。 梅阁把她往上托了托,走了几步,突然转身道:“行李箱……” 行李箱孤零零被两个人遗忘在身后。 谢冬清只好滑了下来。 “我刚刚都忘了还带着行李箱。”她小声说道,“我喜欢你背着我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之前梦的原因,你背着我,让我特别有安全感,心里很踏实。” “我知道。”梅阁再次拉起她的手,回身把行李箱也提上,“你要喜欢,等会儿回去我一直背着你。” “哈哈别这样。”谢冬清揉了揉鼻子,问他,“来的时候听节目组的负责人说,你还负责今天的晚饭。” “嗯。” “所以她建议我先吃点东西垫垫胃再来,因为她怕你不会做。”谢冬清语气一转,坚定道,“但是我相信你,所以没吃……” “味道应该可以。”梅阁实话实说,“因为爸妈工作忙,我很小的时候就会做饭,算熟练了,你放心。” “好男人,超级期待你做饭的手艺!” 两个人回到了旅馆,梅阁把谢冬清的外套挂在了壁炉前烤火。 “菜有些凉,不过我熬的粥还暖着,你先喝粥。”梅阁盛了一碗粥递给她,“南瓜粥。” “谢谢谢谢!”谢冬清双手接过,尝了一口之后,打了个颤,舒服地眯着眼叹道:“又香又甜,真暖和,手艺不错!” 两个人甜甜蜜蜜吃了饭,到了睡觉的时间,梅阁带着她到了二楼的卧房,指着铺好的小木床,说道:“你今晚的床。” 见床铺已经铺好,谢冬清哼唧了一声,软声问道:“梅阁,你是在梦里这么好,还是平时也这么好?” 梅阁温柔道:“出了梦也一样。” “是一时兴起,还是会一直这么好?” 梅阁看着她,诚恳道:“这些做习惯了,所以会一直这样。” “你这么好的人,怎么让我给碰到了!”谢冬清热泪盈眶,“作为男人,你简直是我的理想型!” 梅阁轻叹一声,说道:“你的理想型标准太低了,其实对我的要求可以再高一些。” 谢冬清抱着他感慨道:“我决定这辈子就你了!梅阁,你说吧,你对我有什么要求?也尽管说出来!” 梅阁抱着她,觉得心里一片柔软。他低下头,说道:“没有要求。谢冬清,你也是我理想型,很理想。” 早上八点,梅阁和谢冬清到了任务地点,一家拥有百年历史的老面包店学习烤面包。 两个人一起和面,一起把面团切好,刷油,放烤箱。 面包店的老板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被两个人的热恋气氛屏蔽在外,每次指导都觉得自己有错在先,是在打扰梅阁和谢冬清的二人世界。 面包烤好后,两个人得到了一份阿尔奇小镇传统的早点,生鱼片三明治。 谢冬清咬了一口,踮起脚,悄悄对梅阁说:“我觉得,以后想约会了就可以进梦里来,这个旅游是我目前为止,觉得质量最高的一次……” 梅阁回答:“不要想得太好,这一梦好,下一梦说不定就又要末日逃生了,好梦要靠运气,别上瘾。” 谢冬清本来想说末日逃生也行,多刺激,结果她眼睛刚亮起光芒,就被梅阁看穿,他补充道:“或者是恐怖故事大集合,昆虫总动员,大蜘蛛灾难,食人魔,杀人狂,总之你怕什么它来什么……” 谢冬清呆了一下,庆幸道:“那算了,幸亏这一梦是个好梦……” 梅阁这才松了口气。 吃过早餐,两个人漫步在阿尔奇小镇的街道上。小镇的天空澄澈明亮,鸟儿懒散地栖在屋顶和石板路上,街道两边时不时能碰到几个老头,坐在橱窗外喝着啤酒聊着天。 小镇上有很多手工艺品店。 谢冬清避开镜头,悄声问梅阁:“钱能拿出一部分买买买吗?” “行。” 谢冬清惊道:“我以为你会说,反正梦里买的又带不出去,然后劝我别买。” 梅阁低头,轻声说道:“这你就错了,反正是在梦里,钱也不是真的,想买什么就买,买的时候心情好就行,就是为了高兴。” 他把钱全给了谢冬清,谢冬清接过钱,捂在胸口,笑得像个得到了小鱼干的猫。 于是,再从商店出来后,谢冬清和梅阁的身上手上都挂满了各种小饰品。 谢冬清把手中的玫瑰糖果递给梅阁:“送你的,帅哥,跟我回家吧。” 梅阁笑着接过来:“好。” 谢冬清笑了起来:“这次不是骗你,是真心想让你跟我回家。” 梅阁认真回答:“好,我跟你回。” 谢冬清拉着梅阁逛了好久,一直到工作人员前来提示要到下一个项目时,她才想起这是在录制节目。 急匆匆到了游乐场,换上服装后,两个人召集游客,每人扛着一个充气玩具锤坐上了过山车。 胡桃夹子的音乐响了起来,过山车慢慢加速。 谢冬清兴奋地举起玩具锤,大叫:“打老鼠!” 后面游客跟着举起锤子欢呼,身边的梅阁却没有响应。 “哎?梅阁你怕过山车吗?” 梅阁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承认了。 谢冬清哈哈大笑。 过山车加速后,从最高峰猛地俯冲向下。 迎着扑面而来的疾风,谢冬清大叫:“梅阁!你要不要跟我恋爱!” 几秒之后,他回应了:“要!” “要不要对我好!” “要!” “梅阁,我喜欢你!” 风声喧嚣,但她清楚的听到了梅阁声嘶力竭般的回应:“谢冬清,我也喜欢你!” 谢冬清笑着笑着,突然感动地想哭。 从过山车上下来,谢冬清带着梅阁随着胡桃夹子序曲的音乐变化,过果酱山,划着船到冰雪女王那里拿到披肩。梅阁把胜利披肩披在她的身上,给她戴上皇冠,领着一群小朋友分糖果。 谢冬清把篮子里的最后一个糖喂给了梅阁。 “甜吗?” 梅阁眸子里始终带着笑意。 “甜,好吃。” 两个人彼此对望着,笑容甜蜜。 夜晚降临,主街渐渐热闹起来,梅阁和谢冬清分到的花车主题是热情与火。他们的花车通身火红,铺满了红色的花朵,车中央点燃起篝火,一个白胡子老头戴着猎鹿帽,拉着手风琴,旋律热烈奔放。 谢冬清脱了外套,换上了带来的那条红色舞裙,披上披肩,脚踩小皮靴款款出场。 梅阁穿着衬衫,领口别着一朵玫瑰花,从更衣室出来,挽住谢冬清的手,登上花车,轻声道:“你现在很像跳跃的火苗。” “是,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冷。”谢冬清笑了起来。 旋律再次响起来时,梅阁取下领口的玫瑰,别在了谢冬清耳边。 谢冬清旋转起来,红裙从梅阁面前一闪而过,他听到谢冬清说:“你好像很喜欢把玫瑰这样送给我。” 梅阁踩着节拍,跟着她的步伐:“你很适合这种明亮灼目的颜色。” 篝火跳跃的光芒映着二人的脸,谢冬清旋转着,鲜红的裙摆飞扬,花车周围人群热情地欢呼着。 白胡子老头不间断地拉着手风琴,当旋律循环到第六遍尾声时,谢冬清转到了梅阁怀中,梅阁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轻轻抱住她。 二人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渴求。 他们在热闹的人海中,在跳动的火光中,在再次响起的热情旋律中,情至浓处,拥吻在一起。 再次分开后,谢冬清低声道:“等会儿花车到目的地,我们偷偷离开,到湖边的锁心桥去吧?别管节目了,我有话对你说。” 梅阁看着她,目光幽深:“好。” 花车□□结束后,谢冬清拉着梅阁,红裙在黑夜里飘扬,如火一般灼目。 他们穿过主街上热闹的人群,将喧闹抛在身后,跑向湖边寂静的锁心桥。 锁心桥空无一人,夜空开阔,湖面和夜空的交汇处,隐约能看到绿色的极光。 第100节 谢冬清拉着梅阁跑上桥,松开手,说道:“梅阁,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梅阁站定。 谢冬清后退几步,站稳,抬起头,眼睛中仿佛繁星闪烁,亮晶晶的。 她踮起脚,展开裙子,笑着问道:“我好看吗?” 梅阁眸光中起了波澜:“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 谢冬清深吸口气,繁星似乎从她的眸光中溢了出来。 那是泪光。 她说:“你问过我,这一梦我的心愿是什么,其实很简单,就是现在,我美美的站在你的面前,向你道谢。” “谢谢你,梅阁。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应该还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在一个接一个的梦里不停地死去,在无休无止的梦中挣扎,被一个我从未想过会伤害我的人操控着,丧失自我,失去自由,就这样,直到死去。” “从梦中醒来的第一天,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很多的梦,我现在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可有你的那些梦,我却无比安心,仿佛得到了救赎。”谢冬清擦了眼泪,说道,“梅阁,谢谢你,你救了我,如果我没这么好的运气遇到你,那我大概已经死了,失去灵魂,失去自己的人生,在梦里悲哀地死去。” 她看着梅阁,脸上挂着泪水,给他了一个灿烂的笑:“梅阁,谢谢你,有你才有我,因为你,我现在才会这么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像你说的那样,就像我们拍的广告那样,每一天,踏踏实实的每一天,安心的每一天,一直在一起,你就在我身边,也会一直在我身边。” 梅阁慢慢走过去,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把她抱进怀中。 “谢冬清,我现在非常后怕。”梅阁紧紧抱着她,“如果我那天没有去医院,如果我晚到一步,我就会失去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人。如果我没有足够的幸运,没有迈入那间病房,我将无法拯救我的爱人,错过她,失去她……” 他闭上眼,感受着怀中真切的温暖。 “还好,我够幸运,没有错过你。” 静静的湖面,安静的小桥,静谧的夜空。 一切喧嚣都已远去,只剩两颗心,带着温暖,紧紧贴在一起。 “感谢有你。” 梦境随着这温柔的话语,慢慢消散,揉碎在漫天的星空中,融化在漫长的黑夜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梦结束,下一梦就是逆转前世,了却前世梅阁的遗憾,圆满给九梦定情画句号的一梦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都不容易,两个多月了!这句话也是我想说的:感谢有你们,谢谢你们,还好我足够幸运,有了将脑洞变成文字的决心,如果八月初,我没能抓住那份突至的灵感,我就不会遇到这么好的你们,谢谢大家!(这么一说真的好像完结语……其实不是,主要是八梦完了之后,就有种,黎明将至,美梦终于要圆满的激动感觉。) 下一梦,明天见! ☆、瞿然【书店的谢老板】 谢冬清醒来后有一瞬间的怔忡。窗外仍是夜晚。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谢冬清点开通讯录,找到今天新加的梅阁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 她知道梅阁肯定也醒了,她现在很想听听他的声音,那让人心安的声音。 正在她犹豫时,手中的电话震动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谢冬清微微睁大了眼,乐了起来。 梅阁见她那头接了电话,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笑意:“抱歉,突然很想跟你说声晚安。” 谢冬清轻声道:“我有点后悔……” 她这句意义不明的话让梅阁屏住了呼吸,有些紧张。 “我们应该在梦里多停留一段日子,我还想看自己演的电视剧爆火呢,而且你进步那么大,等剧播出后,就不会再有人骂你没演技了。我特别想看到他们夸你,然后夸咱俩天生一对……梦能连着做吗?” 梅阁说道:“不能。梦连着做就和我之前的情况一样,应该是前世了。” 谢冬清遗憾叹气。 梅阁安慰道:“别想了,早点睡,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好,明天我去你们单位门口等你。” 听她这么说,梅阁心头一热,低声道:“不用,你在外婆家的大门外等我就行,我去接你。” 谢冬清吃吃笑了起来。 她一笑,梅阁语气又软了几个度:“小姑娘,爱笑的小姑娘,又想到什么了?” “外婆家,你说外婆家。”谢冬清忍住笑,认真说道,“你刚刚没说你外婆家,说的是外婆家……” 若不是谢冬清提起,梅阁也没有察觉自己的用语,默了一会儿,他说:“好了,睡吧。” “晚安,好梦!”谢冬清乐呵呵挂了电话,在床上滚来滚去,兴奋地想站起来蹦床。 她激动了好久,才渐渐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中,她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 从外婆家到检察院,再到法院,等到他出来时,她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直接冲上去就叫住了他,原本是想道谢,结果那些话却说不出口。 感谢的话到嘴边,在他惊讶又激动的神情中,硬生生改口,一起吃麻辣烫吗? 谢冬清迷迷糊糊中哼了一声,对自己今天的表现表示不满。 思绪飘忽着,和脑海中的画面一起在睡意中朦胧模糊。 小店里烟雾缭绕,梅阁挽起衬衣袖子,在纸上写下了入梦三言。 漂亮的手指,漂亮的字。 入梦三言…… 谢冬清默默念了一遍,在即将陷入沉睡时,心里喊了一声梅阁。 梅阁…… 午后的风又闷又热,混合着街上的嘈杂的人声,传进谢冬清的耳朵。 谢冬清大叫一声站了起来。 她的手边脚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书。 谢冬清一脸惊愣地看着周围。 这里应该是一家书店,放眼望去全是书,而且是古老的线装书。 门外的古典建筑,店里的雕花方桌,还有屁股低下这个看起来沉甸甸黑漆漆的木椅子…… 谢冬清回过神,急匆匆翻开手边的一本书,结果书里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我穿越了?”谢冬清嘟囔了一声,又拍了下脑袋,“想起来了,这是梦!” 这里应该是梅阁的梦。 “完了,他肯定要说我乱用入梦三言了。”谢冬清忧愁道,“可我这次真的是意外,我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会念入梦三言。” 她一边念叨一边从书堆里走出来,扶在书店的门框上,好奇地看着外面的街道,街道上的行人,他们的服装,以及眼前的建筑。 这是梅阁梦里的世界。 “看不出来啊,这么古色古香。”谢冬清惊叹道,“竟然是个古代梦。” 街道尽头跑来一个年轻的小伙计,他长发高高竖起,盘在头顶,肩上扛着一个空扁担,跑到书店门口,刹住脚,喊道:“谢老板,相府要的书基本配全了,就缺了个话本,您看是等明天配齐了再送还是今天送?” 谢冬清小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小伙计懵道,“没了啊!看这天,估摸马上就要下暴雨了,要是您今天送,那咱现在就得去趟相府。” 谢冬清小心翼翼指着自己,问道:“我是这家书店的老板?” “是啊,谢老板你睡迷糊了?”小伙计把扁担放在门口,擦了擦汗,“谢老板,你赶紧决定。” “相府……”谢冬清心猛然一跳,抬头问道:“相府里住的丞相可是叫梅阁?” “是姓梅……叫梅什么来着?”他苦思冥想半天,说道:“谢老板,你知道我这人记性不太好,能记住姓氏官职就不错了,梅相到底叫什么,我还真没记住。” 小伙计又抹了把汗,把汗巾往脖子上一挂,问道,“所以现在去吗?” 谢冬清连忙点头,撸袖子捆书:“去,这就走,哪堆书是送相府的,拿上,我跟你一起去。” 小伙计用扁担上的钩子勾住捆书绳,且好心提醒谢冬清在店外挂上外出的牌子,快步朝东面走去。 越往东,建筑就越是宏伟高大,一座座府邸修建的都十分气派。 小伙计在建筑物之间的巷子里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庭院偏角的矮门前,扣了扣门环。 很快就有人前来开门。 “是谢老板啊!亲自来了?”那人认得谢冬清,热情把她迎了进来。 他接过书,命人搬走,之后又递上一份书单:“这是我家大人近日又提到的一些书,麻烦谢老板了。” 谢冬清收好书单,灵机一动,问道:“你家丞相今日可在?他一直想要一本书,之前与我说过。我回去找了之后,发现店里有的是高鹗写的那个版本,可你家大人要的是曹雪芹写的那个版本,二者虽是一个故事,但区别还是很大的,所以想找你家大人商量一下,看他要哪一本。” 那人被她一通胡说绕晕了,躬身道:“谢老板,这样好了,您到前厅等着,我去帮您问问。只是我家大人最近公务繁忙,恐怕会让谢老板久等。” “没事,我等着就是,反正我时间多。” 谢冬清在前厅坐着,喝了两杯茶,外面轰隆隆打起雷来。 又过了会儿,大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台阶缝隙汩汩流淌。 谢冬清哀叹一声,趴在桌子上,呆呆盯着眼前的雨帘。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雨中。 他撑着伞,身上还穿着藏青色的官服,在滂沱大雨中,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谢冬清立马站起来,冲了过去。 她的眼中迸发出璀璨的光芒,笑容明媚,停在他面前,笑兮兮看着他。 梅阁从容收了伞,对上她炽热的目光,微怔片刻,疑惑道:“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 谢冬清拼命点头:“见过,我们见过好多次,你还能想起我吗?” 梅阁这次愣了好久,最终摇了摇头:“姑娘是什么时候到京城来的?刚刚让管家转述的话是何意?姑娘……可是有什么事相求?” 谢冬清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好半晌,她憋出一句:“我就求求你想起我就行。” 第101节 梅阁沉默了。 谢冬清看着他乌黑的眼眸,叹息道:“这是什么鬼设定,怎么上来都要什么都不记得?” 梅阁道:“我从未说过要一本高鹗曹雪芹的书,听到管家的转述,觉得奇怪,故而亲自来见姑娘。” “我是谢老板。”既然梅阁什么都不记得,谢冬清也就放飞了自我,她说道,“我不是姑娘,叫我谢老板,我是街边书店卖书的老板,你们相府应该在我的书店里买过不少书,所以,叫我谢老板。” 梅阁鬼使神差地叫了出来:“谢老板。” 谢冬清嘿嘿笑了起来。 她这么一笑,梅阁更觉得她熟悉,可就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谢冬清道:“你这个梦,看起来不错,有种在演古装剧的感觉。” 梅阁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若是旁人在他面前胡言乱语,他早就离开了。可面前这个莫名眼熟的姑娘一直在讲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可他却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意思。 雨又大了些,两个人沉默地站在回廊,望着外面的雨。 梅阁没说走,谢冬清也不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谢冬清突然想起梅阁说过的前世梦,愣住了。 “梅阁。”她转过头,面色凝重地看着梅阁。 过了好久,梅阁轻轻嗯了一声:“谢老板叫我做什么?” “你……”谢冬清想起他之前和自己讲的前世,问道,“请问你是不是,父母双亡,一路编草筐乞讨到的京城,读了几年书之后,你上了战场,之后给太子当了侍卫,然后又去了大理寺,再之后就当了丞相?” 梅阁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这些事……大家都知道了?” 谢冬清深吸口气,没忍住,当着他的面发出了一声类似骂人的惊叹语。 谢冬清忧愁道,“这可怎么办?我可有能帮上你的地方吗?你可有什么心愿?” 梅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谢冬清眼睛发涩,她想起梅阁对自己前世的评价:“我死的很惨。” 谢冬清蹙着眉,梅阁手指动了一下,似是很想抬手去抚平她眉间的忧愁。 雨雾中,一人匆忙跑来:“梅相,朔州急报,朔州白地镇涝灾严重,太后请梅相即刻入宫。” “知道了,这就去。” 梅阁回神,走了两步却又身形一顿,转过头来,把伞给了谢冬清。 “伞给你,谢老板的书铺离相府远,路上当心,莫要着凉。” 他说完,自己步入大雨中,留给谢冬清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谢冬清惆怅万千,撑开伞,无精打采地沿着记忆往自己的小书店走。 快到书店时,她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屋檐下有个坐着轮椅的女人,衣着朴素,身上也没戴饰品,只一根淡蓝色发带束起头发,孤零零地抬着头,看着眼前的大雨,眼神寂寥。 谢冬清走过去,问道:“你……要不要先到书店避避雨?” 闻声,女人转过头看向谢冬清,慈眉善目,眼神沧桑,显然年纪比谢冬清大多了。 谢冬清顿觉不对,忙改口道:“前辈,前面就是我的书店,我推你到店里避雨吧。” 那女人笑眼弯弯,温柔道:“多谢了。” 谢冬清一手给她撑着伞,一手推着木轮椅。 进了书店,那女人看谢冬清淋湿了半边身子,歉意道:“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谢冬清问她,“你住哪里?等雨小了,我送你回家。” 那女人抿嘴笑道:“无妨,不久后,我家人就来接我了。” 她信手翻开一本书,问道:“这家书铺是你的?” 谢冬清犹豫了片刻,答:“对。” 女人点点头:“地方虽小,书却不少。老板怎么称呼?” “谢冬清。” “可有字?” 谢冬清摇头。 女人微愣了下,好奇问她:“你没读过书?” 谢冬清想起这些书里面的字她一个都不认得,于是诚实点头。 女人语气略有些惊讶:“可我瞧着谢老板倒像是个读过书的……” 雨声渐缓,几匹马疾驰而过。 女人见了,一声轻叹。 谢冬清问道:“刚刚是什么人从这里过?雨下这么大,马蹄声这么急促,是有大事吗?” 女人点头:“朔州连天暴雨,灾情严重,刚刚过去的是向宫里送急报的传信人。” 远处的宫门缓缓开启,梅阁拿着圣旨走出来,眉间多了几分怅然。 雨依然下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标题出自庄子徐无鬼。 最后一梦了,小谢救梅阁的梦。 ☆、瞿然【局外人的迷茫】 刚走出宫门,等在旁边的管家撑开伞,梅阁看到伞,忽然想起了刚刚的那个说话奇怪的书店谢老板。 他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冲动,伸手接过伞,对管家说道:“你回府备车马吧,我领了旨,要到白地镇去。” 管家问:“晓得了,大人现在是要去哪?” “一直给府中送书的谢老板,是在哪家店?” “出了四方街往东,过了观月茶楼就是。”管家答道。 因为下雨,街上空无一人。 隔壁的茶楼传出了唱曲声。 谢冬清被勾起了好奇心,决定等雨停了,到隔壁的茶楼去看看。 坐轮椅的女人依然在她的店铺里看书,谢冬清从书店后屋翻出来一套茶具和几包茶叶,问过这个在书店里看书的唯一客人后,煮上了清茶。 茶香弥漫在小书铺中,谢冬清把椅子搬到门口,坐下来,跟着雨中传来的歌声打拍子。 听了一会儿,谢冬清渐渐听懂了这首曲子的歌词。 是用歌在唱一个叫芭蕉叶下遇花神的小故事。 樵夫上山砍柴,不料山中突降大雨,樵夫蹲在一棵巨大的芭蕉树下躲雨,忽见山中百花盛开,眼前生出一条花道,仙乐飘飘,芳香四溢。又见几个姿容脱俗的人从深山中款款走出,鸿衣羽裳,在腾起的雨雾中翩翩起舞。 雨停后,这些人就消失了,樵夫回到家中,将此事说与村人听,这才得知他今日见到的那些人,就是传说中的花仙。自那之后,樵夫无病无灾,一生顺遂,活到百岁,寿终正寝。 听完曲子,谢冬清回过神,忽见街对面,梅阁长身玉立,一双眼专注地看着她。 谢冬清倏然站起,狂奔过去,溅起雨水。 “你……你怎么来了?” 梅阁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静了好久,他只道:“来看看。” 二人又是相对无言,谢冬清似有一肚子话想问他,可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最紧要的又是什么。 而梅阁更是奇怪,自他见过谢冬清后,心里就一直有种感觉,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姑娘,对她莫名熟悉,若自己离京前不来见她一面,心中会有不安。 见过了,自己的心也就放下了。 梅阁穿着官服,大袖长衫。谢冬清盯着他的袖口看,最终,她下定决心,抬头问道:“你……你手能让我看看吗?左手。” 梅阁一言不发,盯着她看了半晌,默默将左手的雨伞挪到了右手,把手乖乖伸到了她面前。 谢冬清一把抓住,把大袖推高,当见到里面还有一层白色系带窄袖,谢冬清怔了一下,想也没想,顺手就解开了袖带,把这层也推了上去。 梅阁顿了一下,似是想收回手,然谢冬清动作很快,梅阁还是任由她解开了带子。 手腕上什么都没有,谢冬清顿感失望,又不甘心的将视线移到了梅阁的另一只手上。 她现在很是纠结,若是这时候说要看他的另一只手,是不是会被他当做精神不正常或是想占他便宜? 梅阁脸颊发烫,在她不加掩饰的热切目光中,右手默默缩了一下,问道:“你是在找什么吗?” “珠子。”谢冬清扯出了脖子上挂的魂珠,说道,“你能看到这个吗?就是这种珠子,一样的珠子,你身上可有?” 梅阁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谢冬清的脑中一团糟,他能看到自己身上的这枚魂珠,可又想不起这是在梦里,她该怎么办? 谢冬清抓住他的手,一本正经道:“梅阁你听好,你一定要留意,当初我们约好的,你手上也有一串一样的珠子,你什么时候能看到它,你就能想起我了。” 她说完,又问:“梅阁,你有什么心愿吗?不管什么样的心愿都行,你说出来,我……我能帮就帮。” 梅阁微微笑道:“心愿?风调雨顺天下太平百姓和乐,到谢老板这里,就是把你自己照顾好,大概就是这些了。” “你自己呢?”谢冬清急了,“我不听你为别人考虑的那种心愿,太大了,要你自己的。” 梅阁移开了视线,没有说话。 “你倒是说啊!”谢冬清很想拽着他的领子对他吼道,“别磨蹭了,不管是什么,先说出来啊!” 梅阁摇了摇头,笑道:“谢老板,回去吧。我没有心愿。” 相府的马车慢慢停到了二人面前。 “大人,该启程了。” 谢冬清问:“你要去哪?” 梅阁眼神飘远,好久才道:“我要离京一段时间。” 他收好伞,坐上马车,朝谢冬清弯了弯嘴角,缓声道:“谢老板,祝你生意兴隆,照顾好自己,有缘再会。” 马车驶出视线后,谢冬清还在愣神。 第102节 为何感觉他最后说的话这么不对劲呢? 谢冬清回到书铺,有人给她递了杯茶。 她醒过神,连忙双手接过:“谢谢,我都忘了还煮着茶……” “你和梅元朗认识?” 谢冬清半口茶呛在嗓子眼,咳嗽了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谢冬清咳完,问道,“你刚刚说谁?” “梅阁,梅元朗。”坐轮椅的女人笑看着她,“你不知他的字……所以,你们是旧识?” 谢冬清眼前一亮:“这么说,你也认识他?!” “称不上认识。”女人转动轮椅,望着门外的街景,“见过几面。” 谢冬清脑袋灵光,知道这位客人的身份大概不简单。 “那……前辈知不知道,他现在在朝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大问题?”谢冬清放缓了语气,“我俩确实是旧识,只不过他现在想不起我是谁,实话说,我能在这里都是为了他。” 谢冬清边说边想,语速也慢了下来:“我家有个半仙,给他算过命,说他命中有一打劫,还是生死劫,所以……所以我才来这里,想帮他平安度过这一劫。” 轮椅女人温柔笑了起来:“难不成你也是云州人?不得不说,民间的算命卜卦术,有时很真挺灵验。” 谢冬清心漏跳一拍,忙问:“前辈的意思是……他……他要出事了?” “若我猜的没错,梅元朗现在要去的是白地镇。”女人喝了口茶,说道,“我问你,自古赈灾,可有丞相亲自到灾情地处理此事的?” 谢冬清想起了总理慰问灾区的新闻报道,犹豫着答:“有……吧。” 轮椅女人摇了摇头,“错了。丞相乃众臣之首,协管六部事务,身为丞相,若是离开京城,就意味着他离开了对自己而言最安全的地方,放开了手中的权力,这是一个信号……” 谢冬清愣住。 “梅元朗不傻,他自己也清楚。”轮椅女人语气如常,“这次到白地镇去,若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陷入死地。” “为何这么说?”谢冬清不是很明白,“他可是得罪了什么人?可他已经是丞相了,还有什么人可以动他?皇帝?” 听谢冬清平平常常就说出皇帝二字,女人似是有些诧异,她愣了片刻,笑道:“你这姑娘,很有意思……” “四年前梅元朗在大理寺任职,经手了一件大案,此案过后,朝中官员变动巨大。而晋升最快的就是乞丐出身的梅元朗,他身后没有家族势力,是最适合做靶子转移他人视线的人选。至于现在,飞鸟尽良弓藏,和那件案子有关的人,活着的,也只剩他了。” 谢冬清正要细问,就见她放下手中的茶,转动轮椅,道:“我的家人来了,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上旁边的茶楼点个曲,你就明白了。” 书店里进来了一个清瘦的男人,他笑着朝谢冬清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斗笠戴在女人头上,给她比划了个手势。 女人柔声道:“就知你见下雨会提前下山,今日这么早就下山,可有耽误那群学生?” 男人摇了摇头,冲谢冬清挥了挥手,笑眯眯推着女人离开了。 女人回过头,说道:“小姑娘,今日的茶不错,明日我再来。” 送走他们,谢冬清拔腿扎进了隔壁的茶楼。 茶楼里的小厮认得她,笑容可掬前来沏茶:“多谢照顾生意。” 谢冬清拽住他:“可有唱曲的,我想听曲。” “哟,谢老板其实是冲着听曲来的吧?是听稀奇,还是听民间故事啊?”小厮低声道,“不然,谢老板楼上包厢请?” 谢冬清从他的表情中顿悟,立马站起身两步并作三步上了楼,挑了个偏僻的包厢坐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个拿着板胡的姑娘就走了进来,一礼过后,她关好门,坐了下来。 “谢老板想听什么?”唱曲姑娘声音柔润,拨了几下弦,问道,“是要听前朝传奇,还是听时间近一点的?” “近一点的。”谢冬清想了想,指了指天,“听上面的,就听……听最近的。” 姑娘领悟,微微笑了起来:“是想听帝王,还是听朝臣将相?” 那个坐轮椅的女人一说起梅阁在大理寺经手的大案,她就想到了梅阁提过的长皇子一案。 谢冬清沉默好久,谨慎道:“想听本朝奇案,有关帝王将相的那一件。” 她这么说也是碰运气,没想到那姑娘听明白了。 她试了个音,唱了个引:“本朝奇案多,皆为奴道听途说,客人莫要太当真,听曲只为听个乐……” 谢冬清点了点头。 姑娘调子一转,低声唱了起来。 谢冬清从茶楼出来时,已是傍晚,雨停了,她站在茶楼门口,朝四方街望去,那里灯火通明,露出的昭阳宫一角,能窥见宫廷全貌有多么的富丽堂皇。 她问过茶楼的人了,自白地镇发洪水后,京中到白地镇的路就封了,寻常百姓没有通行证,根本无法到白地镇去。 谢冬清坐在书铺门口,神色迷茫。 听完当年的那个震惊朝野的大案之后,她基本已经明白了,她要救梅阁,阻力不是皇帝,也不是那个手握实权的太后,而是横亘在她面前的无形王权。 谢冬清叹息道:“梅阁……我该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现在才发,主要是论文出了点问题,现在要重新写二稿。所以请个假,明天开始,3号到6号,有可能会断更,不能保证日更,如果不能保证日更,我会在7号晚八点前更新,8号9号,多更弥补。不会坑不会坑,主要是论文比较揪心,7号就截止了,然而现在出了点问题,昨晚大半夜才看到邮箱,导师催的急,这两天要把论文重新来一遍,实在抽不出时间更文了,真是对不起,7号恢复更新!绝对的! ☆、瞿然【贵人萧老板】 谢冬清失眠了一宿,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挪开了木板,在门口挂上了开业的牌子。 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店门口等着那个轮椅女人的到来。 其他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问看起来似乎对朝政很熟悉的轮椅女人。 在门口坐了一会儿,锣声从远方传来。 谢冬清看到从对家和隔壁的店里,走出来了好多人。 隔壁茶馆的老板急匆匆跑出来,望着皇宫的方向,自语道:“这是要宣布什么事啊?” “会不会是今上要到天坛祈福啊?” “这么突然?不会吧?” 谢冬清支起耳朵,听着他们的议论。 旁边卖文房四宝的店家也探出脑袋,看到谢冬清,先打了声招呼:“谢老板,早。” 谢冬清连忙问道:“这声音是?” “应该是先遣侍卫,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等等看。”文房四宝的店家表情淡定,笑容十分和善,待了会儿,他又问,“谢老板,昨儿,你店里是不是来贵客了?” 谢冬清微怔,问他:“怎么看出来的?” 那人指着自己的一双眼,笑眯眯道:“小老这双眼阅人无数,昨儿到您店里来的客人,脚步轻盈,走路无声,我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从街对面走到了这里,不知您注意到没,他来时的鞋袜裤脚没沾到一丁点雨水,我觉得,像是内家高手。” 谢冬清哦了一声,她以为这位老板是看出了轮椅女人身份不凡,没想到他指的是昨天来接轮椅女人的男人。 谢冬清想了又想,道:“我没注意,但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是普通人。” 街上跑来了两队身着玄衣的带刀侍卫。 其中一个站在街中央,大声道:“圣上至天坛为我大成祈福,东三街,中街,四方街,所有居民商户,闭门半日,速至天坛,与圣上同祈福。” 侍卫喊完,茶馆店铺里的人纷纷走上街,谢冬清跟着文房四宝店的老板,在门口挂上停业牌,走到了街中心。 侍卫转过身,又喊道:“东三街,中街,四方街,暂封半日!” 谢冬清问文房四宝老板:“我们现在是要停业到天坛去吗?” “是啊。”文房四宝老板搓着垂在唇两边的胡须,道,“看来圣上是要到天坛祈福,走吧,去晚了只能站在远处,怪没意思的。” 谢冬清惦记着昨日轮椅女人说要再来的话,问道:“我们要闭门歇业半日吗?” “恐怕不是半日,是一天。”文房四宝老板说道,“去天坛,恭迎圣上,跪拜完,圣上离开,我们才能回来,你想想,到时候天坛的人那么多,等回到店里肯定是黄昏天了,今儿的生意恐怕是黄了,明天开吧。” 果然如他所说,谢冬清到了天坛才发现,这应该是把半个京城的人都聚在了天坛这里。 文房四宝老板踮起脚伸着脖子看了会儿,遗憾道:“这个距离……恐怕今年又看不着圣上了。” 众人在天坛下方闹哄哄等了大半天,远方传来了礼乐声和长长的吆喝声。 谢冬清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民众纷纷下跪俯首,整个京城瞬间一片寂静。 谢冬清连忙跟着跪在地上,偷偷抬眼看向旁边让出来的一条道。 先是长长的礼仪队,一边走一边吆喝圣上驾临,之后是带刀侍卫,再然后是一群宫人打扮的随从,再之后才是两台车辇。 再次等了很久,才发现前方的人直起了背,一个个往后传着话:“圣上让我们起来。” 谢冬清不明所以地跟着站起来,顿时被淹没在人群中,踮起脚都看不到天坛上站着的人。 她也遗憾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句话都听不到,也见不到人,就是来参观后脑勺的。” 文房四宝老板赞同:“看来下次动作还要再快点,往前面站,好歹能听到圣上讲话,真想听听圣上的声音。” 旁边一个百姓接话道:“我也想,听说圣上是明君长相,天灵盖上方腾着紫气,咱寻常百姓若有能见到这团紫气的,必能长寿富贵,无病无灾,生活顺遂。” 谢冬清嘿了一声,拼命忍住了笑。 天坛上似乎有人在说话,是个女声,但讲的什么谢冬清一个字都没听清,又站了好久,才听到前面的人群传话来:“祈福开始了,跪吧跪吧。” 谢冬清觉得甚是好玩,跟着又跪了下来,然而跟上次不同,这次跪下后,她听到周围人都小声念叨着什么,连刚刚一脸轻松的文房四宝老板都严肃起来,闭上眼睛,嘴皮子翻动着。 谢冬清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念叨些什么,想了半天,眼睛一闭,小声道:“借大家的祈福,保佑梅阁一切顺利,不求仕途顺畅只求平安无恙……” 天坛上,年纪尚轻的皇帝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做着祈福仪式。 她见身边的女人没有注意,用广袖遮住脸,打了个哈欠。 放下袖子,她一脸厌烦,听着两旁的官员唱着颂歌,翻起眼皮朝天上望去。 出了会儿神,突然感觉到身边人目光的注视,她连忙收回心思,偷偷朝旁边看了一眼,正对上自己母后锐利的目光。 小皇帝心道一声惨了,出神被母后看到了,要完。 颂歌结束后,小皇帝默叹一声,转过身,看着天坛下方黑压压一片后脑勺,皱了皱眉。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一些,就像从前给梅阁背书一般,背出了祈福前必须要说的绕口的颂词。 她一边背诵着,一边想祈福有个鬼用啊!最烦这些繁琐乏味又没用的规矩传统了,等朕真的掌权了,第一个就要废掉祈福这种没用玩意儿。 她想完,思绪又飘远了。 第103节 朕若是不好好背,万一真的触怒神灵,灾情会不会更严重?也不知道母后怎么想的,把梅阁派出去做什么,不过也好,省得他天天查我功课,真是烦死了。 小皇帝面无表情但语气却饱含深情地背诵着冗长无趣的祈福颂词,年轻的太后在一旁看着,微抽了下嘴角。 这时,一个官员从后方登上天坛,轻轻走来,悄声道:“太后,刚刚收到侯爷的消息,梅元朗昨夜至白地镇后行为谨慎,后半夜便亲至灾情最严重的福回村,和村民同住堤坝旁的草屋里,侯爷说,他的人找不到机会动手……” 太后面不改色,头也不动,视线直视着前方的女儿,回道:“愚蠢,这比他待在白地镇官府更容易动手,稍微在堤坝上做做手脚,让他死于意外岂不是更不露痕迹?” 官员默了好久,语气复杂道:“侯爷派出去的人……不敢到福回村去,怕……怕河水再次决堤,性命不存。” “怕死?”太后脸上多了几分怒气,“赵民德到底会不会用人!派去杀人的人竟然自己怕死?!” 她声音稍微高了点,小皇帝顿了一下,又慌忙继续背诵着颂词。 太后见她背直了些,像是在留意这边的谈话,低声说道:“此事回宫再议,你先下去吧。” 果然如文房四宝老板所说,让谢冬清跪了大半天无趣又无意义的祈福仪式结束后,他们先是恭送走了皇帝和太后,之后又听京官指挥,乱哄哄地一批一批回撤,待谢冬清回到自己的店铺时,天色早已昏暗无比。 整条大街黑漆漆的,店主们回来后,纷纷出来点灯。 谢冬清推开遮挡店面的小木板,乍见到店内的轮椅女人,吓了一跳。 谢冬清连忙进店关门,招呼道:“客人什么时候来的,怠慢了,用茶吗?” “已经煮上了。”女人放下手里的书,转到矮几前,给谢冬清递了杯茶,“辛苦了。” 谢冬清双手接过,毕恭毕敬道:“多谢,昨天我有些失礼,一直没问该怎么称呼您……” 轮椅女人微微一笑,说道:“我叫你谢老板,你呢,就叫我萧老板好了。” 谢冬清愣了一下,心道,难道自己猜错了,她其实只是个富商? “萧老板做什么生意的?” “教书育人的生意。”她笑道。“只是在京郊的山上收了几个徒弟,教些拳脚功夫,强生健体罢了。” 谢冬清脱口而出:“江湖门派?” 萧老板哈哈笑道:“不敢,奉旨练兵吧。” “奉旨?!”谢冬清睁大了眼,“您是……侍卫头头?不对,是您家人,就是昨天那位,是侍卫长吗?” 女人一歪脑袋,对着谢冬清身后的空气说道:“谢老板猜你是侍卫头头。” 谢冬清又被吓的一蹦,转头见身后站着昨天来接人的男人,依旧笑眯眯的,不言不语,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萧老板介绍道:“我是萧老板,他是步老板。我教那群学生读书,他教那群学生练武。” 谢冬清连忙问好。 这位无声无息神出鬼没的‘步老板’笑眯眯点了点头。 萧老板解释道:“见谅,他年少时调皮,在山上迷了路,喊哑了嗓子,现在是个闷葫芦,不会响。” 谢冬清神情略有些尴尬。 这两位老板倒是神情自然,步老板还配合着萧老板的解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遗憾摇了摇头。 闲聊了会儿,谢冬清道:“昨天您走后,我到茶楼点了曲子,大概了解了梅阁经手查办的那桩大案,我……我想到白地镇去,我要见他。” 萧老板语气依然平和:“现在正是要紧时候,为保持道路通畅,制止大规模人口流动,避免恐慌,白地镇来往京城的道路已经封了,所以没有官府许可和正当理由,你是去不了白地镇的。” “那我如何能帮到他?”谢冬清语气急切,“我没有太大的野心,我只想让他好好活着,可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萧老板表情柔和:“他的命,除了他自己,旁人又能帮上什么?” “可我总要做点什么……”谢冬清喃喃道。 萧老板手指尖点着茶杯,好久,说道:“只要他能活着走出白地镇回到京城,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当真?!” 萧老板点头。 不会说话的男人比了个手势,萧老板闲闲看完,笑道:“不为什么,也不是为谁翻案,只是不想让他死。” 男人不赞许地摇头。 萧老板有节奏地敲击着茶杯,语气平静道:“这么多年了,生活没滋没味的,找点事折腾也挺好。小孩子虽好,她娘可不行,孩子一天天长大,该清扫的也该清扫一下了,总有娘在后面吓唬着,孩子可长不好。” 这次男人倒是赞同了她的话,频频点头。 “所以,就从救梅元朗开始吧。”萧老板放下茶杯,对谢冬清一笑,“我不信鬼神,却最信缘分。” 谢冬清听得云山雾绕,但心里却暗暗明白,这个萧老板,应该是个高人。 她鞠躬致谢:“谢谢姐姐!” 萧老板哈哈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差点没赶上8点更新的誓言(话说我在上章是不是许诺的八点前更新?我都忘了) 今天五点交论文,结果下午两点时,导师说你的论文不行啊,level 太低,不能交。擦嘞,顿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下午泡图书馆申请延期到明天,然后怒改论文……希望上交后能过。要求不高,能过就行。然后,我再立个誓,我明年要是控制不住手申请博士,我就是个棒槌!这次毕业后,我再也不写论文了!!!!我发誓!!! 如果顺利,这周末完结正文。 ☆、瞿然【动乱之前】 白地镇灾情最严重的福回村,大雨依然下着,没有停歇的迹象。 雨水猛烈地砸向地面,炸开水花,噼里啪啦地响着。 戴着斗笠的小官吏艰难地爬上河边的高地,神色焦急地瞭望着下方看不到边际又浑浊如泥浆的赤色河水。 雨砸在河面上,河水如同沸腾的水,奔流翻腾,轰轰烈烈,片刻不宁。 小官吏费力地睁着眼,恨不得拨开眼前的雨帘,把下面的情况看个清楚,大雨砸在身上,又重又疼。 梅阁带着朔州前来支援的府兵和一些没有离开的村民组成人墙,奋力抢修着堤坝。 小官吏寻了好久,才在这群人中找到了梅阁,他大声喊道:“相爷!相爷!朔州的黄州牧来了!您先歇歇,咱回镇上去!” 梅阁听不见,小官吏着急,吐出一口雨水,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脚,不敢下水。 又喊了好久,梅阁才回头朝高地上看了一眼,小官吏见状连忙跳起来给他招手。 梅阁知他有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步一步走回高地。 小官吏很有眼力见的解开斗笠,要给他穿上。 梅阁摇了摇头:“别给我了,我这样也用不着了。” 见他浑身都是湿的,小官吏叹了一声,说道:“相爷,下官是打心眼里佩服您。” “总要做点事情。”梅阁问道,“你寻到这里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朔州的黄州牧来了,刚到白地镇。”小官吏道,“黄州牧现在正在白地镇等着相爷回去商议赈灾一事。” 梅阁点头:“勇毅侯呢?” “侯爷……唉……”小官吏叹息道,“还是老样子,什么都不做,连侯府施粥济民也是做做样子,见不到半点诚意。” 梅阁的脸上不见半点惊讶,淡然道:“嗯,我知道了,不过还要再等一等,我同这里的村长交代一声再回去。” 听梅阁说要回镇上去,村长让村里的一个男青年送他。 男青年叫福宝,是个自来熟,也不怕官,领着梅阁沿着小山路朝白地镇方向走,一路上嘴巴不停歇,东拉西扯。 “大人,我听隔壁村的书生说,京城的人都不种地,那你们吃什么,要真的不用下地干活,那你们一整天都干些啥?都说当大官的忙,你们是都忙些啥?” 他问的认真,梅阁也回答的认真:“各种事,仅仅是让每家每户都能吃上饭这件事,就够我们忙很久。” “大人,京城里好吗?隔壁村的秀才说,只要人去了京城,就都能发大财。”福宝脸上写满了羡慕和憧憬,“我就想,等把水怪物给治住了,我也上京去,发大财。” 梅阁平静道:“京城里也有乞丐。” 福宝又问:“大人,我家的田被淹了,我家里还养了猪,有三……有三十多头猪,全被水怪物给吞了,还有我家那瓦房,老大一个,也被淹了,你说,这事皇上管吗?” “管。”梅阁点头,“我来就是要为你们解决这件事。这次回到白地镇与其他几位大人商议后,我会尽早安置你们。” 福宝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试探道:“那……我那三十多头、三十九头猪,我那三间大瓦房,还有十亩田地,皇上会赏给我吗?” 梅阁只道:“会有补偿的。” 福宝只当他答应了,眼睛瞪得老圆,激动地直哆嗦:“成!大人可真是个好官!” 二人沿着山路一步一滑地走着,前方时不时的有砂石滑落,小土块滚到脚边,梅阁低头见了,皱了皱眉。 他转头叮嘱道:“留心些,雨太大,要当心山体滑落。” 福宝大咧咧道:“这点程度不至于,就滑下点泥什么的,只要不是石头就行,死不了人。” 雨声嘈杂,隐约有咚咚的声音传来。梅阁又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朝斜上方望去。 福宝跟着看过去,哎呦一声叫出来:“大人!这是我看错了,还是石头真的在动?!” 离他们不远的前方,一块巨大的山石明显晃动着,两旁的泥沙不断地滚落到地面上。 雨水影响了视线,福宝张着嘴看了一会儿,问道:“大人,石头上是不是有个鬼影啊?” 巨石旁能见到半个人影,拿着一根长棍状的东西动作极快地在捣土。 梅阁眉心一沉,低喝道:“不好,跑!” 他们一跑起来,石头上方的‘鬼影’似是着急了,索性扔掉手中的东西,大力踢向脚下的巨石。 轰隆一声,巨石掉了下来,狠狠砸在地上,山路中间被砸出了一个巨坑,碎石飞溅。 大雨中传来一声惨叫,福宝抖了一下,不敢回头看。 “大人,是鬼……是山鬼,山鬼要让拉替死鬼……他走了吗?” 梅阁停住脚,抬起斗笠,回头看了一眼,神情淡漠。 一个黑衣人身体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脸朝下摔在地上,摔成了薄薄一片。 死了。 石头掉下来后,也把他带了下来。 梅阁知道摔死的这个是人不是鬼,他在原地出了会儿神,收回目光,转身继续朝前走。 走了两步,梅阁轻轻叹了口气,对吓软了双腿的福宝说道:“走吧,没事了。” 第104节 这个与他通行的人很幸运,逃过了一劫。 梅阁心想,差点连累一条无辜性命。 两个人走了好久,等到地形开阔,路好走起来,福宝才敢出声:“大人,小时候我奶奶跟我讲过,每年下大雨时,河怪物和山鬼们就趁着连天见不着太阳的好机会,出来拉替死鬼,死在水里和山路上的人都是它们拉去的替死鬼。” 福宝絮絮叨叨道:“大人果然是做官的,是贵人,山鬼们不敢造次,我跟着大人,也沾了福气,这才没被那山鬼取走阳寿。” 梅阁默不作声地直视着前方。 前日,太后急召他入宫,等他到了,却只见到了一道莫名其妙的旨意。 丞相梅元朗即刻出京至白地镇协助勇毅侯赈灾。 没有特派的职务,也没有任务,具体如何赈灾也没有写。 梅阁心里隐约有个猜想,却又不愿相信。接了旨,他将公务奏本交到了吏部尚书那里,临走时,吏部尚书脸看着别处,轻咳一声,提醒道:“白地镇天灾人祸,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即便是侯府,也不一定安全,梅相一定要多加小心。” 这句话让梅阁愣了好久,回过神,他轻声道谢,慢慢走出昭阳宫。 他心中一叹,自语道:“终于,到我了。” 接下来的路程没有遇到什么险情,梅阁平安地到了白地镇。 福宝看到镇里的灾民在侯府外排队领粥,咽了咽口水,对梅阁说道:“大人,你可别忘了我给你说的话呀!我家的三十九头猪,三间大瓦房,还有十亩田地,好田,位置好,土肥的那种。你可别忘啊!” 梅阁没有答话。 福宝又问:“大人,我能留在这儿吗?我家受灾了,我也是灾民,留在这里每天应该能有一碗粥两个窝窝头吧?” “福回村的,安置地应该在西边的黄村。” 福宝粗着嗓子说道:“大人不知,黄村那边,吃饭是要他们干活的,这不是白便宜外村的地了吗?还是镇里好,吃饭不用下地干活。” 他似是很羡慕,说:“镇里吃饭不用干活,到京城去,指不定就能满地捡金子了……大人,你能不能帮忙说个话,安排我当个管饭的官,我都把你送回来了,送大人回来,也是功劳吧?大人是大官,应该能说上话。” 梅阁摇头:“这里吃饭也是要干活的,你若想留在这里吃饭,自己到穿蓝衣服戴帽子的人前面问问情况吧,吃饭的事,我管不了,要他们管,你去吧。” 福宝撒腿就跑了过去。 梅阁走进官府,勇毅侯赵民德半瘫在廊下的躺椅上,眯着眼睛欣赏着院子里的芭蕉树,闲闲品着茶。 见到来人,他惊叫一声,慌张中竟然摔了茶杯。 滚烫的茶水烧到了他的手,赵民德捂着手,呆呆盯着梅阁看了半天,见梅阁走到廊下拧衣服上的雨水,这才确定他是活人,暗骂了一声自己派去的人废物,开口道:“梅丞相,回来了?瞧你身上的雨,这一趟可不简单吧,福回村情况如何?听人说,整个村都被淹了。梅丞相没遇上什么难事吧?可有受伤?” “托福。”梅阁淡淡道,“有惊无险。” 勇毅侯笑眯眯道:“那就好那就好,梅丞相是姐姐身边的重臣,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姐姐定会怪罪与我。” 梅阁拧完水,问道:“黄州牧在吗?” “在,在呢!”勇毅侯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梅丞相,您请。” 待梅阁走远,勇毅侯收了笑,气鼓鼓躺了回去,大声喊道:“人呢?来人来人!叫赵三来!” 闻声,一尖脸猴腮唇边稀稀拉拉长着几根胡须的小个子男人快速跑来,谄媚地弯着腰笑道:“侯爷,什么事?” 勇毅侯语气幽怨:“让人回京跟姐姐说,我这里失手了,麻烦,不想干了,让她自己想办法,别指望我替她解忧,我从小就是享福的命,不能操劳。托人办事办不好,我也没法子。去,就说我不干了。” 赵三笑道:“侯爷静静心,太后刚刚传话来。” 勇毅侯急切问道:“姐姐又让我做什么?我是真的帮不上忙,我就不是操心的命!之前她要我杀梅元朗,可咱侯府有靠谱的人?瞧瞧,这不就办砸了。姐姐想要清理掉谁,从宫里拨一个出来自己清理就是,宫里那么多的高手,何必让侯府动手?” 赵三道:“侯爷忘了,太后手上没有能用之人,先皇驾崩前为防我们赵家做大,把暗门给了长宁长公主。太后行事不便,能用的,也只有咱赵家的人了。” 勇毅侯沉默片刻,道:“这倒也是,唉,姐姐也不容易。所以呢,她又安排了什么事给我?” “太后让侯爷今晚子时之前离开白地镇,回京去。” 勇毅侯呆傻道:“啊?怎么说?她这是何意?” 赵三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太后说她已有安排,今日到这里来的黄州牧,是我们赵家一手带起来的,太后把事都交给了他,说是,为了侯爷的安全考虑,请侯爷今夜子时之前务必离开白地镇。” 勇毅侯一脸怔愣。 赵三奸笑道:“白地镇,会大乱。” 作者有话要说:  呃,今天本以为能码个6000字,双更。没想到心情一轻松,手速就慢了。 明天会多更,一定会,因为……明天榜单字数截止,我现在还差9000多字,所以明天最少应该会码个9000多字…… (第一次发时错别字好多……) ☆、瞿然【祸事逼近】 商议完接下来要做的赈灾一事,黄州牧送梅阁回官府的临时住所,行了几步,黄州牧问:“梅丞相这次来白地镇,身边没有带人?” “没有。”梅阁说话时,已经带了些鼻音。 天冷,他身上的衣服又是湿的,冷风吹着,梅阁头隐隐作痛,很想早点回住所。 黄州牧称赞:“早听说梅丞相年轻有为,为官清廉,无偏无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黄州牧状似不经意的又问:“我记得梅丞相是……云州人?” 梅阁微微点头,答曰:“是,云州千里人。” “哦?”黄州牧倒抽了口气,问道:“可是云州那个精通蛊术的巫族聚集地,千里郡?” 梅阁点头。 黄州牧夸张的惊讶道:“梅丞相……莫非梅丞相是巫族人” 梅阁看了他一眼,坦然承认:“我母亲是巫族人。” 黄州牧凑近,神秘兮兮地放低声音:“既如此,梅丞相会不会蛊术?” 梅阁轻笑了一下:“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黄州牧可信这些?” 黄州牧摸了摸胡须,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听闻云州千里郡一带,人人皆会蛊术,我原本是将信将疑,但见梅丞相这几年是平步青云仕途顺畅,巫族蛊术一说由不得我不信,梅丞相若有什么能晋升的蛊术法子,也提点提点我啊?” 梅阁微微撇嘴,他转过头,看向黄州牧,黑眸幽深。 梅阁目光专注盯着黄州牧的眼睛,轻轻开口唤道,“黄彦。” 黄州牧愣住。 梅阁轻声一笑,别开了目光。 黄州牧这才回过神,大呼:“这是什么术法,摄魂吗?好神!” 梅阁笑道:“小把戏而已,不管是谁,你若突然静下来盯着他看,他都会愣神片刻。千里郡的小孩子都会这招,和伙伴们打闹时会突然安静下来盯着对方的眼睛看,再趁对方愣神时嬉笑着逃跑,后来就拿这些小把戏骗外地客,盯着眼睛看时,嘴里还会念念有词,客人就会以为是在念咒语,自己被摄魂了。其实都是骗人的,就如刚刚我骗黄州牧一样,说到底,云州真正会巫术的人寥寥无几,并非黄大人所说的人人皆巫。” 听他这么一说,黄州牧哈哈笑起来:“老夫竟然也被这孩童之间玩闹的把戏骗了,哈哈哈哈哈。” 梅阁回到了下榻的地方,换了衣服,躺在榻上静神,因这些天太辛苦,他一沾枕头便熟睡过去。 昏睡中,他做了个梦,梦中他回到了过去。十五岁的时候,他随着书店老板刚到京城,那年上元佳节,他和书店老板从天坛祈福回来,行至昭川望柳桥,宽阔的桥面上尽是游人,或是戴着面具,或是提着灯,一个个面带笑容与他们擦肩而过,桥上的灯和昭川中的花灯交织在一起,在夜色下浮动着。 有几个戴着面具的姑娘还会特地走来,取下耳边的花递给他。 梅阁刚到京城,见到姑娘们朝他怀里塞花,以为是姑娘们看上了他,一时间吓得不敢收,生怕收了就要答应姑娘们的情意。 书店老板笑道:“拿着吧,莫多想,给了灯才是有许婚之意。上元节这天,只要见到合眼缘的,就能取下发间花送给人家,收到的花多是好运,证明喜爱你的人多,有人喜欢是好事,你可千万别把人家对你的喜欢扔了。” 梅阁仔细拿在手里,低头数了花的数量,微微笑了起来。 见状,书店老板也笑了:“若是路上见到合你眼缘的人,你也可以把这份喜欢移交出去,送给他们。” 两个人走到桥中央,来来往往的桥上,突然有个小姑娘吸引了梅阁的注意。 她似是突然出现在桥上,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红色的长裙,长发垂肩,发间一朵花都没。 小姑娘一脸茫然,一手拿着一只草编的蝴蝶,散了半边翅膀,不成形状。她的另一只手提着一盏小小的花灯,烛火闪烁着,映在她的眼睛里。 她像是在找人,目光流转,望到了这边,停在了梅阁身上。 梅阁心头微热,脚不由自主地往那边去。 书店老板也见了,笑道:“你要把花给她吗?” 梅阁点头:“这么好看的姑娘,应该有花戴才是。” 他走过去,微微笑着,动作轻柔地将手中的花一朵朵别在了她耳边。 那个姑娘抬起头,盯着他看,眸中灯光闪烁。 他的手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姑娘眼睛微微睁圆了,微微歪头,认真地看着他。 “你在等人吗?”梅阁轻声问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脸上尽是迷茫。 梅阁垂眸,见她手中的草编蝴蝶,问道:“你手上的这只蝴蝶……” 小姑娘抬起手看向自己手中这半只草编蝴蝶,过了好久,梅阁才听她轻声说了句:“好像……坏掉了。” 梅阁轻轻笑了起来:“我能帮你修好它。” 小姑娘犹豫了片刻,默默把手中的蝴蝶递到了他手中。 梅阁接过蝴蝶,手指翻飞,快速的帮她编着蝴蝶。 小姑娘出神地望着他的手,满目惊奇。 “男孩子的手……原来这么巧。” 夜色中,昭川两岸尽是游人的欢笑声,揽月楼燃上千灯,楼里传出的歌声和画舫里传出的歌声悠悠交汇成一片,昭川中的祈愿灯缓缓浮动着。 望柳桥上,一个穿红裙的小姑娘认真地看着一个陌生的男孩子帮她编着蝴蝶。 “好了。”梅阁将最后的一根草缠好,举起来吹了一下,蝴蝶翅膀颤动着,翩翩欲飞。 他眼中带着笑,把蝴蝶换给小姑娘。 小姑娘笑了起来,笑容明艳,这抹灿烂的笑容撞到了梅阁的心底。 晚风吹过,蝴蝶的一对翅膀扇动起来,小姑娘迎着风,将手中的蝴蝶左右摆动着。 她笑眯眯的,对梅阁说道:“谢谢你,你真厉害。蝴蝶真好看!” 书店老板拍了拍梅阁的肩膀:“好了,我们该回店里去了。” 第105节 梅阁点了点头,对小姑娘说道:“你喜欢就好,我走了,再会。” 他心中有种莫名的甜蜜感,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 等快要下桥时,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心中一颤,连忙扭头。 那个红裙小姑娘追了上来,将手中的花灯塞给他,咧嘴一笑,扭身就跑。 梅阁愣在原地,书店老板笑了起来。 “这个小姑娘,塞个花就行,竟把灯也塞给你了,许是不知道塞花灯的意思。回去被爹娘问起来灯的去向,她若说把灯给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哥哥,爹娘肯定要着急。哈哈哈哈真是有意思,塞完就跑。” 梅阁回神,说道:“这可不行,不能儿戏,我去把灯还给她。” 他奔回桥上,桥上人来人往,各色颜色的衣裳,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 梅阁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灯,花灯上绘着梅花,画的旁边一行娟秀的小楷,梅开喜迎春。 花灯里的烛火跳动着,梅阁的心脏越跳越快。 他喃喃出声:“谢冬清……” 天幕似是压了下来,令他胸口闷痛,景物旋转着,越来越快。 梅阁猛地从踏上坐起来,惆怅似是堆积在胸口,一口气舒不畅。 外面还在下雨,灰蒙蒙的一片。 他咳嗽了几声,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是凉的,梅阁喝了几口,吞咽时,嗓子火辣辣的疼。 “糟了……”梅阁放下茶水,轻叹一声,“这是得风寒了。” 茶水下肚,他神色渐渐清明起来,回想刚刚梦中的情景,心道,“难道……是书店的那个谢老板?” 她说过,她曾经见过他。 梅阁微蹙着眉,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帘。 难道,刚刚的不是梦,而是被自己遗忘的记忆? 梅阁低下头,看着空空的手。 梦中,她把花灯塞给了他。 那她上次到府中见他,是不是想要回花灯? 梅阁想起了临走时谢冬清说的那番话,他挽起衣袖,手腕上却还是什么都没有。 并没有她说的红珠子。 呆愣了一会儿,梅阁戴上斗笠,推开门,一边咳嗽着一边走了出去。 办事的官员见到他,疾步走来,向他汇报今日的情况。 “梅丞相,我们与梁家的人谈妥了,米粮的市价降了二十文。今日侯府施粥四百六十八人,报名以工代赈的者有二百零七人,同黄州牧商议后,我们决定让这批以工代赈的灾民先去福回村,修建新坝。” 梅阁咳了几声,问道:“朝中拨款多少,定了吗?” 官员道:“总数有了,只是如何安置灾民,每个灾民领多少银两还没定下来。” “米粮够吗?” “丞相放心,今日下官刚刚去查了,从朔州各地运来的救济粮已到位,也和粮商谈妥了,朝廷补助一半,断不会缺粮。” “好。” 官员讲完情况,担忧问道:“梅丞相,王郎中在东街义诊,您也去瞧瞧吧。” 梅阁点了点头:“好,我等会儿就去。” 他独自一人到了东街,找到了王郎中,郎中正忙着,抬眼一瞧,直接扔给他了一包药:“你这是着凉了,回去喝了药好好歇着,仔细着,晚上若发烧就再来。” 梅阁听话地点了点头,拎着药往回走,恰巧看到官兵带着一队青壮年从他身边走过。 福宝也在队里,看到梅阁,高兴地喊:“大人,大人我又见到您了。” 梅阁问道:“嗯,你还好吗?” “还成吧。”福宝说,“我现在要跟着他们回村去,官老爷让我们回去修坝,说是只要我们修好河坝,皇上会赏给我们金子。” 梅阁微微皱眉:“没有那么多。” “反正皇上肯定会赏。”福宝说,“官老爷都说了,我们一受灾,皇上就拿出了好多金子来,皇上是个明君,阔气。现在我们是要去替皇上修坝,干好了,皇上肯定要重重赏我们。” “大人,您肯定是个贵人!”福宝说,“自从跟您一起躲过山鬼后,我这运气一天比一天好,没饿过肚子,说不定修完河坝后,我还能到京城去,亲自领皇上给的金子。” 他说完,兴高采烈地跟梅阁道了别,小跑归队。 梅阁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愁。 他走在街上,看到白地镇的井然有序,各项救灾措施都进展的不错,稍稍安了心。 朝中派他来此地赈灾,却没给他实权,到了白地镇后,因圣旨上没写具体职务,因而自己也不便做什么决定。 所以之前他一直在担忧,因为不管什么事情,他其实没有决定权。可若出了差错,他就是第一个担罪责的人。 好在,一切进展顺利。 梅阁回到官府,就见一个官员急匆匆走来:“梅丞相,下午可有见到勇毅侯?” “没有,他不在侯府吗?” “没有。”官员神色焦急,“侯府刚刚说今日的粥分发完了,可还有近一半的百姓没有领到粥,这量远远不够,灾民排了好久队,有几个都闹起来了。我以为是侯府无粮,刚刚去了侯府一趟,却见侯府存粮尚且富裕,但侯府的人却不再施粥,说是没有负责人来交待他们继续施粥。侯府管家也不知去哪了,一群下人们不听指挥,简直急死我了。” 梅阁说道:“你先别急,让李大人拨人,我们这边先续上安抚灾民,侯爷我来找。” 直到黄昏时分,梅阁才接到了确切的消息。 “侯爷今日午时之后就出城去了。”守城兵说道,“从北门走的,许是回京了。” 梅阁沉默地望着城门,直觉到事情可能不对。 他咳了几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天色昏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今日两更。(改了些错别字)第二更晚上9点左右掉落。 ☆、瞿然【谢冬清离京】 自从小皇帝天坛祈福后,京城这些天再没下过雨。 山路好走后,那个不会说话的步老板来接谢冬清到山上做客。 山叫无名山,是京郊的一座矮山,山的一边是京城,另一边是帝陵。 上山的路有一段是石阶,谢冬清好奇问道:“萧姐姐腿不方便,遇到这种石阶路,该怎么走?” 步老板笑眯眯的,做了个拥抱的姿势。 谢冬清心领神会,搓手笑道:“这么一看,石阶路还是不错的,能交流感情。” 步老板使劲点头。 走完这一截,视野开阔了些,步老板示意她回头。 整个京城尽收眼底,中央是昭阳宫的主殿,气势恢宏。天坛在昭阳宫南面,仔细看,还能看到此时的天坛上有一群人,好像在做什么仪式,热热闹闹的感觉。 “天坛这里……平民百姓也能去?” 步老板点头,做了个手势,抓起两缕头发,打了个结,然后拜了拜天。 谢冬清眨了眨眼,猜测到:“这是结发?哦!结发为夫妻,是结婚吧!天坛是夫妻结婚时要去的地方吗?” 步老板连连点头,见和她交流没有障碍,高兴地冲谢冬清比了个夸赞的手势。 两人一路上就靠着这种方法交流,拐上山林里崎岖蜿蜒的小路时,谢冬清想起了刚到这个梦里时听到的雨天遇见花神的传奇故事。 因为这个曲调朗朗上口,谢冬清又莫名觉得熟悉,她听了一遍就记住了,于是想问步老板,这首曲子在京城的的传唱度如何。 刚要开口,余光就瞥见周围的树丛微微动了一下。 谢冬清定睛去看,却什么都没有,好像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步老板依然笑容满面,吹了声口哨。 他突然出声,把谢冬清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步老板见她被吓到,张开嘴笑了起来,只是没有声音。 他笑看着谢冬清,像是给她展示一样,又吹了声口哨,悠长有力的口哨声传出好远。 随着他的口哨声,两旁的树上,草丛里走出来了好多人。 有男有女,身着淡绿色的衣服,脚步轻盈。 口哨声停了之后,一个高个子的年轻小哥推着萧老板拐了出来。 “萧姐姐。”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萧老板没忍住,低声笑了起来。 谢冬清发现,这两口子人都挺爱笑的,不笑时脸上也是和善的表情。 步老板走过去,自然地捏了捏萧老板头顶的发包。 萧老板伸手打断他的动作,对谢冬清笑道:“来吧,等你很久了。” 穿过山林,路的尽头有一座大宅院。 萧老板领着谢冬清进去,笑眯眯介绍道:“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刚刚念完书,恰巧要吃饭。” 谢冬清看到,正堂前的院子里,有个露天的灶台,几个跟她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女正在做菜。 有个矮个子姑娘,身材娇小,站在砧板前,双手持刀飞快地切着青萝卜,刀法极快,只能看到刀影翻飞。 那小个子姑娘一脸淡然,眨眼睛就切好了萝卜,停住手,动作潇洒地抛出萝卜丝,她身后的年轻男人不紧不慢举起手中的盆,头也不回,默契地接住了飞过来的萝卜丝。 谢冬清目瞪口呆,禁不住鼓掌叫好。 萧老板领着谢冬清进了正堂,说道:“坐吧,很快就能吃上饭了。” 第106节 谢冬清刚坐下来,不知从哪冒出的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提着茶壶,倒了杯茶,递到了她面前。 谢冬清小口尝了茶,满口茶香。 “这茶好香!” “自然,茶是好茶。”萧老板笑容和蔼,自己尝了口茶,放下茶杯,就像聊家常一样,语气平淡道,“昨天回来我想了想,梅元朗离京时,身边没有带人,手中无权,这种情况下,他在白地镇应该会很艰难,不一定能活着回京。” 谢冬清一口茶没能咽下去,惊恐地抬头看向她。 萧老板接着说道:“我打算让这孩子去白地镇,不管怎样,既然这事我承诺要管,就要守诺。我说过,只要梅元朗这次能回京,就有一线希望。” 她指着身后推轮椅的那个高个子男人。 谢冬清这才咽了茶,问道:“萧姐姐,道路被封,怎么去啊?” 萧老板语气自然,张口就是:“伪造个通行令就好。” 谢冬清愣了一下,谨慎问道:“能行吗?若是被查出来……” “绝对查不出。”萧老板自信道,“我有印章。” 谢冬清默了一下,喝了口茶水,心里猜想着这个萧老板的身份的。 饭香味越来越浓,炒菜的小哥两只手轻松捏着四盘菜摆上了桌。 小哥放下菜,问萧老板:“殿下,阿照下午磨了豆腐,不然再做个豆腐出来?我看今日多了位客人。” 谢冬清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去。 殿下,哪个殿下? 虽说之前自己也猜测过萧老板可能是皇亲国戚,但真的听到殿下这个称呼,她还是感到震惊。 一时间,谢冬清不知该如何表示。 萧老板挑着眉,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谢冬清默默放下茶杯,咽了茶,犹豫好久,问道:“我……还能叫您萧姐姐吗?” 这个坐轮椅的殿下呵呵笑了起来:“怎么不能?只是之前没告诉你,你张口就叫我姐姐,倒是比他们长了一辈。” 她指着屋里的这些学生,说道:“我可是把他们都当孩子的。” 谢冬清没敢去看这些学生的表情。 “不过你那声姐姐,我倒真的想听。” 谢冬清小声说道:“谢谢萧姐姐。” 这位殿下笑完,道:“我这人平时做事随缘,喜欢了就做,不喜欢了就不做,时间长了,反倒觉得如此平静无波的,很没意思。四年前长皇子的案子,我心中是有疑问的,不过懒得管。小公主登基也挺好,那孩子聪明,也适合那个位置。只是,她母亲却令人失望。孩子管得太严,容易出问题。” 她像唠家常一样聊着现在的皇帝和太后:“再这么放任下去,再好的苗子也会被她养坏。多可惜啊。” 热豆腐也端了上来。 萧老板递给谢冬清一双筷子,说道:“你知她现在为何要动梅元朗吗?” 谢冬清摇头。 萧老板说道:“今年年初,皇兄驾崩,小公主登基后,当年参与提审皇子的宋湖在酒后提起长皇子死前遗言,当夜回府后,宋府便失火了,宋湖一家葬身火海。宋湖死后,之前参与提审皇子,经手长皇子一案的官员一个接一个死于意外。到如今,活着的只剩梅元朗一个。这月初,坊间流言四起,言说长皇子一案定有内情。今上登基不满一年,此种流言动摇民心,为消除流言稳定民心,梅元朗奏请复查当年旧案,今上允了。” 萧老板一边吃饭,一边说道:“然卷宗刚刚拿到手,梅元朗就被遣到白地镇赈灾去了。” 她笑道:“你说,这种情况下,你觉得长皇子一案,会不会真有隐情?” 谢冬清点头:“显而易见啊!” “赵太后急于下手,连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梅元朗都动了杀心。”萧老板说道,“可见长皇子一案,她瞒了多少。” 谢冬清道:“可……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别人也不会怀疑,毕竟已是旧案,公主已经登基,这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萧老板笑道:“这案件能再起波澜,是因为先皇后的姐姐回到了京城。你知道,先皇后是什么出身吗?” 谢冬清摇头。 “先皇后的母族姓楼,她姐姐是手握西南三州总兵权的平定将军。”萧老板解释道,“四年前长皇子一案,是我皇兄亲自下旨说杀的,证据确凿,且楼将军也知自己妹妹入宫为后前和同窗有过一段私情。她那时远在崖州,虽心痛,但人证物证俱在,依照新律,她也保不住长皇子。公主登基后,楼将军回京,宋湖酒后失言,说先皇后和同窗有私情虽是板上钉钉,但长皇子到底是不是皇家血脉,却依然存疑。” 萧老板叹了口气,“接着,宋府就失火了,宋湖身亡,楼将军心中起疑,开始一个个询问当时参与会审的官员,可不久之后,这些官员就接二连三的死于意外。” 谢冬清听的一愣一愣。 萧老板见她惊异的表情,笑了笑,说道:“赵家渐渐做大,四年来,赵太后把朝中异己也清理的差不多了。楼将军常年驻兵在外,朝中已无能用之人,自己回京后,与当年案件有关的官员都死了,因而,她断定当年旧案是被赵太后一手操控,是赵太后送公主登上皇位的手段,于是用兵权向朝廷施压。这种情况下,梅元朗在朝堂上奏请复查该案,小皇帝趁太后疏忽,私自允了,梅元朗这才顺利拿到了当年的卷宗。” 萧老板悠悠夹了块豆腐,说道:“可北四州的兵权赵太后还没能握在手中。因此她一直在拖时间,没想到她一时大意,小皇帝就允了梅元朗的奏请,并且给了卷宗。梅元朗这边动作极快,拿到卷宗后就启动了复查程序。好在白地镇的突发涝灾,赵太后抓住机会急令梅元朗出京。只要梅元朗死在白地镇,复查就会先停下来,让她有时间把北四州兵权拿到手,拿到了兵权,她就有底牌压下此案,顺便收回楼家西南三州的兵权。” 谢冬清听她这么一讲,心里更是担忧,请求道:“萧姐姐,我能跟着这位哥哥,一起到白地镇去吗?我不添乱,虽然我知道我去或许帮不上忙,但我……我真的不能坐在这里等梅阁的消息,我不放心。” 萧老板看了她许久,回头问身后的学生:“带上她,你可有把握护好梅元朗?” 那个小哥自信点头:“可以的。” 谢冬清连声感谢。 萧老板说道:“事就是这么个事,该讲的我都讲明白了。现在京城才是最安全的,你若是拿定主意要离开京城到白地镇去,我也不拦你。” 谢冬清说道:“我信你,也信这位小哥哥。我一定要去白地镇陪着他,亲眼见他平安回京。” 萧老板平静地吃了口饭,只道:“你叫我姐姐,叫我的学生小哥哥,唉……” 谢冬清尴尬。 小哥行了个礼,介绍道:“李锦。” 谢冬清学着他,回了个礼:“谢冬清。” 李锦笑道:“放心,我定能护好你们。” 谢冬清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萧老板回答:“等我写完通行令就能出发。” 旁边一个小姑娘递来了纸笔。 谢冬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心中有些焦急:“要天黑了。” 李锦道:“白地镇离京城不远,我带着你走得快,子时之前肯定能到。” 萧老板一边写,一边说道:“谢老板放心,我这些学生功夫是我夫君手把手教的,我既然说了要让梅元朗活着回京,就绝不会食言。” 谢冬清莫名有些感动,仿佛看到了希望:“谢谢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的第二更。 明天两只见面。然后……嗯。 明天大概下午六点左右更新,要乱了。 ☆、瞿然【雨夜烧粮】 李锦的速度确实很快,下了山,他拎着谢冬清,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出了京城。 谢冬清惊奇道:“你竟然是纯靠脚的?我以为起码要骑个马……” 李锦语气很是自信:“马没我快。” 过了一会儿,谢冬清又听他说道:“而且马也没我稳。你觉得颠簸吗?” 谢冬清立刻回答:“不颠簸。” 李锦拎了谢冬清飞奔了一个多时辰,谢冬清担心问道:“你一直这么拎着我,还这么久没换手,不累吗?” 李锦笑道:“这算什么,比你重的二百斤大石块,我一手一个,能拎着上下山,连口气都不喘。” 谢冬清又问:“你是萧老板的学生,萧老板是皇亲国戚,那你是侍卫还是拜师学艺的江湖人士?” 李锦惊讶道:“原来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李锦露出一口白牙:“我是暗门的人啊,能进暗门,之前必然都做过侍卫或者将领。” “什么叫暗门?” 李锦惊呆了:“你竟然也不知道暗门?” 谢冬清如实答道:“我外地的,京城的事知道的很少。” 李锦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沉默了。 谢冬清被他勾起了好奇,又见他不说,猜测道:“听暗门这个名字的意思,莫非你们是朝中的暗线,替皇帝在暗地里行事的人?” 李锦答道:“暗门不一定是替皇帝做事,暗门听从的是牡丹令。年初先皇驾崩,牡丹令给了长宁公主,所以现在的暗门以长宁公主为首。” “呃,长宁公主是……萧老板?” “正是。” 谢冬清感慨:“我运气真好……” 和他聊了一路,谢冬清了解到长宁公主是个有实权的公主,在朝中有话语权并且深受朝臣们尊敬的人。 于是,她心中踏实了些,有长宁公主的帮助,也许她真的能让梅阁免遭此劫。 天完全黑下来时,李锦说道:“就快到了。” 越朝南去,雨下得越大。 李锦取下背上背的行囊,拿出了一把漂亮的伞,哗啦一下撑开,伞展开时的声音异常沉闷。 谢冬清见他一手提着自己,一手撑伞,问道:“不如我来替你打伞?” 李锦哈哈笑道:“你举不动的,这是我的‘一剑飘’,其实它是把剑。” 谢冬清很是惊奇,正要问他伞上有没有暗器机关,就听李锦说:“不好,白地镇东面有浓烟,像是着火。” “啊?”谢冬清震惊不已,“下雨天……还能着火?” “为何不能?粮食一点就着,就算下雨也能烧起来。”李锦像是见过大世面,面色未改,只是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若我没记错的话,白地镇东面的这个位置应该是粮库,此时失火,定是有人有意为之。我会加快速度,不管白地镇出了什么事,我们要先找到梅丞相。” 他分析道:“若是粮仓失火,此事重大,梅丞相现在也一定会在那里。” 他改变方向,直接朝东面奔去。 第107节 此时的白地镇东面浓烟滚滚。 梅阁被报警的钟声惊醒,头痛欲裂。 大门被推开,夹着凉意的雨顷刻间扫了进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官员大喊:“不好了!粮仓着火了!” “什么?”梅阁声音嘶哑,脸色苍白。 “梅丞相!粮仓,粮仓失火了!”那名官员焦急道,“已经烧起来了,火舌头都冒到外头来了,这定是有人纵火啊!” 梅阁站起来,不料却踉跄了一下,他的耳朵嗡嗡响着。 梅阁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定是发烧了,定了定神,他道:“王大人莫慌,先把火势稳定住,发信给兰郡让他们调粮过来,先灭火。粮仓里放的是朝廷拨的赈灾粮,除了粮仓,我们应该还有粮,不管怎样,先组织大家灭火,安抚百姓为重。” 他与那名姓王的官员赶到粮仓所在之处,这里已经聚集了好多灾民,他们围成一个圈,只伸着脖子看,却无救火的意思。 现场的官吏都要喊哑嗓子了,他们却一动不动,只有兵士和官员们在极力救火。 官吏背对着大火,朝人群嘶声喊着:“你们不要站了!火要烧起来,粮仓烧起来,明天不仅没有饭吃,还会祸及周围的房屋,都别看了!快帮忙啊!” 一个灾民小声对旁边人说道:“雨这么大,火着一会儿就能灭,不用管。反正看着火势,粮食早就烧没了,不必出这份苦劳。” 另一个人担忧问道:“要是粮烧了,我们是不是没饭吃了?” 一个灾民挥手喊道:“大伙别看了,这边粮食肯定要烧没了,救也白救,我们到米铺抢米去!不然明天就要饿肚子了!现在只有那些粮商还有米粮,大家伙儿快去啊!晚了就被抢没了!” 人群里一阵骚动,喊话的人带头跑了出去,几个灾民跟着跑了起来。 梅阁皱眉,声音嘶哑道:“都给我站住!白地镇存粮不止这一处,即便粮仓烧毁大家也不会挨饿,现在救火要紧!” “听他奶奶的放屁!”有人大喊道,“乡亲们!这是当官的在骗我们!我知道情况!朝廷给的粮食都烧没了,不仅是白地镇,我们周围各村县都遭了水老虎,烧了这批粮,他们哪还能给我们分一颗粮食?!现在有粮食的地方只有米铺子了,大家伙快去啊!晚了就要活活饿死了!上天只会饿死胆小的人,这时候性命要紧,大家跟我一起来!” 十几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带头跑了起来。 梅阁身边的王姓官员急道:“这可怎么办?” 梅阁看到带头冲出来的几个人身材魁梧高大,步伐有力,问道:“府兵呢?” “不知道,城门处的兵都在这里救火,剩下的兵一个都没见到……” 梅阁心一沉,快步跟上去,拦下其中一人带头喊话的人,将他压倒在地,喝问道:“谁指使你们的?!为何乔装成灾民故意引起慌乱?” 那人神色慌张:“谁乔装了?!我就是灾民!” 那人的同伙见状折返回来,二话不说抬脚就踢向梅阁,看动作,确实像是受过训练的。 王姓官员大叫一声:“刁民放肆!” 梅阁避开了这一脚,那人趁他松手,立刻逃跑了,他一边跑一边叫:“乡亲们快去啊!官兵不在!先抢了粮再说,法不责众,我们是为了吃饱肚子不饿死,朝廷不会怪罪我们的!” 官员记得直跺脚,试着拦了几个灾民,却全都被他们推开。 官员嚎道:“这可怎么办啊?!这是怎么了!” 他们能看到的士兵们都在帮忙救火,现在竟真的如那人所说,没有一个官兵顾得上阻拦。 梅阁沉声道:“黄彦人呢?” 王姓官员一愣,大喜道:“对对!还有黄州牧,我怎么给忘了,黄州牧他……”他顿了一下:“粮仓被烧这么大的事,就算黄州牧住所在北街,听到消息,这时候怎么着也能到了吧?” 梅阁回头看了眼救火的官员和士兵,走过去捡起了士兵放在地上的长刀。 他对王姓官员说道:“你去找黄彦,依照名单,一个个查清今晚府兵都在什么地方,另外,给京城发信,如实上报此事。” 梅阁扔掉刀鞘,雨水打在幽暗的刀身上,梅阁擦了把脸上的雨水,轻声道:“只是除我一人罢了,何必还要牵连这些百姓。” 此时的米铺已被人砸开,灾民们疯抢着粮食,有些为了抢粮还打了起来。 米铺的伙计和他的家人住在米铺的二楼,见铺子里突然冲进来一群人,二话不说就抢粮食,伙计和他的妻子惊恐万分,来不及披外衣就匆匆下楼阻拦,结果被疯狂地灾民打了。 伙计家五岁多的小女儿站在楼梯口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大哭起来,结果她身边的灾民嫌哭声烦,一脚踹上去,吐了口唾沫:“哭丧啊!娘的,早就看有粮的不爽了,呸!” 米铺外面的场面也一样混乱,抢夺中,一些大米散落在地上,被泥水染脏。 这时,大家也都不说心疼粮食了。 带头的跳上米铺门口的板车,大声喊道:“乡亲们!侯府的勇毅侯今日不在,侯府是空的,无人看守,侯府的存粮有半仓,大家快去啊!” 他大喊三遍,跳下板车,带头跑了起来:“大家伙快上啊!撞开侯府!平分米粮!” 他刚喊完,扭过头,就见自己眼前寒光一闪,下一秒就身首异处,扑尸在地。 大雨中,梅阁手中的刀淌着血,半边身子溅上了温热的鲜血。 梅阁甩了刀上的雨水和血,抬眼低吼道:“都住手,否则格杀勿论!” 雨水沿着他的脸低落,梅阁眼睛通红,握着手中刀,对几个带头的人喝道:“把你们手中的粮食放下!你们身为我大成兵士,却做着危及百姓犯上作乱之事,简直是大成的耻辱。” 刚刚带头煽风点火的几个人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梅阁说道:“现在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米,回自己的安置区!” 几个带头的交换了目光,之后,他们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米袋,齐齐朝梅阁扑来。 闪电划过,片刻后便是一声惊雷。 雷声遮盖住了一道锐利的风声,待众人再次反应过来时,只见梅阁和那群人中间,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他身上扛着一个姑娘,手里拿着一把展开的雨伞,伞面上绘着漂亮的山水花鸟图。 几个带头的人仿佛像是被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瘦高个的男人把姑娘放在地上,一脸平静地收了伞。 带头的几个人慢慢倒下,无声无息。 谢冬清松了口气,说道:“还好赶来的及时。” 她扭过去,朝梅阁灿烂一笑:“梅阁,我来了!” 梅阁愣愣地看着她。 李锦说道:“梅丞相,在下是暗门的李锦。” 梅阁没有反应,他依然呆愣地看着谢冬清。 谢冬清走近,握住他的手:“好凉,还下着雨,要不先回官府去?这里还有什么事要处理吗?是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安置区吗?” 李锦十分自觉地扭过身,抱着剑,用武力温柔地吓唬着这些灾民,让他们排成一队,乖乖返回安置区。 “梅阁,你还好吗?”谢冬清指了指自己,“你不是忘了我吧?离京时咱俩还见过,这才过去没几天。” 梅阁轻轻动了动嘴唇。 “嗯?你说什么?”谢冬清凑近去听。 梅阁突然抱住她,轻轻念着:“谢冬清……” “咦?你想起来了?梅阁你是不是想起我来了?” 梅阁没能回答这个问题,他昏过去了,昏在谢冬清的怀里。 谢冬清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手。 谢冬清忍无可忍,大骂一声:“我去你的太后渣渣!看把人折腾成什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明天一定起床就码字,再也不拖延了。主要论文交了之后,放飞了一下自我…… 昨天那个嗯,就是个嗯。 汉语博大精深,你们还想咋嗯?嗯嗯? 嗯,就是嗯。 ☆、瞿然【回京遭审】 梅阁昏昏沉沉睡了一觉,睁开眼后发现所在之处,光线昏暗。 他慢慢坐起身,看到身下的木板床和坐在地上咧嘴冲他笑的谢冬清,嘶哑着嗓子问:“我们这是在京城?” 谢冬清点头。 梅阁看到谢冬清身后的木栅栏,默了片刻,问:“这里是刑部大狱?” 谢冬清撇了撇嘴,点了头。 梅阁与她对望许久,又问:“我在刑部大狱还能理解,可谢老板,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谢冬清表情立刻变了,愁眉苦脸道:“说来话长。” 梅阁莫名其妙顺着她接了句:“长话短说。” “是这样的。”谢冬清坐直身子,指头开始搓袖口的线头。 梅阁低头见了,有种想按住她手的冲动。 “前日晚上你发高烧昏了过去,我就和李锦大哥把你拖回了白地镇的官府,天亮后,官府的人说灾民们造反了,而且士兵们也帮他们一起围堵在官府门口要向你讨个说法,打砸抢什么的,特别混乱。他们非说你贪污朝廷拨给白地镇的赈灾款,不然他们应该早就拿到朝廷给的安置费了,并且说你不仅贪污赈灾款,还让一些灾民去干活,每日干活只给饭却不发银两,等于白白做工。李锦大哥和你们官府姓王的那个官员把粮仓失火那晚,带头闹事的七个灾民尸体搬到了门口,王大人拿着士兵的名单,找出来那七个灾民其实是士兵伪装的,后来我们告诉灾民,粮仓被烧,士兵伪装灾民闹事其实是另有人指使。我们找来士兵头目质问,结果那个士兵头目却说是你指使他们放火烧仓带头抢粮,说这是你为了骗朝廷更多的赈灾款耍的手段,而且还说你和他商量好了,等朝廷再次拨下赈灾款后,会分给他三成。” 谢冬清断在这里,忍不住骂了一声,才继续讲下去:“他这么一说,灾民们就疯了,全都往官府中挤,非要揪出你就地□□,说要打死你这个贪官,李锦见事情控制不住,带着咱俩逃出了白地镇,可惜白地镇的事情被人报给了朝廷,朝廷当天就发了通缉令,李锦也接到了暗门指令,要他带我们回京交待清楚,可是咱俩刚进京城就被逮了,并且要提审你。” 梅阁听完,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问她:“李锦是谁?” “暗门的大哥。” 梅阁微惊道:“你怎么会认识暗门的人?” “运气运气,全靠运气……”谢冬清搓着手,“机缘巧合,我认识了长宁公主,咳。” 梅阁愣了好久,冲她拱手:“谢老板,佩服。” 谢冬清站起来,捶了捶发麻的腿,坐到了梅阁床边,看着他,问道:“梅阁,你想起我了吗?” “大约。”梅阁说道,“我好像记得我们的初遇,很多年前,你……我们在上元节花灯会上见过一面,你当时……” 他脸微微泛红:“你把你的花灯给了我。” 牢狱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突然,谢冬清爆发出一声吼,大喊:“梅阁你把我错认成哪个老情人了?!我是谢冬清!什么鬼的花灯会,你难道心里还惦记着哪个姑娘吗?!” 谢冬清猛烈摇晃着他:“我不接受!你不要欺骗我感情?!你竟然还有老相好!啊啊啊啊!这个梦快碎掉快碎掉,千万别走什么初恋姑娘拯救你的路线!否则我咬死你!” 梅阁按住她的手,急切又想笑地说:“我没有……谢老板不记得了吗?我敢肯定给我花灯的姑娘就是你,和你一模一样,笑起来也一模一样。” 谢冬清这才停手,用自己额头碰了碰梅阁的额头,问道:“梅阁,你烧傻了还是做梦梦见的?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呃……” 第108节 谢冬清尴尬了一下。 第一次见面要说是梦里在校园遇到的那次,还是现实中正式见面的那次? 梅阁说道:“我梦见的。不……不是梦,是我以前的记忆,我分得清。十年前,十年前我刚到京城,上元节时,在桥上遇见了你。你的花灯我还留着,在相府,和一堆旧物收拾在一起。是你,那个小姑娘真的是你。你或许忘了,你想想看,那个花灯,上面写着梅开喜迎春,有印象吗?” 啪叽一声,谢冬清一掌拍在了他脑门上:“胡话,你是烧还没退,脑子不清楚了吧,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门口,你从我爸的车上下来,一脸委屈,睁着眼看着我却又不说话,啧。要说正式见面,应该是在法院门口,你当时从法院出来,穿着检察官制服,放眼望去,一堆人里面,就你穿得漂亮潇洒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扯远了,其实如果按时间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梦里,在校园的小路上。” 梅阁半懂半不懂地听着她念叨。 “所以,你还是没想起我。”谢冬清幽怨道。 她郁闷了一会儿,扳正了梅阁的脑袋,对他认真说道:“我叫谢冬清,我是你女朋友。咱俩上个梦说好的,恋爱关系。若是你现在听不懂,我就换成这边的说法,我是谢冬清,我是你,梅阁,你的未婚妻。” 梅阁懵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半晌没有反应。 谢冬清在他脑门上响亮的亲了一下。 亲完,她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想起来!”她喊道,“梅阁你快想起来,然后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出去!” 牢房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梅阁回过神,轻轻握住她的手:“白地镇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不要随便认罪,谨言慎行。” 牢门打开,一个穿着藏青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走进来,礼貌道:“梅大人,本官奉旨前来提审大人,还望您多多体谅。” 梅阁站起来,轻轻点头:“有劳,走吧。” “且慢!”那位官员打了个手势,旁边的狱卒递上了一条黑布。 “梅大人,因白地镇事有蹊跷,朔州州牧黄彦上奏陛下,白地镇灾民动乱一事,应与梅大人的摄魂术有关,所以,还请梅大人再次体谅,蒙了眼再去。” 梅阁微微皱眉,最终短暂笑了一声,闭上眼低声道:“请吧。” 狱卒上前,黑布蒙住了他的眼。 谢冬清问道:“你们带他去哪审问?我呢?是要分开审吗?其实你也可以带我一起去,白地镇的事,我也有见,能做个证人。” 官员看了她一眼,只道:“姑娘的事,会有人来处理,还请姑娘在此耐心等候。” 梅阁出声道:“谢冬清,不要多言,你是长宁公主的至交好友,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闻言,那位官员略有震惊,对谢冬清轻轻颔首,带着梅阁离开了。 谢冬清担忧地目送梅阁离开,郁郁叹息。 梅阁被带到了审讯室。 刑部大理寺的几位重臣都在,赵太后坐在主审位,小皇帝坐在她的旁边,托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呆视着前方。 众人行完礼,太后开口就问:“元朗,你可知罪?” 梅阁心中叹息一声,带着些无奈,回答:“臣不知。” 赵太后翻开手中奏折,说道:“昨日,宫中接到朔州州牧黄彦的急报,说你放火烧仓,指使兵士抢粮,又使用巫术煽动灾民,造成白地镇大动荡,死者十一人,伤者数十人,最后巫术反噬,局面失控后潜逃出城。他说的,可有错?” “有。”梅阁回道,“白地镇的事,臣还未调查清楚,臣为何要烧粮仓?为何指使兵士抢米粮?且驻扎在白地镇的兵士,臣并无指挥权,煽动灾民,臣又能得到什么?至于巫术……臣虽为云州人,但却并不会巫术。” 小皇帝开口道:“母后,他说得对,朕也奇怪,黄彦的折子里说梅元朗他烧粮仓还煽动灾民抢粮,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黄彦说他是为了骗朝廷赈灾款,可朕却觉得,这样骗赈灾款,似乎太笨了些,也太不合常理。” 赵太后瞪了她一眼,小皇帝只好别过脸去,继续神游。 赵太后悠悠笑道:“梅阁,黄彦猜你这么做是为了要朝廷的银两,可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瞒不过本宫的眼睛。你这么做要的不是财,而是兵权。以镇压动乱为名,趁机要到朔州的兵权,你说,本宫说的,可对?” 梅阁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臣离京时就知,若是白地镇出半点差错,臣就要回朝领罪。既如此,臣怎能犯下大罪,去要牢牢掌握在黄彦手上的兵权呢?” 赵太后一掌打在桌案上,厉声喝道:“梅元朗,事已至此,还想狡辩!你用巫术控制兵士,迷惑黄州牧,煽动灾民可是有人证的!你大概自己都没想到,因为巫术反噬,术法失败,黄州牧和民众得以清醒,这才慌张出逃。来人,叫黄彦来!” 梅阁沉默着。 黄彦进来见了礼,陈说证词:“第一天见到梅丞相,他以讲述云州儿戏为由,对下官使了一招摄魂术,后来几天,下官神情恍惚,浑身无力,当时以为是偶感风寒,并没在意。可没想到,梅丞相纵火烧仓那天,下官听到了警钟声,却无力起身,心中焦急,这才延误一晚,好在第二天,突然彻底清醒过来,方知巫术被破,匆匆赶去官府质问梅丞相,到了才知梅丞相被巫术反噬,昏睡过去。臣本想将梅丞相押送上京,却不料,梅丞相留有后手,提前迷惑了几位高人,在下官眼前,将他带走。下官急忙发信给朝廷。” 他跪下来,凄声说道:“陛下,太后,臣有罪,未能护好白地镇百姓,疏忽大意,这才中了惑术,酿成大错。” 太后抬手,说道:“黄爱卿请起。” 黄彦起身,又道:“太后,门外还有几位证人候着,是白地镇的灾民。” 太后眯着眼,微微露出笑容,很快又收了回去,说道:“请他们进来。” 一群灾民垂着头,抖着身子走了进来,有的没走近就吓得跪地叩首三呼万岁。 小皇帝努了努嘴,太后闲闲道:“都起来吧。” 灾民在几位官员的询问下添油加醋地描述着粮仓的火烧的多么诡异,梅阁又是如何砍杀他们的胡话。 梅阁一直沉默地听着,不发一语,他露出来的嘴紧紧抿着,有时还会露出讥讽的笑。 直到最后一个灾民说话时,梅阁才愣了一下。 那是福宝的声音。 福宝说:“他真的会妖术!他能吓退山鬼,我亲眼见的!真真的!他在我们村时,水再大都淹不住他,我们村长可听他的话了。但他骗我!带我去修坝的官老爷说,修好了坝,朝廷会给我们赏银,可后来官老爷说,赏银不发了,因为都被朝廷派来的那个官儿给贪了!真是黑心!吾皇万岁,他真的会妖术,迷惑了我们一村的人把他当成好人,呸!” 小皇帝打了个哈欠翻了个白眼,低声道:“母后,想出恭……” 赵太后正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她说要出恭,皱着眉点了头。 小皇帝离开了审问室,伸了个懒腰,问身后紧紧跟来的几位宫人:“去问,跟梅元朗一起进来的那个女的在哪关着?朕要去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11111111发文,结果没写完……咳。 ☆、瞿然【怒怼皇帝】 谢冬清盘腿坐在牢房门口,巴巴等着梅阁回来,结果没盼回来梅阁,倒是把小皇帝给盼来了。 小皇帝还没走近时,谢冬清就听到了狱卒们和随行人员对她的称呼,然而她并不想跪下磕头。 于是,小皇帝和谢冬清隔着木栅栏沉默对视。 旁边的宫人刚想喊话,谢冬清就抢先一步问道:“你是来提审我的?” 小皇帝给宫人摆了摆手,让宫人们都退下,自己也盘腿坐下,答:“来聊聊,听说你就是那个被梅阁迷惑,带着他逃出白地镇的人。但你这模样……” 她上下打量谢冬清一番:“倒像是个普通人。” “我其实还真不是普通人。”谢冬清说道,“我就是上天派来救梅阁的。” 小皇帝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看着小皇帝肥嘟嘟的脸颊,懒懒的表情,完全没有威胁感压迫感,谢冬清放松下来,低声问道:“你是皇帝对吧?今年多大?” 小皇帝看向她的眼神很是奇怪:“你是平民吧,为何不像其他人那样怕朕?还敢问朕的年纪。” “怕你?”谢冬清摇摇头,“你……你长得很和善啊,挺可爱的,再者说,我野惯了,别说权贵了,鬼我都不怕,你是皇帝,但你也是人,又没多个鼻子多只眼的,没什么可怕的。” 小皇帝点头:“言之有理。”她这次仔细打量着谢冬清,神态也摆正了些,不像刚刚那么懒散。听谢冬清说话,倒真像个高人,怪不得行事作风与常人不同。 “朕问你,梅阁在白地镇到底做了什么事?你又是怎么和梅阁逃出来的?” 谢冬清感叹道:“敢情你不知道白地镇出了什么事。” 小皇帝哼笑一声,没答话。 谢冬清坐近,问她:“我说小陛下,你知不知道梅阁为何会到白地镇去?你不觉得奇怪吗?突然派梅阁去白地镇。” 小皇帝闭上一只眼,懒懒道:“母后派去的,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母后为何要派他去白地镇?” 小皇帝突然睁开眼,紧紧皱着眉盯着谢冬清看,好久之后,才问:“你都知道些什么,不妨跟朕讲讲。” 谢冬清道:“我知道全部,但我现在需要你告诉我梅阁的状况。” 小皇帝挑眉:“敢跟我谈条件?” “为何不敢?”谢冬清笑道,“大不了一死,我又不怕死,死了之后,我还能再活过来。再者说,你有要听的,我也有要听的,我俩公平交易,这就是个生意,你做生意不谈条件?” 小皇帝眼中多了些光彩,似乎对她很感兴趣,软软的声音也变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欣赏你这样的人。” 她坐近了些,说道:“他们现在正在给梅阁定罪,你是还妄想着能救出他吗?” “自然。” 小皇帝摇头,有几分幸灾乐祸,也有几分遗憾,说:“可惜了,梅阁必死无疑。不过朕很想知道你想用什么法子救他,说说看。” 谢冬清也不慌,镇静问道:“为何要说他必死无疑?你就是皇帝,定罪也需要讲证据。证据确凿,才可定罪。你倒是说说,梅阁犯了什么罪,可有证据证明他有罪?” 小皇帝眯眼道:“要证据不难,真真假假加一起,就能给他定罪。就算他无罪,找来证人,都说他有罪,他还能不认罪?” 谢冬清喊道:“你们这是在公然污蔑?!你其实知道他是无罪的,是不是?” 小皇帝却笑道:“这么多年在朝为官,你看哪一个是干净的?朕有时候放眼望去,整个天下都是如此,既如此,你又如何敢肯定梅阁是无罪的?” 谢冬清听到这种普天之下皆有罪的说法,只想扑过去挠她。 小皇帝弹了弹衣袖,悠哉道:“白地镇的事,只是个开始,依朕看,朕的这个丞相恐怕要背上所有罪名,彻底无法翻身。” 谢冬清恶狠狠盯着她,开始磨牙。 小皇帝语气依旧:“母后已将白地镇的事告知天下,这么做是第一步,即毁了梅阁年少成才为官清廉的名声。之后等他的,还有皇兄当年的冤案。母后要翻案给楼将军看,稳定军心,所以,不久之后,母后恐怕要把造伪证杀皇子杀审讯官的所有罪名,都加到梅阁身上。” 谢冬清被她这句话的信息量吓得不轻:“你原来知道你皇兄是被冤枉的?” 小皇帝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带着超越她年纪的沧桑:“怎会不知?可朕不能说。” 谢冬清用力砸了下眼前的栅栏,骂道:“小混蛋,你全都知道还要亲手送梅阁去死?!” 小皇帝轻笑道:“小心朕割了你的舌头,翻案后,把梅阁扔出去背罪名,稳住楼将军,从大局来看,这么做其实很划算。” “划算?”谢冬清恨得想咬人,气的声音都抖了起来,大喊道,“我不在乎你们的政权稳定江山大局,我在乎的只是他的命!为了你的朝局稳定,把我最在乎的人扔出去顶罪,你不心疼我心疼!他在你们眼里是个可以随时牺牲掉所有,可以替你们背上千古骂名冤死的棋子,但在我心里他是个人,是我最在乎最喜欢的人,别特么用你心里最重的东西来牺牲我最爱的人,政治皇权又算什么,连他一根头发丝都不如!就算在梦里也不能!” 小皇帝脸色平静,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谢冬清掰着木栏杆磨牙:“啊啊啊!气死我了!” “又有何办法,朕才刚登基,为了大业稳定,不得不这么做。”小皇帝道,“你当朕心里好受?再怎么说,他也是朕的老师,朝中诸臣,也就他朕还能看上眼。” 谢冬清暗骂一声,“你放我出去,我去找长宁公主,我现在算是明白了,长宁公主比你有用!她承诺过我,要救梅阁。” 小皇帝轻轻噢了一声,笑出声:“长宁姑姑?你让她如何救?让暗门的人把梅阁劫出大狱吗?到时候楼将军会怎么认为?朕一边说要查案,一边又命令暗门侍卫劫走囚犯,若如此行事,人心必乱。长宁姑姑也不会答应你的。” 第109节 “为何让梅阁顶罪?”谢冬清问她,“你皇兄的案子,就不能让真正的幕后主使出来认罪吗?” 小皇帝沉默了。 半晌,她语气可怕道:“你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吗?” 谢冬清不怕死地直言道:“显而易见,是你娘。” 小皇帝不悦起来,她紧握着拳头,没说话。 谢冬清想起之前长宁公主说的话,对小皇帝说道:“你多大了?看样子有十五六岁了吧?正常的皇帝到你这个年纪,早就掌权了吧?你呢,还怕你娘?登基前后可有什么变化?肯定没有吧?因为你娘说的算啊!小姑娘,家长管得严有时候不是好事,她可能只想要一个听她话的皇帝,实权在你手上还是在她手上?朝臣听她的还是听你的?你以为再等两年,你娘就把权力让给你了?可别抱幻想,你坐在龙椅上,就不能对任何人抱有幻想。我看最有可能的是,你娘老了之后,你才敢过去要实权,结果呢?恐怕不是被朝臣们要挟当个傀儡皇帝,就是被下一个你娘一样的人物控在手心里,比如,楼将军长宁公主,她们都有可能,因为她们都比你有权,也比你有能力有魄力!” 谢冬清说完,竟然有些爽,她敲了敲木栅栏,面对着脸色阴沉的小皇帝继续道:“这时候考虑朝政不稳,分析一大堆道理杀梅阁,说是安抚楼将军遏制动乱,你讲梦话呢?梅阁和你娘,到底谁才是导致你政权不稳的人,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你现在若不狠心把你娘,还有你娘的赵家从皇位旁边清除掉,以后等你娘完全掌权了,你死后恐怕连个好一点的皇陵都进不去,谥号肯定会很难听,史书上也会说你是个糊涂皇帝,一辈子被你娘掌控,然后嘲笑你千年!” 小皇帝龇牙咧嘴,似乎很想骂她,又似乎很想揍她。 谢冬清说道:“我真同情你。既如此,你当这个皇帝有何意义?你娘当年花费心思让你登基,其实只是为了自己掌权吧?你现在还把梅阁当棋子,我看你才是那个棋子,还是最没用的一个!” 小皇帝站起来,本想恶狠狠俯视她,没想到谢冬清也站拉起来,竟然比她高点。 小皇帝脸色极其难看,她恶狠狠盯着谢冬清看了好久,一甩袖气走了。 谢冬清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你是个皇帝,为帝者,心不狠,无法成大业!” 喊完,她瘫坐下来,一背的冷汗,阴风一吹,让她打了个哆嗦。 谢冬清低声自语:“这下好了,不成功便成仁……” 她之前真没想过,自己会有挑拨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母女关系的胆量…… 不过,转念想想,怼皇帝的感觉还挺爽。 梅阁反复被提审,第二天,除了白地镇贪污赈灾款煽动灾民动乱的罪名,又多了伪造证据污蔑长皇子,用巫术怂恿先皇下令斩杀亲子的大罪。 撑到第三天,梅阁身心俱疲,精神恍惚,病情也比之前更重了,到后来他连开口为自己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已经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很多次,他很想就这么认罪,然而,心中的不甘和委屈支撑着他,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他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认罪。 审问的官员蹲下来,劝道:“元朗,认了吧,人证物证俱在,莫要让陛下太后为难。” 他凑到梅阁耳边,小声说道:“你也知道,这是为了陛下。” 梅阁断断续续说道:“若是真为了……陛下……我……也不会……有怨言。” 官员道:“这才对,那就认罪画押吧?” 梅阁虚弱笑道:“你们这是……在害陛下,大成的律法……不能变成……太后弄权的工具。” 官员叹息一声,说道:“梅元朗,今日申时,审讯结束前,你不认也得认。为了保证明日早朝的殿前大审,你不乱说话……” 官员拍了拍他的脸:“我们不得不割了你的舌头。太后说了,你若认罪,就给你留个全尸。若是死不认罪,到时候依你的罪行,可要当众凌迟的。梅元朗,你是想死的舒服些,还是想死无全尸啊?” 梅阁深深吐了口气,说道:“好……为了陛下,我认。” 他的突然松口让官员一愣:“当真认罪?” “我认。”梅阁努力直起身子,咬牙道,“我出身巫族,死无全尸是巫族大忌,无法转世,我认就是。” 官员抓住他的手,在状纸上按下了鲜红的指印。 官员念了一遍他的罪行,问道:“你可记清楚了?” 梅阁缓缓点了点头,泪湿了蒙着眼睛的黑布。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更新不敢说具体时间…… 下章大家一起怼太后。(改了个错别字) ☆、瞿然【最佳助攻】 小皇帝走后,谢冬清在刑部大狱待到晚上,也没等回梅阁。 她叫来狱卒询问,狱卒却道:“姑娘你不知道吗?重犯羁押地不在这里。” 这句话让谢冬清焦躁了一整晚,第二天黄昏,狱卒把瞪着大眼陷入癫狂前沉寂期的谢冬清给放了。 见到牢门打开,谢冬清才回过神,顶着黑眼圈问:“他们不用提审我?我也是白地镇灾民暴动的目击人啊!” 狱卒道:“别嚷嚷,让你出去就出去,怎么还有上着赶着想要被提审的。” 他开了大门锁,把谢冬清推了出去,指着外面亮堂堂的大路说道:“瞧见没,光明大道在外头呢,赶紧走吧!” 谢冬清刚被推出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身体一轻,她被人拽了起来,提在半空中,眼前的景物快速移动起来。 谢冬清迎着风叫道:“李大哥?” 头顶传来李锦的应答声:“对,是我。殿下让我来接你。” “原来是萧老板放我出来的。我们现在去哪?回山上吗?” “不是,殿下回府了。” “啊?” 她话音刚落,李锦就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座高墙大院,门口灯火通明。 谢冬清见到大院周围站了一排又一排的带刀侍卫,小心问道:“这是哪?” “自然是长宁公主府。”李锦放下谢冬清,解释道,“往常大门口不是这样,殿下不常住这里,也就没人来。今天是陛下来了,所以门口热闹些。” 谢冬清一听小皇帝在,瞬间就想炸毛,结果还没酝酿好情绪,就被李锦提着领子拎了进去。 公主府中,小皇帝推着长宁公主在花园里溜达,身后跟着一长排的提灯宫人。 长宁公主温柔问道:“准儿,你母后知道你来了吗?” 小皇帝软声答道:“不知,母后正在忙,一整天都没见到人了。” 长宁公主目含笑意,问道:“准儿,今日来,可有什么事?” 小皇帝答道:“无事,就是想姑姑了,听说姑姑回府,我来看看你。” 长宁公主乐呵呵道:“是,有半年未见了。” 小皇帝沉默下来,继续推着长宁公主,在园子里逛着。 宫人挑亮灯火,映照着道路两旁在夜色中静静绽放的花。 小皇帝道:“姑姑府上的这些花可真漂亮。” 长宁公主目光柔和地望着那些花儿,道:“你小的时候,经常跑到我这里来,缠着我给你念故事。当时你最爱听的就是庄非的《明镜鉴》,听我给你念《明镜鉴》中,那些帝王的功与过。你还记得你最喜欢听我讲哪个皇帝的故事吗?” 小皇帝道:“是世宗吗?” 长宁公主笑出声:“不,是英宗。” 小皇帝一愣:“英宗?杀了自己君父的那个?” 轮椅停了下来。 长宁公主悠闲地赏着花,轻声说道:“昭帝君长居丞相一职,英宗登基后,帝君以帝年幼为由,把揽前朝政务,渐生异心,在前朝结党营私,后与宫人私通,祸乱朝纲。宫人产下一子后,昭帝君迫英宗下诏立其为储。英宗稍长,与沁王萧吾联手,于正德五年发动军变,弑父杀婴,以正朝纲。” 小皇帝一语不发,推着轮椅的手突然握紧。 长宁公主说道:“庄非将这本写我朝帝王的史书,起名为明镜鉴,就是要给她辅佐的小皇帝看,劝皇帝以史为鉴。” 长宁公主回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说,这历史,是不是真的像面镜子?可曾看到了自己?” 小皇帝低下头,仍没开口。 长宁公主语气平静道:“准儿,你要清楚,这江山,终究姓萧。这皇位上,坐的是你。” 小皇帝松开手,叹了口气。 听到叹息,长宁公主笑道:“小小年纪,心思倒挺重。心里藏的东西多了,便会成拖累。该扔的,该清的,还是要及早清出去。” “姑姑……”小皇帝终于开口说话,她鼻头一酸,委屈道,“姑姑之前也不在朝中,我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每晚躺在榻上反复下决心,可第二天起来,却又不敢,不知从何做起,也不忍心……也许,也许母后明天就会收敛些……我每天都是这么想的。” 长宁公主明白了她的意思,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昨日从白地镇来的那些证人,现下在京北的一处院子里,是刑部侍郎胡舟的别院,他们是想明日早朝时,再来一出戏。陛下现在可想去见见他们?” 小皇帝重重点头:“好。” 长宁公主看到李锦远远提着谢冬清进来,笑道:“我和阿谦,明日也会去,宫中布防,阿谦最是熟悉,交给他办就好。” 小皇帝嗯了一声,却又看了长宁公主一眼,似有担忧。 她的表情长宁公主看得一清二楚,微微叹气,说道:“准儿,我萧氏一脉,现在唯有你名正言顺。姑姑老了,膝下也无儿女,你大可安心。” 谢冬清进来时,两个人恰巧谈完。 小皇帝见到她,眉毛立刻拧成一团:“又是你!” 谢冬清还在纠结跪不跪,对着这么一个青春期的小姑娘,她是真跪不下去。 长宁公主笑着介绍:“准儿,这位是谢老板,我见她之前在狱中颇有见解,许能帮到你,不妨带她一起去胡府吧。” 小皇帝窘道:“原来姑姑已经知道昨日的事了……” 长宁公主笑而不语。 趁着夜色,小皇帝带着谢冬清轻装简行到了京北小巷里的一处院子里。 白地镇来的这些证人都在。 暗门的人将那些证人带到了院子里,小皇帝坐在廊下的椅子上,对谢冬清道:“你去问他们。” 谢冬清见到了几个熟脸,皆是之前在白地镇官府门前大闹的灾民。 她哼了一声,磨牙道:“又是你们!是谁指使你们作伪证污蔑梅阁的?!” 几个灾民不说话,偷偷抬眼看着她。 谢冬清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走上前,胡诌道:“你们可知自己犯的什么罪?依照我朝法律,你们这是欺君,是要当众砍头的。砍头知道吗?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京城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断头台,时辰一到,刽子手就用五尺大砍刀,咔嚓一下,砍下你们的脑袋。头刚掉地上时,人还没死透,巨疼无比,你们要亲眼看到自己的脖子喷出三尺高的鲜血,死彻底后,到了阴司,阎王问你的脑袋在哪,你们找都找不到的,只能当无头鬼,永生永世无法投胎转世。” 几个白地镇的灾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有几个还摸了摸脖子。 小皇帝被她的话唬地一愣一愣。 谢冬清一边围着他们转圈,一边说道:“你们面前坐着的,是当朝皇帝,我不知道那个找你们来作伪证的人跟你们都承诺过什么,但在皇帝面前,如果不据实交代是谁指使的你们,那就……” 第110节 谢冬清手一挥,说道:“砍头。谁也救不了你们,皇帝亲自下旨要砍你们的头,那这天下,谁也没那个能耐保你们的命。” 她说完,语气和缓道:“不过,你们要是据实交代你们知道的事,皇帝不仅不会杀你们,还会奖赏你们黄金万两,良田万亩。” 小皇帝差点喊出:“你知道黄金万两良田万亩是多少吗?!” 谢冬清走过去,按住小皇帝的肩膀,继续道:“之前承诺你们的人,有可能根本就是说空话。一个朝廷命官,每月俸禄不过十两,亦无封地,他承诺你们会给报酬,但他肯定拿不出那么多,或是用完你们就翻脸,之前的承诺不过是在欺骗你们。” 小皇帝白了她一眼,心道:“谁告诉你朝廷命官俸禄只有十两……” 谢冬清扯道:“这天下,是皇帝的,只要你们告诉皇帝事情的真相,交待出幕后指使你们做伪证之人,你们想要什么,陛下都会给你们。” 小皇帝又是一个白眼。想得美,这些人统统要治罪。 话说完,谢冬清突然一掌拍到椅子上,冷声喝道:“快说!是谁指使你们到京城来污蔑梅阁的!” 不仅那群证人,小皇帝也被她突然这一下吓得不轻。 回过神,小皇帝看向谢冬清的眼神更是嫌弃。 福宝先撑不住了,问道:“我们要是交待了,真的能有赏钱拿?” 谢冬清答道:“哦?之前的人,说要给你们多少?” 福宝入了她的套,顺着答道:“三百两银两,置办十亩田地。” 小皇帝一下坐起身子,开口问道:“谁说的?” 福宝却道:“吾皇万岁,真的能给草民万两黄金吗?” 小皇帝低哼一声,慢慢道:“不仅是黄金,若是你把朕想知道的都告诉朕,朕还能封你为万户侯。” 谢冬清睁大眼睛,心里吐槽道,没想到她比我胡诌的还厉害。 福宝抬起头,立刻就交待了:“是位姓黄的大人,那位梅大人跟人飞出白地镇后,他就把我们前排的几个人叫到了一间小屋,写了条子,只要我们上京指认梅大人用巫术迷惑我们,还贪了修河道的银两,事成之后,就给我们一人支三百两,十亩地。” 小皇帝轻声道:“是黄彦。” 其他几个灾民补充道:“我们几个都没成家,黄大人说了,除了银子和地,斩了梅大人后,他府上的丫鬟婆娘都可以给我们使唤。” 谢冬清厌恶道:“这么恶心!” 几个灾民七嘴八舌交待完,小皇帝慢悠悠嗯了一声,旁边一直记录对话的侍卫把手里那张写满字的纸放到了几个灾民面前。 小皇帝道:“在这张纸上写上名字。明日朝堂之上,你们就把刚刚说的,再说一遍,下了朝,朕亲自给你们奖赏。” 几个灾民抓过笔,在纸上画了个圈。 从小院子里出来,小皇帝说道:“你今日跟朕回宫。” 谢冬清咦了一声。 小皇帝道:“看你口才不错,明日随朕一同上朝。” “我跟你回宫?” 小皇帝仰着下巴道:“怎么?朕说的话就是圣旨,你想抗旨?” 谢冬清大胆吐槽道:“你也只敢在我这种没权没势的人面前耍皇帝威风。” 小皇帝瞪眼:“你说什么?!” 谢冬清大声回答:“谢主隆恩!” 小皇帝哼了一声,朝轿辇里面挪了挪,给她让出个位置:“上来。” 谢冬清坐了上去:“其实,你要是早点硬气起来,好好当你的皇帝,会比现在好很多。你现在太优柔寡断了,我知道,你是怕你娘,毕竟你娘比你强势,怕成了习惯,反抗时就会心虚懦弱。” 小皇帝怒道:“你真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昨日就骂朕,今日还想继续?!” 谢冬清道:“不是骂你,这么跟你说吧。有时候实话听起来很不好听,但并不是骂人。骂人只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情绪,然而实话说出来是希望听的人变好,它的出发点是好的。你作为一个皇帝,应该学会区分谁说的是实话,谁又是在说假话。” 小皇帝气鼓鼓的。 谢冬清看了她一眼,挺想去揉她圆乎乎的脸。 她说:“耐着性子听不好听的实话,然后努力改正。但是,若有人就是为了骂你,说出的话没有一点价值,那你就别忍了,直接拍死他。” 小皇帝软和了不少,哼道:“这句话,朕倒是觉得挺有道理。” 谢冬清笑道:“陛下,该长大了。” 小皇帝斜了她一眼。 谢冬清郑重道:“虽然会担忧你到了明天会不会怂,但现在,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选择面对,不去牺牲他。” 小皇帝不满道:“少自作多情,不是为了成全谁,朕这是为自己。” “我知道。”谢冬清笑道,“我知道,你是梅阁教出来的学生,肯定不坏。”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估计错了,没能怼上太后。 所以明天的结局章字数会很多。 结局章之后,会有几个番外不定时掉落,提前提醒大家注意查收。(还是改错别字。以及番外不少,婚后肯定有。嘿嘿超萌,结局章会今晚更) ☆、瞿然【今天刚刚好】 小皇帝回宫后忙了很久,夜深后,她安排谢冬清睡在了内殿主榻旁边的小床上。 宫人放下主榻两旁的床帘,留了几盏灯后,退了出去。 宫人退出去后,小皇帝的脑袋从帘子里钻出来,轻声问道:“你没睡着吧?” 谢冬清嗯了一声,说:“我觉得,你胆子挺大的。我身份不明,还是入过监狱的人,你竟敢留我在身边,你就不怕我趁你睡着对你行刺?” 小皇帝没有回答,谢冬清行刺两个字刚刚说完,就觉耳边发丝一动,扭脸一看,她的床前站着一个劲装少年,腰间挂着一把为出鞘的长剑,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小皇帝这才得意道:“看到了吧,就你,还能行刺?” 她挥了挥手,又是一阵小风,眨眼睛,少年不见了。 谢冬清啧啧称奇:“他是你的侍卫?” “朕的玄衣卫,总共十三人,今日是他当值。”小皇帝兴致极高,“怎么样?很敏捷吧!他反应最快了。” 谢冬清问道:“你保证他们都忠心于你?你娘呢?万一侍卫都听她的……” “不会,自古以来为防枕边人,皇后帝君均没有调配宫中侍卫的权利。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大可放心。” 谢冬清躺在榻上,想了好久,问道:“若是有想要篡位的侍卫偷偷与皇后帝君之类的勾结,发动宫变,杀了皇帝另建新朝……这怎么办?” 小皇帝鄙视道:“你傻吗?杀了皇帝就能开新朝?” “为何不能?” 小皇帝哈哈大笑起来:“照你这么说,一个侍卫杀了皇帝就能当皇帝。那他刚坐上龙椅,就会被其他想当皇帝的侍卫杀掉,还有那么多的大臣百姓,若是不服,自己也能杀了皇帝坐龙椅,如此这般,天下岂不是会大乱?你以为杀了皇帝就能改朝换代了?不是谁都有资格当皇帝的,名不正言不顺,你看哪个肯服。” 谢冬清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点头道:“原来如此,总算是懂了高中历史老师讲的古代为什么会强调血缘继承和天赋皇权。” 小皇帝又说了很多谢冬清听不懂的东西,谢冬清打了个哈欠,问道:“你不睡?” 小皇帝顿了一下,说道:“不能睡。” “为什么?” “怕睡起来,就反悔了……” 谢冬清甚是无奈:“你都安排完了,现在相当于箭在弦上,还能反悔?” 小皇帝点头:“会的,所以朕不能睡。” 谢冬清忧愁,小皇帝这种性子,将来就算真当个实权皇帝,迟早也要出问题。 因小皇帝真的一夜未眠,谢冬清也只好撑着陪她熬。 小皇帝为了让谢冬清打起精神陪自己,讲了许多梅阁的事,但都是在抱怨梅阁对她十分严厉,要求严格,一言不合就罚抄书。 谢冬清眼睛困得快睁不开了,慢声道:“证明他是个好男人,为人正直……” 小皇帝鄙夷道:“拉倒吧!你连抄三天民生论试试?你也就是喜欢他才帮他说话。” 谢冬清大脑已死机一半,嘿嘿笑了起来:“对,不然呢?我非常喜欢他,我想好了,我要跟他结婚,我得疼他爱他,天天抱着他,躺一张床,开开心心过日子,每天都喜欢着他……” 小皇帝听到她嘿嘿痴笑,万分嫌弃道:“打住,痴女!朕算是明白了,朕跟你没办法沟通。” 天还未亮,殿外的宫人们就进来提醒小皇帝洗漱更衣了。 谢冬清打着哈欠,两眼泪汪汪看着小皇帝换衣服。 “你也挺不容易的。”谢冬清说道,“每天这么早起,上朝当个吉祥物,什么都不做,简直折磨。” 小皇帝眼皮跳了一下,指了指谢冬清,“找身衣裳给她换上。” “嗯?” 小皇帝道:“跟我一起上朝,到时候就站在我旁边。” 两个人折腾完,天已蒙蒙亮。 小皇帝深吸口气,踏出内殿:“走吧,谢宫女。” 谢冬清抗着大团扇,立刻跟上。 礼仪官唱礼后,群臣各自站好,恭迎小皇帝。 小皇帝坐下来,拽着谢冬清让她站在了自己的左边。 因梅阁不在,太后临时提名户部尚书协理政务。 依照惯例,他先通报了受灾地区现在的状况,之后是官员调动情况,再之后是季度财政支出。 小皇帝拿着笔,记得很认真。 这些都说完后,赵太后来了。 谢冬清听到小皇帝暗暗叹了口气,站起来给赵太后行了个礼。 谢冬清偷眼打量着赵太后,发现赵太后长着一张和蔼的圆脸和一双小眼睛。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弄权的长相。 太后在旁边坐下来,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茶,淡淡问道:“说到哪儿了?” 第111节 小皇帝小声答道:“该谈军务了……” 赵太后嗯了一声,放下茶杯,看到下方站着的楼将军,和蔼笑道:“楼将军回京时候不短了吧?可有回崖州的打算?” 谢冬清见到下方站着的一个身材娇小,但精神抖擞的女人慢悠悠回道:“劳太后挂念,本将不急。” “这就好。”赵太后笑道,“月初,陛下准了楼将军,重查了楼皇后一案。这不,昨日大理寺卿刘政,刑部尚书胡舟联名上书,称案子已经有了结果,此案的主犯被他们查出。今日,本宫也该给楼将军一个交待了。” 楼将军微微皱眉。 赵太后吩咐左右道:“把重犯押上来。” 谢冬清见到脸上蒙布,憔悴不堪,几乎是被人拖拽进来的梅阁时,视线瞬间模糊。 她轻声抽着气,鼻子酸得无法呼吸,小皇帝为了掩护她的抽泣声,大声咳了起来。 身边的宫人侍卫连忙冲上前给小皇帝顺气。 小皇帝暗地里拽了拽谢冬清的袖子,示意她平静下来。 赵太后皱起淡淡的眉毛,瞪了小皇帝一眼,小皇帝连忙坐正摆手:“朕无妨,你们继续。” 刑部尚书呈上梅阁按过手印的认罪书,说道:“陛下,犯人已对他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 小皇帝面无表情接过认罪书,一目十行地扫完,撇了下嘴。 赵太后说道:“梅阁涉及两大案件,一为白地镇使用巫术煽动灾民暴动,贪污朝廷赈灾款,烧毁赈灾粮一案,二,则是楼皇后和长皇子一案。” 赵太后身旁的宫人拿过认罪书,开始念上面列出的罪行。 大殿内,众人皆沉默不语,唯有宫人宣读梅阁罪行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宫人宣读完毕,太后正要说话,只听楼将军一声冷笑。 “什么叫巫术惑众?我竟不知道,这天下还有这种术法,若是梅元朗真有这种本事,如今的皇帝是姓萧还是姓梅,可就不好说了。” 赵太后不慌不忙,语气平和道:“楼将军,这些可不是诬告,梅阁用云州秘传的巫术惑众,是有目击证人的,若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然,白地镇的几百个灾民皆是见证,就算再离奇,这也是事实。” 她不再给楼将军答话的机会,直接叫道:“带证人们上来。” 听到这句话,小皇帝兴致勃勃地等着证人到场。 然而,当证人们出现在大殿时,小皇帝彻底愣住了,她没能忍住,惊叫了一声。 正如赵太后所说,证人并不只是一两个,而是一大群,而且她昨晚见的几个证人,不在这群人中。 这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证人们参差不齐地下跪,像唱戏一般,高呼着皇上万岁。 小皇帝惊恐地看了眼赵太后,发现赵太后正勾着嘴角,斜眼看着她,脸上露出胜利般的微笑。 小皇帝立刻收回视线,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赵太后语气似乎愉悦了些,问道:“你们就是在白地镇见到梅阁使用巫术迷惑百姓作乱的证人?” 一群人零零散散答着是。 “见到了什么,就如实说出来。”赵太后有意加重了语气,“只是你们要知道,你们面前坐着的,是当朝的皇帝。你们所说的话若有一句不是真的,那便是欺君之罪,要砍头的。” 这群人又零零散散答着不敢。 小皇帝抖了一下,不敢再看赵太后。 谢冬清这才肯定,昨晚她和小皇帝去别院审问证人的事被赵太后知道了。 这群证人们开始讲述他们的‘所见所闻’,在他们的描述中,梅阁成了一个行为反常,掌握着巫术,施咒害人的大巫。 梅阁不发一言,任由证人们自由发挥。 那群人七嘴八舌讲完,赵太后得意道:“梅阁,我信任你多年,到头来,竟然也被你用巫术蒙蔽。想来你这几年平步青云仕途顺达,应与这巫术有关。但天佑我大成,此事终被查清,让你原形毕露,不然,我大成国运岂不是毁于你手。” “梅阁,当初长皇子的案子,本宫为了避嫌,交由你,宋湖等人来办。那时虽有铁证证实楼皇后与前工部侍郎凌琅有旧情,但长皇子是否为萧氏血脉却不能肯定。然而,案件交到你手上后,你用巫术力促先皇迅速定罪,斩杀皇子。若不是今年楼将军提起此事,恐怕此事的真相还会被你继续掩盖下去,令皇子蒙冤千古,不得安葬皇陵。” 大殿中一片寂静。 梅阁低笑一声,说道:“太后忘了,当初臣查的只是楼皇后和凌大人的案件,长皇子一案,臣还未接手,就由大理寺卿呈给先皇,此案自始至终,臣并未参与,何来巫术惑帝一说?” 太后微微皱眉,狠狠刮了旁边的胡舟一眼。 胡舟立刻站出来,说道:“梅阁,昨日认罪的是你,怎么今日叫冤的还是你,你这是在蔑视我大成律法吗?已承认的罪行,还能由你当朝耍滑?” “臣无罪,臣若有罪,也是白地镇失职,未能提前看穿黄彦的阴谋,由他奸计得逞,致使白地镇上百灾民遭难。至于长皇子一案,臣从未参与,何罪之有?” 赵太后猛然站起来,当众狠狠摔了茶杯:“梅阁!你竟敢当众戏耍我大成律法,离间陛下与楼将军的关系,妄图乱臣心民心!其心可诛!” 下首众臣皆不敢言,楼将军眯着眼盯着赵太后。 这时,只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从皇帝背后传来。 “真看不下去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冬清把手中的大团扇像旗杆一样树立起来,昂首挺胸道,“没有证据就伪造证据,没有证人就伪造证人,反正造谣只凭你们一张嘴。我算是想明白了,你们为什么只拿梅阁开刀。梅阁出身寒门,无父无母,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孤身一人靠着才华本事,或许还有你们想借他弄权的私心,年纪轻轻就位至丞相,之后出了事,其他人都是名门贵族,身后有背景有后台,动一下则牵连众多,只有他,弃了就弃了,死了也无妨,家中无人撑腰,也无后盾,即便有人为他喊冤,但考虑到立场考虑到自己的仕途,恐怕也会保持沉默。” 梅阁不敢置信地低声念道:“谢冬清……” 赵太后这才反应过来,恨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小皇帝连忙伸开手护住谢冬清,警惕又害怕地看着自己的母后。 谢冬清无所畏惧,迎上赵太后杀人一般的目光,不卑不亢道:“我叫谢冬清,普通人,有良知有良心的普通人。” 赵太后身边的宫人想去抓她,但几名侍卫在小皇帝的授意下,站到了谢冬清身边。 “法律应是公平的,不是你们这些权贵用来保全自己牺牲无辜性命达到自己政治目的的工具。”谢冬清继续说道,“本来我一介平民,怕自己无法撼动皇权,但现在我是真看不下去了,你们都是些什么龌龊东西,一个个懦弱卑鄙,每日上朝不为国为民,却为一己私利,站队结党,斗来斗去,简直可笑又可恶。” “不仅如此,你们在朝堂之上,竟然公然舞文弄法,玩起枉法营私的勾当。”谢冬清指着赵太后,怒道,“还有你!” 她哐当一声,用团扇长杆敲着地面:“姓赵的,把女儿推上皇位却架空皇权,妄想当掌权太后,若说祸乱朝纲,乱你国民心臣心的人,我看头一个就是你!” 赵太后尖叫道:“拿下这个疯子,给我严刑审问,问出是谁指使的她敢在朝中……” “陛下!”谢冬清大吼一声打断了赵太后的话,“你忘了你昨晚说过什么吗?!你才是大成的皇帝!给我拿出皇帝的样子来!” 地下众臣议论纷纷,白地镇来的灾民都看傻了,梅阁跪在中央,紧紧皱着眉。 楼将军双目放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饶有兴趣地看着谢冬清。 赵太后怒道:“拿下她!” 小皇帝抬起头,一咬牙,怒拍桌案:“都别动!” 大殿霎时间一片寂静。 “她说的都是实话。”小皇帝说道,“实话虽然难听,但它的出发点是好的。” 她站起来,一字一顿道:“皇兄的案子,是冤案。” 众臣哗然,楼将军愣住。 赵太后疯了,扑上前去想要阻止她,几名玄衣卫轻飘飘出现,按住了赵太后。 大殿中,赵太后的心腹大臣们皆是一头冷汗。 小皇帝说道:“皇兄的案子,是朕的母后做的,证人,就是朕。” 所有人的脸齐齐抬起,看向小皇帝。 “朕即是证人。”她口齿清晰道,“是赵民敏谋害我父皇血脉的证人。” 赵太后厉声叫道:“萧怀准你想造反吗?!” 小皇帝大声说道:“朕是皇帝!朕要做个真正的皇帝!” 她从身旁侍卫的剑鞘中抽出长剑,一剑砍在前方的桌案上,高声说道:“朕登基以来,赵民敏结党营私蔑视皇权以下犯上,然朕身边大臣皆屈服于太后淫威,无一人帮朕,既然你们都怕她,……”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光芒:“那么,朕要亲自,清、君、侧!” 谢冬清心激动的砰砰直跳,觉得现在的小皇帝,威武极了。 梅阁呆愣着,半晌无话。 赵太后仰头哈哈大笑着,笑声癫狂:“萧怀准,没了我,你能做什么?!哈哈哈哈哈,你杀了我,天下必乱!你看哪个能服你?” 然而一串凄厉笑声中,却听到楼将军冷声说道:“有我楼明沁在,试问这天下,哪个敢乱?” 赵太后的笑声戛然而止。 楼将军跪下来,行了个军礼,高声喊道:“楼明沁,忠于我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也跟着跪下来,三呼万岁声此起彼伏。 赵太后神情呆滞,连喊了好几个人名:“你们都是墙头草吗?!” 被她点名的几位大臣都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小皇帝终于松了口气,说道:“把太后带下去,今日早朝后,公审。” 她说完,看到谢冬清,又想起梅阁的事,交待道:“哦对,梅丞相的案子,重审,就交给大理寺办。” 大理寺少卿领旨。 梅阁得到皇帝恩准,再次被提审前,他可以回相府养病。 谢冬清蹦蹦跳跳狂奔向相府。 此时的梅阁正坐在床边,低声咳嗽着,一位老郎中在旁边絮絮叨叨念叨着他的病情。 梅阁咳了两声,放下手,突然一愣。 手腕上,清清楚楚出现了一颗鲜红的珠子。 老郎中念叨完,一抬头,突然看见梅阁对着自己的手腕傻傻笑着,吓了一跳。 “梅丞相,梅丞相?”见梅阁没反应,老郎中叹了一声,感慨道,“可惜,这是烧傻了……” 他收拾东西,慢悠悠离开,出门就碰上了风风火火的谢冬清。 谢冬清也是一脸傻笑,风一样的从老郎中身边狂奔而过。 老郎中瞬间了悟,感慨道:“痴男女啊,痴男女。” 谢冬清冲进梅阁卧室,在他面前生生刹住脚。 梅阁掩盖不住笑意,放下袖子,悠悠问道:“你来了?” 谢冬清矜持的点头。 梅阁抬头看着她,目光温柔,轻声说道:“谢冬清,谢谢你。” 谢冬清蓦地一愣,突然扑上去抱住梅阁:“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第112节 梅阁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冬清把脸埋在他胸前,闷声笑道:“你之前叫我谢老板。” 梅阁紧紧抱住她,闭上眼,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感受着怀中一团真切的温暖,低声说道:“谢冬清,谢谢你……我还活着。” 谢冬清嘿嘿笑了起来:“活着就好,以后我来疼你。” 两个人抱了很久,不舍得分开,直到谢冬清问道:“你胳膊酸吗?” 梅阁嗯了一声。 谢冬清挣扎着分开,看着他,问道:“梅阁,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梅阁语气轻快道:“真巧,我也有。而且,我觉得我们要说的是同一句话。” 谢冬清歪脑袋:“那谁先说?” 梅阁看着她,笑道:“我吧。” 他目光深情而专注,柔声说道:“谢冬清,我非常喜欢你,这份喜欢已经超越所有,变得有重量。” 谢冬清愉快地笑出声。 梅阁说道:“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谢冬清,和我结婚吧。” 谢冬清愣住。 “啊?” 梅阁也愣:“你……难道你想说的,不是这句?” 谢冬清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啊……是是,啊不对。” 她有些语无伦次。 “我刚刚是想……”谢冬清红着脸,软软道,“刚刚是想问你……心愿是什么。” 梅阁又气又想笑,连声咳嗽起来。 “不过……现在已经是一个意思了。”谢冬清道,“不就是结婚吗?答应你,走,上天坛磕头去!” 梅阁平复了咳嗽,好笑道:“你竟然知道……” “自然。”谢冬清悄声说道,“地形我都考察好了,想象了好多次。我们什么时候去?” 梅阁扶着她站起来:“现在!” “啧啧,这么急。” 梅阁点头:“嗯,非常急,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找个心爱的姑娘结婚。” 他侧头,看着谢冬清:“心爱的姑娘,你愿意吗?” 谢冬清激动地搓手哆嗦道:“还问什么问,答案这么明显的,说走就走!” 两个人刚出门,就遇上了长宁公主。 听说两人现在就要去天坛拜堂结发,长宁公主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不嫌弃的话,我和阿谦的喜服,你们要不要换上?” “多谢萧老板!” “客气。祝二位平安顺遂幸福安康。” 两人换上喜服,梳好头发,太阳已经落山。 梅阁满意道:“结婚结婚,结发于黄昏,是个吉时。” 路上,谢冬清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一直念叨:“梅阁,我提醒你,你可别哄我,虽然这是梦,但咱俩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能反悔,也不能耍我……” 梅阁闭上眼,轻轻揽过她,嘴唇碰了碰了她额头。 “真心的,永远不反悔。” 谢冬清拉着梅阁登上天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疼得直抽气。 梅阁满脸无奈,一边帮她揉着,一边说道:“是结婚,不是拜把子,转过来面对我。” 谢冬清哦了一声,说道:“第一次,你多担待。” 梅阁笑了笑。 谢冬清从脖子里掏出魂珠:“你的呢?拿出来,就算是定情物了。” 梅阁挽起袖子,摘下了手上的那枚魂珠。 谢冬清咦了一声:“你不是有一大串吗?怎么只剩一个了。” “既然是定情,自然是一个。”梅阁温柔笑道,看谢冬清好奇,解释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道理,应该是一串,但我只能看到一个。仔细想了想,上个梦,我们交换了魂珠,这一枚,其实应该是你脖子上的那个。” 谢冬清哎哟一声:“那我脖子上现在挂的这个呢?” “应该也是它。” 梅阁把魂珠戴到她手腕上,又取下她脖子上的魂珠,戴在自己身上:“我的一大串不见了,只剩这一枚。这枚救了我俩命的魂珠,现在就是我们的定情物了。” 梅阁轻柔取出谢冬清的一缕乌发,将自己的头发缠绕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谢冬清本来兴致勃勃看着,见他打了个死结,当即叫出来:“怎么是死结?” 梅阁道:“夫妻结发,本就是死结,死也不分开。” 谢冬清噎了一下,无言以对。 打好结,梅阁满意的点点头,两个人对拜三下后,谢冬清笑出声。 她抱着梅阁,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梅阁,我好爱你。” 梅阁悄悄伸手擦了泪,笑着回应:“我也是,谢冬清……结婚吧。我是说真的,梦醒后我们结婚吧。从今以后,我是你的,这条命,整个人都是你的。” 谢冬清有些想哭,她慢慢印下一吻。 梅阁闭着眼,深深回应了她的吻。 梦境碎了。 梅阁从温柔的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被刺眼的阳光灼了眼睛。 恍惚了会儿,他摸着嘴唇,心中空落落的。 “谢冬清……”梅阁按住心脏,眼泪流了下来,随后又像傻了一样,轻轻笑出声。 他呆愣好久,回过神,突然跳下床,打开卧室门,连鞋都顾不上换,奔跑下楼。 梅阁的爸爸坐在客厅吃早饭,门一响,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抬头只见一道残影狂奔而过。 梅爸带着满脑袋问号扒着门框冲楼道里大喊:“梅糕子你上哪去?!” “结婚!” 梅爸扭过头,问同样一脸莫名的梅妈:“他刚说啥?” 梅妈呆呆重复:“咦……结婚?” 谢冬清醒来后,捶床哼唧:“梅元朗,你怎么能这么纯情!只吻了一下就能圆梦!” 她哼唧了半天,再也等不了了。 她有种预感,她知道,他会来,他正朝这里来,越来越近。 谢冬清打开门,飞奔出去,在楼道口遇到了正要下车的爸妈。 谢冬清爸妈见女儿穿着睡衣拖鞋,披散着头发狂奔向小区门口,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慌里慌张跟在她后面。 谢冬清在门口停住,大口喘着气。 爸妈慌张问道:“清清怎么了?” 谢冬清没有回答,她焦急地望着一个方向,过了一会儿,她哈哈笑了起来。 她看到穿着拖鞋狂奔而来的梅阁,大叫着他的名字,张开怀抱冲了过去。 梅阁一把抱住她。 两人紧紧地相拥,不顾围观的路人。 谢冬清抱着他,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梅阁,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梅阁抱着她,喃喃着她的名字:“谢冬清,谢冬清……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跟我永远在一起吧……” 两个人浑然忘记了自己身在哪里,两个人的唇齿热烈又急切地感触着对方的温度,久久不愿分开。 谢冬清的父亲不停地清嗓子提醒,却没有效果。 终于,两个人分开了。 相视好久,他们两个又开心笑了起来。 “你睡衣原来是这个颜色。” 梅阁这才注意到自己和谢冬清身上穿的是什么,他立刻放开谢冬清,说道:“天冷,早点回去,别冻感冒。” “我回去拿身份证户口本,是直接去民政局就能办吧?” 梅阁点头:“能,我也回去拿。” 谢冬清爸爸再也忍不住,走上前打断道:“你俩说什么呢?” 梅阁这才发觉谢冬清的父母在,他呆滞了片刻,郑重道:“叔叔,我要和谢冬清结婚。” 谢冬清挽着他的胳膊高兴地点头:“嗯嗯,结婚。” 谢冬清父亲大脑空白好久,说道:“那个谁,太急了吧?” 哪知谢冬清和梅阁齐声说道:“不急,就今天。” 两个人说完,相视一笑。 已经和你相爱太久,现在,今天,刚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 终于到了结局。 第113节 感谢大家一路相伴,谢谢你们,不离不弃。 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本超过30万字的完结言情,我自己很满意,因为你们的喜爱,这篇文成为了我生命中最有意义的存在。 番外会有,肯定有,并且甜,甜的有时候我自己都会傻笑。 最后,再次鞠躬感谢,感谢看过它的读者们,希望你们开心快乐。至于下本坑,特殊案件调查处,下个月一号就会开始更新,我会一直不断地走下去,也希望这条漫长的路上,能有你们的陪伴。 真诚致谢! ☆、【番外一】见家长 梅阁折返回家,刷牙洗脸,穿上白衬衫,带着笑对着镜子梳头发。 梅阁爸爸抱着碗看他倒腾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糕子,你一大早干什么呢?” 梅阁笑了一声,答道:“你把手上的碗放下来,坐稳了,我跟你说件事。” 梅爸放下碗,问他:“结婚?” 梅阁点头:“对。看来你知道。” 梅爸表情很梦幻:“我以为你出门前是在说梦话……跟谁结婚?” “跟一个姑娘,我女朋友。” 梅爸又懵:“啥时候的女朋友?” “……昨天。” 梅爸还在懵:“不是,梅阁,我没听懂。”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我要跟一个姑娘结婚,她是我女朋友,我们昨天正式认识。”梅阁淡定道,“事情就是这样。” 梅爸脱口而出:“靠谱?” 梅阁点头:“她特别好。” “……我怎么觉得这事不靠谱呢。”梅爸搓着下巴,“女方什么工作?” “……”梅阁愣了一下,回答,“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我还没问她什么工作。” 梅爸诡异沉默,又问:“大学什么专业的?” 梅阁:“……” 父子俩沉默地对视片刻。 梅阁斩钉截铁道:“这些跟我结婚没关系。反正结婚后都会知道。” 梅爸继续搓下巴:“姑娘叫啥?” 梅阁脸上立刻绽出笑:“谢冬清。” 梅爸吐槽道:“我以为你会连名字都不知道,反正结婚后都会知道……” 梅阁无奈:“讽刺我很舒服吗?” 梅爸呵呵笑了起来。 “我妈呢?” “上班了,让我留下来问问你怎么回事。”梅爸这才想起,“梅糕子,你今天不上班了?都八点半了……” 梅阁掏出手机,直接打了主任的电话:“主任,我今天请假。” 主任炸:“梅阁你想干什么?!你自己想想这星期你给我上过几天班!滚回来!屁事没有天天请假……” “我请假结婚。” “……”主任一脸懵,甚至看了眼来电显示,确定是梅阁,问他,“你干啥?结婚?结婚?什么叫结婚?” “就是取得国家认可,和我女朋友成为合法夫妻。” “你啥时候有的女朋友?” “昨天。” 主任挂了电话,愣了一上午。 梅阁拿好东西准备出门,梅爸说:“你先等会儿,你刚刚说,姑娘姓谢?” 梅阁嗯了一声,“有问题?” 梅爸搓了好久下巴,啧了一声:“你姓梅,她姓谢,梅谢……不太好吧?” 梅阁:“要不我改个姓?” 梅爸道:“你就是跟你妈姓,花谢了,也不好……” 梅阁哼了一声:“你是闲着没事一定要挑刺吗?梅谢多好,梅谢了春天就来了,花谢迎新生,都是希望。” 梅爸咳了一声,道:“就你话多,去去去,结去吧。” 临出门,梅阁提醒道:“我和冬清的家人商量好了,晚上一起坐坐。” 晚上,两家人头一次见面。 谢冬清进门后,看到梅阁父母,咦了一声,开口便道:“好年轻!” 梅阁笑道:“没糊弄你,这就是我爸妈。” 梅阁的父亲意料之外的帅气,无发福无脱发,十分精神,只是皮肤黑。梅阁妈妈长着一副笑脸,皮肤白,意料之外的和气。 梅阁介绍完,双方家长自行握手问好。 谢冬清悄悄说道:“你妈长得不像婆婆,倒像是娘家人……” “对,你放心,我妈正常人。” 梅爸原本一直觉得不靠谱,然而见了谢冬清后,他立刻使出浑身解数,向谢家人推销儿子,连对谢冬清说话,语气都要柔和几个度,生怕姑娘反悔。 愉快地商量好婚礼后,谢爸说道:“虽说传统上应该是男方出房,但我是做房地产的,房子我家不缺,恰巧今年我给我闺女置办了套房,装修家具都好了,离那个谁工作的地方也近,你家要是没啥意见,那咱就这么定下来。” 梅妈妈笑道:“好,那其他的就我们安排。” 饭局快结束时,两位爸爸已经称兄道弟了。 梅爸揽着谢爸,感慨道:“老哥,我心里有句话,在脑子里演练过多次了,可这小子,一直没给我机会说。” 梅爸说道:“我就想有一天,这小子能给个机会,让我能拉着亲家的手,然后说,你们放心吧,别的我不敢保证,我儿子的人品我还是能保证的,我养的孩子我知道,是个好人,还会照顾人,姑娘放心,跟我儿子搭伙过日子,绝对划算!” 谢冬清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好有意思……” 谢爸板脸:“清清,注意点,不要笑。” 梅爸拍着谢爸肩膀:“老哥,这就你不对了,就喜欢这种爱笑的闺女,养闺女不能板着脸,不能束着,你家闺女多好啊,我家梅糕子要是闺女,我都担心我养不出这种喜气的闺女,你瞧瞧他那张脸,你要求着他才给你笑……” 谢冬清笑得肚子疼。 “梅糕子是你吗?” 梅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梅妈说道:“他小名全称梅花糕,我给起的。” 谢冬清好奇:“为什么啊?” “他爸爸姓梅,我姓花,以前想叫他梅花鹿,结果生他那天我在吃梅花糕,吃完就有了他。吃进去梅花糕,生出来也是梅花糕。你别看他现在这副不招人的模样,小时候又白又胖,抱着出去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叫得特别甜,所以大家都叫他甜糕糕。” 谢冬清再次笑趴下。 梅阁面无表情,他突然有种预感,或许从今天开始,他记得的不记得的黑历史,都会被他憋了快三十年的亲妈全部告诉谢冬清。 谢冬清笑得快喘不过气了:“哈哈哈哈,梅糕糕,甜糕糕,梅甜甜……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 番外大概会有五六个,定期掉落,老规矩,每天上午十点。 ☆、【番外二】铲屎副官上任 定下婚期,两个人开始陆陆续续朝新家搬东西。 谢冬清发现,梅阁的床单被罩日常衣服用品之类的,都走性冷淡风。 她看了眼自己的……还停留在海绵宝宝时期。 谢冬清问:“我俩会不会打架?” “嗯?” 谢冬清说:“我觉得咱俩性格差异不小。” “差异不是问题,合不合得来才是问题。”梅阁严肃道,“我觉得我跟你很合得来。” “当真?” “千真万确。” 谢冬清说道:“其实我觉得吧,只要你不和我打架,以后不出轨,有孩子了能帮我带带孩子,我就知足了。” 梅阁皱眉:“要求太低了。你对丈夫的要求,连合格线都算不上。你可以对我要求高一点,我想当个好丈夫,你说这个要求低的我都受不了。” 谢冬清默默竖起大拇指,“希望婚后保持好男人人设不要崩。” 两个人收拾完房间,开始商量以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梅阁说:“我比较享受收拾屋子的过程,所以家务我来,做饭的话……我们到时候再商量,谁做的好吃谁来,至于孩子,必须我带!” 谢冬清高兴道:“真的?!” “嗯,不过要再等几年,我觉得你年龄太小,现在生孩子……有点早。” “啊?”谢冬清震惊脸,“我年龄不小啊……” 梅阁道:“生是个问题,养是另一个个问题。毕竟是生孩子,除开疼,还有很多对健康的负面影响必须慎重考虑。并且我太忙,现在生我恐怕带不了,会加重你的负担。所以,等过几年各方面都考虑好了,调换工作后,再商量生孩子的事,你觉得行吗?” “成啊!”小谢连连点头,“非常有道理,我私心是想二人生活时间长点。那个……其实吧,还有件事……” “嗯?” 第114节 谢冬清搓手:“就,家庭成员吧,要说只咱们两个也不准确,我,我有个猫。” “哦。”梅阁想起来了,“心肝。嗯,养。” 于是,第二天,谢冬清把心肝带来了。 梅阁摸着又肥又胖的猫咪,说道:“是只三花,小母猫?” 谢冬清默了一下,回答:“三花……猫公公。” 梅阁手顿住了。 “切蛋蛋了。”谢冬清换上一副悲伤的表情给猫看,“它是只三花公猫,不常见,所以当时它在里面切蛋蛋,我在外面哭,必须哀悼一下蛋蛋。” 猫公公心肝慢悠悠转过脸,懒撒看了梅阁一眼,走进猫厕所,拉屎。 谢冬清拿着小铲子问梅阁:“要不今天我把铲子给你,你先练练手?趁新鲜赶紧铲。” 梅阁嗯了一声,接过小铲子。 谢冬清腾出手去搬书,梅阁就蹲在猫厕所前等着心肝拉完。 这肥猫拉完,抖了抖屁股,优雅地踱步出来,眯着眼睛看着梅阁,肥屁股蹭了蹭下方的长毛小毯子,之后傲娇地走进书房,蹭谢冬清的腿卖乖。 梅阁长久无语。 刚刚猫是不是在擦屁股?用毯子? 谢冬清从书房出来时,看到梅阁正在洗衣房奋力刷毯子。 “毯子上午刚刚铺上的。” 梅阁道:“我知道。可是猫用它擦了屁股……” 谢冬清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起来:“它在家不这样,真的,它就是看人下菜碟儿,你等着,我去教训它。” 谢冬清严厉训斥完心肝后,又郑重把梅阁介绍给了心肝。 “以后,他是副驾驶,啊不对,是你的铲屎副官。咱们呢,就是一家人了,要和和气气的,你不能欺负他,听到了吗?” 心肝揣着手,喵呜了一声。 谢冬清和梅阁没生孩子之前,心肝确实如它名字一样,是心肝宝贝一般的存在。 再后来,心肝和梅阁熟了之后,就放飞了自我,不暗地里使坏了,它光明正大坏。 心肝最喜欢的位置,是梅阁的脸。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梅阁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肥猫的大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篇番外,依然明天上午十点更新。 本书由(哟哟嗨起来)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