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之神》 第1章 《颠覆之神》(《末世迷踪》第二部) 作者:[美]蒂姆·莱希杰里·詹金斯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序 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使世界上数以百万计的人在一瞬间失踪了。令人不解的是,他们仅仅是肉体不见了,衣装服饰都留了下来;衣服、眼镜、隐形眼镜、发卡、助听器、假牙、珠宝、鞋袜,甚至起搏器和手术针,一样不缺。 数百万人口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包括未出生和正在分娩过程中的婴儿。然而,还有更多的人是被留了下来--随后,发生了世界性的大混乱:飞机失事,火车脱轨,汽车相撞,轮船沉没,房屋失火,悲痛万分的幸存者自杀身亡……到处在发生交通事故,甚至那些前往营救的人员也失踪了。这场混乱在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才逐渐平静下来。 有人传言,地球受到外星人的袭击。又有人说,失踪是由于敌国的入侵所致。然而事实上,整个地球从东至西都在同一时间发生了奇怪的事件,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都有人员失踪。 泛大陆航空公司的机长雷福德·斯蒂尔和他的二十岁的女儿切丽是这场劫难的幸存者。雷福德的妻子和十二岁的儿子却失踪了。在驾驶着波音747飞越大西洋前往伦敦的途中,雷福德对他的高级飞行助手哈蒂·德拉姆说,他简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对事情的真相略有所知,因为他的妻子艾琳曾对他发出过警告。她一直相信救世主耶稣基督将要第二次重临,并将他的子民一同提往天国。难道说艾琳是对的?而其余的人,包括雷福德和切丽,却被留了下来? 也许是由于错过了升天的千载良机,雷福德变得整日忧心忡忡;他暗下决心,他和女儿切丽无论如何不能再犯错误了。对于女儿从前的怀疑主义,对于她世俗主义的人生态度,雷福德感到自己负有一定责任。 通过《圣经》,雷福德在感情上日益接近从前妻子所在的教会,其中包括一位“被留在地上”的牧师。这位不幸的牧师布鲁斯·巴恩斯,也在失踪事件中失掉了妻子和孩子;作为牧师他比其他的人更敏锐地感到了悲哀,以及自己信仰的虚伪。 在布鲁斯的启迪下和前任牧师留下的录像带的影响下,雷福德和女儿切丽先后信仰了基督。他们和新任牧师一起,成立了一个名为“灾难之光”的地下组织,决心在《圣经》预言的大劫难期间同恶势力作斗争。 与此同时,在新闻界享有盛名的《环球周刊》资深记者卡梅恰·威廉斯(绰号巴克),也在进行着独立的探索。在失踪事件发生期间,巴克正在乘坐雷福德·斯蒂尔驾驶的波音747飞机。杂志社委派他负责追踪报道这起世界性的失踪事件。随着采访深入,他接触到一位最具影响力和最具人格就力的神秘的达吉尼亚领导人尼古拉·卡帕斯亚。在失踪事件发生后的两周内,卡帕斯亚奇迹般地成为了国际政坛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联合国首脑;卡帕斯亚向惊慌失措的人们保证,他将把这个备受蹂躏的地球,团结成一个和平的村落。 巴克将雷福德的飞行助手、漂亮的哈蒂·德拉姆介绍给尼古拉·卡帕斯亚,后者很快将这个非同寻常的女人提拔为自己私人助手。在雷福德、切丽和布鲁斯的影响下,巴克感到自己对哈蒂负有责任,很想使她脱离卡帕斯亚的控制。由于未能完成一次重要的采访任务,巴克受到降级处分,被分配到杂志社驻芝加哥分社。他在芝加哥参加了雷福德他们的“灾难之光”。 四位成员于是走到了一起,他们立志决不放弃信仰,不论将来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并决心同邪恶的尼古拉势力斗争到底,决不妥协。巴克·威廉斯亲眼目睹了尼古拉·卡帕斯亚犯下的谋杀罪。布鲁斯·巴恩斯则是通过研读《新的·启示录》,认识到一个黑暗的时代已经开始了。然而根据预言,“灾难之光”的四位成员中,大约只有一位能够历经七年之久的劫难,最后存活下来…… 第一章巴克的新职位 轮到雷福德·斯蒂尔休息。他将耳机摘下来,挂在脖子上,从飞行挎包里掏出妻子的那本《圣经》。他的生活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竟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感到十分吃惊。从前,在飞行途中,他不是随意地翻翻报纸,就是胡乱地浏览一下杂志,不知有多少大好的时光就这样不知不觉浪费掉了。然而,自从这场变故发生之后,世界上只有这本书还能引起他的兴趣。 这天是星期五。这架波音747从巴尔的摩起飞,下午四点将在芝加哥的奥黑尔机场降落。雷福德的新任大副尼克驾着飞机,他两眼凝视前方,拿出一副仿佛正在驾驶着整个地球的派头。雷福德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对方一定是想对他说:“别想和我聊天,我知道你又会来那一套,在你开口之前最好闲紧嘴巴。” “我在这儿读一会儿这个,不会妨碍你吧?”雷福德却偏偏这样问。 年轻的助手转过身来,摘下耳机:“你说什么?” 雷福德又重复了一遍,还特意用手指了指那本《圣经》。那《圣经》原本是他妻子使用的,他已经有两星期没见到她了,或许在今后的七年中也见不到。 “没关系,不过你别指望我会听你读。” “我会大声地读出来的,尼克。你知道,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我才不在乎你怎么看我呢,对吧?” “什么?” 雷福德凑过脸去,又大声说了一遍。“几个星期前,你对我有怎样的看法,这的确很重要。然而——” “是的,我明白,斯蒂尔,你心里不好受,是吧?你和许多其他人都认为,这全是耶稣干的。别自欺欺人了,只管骗骗你自己好了,可别拉上我。” 雷福德扬了扬眉,耸耸肩。“只是我若不拉你一把,将来恐怕会失去你的尊敬。” “别说得太肯定。” 但是,正当雷福德想要定下心来读《圣经》时,从飞行挎包中伸出来的《芝加哥论坛报》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同其他报纸一样,《论坛报》也登载着这样一则恐怖的封面故事:在尼古拉·卡帕斯亚将要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之前的私人会晤中,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自杀案件。之前刚刚走马上任的联合国秘书长尼古拉·卡帕斯亚扩大安理会,任命了十位新的安理会成员。事情似乎出现了某种差错,竟然有两名英国人同时被指定为联合国大使。据在场的目击者见证,卡帕斯亚的朋友、他的资金后盾——亿万富翁乔纳森·斯通内尔突然冲向一名警卫,夺过警卫的手枪向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这枚子弹从颅骨穿出后,又击毙了一名英国的新任联合国大使。 悲剧发生后,联合国关闭了一天。卡帕斯亚为失去两位亲爱的朋友和值得信赖的顾问而痛心不已。无巧不成书,雷福德·斯蒂尔正是地球上知晓尼古拉·卡帕斯亚老底的四个人之———他不过是一位撒谎家,基督的敌人。他显然是用了催眠术一般的魔力给见证人洗了脑。别人或许不知道卡帕斯亚的真面目,但是,雷福德、切丽、布鲁克,还有他们“灾难之光”的新朋友巴克,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原来那次私人会晤,巴克曾是在场的十七人中的一个。他亲眼目睹的情况与报纸上的说法却完全不同——那不是自杀,是双重的谋杀。据巴克说,是卡帕斯亚本人镇定自若地从警卫手中借过手枪,强迫他的老朋友乔纳森跪下,然后一枪将乔纳森和另一名英国大使双双击毙。 卡帕斯亚亲自导演并且亲手表演了这场谋杀,在场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事后,卡帕斯亚沉着冷静地告诉在场的人:刚刚发生了自杀案,正如以后报纸上登载的那样。令人费解的是,除去巴克一人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为“自杀事件”作了见证。尤为可怕的是,他们竟然都以假为真,甚至包括史蒂夫·普兰克,巴克从前的上司,如今作了卡帕斯亚的新闻发言人。还有哈蒂·德拉姆,雷福德的前任飞行助手,如今已是卡帕斯亚的私人秘书。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是如此,除去巴克。 两天前,巴克在布鲁斯·巴恩斯牧师的办公室中讲述这场谋杀案的经过时,雷福德还有些将信将疑。“你是说,在场的只有你一个人看到了事件的真相?”雷福德狐疑地问道。“斯蒂尔机长,”巴克回答说,“我们都看到了事件的真相。但是,后来,卡帕斯亚告诉我们他希望我们看到的是什么,于是除去我,所有的人都接受了他的说法。我倒要看看,卡帕斯亚怎样解释在这场谋杀案发生时,死者的继任者竟然也同时在场,宣誓就职。然而,现在,竟然没有人证明我当时也在场。似乎卡帕斯亚已经把我从他们的记忆中清洗掉了。他们都发誓说,我并不在场,而且他们并非在开玩笑。” 切丽和布鲁斯·巴恩斯牧师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将视线投向巴克。就是在参加这次私人会晤之前不久,巴克成为了“灾难之光”的一员。“我绝对相信,在那次会晤中,倘若不是某种上帝的力量与我同在,我肯定也会被洗脑的。” “可是,现在,如果你能将真相公之于众——” “先生,我眼下已被调到芝加哥分社,就因为我的上司认为我没去参加那次会晤。 第2章 史蒂夫·普兰克居然还问我,为什么那天我没有接受他的邀请?我还没去找哈蒂,不过我想,你也知道,她也许也已经不记得我当时在场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布鲁斯·巴恩斯牧师说,“卡帕斯亚是否知道你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他是否肯定你的脑子也已经被清洗过了吗?一旦他了解到你掌握着事件的真相,你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正当雷福德埋头读着报纸上登载的这篇天方夜谭,他职业性地注意到尼克将仪表盘上的自动驾驶键拨到了手动的位置。“开始降落,”尼克说,“你要驾驶飞机着陆吗?” “当然。”雷福德答道。尼克完全可以驾驶飞机安全着陆,但雷福德认为这属于他的职责范围。他要对机上的乘客负责。虽说飞机可以自行降落,但他不想放弃手动操纵飞机降落的那种心旷神恰的感受。如今,生活中几乎没有几样事情能够让他回到几个星期以前的感受,而驾驶着波音747飞行便是其中之一。 巴克·威廉斯为了买汽车和租房子,用去了一整天时间,而他在曼哈顿工作时,他自己用不着备车子。 他找到了一套十分漂亮的公寓,房内装有电话。这个地方正好在《环球周刊》分社与坐落于普罗斯佩克特山上的新希望村教堂的中途。此刻,他正努力使自己相信,使他不愿离开城西一带的是新希望村的教堂,而不是雷福德的女儿切丽。切丽比他小十岁,不管他内心怎样喜欢她,他认为,切丽不过将他视作一位青春已逝的兄长。 巴克驾着刚刚到手的车子前往分社,尽管他完全可以等到下星期一才去报到,而且,与他目前的上司韦尔娜·齐见面,肯定不会令他开心。当芝加哥分社的前任主任露辛达·华盛顿失踪时,杂志社一度有意让他去接替这个职位。他曾对好战的韦尔娜说,在争夺这个位置的竞赛中,她抢跑了。如今,巴克被降职,而韦尔娜则升迁了。她突然成了他的上级。 然而,巴克不想整个周末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这场会面。另外,他也不想使自己显出一副急切地要去与切丽·斯蒂尔相会的样子。因而,他在下班之前赶到了分社。韦尔娜会怎样对待他呢?是要他为这些年来作为一名获奖的、擅长写封面故事的记者付出代价,还是会用表面的盛情,使他哭笑不得? 当巴克走过外间办公室时,他感到了一些下属人员向他投来的目光和微笑。当然,时至今日,每个人都知道了那个事件。他们为巴克感到惋惜,对他的过失感到不可理解。巴克·威廉斯怎么会不去参加如此重要的会晤呢?虽说这次会晤发生了不幸事件,但在新闻史上肯定是最重要的时刻之一。然而,他们仍还记得巴克的赫赫英名。无疑,许多人都会为能够与他共事而感到荣幸。 用不着惊讶,韦尔娜已经搬到那间豪华的大办公室。巴克朝她的年轻的女秘书,梳着麦穗式发辫的艾丽斯挤了挤眼睛,向里间窥望,仿佛韦尔娜已经在这里工作了数年之久。她已经将室内的家具重新布置了一番,墙上挂着她的照片和奖状。显然,她已经在这里安顿下来,享受着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分钟。 韦尔娜的办公桌上散乱地堆放着一些文件,她的电脑开着,然而,她此时正无所事事地向窗外张望。巴克将脑袋探进来,清了清嗓子。他注意到,韦尔娜很快从出了他,随后马上镇静下来。 “卡梅伦,”她直截了当地这样称呼道,仍旧坐在椅子上,“我原以为你下星期一才会来。” “我只是来报个到。”他说,“你可以叫我‘巴克’。” “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叫你‘卡梅伦’,并且——” “我介意。请叫我——” “噢,那么,即使你介意,我也仍叫你‘卡梅伦’。你来的时候没有和谁讲过吗?” “讲什么?” “你事先预约了吗?” “预约?” “对,要事先和我预约。你要知道,我有工作计划。” “你是说,你的工作计划中没有接待我的空隙?” “那么,你现在是要求一次会面啦?” “是的,如果这不会给你带来不便的话。我只是想知道我该坐在哪儿,你要给我委派哪些任务,是哪些——” “如果我有时间,这些倒是应该谈谈。”韦尔娜说,“艾丽斯!查一下我的工作计划中有没有二十分钟空隙。” “有。”艾丽斯高声答道,“在威廉斯先生等候的这段时间,我可以带他去看看他的工作间,如果——” “我可以自己带他去,艾丽斯,谢谢。请帮我关上门。” 艾丽斯的脸上显出一丝歉意,她立起身,走过来关上里间的房门。他看到她转动了一下眼睛。“你可以叫我‘巴克’。”他向她小声说。 “谢谢。”艾丽斯腼腆地说,同时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我还要在这儿等待接见,这是不是有点儿像见校长?” 她点点头。“刚才有个找你的电话,我没留她的姓名。不过我告诉她,你星期一才会来。” “没有留言吗?” “没有,对不起。” “那么,我的工作间在哪儿呢?”艾丽斯向关着的门瞟了一眼,好像害怕韦尔娜看见她。她站起来,朝几排隔断后面的一个没有窗户的角落指了指。 “我上次到这儿来,那个地方似乎放了一只咖啡。”巴克说。 “咖啡!”艾丽斯咯咯笑起来。内线电话响了。“有事吗,夫人?” “如果你们两个一定要聊天,在我办公的时候能不能声音小一点儿?” “对不起。”艾丽斯又转了一次眼睛。 “我过去从门缝朝里面看一看。”巴克小声说,站起了身。 “别过去,”艾丽斯请求说,“你会把我也搅到里面去的。” 巴克摇了摇头,又坐回到椅子上。他回想起他的记者生涯中曾经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以及面对过的危险。现在,他是在和上司的秘书谈天,而这位野心勃勃的上司却不是靠自己手中的笔写出来的。他不能给这位秘书带来麻烦。 巴克叹了口气。至少在芝加哥,他能够和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几个真正关心他的人聚在一处。 虽然雷福德和女儿切丽新近信仰了基督教,他仍然感到自己在很大程度上受着情绪波动的影响。飞机在奥黑尔机场降落之后,他没有开口,幻灭地从尼克身旁走过。他突然感到一阵悲伤,他失去了艾琳和雷米!他相信,毫无疑问,他们此刻是在天堂上。倘若他们的在天之灵有知,一定也在替他感到惋惜。 自从失踪事件发生之后,这个世界产生了多么巨大的变化呀,他所认识的人中,几乎没有谁能够恢复到从前的心理平衡了。他十分感激布鲁克·巴恩斯牧师对他、切丽和巴克循循善诱,在教团(“灾难之光”)中帮助他们坚定信念。然而,有时独自一人面对未来,他又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这就是为什么当他看到站在走廊尽头的切丽的笑脸时,感到了一阵由衷的喜悦。在二十年的飞行生涯中,他已经习惯于旅客们在机场入口处向他致意。大多数飞行员在着陆后,都马上独自驾车回家。 切丽和雷福德比以前更加深切地理解对方。他们迅速成为了知心朋友,尽管他们并非事事都能取得一致意见。不过,共同的悲伤和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仰,已经将父女俩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在“灾难之光”中,他们还是并肩战斗的战友。 雷福德拥抱了女儿。“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不过,刚才布鲁斯打电话找你。他想在今天晚上召开一次紧急会议,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让我们想办法尽快和巴克取得联系。” “你是怎么来的?” “打出租车。我知道你的汽车在这儿。” “这会儿巴克在哪儿呢?” “今天他去买车和租房子了。谁也说不准他在哪儿。” “你给《环球周刊》的分社打电话了吗?” “打过了。下午早些时候,我和那儿的秘书艾丽斯小姐通过话。他要到下星期一才去报到,不过咱们在车上还可以打个电话试试。我是说,你可以试试。由你来打是不是比我打更合适?” 雷福德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艾丽斯坐在办公桌前,身体前倾,昂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巴克。当巴克用压低的声音说出一连串的俏皮话时,艾丽斯费了好大劲才使自己不至笑出声来。巴克一直在谈论着怎样才能将他在曼哈顿的那间颇为气派的办公室内堆积如山的资料、家什塞进这片小小的与咖啡共享的工作间。电话铃响了,巴克可以从电话扬声器中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从大厅的另一端:“艾丽斯,巴克还在这儿吗?” “在” “你的电话。” 电话是雷福德·斯蒂尔从车上打来的。“今晚七点三十分吗?告诉她,我向她问好。晚上在教堂见!” 他刚挂断电话,韦尔娜就在门口出现了。她皱了皱眉头。 “怎么,有什么不对头?”他问道。 “好快啊,刚来就有电话找。”她说,“进来吧。” 他刚刚坐定,韦尔娜就用柔美的语调告诉他,他如今已经不再是《环球周刊》的封面记者,一位周游世界的报界明星。 “我们芝加哥分社在杂志社扮演着一个既十分重要,然而又很十分有限的角色。”她说,“我们是从一个地方性的、区域性的角度来阐释国内和国际新闻的,并且将我们的文章发往纽约。” 第3章 巴克僵直地坐着。“那么,我是不是会被派去调查芝加哥的畜禽市场状况呢?” “别开玩笑了,卡梅伦。不会派你去干那种事。你将根据我们每个星期的工作重点接受任务。你的文章还要经过一名高级编辑和我的审查,看是不是值得发往纽约。” “我从不向老板请示下一步我该干什么工作。”巴克叹了口气。“对你,我也不想这么干。” “从今以后,你和斯坦顿·巴雷的联系也要通过我。明白吗?” “你是在问我明白不明白,还是在问我同意不同意?” “都不是,”她冷冷地说,“我是在问你服从不服从。” “不可能。”巴克答道,他感到自己的脸涨红了,心脏在突突直跳。他不想和韦尔娜大声争辩,但是他无法容忍一个外行人对他如此颐指气使,更不要说坐在露辛达·华盛顿的椅子上向他大发雌威了。 “我会和巴雷先生讨论你的事情的。”韦尔娜说,“你能想象得到,我会有各种办法来对付不听话的下属。” “我能想象得到。你干嘛不马上给他挂个电话呢?” “为什么?” “弄清楚到底我该干点儿什么工作呀。我受了处分,被调到地方分社。你和我都很清楚,这种降级处分对于我的经验和社会关系都是一个浪费。” “我想,你是说对于你的才能的浪费吧。” “随你怎么想好了。不过,在你给我分派其他任务之前,我还要完成一个关于失踪事件的封面故事,还有许多采访要做——啊,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个呢?” “因为我是你老板,而且,一个芝加哥分社的职员不可能搞什么封面故事。” “难道说对于一个写过许多封面故事的记者也不可能吗?我敢打赌,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巴雷。上一次见面时他还谈到这篇文章,他肯定这篇故事能获奖。” “是吗?上一次他和我通电话,他可是谈到了你们最近一次交谈的情况。”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不,这不过是谎言。你说你去了某某地方,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证明你没去。要是犯在我的手里,早就炒你的鱿鱼了。” “要是你有权力炒我,我也早就不干了。” “你要辞职?” “我是要告诉你我要干什么,韦尔娜,我要——” “我希望每一个下属都叫我‘齐女士’。” “这间房子里没有你的下属。”巴克被激怒了,他反驳说,“而且,你不——” “你已经靠近警戒线了,卡梅伦。” “你不觉得,‘齐女士’听起来太孩子气了吗?” “跟我来。”她站起身,怒冲冲地经过他身边,踩着一双式样古板的皮鞋“橐橐”地出了办公室,朝长长的门厅走去。 巴克在艾丽斯的办公桌旁停住脚。“感谢你为我做了许多事,艾丽斯。”他迅速说,“我的许多东西会托运到这里,麻烦你替我送到新的寓所。” 艾丽斯点点头,然而当她听到韦尔娜的喊声从大厅的另一端传来时,脸上笑容立刻凝固了。 “喂,卡梅伦。” “一会儿我再来找你,艾丽斯。”他慢慢转过身去。巴克故意磨磨蹭蹭,以此来激怒韦尔娜。他注意到,那些格子间里的工作人员脸上浮现出笑容,但又装出一副不在意的神态。韦尔娜走到大厅一角的格子间,这里原是咖啡室。她指了指摆放着一部电话和一只文件柜的小小办公桌。巴克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大约一个星期以后,就能给你配一部电脑了。” “把电脑送到我的公寓里来吧。” “这个要求恐怕不能考虑。” “不,韦尔娜,眼下再明白不过的是,你是在朝着一个一眼就能看穿你在事业上的失败的人撒气。你我都再明白不过了,哪怕有一点点自尊的人,都没法忍受这种歧视,如果我不得不在芝加哥工作,那就只能在公寓里办公。我需要一台电脑,一台传真机和一个调制解调器。如果有什么理由一定坚持要我上班,你可以马上打电话给斯坦顿·巴雷。” 韦尔娜的脸上显出一副坚持自己的立场、毫不退让的神态,因而,巴克就率先向她的办公室走去,韦尔娜跟在后面。在走过艾丽斯身旁时,他看到艾丽斯吃了一惊。他停在韦尔娜的办公桌前,等她跟上来。“是你来拨电话,还是我来拨?”他问道。 雷福德和切丽在回家的路上吃了点东西。一到家,就收到飞行主任在录音电话里的颇为紧急的留言:“到家后,马上给我打电话。” 雷福德来不及脱去飞行服,就将帽子夹在腋下,拨了一串十分熟悉的电话号码。“出了什么事,厄尔。” “谢谢你这么及时地回电话,雷。咱们需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是的,我是想听听你的指教,厄尔。现在,我该干什么?” “这是一次非正式的谈话,对吧?既不是批评,也不是警告或其他这类玩意儿。这只是一次朋友对朋友的谈话。” “既是这样,朋友对朋友,厄尔,我是不是可以坐下来?” “不,我告诉你,伙计,把你那一套布道的玩意儿扔掉吧。” “你是说——” “就是你在工作时间谈论上帝,伙计。” “厄尔,假如有人说了什么,我不谈就是了。你知道,我从不会为此而妨碍工作的。不过对于失踪事件,你是怎么看的?” “咱们都经历了这场劫难,雷。我已想告诉你,尼基·爱德华兹1写了一份材料,打算捅到上面去。我想替你挡一挡,说我已经和你谈过了,你也同意丢掉那些玩意儿。” “捅到上面去?我冒犯了哪一条法律,违反了哪一项操作规程,或者犯了什么罪?” “我不知道他会管它叫什么,但是,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对吧?我记得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你是一定要把它弄成一次正式谈话吗?你是要我明天把你叫到办公室来一次正式的谈话,再搞个备忘录存入档案,还是让我来个和稀泥对他们安慰一番,告诉他们这只是场误会,你已经冷静下来,不会再干那种蠢事了?” 【1尼基·爱德华兹,即雷福德的飞行助手,尼克、层基都是尼古拉斯的简称。】 雷福德没有立刻应答。 “好啦,雷,这不是在给你洗脑。我也不希望你那样想。” “不过,我不得不那样想,厄尔。感谢你给我通了个气,但我并不打算让步。” “别跟我过不去,雷。” “我不是在和你过不去,厄尔。我是在和我自己过不去。” “是的。眼下我不得不寻找能驾驶747、757,就是能够顶替你的飞行员。” “你的意思是,问题有这么严重?我会为此丢掉工作?” “太有可能了。” “看来,我不得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你已经把事情弄糟了,雷。听我说,一旦你恢复了理智,这点儿事本来算不了什么。很快,你就要去参加757的资格考试。一个月以来推荐参加考试的人数已经有十几位,就从这些人中挑选。你当然希望自己能够人选这新名单。你要知道,工资会增加不少。” “钱对我没有大的吸引力,厄尔。” “我知道。” “不过,驾驶757的感受的确有点儿叫人动心。我会给你回话的。” “别叫我等得太久,雷。” “如果我能给巴雷先生打通电话的话,我会打的。”韦尔娜说,“可是,你要知道,这个时候纽约已经下班了。” “他总是待在办公室里,我知道。下班以后,可以拨他的直拨号码。” “我没有他的直拨号码。” “我可以抄给你。或许,他正在办公室会见接替我的人。” “我会给他打的,卡梅伦。我会让你直接跟他通话,但是,我要先跟他谈一谈。我有权告诉他,你多么不听话,对我多么不尊重。请你到外面等吧。” 艾丽斯收拾办公桌的文件,正准备离开,巴克从里间出来,脸上挂着一副恶作剧的神态。其他工作人员陆续出了办公室,朝停车场和车站走去。 “你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吗?”巴克小声问道。 “我听到了你们说的每一句话。”她压低声音,“你知道这种新式的对讲机吗?” 他点点头。 “这种对讲机一点儿不会暴露你在偷听。你只要关闭传送键——就像这样,然后按下对讲键,你就能听到里面的谈话,而且不会被发现。怎么样,很酷吧?” 从艾丽斯办公桌上的对讲机内传来纽约的电话铃声。 “喂,我是斯坦顿。”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 “你怎么搞到这个直拨号?你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谈吗?你是谁?” “芝加哥分社的韦尔娜。” “嗯,韦尔娜,有什么事?” “我这儿有了一点儿麻烦。是关于卡梅伦·威廉斯的事。” “噢,是的,我正要告诉你,别去招惹他。他正在为我写一两篇大东西。你要给他准备一间好的办公室,或者干脆就叫他在公寓里办公。” “我已经给他准备了一处办公场所,先生,但是,他今天对我如此无礼、如此不驯服——” “听我说,韦尔娜,我不希望你去操心威廉斯的事。他由于某种过失受了处分,我也没有料到。不过,他的工资虽然减少了,职位也降低了,而且不再在纽约上班,但是,他仍然从我这里接受任务。 第4章 你用不着为他操心,知道吗?实际上,依我看来,他最好不到分社去办公。” “可是,先生——” “还有别的事吗,韦尔娜?” “我想,您最好事先给我打个招呼。在这件事上,您要给我做主。他对我的态度很不得体,而且——”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追求你了?向你示爱,或者干了什么别的?” 巴克和艾丽斯把手紧紧地捂在嘴上,生怕笑出声来。“不是,先生。但是,他明确地表示,他不服从我的管辖。” “噢,我对此感到很遗憾,韦尔娜。可是,他就是不服从,对吧?我不打算让卡梅伦·威廉斯一直在分社工作,这是浪费人才,但并不是说我们不看重从你那里发来的每一篇通讯,你要明白。” “然而,先生——” “对不起,韦尔娜,还有别的事吗?是我的意思没有讲清楚,还是别的什么问题?告诉他叫他直接从我这里接受任务。明白了吗?” “是的。但是,他是不是应该向我道歉?” “韦尔娜,你是不是要让我在千里之外帮你解决人事纠纷?如果你不能处理那里的事务——” “我能,先生,我会处理好的。谢谢,先生,很抱歉打扰了你。” 内线电话响了。“艾丽斯,叫他进来。” “是,夫人。然后,是不是我就可以——” “是的,你可以走了。” 巴克感受到,艾丽斯正在整理自己的衣物,不过,仍旧停留在能够听到他们的谈话的范围内。巴克大踏步走进里间办公室,装着要和斯坦顿·巴雷通话的样子。 “他用不着直接和你说话。他明确说,不用我去操心你的那一摊子事。我批准你在公寓里办公。” 他本来想说,他实在没法忍受她为他指定的工作间,但是刚刚他偷听了她和上司在电话里的谈话,他心里面感到有些愧疚。愧疚,这对巴克来说,可是一种新的感受。 “我会努力躲开你的视线的。” “我感激不尽。” 当他来到停车场时,艾丽斯正等在那里。“真是太棒了。”她说。 “你应该感到羞愧。”他的脸上现出明显的笑意。 “你也偷听了?” “是的,我也干了。” “我要错过六点半的火车了。”她说,“不过,这很值得。” “我送你过去,怎么样?告诉我你在哪儿下车方便。”艾丽斯等在一旁,巴克打开车锁。“好漂亮的车子。” “崭新的。”他回答说,他此时的感觉也正是如此。 雷福德和切丽早早地来到新希望村教堂。布鲁斯很快吃完预订的一份三明治。他眼下才三十多岁,可他的外表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了不少。打过招呼后,他把金丝眼镜推到卷曲的头上,靠在椅背上,椅子在他的身下吱吱呀呀直响。“和巴克联系上了吗?”他问道。 “联系上了。他说,他会来的。”雷福德回答说,“出了什么事?” “你听今天的新闻了吗?” “没有。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吗?” “我想是的。等会儿巴克来了再说吧。” “那么,趁这个时候,我想和你谈谈我今天遇到的麻烦。”雷福德说。 当他讲完之后,布鲁斯笑了笑,说:“我敢说,这在你的人事档案中是从来没有过的。” 雷福德点了点头,随后,他就改变了话题。“将巴克吸收到咱们的核心组织里来,看起来有点儿太快了。他才刚刚加入进来。” “我们都是刚刚信仰基督,不是吗?”切丽接过话说。 “的确如此。”布鲁斯抬起头,微笑着说。雷福德和切丽转过身去,看见巴克正好进门。 第二章先知号声 当雷福德·斯蒂尔热情地向他打招呼时,巴克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十分感激三位朋友对他的热忱与坦率,然而,又有某种东西使他略显不安,因而显得有些拘谨。他对于这种教友式的情谊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次会议的议题是什么呢?“灾难之光”的成员一般总是定期碰头的,看来,这次临时会议一定是为了某个重要事件召集的。 巴克发现,切丽在向自己打招呼时,是那样殷切地望着他,但并没有像斯蒂尔和布鲁斯·巴恩斯那样来拥抱自己。她的态度有所保留,这当然是他的过错。他们几乎才刚刚认识,然而很明显,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已经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他们都给予了对方某种明白无误的表示:他们开始了相互之间的交往;而且,在一张留给切丽的便条中,巴克承认,他已经被她吸引住了。然而,他必须小心行事。他们都刚刚皈依了教会,刚刚开始探索未来的前景。只有傻瓜才会在这个时候糊涂地开始一场恋爱。 然而,他不正是一个傻瓜吗?巴克心想。他在信仰基督之前竟然白白浪费这么多年,而在这些年中他只是一心想当个好学生,当个国际知名的记者或所谓的知识分子!可是,如今他是怎么了,竟然为偷听了上司的谈话而感到内疚?过去,他从不会为偷听了人家的电话而感到丝毫自我责备的。为采访到一篇故事,他玩弄过多少花招、伎俩,说过多少谎言,这些加在一起足够写出一部书了。如今,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竟勾起了他在良心上的自责,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与上帝同在的好记者? 雷福德察觉到了巴克的不安和切丽的迟疑,然而,给他印象最深的则是布鲁斯的面容在瞬息间的变化。当雷福德谈到他工作中的麻烦时,布鲁斯露出了长者般的笑容。当巴克进门时,他也露出了成熟的微笑。可是转瞬间,他的面上又罩上了一层愁云,他的笑容消失了。显然,这位牧师也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雷福德只是最近才变得敏感了。在妻子和儿子失踪之前,他从未掉过泪。他一直把多情视为脆弱和缺少男子味。然而自从失踪事件发生以来,他目睹了许多男人悲痛欲绝,痛哭流涕的样子。 对于雷福德和切丽来说,家庭中另两名成员的失踪使他们切身地感受到一种悲哀。曾经有一些日子,由于同时失去了两位亲人,雷福德忧问得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下去。过去他怎么会如此迟钝,缺乏体恤?作为一位丈夫和父亲,他是多么的不称职! 好在还有布鲁斯,他一直是一位聪明的牧师。他虽然也失去妻儿,但在众多的人当中,他对于基督的复临显然较有心理准备。在布鲁斯的支持和这个屋子里其他两名成员的帮助下,雷福德才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如今雷福德感到,他们不仅仅要生存下去,还应该有所作为。他开始相信,他——还有“灾难之光”的所有其他成员,马上要付诸行动,尽管这或许会给他们带来某种危险。 布鲁斯·巴恩斯终于开口了,他努力克制着他的头脑中的疑虑或者犹豫。这位年轻的牧师努力使双唇不要颤抖,两眼中充满了泪水。 “我想和你们几位谈谈。”他将身体略向前倾了倾,停顿片刻,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由于这些天来纽约每时每刻都会传来新的消息,因此,我一直在收看有线新闻网的新闻广播。雷福德,你说你没看最近的新闻广播,切丽,你呢?”切丽摇了摇头。“巴克,我猜想,卡帕斯亚每次发布新消息,你都会及时得到的。” “今天我没得到什么消息。”巴克说,“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我才赶去办公室打个照面。” 布鲁斯的脸上重新又布满了愁云。他歉意地笑了笑。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坏消息。”他说,“我只是感到自己对你们负有重大的责任。你们知道,我在努力维持着这个教区的活动,可是,这种努力与我对于《圣经》中的预言的研究来说,简直微不足道。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日以继夜地钻研《圣经》,我感到了上帝加在我身上的压力。” “上帝的压力?”雷福德重复了一句。这时,布鲁斯突然痛哭起来。切丽伸出两手,紧紧握住他的一只手,雷福德和巴克也伸出手,轻轻地慰抚着他。 “真是太难了。”他努力地想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感受。“我知道不单是我,你们每一个来做礼拜的人都经历了这场变故。我们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亲人,我们都感到伤痛。然而,更为不幸的是,我们都失去了真理。” “可是,我们如今已经找到了真理。”切丽说,“上帝通过你使我们找到了真理。” “我知道。可是,我的心里充满了各种矛盾的念头,而且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布鲁斯说,“没有了家庭,这所房子显得这么空旷,如此的冷清和寂静,有时,甚至到了晚上我都不敢回家。我就一直在教堂读《圣经》,直到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为止。到了早晨,我才回家洗个澡,换衣服,然后又回到教堂里来。” “的确十分不幸。”雷福德将目光移开了。倘若是他,他就会叫别人换一个话题,由此转入这次会议的议题。可是,布鲁斯完全属于另一类人,什么时候谈论正题,怎样开始,他有他的一套习惯。 布鲁斯用面巾拭去了泪水,其他人也都坐回到座位上。当布鲁斯再一次开口时,他的嗓音仍有些嘶哑。“我的确感到自己有些不堪重负。有一个习惯我从来就没有养好,就是每大的读经。过去我总是摆出一副老信徒的样子,也是所谓的专职神职人员的样子,其实,我一直对《圣经》漠不关心。如今我才发现,我对信仰的理解简直是太肤浅了。” 第5章 布鲁斯终于抬起了头。“如今我明白了人们所谓的‘饱食主话’是什么意思了。有的时候,我一连几个小时坐在那里读《圣经》,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我忘记了吃饭、睡觉,有时会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做着祷告。有的时候,我从椅子上滑下来,跌在地上,大声地请求上帝将真理启示给我。最可怕的是,上帝真的这样做了。” 这时巴克在一旁注意到,雷福德和切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对布鲁斯的话表示赞同。巴克比他们父女俩信仰基督要晚,但他同样也感到了某种如饥似渴的需求。布鲁斯到底获得了什么启迪?他是不是在说,上帝已将重要的信息启示给了他? 布鲁斯深深吸了一口气,立起身。他走到桌子的一角,坐在桌子上,俯身对他们三个说道:“我希望你们能够为我祈祷。上帝正在向我启示他的真理,将真理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我几乎感到有些支持不住。然而,我现在还不能公开宣讲我所得到的启示,否则,我会招来人们的讥讽,而且还可能处境危险。” “我们会为你祈祷。”雷福德说,“可是,这和今天的新闻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太大了,雷福德。”布鲁斯摇了摇头,“你们没有看清吗?我们知道,尼古拉·卡帕斯亚就是敌基督。退一步讲,就算巴克所讲述的卡帕斯亚亲手制造了一场双重的凶杀案和他具有超自然的催眠术都立不住脚,问题也十分明了。有许多证据表明,卡帕斯亚的情况与先知的预言十分吻合。他正是那个说谎者,他有很大的欺骗性,会蛊惑人心。他迅速地登上权力的顶峰,快得似乎违反了他本人的意志。如今,他正在推行某种全球一体化的新秩序,在规划统一的货币,并要与以色列达成协议,还要将联合国总部迁往巴比伦。仅仅这些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我们已经知道,敌基督迟早会这样做的。”巴克说,“可是,他已经将这些行为都公之于众了吗?” “是的,就在今天,已经公布了。” 巴克轻轻地嘘了一声。“卡帕斯亚是怎么说的?” “他是通过新闻发言人讲这番话的,就是你从前的那位上司。他叫什么?” “普兰克?” “对,就是他,史蒂夫·普兰克。他召开了一个记者招待会,发布消息说,这几天卡帕斯亚之所以不能和公众见面,是因为他正在参加一系列具有战略意义的高级会晤。” “关于这些会晤,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卡帕斯亚并非为了满足自己的个人野心,在谋求统治全球的盟主地位,而是在一种责任感的推动下,力求迅速实现全球的真正统一,以期达成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和平。他曾委派了一个工作小组,对全球裁军方案进行修订,而且已修订完毕。他要求世界各国将未销毁的百分之十的武器装备全部运往巴比伦——他更名为‘新巴比伦’。而且,国际金融共同体的代表已抵达纽约,这个共同体负责制订有关全球统一货币的各项政策。” “简直叫人没法相信。”巴克皱起了眉头,“我有一位朋友早就对我透露过这些,我一直不能确定。” “还不只是这些。”布鲁斯继续说道,“这个星期卡帕斯亚回到纽约,而世界各大宗教的领导人也先后来到纽约,你能说这是巧合吗?这如果不是正在实现《圣经》上的预言,那又是什么?卡帕斯亚将他们召集到一起,敦促他们在宽容的基础上签订协议,相互尊重彼此的信仰。” “彼此的信仰?”切丽疑惑地问道,“各宗教相互之间的差别如此之大,绝不可能达成协议。” “是的。但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达成了协议。”布鲁斯一口气往下说,“显然,卡帕斯亚是在耍花招。我不知道他许诺了什么,不过可以预计到了本周末,各宗教的领导人将会发表一个联合声明。我猜想,我们会看到二个世界性的统一的宗教。” “谁会相信这一套呢?” “《圣经》里早有预言,人们会追随他的。” 雷福德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般。自从失踪事件发生以来,他的脑子就很难集中精力思考问题。有多少次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幻想着梦醒之后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他是一个吝啬鬼吗,需要这样一个梦来表明他的生活的虚空?或者吉米·斯图亚特笔下的人物乔治·巴雷,梦想实现了,却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所认识的两个人——巴克和哈蒂,都曾见过这位基督的敌人!多么不可思议!当他认真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一阵模糊的恐惧感油然升起。上帝与撒旦之间的宇宙之战的硝烟,竟然飘到了他的生活里来了。短短的时间,他就从一个充满怀疑的愤世主义者、一个粗心大意的父亲和一个时常转动着好色的眼睛的丈夫,变成了一个狂热的教徒。 “为什么今天的新闻弄得你这样心神不宁,布鲁斯?”雷福德问道,“我们每一个人都不会对巴克的叙述有任何怀疑,也不会怀疑卡帕斯亚是一位基督的敌人。” “我不知道,雷福德。”布鲁斯又回到椅子上,“真的,我不知道。仿佛我越接近上帝,对《圣经》的钻研越深,肩上的担子也就越重。全世界的人都被蒙在鼓里,他们上当了。我迫切地感到,我要把我看到的真相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不仅仅是在一个教区。我们的教区充满了受惊的人们,他们是多么需要真理的指导啊。我们必须尽可能的满足人们的这种需要。可是,还会出现更大的灾难。 “今天的新闻中最令我不安的,是关于卡帕斯亚下一步的行程安排的声明,也就是他所说的世界共同体与以色列之间的‘谅解’,以及联合国与美国之间的‘特别计划’。” “对这两点你怎么看?”巴克说着,坐直了身子。 “我简直搞不懂白宫当前的政策,因为我实在看不到美国在这个历史阶段所起的作用。不过我们谁都知道在之后的七年里,以色列将受到联合国的庇护,这就意味着七年之灾的正式开始。” 巴克正在做着笔记。“这么说,失踪事件并不标志七年之灾的开始?” “是的。”布鲁斯回答说,“我倒希望眼下能发生某种转机,以推迟条约的签订。《圣经》并没有说到马上就会签订条约。然而条约一旦签订,七年之灾也就开始了。” “但是,这不是也意味着基督在地上建立国度的时刻临近了吗?”巴克问道。雷福德惊讶地发现,巴克对教义的领悟竟如此迅速。 “是的。这就是我们今天开会的原因。”布鲁斯点了点头,“我宣布,以后每个周末的八点到十点,我们都在这里开会。就在这间办公室,就咱们四个核心成员参加。” “我经常要出差。”巴克说。 “我也是一样。”雷福德也说。 布鲁斯举起一只手。“我不是强迫你们来,仅仅是督促。只要不出差,就来[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这里参加会议。我们要尽快弄明白《圣经》给我们的启示,有些启示你们已经听我讲过了。但如果同以色列的条约最近几天就要签订,那我们就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们要尽快创建新教区,建起‘灾难之光’的基层组织。我还要去一趟以色列,到哭墙那里去听那两位见证人的讲道。《圣经》中讲到以色列各支派的后裔共有十四万四千人,他们遍布在全世界。这将是一次属灵的大丰收,将会有一亿或更多的灵魂信仰基督。” “真是太迷人了。”切丽欢呼起来,“我们都会激动不已的。” “我现在就激动不已了。”布鲁斯说,“但是,还没到我们感到欢欣或可以休息的时候。还记得有关‘七印’的启示吗?”切丽点点头。《启示录》中预言的各种灾难就将落到我们头上。全世界将有四分之一的人口死于劫难。我不想显得伤感,但是你们可以环顾一下这间屋子,看看这对我们将意味着甚么。” 雷福德不需要环顾屋子,他眼下正与这个世界上他最亲密的三个人坐在一起。而在今后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却要失去其中的一位,这怎么可能呢? 巴克合上了笔记本,他不想记下这样的内容。真的在不久之后,这个屋子里的人将有一位会死去?他突然想起他上大学第一天的情景。一位教授让这些新生们先看看自己的左边,再看看自己的右边,然后说:一年以后,你们三个人中就会有一个人不在这里了。同眼下的局势相比,教授的话简直滑稽可笑。 “无论如何,我们不仅要活下去,而且要有所行动。”巴克握紧拳头说。 “我知道,我说这些话恐怕是过于悲观了。”布鲁斯同意巴克的见解,“摆在我们面前的将是一条漫长而且艰难的道路。我们都会很忙,都有许多工作要我们去做,所以我们一定要事先制订计划。” “我一直在惦记着回到学校去,”切丽若有所思地说,“当然不是回斯坦福,而是上本地的某个大学。可是眼下看来,上学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到这里来上学好了。”布鲁斯说,“每天晚上八点钟上课。还有一些其他的事需要考虑。” “我想是的。”巴克附和了一句。 “我想,我们需要一处避难所。” “避难所?”切丽有些不解。 “是的,地下避难所。”布鲁斯答道,“乘着这段和平时期,我们要抓紧营造这样一个地下区域,因为一旦审判到来了,我们就没有机会干了。” 第6章 “你在说什么?”巴克问。 “我是说,我们需要一台掘土机,我们要给自己挖一个能藏到里面去的地洞。因为战争已经临近了——还有饥谨、瘟疫和死亡。” 雷福德举起右手。“可是,我想,我是不会掉头逃跑的。” “我们不逃跑。”布鲁斯说,“如果我们事先不准备,就不会有一个可供退却、重新集结以及躲避辐射、疾病的地方。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只能用白白送死来证明我们的勇气了。” 这时候巴克感到,布鲁斯的脑子里显然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一个完整的行动计划。布鲁斯说,他首先要订购一只巨大的蓄水箱,让厂家送到教堂来。头几个星期,他要故意把蓄水箱放在停车场的边上,让人们会以为这只是一只普通的蓄水箱。然后他再弄来一台掘上机,挖一个足够容下这只蓄水箱的大坑。与此同时,其他的人可以把地下避难所的墙壁坚固并且装饰起来,通上水管和电线,使它成为一个严密可靠的藏身之处。等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该把蓄水箱弄走。看到他们搬运蓄水箱的人会以为,可能是它的容量不合适或者其他问题;没看到人则会以为,他们已经把那只大蓄水箱安放在土坑里了。这样就不会被谁发现他们已一经悄悄地建造了一个地下避难所。“灾难之光”要通过一条隐蔽的地道,将教堂和地下避难所连接起来。但是,除非迫不得已,他们将不轻易使用这条通道。 目前为止,他们的所有会议都在布鲁斯的办公室举行。这天晚上的会议就这样在祈祷中结束了,三位新近人教的信徒特别为布鲁斯和他身负的使命代祷。巴克劝布鲁斯牧师早点回家睡觉。出了教堂,巴克转过身对切丽说:“我想让你看看我的新车子,不过,它并不显得那么大。” “我知道你的意思。”切丽微笑着说,“不过,它看起来很不错。你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我一点儿也不饿。说真的,我得把我的新家好好收拾一番。” “买家具了吗?”她问,“在没买家具之前,你可以和我们一起住。我们有不少空房间。” 他听出了她的话里的讪笑。“谢谢,公寓里是带家具的。” 这时,雷福德从后面赶了上来。“你找的是哪儿的房子,巴克?” 巴克向他描述了一番公寓的位置。 “不远。” “是的。”巴克道,“等我安顿下来,我要请大家到我那里做客。” 雷福德打开了车门,切丽立在后车门旁。在昏暗的街灯下,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都有些尴尬。“好啦!”巴克终于开口了,“我该走了。”雷福德钻进了汽车,切丽仍旧站在那里。“再见!”切丽挥了挥手。 巴克开动了车子。他感到自己像个十足的傻瓜。他这样对待切丽,是什么意思呢?他知道她在等待着,希望他表示他的爱意。他诚然喜欢她,可他就是没法向她表示。他不知道这是由于她父亲在场,还是由于最近的生活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巴克想起了刚才切丽说上学没什么意义的话,其实将她的话用在谈情说爱上,也同样有道理。的确,他是很孤独,的确,他们两个有许多共同之处;的确,他被她吸引住了,而同样明白无误的是她也对他抱着同样的感情。然而想一想布鲁斯刚说过的那些话,此时他如果和一个女孩子堕人爱河,不是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吗? 巴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难道这种情绪将一直伴随着他,直至基督再临?想到这里,他努力想把自己的意识从切丽身上移开。然而,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 “你喜欢他,对吧?”雷福德将车于开出停车场。 “他挺好。” “我是在谈巴克。” “我知道你在谈论谁。他这个人不错,可是,他几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敢说,你在他的心目中占据了不少的位置。” “布鲁斯牧师对我的注意比他都多;而他对布鲁斯牧师的注意,比对我们两个人的注意都多。” “巴克安顿下来之后,就会打电话过来的。” “会打电话来吗?”切丽问,“我看你呀,真像《草原小木屋》里的爸爸。” “对不起。” “不过,我想,此时巴克已经和别人接通电话了。” 由于公寓里面没有一样巴克的私人用品,因而显得异常整洁。他甩掉鞋子,接着就拿起了电话,收听朋友们给他在纽约的电脑的留言。他本来想给他从前的秘书玛吉·波特一份留言,询问他有关他的资料什么时候能够寄到;玛吉已经做在了他的前面。他收听的三份留言中第一份就是玛吉给他的:“我不知道该把你的东西寄到哪儿。所以昨天晚上我就将这些东西发往了芝加哥分社,预计星期一即可到达。” 第二份是他的顶头上司斯坦顿·巴雷给他的。“星期一给我挂个电话,卡梅伦。下周末我就要拿到你的故事,另外,我们也需要谈谈。” 第三份是他的老执行主编,如今是卡帕斯亚的新闻发言人,史蒂夫·普兰克发给他的。“巴克,尽快给我回个电话。卡帕斯亚想和你谈谈。” 巴克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咯咯”地笑了出来,一边就抹去了这些录音纪录。他在电脑留言中向玛吉道了谢,又告诉巴雷他己经收到他的留言,星期一会给他回电话的。他没有给史蒂夫的电话留言,决定过几天再给他回电话。“卡帕斯亚想和你谈谈?”这完全是一种不拘礼仪的口气,简在就是说,上帝的敌人看中了你。巴克担心的是,卡帕斯亚是否知道他并没有被洗脑?倘若卡帕斯亚知道巴克的记忆并没有改变,而且还十分清楚地记着他是一个杀人犯,一个谎言家和衣冠禽兽,他会对自己怎么样呢?会对他下毒手吗? 雷福德坐在电视机前收看新闻节目,评论员对联合国的公告发表着各自的见解。他们大都将联合国准备迁往巴格达以南的巴比伦旧址的计划视为一件大好事。其中一位说:“倘若卡帕斯亚关于销毁全球的武器装备,仅仅留下其中百分之十的计划能够实现,我倒宁愿这些留下的部份都运往德黑兰附近的中东一带,而不愿留在离纽约市不远的海岛上。另外,我们可以将很快就将废弃的联合国大厦辟为博物馆,用来纪念这座曾经被认为是建得最糟糕的建筑。” 另一些权威人士则预言,卡帕斯亚主持的世界各主要宗教领导人之间的谈判以及全球金融专家的会谈将会以失败而告终。一位人士说,世界上不会像吹嘘的那样出现一个统一的宗教,也不会像专家们设计的那样出现统一的货币。这将使卡帕斯亚上任伊始就遭遇重大的挫折,人们对于他的狂热会由此降温,“蜜月”很快就会过去。 “要茶吗,爸爸?”切丽从厨房内喊道。雷福德谢绝了。过了一会儿,切丽端着自己的一份进来,坐在长沙发的另一端。她将穿着拖鞋的两脚蜷缩到睡袍下,刚刚洗过的头发包上了一条毛巾。 “周末有约会吗?”当电视中插播商业广告时,雷福德问说。 “别逗了。”切丽说。 “不是开玩笑。有人约你出去,这不是很正常吗?” “唯一我希望能约我出去的人,看来已经改变了主意。” “别胡思乱想了。”雷福德说,“我想象不出巴克会改变主意。” “我在想我给他留下的印象,爸爸。此时此刻,我坐在这儿浮想联翩,简直像个学生。真是傻透了。为什么我要在乎呢?我们才刚刚见面,我几乎还不了解他。我只是有些崇拜他,不过如此。” “你崇拜他?” “当然!谁不崇拜他呢?他精明,有口才,而且很有成就。” “还很出名。” “是的,是有一些名气。不过,我不打算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我想他也许只是对我有好感,不过如此。他在给我的纸条上说,他喜欢我。” “你是怎么答复他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答复他?” 雷福德点点头。 “我没有答复他。我能怎么说呢?我也对他有意,但是,我不想把他吓跑。” “或许他以为,他把你吓跑了。可能他觉得自己的攻势太强了,太快了。但是你并不这样认为,对吧?” “我也有点儿这种感觉,不过说到底这也没有什么。我原想,只要坦率地对待他,对他保持友好,也就表明了我的态度。” 雷福德耸了耸肩。“恐怕,他还需要你给予更多的鼓励。” “他不会从我这里得到的。这不是我的风格,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宝贝。”雷福德说,“但是,你最近可变化不小啊。” “是的,可是我的风格没变。”她说这话时,连自己都笑了起来。“爸爸,我该怎么办呢?我不准备放弃他,可是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事情并不那么顺利。他本来应该请我出去吃饭,但是你看,他甚至没有接受我们的邀请。” “我们的邀请?怎么也把我算在了里边?” “当然,单单由我来邀请他,这可不大合适。” “我知道。可是,或许他并不乐意有我在场。” “如果他对我的态度正像我认为那样。他倒乐意你在场。其实,他应该先问一问我,然后再把你排除掉。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爸爸。”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想,你的想法太极端,太悲观了。给他一天时间,看看睡一觉后会怎么样。” 第7章 电视中又开始播放新闻节目,切丽呷着茶。雷福德感到,切丽能够向他倾吐这类心事,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荣幸。他记不得她曾经对艾琳谈起过她的男朋友。他知道,他眼下是她惟一的避风港。他对她的信赖感到由衷的高兴。 “你要是想谈一谈,我倒不一定非要看这些节目。”他对她说,“布鲁斯已经讲过了,也没有什么新东西。” “不!”切丽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坦白地说,我对自己一点儿也不满意。坐在这儿,谈论我的爱情,或者说谈论我的生活缺少爱情,在眼下这个历史阶段不是显得太孩子气了吗?你不这样认为吗?好像我一天到晚无所事事,连学校都不回了!我要去读一些有关《以西结书》、《但以理书》和《启示录》的人门书。” 雷福德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话不是真心的!” “当然是真心的!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爸爸。我从没有想到《圣经》竟会这么迷住我。现在,我是这么急切地想要读它,好像明天不会来了!” 雷福德沉默了一会儿。可以感到,切丽被她自己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打动了。 “我也是一样。”他坦诚地说,“如今,我对末世的预言有了更深的认识。我们眼下,此时此刻,就生活在世界的末世中。的确没有太多的明天了,不是吗?” “当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为一个男人朝思暮想。” “他可是一个相当有魅力的男人,切罗。1” 【1切罗,切丽的昵称】 “求求你,帮个忙,让我忘掉他吧,好吗?” 雷福德笑了。“就算我不提他,你就会忘掉他吗?我们可不能将他踢出‘灾难之光’?” 切丽摇了摇头。“说真的,你叫我‘切罗’有多久?” “你已经习惯我这样叫了。” “是的。自从我九岁起,你就这样叫我。晚安,爸爸。” “晚安,宝贝。我爱你。” 切丽已经向厨房走去,但她又停下脚步,返身回来,弯下腰抱住爸爸,同时还小心不泼出杯子里的茶水。 “我也爱你,爸爸。比任何时候都爱,全心全意地爱。” 巴克·威康斯第一次倒在他的新床上。他面朝下趴着,感到有些陌生。这座楼很漂亮,他的房间位置也不错,但这里是芝加哥的郊外,不是纽约,太寂静了。他买回了一包水果却忘了吃。他看了一会儿新闻,听一曲声调柔美的音乐。然后他决定开始读《新约》,直至沉入梦乡。 巴克如饥似渴地看着布鲁斯·巴恩斯讲述的关于末世预言的那些章节。不过,就他自己的兴趣而言,比起《旧约》和《启示录》,他更喜欢四福音书。据他看来,耶稣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宗教改革家啊。巴克被这个人的人格魅力、个性和肩负的使命深深感染了。 他将《圣经》摆在床头柜上,侧过身来,使灯光不致于直接照射到他的眼睛。 他的思绪又回到切丽身上。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她不是瞎子。她尽管年经,但并不迟钝。他不能招惹了她,然后又不明不白地中途变卦。然而,他果真变卦了吗?他真的要忘掉她吗?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他们在一起总能谈得来。他们两个又是“灾难之光”中的战友和同胞,她无疑会成为他的知心朋友。他们不是已经达到这样一种神圣的关系了吗?他是否该给她一个明白的表示:让咱们做战友吧?这是否就是上帝对他的期待? “上帝,我该怎么办呢?”巴克开始默默地祈祷,“我向您说实话,我真想恋爱,喜欢和切丽交往。她是否还年幼?现在这个时候让她考虑这些事情,是不是不合适?可是,万一我和她已经开始相爱,那该怎么办呢?我们能结婚吗?” 他将两手从眼睛上拿开,斜眼凝视着灯光。眼下该怎么办?上帝会出现在他面前,亲自开口指点他吗?当然不会,这一点毋庸置疑。他松开两腿放下床沿,无奈地坐在了床上,两手托着脑袋。 他的麻烦到底出在哪儿呢?眼下他要决定的是,他是否应该继续追求切丽。他继续默默地祈祷,他下意识地希望得到某种超自然的帮助,使他战胜肉体软弱的情欲。蓦然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结婚生子的念头。他真的发疯了吗?难道这就是上帝的启示?他不敢想象,难道是祷告引导他得出了这个体恤人类的私情,却违背上帝真理的结论?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使他害怕,他无法肯定这个念头从何而来。为了保守起见,他认为自己最好不要再去挑动切丽了。她对他可是情有独衷,这一点他完全看得出来。只要他稍稍对她流露出相同的暗示,他俩的关系很快就会朝着一个方向飞速发展。可是生活在眼下这个动荡的时代,他们怎么能这样放任自由呢?而且按照布鲁斯对预言的解释,他们之间很可能会落得个生离死别的结局。既然如此,他怎么还会让这样的结局到来呢?这样实在不理智。 然而他的良心又告诉他,他不能隐瞒对她的真实感情,仅仅与她以兄妹之谊相待。最好和切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毫无疑问她值得他这么做。他可以正式地约请她,与她面对面的把事情说清楚。他应该申明大义,用《圣经》的真理斩断她的儿女私情,当然他们仍然可以继续做好朋友。以上帝的名义作为理由,这也许会让她感觉好一些,不是吗?然而,他有勇气面对她吗?他能向她说出自己出于理智的抉择吗——也就是说,因为这是个艰难的时候,所以他们两个不该去追求浪漫和爱情? 他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假如他不能当机立断,他就永远无法摆脱了。哦!上帝啊,他看了看手表,已过了十点半了。她是不是还没睡?他忍不住开始拨电话。 雷福德正准备上楼,电话铃响了。他听到切丽房间里的响动,但她已经关灯了。“我来接,宝贝。”他说了一句,然后快步走进卧室,抄起床头柜上的电话。 “斯蒂尔先生,我是巴克。” “喂,巴克,别叫我‘先生’。你让我感到自己变老了。” “你还不老吗?”巴克开了一句玩笑。 “好伶俐的嘴巴,应该叫我‘雷’。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切丽是不是还没睡?” “她已经躺下了。不过,我可以去看看她是不是还没睡着。” “不用看,没关系。”巴克说,“只告诉她一声,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巴克将他的新电话号码告诉了雷福德。 “爸爸!”几分钟后,切丽开口说,“你明明知道我没睡着!” “可是,我说我来接的时候,你并没有答话呀。”他说,“我不能肯定你的想法。不过,你不觉得让他等明天早晨更好一些吗?” “噢,爸爸!”切丽说,“我不知道。你知道他有什么事吗?” “我可一点儿也猜不着。” “哼,又来这一套!” “这正对我的心思。” “哼,别得意啦。” 星期六早晨,巴克一大早就赶到新希望村教堂,希望能在办公室见到布鲁斯·巴恩斯。秘书告诉他,布鲁斯牧师正在准备布道词,但是她又说,她知道牧师会接见巴克的。 “你是他的‘圈里人’,对吧?”她问道。 巴克点点头。他猜想,他应该就是。这对他难道不是一种荣耀吗?他的感受是这样的新鲜,作为基督的一位信徒,他如今简直像个婴儿。有谁曾预言过他的信仰吗?又有谁曾预料到那次失踪事件?他摇了摇头。也许只有那些失踪者自己是准备好的,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秘书向里面通告了一声,说巴克先生来了。布鲁斯立刻汗门出来,拥抱了巴克。这种拥抱对巴克来说还不太习惯,尤其是在众人面前。布鲁斯显得面容憔悴。 “又是一夜没睡?”巴克问道。 布鲁斯点点头。“不过,我又好好地读了一夜的《圣经》。你知道,我是在弥补失去的时光。多少年来,这个力量的源泉就在身边,而我竟没有很好地利用它。我考虑怎样将我的心得告诉会众们,而且在下个月,我就会出去旅行。这里的会众不得不成长起来,他们不能总是个孩子,应该协助照看这个教区了。” “你不以为,他们会感到自己被弃了吗?” “他们也许会有这样感觉。但是,我并没离开教会呀。我会尽量在这里多逗留一些日子。正像昨天对斯蒂尔和你讲过的一样,这是上帝让我肩负的重任。这真令我恐惧战栗,倘若不是从《圣经》中汲取力量,我简直没法胜任。我想,这是我第一次错过了为真理所应付的代价。然而,你并不是来听我抱怨的。” “我有两件急事,说过之后,你就可以继续你的研究了。第一,是关于哈蒂·德拉姆的事,这些天我一直想忘掉她,可就是放不下。还记得她吗?雷福德的飞行助手——” “就是你介绍给卡帕斯亚的那个女人?当然记得。雷福德曾经还和她相好过呢。” “是的。我想,他也会替她担心的。” “他怎样想,我可不敢说。不过,巴克,我记得,你曾经警告过她要提防卡帕斯亚的。” “是的,我曾说过,但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卡帕斯亚是怎样一个人。她会成为他手中的玩物的。” “她自作主张去了纽约。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是布鲁斯,假如我没有介绍他们相互认识,他也许永远不会遇见她。” 第8章 布鲁斯靠在椅背上,将两臂抱在胸前。他凝视着巴克说:“你是想把哈蒂从卡帕斯亚的手中拯救出来,对吧?” “当然。” “不过你这样做,难免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她眼下无疑已经醉心于这种新的生活方式。从一名民航的飞行助手,一跃成为了当今世界最有权势的人的私人秘书。” “私人秘书?谁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可能的确如此。”布鲁斯点点头,“我也不认为他是由于她的办事能力才选择了她。可是,你能怎么办?打电话告诉她,她的新上司是基督的敌人,应该离开他?”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目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是想让我来打这个电话。” “我希望如此。” 布鲁斯疲惫地笑了笑。“我的前任维恩·比林斯牧师曾经说过,人们总以为他们的牧师是万能者。现在,我明白了老牧师的意思。” “那么,你不能提一点儿建议吗?” “这听起来有点儿像陈词滥调,巴克。可是我仍然要说,你不得不照着应该做的去做。” “什么意思?” “我的意就是,倘若你已经做了祈祷,并确信是从上帝那里得到启示,要你去找哈蒂谈谈,那就去找她谈吧。不过,你能想到这样做的结果会是什么。卡帕斯亚马上就会知道这件事的。看一看他以前是怎样对待你的。”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巴克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弄清楚,卡帕斯亚对我到底知道多少。他是否以为,他已经像对其他人一样,将我头脑中出席那次会议的记忆完全清除掉了?或者他知道,我完全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所以使我的工作遇到麻烦,被调到地方的分社?”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显得如此疲惫,对吧?”布鲁斯说,“我直觉地感到,倘若卡帕斯亚知道你不但没有被洗脑,反而已经成了信徒,他早就设法除掉你了。倘若他以为他完全有力量控制你,就像控制其他的人一样,那么,他就会企图利用你。” 巴克靠在椅背上,两眼望着天花板。“我承认,这挺有意思。”他说,“那么,这就引出了我要谈的第二个问题。” 整个早晨雷福德都在用电话,最后敲定了参加波音757飞行考试的日程安排。星期一他要乘飞机从奥黑尔飞往达拉斯,在达拉斯一沃特·沃思机场几英里的军用跑道上操作飞机的起飞和降落。 “对不起,切丽。”他终于放下了电话,“我忘了,今天早上你要给巴克回电话的。” “纠正一下,”切丽说,“我昨天晚上就要给他回电话。实际上,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就想和他说话。” “这都是我的不是。”雷福德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道歉。现在,电话是你的了。” “不,谢谢。” 雷福德抬起眼,看了看女儿,“什么?由于我的缘故,你打算惩罚巴克,不给他回电话?” “不,事实是,我想这样也许更好。我本来想昨天就和他通电话,但也许你是对的。我要是那样做的话,就会显得太急切,太迫不及待了。他说了,让我在方便的时候给他回电话。那么,早晨恐怕不是‘方便’的时候。明天做礼拜的时候,我就能看见他了,对吧?” “看来,你打算和他捉迷藏了。”雷福德摇了摇头,“昨天你还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像个女学生,可今天早上你就学会了装腔作势。” 切丽装出一副受了伤害的样子。“噢,爸爸,别忘了,让他等可是您的主意。” “那是昨天晚上。今天早上你如果搞砸了,可别把我拉工。” “这样,巴克,你就有了一个试探哈蒂的机会。”布鲁斯·巴恩斯说,“你能想象得出卡帕斯亚要和你谈什么吗?” 巴克摇了摇头,“我心里一点儿没底。” “这个史蒂夫·普兰克靠得住吗?” “应该靠得住,我在史蒂夫手下工作了很久。令人不安的是,正是他邀请我去参加卡帕斯亚的那次私人会晤的,他告诉我坐在什么地方,又向我介绍各位来宾。可是到了后来,他却指责我为什么没露面。他告诉我,卡帕斯亚由于我的缺席有些恼火。” “你是否对他有相当的了解,肯定他完全可靠?” “坦白地说,布鲁斯,正是由于他的缘故我才认为,卡帕斯亚的所作所为正在应验着《圣经》的预言。史蒂夫属于那种从老派学校毕业出来的、铁面无私的记者。能够劝他离开记者生涯,去给一位政坛的官员做发言人,这也许正说明了卡帕斯亚具有相当的感召力。甚至连我都曾拒绝了那个职位。但是,在亲眼目睹了一场残暴的屠杀,然后又居然忘记了我的存在,这是否有点儿……” “反常。” “反常!还有更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呢。当时,卡帕斯亚述说着事情的经过,我的脑子里甚至要相信他的话了。我的脑子里开始形成乔纳森·斯通内尔自杀的情景,接着是托德一考思朗被子弹击中。” “坦率地说,当你第一次向我讲述事情的经过时,我想,你大概是疯了。” “我几乎要同意你的意见了,除去一点不能不让我感到怀疑。” “哪一点?” “所有属于他的人都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他们的记忆也是一样的改变了。而我的记忆则与他们完全不同。如果史蒂夫仅仅告诉我,我看到的不对,或许我真的会以为我发疯了,责任在我。然而不是这样,他却说我根本不在场!布鲁斯,没有一个人记得我当时在场!告诉我当时我不在场,这真是无稽之谈。事后,我回到了办公室,当新闻界得到卡帕斯亚的消息时,我已经将每一个细节都录人了电脑。假如我当时不在场,我怎么会知道斯通内尔和托德一考思朗是被用尸袋运出去的?” “你用不着说服我,巴克。我是站在你一边的。”布鲁斯说,“现在的问题是,卡帕斯亚到底要干什么?你想他会不会与利用与你的私下交谈,向你坦露他的真实意图?或者仅仅是威胁你,告诉你他完全掌握着你的真实情况?” “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胁迫你,然后再利用你。” “可能。他的用意在于试探我,看他是否已经成功地将我的记忆清除了。” “巴克,这的确是件危险的事。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我希望这不是你要说的全部的话。布鲁斯,我希望你能给我出一点儿主意。” “我会为你祈祷的。”布鲁斯说,“可是,眼下,我真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 “好吧,至少,我要给史蒂夫回个电话。我不知道卡帕斯亚是要和我在电话里交谈,还是要和我面谈。” “你能不能拖到星期一再回电话?” “当然可以。我可以对他说,我以为他要我在上班时间回电话。但是,我不能保证这期间他不打电话给我。” “他有你新的电话号码吗?” “没有。史蒂夫将电话打到我在纽约的电脑里。” “那倒是很容易被忽略掉的。” 巴克点点头。“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那我就‘忽略’它好了。” “是不是因为我已经成为了你的顾问?” “因为你是我的牧师。” 那天早晨,雷福德办完日程表回来,通过切丽的举止和她说话时的讥讽语调,他觉得他似乎已经冒犯了切丽。“咱们谈谈吧。”他说。 “谈什么?” “谈谈你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对于做家长我不太在行,尤其是你如今长大成人了,我就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把你称作‘女学生’,我为此道歉。你就按照你的方法对待巴克好了,不用考虑我怎么想,好吗?” “我本来就没有考虑你怎么想。”切丽笑了。“在这件事上,我用不着你的批准。” “这么说,你原谅我啦?” “不用担心我,爸爸。我不会和你长时间地赌气的。依我看,咱俩是相互需要。顺便说一句,我给巴克打电话了。” “真的?” 她点点头。“可是没有人接。看来,他没等我的电话。” “你没给他留言吗?” “我猜想,他还没有装录音装置。我明天在教堂就能见到他了。” “你会告诉他你打过电话吗?” “可能不会。”切丽顽皮地笑了笑。 在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巴克一直在写那篇关于失踪事件的种种背景理论的封面故事。他对这篇东西感觉不错,认为这是他所写的封面故事中最好的一篇。这些理论五花八门,从被希特勒的鬼魂。飞碟或外星人的袭击,到宇宙自身进化过程中的大清洗,种种说法,无奇不有。 当然,文章中也包括了巴克对失踪事件的个人看法。但他没有直截了当地阐明观点,而是借他人之口说出。像通常惯用的伎俩,这是一篇用第三人称写的综述性新闻报道,只有他的几位新朋友才会明白。他本人持赞同民航飞行员、牧师以及他采访到的其他几位人士的意见——这次失踪事件是基督将他的门徒提往大国了。 对巴克来说,最有意思的莫过于其他各教派对这次失踪事件的理解。许多天主教徒惊慌失措,因为在失踪的人中包括教皇,他是在失踪前几个月才当选的。他的失踪引起了教廷与一种新教义的争论,这种新的教义背离了他们所尊奉的正统派的学说,因而更接近于马丁·路德的异端。 第9章 教皇失踪后,某些天主教学者就认为,这肯定是上帝干的。那些违抗罗马教廷正统教义的人被从我们中间簸扬了出去。辛辛那提教区主教、红衣主教马修斯对巴克说:“《圣经》早就预言,世界的末日就如同挪亚的时代。你也许听说过挪亚的时代是怎么回事,好人被留了下来,而坏人则被大水冲走了。” “这样说来,”巴克总结说,“事实上,我们留了下来,这也就证明我们是好人。” “我不能说得那么露骨,”马修斯大主教说,“不过,是的,这就是我的观点。” “那么,许多优秀的人物也失踪了,这怎么理解呢?” “或许,他们实际上并不那么‘优秀’。” “可是,那些幼儿和婴孩呢?” 大主教显得不安起来。“那就只有上帝才知道了。”他说,“我不得不认为,他是在保护这些无辜者。” “保护他们免于某种灾难吗?” “这我不能肯定。我没有认真钻研过《圣经》,但对于世界末日的景象,的确有那么一些可怕的谣言。” “这样说来,您并不把那些年幼的孩子归到被‘簸扬’出去的坏人那边?” “是的,在这些失踪的孩子们中间,有许多还是我亲自给他们施洗的。所以我认为,他们是与基督和上帝在一起。” “但是,他们却失踪了。” “是的,他们失踪了。” “而我们却留了下来。” “我们应该为这一点感到宽慰。” “很少有人能够为此感到宽慰,阁下。” “我很理解这一点。这是个十分艰难的时刻,我本人也在为失踪的姐姐、诸位姑母难过。但是,她们全都背离了教会!” “她们真的背离了吗?” “她们反对正统教义。但是,我必须承认,她们是最善良的和最了不起的女性。不过我想,她们是被簸扬出去的麦壳,与麦子分离了。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坚定地相信,我们是与上帝站在一起。” 巴克在文章中没有直接写出自己的观点,对于被采访者也不妄加评论。然而,他借着《圣经》的经文与大主教的谈论之间的对比,有意强调了教义中宽容的精义。巴克计划下周一将改好的文章发往纽约总部。 在写作过程中,巴克一直留神着他的电话。知道这个新电话号码的只有几位:斯蒂尔父女,布鲁斯以及韦尔娜·齐的秘书艾丽斯小姐。他的电话录音装置、台式电脑、传真机以及其他办公室设备,预计星期一便会随着他的文件档案一同寄到芝加哥分社了。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方便地在公寓里办公。 有时候,巴克盼望着能够接到切丽的电话。他想,他已经叫雷福德传话了,让她在方便的时候给他回电话。或许她是那种不习惯给男人打电话的女孩,即使错过了对方的电话也不主动去回。另一方面,她今年还不到二十一岁,对她这一代人的思想和习惯,他一点儿不了解。也许她将他当做了大哥哥甚至一位父辈人物,考虑不到他居然会对她动心。可是这与她前一天的举止、表情不符。再说,他也没有主动去接近她。 他原想按照理智行事,同她谈一谈,说明眼下对他们来说时机不对。他们应该在共同的事业中成为亲密的战友和同工。不过,这样干也可能会使他难堪。倘若切丽并没有考虑那么多,那该怎么办?那样一来,他不是在枉费心机地解释并不存在的东西吗?也许在他去找布鲁斯时,切丽来过电话了。他应该打个电话给她,邀请她有时间来看一看他的新居,然后再同她谈一谈。他首先要察言观色,看看切丽到底是怎么想的,再决定是否同她开诚布公地交流,还是完全不必提起这件事。 他拨通了电话。又是雷福德接的电话。“切丽,电话!”雷福德喊到,“巴克·威廉斯找你。” 听得见切丽在背景中的声音。“告诉他,我会给他回电话的。不过,我明天去教堂就能见到他了。” “我听到了。”巴克在电话里说,“那也好,再见。” 她好像不愿意在俩人之间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巴克想。他随后拨通了他在纽约的电脑留言。只有史蒂夫·普兰克的一份留言: 巴克,你是怎么搞的?你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安顿下来?是不是要让我把电话打到芝加哥分社?我已经向那里打过招呼了,可是,老头子巴雷告诉我,你在公寓里办公。 我曾给你留了言,卡帕斯亚要和你谈谈,你没有收到吗?别人可从设让他等过,老伙计。我先替你支吾了一下,说你在调动工作,搬家,还未安顿下来。他希望在这个周末能接见你。他仍然对你评价很高,此外,我不知道他要同你谈什么。倘若你仍对上次未能参加他的私人会晤感到不安的话,那大可不必,他并未责怪你。 说心里话,巴克,作为一名新闻记者,你一定希望来,而且你应该来。不过,你也许和我一样,被那件事弄得惶恐不安。亲眼目睹一场骇人的自杀案,这种事情是不容易忘掉的。 听着,给我回个电话,我好给你们两个安排时间。巴雷告诉我,你正在写那篇理论文章。其实,倘若你能早一点儿和卡帕斯亚见面,本来是可以将他的看法也写进去的。他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不过偶尔唱一点儿反调也没有什么不好,对吧? 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可以给我回电话,你知道能够在哪儿找到我。 巴克录下了这段留言。他们找他干什么呢?看来,卡帕斯亚希望和他私下会晤。倘若在不久以前,巴克对这样的接见会欣然前往。在发表一篇重要的文章的前夜,去拜见这样一位世界政坛的要人,该是怎样一种荣耀啊!然而,他如今已亲自领教过卡帕斯亚的可怕的魔力。眼下,他的宗教信心还有待增长,他对这位基督的敌人也所知甚少。这个人是否像上帝一样全知全能?他能洞察巴克脑子里的意念吗? 显然,卡帕斯亚具备了某种控制他人的魔力,而且能够给他人洗脑。这是否意味着他能看穿他人的思想?巴克之所能够抵御卡帕斯亚的魔力,是不是因为基督的圣灵与他同在?他多么希望《圣经》中能多一些专门描述这位敌基督的文字。倘若如此,他就知道该怎样去识别卡帕斯亚了。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卡帕斯亚对巴克已经起了疑心。他可能认为,当巴克溜出凶杀现场时,他控制他人思想的魔力因此发生了某种小的失误。否则,为什么当他抹去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有关凶杀的记忆,代之以稀奇古怪的自杀印象时,却没有一并抹去巴克在场的记忆呢? 显然,为了掩盖自己,尼古拉不得不使在场的其他所有人忘记了巴克的在场。如果他这样做的动机是想使巴克怀疑自己的理智是否正常,那么,他的努力并没有奏效。那天,巴克的眼睛看到了一切,任何力量都无法使之改变。没有犹豫,没有动摇,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他不能将自己的真实情况暴露给卡帕斯亚。倘若卡帕斯亚发现巴克原来并未受到他的魔力的控制,那样他就只有除掉巴克,此外别无选择。如果巴克能够使卡帕斯亚确信,他的魔力已经成功地控制了巴克的意识,这样在这场对抗邪恶势力的战争中,“灾难之光”就有了小小的优势。然而,巴克和他们的“灾难之光”应该怎样利用这个优势,他心里也不甚明了。 但是,有一件事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办。在下周一之前,他是不会给史蒂夫回电话的。 雷福德和切丽决定一早就去教堂,他觉得心情愉快。教堂里每个星期天都来许多人。雷福德向女儿笑了笑。自从切丽离开学校以来,今天她打扮得格外漂亮。他想取笑她一番,穿得这样漂亮,究竟是为了威廉斯,还是为了上帝。但他终于没有开口。 当他们来到教堂时,停车场上只剩下最后几个位置了。在教区附近的通道上,到处是寻找车位的车子。人们依然心有余悸,为失去亲人悲痛不已。他们在寻求希望,寻求答案,寻求真相。他们希望在这里能找到了上帝,听到真理。 听了布鲁斯·巴恩斯牧师的布道,几乎没有人再怀疑这次失踪事件是上帝所为。上帝已经将自己的追随者召唤上去,而他们这些人却留了下来。根据布鲁斯的解释,在大劫难开始的七年中,基督还会重临人间。到了那个时候,他说道,世界上的人口将会消失四分之三。布鲁斯的讲道不仅仅只是针对那些谨小慎微的人,即使对于那些信仰基督作为人子降生世间的人来说,布鲁斯的布道也是一种挑战。 斯蒂尔父女在他们的座位上刚刚坐下两分钟,雷福德就感到有人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他回过身,而切丽也恰巧转过身去。巴克·威廉斯坐在第四排,就在他们身后,他在他们两个的肩上同时拍了一下。“嘿,好久不见啦。”他说。 雷福德起身拥抱了巴克。仅仅这个动作就告诉了他,几个星期以来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切丽也真诚地握了握他的手。待他们重新坐定后,巴克探身向前,对切丽耳语道:“切丽,我打电话给你,是要——” 然而,此时音乐已经响起。巴克同其他人一起唱着圣歌。许多人对歌词和曲调十分熟悉,但他却不得不看着打在墙上的字幕,还得努力跟上大家的调子。合唱曲简朴而动人,但这些对巴克来说都很新鲜。他发觉,他身边有许多人都是经常来做礼拜的。但是,他们为什么也被留了下来? 第10章 唱过两支合唱曲后,布鲁斯·巴恩斯头发蓬乱地来到讲台上——不是什么大讲台,而是一张很小的讲台。他带着《圣经》、两本大书以及一迭讲演稿——他费了一些事,才将讲演稿整理好。他露出了倦怠的笑容。 “早晨好。”他又开始了布道。“在开场之前,我想解释几句。往常我们总是要多唱几支歌,但今天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通常,我的领结会系得十分整齐,衬衣的下摆全部扎住,扣子也扣得一丝不苟。而今天,这些都不再重要了。往常,我们还要收集大家的捐献物。当然,这些捐献仍然是十分需要的,中午大家回去的时候可以在门外看到收集这些捐献物的篮子——倘若今天能够早一点儿结束的话。 “今天我布道的时间要长一些,因为同前几个星期相比,我感到更加紧迫。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我不会变成瞪着眼睛的疯子,也不会成为一个宗教狂。前几个星期怎样,今天我也仍然怎样。 “我曾同我的几位同工谈到,就在这个星期,我感到了上帝加在我肩上的沉重负担。我请他们为我祈祷,使我变得更聪明,更谨慎,不至于仓促行事,随意发表新奇古怪的学说。这个星期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读得更多,祈祷得更多,研究得更多。我多么渴望告诉你们上帝是怎样启示我的。 “上帝的教导能听到吗?不能。我倒希望上帝能开口对我说话,希望他将诸般的奥秘都一一讲给我们听。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今天也许就不在这里了。因为,他要求我们通过信仰的方式来接近他,而不是通过比差遣他的独生子耶稣代人类受死更具有戏剧性的其他方式来简单地证明他自己。他只留给了我们一部《圣经》,而《圣经》里则记载着我们需要的一切。” 当巴克听到他的朋友恳求会众们听他的布道时,他的喉咙里感到一阵哽咽。布鲁斯在诚挚地恳求他们的理解,恳求他们领悟《圣经》的教导。布鲁斯又一次讲起了自己的经历,讲起了多年以来他表面上仿佛是一个虔诚的教徒,而一旦上帝前来召唤,他才发现自己因缺乏真实信仰而被留了下来。他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们则先他而去。巴克不止一次听到他的故事,今天,巴克又一次被他的激情所感动。有人已经大声抽泣起来。 “我要继续向人讲述我信仰基督的经历。”布鲁斯说,“你们也不妨向人讲一讲各自的经历。人们自然会对你的悲痛。你的损失和你的孤独产生共鸣。我绝不会为宣讲基督的音而感到害羞。倘若你们的内心爱着基督,那么,基督的圣灵就会在你们的身上做工。” 在布鲁斯身体前倾、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启示录》时,这番景象使巴克回想起他不久前遇到的另一位雄辩家尼古拉·卡帕斯亚。不过卡帕斯亚给人的印象是事先设计好的,装腔作势的。而布鲁斯除了在力图传达着上帝的旨意外,却无意于哗众取宠。他能否站出来告诉大家,他知道谁是基督的敌人?巴克倒有点儿希望他这样做。然而,在这样的公众场合指责某人是全能的上帝的敌人,可能会被人视为诽谤。 雷福德觉得自己是被布鲁斯的讲道深深吸引住了,他简直听得如醉如痴。布鲁斯能够从许多方面看穿了他的灵魂。不久之前他还在嘲笑这类学说。然而,布鲁斯使这一切都具有了某种合理性。这位年轻的牧师布道的时间不长,而且布道本来也不是他的专业和他所擅长的。然而今天早上的布道如此动人心魄,与其说是由于布鲁斯的演说,不如说是由于教义的本身、布鲁斯的激情以及他的精神在这篇布道中的闪闪发亮。 令雷福德吃惊的是,大家开始鼓起掌来。布雷斯说道:“你们鼓掌是希望我收场呢,还是希望我下午继续讲下去?”人们的鼓掌更热烈了。“不过,我要再次声明一下,我可不是讲给那些心灵脆弱的人听的。” 雷福德不明白大家鼓掌的用意。不过,他也身不由己地和大家一起鼓起掌来。切丽和巴克也在鼓掌。他们都在尽情地畅饮,他们还远远没有满足。布鲁斯已经将气氛调动到最佳状态。他一次次强调说,这些并不是新东西,他所引用的注解几十年前就问世了。至于有关世界末日的预言,则不知要比这些注解早多少年。“那些将这种教义贬斥为原教旨主义的人,那些经典派或者头脑僵化的福音派的人,早已经落伍了。突然之间,人们会发现,用一字一句的方式去理解《圣经》的方法,原来并没有错。倘若没有其他的东西能够说服人们,那么多人的升天总能打动他们的心了吧?” 布鲁斯立在讲台前,讲演稿已经收拾起来,手中只捧着一本《圣经》。 第三章赴约 巴克坐在切丽和雷福德父女的身后,瞟了一眼手表。在他上一次看[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手表后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肚子告诉他饿了,或者说该吃点儿东西了。而他的心灵则对他说,他完全可以在这里坐一天,听布鲁斯·巴恩斯牧师依据《圣经》解释目前发生的一切,以及未来将要发生些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此刻正立在了悬崖上。巴克同布鲁斯和斯蒂尔父女曾经认真钻研过这几段文字,他们认为,毫无疑问,尼古拉·卡帕斯亚便是敌基督的化身。然而他却不能站起身,用自己所目睹的切身经历去证实布鲁斯宣讲的教义。同样,布鲁斯也不能公开向他的会众指明,这位基督的敌人究竟指谁,而且在这座教堂里就曾有人见过他。 多少年来,巴克在报道中常常会提到各界名流。他经常周旋于这些人中间,习惯于说见过他,采访过她,认识他,在巴黎与她有过交往或曾住在他们家等等,并不显得有任何的不自然。可是经过了这场失踪事件以及他在那次采访过程中的种种见闻,把他那种自以为是的意识一扫而光。若在从前,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要将心中的秘密公之于众;他不仅认识当今世界政坛上最具权势的人物,而且这个人就是《圣经》中所预言的那位敌基督,或者说反基督。但是如今,他却心平气和地坐在听众席上,一心一意在听他的朋友的布道。 从某种角度说,这一切对雷福德来说都是新鲜事物。他知道,对切丽来说也是一样。自从他们父女俩信仰基督教以来,他们完全沉浸在布鲁斯所宣讲的教义中,雷福德甚至期望布鲁斯能讲出每一个具体的细节。雷福德很快也成了这方面的专家,他不记得自己从前曾这么快地掌握了某一门功课。他上学的时候也算是一名好学生,对自然科学和数学他学得特别好。他在学习飞行技术时也进步飞快。现在,他学习的是关于整个宇宙,整个人类世界的知识,关于他真实生活的知识。这种明确的知识回答了他,他妻儿的失踪是怎么一回事,明天以及今后的几年中又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雷福德十分钦佩布鲁斯。失踪事件发生后,这位年轻人立刻认识到他的所谓的基督徒空有其表,这在人类历史的最关键时刻是那么靠不住。他立即忏悔,并且全心全意地投身于拯救每一个灵魂的神圣使命中去。布鲁斯·巴恩斯已经尽其所能地投入到这一事业中去了。 若是在平时,雷福德很可能会替布鲁斯担心,怕他由于过度紧张而把自己累垮。然而,布鲁斯此时显得精力充沛,心满意足。他的确需要有更多的睡眠,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仿佛正被上帝启迪的真理充盈着,他急需与会众分享他的感觉。如果其他人也和雷福德有一样的想法,那么他们除了坐下来静听布鲁斯的讲道之外,实在也没有其他分忧的办法。 “最后,我给大家布置了一些经文回去研读。”布鲁斯终于要结束他的布道了。“基督的敌人,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说谎家,他向世人许下了和平的美好诺言,以及天下一统的新秩序。不久,他就要与以色列签订条约。他将以犹太人的朋友和保护人的面目出现,最终却成为他们的征服者与毁灭者。我必须结束这一周的布道了,下次我要谈到为什么以色列要签订这个条约,以及由此产生的各种结果。 “在结束今天的讲道之前,我还要问你们:为什么你们可以肯定地认为,我不是基督的敌人?” 他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包括斯蒂尔父女俩。有人发出尴尬的笑声。 “我并不是说,你们已经在怀疑我。”布鲁斯说,他的话引起了更多的笑声。“我们可能产生一种误会,甚至于每一位领导人都应该受到怀疑。不过,你们要记住,你们绝不要以为会在这个讲台上听到和平的许诺。《启示录》中讲得很清楚,与以色列订立圣约以后,世界将有一年半时间的和平。但是从长远来看,预言恐怕就与此相反了。另外三位骑马人将要到来,他们要给世界带来战争、饥馑、瘟疫和死亡。这不是一种受欢迎的信息,不是你们在这个星期天暂且可以聊以自慰的模棱两可的东西。我们惟一的希望便是信仰基督,甚至甘愿在他里面去死。下个星期再见。” 当布鲁斯在祈祷声中结束讲道时,在人群中的雷福德感到一种隐隐的不安,仿佛其他会众也都怀有类似的情绪。他还想继续听下去,他有成百上千个疑问。往常,当布鲁斯即将结束祈祷时,管风琴手便会演奏起圣乐,布鲁斯立刻走到教堂的下面,同离去的人们握手。然而今天,管风琴手忘记了演奏,而布鲁斯还没走到侧廊就被人们拦住了。他们先是感谢他,拥抱他,然后立刻向他提出各种问题。 第11章 雷福德与切丽坐在靠前面的一排,尽管雷福德感到巴克正在与切丽交谈,他仍能听到人们向布鲁斯提出的问题。 “你是否在说,尼古拉·卡帕斯亚就是那位敌基督?”一个人问。 “你听到我这样说了吗?”布鲁斯反问道。 “没有,但这是很明显的。人们纷纷传播着他的一些计划,以及同以色列的某种谈判。” “要继续研读《圣经》,并且要继续思考。”布鲁斯开导说。 “但不可能是卡帕斯亚,对吧?他给你的印象难道是说谎家吗?” “他给你的印象怎样?”布鲁斯问。 “像一位救世主。” “几乎是像弥赛亚一样?”布鲁斯追问了一句。 “是的!” “但是,只有一位救世主,一位弥赛亚。” “我知道,在神学上的确如此,但是,我的意思是在政治上。不要对我说,卡帕斯亚并不像他表面所显示的那样。” “我只告诉你《圣经》上是怎么说的。”布鲁斯回答道,“还有,我希望你能认真收听新闻。我们一定要像蛇一样灵巧,又像鸽子一样温顺。” “这正是我要用来形容卡帕斯亚的话。”一位妇女插话说。 “要小心!不要将描写像基督一样品性的言词移用于一位非基督徒。”布鲁斯告诫说。 礼拜结束时,巴克拉住切丽的胳膊,但是,切丽的反应似乎比巴克预期的冷淡。她慢慢转过身,看看巴克要和她说什么,她的眼中也没有了星期五晚上的那种期待的神情。显然,他有些伤害了她。 “我敢肯定,你一定想知道我在电话里要跟你说什么。”他开口道。 “我猜想,你最终会告诉我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想看一看我的新家。”他告诉她那座房子在哪儿。“明天上午你能不能来看看,然后,咱们一起吃午餐。” “我不知道。”切丽回答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一起吃早餐,不过,要是我路过那儿,倒是可以去看看。” “那好。”巴克有点泄气。他突然想到,倘若就此与切丽了断,事情反倒容易多了。肯定也不会令切丽伤心。当切丽溜进人群中去时,雷福德赶过来,握住巴克的手。“怎么样,朋友?” “一切顺利。”巴克答道,“已经安顿下来了。” 这时,有一个问题浮上雷福德的心头。他望了望天花板,然后又将目光投向巴克。在他的视野内,有数百人仍旧围在布鲁斯的身边,希望能与牧师谈上几句。“巴克,我想问个问题。你将哈蒂介绍给卡帕斯亚,你后悔过吗?” 巴克闭紧双唇,合上两眼,用手指抹了抹前额。他耳语似地说:“我每天都在和布鲁斯谈这件事。” 雷福德点点头,面朝巴克坐在听讲席的座位上。巴克也坐了下来。他说:“我想,我对她很有些歉疚。我们曾经是朋友,你知道。是同事,但又是朋友。” “我听说了。”巴克答道。 “我们两个从未发生过关系。”雷福德向他保证说,“但是,我为她的前途担忧。我听说,她向泛大陆航空公司请了三十天假。” “是的。”雷福德说。 “但这不过是装装样子。你知道,如今卡帕斯亚带到她到处转,他付给她的钱不会比公司少。毫无疑问。她会喜欢目前的职位的,更不要说卡帕斯亚本人了。谁知道他们的关系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正像布鲁斯说的,我不认为他是为了她的智力而雇用她的。”巴克说。 雷福德点点头。他们的看法是相同的:哈蒂将会成为卡帕斯亚手中的玩物。如果说哈蒂的灵魂得救并非全然无望,可是只要她的日常生活仍旧运行在卡帕斯亚的轨道上,这种希望就微乎其微了。 “我为她感到忧虑。”雷福德继续说,“不过,由于我们是朋友,我觉得由我来向她提出警告不合适。她是我最先宣讲基督的对象之一,她没有接受。在这之前,我曾对她怀有非分之想。如今,她自然不会对我感兴趣了。” 巴克向前探着身子。“不久,我可能就有和她见面的机会。” “尽管我们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如今已非同一般,可是,你能说什么呢?”雷福德这样问道。“她会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的。如果她知道你眼下已成了信徒,并要试图拯救她,卡帕斯亚就会发现,他在给你们每一个人洗脑时,对你没有发生作用。” 巴克点点头。“我也这样想。但是,对于她深陷于卡帕斯亚的魔掌,我深感内疚。我对她去纽约是负有责任的。我们可以为她祈祷,但是,倘若我们不能为使她脱离卡帕斯亚的掌握做些具体的事情,这种内疚便一刻也不会离去。我们不妨设法让她到这儿来,只要她能听一听布鲁斯牧师的布道,她也许就会认识到真理的。” “恐怕她已经搬到纽约去了。雷福德说,“或许我能找到理由叫切丽给她在德斯普兰斯的寓所打个电话。” 他们两个分手,走出了教堂,雷福德不禁有些困惑,他应该在多大程度上鼓励切丽与巴克的交往。他喜欢巴克,但他对巴克的了解是如此之少。他相信他,信任他,把他视作一位兄弟。巴克是一位聪明的、有洞察力的年轻人。不过,雷福德想到,女儿切丽竟同这样一位与卡帕斯亚打过交道的人约会……前途很难预料。如果他们的关系向前发展,他就要同他们两个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然而,当他进了汽车与切丽坐在一起时,他意识到他似乎还不必为此事操心。 “别告诉我,你已经邀请巴克同我们一起吃午饭了。”她说。 “噢,我甚至想也没有想到过。可是,为什么?” “他把我当做小妹妹了,可是,他还请我明天去看看他的新居。” 雷福德想说这又怎样,问她是否意识到,她对于一位几乎还不了解的男人的言行考虑得太多了。尽管她知道,巴克可能疯狂地爱上了她,却不知道该怎样向她表达。雷福德于是什么也没有说。 “你是对的!”切丽说,“我有点儿晕头转向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啊。” “我看得出你的意思。”她说,“我简直是在发疯。我要摆脱掉这种念头,我应该看到,我已经让这个男人溜掉了。没什么了不起,谁会在意呢?” “很显然,你在意。” “我才不会呢。以前的事情过去了,一切都会从新开始。”她说,“为一个男人发痴,这类事儿已经过时了。眼下,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无聊的事。” “随你的心意去做吧。” “这正是我不想做的。倘若照我的心意去做,下午我就该去看看巴克,弄明白我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你不打算去?” 切丽摇摇头。 “那么,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想办法和哈蒂通个电话?” “为什么?” “其实,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搬到纽约去了。” “为什么不搬去呢?卡帕斯亚不是已经雇用她了吗?” “我不知道。她只是向公司请了三十天假。” “把电话打到她的公寓,如果她那里还有录音装置,那就说明她还在犹豫。” “为什么你不给她打呢?” “我想,我对她的私人生活干涉得太多了。” 巴克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份中式套餐,回到公寓里独自吃着,两眼望着窗外。他将电视调到一场球赛,但他并没有看。他把音量调得很低。他的脑子里装满了各种矛盾的念头。他写的封面故事已发往纽约,正在急切地等待着斯坦顿·巴雷的反应。他还盼着他的办公设备和资料尽早运到。最好在货到之后马上取回来,组装好。 他无法摆脱布鲁斯的讲道。再也没有比布鲁斯的充满激情的讲道更叫人满足的了。他要更多地了解布鲁斯。这或许能够医治他的孤独——还有布鲁斯的孤独。倘若巴克都感到孤独,那么,一个曾经有过妻子儿女的男人的孤独也就更甚。巴克已经习惯于独身生活,不过在纽约的时候,他有一个朋友圈。而在芝加哥,除了分社或者“灾难之光”的伙伴打电话来,电话铃就不会响。 他同切丽的交往并不顺利。当初,巴克一度将自己从纽约调至芝加哥视作良好的转折——他可以更多地见到切丽,可以到一座很好的教堂听道,还可以在灵修上取得更多的进益,同时还可以拥有几位至近的朋友。然而他又感到,只有当他放慢对切丽的追求时,他才会觉得自己是走上了正轨。时机不对,有谁会在世界末日还在追求男欢女爱呢? 巴克知道——至少他相信切丽不是想与他调情。她不会不择手段地拖住他,吊他的胃口。不过,不管她这样做是有心还是无意,效果十分明显。巴克感到,他的确傻乎乎地上钩了。不论发生什么,不论她怎样行动,也不论她出于何种原因,让她去挑明好啦。他不想照着“让咱们做朋友吧”旧套路去做。不过,看来他又没有其他的选择。他或者继续同她交往,至于这种交往结果如何,那只有听凭自然。就他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她的兴趣也不会超过这个限度。 他伸手去取电话,可是当他把听筒放到耳边时,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您有一个留言,请按两下星号。” “留言?我没有申请这项服务!”他揿了两下星号。原来是史蒂夫·普兰克! 巴克,你到底在哪儿,伙计? 第12章 我给你在纽约的电脑留了言,如果你不打算回电话,我也就不再给你在纽约的电话留言了。但是,如果你以为卡帕斯亚是那么好糊弄的,那就请你想一想我怎么得到这个电话号码的!作为新闻记者,你当然也希望你也有这套本事。现在,巴克,咱们以朋友对朋友的方式谈谈。我十分清楚,你经常收听电脑上的留言,你知道卡帕斯亚要见你。但是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你让我望眼欲穿。我告诉他,我一定会寻找到你的踪迹,让你前来见他。我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接受他的邀请,前来参加他的就职典礼,但是我知道,你是很讲义气的,不会再一次令他失望的。 他急于想见你。至于他要和你谈什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在场。我不清楚这次会面是否公开,不过,你可以为你的文章进行一些采访。只管来吧,你可以将文章亲自送到杂志社,可以和你的老朋友哈蒂小姐见个面,看看尼古拉到底要谈什么。我已经在奥黑尔机场给你预定一张头等舱的机票,用的是“麦吉利卡迪”的名义,明早九点钟起飞。有一辆轿车会在这里的机场迎候。你可能要和卡帕斯亚一起用午餐。只管放心地来吧,巴克。卡帕斯亚也许只是想感谢你将哈蒂介绍给他。他们两个看来情投意合。 那么,巴克,如果我接不到你的电话,我就认为你是同意来纽约了。别让我失望啊。 “怎么样?”雷福德问。 切丽模仿电话内传来的声音说:“你拨打的电话已经消号。新电话号码是……” “是多少?” 切丽递过去一张纸条。“是纽约市的区号。”雷福德吸了一口气,“你有巴克的新电话号码?” “在墙上,电话机旁。” 巴克给布鲁斯·巴恩斯打了电话:“很抱歉打扰了你,布鲁斯。不过,今天晚上能见个面吗?” “我该好好睡一觉。咱们另找时间谈吧。” “不行。如果不谈一谈,恐怕我也睡不着。” “你想咱们是四个一起谈呢,还是仅仅咱们俩?” “仅仅咱们俩。” “那么,到你那儿该怎么走呢?我已经厌倦了办公室和我那幢空房子。” 他们约定在七点钟见面。巴克决定,等他再打一个电话之后,最好还是把电话摘掉。史蒂夫说,倘若按不到巴克的电话,那就认定巴克同意来纽约了。不过,史蒂夫可能还会打电话来叮问此事。而且,卡帕斯亚的行动完全没法预料。 巴克连忙打电话给芝加哥分社的秘书艾丽斯。“我想请你帮个忙。”他说。 “没关系,说吧。”她满口答应。 他告诉艾丽斯,明天早上他可能要飞往纽约,但他不希望韦尔娜·齐知道此事。“我的设备和资料明天可能就运到了,我打算去机场之前先到记者站,把我房门的备用钥匙带给你,有时间的话麻烦你把我的东西送过来,再替我把门锁上。我将感激不尽。” “没问题。我明天上午晚些时候就会给你送去的。我要去机场接我的未婚夫,韦尔娜不会发现我顺路给你送了一趟东西。” “切丽,明天早上能和我一起去达拉斯吗?”雷福德问。 “恐怕不行。你明天一整天都要参加驾驶757的考试吧?” 雷福德点点头。 “我打算留在家里。也许我会接受巴克的邀请,去看看他的新房子。” 雷福德摇了摇头。“我简直摸不着你的心思了。”他说,“现在,你又要跑过去看那个把你当做小妹妹看的男人啦?” “我不是去看他的。”她反驳说,“我要看看他的新房子。” “啊哈,”雷福德只好认输,“我错了。” “你饿吗?”布鲁斯还没进门,巴克就这样问道。 “可以吃一些。”布鲁斯回答说。 “那咱们出去吧。”巴克建议说,“回来之后,你再参观我的新居。” 他们在比萨饼屋的一个灯光较暗的角落坐下来。巴克向布鲁斯汇报了他刚刚收听到的史蒂夫的留言。“你打算去纽约?”布鲁斯问。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果你对我有了更多的了解,你就会明白,这件事对我来说多么异乎寻常。作为一名记者,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去。这当然是毫无疑问的,谁想错过这种机会呢?但是,我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上一次他就在我的面前枪杀了两个人!” “我觉得有必要,让雷福德和切丽一起来讨论一下。” “我也想你会这样认为的。”巴克说,“别去想它了,如果我决心去纽约,我就不打算让他们知道。” “巴克,如果你要去的话,你也需要我们为你祈祷。” “是的,等我启程之后,你可以透露一些消息给他们。纽约时间中午前后,我可能要与卡帕斯亚一同用餐。你可以只告诉他们,我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我会照你的意思通知他们的。但你要明白,这并不是我对咱们几个核心成员的态度。” “我明白,我同意你的看法。不过他们两个可能会以为我这样干太冒险了,的确是冒险。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可以事后再向他们解释,免得他们的顾虑。” “为什么事先不可以呢?” 巴克昂起头,耸了耸肩膀。“因为我自己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听你的口气,你已经下决心要去纽约了?” “我想是的。” “你想让我来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吗?” “并不想。你想这样干吗?” “我现在也和你一样,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我在这件事情上看不到一点儿积极的东西。他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是个杀人犯,他甚至可以在满屋子的见证人面前杀人。可话又说回来,你能躲他多久呢?你调到芝加哥才两天,他就查到了你的电话号码。他会找到你的,如果你避而不见,他会发疯的。” “我明白。我可以告诉他,我一直在忙于调动,布置新居。” “你确实在忙这些。” “是的。然后,我就拿着史蒂夫预定的机票,及时赶往纽约,听他的吩咐。” “他会想方设法猜透你的心思,看看你对他的所作所为到底记得多少。” “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上次我去参加他的就职典礼,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感到恶魔就在那间屋子里,但我知道上帝与我同在。当时,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办,我把这一切都交给上帝,上帝叫我完全保持沉默,让卡帕斯亚随其所愿。” “这次你同样可以依赖上帝。不过,巴克,无论如何你该有个计划。说什么,不说什么,总该在脑子里思考一番。” “换句话说,今天晚上恐怕是不能睡了?” 布鲁斯笑了。“我想,不大可能睡得着了。” “是的,不大可能。” 当巴克领着布鲁斯在他的新居迅速地转一圈后,他决定,明早乘飞机飞往纽约。 “为什么不给你的朋友回个电话呢?” “你是说普兰克?” “对,普兰克,告诉他你会去的。这样,你就不必担心随时会接到他的可怕的电话了。你也可以把电话挂上,我和其他朋友若有什么事,就可以打进来了。” 巴克点了点头。“好主意。” 不过,这个晚上除了给史蒂夫留言之外,没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他想给切丽打个电话,叫她明天不要来。不过,他又不想告诉她为什么,或寻找其他托词。他认为,明天她无论如何不会来的。从她上午说话的口气看来,她似乎没有什么兴趣来看他的新居。 整晚巴克辗转反侧,时睡时醒。第二天一早,他赶到分社将自己房门的备用钥匙交到艾丽斯手中,很幸运没有撞上韦尔娜。当他的车子开出停车场时,韦尔娜的车子正好驶人,她没有看到巴克。 巴克持有化名为“麦吉利卡迪”的护照,到了奥黑尔机场,他用这个化名取到一只信封,他意识到,甚至柜台后的那位小姐也知道信封里是一张机票。 在入口处,他在离登机时间数小时以前就剪票入口了。柜台后的一位中年男子对他说: “麦吉利卡迪先生,如果您愿意,可以提前登机。” “谢谢。”他说。 头等舱的旅客,常来常往的乘客,老年人以及带孩子的人,可以优先登机。可是当巴克走向候机区准备坐下时,那个中年人问道:“您不打算马上登机吗?” “对不起,”巴克道,“现在吗?” “是的,先生。” 巴克望了望身旁,看看有没有东西落下。眼下,甚至人们还未开始排队,更不要说提前登机了。 “您可以享受特别优惠待遇,提前登机。不过,当然不是非如此不可,您可以自己决定。” 巴克耸耸肩。“当然。我现在就登机好了。” 机上只有一位乘务员,三等客舱还在打扫。可是服务员马上给他送来了香摈、果汁和其他软性饮料,还请他过目早餐的菜谱。 巴克从不喝酒,因而他拒绝了香摈,而且他此时心绪不宁,什么也吃不下。 “真的不想喝吗?这一整瓶香模是专门给您准备的。”乘务员看着手上的书写板。上面写着:“欢迎您。” “谢谢,不想喝。”巴克摇了摇头,卡帕斯亚真是法力无边。 “您不想带回去吗?” “不,小姐,谢谢。您喜欢吗?” 服务员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第13章 “您在开玩笑吗?” “您带回去没关系。” “真的吗?” “真的。” “那么,您能签个字,表示您已经收下了这瓶酒吗?”乘务员请求说,“这样,我才不至于有麻烦。” 巴克在书写板上签了名。“可是,出什么问题了?” “先生,您叫什么?”乘务员问道。 “噢,对不起。”巴克道,“我有点儿心不在焉。”他取回书写板,划去自己的名字,签上b.麦吉利卡迪。 一般来说,二等舱的乘客总会好奇地朝一等舱内窥望。可眼下甚至一等舱内的其他乘客也对巴克另眼相看。他看上去不是出于炫耀,然而十分明显,他正享受着特殊待遇。其他乘客还在登机的时候,他已经在享用着早餐。而在整个飞行过程中,乘务员一直笑吟吟地围着他转来转去,为他启瓶盖,殷勤地服侍他。卡帕斯亚雇用了谁来如此周到地招待巴克,花费了多少? 到了肯尼迪国际机场,巴克用不着费心去寻找谁在举着牌子等他。他在机场的跑道上一露面,一位穿制服的司机立刻快步迎上来,接过他的随身旅行包,问他是否还有其他托运的行李。 “没有。” “好了,先生,请跟我来。” 多少年来,巴克到过世界许多地方,有时被捧得像个国王,有时又落魄得像个叫化子。可是今天,这一系列的非常待遇令他感到有些不安。他毫不张扬地跟着司机穿过机场,来到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豪华轿车旁。司机为他打开车门,他从太阳下进到光线柔和的车内。他没有向司机说出自己的名字,司机甚至问也不问。巴克猜想,这一切都包括在卡帕斯亚为他安排的接待程序内。可是万一他们把他当做了另一个人,万一这是一场巨大的误会,该怎么办呢? 当巴克的眼睛适应了车内的光线和有色玻璃后,他注意到,有一个穿黑色外套的人背对司机坐着,两眼正注视着他。巴克问道:“你是联合国的人,还是直接为卡帕斯亚先生工作?” 这个人没有回答,他的身体也一动不动。巴克向前探了探身子。“请问——” 那个人竖起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相当不错,巴克想,我用不着知道那么多。不过他仍然想知道,卡帕斯亚是在联合国大厦还是在某个饭店接见他。要是能知道史蒂夫·普兰克是否在场也很不错。 “你不在意我和司机先生谈句话吧?”巴克问。那人仍然没有回答。“请问,司机先生?” 可是,在前排座位和车身的其他座位之间装了一道有机玻璃。一路上,那位很像保镖的人一直没有开腔。巴克心中不免疑惑,这是否就是他的最后旅程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体验到上次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恐惧。他不知道这种镇定是来自于上帝,还是仅仅由于他的毫无防范。他毫不在乎他眼下是不是正在走向坟墓。他在此次旅行中留下的惟一标志就是他在那位乘务员手中的书写板上签下的名字,而他随后又把它划去了。 在高达拉斯堡沃斯镇不远处的军用机场,雷福德·斯蒂尔坐在波音757的驾驶舱内。考官坐在大副的座位上。考官已经声明,他坐在那儿只做考核记录。雷福德要完成从飞行前的准备工作、与指挥塔联络、等待飞行指令、起飞,到按照指挥塔的指令飞行在正确的航道上,做着陆前的椭圆形盘旋和着陆一系列标准操作。他不知道这一套操作规程要考核几次,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内容。 “记住,”考官对他说,“我不会告诉你什么,也别指望我会替你搭把手。我不回答任何问题,也不动一下控制键。” 飞行前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驾驶757同驾驶笨重的747的感觉完全不同,但雷福德丝毫不敢马虎。接到起飞指令后,雷福德加速了引擎。他感到飞机正以非同寻常的反应速度向前冲去。当飞机进入跑道时,雷福德向身边的考官说了一句:“还有点儿像波尔希型飞机,对吧?” 考官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更不要说回答他的问话了。 飞机敏捷、有力地向上攀升,这让雷福德记起了他在服役期间驾驶生机勃勃但却小得多的战斗机的情景。“是不是更像美洲虎?”他又问了考官一句。这次,他的话至少引得考管露出了一丝笑意,还微微地点点头。 雷福德的着陆操作也做得完美之极。直到雷福德将飞机驶回停机坪,关闭引擎之后,考官才开口说:“再做两次这样的全套操作,你就可以回家了。” 巴克乘坐的那辆轿车很快就陷入了塞车的困境。巴克真希望他随身带着一点儿可供阅读的东西。他不明白卡帕斯亚为什么搞得如此神秘,也弄不懂在旅程中竟得到这样的待遇。他的生活中还有一次使用假名的经历,那次他接受了另一份杂志的邀请,请他为他们写一篇文章,那家杂志社不想让《环球周刊》知道此事。 远处,联合国总部的大厦已经可以望见。直到司机将车子驶进大厦的出口处,巴克才知道这里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了。他希望他们最好先到什么地方吃一餐午饭,他的早餐显然已被剥夺了。此外,如果在去受死之前,他当然希望饱餐一顿。 在陪同雷福德走向泛大陆航空公司的班车时,考官递给他一个公函式样的信封。“那么,我算是考试通过了?”雷福德轻声问道。 “一个星期之后才会有结果。”考官答道。 “那么这是什么?”雷福德有点儿纳闷。上了车,他拆开信封。里面仅有一张联合国的信笺,上端印有哈蒂·德拉姆,秘书长私人助理。下面是手写的短信: 斯蒂尔机长: 我想,你知道那架崭新的757是空军一号。 你的朋友哈蒂·德拉姆 第四章再会尼古拉 巴克越来越相信,他眼下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有太多的人参与了将他从芝加哥弄到纽约的行动。从另一方面说,既然卡帕斯亚敢于在十几个见证人面前开枪杀人,他也同样能够轻而易举地除掉一位杂志社的记者。 轿车绕过旋转的通道,终于停在了曼哈顿港游艇俱乐部那幢豪华的大楼前。一位看门人靠近轿车,司机旋下车窗,伸出一根手指向他摆了摆,警告他最好离远。此时保镖下了车,守住东车门,巴克这才又回到了阳光下。“请跟我来。”保镖对他说了一句。 进了游艇俱乐部,倘若身边没有一位穿着制服的人这样惹眼地陪着他走过人群,巴克本来会感到十分惬意的。巴克随着保镖来到餐厅,餐厅的前台总管抬起头,向他们点头示意。保镖停下脚步,低声说:“你和靠窗子那个座位上的先生一块儿用餐。” 巴克朝那个方向望了望。有个人在起劲地向他招手,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由于那个人背对着阳光,巴克只能看到他的轮廓,是一位矮个、驼背的男人,头发乱蓬蓬的。“我一点三十分准时回来,”保镖说,“在我回来之前,请不要离开餐厅。” “但是——” 保镖已经溜走了。巴克又朝前台总管望了望,而总管此时已不再注意他了。他镇定了一下自己,穿过一排排餐桌,向窗前的那张桌子走去。他受到老朋友钱姆·罗森茨韦格的热情的欢迎。此人当然懂得在公众场合不宜大声喧哗的道理,但他简直没法控制内心的激动。“卡梅伦!”他欢喜地喊道,腔调中带有浓重的以色列人口音。“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坐下,坐下!这真是个好地方,不是吗?对于秘书长的朋友们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会和咱们一道进餐吗?” 罗森茨韦格露出惊讶的神情。“不,不!他太忙了,根本脱不开身。他要会见各国的首脑和外交官,每个人都想见他一面。就是我本人,每天和他见面也不会超过五分钟!” “到纽约多久啦?”巴克问道。他接过菜谱,侍者将餐巾搭在了他的腿上。 “时间不久。到本周末,卡帕斯亚就和我商定了他的以色列之行。那将是多么令人振奋的一天!” “谈谈他的以色列之行,博士。” “我会的!我会的!但是,咱们先来说说你。”这位老人突然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他将两臂伸过桌子,握住了巴克的手。“卡梅伦,我是你的朋友,你必须照直跟我讲。你怎么能不去参加这样一次重要的会议呢?我是一位科学家,不错,但我还将自己看作某种意义上的外交官。我和卡帕斯亚、和你的朋友普兰克先生一道在幕后工作,保证使你在被邀请的客人之列。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搞的。” “我也不明白。”巴克说。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什么呢?罗森茨韦格发明了一项农业技术,使以色列的荒漠像温室一样开出了鲜花。一年以前,巴克将他的传略作为年度的新闻人物发表在《环球周刊》上,自那以后他们就成了朋友。罗森茨韦格是最早向巴克提起尼古拉·卡帕斯亚的人之一。卡帕斯亚从前只是来自达吉尼亚的一位职位不高的政客,在罗森茨韦格发明的农业技术声誉雀起之后,卡帕斯亚曾经与他有过一次私人会晤。 世界各国的政府首脑纷纷讨好以色列,以便得到这项农业技术。许多国家的外交官在以色列总理那里谈不出结果,转而去求罗森茨韦格本人。奇怪的是,卡帕斯亚给罗森茨韦格的印象最深。他本人申请了这次会见,而且是独自前往。那时,他没有显示进行任何谈判的权力,相比之下,罗森茨韦格倒是还能做一些主。 第14章 卡帕斯亚想要获得的只是罗森茨韦格的好感,而且他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巴克意识到,眼下卡帕斯亚的努力开始起作用了。 “那天你在哪儿?”罗森茨韦格问道。 “这可是个多少世纪以来的大问题,”巴克道,“我们在哪儿?” 罗森茨韦格眨了眨眼,仿佛他遇到的是一个傻瓜。显然巴克在胡扯,但是巴克也不知道除此而外还能说些什么。他不能对这个人说:我就在那儿!我和你看到了同样的事件。可是,你被卡帕斯亚洗了脑,而卡帕斯亚是一名基督的敌人。 罗森茨韦格是个聪明人,还有一些寻根究底的嗜好。“那么,你是不想告诉我了。没关系。你没有去,这是你的损失。当然,你也免去了亲眼目睹那场悲剧的恐怖。但是那究竟是一次历史性的会议。叫个鲑鱼,你会喜欢的。” 在餐厅里,巴克总是不去理睬别人推荐的菜肴。这也许是他获得“巴克”这个诨号的原因之一。他知道如果他点了罗森茨韦格推荐的鲑鱼,这个老人会多么饶舌。他喜欢看到老人的这个样子。 “现在轮到我向你提问了,罗森茨韦格博士。” “请,请提问吧!不过,请叫我‘钱姆’。” “我不能叫您‘钱姆’——一位诺贝尔奖的候选人。” “没关系,你这样叫我,我感到荣耀。” “那好,钱姆,”这样称呼罗森茨韦格博士,巴克几乎没法出口。“我为什么会到这儿来?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老人抄起大腿上的餐巾,揩了揩了那张生满络腮胡子的脸,然后四起餐巾扑嗒一声丢在托盘里。他将托盘推到一旁,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翅起了二郎腿。巴克见到过许多对某个话题有兴趣的人,但从未见过有谁像钱姆一样抱着如此浓烈的兴趣。 “看来,你的记者本能又冒头了,对吧?我来告诉你,这是你幸运的一天。尼古拉有一份特殊的荣幸奖励给你,我眼下还不能说。” “可是,你会告诉我的,对吧,先生?” “我只能就我的权限告诉你我能够说的东西,不会更多。其余的尼古拉会亲口告诉你的。”罗森茨韦格瞟了一眼手表——那只手表不过是二十美元就能买到的、装着一根塑料表带的玩具表,与他那国际知名的社会地位绝不相称。“很好,我们还有时间。他拿出三十分钟来接见你,因此你用不着心急。我知道你们是朋友,你也想为那件事向他道歉;不过,你要记住,他要赏给你一份了不起的殊荣,没有太多的时间听你道歉。下午,他还要飞到华盛顿去与总统会见。顺便说一句,你能想得到,总统本来提出来纽约会面;可是尼古拉一向为人谦卑,绝不想劳动总统的大驾。” “你以为卡帕斯亚谦卑?” “他比我见到的任何一位领导人还要谦卑,卡梅伦。当然,我知道,许多公仆和私人奴仆都很谦卑,而且他理该如此。但是大多数的政治家、国家首脑以及国际政坛上的领导人,他们只想到他们自己!他们中间的许多人有大多的成就值得骄傲;从各方面来讲,是他们的‘自我’使他们达到了权力的顶峰。但是,在这个人身上,我看不出一丝的骄傲。” “他的确很有吸引力。”巴克也承认说。 他的过人之处远远不止这一点。罗森茨韦格博士坚持说,“你可以想一想,卡梅伦。这些权势不是他追求来的。他从达吉尼亚政府中的一名下级官员干起,在选举未实施之前,他升到了这个国家的总统。而他却拒绝了这个位置!” “可以打赌,他会这样做的。”巴克心想。 “仅仅在一个月以前,联合国邀请他来发表演说,他是那么胆怯,那么自惭,几乎拒绝了邀请。可是,你当时在场啊,你是听到他的演说的!如果我知道他会接受的话,我就推荐他当以色列总理了!他发表演说之后,前秘书长立刻辞职下台,坚持推荐尼古拉来代替他的职位。大家一致热烈地选举尼古拉接任秘书长一职,他的当选几乎获得全世界所有国家首脑的一致赞同。 “卡梅伦,他有许许多多好主意,他是一位成熟的外交家。他能说这么多种语言,甚至在与南美和非洲的一些偏远部落的酋长交谈时不用翻译!有一天,他和澳大利亚的一位土著交谈了几句,在座的只有他们两个听得懂!” “让我来打断你一句,钱姆。”巴克插话说,“你当然知道,姆旺加提?尼古莫从秘书长职务退下来时,交换条件是你答应将你的技术免费提供给博茨瓦纳。这看起并非是一种纯粹的无私或利他主义行为,而且——” “当然,尼古拉都对我谈了。但是,这并不是任何协议的一部分。这只是尼古拉对尼古莫总统多年来为联合国工作的一份谢意。” “可是,为了表示他个人的谢意,为什么要拿你的发明送人呢,先生?任何其他国家都未曾免费得到过这项技术——” “能够为尼古拉献上这份礼物,这对我实在太荣幸了。” “真的吗?”巴克的脑子里又回忆起从前的一幅幅场景。“卡帕斯亚所拥有的说服力量远没有止境?” 老人把腿撂下来,用胳膊肘拄着桌子探身向前。“卡梅伦,这一切都是连带关系的。你今天到这里来,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与前联合国秘书长的谈判只是一个试验,一个样板。” “我在听你讲解,博士。” “现在讲这些当然是太早了。但是,一旦这项技术能够像在以色列一样成功,那么博茨瓦纳就会成为整个非洲最富庶的国家之一。尼古莫总统已经看到,他在自己国家的地位上升了。每个人都赞同他从联合国的职务上退下来,赞同将全世界的事务交到这位新领导人手中。” 巴克耸了耸肩。不过,罗森茨韦格博士显然没有注意到。“这样看来,卡帕斯亚打算用这种手段干更大的事情——也就是说,靠出卖你的技术专利。” “不,不!你完全误会了。是的,我已经说服以色列政府,将我的技术授权给联合国秘书长使用。” “噢,钱姆!为了什么呢?数以亿万计的美元,难道以色列不需要吗?真是无稽之谈!有了这项技术,足以使以色列这样的小国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足以解决各式各样的问题,而且只有这项技术的专利权才能做到这一点!你可以想一想,俄罗斯为什么要进攻你们?他们不是要得到你们的土地!那里一滴油也没有!他们想获得你的技术!你可以想象一下,倘若俄罗斯的大片领土变得肥沃起来,该是怎样一幅景象!” 罗森茨韦格博士举起一只手。“我明白这个道理,卡梅伦。但是,这里丝毫不关钱的事。我不需要钱,以色列也不需要钱。” “那么,卡帕斯亚提出什么条件,值得你们去做这笔交易?” “自从以色列国家诞生以来,她祈求的是什么呢,卡梅伦?我谈的不是她在1948年的重生。自从以色列做了上帝的选民那个时候起,我们祈求的是什么呢?” 听到这里,巴克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只能坐在那里顺从地点点头。罗森茨韦格自问自答地继续说:“沙罗姆(和平)。‘为耶路撒冷求平安。’我们的国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我们已经看到,全能的上帝在冥冥中庇护着以色列人免遭俄国人的屠戮。俄军遭到重大的伤亡,他们只能匆忙地将这些尸体掩埋在一个他们用炸弹在我们珍贵的土地上炸出的弹坑里——而上帝让他们的炸弹对我们毫无损伤。有些俄军的尸体,我们不得不进行火化。还有那些毁灭性武器的残骸,数量是如此之巨,我们甚至可以将其用作宝贵的资源,通过再加工使其变为上市的商品。卡梅伦。” 他又用颇有些语焉不详的语调补充说:“俄军坠毁了这么多飞机——实际上是全部坠毁,当然是如此。这些飞机内还有可燃的汽油,据我们估计,足可供我们用五到八年。现在你该明白,和平对我们来说具有多大的吸引力了吧?” “钱姆,你自己已经说了,是全能的上帝在庇护着你们。除此之外,俄军进攻以色列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实在也没有其他解释。上帝已经站在你们一边,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和卡帕斯亚进行什么保护性的交易呢?” “卡梅伦,卡梅伦,”罗森茨韦格疲惫地说,“历史表明,每当以色列人面临战争时,我们的上帝就显得反复无常。从以色列人在旷野中飘流了四十年,到俄军入侵的六天战争,从古至今,我们简直没法理解他的意旨。每当我们符合了他那万古不变的计划,我们就得到他的欢心,但我们没法了解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们向他祈祷,我们寻找他,极力讨他的欢心。但同时我们也相信,上帝只庇佑那些寻求自我解救的人。你看这就是你今天来到这儿的原因。” “可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呀!”巴克说。 “是的,你来这儿也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你知道,要完成整个这项计划,需要做许多幕后的工作——” “我们现在谈的到底是一项什么计划呢?” “对不起,卡梅伦,我以为你也一直为这项计划工作呢。你知道,虽说我在国内有着一定威望,可做起来实在不容易。我要说服那些政府要员将我的技术特许给卡帕斯亚这样杰出的人使用。” “当然不会容易。” “你说得对。有些会议是在夜间进行的。每次我刚刚说服了一位要人,结果又跳出新的一位。 第15章 每一位新出现的要人都要去说服。有多少次,我几乎绝望得要放弃了。但是最终,我终于获得了授权,与联合国敲定一项协议。” “你的意思是说与卡帕斯亚。” “当然。我的话并没有错,如今,他就是联合国。” “你说得对。” “作为这项协议的一部分,我成了他的高级职员,给他做顾问。我将列席参加委员会审批将技术转让给任何一方的会议。” “这里面没有金钱交易吗?” “没有。” “这样,联合国就能保证以色列不会受到邻国的入侵了吗?” “噢,问题远远比这复杂得多,卡梅伦。你知道,这项专利已经成为卡帕斯亚所要进行的全球裁军计划的一部分。任何一个被怀疑抵制销毁其军备的百分之九十,而将剩余的百分之十转让给尼古拉——我应该说,转让给联合国的国家,甚至无权申请使用这项专利技术。尼古拉向我保证说——当然,届时我会出席谈判——在对待我们的邻近国家以及那些最危险的敌人时,他会格外慎重的。” “恐怕还不仅仅是这些问题。” “当然,还会有其他问题,但这是问题的关键,卡梅伦。一旦全球都进行了裁军,以色列也就不必担心她的那些邻国了。” “这是天真。” “这并不显得有多么天真,因为,在卡帕斯亚身上最不可能有的就是天真。我们完全考虑到了,有些国家可能会将武器藏起来,也可能会生产出新的武器。以色列政府与联合国安理会签订的协议中有一项严肃的承诺——这要有尼古拉·卡帕斯亚本人的签字。任何一个威胁到以色列安全的国家立刻会遭到联合国毁灭性的打击——用各国转让给联合国的那部分百分之十的剩余武器。你可以想象一下,用世界各国百分之十的武器装备起来,联合国的武力该有多大!” “钱姆,最不能令我相信的是,一位信誓旦旦的和平主义者,一位执着地将实现全球性裁军作为其政治生涯终生奋斗目标的宗主,竟会威胁说要将某些国家从地球上消灭掉。” “这不过是语义学上的争论,卡梅伦。”罗森茨韦格说,“尼古拉是一位实用主义者。当然,他身上也有某种理想主义的东西,但是他懂得,维持和平的最佳手段就是拥有足够强大的威慑力。” “这项条约的有效年限——” “这会根据我们的需要来规定。我们提出的年限是十年,但是尼古拉说,用不着将他使用我们这项专利技术的年限规定得那么久。他说,他只请求给他使用七年,然后就将专利权归还给我们。真是太慷慨了。而且,如果我们还想将这项协议延续第二个、第三个七年,我们完全有这个权力。” 你们完全用不着签订一项为期七年的和平协议,巴克想。“那么,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全盘计划的最精彩的部分,”罗森茨韦格说,“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这对你也是一份荣耀。用不着保密,尼古拉将你视为世界上最有成就的记者。为了表示他并不嫉恨你上次拒绝他的邀请,他想请你届时去以色列出席条约的签字仪式。” 巴克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没法拒绝他的邀请。”罗森茨韦格说。 芝加哥时间一点钟,雷德福乘坐的飞机在奥黑尔机场着陆。他往家里挂了个电话,回答他的不是录音电话的声音。 “喂,切丽,”他说,“我回来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早。我只想告诉你,一小时之内我就能到家——” 切丽抓起了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吓人。“你好,爸爸。”她咕哝说,“你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心烦。” “爸爸,你知道吗,巴克·威廉斯正在与一个女人同居?” “什么!?” “真的,他们已经订婚了!我见到了她。她将一堆盒子搬进了他的公寓。一个皮包骨头的小女孩,梳麦穗妆,穿超短裙。” “或许你找错了地方。” “没错,是那个地方。” “不能匆忙下结论。” “爸爸,你听我说。我当时的心情太坏了,我开着车子绕了一阵,然后就坐在停车场上哭了起来。到了中午,我去周刊的分社去找他,那个女孩刚好也下了车。我问她:‘你在这儿工作?’她说:‘是啊,有什么事吗?’我就说:‘我想,我今天早上见过你的。’她说:‘可能。早上,我和我的未婚夫在一起。你来这儿要找什么人吗?’我扭身就离开了,爸爸。那么,你没找巴克谈吗?你在开玩笑吧?我决不再跟他谈了。等一会儿,有人在敲门。” 一分钟之后,切丽又抄起电话,“简直不能相信。他是不是以为,这样就算没事啦……什么?鲜花!当然,是匿名的。他肯定看到我开车去了,而且知道我会伤心。我才不稀罕他的花呢,你回来就会看到,我已经把它扔到垃圾箱里了。” 纽约时间两点过几分,巴克与钱姆·罗森茨韦格博士坐在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室外的接待室内,等待秘书长的召见。钱姆在兴致勃勃地谈着什么,巴克也装出一副听的样子。巴克在默默地做着祈祷。他不知道是由于尼古拉·卡帕斯亚近在咫尺,他从心理上感到了这个恶魔的存在,还是尼古拉·卡帕斯亚的确会发出基督的信徒能够闻到的恶魔的气味。但巴克感到了一阵温暖,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想到他并未将此行告诉切丽和雷福德。他的回程机票的起飞时间是下午五点钟,因而他知道,他不会耽误布鲁斯计划在八点召开的会议。巴克已经在盼望他们的第一次研讨会了。他还会知晓切丽是否乐意等着和他一道在会前共进晚餐。 “那么,你在想什么?”罗森茨韦格博士问道。 “对不起,博士,”巴克抱歉地说,我的脑子有点开小差。 “卡梅伦,不要紧张。尼古拉有点儿恼火,是的,但他那儿眼下正有好事等着你。” 巴克耸耸肩,又点点头。 “可是,我刚才一直在说,我的好朋友齐翁·本—朱达拉比1已经完成了他的三年研究计划,如果他因此获得诺贝尔奖,我是不会感到惊讶的。” 【1拉比,犹太教宗教导师,取得此地位,需经过正规的宗教教育。——出版者注】 “三年研究计划?” “是啊,朋友,难道我刚才的话你一点儿也没听到吗?” “对不起。” “过一会儿在见尼古拉时,可不能这样心不在焉,你向我保证。” “不会的,原谅我。” “那就好。听着,本—朱达拉比应希伯来圣经研究会之请,进行了一项为期三年的研究。” “研究什么?” “研究《圣经》中有关弥赛亚的预言,这样,当弥赛亚降临的时候,犹太人就能认出他。” 巴克吃了一惊。因为弥赛亚已经降临了,被留下来的犹太人却没有认出他来。而且事实上,当他第一次降临的时候,大多数人也都没有认出他来。巴克能对他的朋友说什么呢?如果他自称为劫难时期的圣徒——就像布鲁斯称呼他们这些新近皈依的信徒一样,这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后果呢?罗森茨韦格是卡帕斯亚的心腹。巴克想说,倘若对《圣经》中的预言进行合理的研究,那么,弥赛亚只能是耶稣。但是,巴克只问了一句: “有关弥赛亚的预言主要有哪些呢?” “说实话,”罗森茨韦格博士说道,“我也不知道。在上次摧毁俄罗斯的空军之前,我一直不信教,就是现在也不能说有多么虔诚。对于有关弥赛亚的预言,我的看法与托拉的其他部分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象征性的。我偶尔到特拉维夫的一座教堂去做礼拜,那里的拉比亲口说,照经文的字意去理解上帝,或者只将他理解成为一种观念,都无关紧要。这很适合我对世界所持的人本主义观念。信教的人——无论是犹太教,还是其他宗教,给我的印象还不如一位心地善良的无神论者给我的印象深刻。 “二十五年前,本—朱达原是我的一名学生。他一直是一名无可挑剔的虔诚的犹太教徒,属于正统派,而非原教旨派。他当然成为了一名拉比,但这肯定不是由于我教导的结果。最近他告诉我,他完成的这项研究是他做过的最有意义和最有成就的工作。” 说到这里,罗森茨韦格停顿了一下,又说:“我想,你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要对你讲这些。” “坦率地说,是的。” “我正在游说本—朱达拉比,让他到尼古拉·卡帕斯亚的手下来任职。” “做什么呢?” “宗教顾问。” “他在寻找这样一名顾问吗?” “他还不知道此事!”罗森茨韦格说,他大笑起来,同时拍了一下膝盖。“但是,尼古拉是信得过我的判断力的。这也就是你今天来这里的原因。” 巴克抬起眼。“我想,这是由于卡帕斯亚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好的记者。” 罗森茨韦格探身向前,像密谋般地低声说:“你想一想,卡帕斯亚为什么会这样以为呢?” 雷福德在车上想给切丽打个电话,他费了一些劲,但最后还是打通了。 “我只想问问你,晚上愿不愿意跟老爸一块儿出去。”他提议道。他想叫切丽散散心。 “我不知道。”她说,“爸爸,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咱们还要去参加布鲁斯今天晚上的研讨会,对吧?” “是的,我想去参加。” 第16章 “那我们就别出去了,我自己一个人没事儿。我刚给布鲁斯打了个电话,我想问他是否知道巴克今晚会不会来。” “布鲁斯怎么说?” “他也不能完全肯定。他希望他来,我可不希望。” “切丽!” “我只是害怕我会说出难听的话,爸爸。难怪他对我如此冷漠,他身边有个,有个,随便你怎么叫她。可是,又送来了鲜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甚至还不知道是不是他送的。” “噢,爸爸!除非是你送来的,要不,还会有谁呢?” 雷福德笑了起来。“我倒希望我想到了送花给你。” “我也这样希望。” 哈蒂·德拉姆向巴克和钱姆·罗森茨韦格走来,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威廉斯先生!”她招呼道,拥抱了他。“自从我到这儿来工作后,就没有见到你。” “是的,一直没见到我。”巴克心里想,你简直都不记得我了。 “秘书长和普兰克先生现在就想见你。”她对巴克说。她又转身对罗森茨韦格说:“博士,秘书长叫你准备参加二十五分钟的会议。” “当然。”老人高兴地答道。他朝巴克挤了挤眼睛,又捏捏他的肩膀。 巴克随着哈蒂走过用桃心木装饰的门厅。他注意到,他从前从未见过哈蒂不穿制服的样子。今天,她穿了一身订制的服装,这使她像个时髦、富有而又成熟的女性。这套装束只会抬高她那令人惊异的美。甚至她的谈吐也比巴克记忆中的更文雅了。来到尼古拉·卡帕斯亚身边,她的修养似乎有所提高。 哈蒂在门上轻轻拍了拍,探进头去。“秘书长先生,普兰克先生,《环球周刊》的卡梅伦·威廉斯来了。”她推开门。当尼古拉·卡帕斯亚走过来时,哈蒂就退了出去。 卡帕斯亚伸出两手,握住了巴克的手。面对这个人和他的微笑,奇怪的事是,巴克反倒镇静了下来。“巴克,我能这样称呼你吗?” “你已经这样称呼了。”巴克说。 “来,来,坐下!你和史蒂夫当然相互认识。” 史蒂夫今天的装束比卡帕斯亚给巴克的震动还要大。卡帕斯亚一向衣冠楚楚,西服上的扣子扣着,各样装饰搭配协调,无懈可击。但是,史蒂夫从前虽说身为世界知名刊物的主编,可他并不像人们心目中的一名记者那样讲求装束。当然,他会系上必不可少的吊裤带,也穿长袖衬衣。但他的领带总系得松松垮垮,衬衣揎着袖子,一副落拓不羁的青年人的样子,或者说像个名牌大学里的大学生。 然而,今天,史蒂夫简直就是卡帕斯亚的翻版。他带着一只薄薄的、黑色皮面的公文包,从头到脚装束得就像刚刚从《财富》杂志第500期的封面上走下来一般。甚至他的发型也有那么一点儿欧洲人的味道——刚刚剪过,吹了风,定了型,上了摩丝。他戴的眼镜的镜框出自知名的设计师之手。他穿了一套黑色的西服,里面是白色的衬衣,还有领带,领带夹——后两项开销他通常用来买运动衣。他的脚下穿了一双软皮鞋,看来是意大利货。如果巴克没有弄错的话,他的右手上还带了一只新钻戒。 卡帕斯亚从会议桌旁拉过一张椅子,与他办公桌前的两张椅子摆在一起,和巴克、史蒂夫一同坐下来。简直就是从管理知识手册上照搬下来的。巴克想:打破上司和下属之间的界限。 尽管卡帕斯亚企图使自己摆在与巴克同等的位置上,有一点是明确的,巴克仍会记住这次谈话的内容。他会留下印象,哈蒂和史蒂夫都变得几乎叫他认不出了。每一次巴克朝着卡帕斯亚粗大、棱角分明的五官与及貌似真诚的微笑看时,巴克总是全心全意地希望这个人就该是他表现的那样,而不该是巴克所认识的那个恶魔。 巴克绝不会忘记,绝不会看不到他眼下面对的是历史上最狡猾、最富于欺骗性的人。他真心希望他能够结识一位像卡帕斯亚这样富于魅力而并非伪装的人。 巴克很同情史蒂夫的处境,但是,当史蒂夫离开周刊到卡帕斯亚手下工作时,并未征求他的意见。如今,纵使巴克很想同史蒂夫谈一谈他刚刚获得的信仰,他也没法信任这位从前的朋友了。除非卡帕斯亚具有洞晓一切的超人的本领,否则,巴克仍能希望他这个打入敌人阵营的间谍不被看穿。 “让我说一句幽默的惯用语,”卡帕斯亚开口说,“然后,请史蒂夫回避一下,让我和巴克真心地谈一谈,怎么样?” 巴克点点头。 “有一句话是我来到美国之后才听到的,就是‘屋子里的大象’。你听到过吗,巴克?” “你的意思是说,一群人聚在一起,却避而不谈显而易见的事实,比如说,他们中间的某个人已身患绝症,对吧?” “对极了。现在咱们就来谈‘屋子里的大象’,谈过了‘大象’话题才可能深入。好吗?” 巴克又点点头,他的脉搏开始加快。 “说实话,我任命大使的会议你没有到场,我确实有些不快,也有点儿感到自尊心受损。但是,事实证明,你和我们一样,叫那个事件吓了一跳。” 这是惟一能使巴克免于尴尬境地的一招。有一件他不能做,也不会做的事,就是道歉,他怎么能说对不起,我没有到会,而事实上他到会了呢? “我想去参加会议,而且不想漏掉任何一项日程。”巴克说。卡帕斯亚两眼注视着他,仿佛要看穿他一般。卡帕斯亚等待着他说下去。“坦白地说,”巴克补充说,“那一天现在已完全变得模糊不清了。”而事实上,一切细节他都记得,历历在目。 卡帕斯亚松懈了下来。他平日的那种正襟危坐的姿势不见了,倾身向前,胳膊肘拄在膝盖上,瞧瞧巴克,又瞧史蒂夫,然后目光又回到了巴克的身上。他显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啊,没关系。”他说,“显然,用不着解释,用不着道歉。” 巴克瞟了史蒂夫一眼,史蒂夫正在给他使眼色,还微微地点点头,仿佛在说:说点儿什么吧,巴克!道歉!解释! “我能说什么呢?”巴克说,“我感到那一天糟透了。”这句倒还贴近巴克想要说的话。巴克知道,史蒂夫的确不明就里。史蒂夫真的认为巴克没有到会。事情的全部经过都由卡帕斯亚一人操纵着。因没有听到巴克的道歉或解释而显得有些温怒,这一招真是再妙不过了,巴克想。很显然,卡帕斯亚是在寻找任何能够证明巴克知晓事情经过的蛛丝马迹。巴克只能含糊其词,装聋作哑,祈求上帝蒙蔽卡帕斯亚的双眼,使他不至看穿巴克是名信徒,并因上帝的庇佑躲过了他魔力的伤害。 “没关系。卡帕斯亚说道,他靠回到椅背上,又使自己镇定了下来。我们所有的人都感到糟透了,不是吗?失去了两位同胞,其中一位还是我多年的朋友,我感到很伤心。” 巴克感到一阵反胃。 “现在,巴克,我想将你当做一名记者来和你谈一谈,让我们的朋友史蒂夫先生暂且回避一下。” 史蒂夫立起身,在巴克的肩上拍了拍,默默地离去。巴克痛苦地意识到,眼下只有他和上帝与尼古拉·卡帕斯亚促膝而坐。 但是,这种促膝而坐并不太久。尼古拉突然站起身,走回到办公桌后面的秘书长座位,落坐之前,他揪了一下内线的联络键;巴克听到身后的门开了。是哈蒂·德拉姆走了进来,并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她将办公桌前多余的一张椅子挪开,放回到会议桌前。离开前,她调整了一下史蒂夫用过的那把椅子,将椅背扶直。她又像进来时一样轻轻地走出去。 巴克不禁感到,真奇怪,这似乎把今天的会见完全改编了。从正式通报他的到来,到他的登场以及他们相处的位置,眼下,整个办公室已恢复到巴克进门时卡帕斯亚坐在他那张硕大的办公桌后面的格局,一切貌似平等的伪装已不复存在。 不过,卡帕斯亚仍然有本事完全消除这种地位上的不平等。他将两手交叉在一起,注视着巴克微笑说:“卡梅伦·威廉斯,作为一个时代最值得称赞的记者,感觉怎样?” 这算什么问题?卡帕斯亚这样问,完全是由于巴克没有提出他曾经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记者一类问题。 “眼下,我不过是被发配到外地去的不中用的老马。”巴克回答说。 “你这是自谦。”卡帕斯亚说,他咧开嘴笑了。“我马上要说,尽管你在《环球周刊》被降了职,然而,在世人的眼里,尤其是在我的眼里,你的地位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对于你的未能到会,我本该比你的老板更恼火;不过,他的做法还是太过分了。让我们把这些事情推开,继续前进。一件事做错了,并不能抹杀一生的成就。” 卡帕斯亚停下来,仿佛在等待巴克的反应;而巴克越来越喜欢保持沉默。对付卡帕斯亚,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在那次血腥的会议上,当卡帕斯亚欺蒙每一个在场人的耳目时,肯定是上帝令他保持沉默的。巴克相信,是沉默救了他的命。 “顺便问一句,”当卡帕斯亚见巴克没有开口的意思时,这样说。“你是在写一篇有关失踪事件的各种观点的文章吗?” 巴克没能隐藏住,他感到惊讶。“说实话,是的。” 卡帕斯亚耸耸肩。“史蒂夫对我说了。我很想看一看。” “恐怕在《环球周刊》拿到定稿之前,我不能把它拿给任何人看。” 第17章 “他们肯定已经看到你的底稿了。” “当然。” “史蒂夫说,你可能要请我来谈一谈。” “坦率地说,除非你有了新的观点,否则,你的观点已经广为人知了,对于我们的读者来说可能缺乏新鲜感。” 卡帕斯亚显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我的意思是说,”巴克说,“你仍然坚持因自然力量而引起的核反应的观点,对吧?可能是闪电激发了世界上所有的核武器库之间的某种自发的相互作用,而且——” “你知道,你的朋友罗森茨韦格博士也赞同这种理论。” “是的,先生,我理解。” “可是,你的文章不涉及这种观点吗?” “当然要涉及。我想,问题在于我是否要引用你有关这个问题的新的言论。除非你的观点已经改变了,否则,就不再引用了。” 卡帕斯亚看了一下手表。“你知道,我的日程安排很紧张,旅途顺利吗?招待还好吧?午饭怎么样?罗森茨韦格博士已经对你谈过一些了吧?” 卡帕斯亚每问一句,巴克就点一下头。 “我想,他已经对你说过关于联合国与以色列签订条约的事;从现在算起,一个星期后就将在耶路撒冷举行签字仪式。让我以个人的名义邀请你到会。” “我怀疑《环球周刊》会委派一名芝加哥的职员去采访这样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国际事件。” “我不是要你参加到世界上成千上万的记者大军中去;一旦公布消息,他们马上会争先恐后地去弄许可证。我是邀请你参加我的代表团,就坐在我的身边。这可是世界上任何一名其他记者都不会享受到的优待。” “《环球周刊》有一项制度。那就是本刊的记者不能接受任何可能影响其公正立场的优待——” “巴克,巴克,”卡帕斯亚说,“请允许我打断你的话。如果一周之内你还能作为《环球周刊》的雇员,我会感到非常吃惊的。真的,非常吃惊。” 巴克抬起眼睛,怀疑地看着卡帕斯亚。“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这句话刚一出口,巴克就意识到,他已经在无意间触及了这场会见的关键问题。 卡帕斯亚大笑起来。“没有,我没有得到任何有关炒鱿鱼的消息。我想,对于你的失职,已经处罚过了。尽管你从前已经拒绝过一次我的邀请了,我真诚地相信,你仍有一次改变主意的机会。” 别指望我会改变,巴克想。不过,他口里只说了一句:“我在听呢。” 第五章鲸吞传媒 “进入正题之前,咱们先说点儿题外话。”卡帕斯亚这种拖延的[奇書網整理提供]、迟迟不肯说到正题的谈话方式的确弄得巴克心中有些烦躁。“还记得吗,我曾向你保证过,我能替你摆脱困境?” 巴克的确还记得,直至那次屠杀事件之前,这段经历真正让他领教了卡帕斯亚的凶残本性。 一位曾经为巴克提供消息的威尔士人——他们在大学是同学,由于过分介入他的上司,伦敦证券交易所老板托德—考思朗关于创办一家国际银行的计划,最终招致杀身之祸。巴克飞往伦敦,在伦敦警察厅的一位官员的陪同下调查此事。后来,当这位官员因汽车被炸而身亡时,他也险些罹难。巴克确信,被警方判为自杀的那位威尔士朋友显系他杀;他自己也不得不采用化名逃出伦敦。当他回到纽约时,不是别人,正是尼古拉·卡帕斯亚向他保证说,如果托德一考思朗卷入了某种秘密活动,卡帕斯亚本人会关注此事的。此话说过不久,在那次只有巴克还记得的事件中,卡帕斯亚即在巴克的面前枪杀了托德一考思朗。 “我记得。”巴克只答了这么一句,并不去追述往事。 “我已经声明过了,我不能容忍在我管辖的联合国内有任何的不诚实和不光明的勾当。托德一考思朗只能自负其责,对吗?” “自负其责?”巴克保持着沉默。 “你相信命运吗,威廉斯先生?” “不。” “你不相信只要走对了路,好运就会随之而来吗?” “不。” “我相信。而且我一直相信。噢,甚至那些犯了错误、犯过罪的人偶尔也会交好运。但是,一般说来,一个人只要把他的工作于得好些,他的命运就会随之改善。懂了吗?” “不懂。 “我再说得简单些。你当时正处在可怕的危险中,你身边”的人死了。我对你说,我会关注此事的,可事实上,这件事与我毫不相干。坦白地说,我大胆地向你保证说,我能替你摆脱困境,而我当时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我不是一位教徒,我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是好运在跟随着我。你同意我的说法吗?” “说句心里话,先生,对于你讲的这些,我简直一点儿也不明白。” “你是否会奇怪,我为什么会这样喜欢你?”卡帕斯亚露出了明显的笑容。“我需要你这个人。我刚才说的是我和你共同面临的问题。你已经上了某个人的黑名单,而我手下的两个人也被卷入到严重的犯罪中去。我的老朋友乔纳森·斯通内尔负责解决了咱们个人的困难,他开枪自杀了,托德一考思朗同时毙命。如果我没有误解我的朋友们的信念,那么这就是好运道。” “因而你口里说你对两位朋友的死感到悲伤,但实际上,你倒是高兴他们两个去送命。” 这句话显然给他留下了印象。卡帕斯亚靠在椅背上。“很对。也为了你感到高兴。我的确对我的损失感到悲伤。他们是我的老朋友,而且曾经是我的顾问,甚至是良师。但是,一旦他们变坏了,我就不得不操心这件事。请不要误会,我是想操心这件事,但乔纳森想我做了。” “真是难以想象。”巴克说。卡帕斯亚的两眼凝视着巴克,仿佛要着穿他的内心世界。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尼古拉·卡帕斯亚继续说,“事情变化得太快了。” “对此,我很难发表意见。” “不到一个月之前,我还在达吉尼亚的参议院任职。下一分钟,我就成了这个国家的总统。一个小时之后,我就担当了联合国秘书长的职务。” 对于卡帕斯亚的这种夸张式的描述,巴克报之以微笑,而他登上权力顶峰的速度,的确如此神速。卡帕斯亚继续说道:“这些变化几乎足以使一位无神论者转而信仰上帝。”巴克面上的笑容消失了。 “但是,你把这些都归之于好运。”巴克说。 “坦率地说,”卡帕斯亚说,“这些只能让我自卑。从许多方面看,这似乎就是我的命运。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或者说简直难以想象,更不要说去谋划了,自从担当了达吉尼亚参议员以后,我没有再去谋求任何官职,但是,秘书长一职却落到了我的头上。除去将我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去,希冀我的所作所为不辜负命运加给我的这一职务,还能做什么呢?” 倘若在一个月之前,巴克可能会当面指出卡帕斯亚的无耻。巴克想,这是卡帕斯亚在表示自己的多愁善感吗?显然不是。 “巴克,”卡帕斯亚继续说,“我需要你,这次我不想失望。” 在与布鲁斯·巴恩斯通过电话之后,雷福德挂上了电话。他只问问布鲁斯今晚是否可以先到一步,谈一些情况,但他并未告诉布鲁斯要谈什么。他从胸前的衣袋里掏出哈蒂的便条,展开在方向盘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或者更确切地说,她的老板怎么会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 车上的电话铃响了。他揪了一下免提键,对着镶嵌在遮阳板上的受话器应了一句,“我是雷福德·斯蒂尔。” “爸爸,刚刚你在用电话吗?” “是的,怎么?” “厄尔一直在给你拨电话。” “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似乎挺严重。我告诉他你正在回家的路上,他感到有些吃惊。他说,某个不知名的人不断地向他报告情况。他本以为你晚些才能从达拉斯回来,而且——” “我已经回来了。” “可是,他原以为可以在你离开奥黑尔之前截住你。” “我会给他打电话的。晚上见。我想早点儿去教堂,和布鲁斯谈一谈。你可以坐我的车一同去,在外间等一会儿;也可以开两辆车。” “好的,爸爸。我敢肯定,要是我在外间等,一定会碰上巴克。我不想见他。你可以先走,我晚一些时候动身。” “噢,切丽。” “用不着惊讶爸爸。” 巴克突然感到一阵勇气。虽说这很奇怪,但他的确感到了某种勇气。他当然想知道卡帕斯亚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似乎每当巴克开口说话时,这个人倒是很感兴趣。巴克本来不打算把他所知道的一切以及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卡帕斯亚。或许永远也不。可是眼下,他感到自己应该开口讲点什么。 “要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一次我就不会来了。”巴克说,“我几乎要不来了。我在给史蒂夫回话时很费了一些踌躇。” “噢,让咱们开诚布公地谈正事吧。”卡帕斯亚说,“我是一名外交官,我是真诚的。你马上就可以体会到这一点。”他停顿了一下,好像等待着巴克说:的确如此。然而,巴克甚至连头也没有点一下。“好啦,谈正事吧。你没有道歉,也没有解释为什么没有接受我的邀清,而我也并没有记恨你。这一次你不能再拒绝我了。” 第18章 “不能吗?如果我拒绝了,又会怎么样呢?” “可能这件事又会传到斯坦顿·巴雷的耳朵里去,你可能会再次遭贬。或者会被炒鱿鱼。不管怎样,都是不光彩的。我不是天真的孩子,巴克。我知道你的这个诨号的来历1,这也是我如此钦佩你的部分原因。但是,你不能总是顶撞我。这并不是由于我自以为有什么了不起,而是整个世界及新闻界这样以为。轻视我的人是要冒风险的。” “这样说来,我倒是应该害怕你,因此也就应该看中你要我扮演的角色,对吧?” “不,不!应该说是害怕轻视我,仅仅由于我刚才说过的那些显而易见而又非常实际的原因。不过,每当我提出请求,给你指出一条道路时,这种害怕就会驱使你服从。这决不是要你基于这种考虑才同意与我一道工作。我也用不着用害怕作为条件来说服你。” 【1巴克在英语中是雄鹿,又有反抗的意思——译注。】 巴克想问那是什么作条件呢,但是,很显然,尼古拉正等着他这样发问,于是,他就不再说什么。 “你们美国人喜爱的电影中的一句老话是怎样说的?‘一份你没法推辞的礼物。’这就是我要提供给你的。” “雷福德,我不想打扰你,可是,咱们不得不面对面谈一谈,就在今天下午。” “厄尔,我差不多已经到家了。” “对不起,如果这件事不是那么重要,我就不叫你来了。” “出了什么事?” “如果我能在电话里和你谈,就不会一定要和你面谈了,对吧?” “你是要我马上赶回去?” “是的,对不起。” “我们的世界上存在着一些法律和法规。”卡帕斯亚开口说,“法律嘛,我准备遵守。法规嘛,如果我以为它是正当的,我也不打算去破坏它。例如,在你们的国家中,进比赛场是不允许携带你自己的食物的。为了管理,还要规定一些处罚金,也就是对违犯者进行罚款。我能理解人们为什么要制订这样一条法规,如果我是业主的话,我可能也会这样干的。可是,如果我把食物带进了自己的快餐店,我不认为这是违规行为。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猜想我懂了。” “对于国家首脑以及像联合国这样的官方团体,也有一条法规。这就是只存在专政体中,统治者才拥有新闻媒体。 “的确如此。” “但是,这是一条法律吗?” “在美国是。” “但在世界上呢?” “各国的情况不一样。” “你说到点儿上了。” 显然,卡帕斯亚在等着巴克问他们到底说到哪儿了?但是巴克并没有开口。“你喜欢用‘底线’这个词。”卡帕斯亚继续说道,“我听你说过。我知道这个词的含义。我的底线就是,我要收买各大新闻媒介,而你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什么一员?” “成为管理层的一员。我要成为全世界各大报刊、电台及电视网络的惟一所有者。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替我经营任何一个部门。” “联合国秘书长拥有世界各大主要新闻媒体?你怎么可以认为这是正当的呢?” “如果法律需要变更一下,那就变更一下好了。巴克,如果说需要给予新闻媒体一些正面的影响,那就是在这个时候。你不赞同吗?” “不能赞成。” “上百万人消失了。人们感到了恐慌。他们厌倦了战争,厌倦了流血,厌倦了动荡。他们需要知道,和平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对于我的全球裁军计划,人们的反应几乎是无一例外的赞同。” “美国民兵运动未必赞同。” “老天在上,”卡帕斯亚微笑着说,“如果我们实现了我的提议,你真的认为这样一些狂热分子整天出没于林间,放一放汽枪就对世界共同体构成威胁了吗?巴克,我仅仅对世界上所有正派公民的衷心希望负责。当然啦,也会有‘坏苹果’,我绝不去阻止新闻媒体给予公正的报道,不过,我这样做是出于绝对纯正的动机。我不需要钱,我的钱多得像大海。” “联合国竟有这样富裕?” “巴克,我来告诉你一些情况,这些情况也仅仅几个人知道。我信任你,我知道你会替我保守秘密的。乔纳森·斯通内尔立我为他的全部财产的惟一继承人。” 巴克简直没法掩饰他的惊讶。这位世界首富将卡帕斯亚的名字列于他的财产继承人之中,或许没有人感到吃惊;可是,却将卡帕斯亚作为惟一继承人!这意味着卡帕斯亚拥有了世界上主要的银行和金融机构。 “可是,可是,他的家族——”巴克费了好大劲才说出这么几个字。 “我已经在法庭之外说服了他们。他们保证对此事不再开口,也不会对遗嘱提出疑意;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亿美元。” “这么多钱也会使我不再开口了。”巴克说,“可是,他们因此而损失的该是多少啊。” 卡帕斯亚笑了。“你一定会惊奇,为什么我如此器重你。你知道,乔纳森是有史以来最富有的人。”巴克当然知道对于乔纳森来说,金钱本身简直就成了一种商品。他平日连个皮夹也不带;他的节俭真是令人可爱。他会让一位比他小的人在餐桌上替他付账;而在下一秒钟,他竟会掏出上亿元买下一个公司。对他来说,钱不过是一些数目字。 “这会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呢?” “巴克,我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这笔巨大的资产为我提供了一个实现终生理想的机会。我需要和平,我需要实现全球裁军。我需要世界上的所有民族像一个民族那样生活在一起。几十年以前,当飞机和卫星通讯将世界上的人们紧紧联系起来的时候,世界就该把自己看作一个村子了。可是,只是通过这次人口的消失——这可能是地球上发生的最好的一件事,才最终把我们带到了一起。我在发表讲话时,全世界的人们都能听到和看到。” “我对于个人资产不感兴趣。”尼古拉·卡帕斯亚继续说,“我的经历就可证明这一点。我懂得金钱的价值。如果金钱能够打动一个人,那么,也不妨用它来作为说服的手段之一。但是,我关心的只是整个人类。” 听到此处,巴克感到一阵恶心。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卡帕斯亚亲手导演了斯通内尔自杀的事件,又制造出任何一个法庭都不会需要的这么多的见证人。如今,他在向巴克阐扬什么他的利他主义,他的慷慨大度吗? 巴克的思绪飘回了芝加哥,他突然记起了切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他此时很想和她谈谈。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确地感到,他不想他们之间仅仅做朋友。这是否由于卡帕斯亚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许诺,使得他迫切地需要寻找一个安全、可靠的人或避难所?他对切丽抱有一种纯洁、清新的感情。他以前怎么会将这种感情领会成仅仅对于一个年轻女孩的迷恋呢? 卡帕斯亚凝视着他。“巴克,我今天对你谈的这些,你决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讲,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将为我工作,你所享受的待遇与机会也会超出你的想象。你可以考虑一下,但你最终要答应。” 巴克努力将他的思绪集中在切丽身上。他很喜欢她的文章。他和布鲁斯·巴恩斯也结下了很深的友谊,而这在他成为一名基督的信徒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但是,他此时注意的对象就是切丽。他意识到也许是为了对抗尼古拉·卡帕斯亚的那种具有催眠术一般的魔力,上帝叫他的脑子里生出了这些念头。 他爱切丽·斯蒂尔吗?他还不敢说。他几乎还不了解她。他被她吸引住了吗?当然。他是否愿意和她约会,开始和她交往?回答是肯定的。 “巴克,如果你可以到世界上任何地方去生活,你会选择哪里呢?” 巴克听到了这个问题,他拖延着,他撅起嘴,显出一副思索的样子。而其实他能够想到的只有切丽。如果切丽知道了这一点,她会怎么想呢?此时,他坐在这儿,对面这位最富于雄辩才能的人向他开出了一张空头支票,而他的脑子里转动的则是芝加哥的一位二十岁的辍学女孩。 “哪儿呢,巴克?” “就是我现在生活的地方。”巴克答道。 “芝加哥?” “芝加哥。” 事实上,巴克猛然感到,他几乎不能想象竟会与切丽分离。最近两天来她的反应及身体语言表明,他有点儿疏远了她。但是他相信,要改变这种局面还为时未晚。当初他公开表现出对她的兴趣,她也同样表现出对他的好感;而一旦他发出一种含糊不清的信号,她也照此办理。他最好理清自己的兴趣与希望,当然还有其他严肃的问题要考虑。但是,眼下,他感到他特别思念她。 “怎么竟还有人喜欢住在芝加哥?”卡帕斯亚不解地问,“我知道那里是航空枢纽,但除此而外还有什么呢?我现在是要你打开视野,一巴克。考虑一下华盛顿、伦敦、巴黎、罗马。新巴比伦。你在这儿住过多年,你知道这里是世界之都——至少,在我将联合国总部迁往新巴比伦之前是如此。” “你是在问我,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会喜欢住在那儿。”巴克回答说,“坦白地说,我可以生活在世界任何地方。只要有计算机网络,有传真机,就是住在北极,我也可以把我的文章发出去。当初,并不是我选择了芝加哥,可如今我已经离不开那里了。” 第19章 “如果我给你提供数百美元的资金,你能重新选择吗?” 巴克耸耸肩,哈哈笑了起来。“你如今垄断了全世界的财富,你说,金钱打动不了你。那好,虽说我拥有的不多,可同样不为金钱所动。” “到底什么能打动你呢?” 巴克快速而默默地祷告着。上帝、基督、救世、“灾难之光”、爱、朋友、迷途的羔羊、《圣经》、学问、基督的重临,新希望村教堂,还有切丽。这些都是能够打动他的东西,可是,他能说出来吗?他怎么会说出来呢?上帝,告诉我该怎样回答! “只有真理与正义才能打动我。”巴克突然间脱口而出。 “啊,美国式的回答!”卡帕斯亚说,“简直像个超人!” “更像克拉克·肯特。”巴克说,“我不过是大都市中一份有名的周刊的记者。” “好吧,你想生活在芝加哥,那么,如果你可以任意选择职业的话。你最想干什么呢?” 突然,巴克回到现实中来。尽管巴克希望能够使自己的思绪退隐到对切丽的想念中,但是他感到了时间的压迫。这次旅行虽说过于奇特,但是,他探知了卡帕斯亚从斯通内尔那里获得了遗产,受些折磨也还值得。他不想同尼古拉交火,而且他担心最后一个问题是否埋伏着陷阱。 “做我想做的事吗?我总是希望等到我有了一把年纪,不再适合到世界各地去采访的时候,能够看到自己成为出版商。我会组织一批有才华的人,任用他们,训练他们,出版书籍,展示他们的才华。当然,我仍然怀念采访、调查、写作的生涯。” “让你同时干这两方面的工作,怎么样?让你享有权威,领导一批人马,出版书籍,同时,还可以自己去采访。” “我想,这曾经是最大的想望。” “巴克,在我告诉你我会怎么做之前,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说‘曾经是’你的理想,仿佛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巴克在说这句话时没有留意。每当他决定要信靠上帝,他仿佛就会从上帝那里得到一个回答。这次他冒险依靠了自己,于是就发生了差错。他有一种恐惧,觉得一旦卡帕斯亚与以色列签订了条约,这个世界好像就只能继续存在七年了。 “我想,我很怀疑这个旧有的世界到底还能存在多久。”巴克说,“我们还未摆脱失踪事件带来的劫难,而且——” “巴克,你的话刺伤了我!一百年来,我们从未像现在这样接近世界和平!我的谦卑的提议得到如此众多的人的响应,以至于使我们相信,我们几乎要开创一个世界大同的社会了!相信我!站在我的一边!加入我的队伍!你可以实现你的一切理想!你不为金钱所动吗?那好,我也一样。让我给你提供一笔资金,让你再也用不着替金钱担忧。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职务,一家出版社,一批人马,一幢办公大楼,甚至还有一处别墅。你可以干一切你想干的事,而且可以住在芝加哥。 卡帕斯亚停顿了一下,正像他前面做的那样,等待巴克去咬钩。 “我不得不听命了。” “请等一等,巴克。”卡帕斯亚说,他揿了蜂鸣器。他这次显然使用了另一种信号,因为,巴克没有听到哈蒂在内线电话中的答话,却听她身后的门中走进来。他转过身同她打了声招呼,她朝他挤了挤眼睛。 “哈蒂小姐,”卡帕斯亚说,“请你通知一下罗森茨韦格博士、史蒂夫先生和菲茨休总统,我要比原订计划晚一点儿。估计在这里还要花十分钟,与钱姆和史蒂夫谈十分钟,然后,我们在五点钟启程飞往华盛顿。” “好的,先生。” 雷福德在奥黑尔机场停下车子,急匆匆地穿过来廊,到达地下控制中心厄尔·哈利戴的办公室。厄尔担任过他的机长许多年,后来,从优秀的年轻飞行员,雷福德成长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佼佼者。雷福德感到庆幸的是,他如今已经达到了可以用简洁的方式与厄尔谈话的地位了,用不着官样的客套,直奔主题。 厄尔正等在办公室的门外,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雷福德就出现了。 “你好!”厄尔招呼道,“进来吧。” “你好。”雷福德答了一句,将他的帽子掖在腋下,坐下来。 厄尔坐在他那凌乱不堪的办公室内另一张椅子上。“咱们遇到了麻烦。”他开口道。 “谢谢你替我压下那件事。”雷福德说,“是不是爱德华兹写材料检举我了,由于我——你们怎么说着——劝诱他人改变宗教信仰?” “这只是问题的一部分。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就会给你拿出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哪一类的呢?” “首先,你要告诉我,我是不是没有弄懂你的意思。当我第一次找你谈在工作中谈论信仰的问题时,你说,你要认真考虑。我说,只要你能保证丢掉那套玩意儿,我就替你压下爱德华兹的检举材料,对吧!” “对!” “好啦,你答应今天去达拉斯参加考试,是不是我就不能认为你在继续兜售你的那一套?” “当然不会。我想,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的考试结果如何?” “我已经知道你是怎么干的了,雷!”厄尔厉声说,“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口里在说你去那儿是要参加757的考试,而实际上你根本无意于丢掉你的那套玩意儿?” “我没有说过。” “那你说说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雷!你别想跟我耍花招,我可不吃这一套。什么教会啦,升天啦。你对我谈得够多了,而我一直对你表现得很有礼貌。对吧?” “你真是太礼貌了。” “可是,我是作为朋友听你谈论这些玩意儿的,正像我向你夸耀我的孩子时,你也听我讲一样。对吗?” “我可没向你夸耀什么。” “当然没有,但是你非常激动。你找到了某种能够给你安慰,帮助你解释亲人失踪的东西。我说,很好,不管是什么,只要能让你的船漂浮着就好。我开始看到你去教堂,读那本《圣经》,等等。我告诉你,我但愿能够把这些看作私事,并希望你能搁开些。” “我这样做了,虽然我仍在为你祈祷。” “嘿,谢谢。我还告诉你对工作上点儿心。可是不,你仍旧对这些玩意儿感到新鲜,被这种新鲜劲儿弄得兴奋不已,好像一个刚刚找到发财门道的家伙。那你到底要干什么?在这么多人中,你又开始向爱德华兹兜售你的玩意儿。他是个大有希望的人,雷,这儿的高层人物都很赏识他。” “我也很喜欢他,这就是我为什么替他的前途担心的原因。” “是的,对极了。但是他说得很清楚,他不想听你的那套玩意儿,正像我一样。现在你已经放过我了,那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呢?” “我想,我已经不去打扰他了。” “你以为你这样做了。”厄尔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翻到其中的一页。“那你是否不记得你对他谈过什么啦?我可以给你读一读:‘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是你说的吧?” “这有点儿断章取义,不过,我不否认这句话的基本含义。我要说的是——” “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雷,不是吗?因为你也对我这么说过!我告诉过你,我不希望看到你成为狂热的宗教分子中的一员。那些人自以为比别人高明,一心想着得救。你说,你真替我担心,你的情意我领了,可我说你差不多要失去我对你的尊重了。” “我说,我不在乎。”。 “好啦,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多叫我伤心?” “厄尔,当我冒着失去你的友谊的危险,去为你的永恒的灵魂担心,怎么会叫你伤心呢?我对尼克说的也是这个意思,人们对我怎么看并不重要。当然,我还是有些在乎的。没有人喜欢让人看成一个傻瓜。但是仅仅由于担心你会怎么看我,就不对你讲我认为重要的事情,这又算什么朋友呢?” 厄尔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重又盯着桌上的材料看。“你还争辩说,尼克对你的话断章取义,可是,你对他讲的每一句话都写在这份报告中了。” “是吗?” “是的。” 雷福德扬起头。“那么,你是怎么看的?他听到了我讲过的话,明白了这些话的观点吗?” “他当然不会去同意你的观点。怎么可能会同意呢?”厄尔合上材料,“啪”的一声丢在桌面上。 “厄尔,在失踪事件之前,我的情况和你、尼克完全一样,我——” “我已经听你说过这些了。” “我只想说,我理解你现在的处境。当时,我认为我的妻子已经变成了一名宗教狂,我几乎因此而疏远了她。” “你已经说过了!” “但是,我现在的观点是,她的确已经成了一名宗教狂。她是对的!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雷福德,如果你打算布道的话,为什么不撂下飞行的行当去当个牧师呢?” “你想炒我的鱿鱼?” “我希望别走到这一步。” “你是要我向尼克道歉,告诉他我不该逼得他太紧,但我的本意是好的?” “问题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那天,你不是这样说的吗?” “是的,我已经把底牌亮给你了。我没有把这份材料抄送给人事部门或我的上级。我告诉尼克,我不打算那么办。我说,我留下这份材料,作为我对下级的私人永久性档案的一部分。” 第20章 “也就是说,什么也不算。” “当然,你我都明白这一点,尼克也不是笨蛋。不过,他似乎已经满意了。我原来为你答应去达拉斯应试,这表明你已听从我的劝告,咱们两个都会因此而摆脱困境。” 雷福德点点头。“我也打算采取更审慎的态度,努力不使你由于替我辩护而陷入困境。” “我倒不在乎替你辩护,你是值得我这么做的。可是你又旧病复发,今天早上又和我耍了花招。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雷福德缩回身子,靠在椅背上。他将帽子放到桌子上,伸出两手,掌心向上。“今天早上,你在说什么?我觉我做得很好,的确完美无缺。我通过了吗?” 厄尔向前探着身子,皱起眉头说:“今天早上,你没有对你的考官搞那一套,就像你对我,对尼克以及近几个星期以来与你一同工作的所有的大副干的那样吗?” “你的意思是说,同他谈论失踪的事情吗?” “是的!” “没有!事实上,我倒因此而感到有点儿内疚。我几乎没有和他说话。他过于严肃,只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他是干什么的和不是干什么的。” “你没有向他布道吗?” 雷福德摇摇头,他极力回忆这天早上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看看哪些可能导致误解。“没有。我没有收起我的《圣经》。我通常把它放在飞行包里,不过,我刚见到考官时没收起来,因为在车上我一直在读。嘿,你不认为这些抱怨的话来自那位汽车司机吗?他见到我在读书,问我那是什么,我们还讨论了发生的失踪事件。” “你一贯都是这么干的。” 雷福德点点头。“可是,我并没有从他那里听到任何反对意见啊!” “我也没提过反对意见。不过,这些抱怨的话来自于你的考官。” “这我就不明白了。”雷福德说,“你是信任我的,对吧,厄尔?” “我希望如此。”厄尔说,“别那么看着我。我认为,咱们是多年的朋友,我从未认为你会对我撒谎。还记得那一次吗,你主动要求停飞了,因为你认为不会出航了,于是就去喝了几杯。” “我甚至还给另一位飞行员付了款。” “我知道。但是。这次你让我怎么想呢,雷?你说你没有同那个家伙争辩。我倒想相信你。但是,你对我、对尼克。对其他人都干过这种事。我不得不认为,今天早上你也干了。” “好吧,我可以去见见那个家伙。”雷福德无可奈何地说, “不,你用不着去。” “我不能和诬告我的人对质吗?厄尔,我没有对他谈过一句有关上帝的话。我倒希望我真的谈了,尤其是眼下我竟要为此蒙不白之冤。我要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一定是一场误会,也许是从司机那里听来的二手消息。可是,正如我说的,我并没有感到司机的不满呀。虽说如此,他一定向考官说了什么,否则考官怎么会想到我谈论过呢,除非是《圣经》叫他起了疑心?” “我没法想象一个班车司机会有机会与考官接触。为什么会有这种接触。雷?” “我也弄不清,厄尔。如果我真的惹了麻烦,我不敢肯定我是否会因此道歉,但是如果我没做,我肯定不会道歉的。” 巴克记得,罗森茨韦格提起过,总统曾提议到纽约来会见卡帕斯亚,但出于莫大的谦卑,卡帕斯亚坚持要在华盛顿会见。眼下,卡帕斯亚只是偶尔向他的私人助手提起此事,还是计划这么做的?他是故意要让每一个人都知道在哪儿才能找到他吗。 几分钟之后,哈蒂敲门进来。 “秘书长先生,”她说,“菲茨休总统派空军一号来接您。” “噢,告诉他,不必如此。”卡帕斯亚说。 “先生,总统说飞机已经起飞,这样您可以在方便的时候起程。当您上路的时候,飞行员就会与白宫联系。” “谢谢你,哈蒂小姐。”卡帕斯亚说着,他又转向巴克。“多好的人!你见过他吧?” 巴克点点头。“我为周刊采访的第一位年度新闻人物。” “这是他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上周刊?” “第二次。”巴克对于这个人的百科全书式的记忆再次感到吃惊。周刊这一年度的新闻人物是谁,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对于巴克来说,这项任务并不那么有趣。 厄尔紧张地改变了话题。“好啦,让我来告诉你,这件事发生的时间真是再糟糕不过了。新的空军一号预计下个星期开始服役,正是757。” 第六章上司的压力 雷福德不禁感到有些困惑。哈蒂·德拉姆的便条仍在他的衣兜里,上面说的就是这件事。雷福德在椅子上变换了一下姿势,看着他的上司的脸说:“是的,我听说了。”他又把目光避开了。“在美国,有谁没听说过这架新飞机呢?我倒不反对见识一番,人们说,那上面应有尽有。” “肯定,这是最好的飞机。”厄尔说,“技术、通讯、安全和一切供应,都是最先进的。” “你是今天第二个向我提起这架飞机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白宫已经同我们的高层人物接触过了。似乎是他们认为,他们原有的飞行员该退休了。他们让我们推荐一名新的飞行员。达拉斯的官员拟定了一个名单,包括六位资深的飞行员。你的名字也在上面,于是我就得到了消息。” “没有兴趣。” “别这么快就下结论!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谁不想为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驾驶这样一架最先进的飞机,一架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的飞机呢?或许,如今他只是全世界上第二位有权势的人——既然我们有了联合国的卡帕斯亚。” “的确。那样的话,我就要搬到华盛顿去住。” “这儿有什么拴住你呢?切丽打算回学校吗?” “不。” “那么,她也可以搬去。她有职业吗?” “她正在找。” “那就让她到华盛顿去找好啦。这份工作可比你现在的薪水高一倍,而你现在已经是泛美航空公司百分之五的高薪阶层中的一员了。” “金钱对我没有多大吸引力。”雷福德说。 “什么话!”厄尔高声说,“这种新型号还在传说中的时候,是谁首先打电话给我的?” “现在已经大不一样了,厄尔。你也明白这是为什么?” “是的,别再宣讲你的教义了。可是,雷,你的收入会大大改观,你可以住大一些、好一些的房子,生活圈子也会变化——” “我的生活圈子在芝加哥。还有,我的教堂。” “雷,薪水——” “我不在乎钱的问题。知道吗,现在只有我和切丽。” “对不起。” “如果有什么要考虑,那就是我们该减薪。我们的房间多得用不了,我挣的钱肯定开销不完。” “那就给自己提出一个挑战!不要照常规的路子去走,从大副升到飞行驾驶员。你会飞遍全世界各地,每次去一个地方。这是一种成就,雷。” “你说了,名单上还有其他五个人。” “是的,而且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但是如果我去替你游说,你就能得到这个职位。问题是我的活页夹中有尼克·爱德华兹的检举材料,我不能这么做。” “你说过,它只是在你的档案资料中。” “是的,可今天早上的事又弄得一团糟,我不能再冒险压住不报了。如果我帮你谋到了白宫的职位,而那个考官却提出了抗议,怎么办呢?一旦事情闹出来,爱德华兹听到消息,又会跑出来做证。你的职位丢掉不说,我还会由于压下检举材料和替你吹捧,被人看作傻瓜。事情只能如此收场。” “看来,事情无论如何也没指望了。”雷福德说,“我也不用去争了。” 厄尔站了起来。“雷福德,”他说,“冷静下来听我说。你要把思路打开一点儿。我来告诉你我听到了什么,此后,再给我一个说服你的机会。” 雷福德想要开口争辩,但厄尔打断了他。 “听清我说!我不能替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也不想那么干。但是你要让我把话说完。甚至,即使我不同意你对失踪事件所持的观点,我仍然为你在宗教中找到某种安慰而感到高兴。” “这不是——” “雷,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听你说过了,我完全知道你的意思。对你来说,这不是宗教,这是耶稣基督。我说的对吗,或者我是别的什么意思?我很钦佩你将你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到里面去了。你是虔诚的。我不怀疑你。但是,你不能蔑视一个有成百上千的飞行员都在梦寐以求的职位。坦率地说,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有必要搬家。你看,总统在星期天前不经常外出,肯定还不如你现在飞星期天的航班多。” “由于资历的关系,我现在几乎不飞星期天的航班。” “你可以派别人替你飞星期天的航班。你是机长,是资深飞行员,是负责人和老板。用不着我说得更多。” “我想干!”雷福德说,他笑了。“我在开玩笑。” “当然,住在华盛顿,这会明智得多,但是,我敢说,如果你的惟一条件就是住在芝加哥的话,他们会同意的。” “这件事我看不太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去教会不单单是为了星期天的礼拜。我们经常开会。我和牧师关系很近,我们几乎每天见面。” 第21章 “没有教会,你简直就没法活下去了。” “是的。” “雷,如果这只是一段时间的呢?如果你的热情最终冷淡下来了呢?我不是说你的热情是虚假的,或者说你抓到什么就依靠什么。我是说,一旦你的这种新鲜感过去了,你就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工作,只要是星期天能回芝加哥就行。” “为什么这件事对你如此重要,厄尔?” “你不知道!” “不知道。” “因为,这正是我一生的梦想。”厄尔说,“为了这个职位,我一直在考取最新型飞机的驾驶资格,每一位新的总统上台,我都会提出申请。” “我从来没听说过。” “你当然不会听说。谁会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每四年或每八年就遭到一次失望的挫折,而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家伙得到这个职位?你能得到这个职位仅次于我本人得到它,我会怀着嫉妒的心情替你高兴的。” “仅仅由于这个原因,我也应该顺利地得到它。” 厄尔又坐回到椅子上。“那好,谢谢你的这番好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厄尔,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实际上,我知道名单上有两个大草包,给我开车我都不要。” “我想,你说过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 “我那样说只是要告诉你,如果你不干,有人会干的。” “厄尔,我确实不想——” 厄尔扬起了一只手。“帮我一个忙,好吗?你能不能不马上作决定?我知道你早已作出了决定,等睡过一觉,再正式通知我,好吗?” “我会为这件事祈祷的。”雷福德作了让步。 “我想你会的。” “你禁止我给那个考官打个电话吗?” “绝对禁止。你想洗刷这个不白之冤,写个书面材料,通过正常渠道来干。” “你肯定要推荐一个你没法信任的家伙去担当这样的职务吗?” “如果你对我说,你没有逼迫那个家伙,我当然要相信你。” “你对这件事甚至都没有争辩吗,厄尔?” “这不过是发疯。” “这些抱怨的话是通知给谁的?” “我的秘书。” “从哪儿听到的?” “我猜想,是他的秘书。” “我能看一看吗?” “恐怕不能。” “让我看看,厄尔。你担心什么,怕我会把你拖累进去吗?” 厄尔揿铃叫来了秘书。“弗朗蒂,把今天早上从达拉斯打的那个电话的记录拿给我。”她送进一张打印的材料,厄尔看了一遍,递给雷福德。上面写道:“上午11:37,接到达拉斯一位女性的电话,该女性自称泛美航空公司资质考官吉姆·朗的秘书琼,加菲尔德。来电称雷福德·斯蒂尔今早在考试期间对教官进行宗教骚扰,并询问将对斯蒂尔如何处置。我告诉她,我会给她回话。她没留下电话号码,她说,晚些时候会打电话来。” 雷福德举起那份文稿。“厄尔,这桩案件不难侦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几点不对劲儿。” “你怀疑这个电话的真实性?” “首先,我的那位考官身份证标志上注明的姓是两个音节。另外,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考官还有秘书?” 厄尔做了个鬼脸。“电话来得有些蹊跷?” “说到电话,”雷福德说,“我倒很想知道电话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查起来很费事儿吗?” “不费事儿,弗朗蒂!给我接通安全科的电话。” “能不能请她帮我再查询一下,”雷福德说,“请她打电话到人事部门,看看在泛大陆公司的名单上有没有一个吉姆·朗或琼·加菲尔德?”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卡帕斯亚说,“那么,我就把你的朋友叫进来。” “现在,已经决定啦?”巴克有点儿惊讶:最终要宣布了,可这个消息是什么呢? “节目开场了。”巴克说。看到卡帕斯亚面上不悦的表情,他吃了一惊。“我的意思是说,你的会议。当然,请他们进来。” 巴克不知道是否仅仅出于他的想象,不过当史蒂夫·普兰克和钱姆·罗森茨韦格进来时,他们似乎带一种慌乱的、心照不宣的表情。哈蒂也尾随而入,她从会议桌前取过一把椅子放在巴克的身旁。他们两个落了座,哈蒂又离开了。 “威廉斯先生有一个先决条件,”普兰克与罗森茨韦格低声交谈几句,于是,卡帕斯亚宣布说,“他一定要把大本营安在芝加哥。” “这样一来,考虑问题的范围就缩小了,对吧?”罗森茨韦格博士说。 “的确如此。”卡帕斯亚附和了一句。巴克向普兰克瞟了一眼,普兰克也点点头。卡帕斯亚转过脸,对巴克说:“这是我的条件:我任命你为《芝加哥论坛》的总编辑兼社长,两个星期之内,我就会把它从里格利家族手中买下来。我将它更名为《中西部论坛》,由‘世界共同体公司’赞助出版。总部仍设在芝加哥论坛大厦。根据你的职务,给你配备一辆轿车和一名司机,一名侍从,职工根据你的需要配备。在北岸,你有一处房屋,包括管家的用人。在威斯康星州南部的日内瓦湖畔,还有一处别墅。除去命名出版社外,我将不会干涉你作出任何决定。你有完全的自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经营这份报纸。”他的语音中带有一些讽刺的意味。“用每一个词语去建造真理与正义的大厦”。 巴克真想大笑一场。卡帕斯亚有钱买下这家报纸,巴克并不感到惊讶,不过像卡帕斯亚这样的知名人士竟然不顾新闻行业的道德规范,通过购买一家报纸来作为自己的主要舆论窗口,这种行径是没法躲过世人的眼目的。 “你绝不会弄到手的。”巴克说,而他要谈的真正问题是:卡帕斯亚绝不会给手下的任何人绝对的自由,除非他认为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人的意识。 “那是我的问题。”卡帕斯亚答道。 “然而,说到完全的自由,”巴克说,“我本人也属于你的问题。我信奉这样的原则,即民众有知情权。因而,我首先要委派的调查任务——或者我自己动笔——就是这份报纸的所有权。” “我很欢迎公开性的原则。”卡帕斯亚说,“联合国拥有一家由世界共同体公司主办的报纸,有什么不对吗?” “你不以个人的名义拥有这家报纸吗?” “这不过是措辞上的差异而已。如果联合国拥有它比我个人拥有它更合适,那我可以捐款,或者买下它捐给联合国。” “但是这样一来,《论坛》就成了机构的报纸,一份为增进联合国的利益而创办的系统报纸。” “这样它就变得合法了。” “但是,它也因此失去了新闻的独立性,因而也不具有了活力。” “这就看你怎么干了。” “你是认真在谈这个问题吗?你会允许你自己的报纸批评你吗?同联合国展开论辩。” “我欢迎报纸有这样的责任感。我的动机是纯正的,我的目标是和平,而我的听众是全世界的人。” 巴克沮丧地转向史蒂夫·普兰克。他完全知道,普兰克已经处于卡帕斯亚的魔力的控制之下。“史蒂夫,你是他的新闻顾问!告诉他,这样一份报纸不会有信誉!人们不会看重它的。” “开始,其他新闻媒体可能不会看重它。”史蒂夫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要不了多久,世界共同体公司就会拥有全部其他的新闻媒体。” “这样,通过垄断新闻出版业,你也就消失了行业竞争,民众也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卡帕斯亚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如果我的动机不是理想主义的,这里或许还有些问题,可是,当我们朝着和平、和谐和统一迈进时,控制全球的新闻出版界有什么不对吗?” “思想自由的权力何在?”巴克反问道,“发表不同意见的论坛何在?民众的舆论监督何在?” “民众的舆论,”史蒂夫说,“在要求秘书长为他们谋求更大的幸福。” 巴克被击败了,他认识到这一点。他不可能指望罗森茨韦格博士理解新闻界的行业道德,可是像史蒂夫·普兰克这样的资深记者居然也赞同这样一份为仁慈的独裁者唱赞歌的报纸,还有什么希望呢? “我简直不能想象自己会加入到这样一份报纸中去。” “我就喜欢这样的人!”卡帕斯亚高兴地说。普兰克和罗森茨韦格也点点头,露出了笑意。“想一想吧,认真思索一番。我会叫它变得足够合理,甚至对你来说完全可以接受,这样,我就不会遭到你的拒绝了。我需要报纸,我就去得到它;我需要你来经营它,因而我也要得到你。给你自由,巴克,完全的自由。一旦你发现我侵犯了你的权力,你可以提出辞职,而且还可以领到全薪。” 对厄尔·哈利戴的信任表示了感谢,并保证暂时不作决定——尽管雷福德简直不能想象他会接受这份职务,他来到候机大厅空旷一端的付费电话旁。厄尔的秘书弗朗蒂已经查明,泛大陆航空公司的人名单中没有琼·加菲尔德。叫詹姆斯·朗的至少有六人中四人是替旅客提行李的运夫,另两名是中层职员,没有一位在达拉斯,没有一位担任考官,也没有一位拥有自己的秘书。1 【1詹姆斯·朗,即前面匿名电话中提到的那个吉姆·朗。吉姆是詹姆斯的简称。 第22章 】 “你想,谁会给你栽赃呢?”厄尔曾问道。 “我想象不出。” 弗朗蒂的报告说,早上的电话是从纽约打来的,但要查明电话号码,那要花几个钟头的时间。猛然间,雷福德意识到这里会是谁了。他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干,但是,只有哈蒂·德拉姆才会耍这类花招。只有她才可能接近航空公司中知道这天早上他在哪儿,在干什么的人。那张提到空军一号的便条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打电话给查询台,查到联合国的电话号码,找到总机后询问了管理部门,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哈蒂,而这已经是第四个电话了。 “我是雷福德·斯蒂尔。”他直截了当地说。 “噢,你好,斯蒂尔机长。”她的语调如此欢快,以至于他不禁感到有点儿畏缩。 “我投降。”雷福德说,“不论你在干什么,你胜利了。” “我不明白你的话。” “得啦,哈蒂,别装聋作哑了。” “噢!我的便条!我只觉得它好玩,因为,有一天我同航空公司的一位朋友谈天,她提到我的老朋友今天早上要到达拉斯去参加757的驾驶资格考试,我就事先留了一张便条到那里去等你,不是挺好玩吗?我可觉得是最有意思的事了。” “是的,挺有趣。可这是什么意思?” “便条吗?噢,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当然看得懂的,不是吗?每一个人都知道,新的空军一号是一架757,不是吗?” “是的,那么,为什么还要提醒我呢?” “这只是个玩笑,雷福德。我是在开你的玩笑,好像你去考757的驾驶资格,就是要成为总统的新一任飞行员。你没有得到它吗?” 这可能吗?她怎么会如此天真无邪?她怎么可能去开如此乏味的玩笑,而恰巧他又如此幸运地被选中为总统的飞行员?他想问她是怎么知道他会得到这一职位的,但是,如果她对此事一无所知的话,他肯定不想告诉她。“我得到了。很不错。那个匿名电话又是怎么回事?” “匿名电话?” “别浪费我的时间,哈蒂。你是惟一知道我在哪儿和我在干什么的人。我回来之后就受到伪造的指控,说我进行宗教骚扰。” “噢,你说的是什么!”她笑了,“我只是猜想而已。你遇到了一个考官,对吧?” “是的,但是,我并没有——” “你一定会向他兜售你的那一套论调,对吗?” “没有。” “好啦,雷福德。你向我兜售那套玩意儿,向你的女儿,向卡梅伦·威廉斯,向厄尔·哈利戴,向自那以后同你工作的每一个人兜售那套玩意儿,对吗?难道你就没有向考官宣讲你的教义?没关系,你赢了!还有什么叫我吃惊的招数吗?别这样想。不过,翘首以待吧。” 雷福德设法相信她的话。卡帕斯亚肯定知道白宫的招聘。哈蒂的便条,白宫的招聘,以及她的几乎透露其中奥秘的小玩笑,真是过于巧合了,很难解释为她为什么搞这些蹩脚的恶作剧。当雷福德走向车库的时候,他的心境实在不佳。他只希望切丽此时的心情能够好些。如果她也不开心,那么他们两个只好在晚上开会之前各自平静一下心情了。 钱姆·罗森茨韦格用有些变形的手拍了拍巴克的膝盖。“我极力主张你接受这个职位。如果你不干,会有人干的,但那只会把报纸办糟的。” 巴克不想和钱姆辩论这个问题。“谢谢你,”他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考虑。”不过,接受这个职务肯定不是他打算考虑的。他多么渴望首先和切丽谈谈这些,其次是与布鲁斯和雷福德谈谈。 当哈蒂·德拉姆进来打断他们的谈话,走到桌旁小声与卡帕斯亚交谈时,史蒂夫开始与巴克耳语。不过所幸的是巴克有一手过人的本领,能够甄别出什么是值得的,什么可以不听。此时他意识到,偷听哈蒂与尼古拉的交谈比听史蒂夫的耳语更值得。他将身体倾向史蒂夫,装出一副在听的样子。 巴克知道,史蒂夫在极力说服他接受这个职位,并保证说是史蒂夫本人一手促成此事的。史蒂夫还说,作为一名记者,这件事乍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可是他们面临的是一个新世界,如此等等。于是巴克点着头,并继续用眼睛看着对方,但是他的耳朵却在倾听哈蒂·德拉姆与卡帕斯亚的谈话。“我刚收到从‘目标’打来的电话。”她说。 “是吗?情况怎么样?” “他没用多少时间就猜到了。” “那么,空军一号呢?” “我想,他还不知道。” “干得好。另一位呢?” “还没有回音。” “谢谢你,亲爱的。” 什么“目标”?听起来有些不祥。巴克估量,接下来的话恐怕与卡帕斯亚下午乘总统专机飞往华盛顿的事有关。 卡帕斯亚将注意力转回到客人身上。“至少,巴克,将这件事与关心你的人谈谈。如果说金钱不是你的目的,如果你还有其他有待完成的理想,那么你现在就坐在了方向盘后面。你处在卖方的市场上。我是买方,我会得到我需要的人的。” “你使得我要拒绝你了,仅仅为了证明我是买不到的。” “正像我多次说过的那样,这只是由于你恰好适合这职位。不要只为了证明一个小小的论点,就打错了主意,与一生的良机失之交臂。” 巴克有些困惑不解。他的一侧,是他十分钦佩并共事多年的朋友,一位讲原则的记者;另一侧,是他爱如父亲的长者,一位杰出的科学家——这位长者在许多方面过于天真,因而成了十足的陪衬,成了末世棋局中的人质。门外,是大失踪那天他在飞机上结识的朋友,他把她介绍给了尼古拉·卡帕斯亚,如今他们两个如鱼得水,足以证明他们的关系发展到怎样的地步。 而与他对面而坐的,正是卡帕斯亚。这个人脸上的微笑潇洒得足能使人丧失警惕。在巴克这天下午接触的四个人当中,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卡帕斯亚。他也知道,最不能让他信任的也正是这个卡帕斯亚。事到如今,才恳求史蒂夫猛醒过来,警告他已经陷入了怎样的泥潭,是不是为时已晚?将哈蒂从他的一次愚蠢的介绍中挽救回来,是不是也太晚了,钱姆是不是太热衷于地域性政治的可行性,已经很难服从整体的理性与真理? 倘若他向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位袒露心迹,这是否意味着他就再也没法对卡帕斯亚隐瞒实情了?此时,巴克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芝加哥。他的公寓他刚住进去,他几乎对它还不熟悉。他的几位朋友也是刚刚结交的,但是,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们更值得信赖了。布鲁斯会听他倾述自己的心里话,会为他研究分析,会为他祈祷和提出劝告。雷福德也具有科学的、分析的和实用主义的头脑,他会提出建议,但不会强迫巴克去接受。 然而,巴克此时最思念的是切丽。这是不是上帝的旨意?是不是上帝特意在他与卡帕斯亚对面而坐,最易受到伤害的时候令她的形象出现在他心中?巴克与这个女人还相识不深。女人?她几乎还是个孩子。然而,她似乎……怎么说呢?成熟?不仅仅是成熟,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魅力。当她听他说话时,她的眼神是如此专注。她理解他,与他产生共鸣,甚至用不着多说一句话,她就可以向他提出建议,给他反馈。 同她在一起,他感到惬意,感到安全。他只触摸过她两次,一次是从她的嘴唇上抹去一块巧克力饼的污迹,另一次就是昨天早上在教堂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然而眼下,仅仅两个小时的飞机旅程,就使他感到一种不可遏止的要去拥抱她的欲求。 他当然不能这样做。他们刚刚相识,他不想把她吓跑。不过他内心却憧憬着这样的一天,他们熟悉得可以两手相牵,或者彼此挨得更近。他想象着他们坐在一起的情景,两个人仅仅为彼此的相聚而欢欣,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前,他的两臂亲切地拥抱着她。 巴克由衷的感到,眼下的他是如此孤独。眼前这一切真令他发狂。 雷福德感到切丽很可怜。他决定不将白天发生的一切告诉她。事情实在来得太蹊跷,而且,她自己也渡过了颇不寻常的一天。她在他的怀里抽抽搭搭地哭着。雷福德注意到,那支巨大的花束还七支八翘地丢在垃圾箱内。 “这些花弄得我更伤心了,爸爸。至少,我的反应告诉我——我对巴克是这么在意。” “这听起来有点儿像你在给自己做心理分析。”雷福德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儿后悔。 “这不是什么心理分析。这是因为我是女人,不是吗?” “对不起,我真不该这么说。” “我坐在这儿伤心地哭着,我的全部反应都是情绪化的,对吗?别忘了,爸爸,系主任的课我修了五个学期,那不是情感型的,那是分析型的。我爱你超过了爱妈妈,记得吗?” “我可不知道。这是由于咱们现在处的状况,咱们被留了下来。” “是的,我很高兴咱们两个可以相依为命,至少在你称我是个典型的女人之前如此。” “我从没说过这话。” “你就是这样想的。” “现在你也成了一个心理分析者。” “是啊,我成了热心的算命先生。” “我投降。”雷福德说。 “噢,别泄气,爸爸。别这么快就缴枪。没有人喜欢这么快就认输的人。” 第23章 上了回程的飞机,巴克在头等舱里再一次享受到特殊待遇。他感到不便的是他没法“咯咯”地笑出来。《论坛》报的社长!在今后的若干年中,倘若人类不沦于卡帕斯亚的魔掌,基督也就不会重临。巴克感到,在一个金钱再无用武之地的时代中,他已经得了头彩。 吃过晚饭,巴克安顿下来,望着舱窗外一轮落日。由于惦念着某个人而归心似箭,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能够在今晚的会议之前与她见上一面吗?如果交通不是过于拥挤,他还是有时间照着他希望的方式同她谈一谈。 巴克不想把谈话弄得非同一般,以至于把切丽吓跑。但是,他想为自己前两日的含糊态度向她道歉。他不想草率行事。谁知道呢,也许切丽对他毫无兴趣。他可以肯定一点,只要有一分希望,他就不会放弃。或许,他该在飞机上给她打个电话。 “布鲁斯今天给我提供了一个职位。”切丽说。 “你在开玩笑。”雷福德说,“干什么?” “正好适合我。学习、研究,准备资料和上课。” “在那儿?教什么?” “在教堂。他想培养一些牧师。” “一个有报酬的职位吗?” “是的,专职的。我可以在家里工作,也可以在教堂工作。他会给我分配任务,并帮我补习一些课程。他知道我在这方面还不熟悉,他答应慢慢教我。我今后要教导的人,有许多是教堂里的职员和主日学校里的学生。” “教什么课程呢?” “和他讲的一样。我的研究对他的讲道也是一个帮助。我最终会在主日学校和小团体中讲课。他也想请你和巴克来做同样的工作,当然,他还不知道巴克与未婚妻的情况。” “你要慎重一点儿,别把这个告诉他。” “就目前来说,”切丽说,“如果巴克没有意识到这样做是错误的——他也许并没有意识到。可别人就应当告诉他。” “你打算接受这份职业?” “如果没有别人干,我就应该答应下来。因为,现在我知道这件事。” “可是,这和你目前的兴趣是不是有点冲突?” “爸爸,以前我不知道我和巴克会发展到何种地步。现在就算巴克转过头来再追求我,我也不想理睬他了。” 电话响了。雷福德去接电话,然后就用手捂住了受话器。“现在有一个表明态度的机会,”他说,“巴克从飞机上打来的电话。” 切丽瞟了一眼,好像在思考是否去接。“给我电话。”她说。 巴克可以肯定,雷福德已经告诉了女儿谁打来的电话。但是她接过话筒以后,只应了一声,并没有喊他的名字,因而,他感到有必要再通报一次他的身份。 “切丽,我是巴克!你怎么样?” “我好多了。” “怎么啦?你不舒服吗?” “我很好。你有什么事吗?” “噢,是的,今天晚上我有点儿想见你一面。” “有点儿?” “是啊,我的意思是说我很想。能见到你吗?” “我在晚上八点钟就能见到你不是吗?”她答道。 “是的。但是,我想问一问你是否能够早来一会儿?” “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和你谈一谈。” “我在听。” “切丽,有什么不对头吗?我做错了什么事了?你似乎在生气。” “如果你想知道一点儿线索,那我就告诉你,花在垃圾箱里!” “花在垃圾箱里?”巴克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这句话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一定是切丽这一代人的某种表达方式。虽说他是一位著名撰稿人,可他仍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对不起。”他说。 “你要是可怜那些花的话,那可有点儿晚了。”她说。 “我的意思是说,对不起——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我听到了。可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花在垃圾箱里’,难道你听不懂吗?”1 【1i'msorry在英语中有可怜、惋惜的意思,因而引出了切丽下面的话。】 前一个星期五的晚上,巴克的确有点儿疏远切丽。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切丽是值得他去下功夫的。“让我们从花开始谈。”他说。 “好吧。”她应了这一句。 “那么,我们说的花是怎么一回事?” 雷福德举起两手示意切丽冷静一些。他怕切丽发起火来,不管事情闹到怎样的地步,她对巴克肯定不会有半点儿让步。如果切丽所断言的是真的话,切丽将不会与他重修于好了。有可能,巴克并没有将他从前的生活全部袒露出来?或者剩下一些不得不当即了断的事情。但不管怎样,他们四人不都是“灾难之光”中的战友吗? “今天会见面的,对吧?”切丽作了结论,“但不会在会议召开以前。我不知道会后是不是有时间……全看我们什么时候能散会,我猜想……是的,他说八点到十点。可是,巴克,你不明白眼下我实在不想与你谈。而且,我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想……就这样,再见。” 她挂上了电话。“噢——,那个人真固执!我没想到他的个性中竟还有这一面。” “仍希望继续发展吗?”雷福德问。 切丽摇摇头。“无论如何,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这的确叫人有点儿惋惜。” “确实如此。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竟然会抱这么大的希望。” “真不幸,宝贝。” 她坐到长沙发上,用两手托着脸。“爸爸,我知道我们两个谁也不欠谁的。但是,你不认为他和我谈了那么多,交往了那么久,本该让我知道他的生活中是不是有其他人?” “是的,似乎应该如此。” “是不是我误会了他?他会不会对我说他叫我给迷住了,但并不告诉我结婚是不可能的?” “我简直不能想象。” 雷福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如果切丽所说的是真实的话,那样他对巴克的敬意也不得不失去几分。他似乎很喜欢这个不错的年轻人。雷福德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帮助他。 巴克受到了伤害。他仍旧渴望见到切丽,然而,看来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充满理想的色彩。他可能干了或没干某件事,要想探究其中的原委,光是对自己的态度不明朗道个歉似乎还不行。花在垃圾箱里?他仍在思索切丽的话。这倒底是什么意思? 第七章引君入瓮 当巴克进门时,公寓的门轻轻抵住了一摞箱子、盒子。他要给艾丽斯寄去一封表示谢意的便笺。他很希望自己有时间着手布置公寓里的办公室环境,但是,如果他希望在开会之前见到切丽,他就要马上动身。 他提前半个小时赶到希望村教堂,在雷福德的车旁停下车子。很好,他想,他们都在。他瞟了一眼手表。他是不是忘记时间更改过了?他来晚了?他匆忙赶到布鲁斯的办公室。 敲过门后就走了进去。布鲁斯和雷福德有些尴尬地抬起头。屋内只有他两个。 “对不起,我想我是不是来得早了一点儿?” “是的,巴克。”布鲁斯说,“我们先谈一会儿,咱们八点钟见面,好吗?” “当然可以。我想找切丽谈谈,她在这儿吗?” “她要晚一点儿才来。”雷福德答道。 “好的,我就在门外等她。” “那么,首先,我要祝贺你。”布鲁斯说,“不管你作出什么决定,这的确是个了不起的荣耀与成就。我想象不出有多少飞行员会拒绝这个职位。” 雷福德靠坐在椅背上。“的确如此。我没有花心思从这方面去考虑问题。我想,我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布鲁斯点点头。“我想是的。你是想让我提一些建议,还是只想让我听一听?显然,我会为你祈祷的。”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样的话,我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有限,雷福德。我知道你是想留在芝加哥,但是你要弄清楚这个机会是否来自于上帝。我也希望能够永远留在这儿不走,但是我好像感到上帝指引我去旅行,去建立更多像这样的小组,还要去访问以色列。我知道,你留在这儿不单单是为了我,可——” “这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布鲁斯。” “这我也知道。但是,谁晓得我会在这儿待多久呢?” “我们需要你,布鲁斯。我想,很显然,上帝叫你到这儿来是有原因的。” “我想,切丽已经告诉你了,我希望能够有更多的教师。” “她已经告诉我了。她对此很感兴趣,而且,我也希望能够学习一些东西。” “一般说来,教会是不允许让初信的信徒担任监督或者教师的职务的。可是现在,我们别无选择。我本人实际上也是个刚刚人教的信徒。我敢肯定,你也会成为优秀的教师,雷福德。问题在于我不能自私地坚持这样的看法,这次给总统当飞行员的机会你要慎重考虑。可以想象一下,你可能对美国总统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噢,我不认为他与他的飞行员有多少接触的机会,如果不是完全没有的话。” “他不接见自己的飞行员吗?” “我怀疑这一点。” “你要想到,总统会希望了解飞机每次飞离地面以后,都要将其性命交到他手里的那个人的。” 第24章 “可以肯定,他不得不信任那些为他做出决定的人的。” “所以,你肯定会有机会与总统接触的。” 雷福德耸耸肩膀。“可能。” “菲茨休总统性格坚强,而且很有主见。有关失踪的事件,他一定也会感到某种切身的威胁,而以私下进行察访的。想想吧,你会具有对自由世界的领导人宣讲基督的特权呢。” “我差点为这事丢了职业。”雷福德说。 “当然,你要寻找适当的场合。不过,总统本人也在这次事件中失去了几位亲人。当人们问到他对这次事件的看法时,他是怎么说的?他的大意是说,这肯定不是上帝所为,因为他一直信仰上帝。” “你说这些,好像我顺理成章地要接受这份职务了似的。” “雷福德,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但是我要求你记住:你并非仅仅是在对这个教堂,对‘灾难之光’或对我效忠,关键是要对基督效忠。如果你不打算接受这个职务,那你最好能够肯定,它不是来自于上帝。” 雷福德暗想,能够提出如此新颖的见解,这才像布鲁斯说的。“你认为,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切丽或巴克。” “我们都是在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布鲁斯答道。 “对了,”雷福德说,“我还想问一些其他的事情。在这个历史性的关键时刻,你对爱情怎么看?” 布鲁斯突然显得有些不自在起来。“问得好,”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雷福德心想,这你未必知道了。 “我理解,你一定是感到孤独了。”布鲁斯想当然地说,“至少,你还有切丽陪伴你,但你一定会感到如同我失去妻子之后所感到的那种扎心的空虚。我已经考虑过在今后的七年中,是否要保持独身的问题。我不希望会有这样的生活前景,但我知道我会很忙。说句心里话,我仍希望上帝会把某个人带到我的生活里来。当然,眼下还太早。我很伤心,我会为我的妻子悼念很久,好像她已经死去。我知道她在天堂里,但她对我来说是死去了。这些日子我感到格外孤独,几乎喘不过气来。” 布鲁斯向雷福德袒露着心迹,正像他自失去亲人之后一直在讲述的那样;雷福德在无意中触到了朋友的痛处,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仅仅是为了切丽才提这个问题的。她对巴克如此入迷,倘若这段交往最终没有结果,那么她是否可以接纳其他的恋人——如果离基督重临还有几年时间? “我只是从万无一失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雷福德解释说,“如果这时有两个人陷入了爱情,他们该怎么办呢?《圣经》中有没有谈到这个时期的婚姻问题?” “没有具体谈。”布鲁斯答道,“就我所知的确如此。但是,经文中也没有禁止。” “孩子呢?在目前的状况下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是否谨慎?” “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布鲁斯答道,“在你这样的年纪,还要生孩子吗?” “布鲁斯!我并不指望再婚。我在考虑切丽。我不是说她现在有了哪些迹象,但是……” 布鲁斯靠回到椅背上。“可以想象一下,”他说,“连初中都赶不上,更不要说读高中和上大学了。即便如此,还要哺养教育这个孩子,让他(她)为末日的降临作好准备。还要考虑到孩子的一生会一直担惊受怕,因为在末日的灾难期间,遭遇突然死亡的可能性占到百分之七十五。” 布鲁斯用两手捧着脸,胳膊拄在桌面上。“的确如此。”他说,“我不得不慎重地劝告她说,在做这件事之前一定要先祈祷,问一问心灵里面的声音。” 巴克不善于等人。他测览着布鲁斯的办公室外间那些书架上的书籍,显然,这是前任牧师堆放那些非常用性参考书的地方。其中,有数十种关于《旧约》的深奥难懂的书籍。巴克随便翻了一下,觉得有些枯燥。 后来,他翻到一本教堂两年前的相册。在b字头下面有一张布鲁斯·巴恩斯年轻时留着长发的照片。照片上他的脸比现在丰满,面带着笑容,身边是妻子和孩子。布鲁斯失去了一个多么宝贵的家庭啊!他的妻子容貌姣好,身材颇为丰腴,面上显出一副真诚而略带倦容的微笑。 接下去一页,是失踪的前任牧师弗农·比灵斯博士一家。老牧师至少有六十五岁上下;照片上还有他那娇小的妻子。孩子以及孩子们的配偶和眷属。布鲁斯说过,老牧师全家人都失踪了。比灵斯牧师在相貌上颇有些亨利·方达的味道,眼角布满了鱼尾纹,面带慈祥的笑容。他看起来是那种巴克喜欢结识的人。 巴克翻到相册的后面,找到了斯蒂尔一家。雷福德身穿制服,与他现在的相貌颇为相近,只是头发不及现在这样灰白,面上也带有更多的鲜明的个性。还有艾琳。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照片。她的相貌显得活泼、开朗,如果相信眼下盛行一时的相片心理学的话,那么一定会得出她对丈夫的依恋超过丈夫对她的依恋。她的躯体温柔地向他倾斜着,而他挺身而坐,显得有些生硬。 小雷福德的照片也在上面,图片说明写道:雷米,10岁。他和他妈妈的照片上都标有星号,雷福德的照片上则没有。切丽也没有星号,她的说明文字是这样写的:18岁,斯坦福大学新生,加利福尼亚州帕洛阿尔托。(没有单独的照片) 巴克翻到图例,知道星号是用来标志教会的成员的。巴克猜想,其余的只是星期日来做礼拜。 巴克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八点。他望了望窗外的停车场。斯蒂尔家的第二辆车子也来了,与布鲁斯、巴克、雷福德的车子停在一起。他将手放到窗玻璃上,挡住刺目的灯光,就看到切丽正坐在方向盘后面。十分钟已经来不及谈什么了,但还够同她打个招呼。 巴克刚出了大门,就看见切丽从车里钻出来,急匆匆地朝教堂走来。“你好。”他招呼说。 “哈,巴克。”她应了一句,但明显地缺乏热情。 “花还在垃圾箱里吗?”他搭讪说,希望能找到一点儿线索,跟上她的思路。 “的确,还在。”她说着,从他的面前擦身而过,径自去开门。他跟在她的身后上了楼梯,穿过门廊,来到办公室的外间。 当她走过去敲布鲁斯办公室的门时,巴克说:“我想,他们可能还没有完。” 果然,布鲁斯也是这么说的,于是她道了一声歉,退了出来。切丽的表现再明显不过了:她不想待在这儿,也不想朝巴克多看上一眼。她哭过,通红的面上还有泪痕。他渴望能s她重归于好,可是他感到,眼下时机不对,而且他不得不学会适应她的性格中的另一面。这里面肯定发生了某种误会,他也被牵连进去了。此时,他除了设法探明其中的原委,什么也不能做。而要探明究竟,他不得不等待时机。 切丽抱起两臂,摇晃着翘起的二郎腿。 “看看我翻到了什么。”巴克说着,将那本相册递到切丽面前。切丽甚至没有伸手去接。她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巴克将相册翻到b字头下,给她看布鲁斯和比灵斯两家人的照片。她突然变得温柔了,接过相册认真看起来。“布鲁斯的妻子,”她轻声说,“还有,看看这些孩子!” “你们一家人也在里面。”巴克搭讪说。 切丽并不急着翻到s字头下,而是逐页翻看,仿佛在寻找她所认识的人。“他和我一同上的高中。”她随口说着,“她和我曾在同个年级。舒尔茨夫人是我在读中学三年级时的体育老师。” 当她终于翻到他们一家的照片时,禁不住悲从中来。她的两眼注视着照片,脸部扭曲了,泪水溢满了眼眶。“雷米才十岁。”她费劲地说道。巴克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的身子变得僵直了。“请不要这样。” “对不起。”他说着,立刻将手放开。 而就在此时,里面房间的门开了。“好啦,进来吧。”雷福德说。他注意到了巴克的温顺态度和切丽的伤痛表情。他希望她没有向巴克发作。 “爸爸,看。”切丽说道。她立起身,把相册递过去。 雷福德看到照片时,他感到喉咙里猛地一阵发紧,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气。他痛苦地叹了一声,这实在叫人受不了。他合上相册,递给巴克;而就在此时,巴克听到布鲁斯的椅子发出吱嘎的响声。“你们几个在看什么?” “就是这个。”巴克说,他朝布鲁斯晃了一下封面,想把它放回到书架上去。可是,布鲁斯已经伸手来取。 “这是两年前的?”巴克加了一句。 “我们搬到这里来的一个月左右的时候。”雷福德说。 布鲁斯把相册翻到印有他们一家的相片的那一页,立在那里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你们一家也在里面吗?雷福德?” “是的。”雷福德简单地答道。巴克注意到,他正设法让切丽进到里面。 会议开始了。布鲁斯先是充满热情地来了一个开场白,但很快就转入主题。他从《启示录》翻到《以西结书》、《但以理书》,再翻回来,将有关的预言段落与在纽约以及世界其他地区发生的失踪事件作了对比。 “今天,你们谁听了关于耶路撒冷的两位见证人的新闻?” 巴克摇了摇头,雷福德也作了同样的反应。切丽则毫无反应,她今天既没有作笔记,也没有提任何问题。 “一位记者报导说,有六七位歹徒企图袭击这两个见证人。 第25章 但是,歹徒们全都被烧死了。” “烧死了?”巴克问。 “谁也不知道火是从哪儿来的。”布鲁斯说。“但是,我们知道,对吧?” “他们真能像龙一样吐出火来吗?”巴克忍不住问。 “《圣经》中是这样说的。”布鲁斯一本正经地说。 “我会看有线新闻网的。”巴克说。 “请多加注意,”布鲁斯说,“我们会看到更多有关的报道。” 雷福德不知道自己能否习惯于这些上帝直接启迪给他们的东西。他简直没法估量在这不到一个月时间里他已经起了多大的变化,已经学到了多少知识。从前,他曾是一个事事都要从书本上找根据的人,而如今,他感到自己变得可以毫不怀疑地相信这类看似怪诞的新闻报道了,只要在经文能够找到佐证就行。他相信经文中说的每一句话。因为或迟或早,新闻报道就会提供相同的事实加以佐证。 这时布鲁斯突然转向巴克,问:“今天过得怎样?”对于在一旁的雷福德一家来说,这个问题似乎只关系到谈话的双方。 “要说的话很多,一时恐怕说不完。”巴克答道。 “别故弄玄虚了。”切丽高声说道,“这是她今晚说的第一句话。” 巴克瞟了她一眼,说:“我明天会向你汇报情况,布鲁斯。然后,在明天晚上的会议上,我们大家再谈一谈。” “噢,现在就谈吧。”切丽说,“我们这里都是朋友。” 雷福德希望她能够闭嘴,但是,她如今已经是成年人了。如果她要不顾一切地要提出任何问题,这都是她应有的权力。 “你甚至不知道我今天在哪儿。”巴克对切丽这样说,他的脸上明显地挂着困惑不解的表情。 “可是,我知道你和谁在一起。”切丽不假思索地就说。 雷福德已经注意到,巴克下意识地朝布鲁斯瞟了一眼,但他却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另一方面,布鲁斯还以为他们两个中间有人可能走漏了消息,将巴克去会见卡帕斯亚的事情告诉了切丽。 “你是否——?”布鲁斯摇了摇头。 “我想你不知道,切丽。”巴克说,“让我明天先和布鲁斯讨论一下。然后,在明天的会议上,我提议我们为此祈祷。” “当然可以。”切丽说,“不过,我想提个问题,并为今天晚上提个祈祷申请。” 布鲁斯看了看手表。“说出来。” “我不知道你对这个时期的男女约会是怎么看法?” “今天晚上,你是第二个向我提这个问题的人。”布鲁斯说,“我们肯定都是孤独者。” 切丽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向着巴克的方向皱了皱眉头。 她一定认为是巴克提了相同的问题,雷福德在一旁心想。 “这可以作为咱们下一次会议的主题,让我准备一下。” “这一次就谈,怎么样?”切丽敦促说。 “可以。不过,咱们明天晚上再讨论。” “对于新皈依的信徒,在道德方面是否可以另加一些戒律?”切丽继续说。 “你是指哪些方面?” “你可以谈一谈,既然我们已经信仰了基督,那么我们就应该怎样去生活。比如,像性道德以及诸如此类的问题。” 巴克简直有些招架不住。切丽说出的话与从前迥然不同。 “可以。”布鲁斯答道,“我们可以讨论这些内容。不过我想,你听了之后不会感到太大的惊讶,我们在失踪事件之前应当遵守的戒律,如今仍然适用。我的意思是说,不会有太多内容要讲。我们应保持纯洁,我敢肯定地说,这不会使你感到惊讶——” “不见得我们每一个人对这一条都很清楚。”切丽说。 “那好,我们明天晚上就来讨论这个问题。”布鲁斯说,“还有别的问题吗?” 在其他人来不及开口之前,切丽就说:“没有了。那么,明晚再见。”说完,她头也不回,便起身离去了。 剩下来的三个人开始祷告,会议在尴尬中结束;正像尼古拉·卡帕斯亚所说的那样,没有一个人愿意提到屋子里的大象。 巴克心情沮丧地回到公寓。他从不习惯撂下问题不管,而且最让他恼火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脱下旅行服装,换上旅游鞋、味叽布裤、棉衬衣和皮夹克。他给斯蒂尔家挂了电话。是雷福德接的,可过了几分钟后却回答说,切丽不能接电话。巴克猜想,似乎雷福德也和他一样,对切丽毫无办法。 “雷福德,她就在电话机旁吗?” “是的。” “你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 “我想弄清事情的究竟。” “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的意思是在今天晚上。” “行,没有问题。你明天再给她打个电话试试。” “雷福德,你是说我可以马上就过去吗?” “是的,完全可以。我不能保证她不出去,不过,你明天可以再试试。” “那如果我马上就过去,不会打扰你吗?” “不会。那好,我们等着你明天打电话来。” “那我就出发了。” “好,巴克。以后再谈。” 雷福德不想欺骗切丽,不过上面的这些话几乎就是当面撒谎。他给这段话编了密码,他感到很有趣。还记得许多年前,他和艾琳约会时曾出现过一次口角。艾琳因为一件小事对他生气,她宣布说,除非她先给他打电话,否则他再也不要打电话来了。说着,就怒气冲冲地走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是他母亲给了他一些指点。“你马上去她家,找到她,把‘球’踢到她的半场去。她会立刻从你身边离开;但是,你可以跟上去。如果她仍将你从身边赶开,你就知道,她是认真的了。她也许并不了解自己的心思,你可以继续去追。如果我还了解女人的话,我知道,她是希望你继续去追求她,而不是等着她的回音。” 所以从某个角度说,他是在鼓励巴克以同样的方式去追求切丽。他知道他们两个还没有明确关系,但他认为他们其实都希望能够朝这个方向发展。至于巴克生活中的另一个女人,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但如果巴克坚持要寻根问底,切丽就会把这个女人的事情兜出来,问个水落石出。如果巴克的确在与某人同居,那样的话,这对雷福德。布鲁斯以及切丽都是个伤脑筋的问题。但是话说回来,切丽的证据显然不足。 “这么说,他是要明天打电话来啦?”切丽问。 “我是这样告诉他的。” “那他的反应呢?” “他只是说了他的打算。” “你的话说得很清楚啊。” “我没法把我的意思讲清楚。” “我想去睡了。”她说。 “咱们可以先聊一会儿啊!” “我累了,爸爸。该聊的我们都聊过了。”说着,她向楼梯走去。 “你明天会接他的电话,对吧?”雷福德在设法拖住女儿。 “我怀疑我会不会接。我想看看他对明天晚上对布鲁斯的讲道有什么反应。” “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爸爸!我怎么会知道呢?我知道的就是今天早上看到的。现在,我要去睡了。” “我就是要听听你对这件事的想法,宝贝,说说看。” “我明大再告诉你。” “那好,我们先个说你和巴克的事情。谈谈我和我在工作上遇到的一些事情,好吗?” “别把我和巴克扯在一起,爸爸。我不想听了,除非你被炒了鱿鱼,或者换了职业,否则,我想改个时间冉听你讲,” 雷福德知道,如果他将白天发生的一切讲出来,从收到哈蒂的便条,到与厄尔·哈利戴会面,又无端受到他人的控告,这些会吸引住切丽的注意力的。但是,虽然他此时谈话的兴致很高,切丽却提不起兴趣。 “能不能帮我收拾一下厨房?” “爸爸,厨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有什么事情我明天再干,好吗?” “咖啡炉的定时器调好了吗?” “噢,从一开始就设置好了,爸爸。你怎么啦?” “我只是感到有点儿孤独,还不想去睡。” “如果你想让我陪你一会儿,我会陪的,爸爸。可是,你为什么不看一会儿电视,放松一下呢?” 雷福德再也没法抱住她了。“我会看的。”他说,“我就在楼下的起居室看一会儿电视,好吗?” 她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学着他的腔调说:“我就在楼上,在我的房间里,关上灯,好吗?” 他点点头。 她摇摇头。“既然咱们都汇报清楚了,知道另一位在哪儿,在干什么,现在我能走吗?” “能。” 雷福德等切丽上楼后,就扭亮前廊的灯。巴克知道他们的地址和所在的区域,不过,他从没来过这儿。 新闻节目已经结束,只有一些脱口秀,雷福德不太想看。他坐在那儿仅仅是作为一种借口。他向窗帘外瞟了一眼,终于看到了巴克的车子的灯光。“爸爸,”切丽朝楼下喊道,“你能不能把声音拧小一点儿,或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看?” “我正在把声音拧小。”他说到。此时汽车的前灯已经照进了客厅,车子已经驶人了门前的车道。他来不及去调电视的音量,就急匆匆地过去开门。他要在巴克揿响门铃之前阻住他。 “我上楼回卧室去。” 第26章 他对巴克小声道,“给我一点儿时间,然后再揿门铃。我去冲澡,这样,切丽就不得不来开门了。” 雷福德关了门,上了锁,然后回到起居室关掉电视,就上楼去了。 经过切丽的房门时,他听到切丽说:“爸爸,你用不着关卜,把音量调小就行。” “没关系,”他应道,“我想洗个澡,然后就上床了。” “晚安,爸爸。” “晚安,切丽。” 雷福德让浴室的门开着,并没有急于打开水龙头,只是在听到门铃声响之后,他才拧开了水龙头。他听到切丽喊:“爸爸,门外有人!” “我在冲澡。” “噢,爸爸。” 这真是个好主意!巴克在门外心想。他感到雷福德给了他充分的信任,即使女儿对他心怀不满时,仍能让他与她相容。 他等了一会儿,又揿了一次门铃。他听到里面说了一声:“等一会儿,我就来!” 切丽的脸蛋出现在大门中央的小窗内。她转动了一下眼珠。“巴克!”她透过关着的大门喊了一声,“你明天给我来电话,对吧?我已经上床了!” “我要和你谈谈!”巴克说。 “今晚不谈。” “就在今晚谈。”他说,“要不,我不会离开的。” “你不离开吗?” “对,不离开。” 切丽想吓唬他。前廊的灯于是被关了,他听到她快步上楼的脚步。他本来还不相信,可是她比他想象得要坚决。但是,既然他已经说过不离开,所以他就不能离开。如果说他别无他能的话,至少他还是说话算数的。其实,他的执拗的个性还不仅如此。正是这种个性造就了他这样一位记者。 他没有动摇这天下午他在纽约时感到的对切丽的思念。他等着切丽出来,他这样决定了。如果需要他等到明天早上的话,那么,当切丽一觉醒来,她便会在他面前低下高傲的额头。 巴克走到门廊下,倚门而坐,身子斜靠着一根漂亮的门柱。他相信,她一定还会出来,看看他是不是走了。她可能在听他车子的马达声。她当然什么也听不到。 “爸爸!”切丽跑到雷福德的房门去喊,“你洗完了吗?” “还没有!怎么回事?” “巴克·威廉斯在门外,他不走!” “那你让我怎么办?” “把他弄走!” “你去把他弄走!那是你的问题。” “你是我爸爸!这是你的责任!” “他伤害你了吗?或者是他威胁你了?” “没有!可是,爸爸!” “我不想让他离开,切丽!如果你想,你可以赶他走!” “我去睡觉了。”切丽说。 “我也去睡了!” 雷福德关掉水龙头,他听到切丽猛的关上他的房门。然后,又关上她的房门。她会不会真的上床去,而把巴克撂在门外?巴克会等下去吗?雷福德踮起脚过去把门打开一条缝,以便监视切丽的行动。她的门仍然关着。雷福德溜回床上,留神地听着。他已经上了总统专机飞行员的候选人名单,可眼下正在偷听女儿的动静!这算得上几个星期以来最有趣的游戏了。 巴克靠着门柱坐了一会儿,渐渐感到了夜间的寒冷。他动一动,身上的皮衣就会吱吱作响;他把皮衣领子竖起来护住脖子。这皮革的味道,令他回忆起他穿这件短款夹克所到过的许多地方。有许多次他曾经以为,他就要穿着它死去了。他将两腿盘了起来,他突然感到自己有多么的疲劳。假如他不得不在门前睡一夜的话,那他一定能睡得着。 不知过了多久,在夜晚的寂静中,他听到门内有轻微的脚步声。一定是切丽下了楼,来侦察他是不是还在。倘若是雷福德,脚步声就会响亮和坚实;要是雷福德的话,他会告诉他暂且收兵,然后再考虑怎样解决问题。巴克听到靠近房门的地皮发出轻微的响声。为了加强效果,他将头靠在门柱上,摆出正在门外睡大觉的姿势。 回到楼上去的脚步声不像前面那样轻。她在打什么主意? 雷福德听到了切丽在黑暗中的开门和走下楼去的声音。现在,她又回到了楼上。她“咣”一声撞开门,又“啪”的打开灯。雷福德挪了挪身子,以便能够看到切丽走出房门。她在房内耽搁了一会儿,然后关了灯,出了房门。她的头发已经挽到了顶上,穿了一件长及地面的毛巾布睡袍。她打开楼梯顶上的灯,下楼的步伐中带有明确的目的性。如果雷福德对她的用意不免要作一些猜测的话,那么他不认为她是去赶他走的。 巴克看到他的影子落到了面前的草坪上,知道是身后的灯亮了。但是,他既不想显得过于自信,又不想显出迫不急待的样子。他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仿佛他已经睡着了。跟着一声锁响,门开了,但他没有听到其他声音。他偷偷向后面望了一眼。显然,她是在邀请他进去。 他已经等了这么久,这个邀请方式似乎还不够。巴克想着,他又恢复了原先的姿势,后背靠在门柱上。 半分钟后,他听到切丽又悄悄地走到门前。她拉开风雪门,说:“你想要什么,一份印着你的大名的请柬吗?” “哇——”他装作吃了一惊的样子,转过身来。“已经早上了吗?” “真滑稽!请进,只给你十分钟时间。” 巴克跟着切丽进了屋子,在沙发上坐下,坐在切丽的面前。他静望着她,仿佛在考虑该从哪儿讲起。 “我这身着装实在不适合于见客。”她说。 “不管你穿什么,都是那么漂亮。” “饶了我吧。”她说,“你要谈什么?” “说实话,我真想给你带一束花来。”他说,“我想看看,你是怎么把它撂到垃圾箱里的。” “你以为我是撒谎吗?”她说,用手指了指他的身后。他回过身去。千真万确,一个巨大的花束被塞到了垃圾箱内。 “我没有认为你是在撒谎,”巴克说,我只是以为这不过是某个象征性措辞,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说的。 “你在说什么呀?” “当你告诉我‘花在垃圾箱里’,我想,这可能是我没有听到过的一句俗语。这有点儿‘猫儿放出袋子’,‘水在桥下流’一类说法的味道。1” 【1此处为英语中两句成语。猫儿放出袋子(thecatisoutofthebag)意思是露出马脚,真相大白。水在桥下流(thewaterisunderthebridege)意思是忘掉过去,让过去成为过去吧。——译注】 “我说‘花在垃圾箱里’,就是花在垃圾箱里!我所说的,就是这些词表达的实际意思,巴克。” 巴克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的思绪似乎不在同一问题上,巴克甚至不敢肯定他们是否在同一个层次。“噢,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花放到垃圾箱里呢?这也许能帮助我理清思路。” “因为我不需要这些花了。” “噢,瞧我有多傻。你不需要这些花,因为——”他停下来,摇摇头,仿佛是等着她把空填上。 “由于这些花的来源,它们伤害了我。” “这些花是哪儿来的呢?” “我是说,由于送花的人。” “这些花是谁送的呢?” “噢,巴克,真叫人没办法。我没有时间跟你谈这些,也没那个心情。” 切丽挪动着身子想站起来,巴克突然感到一阵怒火。“切丽,等一等。”她又坐回到沙发上,显得烦恼不已。“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不,要解释的是你。” 巴克叹了一口气。“我一切都可以向你解释清楚,切丽。但是,我们再也不要动心眼儿了。很清楚,我们互相被对方吸引着;我知道,星期五的晚上,我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但是,今天,我意识到——” “今天早上,”切丽突然打断他的话,眼眶溢满了泪水,挑战地望着巴克,“我才发现你为什么对我突然失去了兴趣。你没有把全部事情都告诉我,你感到了愧疚;如果你想用这些花来安慰我——” “切丽,让我们来谈实质性的问题。我和这些花毫无关系。” 切丽第一次哑口无言。 第八章与切丽和解 切丽坐在那里,怀疑地看着巴克。“你没有送吗?”她终于开口问道。 “是的,的确没有。” “另一位呢?”她说,仿佛这里牵涉到两个人。 巴克将两手摊在面前。“切丽,这里显然缺乏沟通。” “很明显。” “你可能会说我不自量,但我的确有这样的感觉,自从我们相识以来,我们就彼此相处得很好。”他停下来,等着切丽的反应。 她点点头。“没那么严重。”她说,“不过,是的,我想,我们彼此都很喜欢。” “那次,你和你父亲一同祈祷的时候,我也在飞机上。” 切丽轻轻地点点头。 “那是个不错的机遇。”巴克继续说道。 “是的。”切丽应了一句。 “然后,我就经历了一场磨难。我迫不及待地要回到这里,把这些讲给你们每一个人听。” 切丽的嘴唇有些颤抖。“我一点也不知道,巴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我一刻也没有怀疑你。我知道你经历了许多波折,但是我想,我们彼此是连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巴克说,“但是,正像我那个星期天在给你的便条上说的那样,我被你吸引住了。” 第27章 “不单单是被我吸引住了。” 巴克听了这话,有点儿瞠目结舌。“不单单是被你吸引住了?”他重复着她的话。 “讲下去。” 她认为他仅仅是在和她谈话?她认为他的生活中还有另一个女人。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女人。巴克不禁有些气馁,他想到了彻底放弃,然而,他认为切丽是值得他去争取的。她可能受了某种误导,根据一些线索就妄下结论。但是,她是值得他去争取的。 “在星期五晚上到星期日之间,我对我们两个的事情想了许多。” “说到了问题的根本。”她说,眼泪又流了下来。他在想什么?在她让他进门之前,他甚至打算今晚睡在门外了,难道说这都是要为某个女人而抛弃她? “我知道,星期五晚上,我的态度不明朗。”他说,“也许是再含糊不过了。我打算脱身。” “你本来就没有什么需要脱身的。” “但是,我们的确有了一些进展,不是吗?”巴克说,“你不认为我们是打算进行下去的吗?” “是的。直到星期五晚上之前,的确如此。” “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虽说有些难堪——”巴克犹豫地说。 “你自然会感到难堪。”她说。 “但是,我意识到我想得太多了:我想到了我们最近遇到的许多问题,想到了你的年龄——” “是的,问题就在这儿。并不是你的年龄问题,对吧?问题是我的年龄。” “切丽,对不起。问题既不在你的年龄,也不在我的年龄。问题在于我们之间年龄上的差距。后来我想到,既然我们的将来仅仅还有七年时间,这也就算不得什么问题了。但是,我的脑于里乱作一团。我想到了我们未来;你知道,想到我们的关系会有怎样的结局——而我们眼下甚至还没有确立任何关系。” “我们不要继续发展了,巴克。我不想夹在你们中间。如果我们要发展什么关系的话,这种关系也应是排他的——噢,请别介意。我现在谈的这些,我们两个以前甚至从未想到。” “我们显然想到了。”巴克说,“我是说我想到了。从你的谈话中可以看到,你也对未来有了一些思考。” “现在不去考虑了;从今天早上以后,就不考虑了。” “切丽,我打算问你一些问题,我不希望你闹误会。这听起来有点儿居高临下的味道,或者说像家长的口气,可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他坐直了身子,好像要接受一顿批评。“我想让你暂时先不开口,行吗?” “什么?”她追问了一句,“你不让我说话?”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么说的。” 巴克不得不提高了嗓音。他知道他的神态和语调都颇为严厉,但他不得不如此。“切丽,你一直没听我讲。你不让我讲完我的意思。这里面肯定有一段我不知道的隐情,我简直没法替自己辩护。你一直说不能夹在我们中间——在我继续谈下去之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或者有什么要指责我的?” 雷福德静静地躺在床上,努力屏住呼吸。不过,在巴克提高嗓音之前,他几乎什么也听不到。雷福德听着他们的谈话,无声地笑了。切丽也加大了她的音量。“在我了解了你生活中的另一位女人之前,我什么也不能考虑——噢,巴克,我们在谈什么呀?眼下,我们不是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吗?” 雷福德听不清巴克耳语式的回答,他感到很累。他走到门口,冲着下面喊道:“你们能不能大声一点,或者干脆小一点儿声?要是一点儿都听不到,我就会睡着了。” “睡觉吧,爸爸!”切丽答道。 巴克笑了,切丽也勉强挤出一些笑意。 “切丽,整个周末,我一直考虑我们眼下不得不放在心上的‘大事’。我甚至要强迫自己对你说‘让咱们做朋友吧’…… 直到今天下午我坐在那间办公室里,你的身影却出现在我的身旁。” “我出现在你身旁?你在周刊分社的办公室里看到我?”切丽有些犹豫了。“你说的是什么办公室?” “让我先略去我们平等地坐在这里之前的一些事情不谈。”巴克露出一个鬼脸,他不打算谈他和卡帕斯亚的会面。“我刚才是说,我突然感到一种不可遏止的欲望,想见你,想和你谈,想回到你的身边。” “从哪儿回来,或者说从谁的身边回来?我要问一问。我先不想谈这些,直到我认为你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我已经有了准备,巴克。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我到了那儿。” “切丽,如果你去了分社,你就会发现,今天我没在那儿,除去我今天早上去了一趟。” “这么说,你还是在那儿。” “我只是把我的钥匙交给艾丽斯。” “艾丽斯?这是她的名字?” 巴克点点头,有些困惑不解。 “她姓什么,巴克?” “姓什么?我不知道。我总是叫她艾丽斯。她是新来的。她是来接替露辛达的秘书的,那位秘书也失踪了。” “你是想让我相信,你竟然不知道她的姓吗?” “我为什么要撒谎呢?你认识她?” 切丽的两眼凝视着他。他知道,问题就要水落石出的,只是他仍然不知道问题何在。“准确地说,我还不能算认识她。”切丽说,“我只是跟她说过话,不过如此。” “你跟艾丽斯说过话?”巴克重复道,脑子里在反复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告诉我说,你和她已经订婚了。” “噢,她不会这样说的。”巴克喊道,但接着他就停下来,朝楼上望了望。“我们说的是什么呀?” “我们说的是同一个艾丽斯,对吧?”切丽说,“瘦瘦的,黑色的头发梳着麦穗妆,穿短裙,在周刊工作?” “就是她。”巴克点点头。“你是不是以为既然我们已经订了婚,我就一定会知道她的姓?否则对于她的未婚夫来说,这可是个天大的新闻。” “这么说,她的确订了婚,但不是和你?”切丽说,满脸狐疑的神情。 “她告诉我,她要去接她的未婚夫。”他说。切丽吃了一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去7分社,是不是去找我?” “说实话,我是去找你了,”切丽答道,“在这之前我还见过她。我在那儿见到她时不禁吃了一惊。” “我说了,切丽,我今天不在那儿。” “你在哪儿?” “我先问你,你是在哪儿见到艾丽斯的?” 切丽的声音如此之小,巴克不得不凑过耳朵去听。“在你的公寓。” 巴克坐直了身子,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了。他想开怀大笑,可是,切丽显得多可怜呀!他不得不努力保持着严肃的神态。“这是我的错,”他说,“我请你来看房子,可我的计划变了,没有及时通知你。” “她有你的钥匙。”她低声说。 巴克同情地摇了摇头。“我把钥匙给了她,她好把我的一些办公用具送过来。因为今大一早,我不得不去一趟纽约。” 巴克的沮丧逐渐变成了对切丽的同情。她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几乎要哭了出来。 “这么说,你真的没有送我那些花吗?” “如果我想到了应送你花,我的确会送的。” 切丽将两臂从脑后拿开,用手捂住了脸。“巴克,我真是太难为情了,”她难过地说,眼泪也随之流了出来。“我太没有道理了。从星期五晚上起,我一直在担心;然后,我又无中生有地编出这一大套故事。”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上心。”巴克说。 “我当然会上心啦。我简直没法请求你原谅,我居然这么,这么——噢,即使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理我了,我也完全能理解。”她仍用两手捂着脸。“你再来的话,我简直都没脸见你了。至少是现在没脸见你了。” “我是不是先到门外去睡一觉,等你觉得好意思见我了,我再进来?” 切丽透过手指的缝隙望着巴克,笑着,眉睫之间仍挂着眼泪。“你用不着出去。” “切丽,问题在于我没有把我的旅行告诉你。对不起。” “不,巴克,这都是我的错,我才应该说对不起呢。” “好啦,”他说,“你说‘对不起’,我原谅你。这件事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那我会哭得更厉害的。” “我该怎么办呢?” “你对这件事的处理也大温和了。” “我不能同意你的说法。” “等我一会儿,好吗?”切丽从沙发上跳起来,匆忙上楼去了。 自从向他们两个打过招呼后,雷福德就一直坐在楼梯上端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他此时想立起身,潜回到他的房间去。可是,他还未站稳脚跟,切丽就走上来,几乎和他撞个满怀。 “爸爸!”她低声说,“你在于什么?” “在偷听,怎么样?” “你真坏!” “我坏?看看你对巴克干了什么?还没对他审判,就给他判了绞刑。” “爸爸,我真是个大傻瓜。” “这不过是一出误会的喜剧,宝贝,正像巴克说的,这只能说明你是多么上心。” “你本来知道他会来的?” 雷福德点点头。 “今天晚上?你知道他今天晚上会来?” 第28章 “惭愧。”他歉意地笑了。 “而且有意让我去开门?” “噢。枪毙我吧。” “真该如此。” “不,你该感谢我才是。” “那倒是真的。你现在可以上床去了。我去换一下衣服,看看巴克是不是要出去走一走。” “你的意思是说,用不着我跟着啦?或者拉开一些距离?” 巴克听到楼上一阵耳语声,然后是流水声和开关抽屉的声音。接着,切丽又下了楼,身穿牛仔裤、衬衣、夹克,头戴帽子,脚登网球鞋。“你要走吗?”切丽问,“或者咱们出去走一走?” “你不是最终要把我赶出去吧?” “咱们得另找个地方说话,好让爸爸睡觉。” “咱们吵了他吗?” “有点儿。”雷福德听到前门关上了。他爬上床去,进入一种轻微的睡眠状态。他时睡时醒,一边留心着切丽的归来,一边为这一天出现在他面前的机遇默祷着。 夜间十分寒冷,但随着后半夜的来临,天空格外清新。当他们转过街角,朝豪华的阿灵顿海茨地段走去时,切丽说:“巴克,我还想说,我多么——” 巴克停下脚步,拽了拽切丽的衣袖。“切丽,别去想它了。我们只有七年时间。我们不能生活在过去。这个周末我们都犯了错误,而且都道过歉了,所以,让过去的过去吧。” “真的吗?” “绝对。”他们又继续朝向走。“当然,我还要搞清楚究竟是谁送花给你。” “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我有些疑心——” “谁?” “真有点儿叫人难堪。因为,或者这里也有我的错。” “是你从前的男朋友?” “不!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对你说了,我刚刚上大学时,有个四年级的男生曾和我约会。他毕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得到他的回音。现在他已经结婚了。” “那样的话,最好不是他。斯坦福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男生盼望你回去?” “没有人用花的方式追求过我。” “那么,是你爸爸?” “他已经否认了。” “会是谁的呢?” “你想想看。”切丽说。 巴克眯起眼思索着,“布鲁斯?噢,不,你是不是认为——?” “还会有谁呢?” “怎么,你暗示过他?” “我不知道。我的确很喜欢他,我崇拜他。他的真诚令我感动,他是那样的诚恳和富于热情。” “我知道,他一定是很狐独。但是,他失去家庭也只是最近几个星期的事,我想象不出这会是他。” “我对他说,我很喜欢他的教导。”切丽说,“也许我显得过于友好了。只是我对他从没有那种想法,你明白吗?” “你没有吗?你的年岁并不大啊?” “巴克!他比你大。” “可并没有大多少。” “是的,但是,你的年龄还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 “啊,真是太谢谢你啦!” “噢,巴克,真是太难为情了。我希望布鲁斯能够成为我的朋友和我的导师。” “你敢肯定你不会有更多的考虑了吗?” “我看不出有考虑的必要。”她摇摇头,“这不是说他没有吸引力,但是,我简直不能想象我会对他有那种想法。你知道,他计我为他工作,是专职的。我从来未想到这里面会有其他的动机。” “现在还不能丢下结论,切丽。” “我习惯如此,对吧?” “这你可问对人了。” “我该怎么办呢,巴克?我不想伤他的心;我不能告诉他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你知道,这都是由于他失去了家庭,是一种反作用力导致的结果。” “我简直没法想象失去妻子会是怎样的结果。” “还有孩子。” “是的。” “你曾对我说过,你从没有对谁认真过。” “是的。啊,有那么一两次,我想我是认真的,但我行动得过早了。在毕业班有个女孩大我一岁,由于我迟迟没有行动,最后把我甩了。” “不会吧?” “你知道,在这方面我有点儿守旧。” “这消息倒不坏。” “我很快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我能想得到。这么说,你不是那种典型的大学生?” “你要知道真实情况吗?” “我不知道。我能知道吗?” “这要看怎么说。你是想知道由于我是个帅哥,因而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经历,还是想知道我是个童男?” “我想听什么,你就会对我讲什么吗?” “我想对你实话实说。我不在乎把你要知道的东西提前告诉你。” “有性经验,或者童男。”切丽的嘴里重复着,“用不着多想,肯定是后者。” “这不过是瞎猜。”巴克轻声说;他在说这话时与其说是炫耀,不如说有点儿窘迫。 “哇!”切丽说,“这些年来,这可是值得骄傲的事。” “我不得不说,对我来说,更多的是感激,而不是骄傲。从前我的思想并不像现在这么纯洁。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滥交是错的,但并不是由于道德意识阻止我。当我有这种机会时,我总是没有兴趣。而且,由于我是如此专注于我的学习和未来,我并没有太多的机会。由于我在这样一个有些放荡的圈子里工作,人们就以为我会很随便。不过,一遇到这类事,我就退缩了。我有点儿保守。” “你是在道歉。” “可能。但我并非有意道歉。我到了这个年龄,却完全没有性经验,总有点儿叫人尴尬。在其他方面,与同时代的人相比,我一直是超前的。” “这不过是个谦虚的说法。”切丽说,“你是否认为上帝一直保护着你,即使在你没有意识到他之前,也是如此?” “我从未这样想过,但看来的确如此。我决不会为性病以及由此带来的一切感情纠葛去操心。” 巴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 “这有些叫你不好意思,是吗?”切丽问。 “是的,有那么点儿。” “所以我想,你也许不想听我是不是有性经验?” 巴克做了一个鬼脸。“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想听一听。我才三十岁,当你说到那个词——‘性’的时候,我都变成个守旧的人了。因此你要原谅我。” “但是,巴克,如果我们的关系有了一定的结果,会怎么样呢?你不想知道吗?” “到那个时候我或许会问你。” “可是,如果你已经疯狂地爱上了我,但却发现不值得同我一起生活,那该怎么办呢?” 巴克为自己感到害羞。当你向一位女性承认你是个童男,而由此使你成为了生活中的少数派时,这种行为的勇气的确值得赞扬。然而,她竟是如此的直率,如此的直截了当。他不想去谈论这个话题,不想去听,也不想去了解,尤其是当切丽可能比他更有经验的时候,更是如此。或者她是对的,她在谈论他们的未来时似乎比他更显自然。但他已经决定,他们还要交往下去。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耸了耸肩。 “我要告诉你我的经历。”切丽继续说,“我和中学、和大学的男朋友之间,用我妈妈话说,算不上男女交际中的典范,但我高兴地说,我们没有发生过性关系。这也许就是我从不能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交往太久的原因。” “切丽,这是个好消息。但是,咱们能不能谈一些别的话题?” “你是个守旧的家伙,对吧?” “我想是吧。”巴克的脸涨红了。“我可以去采访政府首脑,但是,如此坦率地谈论这个话题,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得了,巴克,在每天的脱口秀中,你会听到比这些还过火的内容呢。” “是,我可不把你和脱口秀中的那些宾客看作同一类人。” “我有那么痴呆吗?” “我对这些不习惯,不擅长。” 切丽“咯咯”地笑了起来。“多奇怪呀:在美国,两个未婚的人[奇書網整理提供]半夜在一起散步,而且竟还都保持着童贞。” “尤其是在许多人失踪以后。” “真是太令人惊讶了。”切丽说,“可是,你说要谈另一些话题的。” “我是要谈——” “告诉我,你为什么去纽约。” 当雷福德听到前门的响动时,已经一点多钟。门开了,可并没有关上。他听到切丽和巴克在门外喊喊喳喳地说着。“我得回去了。”巴克说,“明天早上,我估计纽约可能会对我的文章有个答复,我希望能够醒来听电话。” 巴克离开之后,雷福德听切丽关了门。她上楼时的脚步声比晚上要轻。他听到她踮着脚走到他的卧室外,在朝里窥望。“我醒着,宝贝。”他说,“一切都还顺利吧?” “比顺利还要好。”说着,她走过来坐到床沿上。“谢谢,爸爸。”她在黑暗中说。 “你们好好谈了谈?” “是的。巴克简直令人惊讶。” “他吻了你?” “没有!爸爸。” “拉手了?” “没有!别说这些了。我们只是谈话。你简直没法相信他今天得到的职位。” “职位?” “今天晚上没有时间细谈了。你明天要飞行吗?” “不。” “我们可以明天早上谈。” “我也要告诉你我今天得到的职位。” 第29章 “什么职位?” “一言难尽。我现在不想谈,咱们明天早上再谈吧。” “爸爸,你再说一遍,这些花不是你为了叫我高兴送给我的。如果真是你送的,而我却把它扔进了垃圾箱,我心里会不好受的。” “我没有送,切丽。” “那好,我猜想也不是你。可是,也不是巴克送的。” “你能肯定?” “这次能肯定。” “猜我认为是谁,爸爸。” “自从我听巴克说不是他送的之后,我就一直在考虑可能是布鲁斯。” “我该怎么办呢,爸爸?” “如果你打算和这个人一道工作,你就不得不找他谈一谈。” “为什么要我来负这个责呢?我又没让他这么干。我没鼓励过他——至少我不是有意的。” “那么,你可以忽略过去。我的意思是说,他本来就是匿名送的。他为什么不要你知道这是谁送的呢?” “我实际上也不知道,对吧?” “当然不知道。” “他让我明天下午去谈,”切丽说,“谈谈那份工作。” “那就去谈工作好啦。” “不提送花的事?” “可以说你已经这样做了,不是吗?” “如果他有勇气承认花是他送的,我们就会谈到送花的用意。”说着,切丽大笑起来。 “这话听起来有道理。” “可是,爸爸,如果巴克和我总互相注视着对方,这件事就会露出马脚。” “你不想让人家知道?” “既然知道布鲁斯对我有这样的想法,我就不想贸然地在他面前显示出来。” “但是,你‘并不知道’。” “的确如此,对吧?如果布鲁斯若不亲口告诉我,我的确不知道。” “晚安,切丽。” “但是,为他工作,或者说同他一起工作,真有点儿令人尴尬,是吗?爸爸?” “晚安,切丽。” “我真不想——” “切丽,已经到明天啦!” “晚安,爸爸。” 星期二上午过了一半,巴克才被斯坦顿、巴雷的电话铃声吵醒。“卡梅伦!”他大声喊道,“你醒了吗?” “是的,先生。” “你的声音听起来可不像完全醒过来了,先生。” “睡晚啦?” “是,可我现在已经醒了,先生——” 你承认起错误来倒是很诚实,卡姆1。这就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坚持说参加了那次会见的原因——啊,这已经是过去的事啦。你被调到了外地;我一直盼望你能接替普兰克的位置,可是,唉,让过去的事情过去吧,嗯?” 【1卡姆,卡梅伦的简称。】 “是的,先生。” “嗯,看来你还像从前一样。” “你是指什么?” “还具有那样一种风格。你是否感到又写出了一篇获奖作品了?” “噢,我很高兴你喜欢它,巴雷先生;但是,我写这篇东西并不是为了获奖。” “我们决不会那样,对吧?难道说写出这样一篇东西仅仅是为了适合竞赛中的某些规定吗?我也不会那样,尽管我曾见过有些家伙是那样干的。通篇都是引用他人的话,虽说很长,但十分紧凑,从各个角度公正地反映出每一种见解。我认为,你没有丑化那些外国侨民和宗教狂,的确干得不坏。每一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力,对吧?这些意见可以说代表了美国人的心声,不管他们认为这是一次火星上的小绿人的入侵,还是认为这是耶稣骑着白马重临人间。” “你说什么?” “总之,不论人们怎样去想象吧。你明白我的意思。无论如何,这是一篇杰作,我很赏识你这种干大事业、不受其他事情拖累的工作态度。你要好好干下去,在芝加哥待段时间,让别人看看我们的明星仍然是好样的,这样,我就会出乎意料地把你调回纽约来了。你在那里的合同是多长时间?” “一年。不过,实际上,我喜欢待在这儿——” “真有意思。卡梅伦,如果他们凭借合同给你施加压力,就跟我说,我们会把你调回来的。我不懂执行主编的业务,可是,在你走马上任之前,我们不得不对付着干,可能的确也于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我们至少会把你该拿的工资退给你;你回来之后就干你最擅长的业务。” “好,谢谢。” “嘿,给自己放一天假吧。从明天算起,这篇东西一星期之后就会出现在报摊上了,这个城市多少天之内都会一直谈论你的。” “你看那篇东西一定花了不少时间。” “听着,卡梅伦,离那个女人远点儿。她叫什么?” “韦尔娜·齐。” “是的,韦尔娜。她确实干得不坏,但别去招惹她。除非有什么事,你用不着去那儿。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史蒂夫希望我下个星期到耶路撒冷去参加以色列与联合国订立条约的签字仪式。” “我们这里要派不少人去,卡梅伦。我打算派宗教编辑去写一篇封面故事。” “吉米·鲍兰德?” “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首先,我不把它看作是一篇宗教故事。尽管与此同时,世界统一宗教会议将要在纽约召开,犹太人在讨论重建圣殿之事,天主教要选出新一位教皇。当然,这听起来也许会显得自私,可是,你真的以为吉米能够写好一篇封面故事?” “也许不行。只是从表面上看派他比较合适。他曾去那里采访许多次了,而且以色列人要做的只会是宗教方面的事情,对吗?” “未必。” “我一直喜欢你能够直话直说,卡梅伦,这里的好好先生太多了。照你的意见,这件事情虽说发生在人们所说的‘圣地’,但未必属于宗教的性质。” “虽然其中有些宗教性的细枝末节,但卡帕斯亚所做的属于地域政治。除了圣殿一事之外,那里的确有一桩宗教方面的大事,就是出现在哭墙的那两位传道士。” “是的,那两个疯子是怎么回事?那两个人说,以色列将会有三年半的干旱,滴雨不落,果真会这么长时间不下雨吗?那里的确是个干旱的地方,但是如果长时间不下雨,田里的庄稼都会干枯完蛋的。那位科学家——嗯,是罗森茨韦格的种植方案在多大程度上不依赖于老天降雨?” “我可以断言,先生,据我所知,他的方案对于雨水的依赖肯定比其他种植技术要小。但我认为,他仍然要采用其他途径获得水。” “我会关照吉米对那两个人搞个独家报道,”巴雷说,“但是他们很危险,对吧?” “什么?” “听说有两个人想去杀他们,结果当场毙命。昨天的报道是怎么说的?一伙歹徒被活活烧死了。人们纷纷传言,那两个人能够从空中降下大火!” “还有一些人说,他们是从口中喷火。” “我也听说了。”巴雷说,“那也许是口腔发炎之类的毛病,对吧?” 听巴雷哈哈大笑起来,巴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正在考虑喷火的说法,而且他也知道不能把失踪的人与那些飞碟狂等量齐观。 “不过,”巴雷继续说,“我还没有把对封面故事的安排告诉鲍兰德。但是我想,他对这件事可能已有所耳闻了。我可以安排你去写这篇故事,可那样一来,另一个人就可能被从记者团中挤掉,因为我们在预算方面已经超额了。我或许可以少派一名摄影记者。” 巴克盼望能够有一名摄影记者在胶片上捕捉到某种超自然的证据。“不,不用那样,”他说,“普兰克提出让我和联合国代表一道飞去。” 电话中有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先生?”巴克打破了沉默。 “对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卡帕伦。我得到的印象是他们显然原谅了你上次未去出席会议的事,但是既然你花了他们的钱,又怎么能保持新闻报道的客观性呢?” “你要信任我,先生。我从未做过金钱交易。” “我知道你没有做过。但是,卡帕斯亚懂得新闻报道的客观性吗?” “我不敢肯定他懂得这一点。” “我也不敢肯定。你明白我怕的是什么。” “你怕什么?” “我怕的是他会暗暗左右你的立场。” “我没有多少机会出现大的偏离。” “而且,我一直以为他对你也许比我更恼火,可现在,他却要你一同去参加签字仪式!” “实际上,他让我作为联合国代表团的成员坐在主席台上。” “这可完全不合适。” “我知道。” “除非你能表明,你不是代表团成员。这是个多么大的污点!一位新闻记者居然坐在主席台上。” “是的。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这很简单,你可以在你的夹克上带个标志,表明你是《环球周刊》的人。” “我会带的。” “你要随身携带,一旦所有的代表都到齐了,你就把它贴到衣服上。” “这听起来有点儿像是耍阴谋。” “噢,别犯傻了,孩子。卡帕斯亚是个绝顶聪明的政治家,让你和他一同去参加这个签字仪式,他可能有各种各样的考虑。只要有一点润滑剂,就会让你脱出《环球周刊》的轨道。” “我还不打算这么干,先生。” “好啦,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干的。听着,你是否认为即使不和联合代表团一道走,也同样可以去呢——我的意思是说,不参加记者团,而是与有关的党派一起走?” 第30章 “我不知道。我可以问一下。” “好,问一下。因为我宁愿临时提出在商务团体中加一张票,也不愿让你花联合国的钱飞去。我不想让你欠卡帕斯亚的情;至于当他签字时你坐在他的身边,我倒不觉得有多大的不妥。” 第九章争辨 巴克很赞成这个意见,给自己放一天假,尽管他并没有特别的计划。他一直在那间多余的卧室中忙碌,将它布置成一间办公室。他将电脑安装好后,插上电源测试,在他的网址里收到《环球周刊》的宗教版编辑詹姆斯·鲍兰德发来的一份不短的邮件。 哦——混蛋,他想。 我本来应该给你打个电话,直接讲清楚;不过,我想最好先和你通个气,得到你的谅解。你完全了解,我差不多已经把那篇条约签字仪式的封面故事弄到手了。你认为谁能把握得了呢? 虽说我不是专门写封面故事的记者,而且以前从未写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把握不了。我本来想请你给我出出主意,不过,你可能会提出署名的要求,而且还会署在前面。 老头子告诉我,他想让你来写这篇东西;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老头子的耳朵里下了蛆,把我挤掉了。 好啦,我还会照样去以色列。如果你不招惹我,我也会离你远点儿的。 巴克立刻给鲍兰德打了电话。 “吉米,”他说,“我是巴克。” “你收到我的电子邮件啦?” “收到了。” “我没有更多可说的了。” “我想也是,”巴克说,“你说得够清楚了。” “那么,你还想说什么?” “只想对你的话做一点儿更正。” “是啊,你是想说服我,你的封面故事很适合巴雷的口味,而你自己并没有去争这份差事。” “实话对你说,吉米,我的确对巴雷讲过,我认为这是一次政治事件,并非宗教事件。我甚至明确地表示过,我怀疑你能否驾驭得了。” “你没有想到你这样干就等于是把我挤掉,而你便可以把这篇东西抢到手吗?” “我想到了,吉米,但我不是故意的,真对不起。如果这篇东西对你这么重要,我可以坚持让你来干。” “好的。交换条件是什么呢?” “我想得到你的宗教故事,一篇全新的宗教故事。” “你想吃到我的地盘上来吗?” “仅仅几个星期。在我看来,你已经到手了《环球周刊》最令人垂涎的差事。” “我为什么要信任你呢,巴克?你的话听起来真有点儿像汤姆·索西在骗人替他漆篱笆。” “我绝对是认真的,吉米。你让我写世界统一宗教,圣殿重建,哭墙的那两位传道士和选举新教皇几个封面故事,还有一个也属于你的采访范围——题目我还未对人说过,这样,我就让你拿到条约签字的封面故事。” “我打算‘上钩’了。可是,采访范围中到底有多大的新闻叫我漏掉了呢?” “你什么都没有漏掉。只是我正好有一位朋友,时间、地点都很合适。” “谁?关于什么?” “我本不想透露我的消息,不过,我恰巧认识那位拉比齐翁·本—朱达——” “我也认识他。” “你真的认识?” “是的,我认识他。谁都认识,他是个很有个性的家伙。” “你知道他在干什么?” “在搞某个研究项目,对吧?是个老掉牙的项目吧?” “瞧,这一个是你本来就不想要的事。乍听起来好像是我在拿停车场、海滨的木板路换你的波罗的海和地中海。” “听起来的确有那种味道,巴克。你以为我是傻瓜?” “我当然不会这样认为。有一点你没有弄懂:我不是你的敌人。” “但却是我的竞争对手,把所有的封面故事都留给自己。” “我刚给你提供一个!” “你的话靠不住,巴克。世界统一宗教可以说味同嚼蜡,写出来无论如何不会有人看的。谁也没有阻止以色列人去重建圣殿,因为只有犹太人关心它。说到哭墙的那两位传道士,我承认那将会是一篇了不起的大作,但是有半数上企图靠近他们的人都被烧死了。世界上的每一位记者都想搞个独家报道,但谁也没有靠近他们的胆量。另外,人人都知道新一任教皇会是谁。还有谁会去关心一位拉比在研究什么。” “哇,先停一下,吉米,”巴克说,“你看,眼下你已经胜我一筹了,我还一点儿不知道谁会当选新一任教皇呢。” “噢,得啦,巴克。这些天你躲到哪儿去了?所有的人都把宝押在大主教马修斯的身上——” “你是说辛辛那提的那一位?真的?我还曾采访过他 “我知道,巴克,看到了。这里人人都读过了你的这篇东西。你准备再一次荣膺普利策特奖吧。” 巴克沉默了。难道说人的嫉妒之心是没有止境的吗? 鲍兰德一定感觉到他的话有点儿过火了。“说实话,巴克,我不得不承认,你的那篇东西不错,会是很好看的文章。但是,你真的认为马修斯大主教有希望当选吗?” “没有。” “他的确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他已经获悉受到各界的支持;我想,他是最有希望的一个,许多人也都是这么看的。” “你看,由于我认识他,我想他会信任我的。” “咱们现在就在谈这笔买卖吗?”吉米问。 “为什么不呢?你不是很想得到那篇封面故事吗?” “巴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加入联合国代表团,带着《环球周刊》的证章、帽子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去招摇过市吗?” “这也可以成为你的封面故事中的一部分,‘临时宗教编辑与秘书长并肩而立’。” “别逗了。普兰克可没那么好的果子给你吃,你还是另找人来写这篇东西吧。” “我告诉你,吉米,我会坚持让你来写。” “在错过了卡帕斯亚的那次会议之后,我能相信你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吗?你凭什么以为巴雷会听你的呢?眼下,你不过是芝加哥分社的一名记者。” 巴克突然感到,自己内心中的那个旧我已经占了上风。他几乎还未来得及考虑,就脱口而出:“是的,我不过是芝加哥分社的记者,但却到手了下一周的封面故事,而且下下周的还是由我来写。” “妙极了!” “对不起,吉米,我说的有点儿离谱了。不过,对这件事我是认真的。我并不是在吹嘘说,你的采访范围内的东西一定比封面故事更有吸引力;我只是认为,倘若打破宗教的局限,也许会写出比签字仪式更有意思的故事。” “等一会儿,巴克,你不会是那种宗教狂式的傻瓜,贩卖什么预言、启示录以及诸如此类《圣经》上讲过的一些货色吧?” 的确就是!巴克想。不过他现在还不敢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这种观点为何流行得这么广?”巴克问。 “你应该知道。是你写了那篇封面故事。” “我在故事中涉及了各种各样的观点。” “是的。但是,你遇到了许多持‘升天论’怪人。他们希望看到的是你把所有这些理论综合起来,全部纳人到上帝的掌握之中。” “你是宗教编辑,吉米。他们的观点有道理吗?” “在我看来,失踪事件并非上帝所为。” “你也承认,宇宙间有一位上帝。” “这不过是一种措辞方式摆了。” “什么叫措辞方式?” “上帝在我们一切人中间,巴克。你知道我的观点。” “自从失踪事件发生后,你的观点没变吗?” “没变。” “那么,上帝也在那些失踪的人中间吗?” “当然。” “可是,如今一部分人失踪了,是不是上帝的一部分也失踪了呢?” “你这是咬文嚼字,巴克。接下来你就会告诉我,这项条约证明了卡帕斯亚是敌基督。” “我知道,条约是个重要事件,他说,可能比大多数人认识到的还要重要。但是,签字仪式不过是走走过场。实际上谈判才是这篇故事的主体,而主体部分已经讲完了。” “签字仪式可能只是个走过场,但却值得一写,巴克。为什么你认为我驾驭不了呢?” “只要你能叫我得到上面谈到的那些题材,我就能让你得到这一篇。” “成交。”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我敢肯定,你以为你已经替我搞到了一肩膀东西,但我也不是小孩子,巴克。我不在乎这一篇同你写的那些相比会占到怎样的位置。我只想在我的剪贴簿上能有这样一篇东西。” “我理解。” “是的,你理解。你已经跑在了生命的前面,你还会搞到比你写过的多一倍的封面故事。” “切丽,快下楼!” 雷福德站在起居室中,惊愕得简直坐不下来了。他刚打开电视,就听到一则十分特别的新闻公告。 切丽匆忙下了楼。“我得去教堂。”她说,“什么事?” 雷福德示意她不要说话,两个人一同看着电视。有线新闻网的一位官方记者说:“这显然是联合国秘书长尼古拉·卡帕斯亚与杰拉尔德·菲茨休总统昨晚会晤结果的一个非常姿态,在各国首脑中间,菲茨休一直以坚定不移的态度支持这位新秘书长。然而,这次总统将新座机借给秘书长使用,则是一个全新的标志。 第31章 “昨天下午,白宫派现役的空军一号去迎接卡帕斯亚。今天,新一代空军一号的首航将由卡帕斯亚使用,而非总统本人使用。” “什么?”切丽惊讶地问了一句。 “去以色列签订条约。” “但是,总统也会去的,对吧?” “是的,但总统乘坐原来的空军一号。”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 那位白宫记者继续说道:“怀疑论者总以为其中会有什么幕后交易,但是,总统本人刚刚在白宫就此发表了一项声明。” 有线新闻网播放了一段录像。菲茨休总统显得烦躁不安。否定论者和所有政治动物们又会由于这个姿态发生一场口舌之争;总统说,“然而,爱好和平的美国人和一切厌弃权术的人们将会为它欢呼。新飞机很美,我见到了,我为它感到骄傲。飞机上有足够大的空间运载美国和联合国代表团的全部成员,但是我决定,这架飞机的首航仅供联合国代表团飞往以色列使用。 “在我们目前的空军一号成为空军二号之前,我们命名这架新型的757为‘世界共同体一号’,并以良好的心愿提供给秘书长卡帕斯亚使用。如今,当此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们联合起来之际,能够通过这个小小的姿态做个表率,我感到十分骄傲。 “我还要号召全世界的同僚认真研究卡帕斯亚的裁军提议。几个世纪以来,强大的军事装备在我们国家已经成为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但是我想,我们大家都会同意,只有真正的、消失了武器之后的和平才能够维持久远。不久,我就将对此项提议作出决定。” “爸爸,这是否意味着你会——” 但雷福德示意切丽住嘴,电视画面已经切换到在纽约对卡帕斯亚的现场采访。 尼古拉·卡帕斯亚直视着镜头,仿佛直接与每一位电视观众对视。他的语调平静而又充满激情。“我要感谢菲茨休总统的这份慷慨的赠礼。我们联合国的职员们感动之至,感谢之至,谦卑之至。我们盼望着下周一在耶路撒冷举行的庄严的仪式。” “老天,他可真够滑头的。”雷福德不禁摇摇头。 “这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份职务了。你可能去驾驶那架飞机吧?” “我不知道,我想是的。我不知道原来的那架空军一号将改为空军二号,副总统的座机。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要让现役的飞行员退休。这有点儿像抢占椅子的游戏:如果现役的空军一号飞行员变成了空军二号的飞行员,那现役的空军二号飞行员又到哪里去呢?” 切丽耸了耸肩膀。“你能肯定,你不想去驾驶那架新飞机吗?” “眼下,可以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肯定了。我可不想与卡帕斯亚有任何的瓜葛。” 巴克接到艾丽斯从芝加哥分社打来的电话。“如果你想在家里办公,她说,最好装两部电话。” “现在已经装了两部,”巴克答道,“但有一根线是接电脑的。” “嗯,巴雷先生一直在找你,看来似乎是有急事。” “他为何要打到分社去呢?他知道我在公寓办公。” “他没有打电话来。玛吉·波特有事找韦尔娜,顺便告诉她了。” “我敢打赌,韦尔娜听了一定高兴。” “她的确很高兴,差点儿没手舞足蹈,她猜想你在老板那儿又遇到了麻烦。” “我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你知道她是怎么猜的?” “我真想马上就知道她是怎么猜的。” “她猜想巴雷不喜欢你那篇封面故事,要炒你的鱿鱼。” 巴克大笑起来。 “不是这样吗?”艾丽斯问。 “恰恰相反。”巴克说,“但是,行行好,别把这个告诉韦尔娜。” 巴克对她前一天替他送来办公用具表示感谢,又讲了切丽把他误会成艾丽斯的未婚夫的事,然后就挂断了。他马上去和巴雷联系。他先给玛吉·波特打了个电话。 “巴克,我已经找不着你了。”她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有时间再给你讲这些。”他说,“我听说老板正在找我?” “是啊,我一直在替他找你。眼下,他正把吉米·鲍兰德找了去,我听见他们都提高了嗓音。我还从来没有听到过吉米·鲍兰德说话时有这么大的嗓门。” “你听到过巴雷说话有这么大的嗓门吗?” 玛吉笑了起来。一天不超过两次吧。她说,“不过,我替你把线接过去。” “你是要打断他们的争吵吧,玛吉?他们两个也许正是由于我的原因才吵起来的。” 斯坦顿·巴雷几乎马上就在电话里搭腔了。“威廉斯,你眼下还不是执行主编,怎么胆敢充当起执行主编来了?” “先生,我不明白你的话。” “眼下还轮不到你来分派谁去写封面故事。你告诉鲍兰德,当初我本来想叫他去写有关签字仪式的那篇东西,然后为了讨好你,就塞给他一堆无聊的故事,却让你去写那篇封面文章。” “我没那么干!” “他没那么干!”鲍兰德在电话的那一头也大声喊道。 “我不能同时听清你们两个人的活。”巴雷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切丽去教堂谈她的工作,雷福德想到应该马上和他的上司通个电话。厄尔·哈利戴一心想得到雷福德的答复,如果雷福德不打电话来,他也要打电话去追问的。 今天的新闻促使雷福德立刻作出决定。他不否认当上总统的飞行员会给他带来不小的声望,而作了卡帕斯亚的飞行员也许声望更高。然而,雷福德此时的态度已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在今后的七年中做空军一号——或者说世界共同体一号——的飞行员,可不是他目前所希望的。 即使他们一家四口都还在的时候,房子的规模已经使雷德感到大而无当。虽然在某些情况下,雷福德也曾为此感到骄傲。它标志了他的社会地位,他的生活状况以及他的成就。可是如今,它却变成了一个寂寞的处所。他很感激切丽的辍学;如果切丽提出仍回学校读书,他不会有半点异议,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打发闲暇时光。在空中,他要忙于将数百名旅客从一地运载到另一地;然而回到家中,倘若除去吃饭睡觉之外无事可做,这将是他难以忍受的。 家里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件小摆设,每一种透露出女性特征的精心的营构,都令他回想起艾琳。偶尔,对雷米的思念也如潮水一般向他袭来。他总能见到儿子留下来的一些遗迹;沙发靠垫下的一块精美的糖果,花盒后面的一只玩具,以及雷米读过的一两本书。 雷福德变得比从前更易于激动,但是,他对此并不像当初那样在意。在他的内心中,眼下是忧伤多于痛苦。常言说忧伤越多,离上帝就越近。他甚至想到不久以后在天堂与艾琳和雷米团聚的情景。这些回忆,使他对失去的亲人愈加感到亲切,对他们的感情与理解也就比从前更加深刻。每当悔恨悄悄来临,每当他回忆起自己曾经作为丈夫和父亲是多么的不称职,他只能祈求他们的在天之灵的宽恕。 雷福德决定晚上给切丽好好准备一餐饭。他要给她做她最爱吃的面包虾——盘中还要衬上一种精美的装饰。他的面上浮现出笑容。虽说切丽也继承了他身上的许多负面的个性,她如今仍然出落成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倘若要寻找基督如何改造一个凡夫俗子的例子,那么切丽便是个明证。他想把这个想法告诉她,晚餐也是他的一种表示。他带她出去采购很容易,不过,他今天打算自己去买。 他为采购用去了一个钟头,又在厨房里忙活了足足一个半钟头,才赶在她回家之前把各样饭菜准备好。他发现自己正扮演着艾琳的角色。这时他回想起,她的面上几乎每天晚上都挂着祈盼的神情。他猜想,他对她说了够多的谢谢和其他问候的话;然而,直至今天他才真正懂得,她为他所做的与他为切丽所做的,正是出于同一种爱。 从前,他从不曾理解到这一点,而他的那些问候之辞也是马虎从事。如今,他已没法补偿自己的过失,除非他自己也努力争取进入天国——而且带切丽一道。 巴克挂上了斯坦顿·巴雷和吉米·鲍兰德询问他为什么拒绝卡帕斯亚请他主办《芝加哥论坛》的电话。他努力说服他们,他留在周刊的想法是真诚的;最后,老头子巴雷才勉强同意了他的请求。然而,巴克很怀疑自己目前仍委曲求全地留在周刊是否值得。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把他计划好的宗教故事编成一个系列,给鲍兰德村个榜样,同时也希望巴雷因此明白他所需要的执行主编应该是怎样一个人物。 对于执行主编这一职务,巴克如今并不像史蒂夫·普兰克离开时那样想望。他倒真心希望巴雷能够找到一位称职而又乐于担当此任的人。 巴克在电脑中敲出几份写作计划,大致勾画出他在与吉米·鲍兰德的交易中到手的宗教故事的初步设想。对于这几个最近发生的事件,他也曾抱有与鲍兰德相同的看法,但那是在他研究预言之前,在他充分认识到尼古拉·卡帕斯亚在整个历史发展进程中将要产生的影响之前的事了。 眼下他希望,能够看到这些事件同时发生。几千年前的古老预言,很快要在他的眼前变成现实。不管他是否将这些事件写成封面故事,它们对于从与以色列签订条约之后的短暂的人类历史都将发生深刻的影响。 第32章 巴克给史蒂夫·普兰克打了个电话。 “有什么事吗?”史蒂夫问,“或者有什么事要我转告秘书长?” “你是这样称呼他的吗?”巴克有点儿吃惊,“你甚至都不称呼他的名字?” “我宁愿这样称呼他。这是对他的尊重,巴克。甚至哈蒂都叫他‘秘书长先生’;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他们下班后待在一起的时间几乎和上班时一样多。” “别揭人的疮疤。我完全知道我不该介绍他们两个认识。” “你后悔啦?你给这位国际领导人介绍了一位红颜知己,哈蒂的一生于是便和从前截然不同了。” “这正是我担心的事情。”巴克说。他意识到,他面临着向卡帕斯亚的心腹暴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的危险。 “她从前不过是小地方的无名之辈,可如今,她站在了历史的前沿。”这正是巴克不希望听到的,然而此时,他并不打算告诉史蒂夫他希望听到的是什么。“现在,你要说什么,巴克?” “眼下,我还没有决定下来。”巴克答道,“你知道我的态度。” “我简直不明白你是怎么回事,巴克。问题出在了哪里?什么地方不能让你满意呢?你从前盼望的东西可样样齐全了。” “我是一位记者,史蒂夫,不是一个搞公关的家伙。” “你管我叫什么?” “你目前的角色就是如此,史蒂夫。我不是在因此而责备你,但我也不能假装说你不是干公关的?” “很明显,巴克冒犯了他的老朋友。是呀,那么,不管你叫我什么,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巴克将他与鲍兰德做的交易告诉了史蒂夫。 “真是大错特错。”史蒂夫说,很明显,他还在生巴克的气。“你应该记得,我从没安排过鲍兰德写封面故事。” “这不该成为一个封面故事。其他的东西,也就是他让给我写的那些题材,才是很好的封面故事。” “这将是你写的最大的一个封面故事!”史蒂夫提高了嗓音,“这将是一件具有深远影响的历史事件。” “你对我讲了这些话,还说你现在不是个干公关的?” “为什么?理由何在?” “你认为联合国与以色列签订条约比波及全球的上千万人的失踪更重要吗?” “噢,是的,那当然啦。” “噢,是的,那当然啦。”巴克学着史蒂夫的腔调说,“很可悲呀,史蒂夫。故事在于条约本身,而不在仪式。你当然知道。” “这么说,你不来了!” “我会来的,但是,我不打算和你们一起坐飞机走。” “你不想乘坐新型的空军一号吗?” “什么?” “得啦,国际记者先生,看看新闻吧。” 雷福德盼望着切丽回家,更盼望着今天“灾难之光”的聚会。切丽已经对他讲过,巴克不想接受卡帕斯亚提供的职位,正如他不想接受白宫飞行员的职位一样。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布鲁斯会怎么说。有时,布鲁斯会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而且听起来更有道理。 雷福德简直想象不出,这些变化会在他们的新生活中产生怎样的影响。不过,他盼望着能在会议上谈一谈,并为之祈祷。他看了看表。他的晚饭要在半小时内准备好,按照切丽离家时所说的,她该在那个时候到家。 “不,”巴克答道,“不论是新的或老的空军一号,我都不打算乘坐。我很感激联合国对我的邀请,而且我将如约在主席台上就座,但是,巴雷已经同意由《环球周报》承担我的差旅费。” “你将我们提出的条件告诉巴雷啦?” “职位的事当然不会说的。我只告诉了他出席签字仪式一事。” “我们安排你来纽约,进行得如此秘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巴克?你以为我们愿意让周刊知道这件事吗?” “我猜想,你们不愿让周刊知道你们给我提供了一个职位,他们也的确不知道。但是,我怎样向他们解释我忽然出现在与以色列的签字仪式上了呢?” “巴克,我不知道你是在这个水平上区分政治与新闻的。” “我同意,它已经降到了一个新的低点。”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还记得你对世界统一货币发表的高见吗?这种货币绝不可能出现吗?看一看明天的新闻,伙计。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尼古拉·卡帕斯亚一手促成的——这叫做幕后外交。” 巴克领教过卡帕斯亚的所谓外交。这与他说动美国总统将一架崭新的757送给他所采用的方式如出一辙,更不要提巴克亲眼目睹的那场谋杀案居然被他说成了自杀。 现在该和布鲁斯谈一谈他的这次纽约之行了。 “雷福德,能来一下吗?” “什么时候,厄尔?” “马上。关于新一代空军一号的头等大事,你没有听消息吗?” “听到了,新闻中播过了。” “只要答应一声,你就将驾着飞机与尼古拉·卡帕斯亚一道飞往以色列。” “我还没有下决心。” “雷福德,我需要你来一趟,能不能来?” “今天不行,厄尔。我眼下正在忙事情。明天我去看你。” “什么事这么重要?” “私事。” “该不是又在准备一套大餐吧?” “我在忙着做饭,但不是什么大餐。我只是偶尔给女儿做一顿。” 有好一会儿雷福德没有听到厄尔的响应。终于,厄尔开口说:“雷福德,我完全赞同家务优先。天晓得我们飞行员的婚姻是多么的糟糕,孩子也难得照顾。不过,你的女儿——” “切丽。” “是的,她该上大学了吧?她会理解的。对吧?既然知道爸爸就要当上世界上最好的飞行员了,她还不该把晚餐接过去吗?” “我明天去见你,厄尔。我明天上午晚些时候要飞巴尔的摩,下午返航。我在这之前去见你。” “九点钟,怎么样?” “很好。” “雷福德,让我警告你几句:如果名单上的其他人想得到这个职位,他们眼下可能已经在钻营了。你完全想象得到,他们会打电话给所有的门路,拿出自己的证件,想方设法挖门子,走路子,无所不为。” “太好了。也许他们中间的某个人钻营到这个职位,我也就不再替它操心了。” “雷福德——”厄尔·哈利戴被他的话激怒了。厄尔刚要发作,雷福德就打断了他的话。 “厄尔,明天上午之后,我们也就用不着再去为这件事浪费时间了。你知道我的答复,我之所以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是因为你要求我从咱们的友谊去考虑这个问题。我在思考,在祈祷,在和每一个关心我的人交谈。我不想为这件事苦恼,或者为它感到耻辱。如果我拒绝了一个人人羡慕的职位,过后又后悔了,那是我自己的问题。” 巴克将汽车开进新希望村教堂前的停车场时,切丽正好要驾车离去。他们把车子靠在了一起,旋下车窗。“嘿,小姑娘,今天教堂里情况怎样?” “就像星期天一样拥挤。”切丽笑了。 “噢,那我只好钻进去了。这么说,你接受这份职务啦?” “我该问你同样的问题。” “我已经接受那份职务了。” “我也是一样。”她说,“我今天学到的东西比过去一年在大学中学到的还多。” “布鲁斯怎么样?我的意思是说,你是否告诉了他,你知道花是他送的?” 切丽朝身后望了望,仿佛害怕布鲁斯会听到。“我会告诉你的。”她说,“等有了时间。” “今天晚上开过会以后,怎么样?” “昨天我睡得很晚。”切丽摇摇头。“有个人来了,你知道是谁。” “真的?” “是的,简直没法摆脱他。总是来纠缠。” “待会儿见,切丽。” 不论布鲁斯有多么喜欢切丽,巴克都没有理由责怪他,只是和自己的一位新朋友和牧师争夺同一位女人,巴克感到有点儿奇怪。 “嘿,真好闻呀!”出了车库,切丽有些兴奋。“面包虾?”她进了厨房,给爸爸一个吻。“我最爱吃的!今天谁要来?” “贵客刚刚临门。”他答道,“你喜欢在餐厅吃吗?咱们很快就搬过去了。” “不,这里就很好。为什么呢?” “为了你的新工作呀。怎么样?说说吧。” “爸爸,你为何这样入迷地干起烹调来啦!” “我不过展示了一下我身上的女性的一面。” “噢,求求您!”切丽说,“干什么都行,可千万别沾上它!” 晚饭问,她讲了布鲁斯的安排以及她这一天进行的学习和研究。 “你接受这份职业啦?” “学习、研究,还能有报酬,我认为这是个很好干的职业,爸爸。” “这样一来,布鲁斯怎么办呢?” 她点点头。“是呀,布鲁斯怎么办呢?” 父女俩一边吃饭,雷福德一边听切丽讲述她与布鲁斯之间颇有些令人尴尬的接触。 “他并没有承认花是他送的?”雷福德问。 “的确有些奇怪,爸爸。”切丽说,“我一直试图将话题引到这方面来,我说我们多么的孤独,我们四个之间是多么的相互需要,可他似乎并不愿意谈这个话题。他承认我们之间相互的需要,然后就把话题转到研究方面,或者某个他要求我注意的问题。 第33章 最后我说,我很想听一听有关这一历史时期的爱情关系问题。他说,他今天晚上会谈到的。他还说,最近有人也向他问过相同的问题,他自己也有这方面的疑惑,因而他对这个问题做了一番研究。” “他或许会在今天晚上合盘托出的。” “这不应是一个合盘托出的问题,爸爸。我不希望他在你和巴克面前承认花是他送的。不过,我们可以再读一读那张卡片,看看他为什么要送花。” 第十章忍耐 当雷福德父女俩到达教堂时,巴克还在布鲁斯的办公室内。会议一开始,布鲁斯征得大家的同意,要求每一个人都将自己在生活中遇到的问题摊到桌面上来。 雷福德和巴克简要地介绍了他们可能得到的新职位之后,布鲁斯说他应该承认,作为初信的教徒的牧师,他深深感到自己的不足。“我仍然每天要同害羞作斗争。我知道我已经得到人们的宽恕,然而,三十几年来,我一直过着一种虚伪的生活,的确令人身心俱疲。”他也承认自己的孤独与疲惫。他说:“尤其是当我想到行期已经迫近,想到要去把更多‘灾难之光’的圣徒团结到一起,更是如此。” 巴克想直截了当地问布鲁斯为什么没有在送给切丽的花束上留名,但他明白,这不是他分内的事。布鲁斯动员巴克和雷福德接受他们的新职位。“这话也许会叫你们吃惊,因为我还不曾发表过建议。但是,巴克、雷福德,我想你们都应认真考虑一下,接受这两份职务。” 他的话使会议进入了高潮。这是他们四个人第一次就这类私人问题充分发表意见。巴克坚持说,倘若他出卖了新闻的原则,允许自己操纵新闻报道并受尼古拉·卡帕斯亚的操纵,那么,他的良心是决不会安宁的。他感觉到,雷福德似乎也不想接受那份新职务,然而他说他也十分赞同布鲁斯的话,雷福德对这个职务应认真考虑。 “先生,”巴克说,“你本身并没有去刻意追求这个职位,这就是一个好的迹象。倘若你已经知道了目前的时局,却要去角逐这个职位,我倒要替你担心了。不过,你应该考虑到,这个机遇可以使你接近权力的中心。” “有什么好处呢?”雷福德问。 “除去收入之外,对个人来说恐怕没什么好处。”巴克说,“但是,你不认为接近总统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有利条件吗?” 雷福德说,“他们几个恐怕都有一个错觉,认为总统的飞行员一定比每天看报纸的人更了解时事。” “可能的确如此。”巴克说,“倘若卡帕斯亚真地将全部的新闻媒体都垄断起来的话,那样,接近总统的人也许就是少数几个了解实情的人。” “所有这些理由也很适合于你接受卡帕斯亚的提议。”雷福德说。 “也许我该去接受你的职务,你该去接受我的职务。”巴克说道。最后,他们两个都大笑起来。 “你们都看到了,”布鲁斯说,“我们都是对别人的处境看得更清楚,也更理智。” 雷福德咯咯地笑起来。“你是说我们都拒绝了各自的新职务吧?” “或许我也一样。”布鲁斯也笑了,“这也许是上帝有意设置在我们面前的,只想检验一下你们的动机和忠诚;不过,由于这两个试验过于重大,我们不能等闲视之。” 巴克想,雷福德的情况也许和他一样,正在摇摆不定。巴克曾经认为,他决不会去考虑卡帕斯亚的提议;而现在呢,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认为你们两个都该接受各自的新职务。”切丽出面打破了僵局。 切丽直到会上才作出这样的表态,巴克不禁有些感到奇怪。很显然,她父亲也有同感。 “你曾说,我至少可以暂时不作决定的,切丽。”雷福德说。“不过,你真的认为我该接受这份职务吗?” 切丽点点头。“这个问题并非涉及到总统,而是涉及到卡帕斯亚。如果他真像我们了解的那样,那么,我们都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物,他的权力将很快超过美国总统。你们应尽可能地接近他。” “我已经接近过一次了。”巴克说。“一次已经足够了。” “如果你当时考虑到的只是保持自己的头脑清醒和个人的安危,”切丽继续说,“那么,你经历的那种恐惧的确不可小觑,巴克。但如果在卡帕斯亚身边没有我们自己的人,他就会欺骗天下每一个人。” “但是,一旦我讲出了真实情况,”巴克说,“他就会把我除掉的。” “可能。但是,上帝会保护你。或许你所能做的就是把真实的情况告诉给我们,我们再向信徒们传播。” “那样,我将不得不把我所信奉的每一条新闻报道的原则全部出卖。” “这些原则比你对主内兄弟姐妹所肩负的责任更神圣吗?” 巴克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这也许正是他如此爱恋切丽的原因之一。但是自从他开始记者生涯以来,独立与诚实的原则已经在他身上牢牢地扎下了根,他简直没法伪装自己。表面上装出一副新闻记者的样子,暗地里却到卡帕斯亚那里去领薪水,这在他是不可想象的。 布鲁斯插入进来,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雷福德身上。巴克暗自庆幸焦点不在他的身上,但他完全理解雷福德此时的感受。 “我想,你的情况比较容易解决,雷福德。”布鲁斯说,“你可以把你的主要条件谈出来,比如说住在芝加哥——假如这一条对你很重要的话,看看情况会怎样。” 雷福德有些动摇。他看了看巴克。“如果咱们投票决定的话,那结果会不会是三比一?”“我也可以同样这样问你。”巴克说。“很显然,只有我们自己才认为不该接受各自的职务。” “也许你会觉得应该。”雷福德半开玩笑地说。 “我承认我有些盲目,或者至少可以说短视。”巴克笑了起来。 雷福德说,他不知道该承认什么。布鲁斯建议大家跪下,做个祈祷——他们从前是各自在私下里做的,从未在一起集体做过。布鲁斯将椅子挪开,他们四个便背过脸,跪了下来。 听到别人祷告的声音,雷福德觉得内心深受感动。他希望上帝能够明白地告诉他,他该怎么去做,所以在做祷告中,他请求上帝启示他们所有的人。雷福德跪在那里,他意识到他必须将他的主权再一次交还给上帝。这显然是他每天都要学习的一门功课,将理智的、个人的,以及紧紧攥在手上的东西统统交出去。 他不知道已经待了多久,他只是沉静着。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布鲁斯起身坐在椅子上,唱起圣诗。一会儿,他们都小声地随着他唱起来,回到了椅子上。他们几个的眼眶里都充满了泪水。最后,布鲁斯开口了。 “我们都有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布鲁斯说,“我想,我们必须让上帝来作出决定,必须相互检讨。如果我们中间有谁需要忏悔或求得宽恕,那么,在离开之前就把它谈出来。切丽,你昨晚离开时似乎赌着一口气,虽很强烈,但并不明确。” 雷福德瞟了切丽一眼。 “我抱歉,”切丽说,“有一点儿小误会,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 “我们没有必要再讨论一下劫难时期的性道德问题了吗?” “没有必要了。”她笑了,“我想,我们所有的人对这个问题都很清楚。虽说有些问题我还要自己清理一下,可在别人面前向你提出这个疑问,我表示道歉。” “那好。”布鲁斯说,“还有别的事吗?” “我收到了一束花,是匿名的。我想知道是不是这间屋子里的某个人送给我的。” “巴克?”布鲁斯看了看身边的巴克。 “不是我。”巴克做了个鬼脸。“由于受到怀疑,我已经吃尽了苦头。” 当布鲁斯的目光转向雷福德时,雷福德含笑(奇qisuu.書)摇了摇头。 “这样,就剩下我了。”布鲁斯说。 “你?”切丽问。 “是啊,为什么不会是我呢?你不是已经把怀疑的对象仅仅局限在这间屋子里的几个人吗?” 切丽点点头。 “我想,你不得不扩大你的调查范围。”布鲁斯说着,一下子涨红了脸。“不是我,但我很高兴能够成为你怀疑的对象。我真希望我能想到这一招。” 雷福德和切丽一定表现出了惊讶的神态,因为布鲁斯马上就解释说:“噢,我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说……喏,我想,花是一种很好的表示,不管是谁送的,我希望你能因此而受到鼓舞。” 说完,布鲁斯仿佛松了一口气,将话题转入布道方面。他让切丽谈一谈今天的学习收获。 十点钟,当他们准备离开时,巴克转过头来对雷福德说: “真是奇怪,在祈祷中,我没有得到任何直接指示。” “我也是一样。” “可能只是你们两个如此。”布鲁斯瞟了一眼切丽。切丽点点头。“你们两人该怎么办,对我们来说已经相当明确。而对于你们两个也是一样,因为你们都知道另一个该怎么办。不过,没有人能替你们自己作决定。” 巴克陪着切丽走出教堂。 “真是好极了。”切丽说。 巴克点点头。“要是没有你们几位,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你们几位?”切丽微笑着反问道,“你不能把后面几个宁省掉,只说‘你’吗?” “既然你还有一位秘密的崇拜者,我怎么好这么说呢?” 第34章 切丽朝他眨了眨眼睛,“你最好这么说。” “说真的,你认为会是谁呢?” “最有可能的有几位?” “很少。实际上一个也没有。” 雷福德开始怀疑哈蒂·德拉姆是否与送花事件有关,但是他并未将这个怀疑告诉女儿。哈蒂在干这桩事?她的脑子里到底装着怎样一种怪念头呢?这是否又是她的一个恶作剧? 星期三早晨,当雷福德来到奥黑尔机场厄尔·哈利戴的办公室时,意外地碰到泛大陆航空公司的总裁伦那德·古斯塔夫森。雷福德从前与古斯塔夫森见过两次面。其实一出电梯,来到地下室的时候,雷福德就应该有所察觉。这里的气氛与。平日大不一样:桌椅显得格外整洁,工作人员的领带都扎得整整齐齐,地面清理得一尘不染。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当雷福德大踏步向厄尔的办公室走去时,人们都会意地抬起了头。 早年曾做过军人的古斯塔夫森个头比雷福德矮,身材比厄尔瘦。然而,就他的身份来说,厄尔的办公室似乎太小了。办公室内已经加了一张椅子,可是,当雷福德进门时,古斯塔夫森马上起身,一把就握住了雷福德的手。他的军用雨衣还搭在另一只胳膊上。 “斯蒂尔,伙计,过得怎么样?”他指了指另一把椅子,仿佛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我来芝加哥有些别的事;不过当我听说你要来见厄尔时,我就留了下来,顺便祝贺你,并带着良好的祝愿给你解聘。” “解聘我?” “是啊,当然这不是炒你的鱿鱼,只是为了使你更容易下决心。你在泛大陆航空公司的业绩是显著而且卓越的;我们将要失去你,但我们为你感到骄傲。” “解聘的通知已经写好了吗?”雷福德问。 古斯塔夫森大笑起来。“我们可以马上写,当然要发布一个声明。这是你的骄傲,也是我们每一个人的骄傲。你是我们的人,如今是他的人了。你会干得好的,嗯?” “名单上其他的候选人都淘汰掉了吗?” “没有。但我们可以很有把握地说,我们已经掌握了内部消息,只要你想担任这个职务,这个职务就是你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里面有人在替我说话?” “不,雷福德,这的确是一桩怪事。你一定在高层有朋友。” “的确没有。我和总统没有任何接触,也不认识他手下的任何人。” “显然,你受到卡帕斯亚当局的推荐。你认识他?” “不认识。” “认识与他有关系的人?” “说实话,是的。”雷福德小声承认说。 “好啦,你这张牌打得正是时候。”古斯塔夫森说。他拍了一下雷福德肩膀,“你担任这个职务再合适不过了,斯蒂尔。我们将真诚地祝愿你。” “这样看来,我已经不能推辞这个职务了吗?” 古斯塔夫森坐在那里,身子前倾,胳膊拄在膝盖上。“厄尔告诉我你有些顾虑。可别铸成一生的大错,雷福德。你知道你需要它,现在正是唾手可得的时候,接受吧。要是我,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接受的,要是厄尔,厄尔也百分之百接受。名单上的任何人都羡慕得要死。” “现在为时已晚,我已经铸成了一生中的大错。”雷福德说。 “你说什么?”古斯塔夫森诧异地问。雷福德看到厄尔碰了一下古斯塔夫森的胳膊,仿佛在提醒他,他是在同一位宗教狂打交道——这位宗教狂只是认为,他错过了一次升天的机会。 “噢,是的。我的意思是说自那以后。”古斯塔夫森补充说道。 “古斯塔夫森先生,尼古拉·卡帕斯怎么能对美国总统说,他应该让谁来做他的专机飞行员呢?” “我不知道!谁在乎这个呢?政治就是政治,不论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或者是其他国家的布尔什维克,工人党。” 雷福德感到这个分析不足以服人,不过他也不想争出个是非曲直。“看来,这里面有人做了交易,而我不过是个雇来的劳动力。” “我们这些人谁不是如此?”古斯塔夫森说,“但是,每个人都喜欢卡帕斯亚,他似乎超越了一切政治。如果要我来猜测一番,我认为总统是由于喜欢卡帕斯亚的缘故,才将757借给他用的。” “是的。”雷福德心想,而自己不过是一只复活节的兔子。 “你打算接受这份职务啦?” “以前,我可从没被人家开除过。” “你没被开除,雷福德。我们这儿的人都很爱你,只是我们不能不叫我们这里顶尖的人才去获得这个行当里最好的职务。” “我的档案记录怎么样?我知道,有人曾反映过我。” 古斯塔夫森会意地笑了。“反映过你?我可不知道有这事。你知道吗,厄尔?” “没有材料递到我这里来,先生。”厄尔说,“即使有的话,我敢说也是刚刚发生的。” “顺便说一句,雷福德,”古斯塔夫森说,“你与尼古拉·爱德华兹熟悉吧?” 雷福德点点头。 “是你的朋友?” “有几次他曾做我的副驾驶员。应该说我们是朋友。” “你没听说他已升任机长了吗?” 雷福德摇摇头。又是政治,雷福德抑郁地想。 “很好,不是吗?”古斯塔夫森问。 “的确很好。”雷福德说,他的脑袋有点儿沉重。 “有什么困难吗?”古斯塔夫森问道。 雷福德明白,他此时已别无选择。“至少——这并不是表示我已经答应了——我要住在芝加哥。” 古斯塔夫森作了个鬼脸。“厄尔已经谈过了,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我本以为你会迁出这个地方,离开这个令你回忆起你的妻子,你的另一个女儿失踪的地方。” “儿子。” “是的,一个正上大学的儿子。” 雷福德不想去纠正他,但雷福德注意到,厄尔的脸上显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无论如何,”古斯塔夫森继续说,“你可以带着女儿离开这个有人在追求她的地方——” “你说有人在追求她?” “是啊,或许现在还不明显,雷福德。但是,我是绝对不允许我的女儿收到某个陌生人的匿名信的,不论他们送来什么。” “可是,你是怎么——” “我的意思是说,雷福德,你本来有机会带着你的小女儿离开威胁她的人,你却不离开。一旦她有个三长两短,你是决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的女儿没有受到任何威胁,也没有人在跟踪她。你在说什么呀?” “我在谈玫瑰花,或者诸如此类的鲜花啊。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那正是我要知道的。据我所知,眼下只有三个人——除去那个送花的人——知道她收到了一束花,而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不记得了。有人曾说过,一个人仅仅为了得到新的机会,就离开了原来的工作和住处。” “可是,如果你不赶我走的话,我是不会离开的。” “即使你的女儿被别人追求,也不离开吗?” “如果有人追求她,即使搬到华盛顿,他也一样会追去的。”雷福德说。 “不过,到底——” “我不喜欢这些事。你样样都知道。” “好啦,不要为了微不足道的神秘教义而耽搁一生的前程。” “对我来说,并非微不足道。” 古斯塔夫森立起身。“我不习惯于请求别人干什么事情。” “这么说,就算我不接受这份职务,泛大陆航空公司也不会再留用我了?” “看来是这样的。不过,我想,在我们鼓励你去接受总统飞行员的职务之后,我们会遇到一桩很棘手的诉讼案的。” 雷福德当然无意去起诉。他没有搭腔。 古斯塔夫森又坐了下来。“帮我一个忙,”他说,“去一趟华盛顿。去和那些人——或许是一些头头脑脑——谈谈。告诉他们,你打算飞以色列。然后再决定该怎么办。你能办到吗?” 雷福德知道,古斯塔夫森决不会告诉他切丽的花到底是谁送的。他想最好还是去哈蒂那里打探。“是的,”雷福德最后说,“我会去的。” “好的。”古斯塔夫森说,与雷福德和厄尔分别握了握手。“我想,这件事已办成了一半。还有,厄尔,在飞以色列之前,这次飞巴尔的摩就算他的最后一班了。实际上那里离华盛顿近,可以派别人飞回来,这样他就可以直接去与白宫的人见面。能安排一下吗?” “已经安排好了,先生。” “厄尔,”古斯塔夫森说,“如果你年轻十岁的话,这个职位就是你的了。” 雷福德注意到厄尔脸上现出的痛苦的表情。古斯塔夫森不知道厄尔是盼望得到这份职务。 在去停机坪的路上,雷福德检查了一下他的信报箱。在一些邮件和机关内部的备忘录中间夹着一张便条,上面写道:“感谢你在我‘特提’的材料上签字。我衷心感激你的好意。祝你好运。机长尼古拉·爱德华兹。” 数小时后,在巴尔的摩机场,雷福德走下747的驾驶舱。泛大陆航空公司的一位技工走上前来,把进入白宫的一应证件交到他手里。抵达白宫后,雷福德立刻被带进大门。一位侍卫指着名字向他打招呼,并祝他好运。最后,他被带到一位长官副手的办公室。雷福德声明,他仅同意下星期一飞往以色列。 第35章 “很好。”那位副手说,“我们开始进行人格及其相关的测试,还有联邦调查局的调查。完成这些测试需要花一点儿时间;在通过所有这些测试之前,你将处在不被信任的位置上。” “在通过这些测试之后,你就可以批准我去为联合国秘书长驾驶飞机吗?” “是的。实际上,你已经得到联合国的批准。” “已经批准了吗?” “是的。” “由谁批准的?” “由秘书长本人批准的。” 巴克刚刚收听到全球统一货币的消息,他马上给纽约《环球周报》总部的秘书长玛吉·波特打电话。在今后的一年中,全世界将推行统一货币,此项计划由联合国发起并主持,资金来自联合国,由每一元货币中抽取的千分之一的税款。 “这项计划听起来并非天方夜谭,对吧?”玛吉问。 “去问一问金融编辑,玛吉。”巴克答道,“一年的税款就将达到几兆亿。” “可是,一兆亿是多少呢?” “多得我们谁也数不清。”巴克叹了一口气,“你给我查一下,玛吉,看看谁能帮助我安排一下这些宗教话题的采访。” 他听得到玛吉翻检资料的声音。“你可以在纽约找到有关‘世界统一宗教’的人士。”她说,“他们星期五就要离开了,但很少去以色列。有关圣殿重建的人士下个星期就将抵达耶路撒冷。我们会努力与哭墙的那两个怪人取得联系,不过这儿的人都说,别抱太大的希望。” “我会寻找机会的。” “那么,你希望我们将你的遗体送到哪儿去呢?” “我会活着回来的。” “还没有人能活着回来。” “但是,我不会威胁到他们的,玛吉。我是去帮助他们传播福音的。” “不论去干什么,结果都一样。” “你看,玛吉,为什么我们要为他们写故事呢?” “那是你的职业,巴克。” “谢谢。” “你最好在来这里的路上采访到红衣主教马修斯。他穿梭于纽约的宗教会议与辛辛那提教区之间。在下星期一的签字仪式之后,他就将前往梵蒂冈参加教皇选举。” “可是,他也在耶路撒冷吗?” “噢,是的。这里的人们纷纷议论说,如果他当选新一任教皇,他就将在耶路撒冷选择一处圣地。但是,教廷是绝不会同意离开梵蒂冈的,对吧?” “也未必可知,玛吉。” “是啊,的确如此。我成天替你和这儿的每一个人干跑腿的工作,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这类问题。” “你真是太好了,玛吉。” “奉承话总会迷惑你的。” “迷惑我?” “我是说,总会弄得人晕头转向的。” “我的那位拉比怎么样了?” “你的那位拉比说,在他公布他的研究成果之前,拒绝接受一切采访。” “什么时候公布呢?” “据今天的新闻消息说,有线电视网将在国际通讯卫星上对他的演讲做一个小时的不间断转播。全世界的犹太人都能收看到这个节目;当然,对有些地区来说恰好是午夜。” “具体安排在什么时间?” “下星期一下午,签字仪式结束后。签字仪式定在耶路撒冷时间上午十点。本—朱达拉比的演讲在下午两点开播。” “太精明了,正好在世界各国的记者精英们都聚集耶路撒冷的时候。” “所有的宗教人士都聪明透顶,巴克。那位有望成为下一任教皇的大主教也将参加签字仪式,聊上一遍犹太人问题。那位拉比把自己的研究看得如此重要,认为人们会争相阅读他的研究报告,以至抢了签字仪式的戏。我有自己要看的电视节目,巴克,我肯定不会去看他的讲演的。” “噢,别这样,玛吉。他将告诉你如何识别弥赛亚。” “我又不是犹太人。” “我也不是,但我肯定希望能够辨别谁是弥赛亚。你也会希望的,对吧?” “你希望我有时间和你认真地谈一谈吗,巴克?我认为我已经见到了弥赛亚。我认为我认识他。如果上帝的确派了某个人来拯救世界,我想,他就是新任的联合国秘书长。” 巴克浑身感到一阵颤栗。 从巴尔的摩回飞芝加哥,雷福德被优先登记在一等舱。他在飞机上给切丽打了电话,告诉她他要比预计的晚到家的原因。 “哈蒂·德拉姆一直在找你。” “她要干什么?” “在你担任卡帕斯亚的飞行员之前,她要想办法安排你和她见一面。” “我打算替他飞一趟特拉维夫,飞双程。为什么我一定要见他呢?” “很可能他感到有必要见你一面。哈蒂告诉他你是个基督徒。” “噢,好极了!他决不会信任我的。” “或许他会提防着你。” “不过,我倒是想和哈蒂当面谈谈。他要在什么时候约见我?” “明天。” “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如此紧张。你自己有什么消息吗?” “今天又从那位秘密的崇拜者那里收到一点儿东西。”她说,“这次是糖。” “糖!”雷福德惊叫了一声;由于有伦那德·古斯塔夫森的提醒,他的心中不免蒙上一层隐患。“你还没有动,对吧?” “还没有动。可是,为什么?” “在你没有搞清是谁送来的之前,先别动那东西。” “噢,爸爸!” “你想象不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宝贝。可不能冒险。” “那好吧。可是,那是我最喜欢吃的糖,看起来那么诱人!” “在咱们弄清这件事之前,甚至不要打开它,好吗?” “好的,可是,你都会想尝一尝的。就是你经常给我从纽约的一家不大的连锁店买的那一种。” “霍尔曼·梅多斯商号出售的那种风车牌薄荷糖?” “就是那种。” 这可是天大的侮辱。在飞纽约的航班时,雷福德曾多次向哈蒂提到过这种薄荷糖,她还不止一次陪他去买过。这样看来,哈蒂甚至不屑于隐瞒这些神秘礼物的来源。到底是何居心呢?似乎又不像对他从前那种傲慢态度的报复。那件事与切丽有什么关系呢?卡帕斯亚——即使在幕后——怎么会在乎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巴克感到自己又活跃了起来。自从失踪事件发生以来,他的生活一直处于极度的繁忙中。他曾一度认为,他可能会永远处在他如此喜爱的这种繁忙中。他的遭贬是一回事,他的精神生活又是一回事。不过,他眼下似乎深得《环球周刊》高层领导的赏识。他相信,凭着行业直觉换来的这些宗教故事,一定会产生巨大轰动的效应。 他坐在刚刚改造好的公寓办公室内,发传真,发电子邮件,打电话,与玛吉和周刊的其他记者密切合作,同时始终与外界保持着联系。在很短的时间内他有许多采访工作要做,仿佛这些事情都一齐推到了眼前。 尽管他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怀着一定的恐惧,他却仍然喜欢这种忙忙碌碌的工作状态。他极力想说服他的家人认清事态的真相;但是,他的父亲和哥哥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倘若他手上没有这些鼓励人心、富于挑战性的工作的话,仅此一点就会把他逼疯的。 巴克仅有条约签字前后这几天做事情的时间;仿佛他的生命正在加速向前赶,在这七年中尽可能地多做一些事情。虽说布鲁斯一直在向他、雷福德和切丽布道,不过他对人问起天堂到底是什么样子仍旧很含糊。他盼望着基督重临的千年至福。然而到目前为止,他希望将一切正常的生活义务——诸如采访、写作、恋爱、结婚,或许还该生个孩子——都尽快完成。 切丽无疑在他的新生活中占据首要的地位。然而,他有时间来充分地享受这份无疑会给他带来更多新鲜经验的恋情吗?她与他从前认识的所有女性都不同,但他目前还未曾接触到这种不同之处。她的信仰的确将她造就成一个新人,但是还在他们两个信仰基督之前,她就深深地吸引了他。 他们的相逢可能出自天意,每念及此,他的内心便不免暗暗吃惊。如果说在去以色列之前还能挤出一些时间与切丽相聚,也许就在今日。 巴克看了看手表。他还有时间打个电话,然后再与切丽联络。 雷福德带着耳机在头等舱内打盹。在他面前,各种新闻人物充满了电视画面;不过他对有关美国各地犯罪率的报道不感兴趣。卡帕斯亚的名字唤醒了他。联合国安理会每天都要召开长达数小时的会议,最后终于通过了由秘书长提出的全球统一货币及庞大的世界性裁军计划。根据最初的提议,世界各国要将百分之九十的武器销毁掉,剩下的百分之十则捐赠给联合国;眼下代表们又忙于提出联国维和部队的开销要由各国支付。 卡帕斯亚请求美国总统在论证委员会带头表决,这立刻引起轩然大波。敌对国宣称,菲茨休的表态具有明显的倾向性,不值得一提,并断言在其他国家销毁武器的同时,美国会将自己的武器藏起来。 最后,卡帕斯亚本人发表演讲,以他惯有的直率,坦诚的风格就这些争端一一阐述。雷福德听着他的讲演,不禁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倘若雷福德不是一位特别清醒的基督徒,他无疑会信赖和支持卡帕斯亚的。 “长久以来,美国一直是和平的保卫者。”卡帕斯亚侃侃而谈,“他们将一如既往地做好这个领头羊,把百分之九十的武器彻底销毁掉,剩余的百分之十运往新巴比伦。 第36章 世界上所有的民族都可以前来监督美国这项工作,亲眼看到裁军计划的全面贯彻,然后效法美国的样子去做。” “我还要补充一点,”秘书长继续说,“这是一项庞大的裁军计划,需要若干年的努力才能完成。有些国家可能会提出某种程序草案,将裁军计划一个月一个月拖延下去。我们会阻止这类事件的发生。美国将在这方面给我们树立一个榜样,其他国家销毁各自的武器的时间不会比美国更长。一旦联合国本部在新巴比伦建成之后,各国捐赠的剩余武器就必须安装完毕。 “一个和平的时代近在咫尺,全世界正处在大一统的前夜。” 卡帕斯亚的讲话博得观众雷鸣般的欢呼,甚至新闻记者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然后在同一条新闻中播放了一则关于新一代“空军一号”的要闻。这架崭新的波音757将移交华盛顿的杜勒斯机场,然后飞抵纽约,等待它光荣的首航。新任机长是从几家大航空公司的众多的优秀飞行员中精心选拔出来的,近期将要进行报道。 在其他新闻中,播音员援引卡帕斯亚的话说,第二天下午他将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宗教界领袖举行的会议,并将发表一项振奋人心的联合公告。 巴克与辛辛那提大主教彼得·马修斯的助手取得了联系。“是的,他在,但他在休息。他明天早上将前往纽约参加全球宗教会议的闭幕仪式;然后他将飞往耶路撒冷和梵蒂冈。” “我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采访他,只要他方便就好。”巴克说。 “我会在半小时内给你回话。” 巴克又打电话给切丽。“我现在有一点儿空闲时间,”他说,“不过,咱们能不能见一面,就咱们两个,在今晚的会议之前?” “当然可以,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他说,“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坐一坐,既然你知道我有些空闲。” “你现在闲下来了吗?” “是的,小姐!你呢?” “我也一样。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在一起做点儿什么。” “今晚你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爸爸可能要回来晚一些,他今天去和白宫的人见面。” “这么说,他已经接受了那份职务?” “他打算先飞一趟耶路撒冷,然后再作决定。” “我也可能坐那架飞机。” “我知道。” “我在六点钟去接你?” “我很高兴。” 第十一章心有灵犀 红衣主教马修斯的助手如约给巴克打来了电话。消息不错。因为巴克上次对红衣主教的采访不久就发表在周刊的封面上,红衣主教对巴克的印象很好,让巴克明早与他一同前往纽约。 巴克预订了今晚从奥黑尔机场前往辛辛那提的机票。六点钟,巴克买了三份中式晚餐,给切丽带来不小的惊喜。他讲了晚上的旅行计划,补充说:“我不想为寻找吃饭的地方浪费时间。” “爸爸回家时会嫉妒死的。”切丽说,“他喜欢中国风味。” 巴克将手伸进深深的提袋,从里面又掏出了一份,得意地说:“这下可以让你爸爸高兴了。” 巴克和切丽坐在厨房内,边吃边聊了一个多钟头。他们几乎无所不谈——他们各自的童年时代、家庭、生活中的大事、希望、忧虑与梦想。巴克喜欢听切丽谈,不仅是喜欢她所谈到的内容,而且喜欢听她谈话的声音。他不知道她是他所遇到的最佳的交谈者,还是仅仅由于他爱她的缘故。也许两者兼而有之,他想。 雷福德回到家,巴克与切丽正坐在雷米的电脑前——这台电脑自从失踪事件发生的那个星期之后就一直未打开过。几分钟后,他们就联接上英特网,建起了新网址。“现在,不管我在世界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和我取得联系。”巴克说。 雷福德撇下他们两个,去检查那盒霍尔曼·梅多斯公司出售的薄荷糖。糖还在包装盒内,是由一家有名的快递公司送来的。糖是寄给切丽的,没有留言。可以看到,切丽并未擅自打开。雷福德感到,即使这些糖果是哈蒂·德拉姆由于某种未便明言的原因寄来的,看来也没有理由不享用。 “不管这个喜欢你的女儿的人是谁,他的口味确实高雅。”巴克说。 “谢谢你。”切丽说。 “我是说他对巧克力薄荷糖的口味。” 切丽涨红了脸。“我知道你这话的意思。” 在雷福德的坚持下,旅行期间巴克将车子停放在斯蒂尔家的车库里。晚间的会议,巴克和切丽提早离开了一会儿,向机场驶去。街上的交通并不像预想的那么拥挤,他们在飞机起飞前一个小时就到达了机场。“我们本来还可以在教堂多待一会儿。”巴克说。 “虽说如此,总是干有把握的事好,你认为呢?”切丽说,“我可不希望踩着钟点儿动身。” “我也是。”他说,“不过我经常那么干。你可以把我放在马路边上。” “如果你不在乎付停车费的话,我也不在乎和你一起等。” “太晚开车回去行吗?” “我好多次都是这么干的。”切丽说,“大街上有不少保安人员。” 切丽停好车以后,他们朝高大的候机楼走去。他的身后拖着一只双肩背包,他的全部行李都在里面。巴克没有东西要切丽拿,她感到有些尴尬。他们还未进行到手拉手的阶段,所以他们只能一味地朝前走。巴克每次想停下来侧过身去听切丽说话,他的皮包就会改变位置,背带就从肩上滑下来。于是,他们只好不说话,走过很长一段通道,进入候机大楼。 巴克检了票,发现这次航班几乎是空的。“想和我一起去吗?”他轻声问。 “我希望——”她刚出口这几个字,想了想又不说了。 “什么?” 她摇了摇头。 “你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走?” 她点点头。“可是,我不能这样做,也不会这样做。所以,咱们还是别去想了。” “我该把你怎么办呢?”巴克说,“把你放在我的皮包里?” 她大笑起来。 他们立在窗前,望着夜幕下的运夫和交通管理员。巴克装出一副遥望窗外的样子,实际在凝视近在咫尺的切丽映在玻璃上的影子。有两三次,他感到切丽的视线也由窗外的柏油路面移到了玻璃上,他想象他捕捉到了她的双眸。也许是无端的空想,他想。 “飞机晚点二十分钟。”服务台的女服务员宣布说。 “不必等了,切丽。”巴克说,“要不要我送你到车库?” 切丽笑起来。“你是不是真的害怕那个又大又旧的车库?不,你看,咱们该这么办;我开车送你来,陪着你在入口处等待登机,这样你就不会感到孤独。然后我待在这儿,一直等到你安全地上了飞机。飞机起飞时我就朝它挥手,站在这儿摆出一副生了根的样子。直到飞机后的尾灯消失不见了,我才壮起胆子去取车。” “怎么,明明知道是一个人回去,还编出这样一大套鬼话?” “当然。现在,坐下来,放松,显出一副经常去世界各地旅行的样子。” “我倒希望能显出一副从没出过门的样子。” “要是那样的话,你就可以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要我留下来陪陪你,对吧?” “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留下来陪陪我。” 切丽又将目光移开了。慢慢来,他暗暗对自己说。两个人互相试探,旁敲侧击,这是恋爱过程中最有趣味的阶段,但也最容易稍纵即逝。虽说他们马上就要暂别几日,但他并不想因话别而占去所有的时间。 “我也希望你留下来。”切丽轻声说,“可是,你就要离我而去了。” “我决不会干那种事的。” “什么事,离开我吗?” “绝对。为了不把她吓跑。”他努力用一种幽默的语调说。 “嗯,这话还中听。好啦,别再说这些道别的话了。” 雷福德一边为明天下午去纽约的旅行准备行李,一边留心切丽的归来。厄尔打来了电话,想知道卡帕斯亚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是否已经同他取得了联系。 “哈蒂·德拉姆是否就是在航空公司工作过的那一位呢?”厄尔问。 “就是那一位。” “她当上了卡帕斯亚的秘书?” “好像是这么回事。” “世界真小。” “你的经历那么丰富,我猜想,要是我嘱咐你到辛辛那提、纽约和以色列要一路小心,就有点儿显得傻气。”切丽说。 巴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等我离开之前,再跟我说‘再见’。” “我会一直等在这里,直到你的飞机看不见了为止。”切丽说,“我已经说过了。” “还有时间去买一块小甜饼。”他指了指大厦一角上的柜台。 “咱们已经吃过甜食了。”切丽说,“吃了巧克力,也吃了小甜饼。” “‘幸运小甜饼’不算数。”他说,“来。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吃小甜饼吗?” 他们初次相遇那天,切丽吃了一块小甜饼,巴克用拇指抹去沾在她嘴角上的一点儿巧克力污渍。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理沾在拇指上的这点儿巧克力,最后,只好伸出舌头舔去了。 “我记得我当时,是个邋遢鬼,”她说,“不过,你的玩笑也不新鲜。” “来一块小甜饼怎么样?”他问。他想请她吃一块,不过,要等他到了纽约之后再吃。 第37章 “我真的不饿。”切丽说。他们从玻璃窗朝里望了望,一位十几岁的女服务员在等待他们开口,她面露倦容。 “我也不饿。”他说,“不过,咱们可留到饿的时候吃。” “是今天晚上吃,还是明天早上吃?”切丽问。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咱们把表对准就行。” “咱们一起吃?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在同一个时间吃?” “这不是挺有趣吗?” “你可真会出花样!” 巴克要了两块小甜饼,并让服务员打成两包。 “不能打两包。”服务员说。 “既然那样,我就来一块。”巴克付过钱,又给了切丽一些零钱。 “我也来一块。”切丽接过钱说。 服务员无奈地朝他们做了个鬼脸,打好包,找了零钱。 “要想达到目的,可不止一种办法。”巴克说。 他们又溜达到入口处。这时已经汇集了一些乘客。飞机终于到了,巴克和切丽看着乘客们困倦地通过入口。 巴克将他那一份小甜饼小心地包好,放到随身挎包内。“我明天早上八点钟登上去纽约的飞机。”他说,“我会一边就着咖啡吃我的小甜饼,一边想着你。” “这里的时间是七点钟,”切丽说,“我还在床上。我会一边看护着我的小甜饼,一边在梦中想到你。” 仍在绕圈子,巴克想,谁都不去触及更严肃的话题。 “我可以等到你起床之后。”巴克说,“说说看,你打算什么时候吃你的小甜饼?” 切丽望着天花板,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么,你什么时候是在最重要,最正式的场合?” “可能是在上午晚些时候,在纽约的某个大饭店,卡帕斯亚要与红衣主教马修斯以及其他宗教界领袖发表一个联合声明。” “不管那是在什么时候,我就在那个时候吃吗?” “你会明白的,用不着将我。”巴克笑了,半开玩笑地说,“我什么都不怕。” “呵!”她说,“你怕机场的车库,我敢说,你现在都不敢一个人进车库!” 巴克伸出手去取切丽的那块小甜饼。 “你要干吗?”她问,“要知道,咱们两个谁都不饿。” “只想闻闻。”他说,“香味能增强记忆。” 他打开纸袋,把鼻子凑上去。“哦,”他说,“面团、巧克力、果仁。黄油。你能闻出几样东西?” 他把纸袋朝她面前送过去,她俯下脸闻了闻。“我喜欢这个味儿。”她说。 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托住她的脸蛋。她没有躲开,只与他的目光对视着。“记住这个时刻。”他说,“我上路之后会想念你的。” “我也一样。”切丽说,“现在,把小甜饼包起来吧。要保持新鲜,好让它有味道使我想起你呀。” 雷福德比切丽醒得早,他悄悄地下楼进了厨房。他从灶台上拿起那只小包。只剩下一块了,他想。小甜饼真令人馋涎欲滴,但他没有吃,只给切丽留了一张便条。 “希望你不介意,我实在抵御不住它的诱惑。”又翻过面来写道:“只是开一个玩笑。”他把便条放在纸包上,喝了咖啡和果汁,就穿上运动服出去跑步了。 在从辛辛那提飞往纽约的早班飞机上,巴克与红衣主教马修斯一同坐在头等舱内。马修斯年近六十,身材魁梧,宽下颚,一头自然本色的黑发剪得很短。只有他的衣领标志着他的社会地位。他随身携带着一只豪华的公文包和一台便携式电脑。巴克注意到,红衣主教的机票封皮上登记了四件托运行李。 马修斯身边带着一位助手,这位助手很少开口,仅仅为他挡开行人。为了巴克能够和大主教坐在一起,助手换到了前面的座位上。“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您是教皇候选人?”巴克开始了采访。 “这样,我们就可以马上进入这个问题,对吧?”马修斯答道,“早上你不来一杯香摈吗?” “不,谢谢。” “那么,我要来一杯提提神,你不介意吧?” “您请自便,在可以谈话的时候访告诉我一声。” 马修斯的助手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向乘务员打了个手势。乘务员马上就为红衣主教送来了一杯香摈。“是通常的那种吧?”她问。 “谢谢,卡琳。”他说,仿佛是在同一位老朋友说话。显然事实上也是如此。当她离开后,他低声说道:“利特维斯基家族的,来自我担任圣职后的第一个教区。是我亲手给她施洗的。她在这个航线上工作许多年了。嗯,咱们谈到哪儿了?” 巴克没有回答。巴克知道,他听到了他的问题,而且还记得。倘若他想在内心重复一遍这个问题,他完全办得到。 “噢,是的,你问我为什么没有向你提到选举教皇的事。我想,人人都知道这件事。卡帕斯亚也知道。” 我敢打赌说,他知道,巴克想。或许就是他一手操纵的。“卡帕斯亚希望您当选吗?” “咱们私下里说吧,”马修斯放低了声音,“这不是个希望与不希望的问题。我们掌握了选票。” “我们?” “这是个新闻报道中的‘我们’。我们,我,拥有选票。明白了吗?” “你怎能如此肯定呢?” “我在罗马教皇的枢密院已任职十余年了;能够当选为教皇,我并不感到惊讶。你知道卡帕斯亚怎样称呼我吗?他管我叫p.m。”1 【1这里一语双关。红衣主教彼得·马修斯的名和姓的前两个字母是p.m.;最高的教皇的简写也是p.m。——译注。】 巴克耸耸肩。“他仅用简称来称呼您吗?这里有什么重大意义吗?” 马修斯的助手回过头,向巴克摇摇头。显然这是在说,他难道不知晓其中的意义?巴克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决不惧怕提愚蠢的问题。 “最高的教皇,”马修斯微笑着说,“超级教皇。” “祝贺您。” “谢谢。不过,我还要告诉你,在卡帕斯亚的心目中,我这个教皇远不只是罗马天主教教会的领袖。” “说说看。” “今天上午的晚些时候就要发表一个声明。倘若你不直接引用我的话,那我就让你抢个头条新闻。”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我喜欢你。” “您几乎还不了解我。” “但是,我了解卡帕斯亚。” 巴克靠坐到椅背上。“是因为卡帕斯亚喜欢我?” “对极了。” “看来,这次能够和您一同乘飞机飞往纽约,并不仅仅是对于我跑腿的酬劳。” “啊,不。”马修斯说,“卡帕斯亚已经替你作了担保。他让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只是别给你留下一个坏的或自私的印象。” “那么,在声明中您会涉及到这一点吗?” “不,由卡帕斯亚本人发表这个声明。” “秘书长卡帕斯亚办公室,我是德拉姆小姐。” “我是雷福德·斯蒂尔。” “雷福德!你怎么样——” “咱们谈正事吧,哈蒂。下午我想早一点儿到,这样,咱们可以私下谈一会儿。” “太好了,斯蒂尔机长。不过,我想提前告诉你一声,你要见一个人。” “一点儿都没趣。” “我不是在开玩笑。” “你有时间吗?” “当然。秘书长卡帕斯亚在四点钟接见你,能否三点三十分到?” 雷福德挂上电话,切丽正好走进厨房。她已换好衣服,准备去教堂上班。她看到那张纸条。“噢,爸爸!你没吃吧?”她惊叫一声,他想,她马上就要流眼泪了。她抓起纸袋摇了摇。当她读到纸条的背面时,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笑道:“你长大了,爸爸。这次干的事才像个爸爸。” 雷福德已经准备前往机场,切丽也准备去教堂,这时,有线新闻网开始现场直播各国宗教界的领袖在纽约召开的一次记者招待会。“看,爸爸,”切丽说,“巴克也在那儿。” 雷福德将随身挎包放到地板上,走过去和切丽并肩站着;切丽用两只手捧着她的咖啡。有线新闻网的播音员正在用单调的声音解释说:“我们正期待着宗教界领袖和以尼古拉·卡帕斯亚秘书长为代表的联合国发表一项联合声明。卡帕斯亚似乎正是我们这个时代需要的人,他首先提出此项建议,并使世界上各种不同信仰的人们坐在一起。自从他就任以来,可以说我们没有一天不取得重要的进展。 “据有关人士预测,在全球一体的问题上,各宗教将采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宽容与合作的态度。全世界的宗教大联合以前未曾有过,但我们不久就将看到,新的联合方案将最终取得成效。此次记者招待会是由罗马天主教会辛辛那提教区的红衣主教彼得·马修斯主持召开的;人们普遍认为,他将当选为新一任的教皇。教皇约翰二十四世上任仅五个月,就在几个星期前失踪。” 镜头摇向记者招待会的主席台,来自世界各地的二三十位宗教界领袖拥挤在那里,他们都穿著各自的民族服装,纷纷抢占有利的位置。当大主教马修斯挤进人群,朝一排麦克风走去时,雷福德听到切丽尖叫了一声。 “巴克在那儿,爸爸!瞧,就在那儿!” 切丽指着屏幕上的一名记者说。巴克没有和其他的记者一起待在台下,而是趔趄着登上讲台的后沿。他在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第38章 有两次他被挤了下来,但他又登了上去。 在马修斯以低沉的语调阐扬各种宗教的国际合作时,雷福德与切丽注视着站在讲台后面一角的巴克。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甚至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他。“他拿着什么?”雷福德说,“是一种笔记本,还是录音机?” 切丽仔细辨认,激动得喘不过气来。她跑进厨房,回来时手里拎着纸袋。“那是他的小甜饼!”她说,“我们说好要同时吃的!” 雷福德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他肯定在庆幸他没吃掉那块小甜饼。“什么——”他刚要开口问,切丽马上制止了他。 “还像昨天晚上一样香!”她说。 雷福德吸了吸鼻子。“昨天晚上是什么味道呢?”他问。 切丽再一次制止了他。 在他们的注视下,巴克迅速而沉静地将手探进了纸袋,鬼鬼祟祟地掏出那块小甜饼——他的动作快得几乎很难被人看到,他迅速咬了一口。切丽看到他向她招了招手。雷福德注意到,切丽高兴得又笑又叫。 “你们闹得出格了。”说着,雷福德动身前往机场。 除去切丽·斯蒂尔外,巴克没有考虑他的小把戏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这个女孩会有什么反应呢?他这位国际知名的记者已经有点儿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在镜头前竟干出这种傻事。他希望他的小把戏不至引起更多的注意。很少会有人注意到镜头边上的人物。他想,切丽可能一直在盯着屏幕看,她也许根本没看见他。 除了他的小把戏外,从这个所谓的国际会谈中爆出了大新闻。不管卡帕斯亚采取怎样的手段——许诺支持马修斯当选教皇,或者凭借着他那一套不可思议的笼络人心的招数,他居然促成这些宗教界领袖达成了一项难以置信的重大决议。 他们声明,他们不仅要在合作与相互宽容方面做出更大的努力,而且要组成一种全新的世界性宗教,将世界上所有不同信仰的人何都联合起来。 “虽说这项决议在我们每个教派的虔诚的信徒看来都是难以置信的,”马修斯解释道,“但是,我们每一位代表一致通过。与政府、军队和武器一样,我们的宗教问题引起了太多的分裂与流血。从今以后,我们要在‘世界统一宗教’的大旗下联合起来。我们的徽章要包含各宗教原有的神圣标志,因而从今以后也就代表一切信仰。不论我们认为上帝是一位人格神,还是仅仅将上帝视作一种理念,上帝都在我们所有人的身旁。上帝存在于我们之中。上帝就是我们。我们就是上帝。” 一旦提问开始,许多精明的宗教记者纷纷发言。 “各宗教——比如说,罗马天主教——的领导人会发生怎样的变动?是否还需要选出一位教皇?” “我们将选出一位教皇。”马修斯答道,“我们希望各大宗教仍继续在原有的范围内选出他们的领袖。但是,这些领袖要服从‘世界统一宗教’的领导,并使他们各教区的居民效忠于这一伟大的事业。” “你们是否讨论通过了某个基本信条?” 这个问题在与会者中间引起一片哗然。 马修斯请牙买加的一名拉斯塔法里运动的代表回答这个问题。这位代表通过翻译说道:“我们有两条基本的信仰。第一,我们信仰人类普遍的善;其次,我们认为,此次失踪事件是一次宗教清洗。有些宗教失踪了许多人,有些宗教失踪的很少,而大多数宗教则没有发生失踪事件。然而每一种宗教中都留下了许多人,这一事实表明,没有哪一种宗教比其他宗教更优越。既然我们认为所有留下来的人都是最优秀的,因而我们将对所有的人采取宽容的态度。” 巴克从讲台后面绕到前面,举起手。“我是《环球周刊》的记者卡梅伦·威廉斯。”他说,“我想向麦克风前这位先生提一个问题——当然,马修斯或其他任何一位宗教领袖都可以回答。相信人类普遍的善,与大凡失踪的人都是被清洗掉的恶人这个信仰如何统一在一起的呢?那些人是怎样失掉他们原有的普遍美德呢?” 没有一位打算回答巴克的问题。那位拉斯塔法里运动的代表看了看马修斯;而马修斯则两眼茫然地注视着巴克,他显然不希望表现出恼火的样子,但他仍想通过目光告诉巴克,他遭到了巴克的突然袭击。 马修斯终于开口了。“我在这里不想讨论神学问题。我恰巧也认为这次失踪事件是一种宗教清洗,并相信所有留下来的人具有人类普遍的善。我们可以看到,没有谁能够像联合国秘书长尼古拉·卡帕斯亚那样表现出如此巨大的善。让我们欢迎他的讲话!” 主席台上的宗教领袖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有的记者也鼓起掌来。巴克这时才发现,在记者后面还有大量的一般民众。由于聚光灯的关系,巴克在台上一直没有看到这些民众。 卡帕斯亚露面了,带着他那特有的大师风度。他盛赞这些宗教界的领导人,认为这个计划是历史性的和完美无缺的,它的时机已经成熟。 他谈了几个问题,包括犹太人在耶路撒冷重建圣殿一事的进展情况。“我高兴地说,这件事情正在取得进展。正如你们所知道的,这项事业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已经募集到了大量资金,圣殿的预制构件也已经在几年前就动工了。重建计划一旦激活,大功告成便指日可待了。” “可是,那里的清真寺怎么办呢?” “你问到这个问题我很高兴。”卡帕斯亚说;巴克怀疑他在这个问题上耍了花招。“我们的穆斯林兄弟已经同意将清真寺迁走,让犹太人在他们所认定的原址上重建圣殿。 “如果你能让我多占用一些时间,我还想说,很显然,我们正处在人类历史的重大时刻。随着全球的货币统一,随着世界各宗教组织在合作与宽容的引导下融合为一,随着世界范围的裁军与和平计划的实施,整个地球就真正达到空前的统一。 “你们许多人都曾听到我使用‘世界共同体’一词。这是对我们这项新事业的最恰当的称谓。我们可以互相沟通,互相尊重,互通有无。在通讯与交通工具的协助下,我们的世界不再是各个国家与各个民族的混合物,而完全是一个世界共同体,一个由平等的公民构成的地球村。我感谢宗教界的领袖为我们的事业作出一个很好的榜样;我要发表一项声明,以表示我对他们的敬意。 “随着联合国总部迁往新巴比伦,我们的组织就要有一个新的名称,就是:‘世界共同体’!” 当掌声落下时,卡帕斯亚继续说:“因此,我们这个新的世界性宗教组织取名为‘世界统一宗教’,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当各家传媒的记者忙着照相、录音,在会议厅内吵成一片时,卡帕斯亚在保安人员的护送下迅速离去。当卡帕斯亚瞥见巴克时,就停下脚步向保安人员俯身吩咐了一句,保安人员马上在他们周围形成一堵人墙。卡帕斯亚拥抱了巴克,而巴克仅仅克制住后退的企图。 “注意,不要影响到我的新闻报道的独立性。”巴克向卡帕斯亚的耳边低语道。 “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卡帕斯亚问。他的两手仍抓住巴克不放,目光直视着巴克的眼睛。 “还没有,先生。” “我能在耶路撒冷见到你吗?” “当然。” “你会与史蒂夫保持联系吧?” “我会的。” “有了什么想法,就告诉史蒂夫,我们会办到的。这是我的承诺。” 离开卡帕斯亚,巴克侧着身子穿过人群,挤进以彼得·马修斯为中心的一伙人中。巴克等到大主教注意到他,就向前俯过身去低声问道:“我漏掉了什么内容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直在这里啊。” “你曾说,卡帕斯亚会发表一项声明,谈到新一任教皇将扮演更重要的角色,他的职权将超过天主教的范围。” 马修斯摇了摇头。“可能我透露给你的消息有点儿过头,朋友。我目前还不是教皇,但是秘书长说到的新宗教将设置一位领袖,你没有听到什么弦外之音吗?这位领袖的所在地除了梵蒂冈,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更合适吗?这个职务除了由新一任的教皇担当,还有什么别的人更合适吗?” “这样一来,你便成了教皇中的教皇。” 马修斯微笑着点点头。“p.m。”他说。 两个小时后,雷福德到达联合国总部。他在登机前给布鲁斯·巴恩斯打了个电话,此后就一直在默默地祈祷着。“我想见见这个恶魔,”他对布鲁斯说,“我一辈子没怕过什么东西,布鲁斯。我一直引以为骄傲。但是,我不得不对你说,这真有点儿可怕。” “首先,如果你在劫难的后期才遇到卡帕斯亚,那么,你要对付的实际上就是由撒旦本人控制的恶魔。” “那么,卡帕斯亚目前是什么呢?只是二流的魔鬼吗?” “不知道。你需要的是祈祷,你知道巴克曾经遇到的情况。” “巴克比我年轻十岁,身体比我强壮。”雷福德说,“我觉得我会精神崩溃的。” “你不会的。要振作起来。上帝知道你在哪里,而且知道准确的时间。我会为你祈祷的,切丽和巴克都会为你祈祷。” 布鲁斯的话给雷福德带来很大的安慰;而且,知道巴克与他同在纽约,这对他也是不小的鼓励。他知道此时巴克离他很近,他不再感到孤独。虽说雷福德正为着他与卡帕斯亚的对面相见而担心,他仍不想错过同哈蒂·德拉姆交锋的机会。 第39章 当雷福德走出电梯时,哈蒂正等在门外,他原本指望能有些时间熟悉一下方位,喘一口气,振作一下精神。但是,哈蒂就站在他的面前,穿一身褐色的做工考究套装,浑身充满了青春的魅力。她简直令他感到惊讶。他没有料到她竟如此美艳;一丝眷恋之情涌上了心头,这使他感到有些自责。 从前的心性又回到了雷福德的身上。他马上意识到在他们夫妇感情淡漠期间,哈蒂何以如此强烈地吸引着他。他默默地向上帝祷告;感谢上帝阻止了他做出会使他后悔终生的蠢事。当哈蒂开口招呼他时,他立即从这些遐想中回到现实。她的谈吐和举止都文雅多了,但她仍然是个没有智能的女人,从她的音调就可以听出来。 “斯蒂尔机长。”她喊道,“见到你真高兴!各位都好吗!” “各位?” “你知道我问的是谁,切丽和巴克,还有其他所有的人。” 切丽和巴克就是所有的人,他想;但他并没有说出口。“所有的人都好。” “噢,那真是太好了。” “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咱们可以聊一聊?” 她把他带到她的办公区域,而这里宽大得简直有些令人不适。没有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天花板太高了,至少有二十英尺。这里很像车站。她的办公桌、条案、文件柜都布置得太宽敞,而且没有封闭的四壁。他们的脚步声在整个大厅内引起回响;雷福德觉得,他们离秘书长的办公室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自从我们分别以来,有什么新变化吗,斯蒂尔机长?” “哈蒂,我不想出言不逊,但是,你用不着一口一个‘机长’,也用不着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你要问新变化?那就是你和你的老板已经闯到我的工作和我的家庭中来了,而我对此似乎无能为力。” 第十二章雷福德履新 斯坦顿·巴雷抓住他那把巨大座椅的扶手,靠坐在椅背上,目光犀利地注视着巴克·威廉斯。 “卡梅伦,”他开口道,“我实在没法指望你。那只午餐的纸袋是怎么回事?” “那不过是一块小甜饼。我饿了。” “我也总饿,”他吼道,“可我绝不会在镜头前吃东西!” “我想,或许没人看得见。” “现在你就知道了,有人看得见。如果卡帕斯亚和史蒂夫仍要让你坐在耶路撒冷签字仪式的主席台上,别再带午餐袋。” “那不过是一小块甜饼。” “小甜饼也不行!” 在做了多年哈蒂·德拉姆的机长之后,雷福德坐在哈蒂那张宽大的大班桌对面,感觉如今似乎反倒成了她的下级。显然,他那种开门见山的谈话方式让哈蒂变得警觉起来。 “雷福德,听着,”她说,“虽说你把我甩了,可我仍然喜欢你,对吧?我决不会(奇qisuu.書)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想方设法向我的上级打小报告,要在我的私人档案里添上一笔,这不是伤害我吗?” “那不过是个玩笑,已经被你看破了。” “这件事弄得我受了不少委屈。还有在达拉斯收到的那张便条,说什么新一代的‘空军一号’是一架757。” “同样是个玩笑,我对你说过了。” “这一点儿也不好玩,而且也太巧合了。” “那好,雷福德,如果你连一个小玩笑都受不了,今后我不开就是了。我原以为朋友之间,开个玩笑无伤大雅。” “得了,哈蒂,你以为我会吃你那一套?这不是你的做事风格。你从不会对朋友恶作剧,这不是你能干出的。” “那么,对不起了。” “光道个歉可不够。” “请原谅,除此而外,我不能答应你其他的要求。” 在某种意义上,哈蒂·德拉姆是最能叫他悸动不安的人。雷福德深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哈蒂,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那些花和糖果是怎么回事。” 其实哈蒂的为人最率直不过了。“花和糖果?”在因愧疚而停顿了片刻之后,她重复着。 “别再耍花招了,”雷福德说,“你要接受这个事实——我知道是你干的,快告诉我为什么。” “我只是奉命行事,雷福德。” “这我就不明白了。我倒要问问,这位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为什么要送花和糖果给我的女儿——一个他未曾谋面的人?他是在追求她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署上他的签名?” “他没追求你的女儿,雷福德!他只是看中了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人是谁,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哈蒂似乎在努力不使自己笑出声来。“可以这样说,咱们两个曾经有过风流韵事,而你并没有把这件事透露给报界,我们很感激你的这种做法——” “我可以和你做一笔交易。你别再用匿名的方式送东西给我的女儿,并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目的,我就会替你保守这段秘密,怎么样?” 哈蒂把头向前倾了倾,显出一副密谋的神情。“好,”她说,“你问我是做何想,对吧?我告诉你,我实在不知道。正像我说的那样,我是奉命行事。不过,这个招数的确不错。” 雷福德对她的话毫不怀疑。令他不解的是,尼古拉·卡帕斯亚竟然把心思用到这类琐事上。“继续说下去。” “他很希望你能做他的飞行员。” “嗯,”雷福德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么说,你答应啦?” “答应什么?我只是说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我还不敢肯定我会不会答应。他想让我做他的飞行员,然后就——” “但是,他知道你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 “这又是你说的,我猜想。” “他想仅仅给你提供一个职位,未必能叫你动心;还要做一些手脚,把你原来的职位搞掉。” “他追求我的女儿,就能使我投向他的怀抱了吗?” “不,别说傻话了。我们原本猜想你发现不了追求的人是谁。” “我明白了。你们以为我会认为这个人就在芝加哥,于是,我就可能希望搬走,另找一份工作。” “说对了。” “可我还有很多不解之处,哈蒂。” “说出来。” “为什么有人追求我女儿,我就一定要搬走呢?她差不多二十一岁了,正是被人追求的时候。” “但是,我们在礼物上没有署名。这看起来有点儿危险,有点儿叫人猜不透。” “的确如此。” “这样,我们就达到了目的。” “哈蒂,你有没有考虑到,当你送给切丽那种精美的薄荷糖——那种糖只有纽约的霍尔曼·梅多斯商店出售时,我会对证的?” “嗯,”她沉吟了一会儿,“可能没有那么快。” “嗯,就算你们这一招奏效了:我认为我的女儿受到某个来路不明的人的追求。既然卡帕斯亚与总统的关系如此亲密,难道他不知道白宫已经打算让我去驾驶‘空军一号’?” “雷福德!正是他希望你接受这份职务。” 雷福德颓然地靠坐在椅背上,吸了一口气。“哈蒂,凭着你对所有圣物的爱起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从白宫和泛大陆航空公司得到的消息说,是卡帕斯亚让我到白宫任职的;未经见面,他就批准我驾机将联合国代表团送往以色列。卡帕斯亚希望我做他的飞行员,但他却先让我担任‘空军一号’的机长,这是怎么回事呢?” 哈蒂的脸上现出一种宽容和屈尊俯就的笑容。“雷福德·斯蒂尔,”她用女教师的口气说,“你还弄不懂,是吗?你的确还不知道到底谁是尼古拉·卡帕斯亚。” 雷福德惊愕了一会儿。他比她更了解尼古拉·卡帕斯亚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问题是她才叫作对此毫无所知。“告诉我,”他说,“让我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哈蒂朝身后看了看,仿佛担心卡帕斯亚会突然出现。雷福德知道,在这个大理石地面的建筑里,没有人能悄悄走近而不引起回声的。“尼古拉不打算归还那架飞机。” “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我说的话。飞机已飞抵纽约,你今天就会见到的。正在给飞机喷漆。” “喷漆?” “你会看到的。” 雷福德记得不久之前,这架飞机是在西雅图喷过漆后才交付使用的。为什么又要喷漆呢? “那么,怎么才能不归还飞机呢?” “他只要感谢总统的盛情——” “他昨天已经谢过了。我在电视里听到了。” “但是,他这次要更加明确地表示,他感谢总统的这份厚礼,而不是暂借。你首先受白宫的聘用,然后跟着飞机过来,而你的薪水仍算在总统的帐上。总统能怎么样呢,显出一副受骗上当的样子吗?说尼古拉在撒谎?他只能按照尼古拉的意图,表现得慷慨大方。这个主意不是很好吗?” “这是一种野蛮行径,是偷窃!我干吗要为这样的人工作呢?再说,你干吗要为他工作呢?” “只要他雇用我一天,我就要与他共事,并为他工作,雷福德。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我学到了太多的东西。这完全不属于偷窃行径。尼古拉说,美国一直在寻找支持联合国的方式,眼下这就是一种方式。你知道,世界就要进入大同,新的世界共同体需要一个大而统一的政府来领导。赠送这架飞机也可以表明,菲茨休总统是服从卡帕斯亚秘书长的领导的。” 第40章 哈蒂像鹦鹉学舌一般这样说着。卡帕斯亚对她影响至深,如果说并未让她变得聪明,至少让她学会了信奉。 “好啦,”雷福德说,“不论怎样,卡帕斯亚说服泛大陆航空公司和白宫,将我排在了选拔空军一号飞行员的名单的前列,又弄得我在家里坐立不安,于是就想到了搬家。我接受这份职位,他得到这架飞机,借而不还;我于是成了他的飞行员,但却要由美国政府支付我的工资。而这一切与卡帕斯亚最终成为全世界的领导人是联系在一起的。” 哈蒂用绞在一起的两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支在写字台上。她扬起了头。“其实,这并不复杂,对吧?”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对他如此重要?” “他问我,与我在一起工作过的飞行员谁的技术最好。” “我得到你的推荐。” “是的。” “你没有告他,咱们两个之间还有一段婚外情?” “咱们有过吗?” “别介意。”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这个。而且,要想保住自己的饭碗,你也不会说的。” “但是,你却告诉他我是个基督徒。” “的确告诉他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你自己就把这个告诉给每一个人。而且,我认为他也是一名基督徒。” “尼古拉·卡帕斯亚?” “当然!至少他是按照基督教的信条行事的。他总是想到‘最大的善’,这是他经常用到的词语。就像这次赠飞机的事,他知道美国希望这样做,即使他们眼下还未想到。他们可能在一段时间内感到有些恼火,但是这符合整个世界的最大利益,他们最终会明白这一点,并为他们的行为感到高兴。他们给自己树立了慷慨大方的形象;卡帕斯亚是为了他们才这样做的。这就是基督徒行事的准则,对吧?” 巴克一直在奋笔疾书。他将录音机放在饭店内的旅行包里,打算从《环球周刊》社回来之后先取录音机,然后去采访重建犹太人圣殿的倡导人之一马克·范伯格拉比。但是,当巴克走进饭店大厅时几乎与范伯格撞个满怀;拉比正拉着旅行箱准备离开。“对不起,朋友,我要提前动身了。我必须搭上早一班的飞机。跟我来。” 巴克从一只口袋里掏出笔记本,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钢笔。“你对这个声明是怎么看的?”他开始了采访。 “先声明一句:今天,我不过算个政治家。难道我相信上帝只是一个理念吗?不!我相信上帝是一个人格!我相信世界上所有的宗教都可以并肩携手,融为一体吗?不!或许永远不会。我的上帝是一位嫉妒心很强的神,他不能容忍有其他的神抵来分享他的荣耀。然而,我们是否可以相互宽容呢?这当然可以。 “你也许会问,为什么我要声明我今天只是个政治家呢?为了重建犹太人的圣殿,我可以作出这种让步。只要不让我牺牲对亚伯拉罕、以撒、雅各的神的崇拜,我就可以宽容,可以和任何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合作。我不赞同他们的观点和他们的方法,不过,倘若他们能让我过得去,我也会让他们过得去。首要的一条是,要让圣殿在原来的旧址上重建起来。这项工作实际上如今已经开始动工了,我估计年内就可完工。” 拉比推开饭店的大门,请看门人招来一辆出租车。“可是,先生,”巴克问,“如果新建的世界性统一宗教的领袖认为自己是一名天主教徒……” 范伯格挥手打断了巴克的话。“啊,我们谁都知道,这个领袖就是马修斯;他还可能当选为下一任教皇!认为自己是一名天主教徒?他就是一名彻头彻尾的天主教徒!他认为耶稣是弥赛亚;我倒更相信卡帕斯亚就是弥赛亚!” “你真的这样认为?” “相信我,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弥赛亚要给世界带来正义和永久的和平。看看卡帕斯亚在这几个星期内都做了什么!他符合弥赛亚所有的衡量标准吗?下星期一你就可以见分晓了。你知道我的同行齐翁·本—朱达拉比在……” “是的,我会看电视的。”巴克可以同不少人谈卡帕斯亚这个话题,而且他希望能够与本—朱达拉比当面谈一谈。他需要范伯格谈的是重建圣殿的故事,于是,他又重新提起这个话题。“重建圣殿的重要意义何在呢?” 范伯格拉比向前跨了几步,又转过身,望着排成长龙的出租车,显然是在为时间担心。 不过,尽管他并未朝巴克看,嘴里仍在继续解答巴克的问题。他给巴克上了短暂的一课,仿佛是在向一位异教徒讲授犹太教史。 “大卫王希望为主建一座圣殿,”他说,“但是,上帝因为大卫在争战年间流血太多,因而让大卫的儿子所罗门王来建造这座圣殿。这座圣殿的意义极其重大。耶路撒冷是耶和华上帝赐下他的圣名,招他的选民前来敬拜自己的地方。耶和华上帝的荣光曾经显现在这座圣殿中;它已经成为上帝以他的巨手庇佑以色列民族的象征。这个信念在犹太人心目中是如此坚定,甚至认为即使他们背离了上帝,只要圣殿还在,耶路撒冷就是不可战胜的。” 出租车开了过来,看门人将拉比的那只大旅行箱塞进车后的货箱。“付一下款,然后跟我一起去机场。”范伯格说。巴克笑了笑,掏出一张纸币塞到看门人手里。即使这一程的出租车费都由他来掏,这仍算一次廉价的采访。 “肯尼迪国际机场,”范伯格对司机说。 “有电话吗?”巴克问司机。 司机将蜂窝式电话递过去。“要划卡。” 巴克想给饭店打个电话,他请范伯格拿出饭店的账单,从上面查到电话号码。他把电话打给寄存处的服务员,通知他们说他的旅行包要多寄存一会儿。“先生,有人已经替你把包取走了。” “你说什么?” “有人已经替你把包取走了。”他说,“他是你的朋友,他负责把包交到你手里。” 巴克大吃一惊。“你怎么竟让一个自称是我的朋友的人拿走我的包呢?” “先生,事情并不是像您想的那么糟糕。如果必要,我很快就可以找到这个人。他在每天晚上的新闻里都会露面。” “卡帕斯亚先生?” “就是他,先生,他手下的一个人,叫普兰克。他保证说,他一定会将旅行包交到你手里的。” 巴克打过电话,范伯格拉比精神为之一振。“咱们再回到圣殿!”他这样喊了一声,司机立刻刹住车。“没跟你说话!”他说,“是我们两个在说话!” 巴克猜想,这个人精力如此旺盛,大约还要另干一份工作才成。“看起来,你倒像个顶刮刮的网球手。”巴克说。 “我的确是个顶刮刮的网球手。”范伯格得意地答道,“我是一名a—。你呢?” “洗手不干了。” “你还这么年轻!” “太忙了。” “决不会忙到没有锻练的时间。”说着,拉比朝自己那肥胖、坚实的肚子拍了拍。“啊,圣殿!”他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不久,车子就淹没在拥挤不堪的车流中;巴克一刻不停地在本子上记着。 电话铃响了,哈蒂说了一声对不起,就拿起了听筒。此时,雷福德从背包里掏出《新约》和《诗篇》。《诗篇》中的许多章节他都会背;当内心浮现出对卡帕斯亚的恐惧时,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默诵起那些喜欢的章节。 当他抬起头来,哈蒂已经放下了电话,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对不起。”他边说边合上《圣经》。 “好了,”哈蒂说,“秘书长准备接见你。” 司机向拉比保证说,决不会错过飞机的起飞时间,于是范伯格拉比又激动地谈起他们的话题。“圣殿和耶路撒冷城都被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拆毁。七年之后,根据王命又重新建造了耶路撒冷城和圣殿。在当时的祭司和所罗巴伯的指导下建造的这座圣殿,与所罗门王建造的圣殿相去甚远,以至于老年人见到它的殿基的时候,不禁流下辛酸的眼泪。 “不过,这座圣殿一直为以色列人服务,直至受到希腊一罗马的统治者安提阿基斯的亵渎。约在公元前四十年,希律王拆毁旧殿,重新建造。这就是著名的希律圣殿。你知道它后来的结局如何。” “对不起,我不知道。” “作为一名宗教记者,你居然不知道希律圣殿的结局如何!” “我不过是临时顶替这一摊事,是个替补。” “替补?” 巴克笑了。“你既是一名a—网球手,当然明白什么是替补。” “这是个足球术语,网球中用不到。你知道,我是不关心其他运动项目的。我来告诉你希律圣殿的结局。一位罗马元帅泰塔斯围团耶路撒冷城,虽说他已传下命令不准破坏圣殿,但是犹太人信不过这个异教徒。为了不让圣殿落入罗马人手中,他们一把火将它烧毁了。如今,在犹太人的圣殿遗址——圣殿山上,伊斯兰人建造起了他们的清真寺,名叫‘岩石殿’。” 巴克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们是怎样说服穆斯林兄弟搬走岩石殿的呢?” “这就证明了卡帕斯亚的伟大之处。”范伯格说,“除了弥赛亚,谁能说服虔诚的穆斯林将岩石殿从旧址搬走呢?可是,你看,圣殿山,岩石殿,都在摩利亚山上;这里正是耶和华神为要试验亚伯拉罕的诚意,让亚伯拉罕将他的独生子以撒献为播祭的地方。” “那么,对于以色列人来说,重建的日子确是个了不起的日子。” 第41章 “当然,了不起的日子!自从以色列复国以来,我们为重建圣殿募集了足够的资金。这项工程已经开始了,许多预制构件已经完成,不久就将运抵圣地。我在有生之年就可以一睹它的风采,而这次重建将比当年所罗门王建造的圣殿更加雄伟、壮观。” “咱们终于见面了!”尼古拉·卡帕斯亚说着立起身,绕过办公桌,握住了雷福德·斯蒂尔的手。“谢谢,德拉姆小姐。我们就坐在这儿。” 哈蒂出了办公室,关上房门。尼古拉指了指会议桌前的一张椅子,与雷福德对面而坐。“这样一来,咱们的这个小圆圈就连起来了。” 雷福德感到格外镇静。他曾请求布鲁斯为他祈祷;而且他的心中充满了《诗篇》给他的鼓舞。“什么?” “说来的确很有意思,这个世界真小。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坚信我们正在走向人类大同的原因。你相信吗,我是通过以色列的一位植物学家钱姆·罗森茨韦格认识你的?” “我当然知道这个名字。但是,我和他从未见过面。” “你们的确没见过。但是你们会见面的,如果今天在这里见不到,星期六在去以色列的飞机上也会见到的。他将我介绍给一位年轻的记者——这位记者曾经写过他的传记故事。记者遇到了你的助手德拉姆小姐——就是曾经在你的飞机上,并最终将她介绍给我。如今她成了我的助手,她又将你推荐给我。世界真小。” 厄尔·哈利戴也曾说过这句话。厄尔得知哈蒂·德拉姆就是原泛大陆航空公司的雇员,曾经做过雷福德的助手,如今在卡帕斯亚手下工作,而卡帕斯亚又希望雷福德成为空军一号的飞行员的时候,偶发感慨,曾经说了这句话。雷福德没有响应卡帕斯亚的话,他不相信所有的这些都是巧合。并非世界真小;这一切只能是按照上帝的旨意发生的,所以雷福德如今坐在了卡帕斯亚的对面。这并非是他所希望或追求的,但他最终采取了顺从的态度。 “你答应做‘空军一号’的飞行员了?” “没有,先生,这不是我所希望的。在白宫的要求下,我同意驾机将联合国代表团运往耶路撒冷,然后再决定是否接受这个职务。” “你不希望得到这份职务吗?” “不希望,先生。” “但是,你会乐意接受它的。” “我不过是尝试一下。” “斯蒂尔先生,我想作一个预言:如果你见到了这架飞机。亲身体验到它拥有的最先进的技术,你就决不想再驾驶其他的飞机了。” 这很可能。不过,这并非主要原因,雷福德想,只有上帝让我干才成。 “我还想给你透露个小秘密,目前还未公开。德拉姆小姐向我保证说,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一个说话算数的人,最近又迷上了宗教。” 雷福德不想开口,只点了点头。 “那么,在此事公开之前,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美国政府为了支持联合国的工作,已经将‘空军一号’供给我们使用。” “这在新闻中播过了,先生。” “当然,不过还有未公布的内容,那就是接着就将飞机送给我们——包括机组人员,由联合国专用。” “菲茨休总统这样做,的确够仗义。” “是的,够仗义。”卡帕斯亚说,“多么慷慨!” 雷福德终于明白了卡帕斯亚何以竟如此迷人;不过,雷福德知道他在当面撒谎,因而便可轻而易举地抵御他的诱惑。 “你什么时间返回芝加哥?”卡帕斯亚问。 “还没有定。我现在听你的吩咐。不过,在星期六启程之前,我要回一趟家。” “我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的谈话方式。”卡帕斯亚说,“你现在听我的吩咐,很好。你当然明白,你应该接受这份职务。你会接受的——不过,这里可不是你的讲经台。”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联合国……它马上就要更名为‘世界共同体’……尤其是我,不偏向任何宗教或教派。” “我是一名基督徒。”雷福德说,“我做礼拜,读《圣经》。我不隐瞒我的信仰。” “但是,不要在工作中谈论它。” “如果你成为我的上司,并将这一条作为规定,我会强迫自己遵守它。” “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相互理解。”卡帕斯亚说。 “我明白。” “我很喜欢你,我也相信咱们能够在一起工作。” “我还不了解你,先生,但是我和任何人都能共事。”这话是怎么从嘴里冒出来的呢?雷福德几乎露出了笑容。如果他能和这个基督的敌人共事,还有什么人不能共事呢? 当出租车终于抵达肯尼迪国际机场时,马克·范伯格拉比说:“我想,这一路你对我进行了采访,你不介意把这趟车费算到你的账上吧?” “当然。”巴克说,“只要你不用我们负担飞往以色列的机票,《环球周刊》的确很乐意出这一点儿车费。” “既然你提到……”拉比皱了皱眉说出半句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挥了一下手,从司机手中接过旅行箱,就匆匆地朝入口走去。 卡帕斯亚揿了一下内部联络键。“德拉姆小姐,你安排好去机库的车了吗?” “是的,安排好了,先生。走后门。” “我们准备出发。” “保卫人员到了之后,我会揿铃给你的。” “谢谢。”尼古拉又转向雷福德,“我想让你看看飞机。” “当然,”雷福德答道,尽管此时他更乐意打道回府。可他为什么要听从卡帕斯亚的吩咐呢? “回饭店,先生?” “不。”巴克应了一声,“请开往联合国大厦。再让我用一下你的电话。” “要划……” “划卡才能用,我知道。”他给联合国总部史蒂夫·普兰克的办公室打了电话。“你取了我的包溜走,这是什么意思?” “只想帮你一个忙,老伙计。你在饭店吗?我给你送过去。” “我在饭店,不过,还是我过去吧。你真的是要帮我一个忙?” “是的。” “那好,我一个小时之内就会赶到。” “卡帕斯亚没在。” “我不是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你。” 当德拉姆揪响了铃声,卡帕斯亚立起身。门开了,两名保卫人员陪同尼古拉和雷福德走过几道走廊,从运货电梯下至地下一层,来到停车处。一辆豪华轿车正等在那儿。司机跳下车,去为卡帕斯亚打开车门。雷福德到车的另一面,门已经打开了。 雷福德感到奇怪的是,在办公室,卡帕斯亚并未向他提供饮料,到了车上却向他展示了一番,从威士忌、葡萄酒。啤酒,到各种软性饮料,应有尽有。雷福德要了一听可乐。 “你不喝酒吗?” “现在不喝了。” “从前喝?” “喝得不多,不过,偶尔也失去理智。自从家人失踪之后,滴酒未沾。” “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很沉痛。” “谢谢,不过,我已经慢慢习惯了。我很思念他们……” “当然。” “但我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 “你们的宗教认为,这是由于基督将他的信徒带往了天国,对吧?” “是这样。” “我不想装出一副和你具有相同信仰的样子,不过,我尊重这种观念给你带来的安慰。” 雷福德本想争执一番,但是他不知道见证——布鲁斯·巴恩斯是这么说的——对这个基督的敌人是否可取。 “我也不喜欢。”卡帕斯亚呷着苏达水。 “你为什么不让我给你送过去呢?”史蒂夫·普兰克问,“我本该给你送过去。” “我求你帮个忙。” “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巴克。你接受卡帕斯亚提供的职务,这样,在你的有生之年就用不着为什么事求人了。” “说一句实话,史蒂夫,我现在正在酝酿的故事太多了,甚至来不及动笔。” “为我们写出来吧。” “有些还没法动笔,如果你有办法,就帮我个忙。我想找个办法去见见哭墙的那两个人。” “尼古拉恨他们两个。他认为那两个是疯子。显然是两个疯子。” “这么说,我去采访他们,该不会令他不快吧?” “我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上忙。他今天接见飞行员候选人。” “不用跟他说我来了。” 到达肯尼迪国际机场的一座大型机库前,卡帕斯亚和雷福德下了轿车。卡帕斯亚向司机吩咐了一句:“告诉弗雷德里克,照通常程序给我们演示一番。” 机库门开了,在聚光灯的明亮的灯光下,整个机身烟烟生辉。正对雷福德站立的这一面,漆着“空军一号”几个大字;可是,绕到另一面,他看到一群油漆工正爬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施工。徽章和署名被涂掉了;在原来的位置漆上了联合国的徽章和“世界共同体”几个字。在机名的位置上,油漆工正在漆上“世界共同体一号”几个大字的最后几笔。 “还要多长时间就可以两面完工了?”卡帕斯亚向工头高声问道。 “夜里十二点钟,两面的油漆就都干了!”工头回答说,“这一面要花六个小时,那一面干得要快些。星期六完全可以飞行了。” 卡帕斯亚竖起大拇指以示赞扬,机库里的工人们都鼓起掌来。“我们要登上飞机看看。”卡帕斯亚小声吩咐道。 第42章 几分钟之内,工人们就在后舱下搭起临时应急的舷梯,让他们登上这架崭新的飞机。雷福德驾驶过无数新飞机,但印象大都平平。他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飞机。 这架飞机可以说没有一处不功能齐全、式样豪华和漂亮非凡。 后舱是设施完备的浴室。然后是召开记者招待会的大厅,宽阔得足够在这里举行晚会。这里的每一个座位上都有电话。调制解调器插孔、录相机和电视。飞机的中央是餐厅,这里设施齐全,还附设了休息间。 餐厅前面就是总统的生活区和会议厅。里面有个房间专门安装了高水平的安全设施、监控设备、备用的交通工具,以及与全球任何一个角落联络的通讯设备。 “驾驶舱的后面就是机组人员的活动区域,包括一间机长;的私人卧室。如果出差的时间较长,你用不着总待在飞机上。”卡帕斯亚说,“不过,要找到比这里更舒适的条件,的确不容易。” 当巴克还在史蒂夫的办公室内时,哈蒂·德拉姆来通知史蒂夫说,卡帕斯亚要出去一会儿。“噢,威廉斯!”她喊道,“是你把我介绍给卡帕斯亚先生的,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 巴克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不能说我很高兴帮了你一个忙。事实上,他感到这件事干得糟透了。他只点了点头。 “你知道今天谁在这儿?”她问。 他知道谁在这儿,但他没露底。“谁?” 他意识到,他要对史蒂夫和哈蒂随时得持警惕,尤其是对卡帕斯亚。他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如今与雷福德的关系多么“密切”;倘若能保守他与切丽相爱的秘密,那再好不过了。 “雷福德·斯蒂尔。他是咱们两个相识那架飞机上的机长。” “我还记得。”巴克说。 “你知道吗,他被选为‘空军一号’的飞行员了。” “这的确是个荣耀的事,是吧?” “他当之无愧。他是我曾经合作过的最好的飞行员。” 同他们谈论这位他几乎还不十分熟悉的教友和兄弟,巴克不免感到有些尴尬。“一位好飞行员应该具备哪些品质呢?”巴克问。 “平稳地起飞和降落;与旅客之间的良好的交流;还有,就是能够平等地对待机组人员,而不是将他们视为奴隶。” “的确很感人。”巴克说。 “想看一看新飞机吗?”史蒂夫问。 “我能看吗?” “在肯尼迪国际机场的一个附属机库。” “我刚从那儿回来。” “想回去看看吗?” 巴克耸耸肩膀。“杂志社已经指派别人来写飞机、机长;不过,我当然喜欢看看。” “你可以乘坐它去以色列。” “不,我不能乘坐。”巴克说,“我的老板对此态度明确。” 晚上,雷福德回到家,他知道切丽会说他情绪低沉。“布鲁斯取消了今晚的会议。”她说。 “好,”雷福德说,“我累了。” “给我讲讲卡帕斯亚。” 雷福德试着讲起下午的经历。但是,该讲什么呢?这个人是友善、迷人和平易近人的,要不是他当面撒谎,雷福德几乎怀疑他们是否误会了他。“不过,我们对这个人的本性可以说已经毋庸置疑了,对吧?” “对这一点我毫无疑惑。”切丽说,“不过,我还没见过他本人。” “既然你已经知道他的本性,那他就连一秒钟也骗不了你。” “我希望如此,”她说,“不过,连巴克都承认说他很能迷惑人。” “得到巴克的消息了吗?” “他会在纽约时间半夜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需要我晚睡一会儿叫醒你吗?” “不用。他还不知道我们是在同一时间吃那小甜饼的呢。我无论如何不会忘记告诉他的。” 第十三章犹太学者 巴克正在努力撰写他的新闻故事。星期六,因为倒时差,他在大卫王宾馆睡了一觉。他事先给钱姆·罗森茨韦格、马克·范伯格以及彼得·马修斯打了招呼。他从史蒂夫·普兰克那里得知,尼古拉·卡帕斯亚断然拒绝帮助他去接近哭墙的那两位传道士。 “我告诉过你,”史蒂夫说,“他认为那两个家伙是疯子。你竟然认为值得为他们去写一篇故事,他对此十分失望。” “这么说,他也不认识能帮助我去见那两位传道的人吗?” “那里是禁区。” “我也的确是这样看的。我们终于发现伟大的尼古拉竟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史蒂夫被激怒了。“你和我都知道得很清楚,”他愤愤地说,“尼古拉能买下哭墙。但是,你别指望他会帮助你去见那两个家伙。他不希望你去,巴克。这次你该识点儿相,躲开那儿。” “是的,我这个人是有点儿不识相。” “巴克,我还是想奉劝你几句。倘若你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拒绝他的条件或者他干脆收回他的承诺,那么你到哪儿去找工作呢?” “我会有工作干的。” “在哪儿?你没有看到他的影响遍及各个角落吗?人们喜欢他!他们可以为他干一切事。人们得到他的接见之后,会干出他们自己从未想到的事情!” “说说看,”巴克说,“我会有工作干的,不过,我还是谢谢你。” “目前你当然是有工作可干。但是,事情并非一成不变。” 史蒂夫的话的确再正确不过了,尽管他自己并未意识到。 巴克的第二次受挫是找彼得·马修斯帮忙。他被护送到特拉维夫一家五星级宾馆住下。尽管他接了巴克的电话,还是拒绝提供帮助。“我很钦佩你,威廉斯,”他说,“但是,我认为我已将我所知道的一切有用的材料都提供给你了,不论是公开的,还是私下的。我与哭墙的那两个家伙没有任何联系;不过,如果你想引用我的话,我倒很乐于提供。” “我想找个能够带我去见那两位传道士的人。如果他们想杀死我,烧死我,或对我置之不理,一切听由我自负,与他人无关。” “由于我的特殊地位,我可以接近哭墙,但我并不想带你去见他们,对不起。根据有关资料来看,我认为他们是两个年老的托拉学者,冒充摩西和以利亚再世。他们衣衫槛楼,讲道也很糟糕。至于那些攻击他们的人为什么会死,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人群中有他们的同党潜伏着,除掉了那些企图进攻他们的人。现在,我准备出去。星期一来参加签字仪式,先生。” “那么我们会上见。” “我想劝你顾惜一下名声,别为写这两个家伙给自己抹黑。如果你想写篇故事,今天下午不妨同我一起去视察一下,耶路撒冷有几处可能代替梵蒂冈的地址。” “可是,先生,自从这两传道士出现之后,耶路撒冷再也没下过雨,你对这个问题怎么解释呢?” “我不想作任何解释,或者只能说甚至云彩也不愿听他们的胡说八道。不过,这里通常也很少下雨。” 在起飞的几个小时前,雷福德与他的机组人员见了面。在一段简短、有力的讲话中,他强调了安全的重要性。“这就是我们所有的人聚集到这里的原因。其次是正确的操作规程和礼节。我们事事都要照章办事,途中要做飞行日志和例行检查。我们要做事敏捷,要做幕后英雄,要为主人和旅客服务。当我们为各位官员提供服务时,他们的安全就时刻挂在我们心上。最好的机组是‘看不见的’。当他们见到我们的制服,接受我们的服务时,他们感到的是舒适和安全,而不是我们个人。” 雷福德的副手比他的年纪大,大约本想要做机长的。不过此君待人友善,也精明能干。领航员是一位年轻人,若要雷福德挑选,他也许不会被选中,但他是称职的。乘务员曾在“空军一号”上共过事,她们对这架新飞机的豪华程度深感惊讶,雷福德对此毫无责备之意。这的确是航空史上的一个奇迹。不过,他们不久就习惯了它,不再感到陌生。 驾驶757,正如雷福德在达拉斯对考官说的那样,有点儿像驾驶美洲虎。可是随着旅途的延伸,这种新鲜感不久就过去了。起飞不久,他就将飞机交给副手去操纵,自己悄悄回到住所。他躺到床上,突然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孤寂。如今雷福德已经达到飞行事业的顶点,倘若艾琳在天有知,她会为他感到骄傲。但是这对他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尽管他的内心告诉他,这个工作是上帝让他做的。至于说为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在雷福德的意识深处,他感到这是他为泛大陆航空公司做的最后一次飞行。 他给切丽打了电话,把她从睡梦中叫醒。“对不起,切丽。” “没关系,爸爸。令人激动吧?” “噢,是的,我不否认。” 他们曾经谈论过,这种空对地通讯很可能是受监视的,因而他们在谈话中不会显露出对卡帕斯亚及他的任何一位手下的轻视。他们也不会提到巴克的名字。 “遇到熟人了吗?” “真正熟悉的只有哈蒂一个。我有点儿感到孤独。” “我也是。我还没有接到任何人的信儿。我原以为你会在星期一早上——你的时间——给我打电话的。什么时候到耶路撒冷?” “大约三个小时后我们就可到达特拉维夫了,降落之后乘坐豪华轿车前往耶路撒冷。” “你们不直飞耶路撒冷吗?” “不。757没法在那儿着陆。 第43章 特拉维夫离耶路撒冷不过三十五英里。” “什么时候回家?” “我们原订在星期二早上离开特拉维夫,可是他们告诉我,星期一下午要飞往巴格达,星期二早上离开那里。这又增加六百英里的路程,也就是增加一个小时的航程。” “飞到巴格达做什么?” “那里有一个离巴比伦最近的能够降落这样大型飞机的机场。卡帕斯亚要去考察巴比伦,向那儿的人展示他的规划。” “你也一同去吗?” “我想,我也要去。那儿离巴格达有五十英里的路程。如果我接受这份职务的话,我想,在今后的几年中要经常飞中东了。”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我知道你在惦记谁,切丽。” “可是,我也惦记你,爸爸。” “我看,要不了一个月,我就会想你想得要命的。不过,我能猜得出你们两个的关系的前景。” “布鲁斯打来了电话。他说,他接到一位叫做阿曼达·怀特的陌生人的电话,说认识妈妈。她对布鲁斯说,她是在教会的‘家庭圣经学习小组’中遇到妈妈的,只记住了妈妈的名字。她说,这个名字叫起来有点儿像钢铁,所以就记住了。”1 【1艾琳婚后从夫姓斯蒂尔,这个姓(steele)发音与钢铁(steel)相近。——译注。】 雷福德应道:“艾琳·斯蒂尔可不会有这种联想。她要做什么?” “她说她最终成为了一名基督徒,主要是因为她记起了妈妈在学习小组说过的话。她现在要加入教会。她想了解一下新希望村的教堂是否还继续做礼拜。” “她在哪儿?” “她一直在家里哀悼丈夫和两个已经成人的女儿。他们都在升天事件中失踪了。” “妈妈在她的生活中起了不小的作用,可是,她却记不起妈妈的名字了。” “还依稀记得。”切丽说。 巴克小睡了一个小时,然后给钱姆·罗森茨韦格打了个电话,恰巧博士在家。“甚至我也要倒时差,卡梅伦。”罗森茨韦格博士说,“不管这条路走多少回,坐飞机还是那样累人。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昨天早晨到的。我想请你帮个忙。”巴克将他打算去哭墙的想法对博士讲了。 “我曾经试过。”他说,“不过,只能到达一百码以外。这两个人在布道,周围的人群比在有线新闻网上看到的还多。” “噢,临近签字仪式以来,人比过去多了。也许那两个人由于签字仪式的缘故,他们已停止了四出活动,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听他们传道。显然,他们在劝说正统的犹太教徒信仰基督。太奇怪了。尼古拉在路上曾问到过他们,看了有关他们两个的新闻报道。我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 “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恼怒非常。我看到他满面通红,嘴巴紧闭。你知道,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多,不过我还是能看出他在发怒。” “钱姆,我希望你能帮我一把。” “卡梅伦,我不是正统的犹太教徒,我不能去哭墙。而且即使我能去,我也不会去冒那个险。我不希望你去。星期一早上的签字仪式才是你应该写的。这个星期五,尼古拉和以色列代表团在纽约最后敲定了谈判条件。尼古拉很了不起,很迷人,卡梅伦。我盼望着咱们两个能共同为他效力。” “钱姆,请帮个忙。我知道,世界上的每一位记者都希望能够对这两位传教士进行专访,不过,只有我才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除非我因此丧命。” “你这样干的确太冒险。” “博士,我有求于你的只是你的时间,没有其他。你一向慷慨大方。”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卡梅伦。如果我能办到,我就亲自带你去了。你无论如何是没法接近他们。” “但是,你一定认识能够接近他们的人。” “我当然认识!我认识许多正统派的犹太教徒,认识许多拉比。但是……” “本—朱达怎么样?” “噢,卡梅伦,他太忙了!他的研究项目报告星期一下午就要电视直播,他眼下一定像个期末考试的学生那样忙得不可开交。” “但是也未必,钱姆。或许他已作了充分的研究,不看讲稿就能滔滔不绝地讲一个小时。也许他已经准备好了,正需要做点儿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免得临场紧张。” 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一会儿,巴克盼望着罗森茨韦格博士能答应他的请求。“这可说不定,卡梅伦。眼下已临近那个重要的时刻,我可不想闹得心绪不宁。” “你会忙这个的,对吧,钱姆……只给他打个电话,给他个祝福,探听一下这个周末的安排。如果他能带我去哭墙,我随时都可以出发。” “我只问问他是否想轻松一下,”罗森茨韦格说,“如果发现他正在埋头工作,我就不提这件事了。” “谢谢,先生!你给我回电话吗?” “怎样都行。不过,卡梅伦,别抱太大希望;如果事情不成,可别埋怨我。” “决不会埋怨你的。” “我知道。不过,我也明白这件事对你有多么重要。” 巴克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他的电话响了多久。他揉揉刚刚睁开的眼睛,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只见午后的阳光已经变成橘黄色,阳光在床单上构成古怪的图案。当他伸手去接电话时,他瞟了一眼自己映在镜子中的形象。他的脸颊通红,在枕头上压出几道印子,半睁的两眼又红又肿,头发乱得不成样子。他的嘴里苦得要命。他穿着衣服就睡着了。 “哈罗!” “是卡梅伦·威廉斯先生吗?”电话中传来浓重的犹太人口音。 “是的,先生。” “我是齐翁·本—朱达博士。” 巴克一下子立起身,仿佛这位尊敬的学者走近了房间。“本—朱达博士,很荣幸接到你的电话。” “谢谢,”博士努力用英语说,“我在饭店的前门给你打电话。” 巴克在努力理解他的话。“噢,是吗?” “我带来一辆车子和一名司机。” “一辆车子和一名司机?” “你现在可以动身吗?” “动身?” “去哭墙。” “噢,是的……我的意思是说,还不行,先生。我要准备一下。能等我十分钟吗?” “来之前我应该先打个电话。我从朋友那里得知,这是你的一项紧急任务。” 巴克努力使自己适应着这种怪异的发音:“一项紧急任务。噢,是的!只给我十分钟!谢谢,先生! 巴克把衣服扒下来,冲进卫生间去冲了个淋浴,他来不及等水烧热,就打了肥皂,用冷水淋去。然后他又将剃须刀在脸上走了一遍。他没有时间去找安装吹风机的插孔,从架上拉过毛巾用力擦干他的蓄得很长的头发,差点儿没把头发拽掉。他用梳子快速地梳了梳满头乱发,又刷了牙。去哭墙该穿什么呢?他知道,他也许挤不进去,可是,如果他不穿上西装,扎上领带,会不会是对主人的一种冒犯?他没给自己准备一套西装。他甚至没为星期一的签字仪式做些准备。 巴克选择了他平日穿的粗斜纹上衣、牛仔裤、高腰靴和皮夹克。他将录音机和照像机放入皮包,便匆匆跑下三层楼梯。巴克对拉比的外貌一无所知。他会像罗森茨韦格博士或范伯格拉比,还是与他们两位完全不同? 这个问题不久就清楚了,与他们两个哪一个也不像。齐翁·本—朱达博士穿了一身黑色外衣,头戴黑色毡帽,从一辆没有熄火的白色轿车的司机后的座位上迈出来,腼腆地朝巴克招招手。巴克快步走过去。“本—朱达博士?”巴克说着,握住了对方的手。这是一位中年人,衣着整齐,生着轮廊鲜明的五官,浑身充满了朝气,只是他的深褐色头发显出淡淡的灰色。 拉比用不甚流畅的英语说:“在你们的方言中,我的名字发音有些像‘锡安’,你可以这样称呼我。” “‘锡安’,真的是这样吗?” “是的,这就是我的名字。”拉比笑着说,“我可以肯定。”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可以叫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威廉斯先生。你可以叫我‘锡安’。” 本—朱达博士的发音在巴克听来,齐翁与‘锡安’的确没有太大差别。“请叫我‘巴克’。” “巴克?”当巴克钻进司机旁的座位坐下时,博士扶着开着的车门问。 “这是我的绰号。” “好,巴克。司机听不懂英语。” 巴克转过脸,见司机伸出了手。巴克握了握司机的手,一点儿听不懂司机在说什么。巴克仅仅微笑着点头。本—朱达博士用希伯来语向司机吩咐了一句,车子就开动了。 “喂,巴克,”拉比招呼了一句,巴克扭过脸去。“罗森茨韦格博士说,你要去哭墙,而你自己没法挤进去。我可以把你带到离那里很近的地方,如果你有勇气,就可以使那两个见证人注意到你。” “两个见证人?你称他们为‘见证人’?我和我的朋友们正是——” 本—朱达拉比举起双手,将脑袋别向一边,意思是他对这个问题不作回答或发表意见。 “现在的问题是你敢不敢!” “我敢。” “而且,如果你发生意外,我个人不负任何责任。” “当然不要你负任何责任。 第44章 不过,我倒很想采访你。” 拉比又举起了双手。“我与报界,与罗森茨韦格博士都讲得很清楚,我不接受任何采访。” “那么,只谈一些个人的问题。我不会问及你的研究项目,因为我认为,你将三年的研究成果浓缩到一个小时的现场直播中,你会将你的结论讲得明明白白。” “的确如此。说到我个人生活方面,我今年四十四岁。我生长在海法,父亲是一位正统派拉比。我有两个博士学位,一个是犹太历史学博士,一个是在古代语言学博士,我终生研究和教书;我将自己看作一位学者和历史学家,而不是教育家,尽管我的学生们对我的评价充满了善意。我用希伯来语思考和祈祷,阅读的书籍也大半都是希伯来文的。我讲的英语十分糟糕,尤其是在这个讲求平等的国家里,更是感到不便。我对英语语法和句法比对英国人和美国人更熟悉,我没有时间练习我的发音,更谈不到纯熟。我在六年前成婚,我妻子带过两个孩子来,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大约三年前,我受一家政府机构的委托,对《圣经》中有关弥赛亚的文字进行详尽的研究,以便当弥赛亚出世时,犹太人就可以认出他来。这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在研究过程中,我又学会了希腊语和阿拉米语,这样,我目前已经掌握了二十二种文字。这项工作的完成的确令人激动,我急切地盼望着通过电视使全世界的人们与我共享这个发现。我不想吹嘘说这个直播会赛过那些色情、凶杀或幽默内容的节目,但可以预计,我的研究结果的确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我不知道你还能谈些什么。”巴克老实地承认说。 “那么,采访就算结束,现在来办咱们的正事。” “我有些不解的是,你怎么有时间来做这种事。” “罗森茨韦格是我的师长和最令我尊敬的同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谢谢。” “我很赞赏你的工作。我读过你写的有关罗森茨韦格博士的文章,以及其他一些文章。另外,哭墙的那两个人也吸引着我。由于我懂得不少语言,咱们同他们的交流或许会更容易一些。就我所知,到目前为止,他们只是向聚集在那里的人群讲道,儆戒那些威胁他们的人,还从未见过有谁与他们通过话。” 轿车在几辆旅游车旁停下来,本—朱达博士和巴克登上一道台阶,便可看到哭墙、圣殿山以及这二者之间的每一样景物。“今天的人是我见到的最多的。”拉比说。 “可是,他们怎么这样安静?”巴克小声问。 “这两位传道士不用麦克风,”本—朱达博士解释说,“这么多人要听传道士讲话,不安静就什么也听不到。如果有谁要发出噪声,就会受到别人的喝止。” “这两个人不休息吗?” “他们要休息的。偶尔其中的一位走到那边的小房边上,在靠近篱笆的地上躺下。他们两个轮流讲道和休息。最近被烧死的几个人,是乘他们两个休息的时候从篱笆外面进攻他们的。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敢接近他们的原因。” “这对我来说可能是最佳时机。”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跟我一起去?” “我们要向他们讲清楚,我们无意伤害他们。他们至少已杀死了六个人,还吓退了许多企图接近他们的人。他们烧死那四名攻击者的当天,我的一位朋友就站在这儿。他发誓说,火是他们口中喷出来的。” “你相信这些吗?” “我没有理由怀疑我的朋友,尽管这个地方离那里还有几万英尺。” “是不是有的时候接近他们更容易一些?或者,咱们只能相机行事?” “我想,咱们还是先挤进人群里去。” 他们下了台阶,向哭墙走去。巴克感到,人们对两位传教士充满了敬意。在离传教士四十至五十英尺的范围内,是一些犹太教正统派的拉比们,他们在弯着腰祈祷,将祈祷词悄悄塞到哭墙上的石缝里。偶尔有一位拉比朝两位见证人挥挥拳头,用希伯来语哭叫着什么,很快就被其他人喝止住。有时,其中的一位传教士也会直接回答他的责难。 当巴克和本—朱达博士到达人群的边缘时,一位拉比在哭墙旁跪下,眼望苍天,痛苦地嚎哭着,祈祷着。 “安静!”一位传教士喊道。拉比伤心地流着泪。传教士转向人群。 本—朱达博士低声对巴克说:“需要我翻译吗?” “翻译?你是说拉比的祈祷?” “还有传道士的答复。” “我听得懂那位传教士的话。” 本—朱达博士显得有些迷惑不解。“如果我知道你懂希伯来语,咱们之间的交流就容易多了。” “我不懂希伯来语,所以我听不懂那位拉比的祈祷。但是,传道士说的就是英语。” 本—朱达博士摇了摇头。“我可能搞错了。”他说,“有的时候,连我自己也忘了到底在用哪种语言思考。可是,你听啊!他又在说希伯来语,他说——” “先生,对不起我打断了你的话。但是,他说的是英语。他的发音带有希伯来语口音,他说:‘现在,向那位不会使你跌倒的——’” “你真的听懂了?” “当然。” 拉比受到不小的震动。“巴克,”他面上现出不祥的神情,“他在说希伯来语。” 巴克转过脸去,眼睛注视着两位见证人。他们两个在一句一句地轮流讲着,巴克听到他们讲的每个词都是英语。本—朱达轻轻碰他一下,他随着拉比走进人群。本—朱达向一位西班牙人模样的、与妻子和孩子站在一起的男人问道:“他说的是英语吗?” “西班牙语。”那个人抱歉地答道。 本—朱达博士立刻用西班牙语和那个人争辩起来。那个人点点头,再一次肯定自己的回答。拉比谢过了他,又向前走去。他找到一位挪威模样的人,用挪威语同那个人交谈了几句;然后,他又问了几位阿拉伯人。他紧紧抓住巴克的胳膊,拉着巴克离开人群,朝两位传道士走去。他们在离两位传教士大约三十英尺的一道铁栏杆前停下来。 “这些人都说,他们听到这两位传教士用他们各自的民族语言在布道!”本—朱达颤抖着说。“他们真的来自上帝!” “你能肯定?” “毫无疑问!我听到他们讲的是希伯来语;你听到他们讲的是英语;那一家来自墨西哥的人既不懂英语,又不懂希伯来语;那个挪威人懂一点儿德语,又懂一点儿英语,却不懂希伯来语,他听到他们讲的是挪威语。噢,上帝!噢,上帝!”拉比激动地说。巴克知道,他的内心充满了敬意。巴克有点儿担心本—朱达博士会激动得昏厥过去。 “哇——!”这时,一个身穿军裤、皮靴和白色t恤衫的年轻人高喊着冲出人群。人们见到他手持一把自动冲锋枪,就连忙纷纷卧倒在地。只见他两眼冒着怒火,朝天打出一梭子弹。人群很快闪出了一条通道。 年轻人的口里用一种中东方言高喊着什么,巴克听不懂。他卧倒在人行道上,从胳膊下的缝隙向外观望。 当年轻人冲到人群前面时,巴克从皮包里掏出录音机开始录音。那两位见证人停止了传讲,肩并肩站在了一起,注视着正在逼近的年轻人。年轻人飞快地冲上去,边跑边开枪射击;然而两位见证人坚定地站立着,一言不发,毫不退让。他们只将两臂抱在胸前,子弹对他俩如同虚射。当年轻人冲到距他们五英尺远左右的时候,他仿佛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他被弹了回来,仰天倒下,手中的武器飞了出去。他的头撞在了地面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突然,其中的一位见证人高声喊道:“至高的神禁止你走近他的仆人。我们受到他的庇护,任何没有得到耶和华许可的人走近我们,都将自取其咎,直至预定的时日降临。”说完,另一位传教士从口中吐出一根火柱,立刻点燃了年轻人的衣服。 人群趴在地上,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巴克的手伸到拉比的后背,拉比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周围的许多人尖叫着逃回轿车和旅游车;一些以色列士兵慢慢靠近哭墙,子弹上了膛。一位传教士说:“那些听我们见证基督的人,不要惧怕!许多人都相信和接受了我们的见证。只有那些企图伤害我们的人才会丧命。不要惧怕!” 巴克相信他的话,但他不敢肯定拉比是否相信。他们站起身走上前去,那两位见证人的目光凝视着他们。以色列士兵从广场的边缘向他们喊着什么。“这些士兵告诉我们慢慢走。”本—朱达博士翻译说。 “我想待在这儿。”巴克说,“我要跟他们说话。” “你不是只想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但是听他们说,他们不会伤害真诚的听众的。” “可是,你是真诚的听众吗?或者只是一位寻找热点新闻的记者?” “两者都是。”巴克承认。 “上帝保佑你。”拉比说。他转过身去,用希伯来语向两位见证人说了一句什么;巴克和本—朱达离开了那两位见证人,而他们此时正默默地站在那里。 “我告诉他们,咱们会在晚上十点钟到他们偶尔去休息一下的那间小房后面去见他们。你能跟我一起来吗?” “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雷福德与他新机组成员默默地用着晚餐,餐厅的服务员传话说,切丽有急事找他。 第45章 国际长途花了几分钟才接通;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想要是切丽能给他一些提示就好了。如果不是急事,切丽不会这样做的。电话接通后刚响了一声,切丽就抓起了电话。 “哈罗?”她说,“巴克?爸爸?” “是我,什么事?” “巴克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见到他。” “你去看他吗?” “噢,是的,我想会去的。” “他住在哪家医院?” “什么?” “你没有看到吗?” “看到什么?” “爸爸,那里的新闻刚播过。那两位见证人又烧死了一个人,周围所存的人都趴在了地上。最后趴下的两个人中就有一个是巴克。” “你能肯定吗?” “没有问题,的确是他。” “你能肯定他也受伤了吗?” “不!我只是猜测。他和一位穿著黑色服装的人趴在一起,那个人的帽子都掉了。” “他住在哪里?” “大卫王宾馆。我刚给那边打了电话。他们说,他出去了,把房门钥匙交给了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殊的意思。一些人出门的时候,就将钥匙交到总台保管。我敢肯定,他会给你打电话的。” “有没有什么方式探听一下。他是否受了伤?” “我试试。咱们这样办:如果我探听到消息,我就会给你打电话。如果没有什么消息,至少就是好消息。” 巴克感到自己的双膝像果冻一样颤抖着。“你没事吧,拉比?” “我很好。”本—朱达博士答道,“可是,我几乎要支持不住了。” “我明白你的感觉。” “我必须承认,他们两个来自上帝。” “我相信这一点。”巴克说。 “你相信吗?你读经文吗?” “最近才开始读。” “来,我要让你看一些东西。” 他们回来时,司机正站在开着的车门旁,显得面色苍白。拉比用希伯来语向司机说着什么,似乎在打消他的疑虑。司机将目光转向巴克。 巴克坐在前排座位上,本—朱达博士轻声地指示司机,将车子尽可能地靠近圣殿山东面的金门停下。他请巴克与他一起走向金门,他在一旁给巴克翻译门上的希伯来语铭文。“看这几句,”他指点着说,“铭文上说:‘来吧,弥赛亚。’这边是一句:‘拯救我们。’还有那几句:‘奏着凯歌到来。’ “诸世纪以来,我们的民族在盼望,在祈祷,在注视,在等着弥赛亚的来临。”巴克掏出录音机,想让拉比将这段历史珍闻重述一遍。可他发现录音机正在转着。“瞧,”他说:“我把那个年轻人对两位传教士的攻击录了下来。” 他把磁带倒回来,就听到磁带上录下的枪声和尖叫声,然后是那个年轻人倒下和武器脱手的声音。巴克的脑海里又重现出从一位见证人的口里喷出火柱的场景;这在录音机里听来,仿佛是陡然刮起一阵大风。接着是年轻人更加惨痛的尖叫。然后,两位见证人用巴克听不懂的语言高声宣告着什么。 “这是希伯来语!”本—朱达拉比说,“你听到的肯定是这种语言!” “他们是在说希伯来语。”巴克承认,“录音带上录下的就是希伯来语。但是,我当时听到的的确是英语,这就像我现在站在这里一样肯定。” “你听到他们保证说,不会伤害那些来听他们见证的人了吗?” “我连每一个词都懂得。” 拉比闭上了眼睛。“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对我的现场直播来说太重要了。” 巴克陪着拉比回到汽车旁。“我想对你说,”他说,“我以为,你们的弥赛亚已经来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年轻人。当你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两位见证人时,我倒有兴趣听一听他们会说什么。” 雷福德询问了一下史蒂夫,是否有人听说哭墙那里还有其他的人员伤亡。他没有特别问到巴克的情况,他还不想把他们之间的友谊透露出去。 “我们都听说了,”普兰克然出地答道,“秘书长认为,应该拘捕那两个人,判他们凶杀罪。他不明白以色列人为什么如此畏惧他们。” “他们也许是怕被火烧死。” “那两个赤手空拳的人面对一位配备着现代武器的敌人,怎以可能会取胜呢?可以把那个地方圈起来,赶开周围的人群,射击那两个人。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手榴弹,甚至导弹。” “这是卡帕斯亚的意见吗?” “这就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 “这话倒的确像个爱好和平的人说的!” 雷福德看了电视新闻,肯定切丽的话是对的。的确是巴克·威廉斯,离那两位见证人顶多三十英尺,离那个持冲锋枪的年轻人更近一些——现在,那个年轻人更像一堆黑炭了。不过,以色列电视台让这个镜头停留的时间更长一些,离开了喷火的见证人,去拍摄屏幕的边缘。巴克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去帮助身边的那位穿黑色服装的人。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显出受伤的样子。 雷福德打电话给大卫王宾馆,巴克还未回来。于是雷福德坐着出租车来到宾馆,坐在大堂里等候。雷福德觉得最好不要让人看到他和巴克在一起。他决定,当他见到巴克回宾馆时,就稍稍溜出去,到电话亭给巴克打个电话。 第十四章哭墙 “在犹太教漫长的历史中,”本—朱达拉比说,“上帝曾经派来过许多见证人。当年,在旧约时代尤其多;不过,在现代化的战争中,上帝保佑以色列免遭茶毒是又一个例证。” 巴克转过身来说:“战争发生时,我就在这里。” “我读过你的报道。”本—朱达说,“但是,由于同样的原因,犹太人却对在他们生活中出现的神迹产生了怀疑。了解经文的人都知道,摩西可以将手变成蛇,法老宫廷里的巫术师同样可以办到;他们甚至还能效法摩西将水变成血。但以理也并非王宫内唯一的解梦师。我对你讲这些,只是想说明这两位见证人为什么会受到怀疑。他们的威力如此强大、可怕,但是,他们传带给犹太人心灵的信息无异于一种诅咒。” “是,他们带来的是有关弥赛亚的信息。” “他们似乎能够为他们的论述提供佐证。”本—朱达说,“但是,将耶稣视为犹太人的弥赛亚,已经是两千年以前的旧观念了。犹太人甚至将这个名字视为本民族的污点。” “这里有些人已经信仰了基督。”巴克说,“我是在电视上看到的,人们在栅栏前弯着腰作祈祷,成了耶稣的信徒。” “沉重的代价。”拉比说,“这种情况在少数派中的确有。不过,不论这两位基督的见证人给人造成多么深刻的印象,你会看到,犹太人信仰耶稣的人数不会太多。” “这是你第二次将他们称作见证人。”巴克说,“你知道《圣经》上是怎么——” “威廉斯先生,”本—朱达拉比打断他的话,“不要将我视为仅仅研究‘托拉’的学者。你要知道,我的研究范围包括世界上各主要宗教的典籍。” “但是,如果你了解《新约》,那么,你对见证人会是怎么看呢?” “首先,你说我‘了解《新约》’未免有些夸大其辞。我还不能声称我了解《新约》;我只是在最近三年才较深入地探讨了《新约》。第二,你不过是从新闻报道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 “我不是作为一名记者来提这个问题的。”巴克说,“我是作为一名基督徒来提这个问题的!” “不要把所有的非犹太人全部误会成基督徒。”拉比说,“有太多。太多的人将自己视为基督徒,仅仅由于他们不是犹太人。” “我知道这种差别。”巴克说,“咱们可以用朋友对朋友。或者至少可以用熟人对熟人的方式说,经过你的全面研究,你一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耶稣就是弥赛亚。” 拉比慎重地说:“年轻人,在这三年中,我没有将我的研究成果透露过。甚至那些授命和主持这个研究项目的人,也不知道我的结论到底怎样。我尊重你,我承认你的勇气,正像我许诺在犹太教中,《圣经·旧约全书》中的前五篇被称作‘托拉’一样。今天晚上我带你到哭墙去,但我不会将明天要在电视上讲的内容透露给你的。” “我理解。”巴克说,“观看这个节目的人比你估计的要多。” “也许。我曾经说这个节目不能与正常的娱乐节目相比,可能是一种虚伪的谦虚。有线新闻网和委托我进行此项研究的政府机构合作,通过卫星通讯将信息传递给世界每个角落的犹太人。他们告诉我以色列不过是全世界犹太人口中的一小部分。” 雷福德正在读《国际论坛》,这时巴克回到旅馆,从他的身边走过去,到柜台取了门房钥匙和一个邮件。雷福德放下报纸时有意弄出声响,巴克瞟了一眼,看到雷福德打个手势,告诉他,过会儿会打电话给他的。巴克点点头,上楼去了。 几分钟后,雷福德从电话亭打来电话。“你最好给切丽打个电话。”他说,“你没事吗?” “我没事,雷福德。我当时就在那儿!” “我看到你了。” “和我在一起的那位拉比是罗森茨韦格的朋友。他就是明天下午要作电视直播的那一位。把能叫上的人都叫上看一看,他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我会的。 第46章 我曾向切丽保证说,不论是谁一旦有了消息,就会给她打电话的。” “她看见啦?” “是的,是在早间新闻看的。” “我马上就给她打。” 巴克向旅馆的接线员登记了国际长途,就挂上了电话,等电话接通后通知他。他坐在床沿上,垂着头,回忆起上午见到的情景,他不禁有些后悔。拉比和他见到、听到的完全相同,但他得出的结论竟然是他们既可能是上帝的见证人,也可能不过是魔术师。 电话接通了。他拿起电话。“喂!” “巴克!” “是我,切丽。我很好。” “噢,感谢上帝。” “啊,谢谢。” 切丽的声音里充满了激情。“巴克,那两位见证人能够分辨信徒和敌人,对吧?” “我真的希望如此。我今天晚上就能弄清这一点。拉比要带我去见他们。” “拉比是谁?” 巴克将本—朱达的情况告诉了她。 “你肯定这样是明智的吗?” “切丽,这是一生中难得的机遇。还没有人与他们交谈过呢。” “拉比持什么观点?” “他属于正统派犹太教徒,但他懂得《新约》,至少是了解《新约》的内容。你和布鲁斯明天下午肯定是要看他的节目的——当然,你们的时间要早六个小时。要让教会的每一个人都看一看。这个节目会很有意思的。如果你要看条约签字仪式,就得早点儿起来。” “巴克,我想你。” “我也想你。你简直想象不出我有多想你。” 雷福德回到宾馆,收到哈蒂·德拉姆送来的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便条: 斯蒂尔机长,这次可不是恶作剧。 秘书长送你一张明天上午庆祝活动的门票。由此可见你在“世界共同体一号”上的服务已经给他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明夭下午去巴格达的路上,他要对你的服务当面致谢。我也对你表示谢意。 哈蒂·d 雷福德将门票夹人护照,便条丢进了垃圾箱。 巴克还没有从时差变化给他带来的疲劳中休息过来,上午又经受了一场考验。晚饭之前,他努力睡了几小时。晚饭是独自吃的,他一边轻轻地嚼着,一边思考着与上帝的两位见证人相见是否有个礼节问题。他们是凡人还是精灵?他们相互称“摩西”和“以利亚”。他们会有几千岁吗?与他们相见,巴克甚至比采访国家首脑或尼古拉·卡帕斯亚更紧张。 晚上气温会很冷。巴克穿了一件里子很厚的毛料运动衣,运动衣上的兜足够大,他也免得带皮包了。他只揣上笔、笔记本和录音机;他又提醒自己关照一下吉姆·鲍兰德和《周刊》的摄影记者,至少要用长镜头拍下两位见证人布道的情景。 晚上九点四十五分,电视机开着,雷福德正坐在床上打脑儿。突然,电视中播放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听到了“芝加哥”这个词,或许说的是《芝加哥论坛》。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一边听着新闻,一边换了睡衣。播音员正在对美国的国内要闻作综述。 “秘书长在周末离开了国内,目前无法进行采访;然而,世界各大新闻财团印证了这个消息。 “一项令人感到意外的立法已经通过,允许一位经选举的官员和一个不以营利为目的的国际组织占有一切新闻媒体,这就给联合国——不久就将更名为‘世界共同体’——购买和控制报纸、杂志、广播、电视、有线通讯网以及卫星通讯线路。 “对于世界共同体经营上述产业的惟一限制就是资本的占有量;但是据传言,下述新闻媒体已经列入世界共同体的购买对象:《纽约时报》、《长岛日报》、《今日美国》,《波士顿环球报》、《巴尔的摩太阳报》、《华盛顿邮报》、《亚特兰大法规日报》、《坦帕论坛报》、《奥兰多前哨报》……” 雷福德坐在床沿上听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尼古拉·卡帕斯亚居然办到了这一点——将自己摆在了控制舆论,进而控制绝大多数人的思想的位置上。 播音员还在以单调的声音播送着这份名单:“体育新闻网、有线新闻网、娱乐体育电视网、哥伦比亚广播网、美国广播公司、福克斯电视网、国家广播公司、基督教广播网、家庭广播网、三位一体广播网、时代箴言、迪斯尼、美国新闻及世界报道、环球周刊、周末新闻、读者文摘,还有一批新闻及报业联合体。 “目前,这些媒体的业主的最初反应简直令人吃惊,他们大多数人对这个新的资本占有者持欢迎态度;当世界共同体的领导人尼古拉·卡帕斯亚保证说决不干涉这些媒体的经营方针时,他们认为他的话是算数的。” 雷福德想到给巴克打个电话。可是在这条新闻公布之前,巴克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环球周刊》的某位职员也许会通知他的,或者,到以色列来参加签字仪式的数百名记者中某一位,会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但是,也许每个人都这样想:会有人通知巴克的。雷福德不想让巴克成为最后了解真相的人。 他拿起了电话,但是,巴克的房间没有人接。 在茫茫的夜色中,人群在离哭墙约五十码的地方游动着。 虽说在微弱的路灯下可以看见那两位传教士正立在哭墙的一端,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一些。两位传教士既不走近人群,也不再开口。 当齐翁·本—朱达拉比的司机将车子开进空旷的停车场时,巴克想问拉比是否相信祈祷。巴克知道拉比会说相信,但是,巴克想要放声祈求基督的保佑,一个正统派的犹太教徒是不许可这样做的。于是,巴克只好默默地祈祷。 巴克和本—朱达离开轿车,远远绕过那一小伙人群,缓慢而小心地向前走着。本—朱达将十指交叉地放在胸前,巴克注意到这一点时不禁吃一惊。这是一种非常虔诚的、几乎是有点儿卖弄的手势——尤其是本—朱达在宗教研究领域享有崇高的地位,这个手势显示出一种消除敌意的谦卑。 “我在用一种传统的表示尊敬、和解的姿势走路,”拉比解释说,“我想防止误会,防止误解。那两个人知道咱们是怀着谦卑和好奇心而来的,这对咱们的安全十分重要。咱们对他们没有恶意。” 巴克直视着拉比的眼睛。“事实是咱们两个怕死,不想给他们任何杀死咱们的理由。” 巴克感到,他看到拉比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你有一种一针见血的本事。”本—朱达说,“我在祈祷着咱们能安全地回来,能够讨论咱们在这里共同经历的一段奇缘。” 我也一样,巴克心想,但他并没有说出口。 有三位以色列士兵挡在了巴克和拉比面前,其中的一位用希伯来语激烈地说着什么。巴克掏出自己的记者证,但他马上意识到,这东西眼下不顶事。齐翁·本—朱达走上前去,用希伯来语诚恳而缓慢地向那位带队的士兵解释着。那位士兵又提了几个问题,但语气中比开始明显地减少了敌意,而增加了好奇心。最后,他点了点头,他们可以通行了。 巴克又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士兵没有动。“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只有正统派犹太教徒才可进入这个区域。我向他0]保证说,你是和我在一起的。这些士兵在强制施行宗教法令,我感到有些好笑。他警告我早上这里死了人,可我对他们说,我们是约好的,甘愿冒这个险。” “甘愿吗?”巴克轻声问。 拉比耸耸肩。“也许不是。但是,咱们无论如何得往前走,对吗?因为咱们说要来的,而且谁也不肯错过这个机会。” 当他们继续向前走时,那两位见证人注视着他们。他们此时离哭墙大约有五十英尺。我们到栅栏那儿去。拉比指着那间小房子说:“如果他们仍愿意我们来,他们会过来的。咱们和那两位见证人之间还隔着一道栅栏。” “在出现了今天上午的那个场面之后,看来栅栏不会顶什么事的。” “咱们手上没有武器。” “可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他们不知道。” 当巴克和本—朱达走到离栅栏十二三英尺的时候,其中的一位见证人举起了一只手,他们停住了脚步。他用一种宏亮的声音——虽说不是他们早晨听到的那种高声——说:“我们会过去,做些自我介绍。”那两个人慢慢走过来,站在铁栅栏内。“叫我‘以利亚’,”他说,“他是摩西。” “是英语?”巴克低声问。 “是希伯来语。”本—朱达答道。 “安静!”以利西用粗嘎的声音低吼道。 巴克下了一跳。他记起这天早上,他们中的一个曾对一位拉比这样喊过;几分钟之后,就有一个人倒在地上,被烧成了焦炭。 以利亚示意拉比和巴克走近。他们走到离栅栏一两码的地方。巴克对两位传教士破旧的长袍感触颇深。一股灰烬的味道笼罩着他们,仿佛就是刚刚烧过的那场火留下来的。远处的路灯闪着微弱的光亮,他们的颀长、强健的双臂筋肉饱满,坚实有力,一双大手梭梭见骨,双足赤。 以利亚说:“我们不回答有关我们的身份、来历的问题。到了期限,上帝会将这些启示给世人的。” 齐翁·本—朱达点点头,轻轻鞠了一躬。巴克把手探进衣袋,揿下录音机的录音键。忽然,摩西走近栅栏,将他那张生满胡须的脸从两根铁柱之间露出来。 第47章 他用一双突出的眼睛凝视着拉比,脸上留着几道汗水的污痕。 他的声音镇静、低沉,但每一个词巴克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不必问本—朱达听到摩西讲的是英语还是希伯来语。 “许多年以前,有一位犹太人的师傅,法利赛人尼哥底母。他和你一样,夜晚来见耶稣。” 本—朱达拉比低声说:“以利亚和摩西,我们知道你们两个来自上帝;因为,如果不是与上帝同在,没有谁能行出这些神迹。” 以利亚说:“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见神的国。” “人已经老了,如何能重生呢?”本—朱达拉比说。 摩西答道:“我实实在在告诉你,人若不是从水和(圣)灵生的,就不能进神的国。从肉身生的,就是肉身。从灵生的,就是灵。我说你们必须重生,你们不要以为希奇。” 以利亚又说:“风随着意思吹,你听见风的响声,却不晓得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凡从(圣)灵生的,也是如此。” 好像提示台词一般,拉比问:“怎能有这事呢?” 摩西扬起头,道:“你是以色列人的先生,还不明白这事儿?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我们所说的,是我们所知道的。我们所见证的,是我们见过的。你们却不领受我们的见证。我对你们说地上的事,你们尚且不信,若说天上的事,如何能信呢?” 以利亚点点头,继续说:“除了从天上降下仍旧在天的人子,没有人升过天。摩西在旷野怎样举蛇,人子也必照样被举起来,叫一切信他的都得永生。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都得永生。” 巴克激动得有些头晕目眩。他仿佛置身于几千年前,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有名的夜间长谈。有奇$%^書*(网!&*$收集整理很长一段时间,巴克已经忘记了他的同伴并非古代的尼哥底母,那两位见证人也并非耶稣。虽说他熟悉这段史实还不太久,不过,他知道摩西会得出怎样的结论:“因为神差他的儿子来,不是要定世人的罪,乃是要叫世人因他得救。信他的人,不被定罪;不信的人,罪已经定了,因为他不信神独生子的名。” 拉比突然变得生机勃勃起来。他大胆地举起两手,向摩西摊开,仿佛在演戏或在朗诵会上。他向他们问道:“罪名是什么?” 那两位见证人齐声答道:“光已来到世间。” “世人何以未见到光?” “他们不爱光,倒爱黑暗。” “为什么?” “因自己的行为是恶的。” “上帝宽恕我们。”拉比说。 两位见证人答道:“上帝宽恕你们。我们的启示至此结束。” “你们不再多讲一些了吗?” “不再讲了。”以利亚说。可是,巴克并未见他开口。他想也许是自己搞错了,或许说话的是摩西。但是,以利亚继续以清晰但并不太大的声音说:“摩西和我不再说什么了,直至天明之后继续见证主的降临。” “但是,我还有许多问题。”巴克说。 “不再说了。”两位见证人同声说。巴克见他们两个都未开口。“祝福你们蒙了神的恩典,祝福你们得到耶稣基督带来的和平,并与圣灵同在。阿门。” 两位见证人离去时,巴克感到两腿发软。在拉比和巴克的注视下,他们退回到小房子旁,倚着墙坐下。“再见,谢谢。”巴克说,他感到自己显得很傻。 本—朱达拉比唱了一支优美的圣诗,这是一支巴克听不懂的表示祝福的歌曲。以利亚和摩西似乎在作祈祷,然后就坐在那里睡着了。 巴克没有开口,他随着本—朱达拉比朝一道很低的铁链走去。他们迈过铁链,离开圣殿山,跨上一条通向树林的马路。巴克以为拉比或许要独自待一会儿,可以他的动作看似乎是让巴克留在身边。 当他们到达树林的边缘时,拉比停下脚步,两眼望着天空。他用手捂住脸哭了起来,哭声逐渐变成强烈的抽噎。巴克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巴克当然不会忽略掉的。“灾难之光”的同伙们简直没法相信他的殊荣。巴克不会将这段经历视为自己的独得之秘,对他“灾难之光”的同伴闭口不谈。实际上,他倒真心希望他们曾同他一道聆听两位见证人的启示。 仿佛本—朱达感到巴克有什么话要说,他就先开口了。“朋友,咱们别用词语来削弱这种至深的体验。”他说。拉比转过脸来,他的司机和车子就在路旁。拉比走过去给巴克打开车门,巴克钻进车,低声说了句“谢谢。”拉比又绕过去低声向司机吩咐了几句,司机就开动了车子。本—朱达拉比则留在了路旁。 “怎么回事?”巴克扬起头,望着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问道。“他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司机没有开口。 “我希望我没有冒犯他。” 司机抱歉地望了一眼巴克,耸耸肩。“我不懂英语。”他含糊地说着,然后就将巴克送回大卫王宾馆。 大堂上的服务员递过雷福德的留言,由于上面并未注明紧急,因而巴克决定天明再回电话。如果找不到雷福德,巴克还可以在签字仪式上见到他的。 巴克关闭房间里的灯,跨出玻璃门,来到小小的阳台上。透过树木的枝叶,可以望见高空中的一轮圆月。风停了,夜间的气温依旧很冷。他竖起衣领,望着明净、美丽的夜空。他感到自己同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样走运。除去他那令人艳羡的记者生涯,他的经过磨练的天赋外,他还亲目睹了上帝在人类历史上令人震惊的杰作。 一年半以前,当俄罗斯人进攻以色列时,巴克正在此地。上帝干脆利落地消除了敌人对他的选民的威胁。当失踪事件发生时,他正在飞机上;他遇到了一位资深的飞行助手,眼下,他正为着她的前途担忧。而那位以前从未谋面的飞行员呢?他相信,如果说他懂得什么叫爱情的话,那么,他眼下和这位飞行员的女儿已经堕入了爱河。 巴克耸起肩膀,将衣袖盖住两手,双臂交叉起来。在伦敦,他险些成为一场谋杀案的牺牲品;在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之时,他信仰了基督;他目睹了那位敌基督制造的假自杀案,而上帝在冥冥之中保佑了他的心灵不被迷惑。今天,两位见证人挫败了暴徒的袭击,他亲眼看到《圣经》中的预言成为了现实。 而就在刚才不久,他又亲自聆听了两位见证人高声吟诵耶稣答尼哥底母的问话。巴克多么想向造物主、向他的救主表达他的谦卑与感激之情!“我能够做的,”他对着夜空低声道,“就是将我的有生之年献给你。我将服从你的旨意,听从你的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从衣袋里掏出录音机,将录音倒带回去,当他揿下播放键时,令他惊异的是,他听到的并非英语。他意识到,他本不该惊异才对。这是他白天遇到的情景的重演。但是,他在录音带上至少听到了三种语言!他听到其中有希伯来语,尽管他并不懂;有希腊语,他也同样一窍不通;而第三种语言他简直闻所未闻,这是两位见证直接引用耶稣的话时用到的。这应该是阿拉米语。 在磁带的尾端,巴克听到本—朱达博士用希伯来语问了一句;他还记得当时听到的是“你们不再多讲一些了吗?”但没有得到回答。然后他听到自己说“但是,我还有许多问题。”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就是他的那一句“再见,谢谢。”但是,两位见证人感人肺腑的祝福则没录下来。 巴克用钢笔撬去磁带的保护片,防止在不注意时洗掉这份珍贵的录音。 为了使这一天的体验更加完满,惟一要做的就是与切丽共享这一幸福的时光。他看了一下表,时间正是以色列的午夜刚过,芝加哥则在早晨六点左右。然而,电话接通后,巴克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他满含泪水向切丽讲述了这段难忘的经历。 几分钟后,雷福德被电话铃声吵醒。他想这肯定是巴克打来的,而且他希望巴克还未从其他人那里得到消息。 “爸爸,我是切丽。”切丽说,“我刚和巴克通过电话,但是,我实在没有勇气把新闻里的内容告诉他。你听到了吗?” 雷福德告诉他,他听了新闻,并问切丽是否肯定巴克的确还未得到消息。切丽将巴克这天晚上的经历讲述了一遍。“我早上给他打电话。”雷福德说,“如果我不赶早,他肯定会从其他人那里得到消息的。” “他是那么激动,爸爸。现在还不是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不知道听了会有什么反应。你认为他会怎么样呢?” “巴克会挺过去的。巴克会暂且忍气吞声的,不论他到哪儿去,都只能为卡帕斯亚工作。但他会应付过去的。既然巴克了解卡帕斯亚的底细,他会想办法向民众揭示出真相,或者以伪装的形式通过卡帕斯亚自己的刊物来达到目的,或去出版某种地下出版物。” “看来,卡帕斯亚要将所有的新闻出版物都操纵在自己手中。” “他的确要这么干。” 早晨六点半钟,雷福德打电话到大卫王宾馆,但巴克已经离开了房间。 巴克已经有些年未见到史蒂夫·普兰克如此恼火了。这项工作一直进展顺利,当代表团成员开始在饭店集合,准备前往老城时,史蒂夫抱怨说,“可今天,卡帕斯亚遇到了点儿麻烦,我们都劝他消消气。” “出了什么事?” “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第48章 我们不过是想把各样事情办得周全一些,不过如此。” “你一直在说服我为他工作,对吧?可我却有不同的想法。” “好吧,可无论如何,这个问题在一两个星期之后就没有什么探讨的必要了,不是吗?” “当然会如此。”巴克微笑着对自己说。他决定留在周刊,直截了当地拒绝卡帕斯亚为他提供的职务。 “你同我们一起去巴格达,对吗?” “我会想办法去的,但不和你们一起走。” “巴克,可供你选择的途径并不多。可以这么说,我们几乎掌握了所有的途径。而且实际上,你无论如何也要为卡帕斯亚工作。顺应潮流吧。你会喜欢他的有关新巴比伦的设想的。如果报告是可信的,那么,眼下一切进展顺利。” “我要为卡帕斯亚工作吗?我想,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已经讲清楚了。” “这只是个时间问题,小伙子。” “真是做梦。”巴克说,但是他奇怪的是,普兰克的脸上竟现出一种困惑不解的神情。巴克发现吉姆·鲍兰德几乎头也没抬。“还没采访卡帕斯亚吗?” “采访过了。”鲍兰德说,“可写的东西不多。眼下,他关心的就是促使条约签字。” “促使?” “他有点儿担心哭墙的那两个怪人。士兵可以把游客赶走,但仍旧有不少人在听他们对条约签字进行攻击。” “人的确不少。”巴克附和了一句。 “不是开玩笑,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两个流浪汉赶走。” “你不明白?” “你说什么,巴克?你认为那两个家伙会朝军队喷火吗?说真的,你相信这种说法吗?” “我亲眼看了那个被烧死的家伙。” “这件事百分之百是他纵火自焚的。” “完全不是什么自焚,吉姆。” “从他的嘴里喷火吗?” “我看到的是这样。” “这可是你写封面故事的材料,巴克。你会把这篇故事弄丢的。这么说,你也对他们作了独家采访?” “不完全是独家,也并非严格的采访。” “换一句话说,就是没采访,你把这项计划一笔勾销了,对吧?” “不,我昨天夜间的确去见过他们了。但我没能同他们交换意见,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我要说,倘若你想虚构点儿什么东西,你该去写小说。你应该放弃为卡帕斯亚工作,这样,你就会有更大的想象空间。” “我不会为卡帕斯亚工作的。”巴克说。 “这么说,你不想再干记者这一行啦?” “你在说什么呀?” 鲍兰德将昨晚的新闻告诉了巴克。 巴克面色苍白。“《环球周刊》也包括在其中吗?” “包括在其中?我只能说,周刊是卡帕斯亚吞到口中的一块肥肉。” 巴克沮丧地摇了摇头。“这么说,他眼下说到底是在为卡帕斯亚写文章。难怪每个人都显出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那么,签字仪式不在哭墙举行,在哪里举行呢?” “在克奈塞特。” “听着,吉米,今天下午你来看本—朱达拉比的节目吗?” “如果去巴格达的飞机上播放,我就看。” “你坐飞机去?” “我坐‘世界共同体一号’去。” “你要卖身投靠吗?” “为老板干活,说不上什么卖身投靠,巴克。” “他眼下还不是你的老板。” “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伙计。” 钱姆·罗森茨韦格匆匆从巴克身旁经过,他立住了脚。“卡梅伦!”他招呼一声,“过来,到这里来!”巴克随着这位驼背的老人来到了墙角。“陪我待一会儿。尼古拉今天早上很不愉快。我们要去克奈塞特。样样事情都不顺心,他要求所有的人都去巴比伦,但某些人反对。跟你说句实话,如果尼古拉办得到的话,他会亲手杀死哭墙的那两个家伙的。整个一个早上他们都在喊这项协议是不公正的,说什么这是一个认不清他们的弥赛亚的民族与一位否认上帝存在的领导人之间达成的邪恶的同盟。但是,卡梅伦,尼古拉不是一位无神论者。最多算个不可知论者——但我也是如此呀!” “但自从发生了俄罗斯人的攻击事件之后,你就不再是个不可知记者了!” “噢,可能算不上了!但是,他们用那么激烈的言词攻击尼古拉!” “我原以为,今天早上哭墙前面已经清场了。他们在对谁讲呢?” “新闻记者们都在那儿。他们的麦克风的有效距离很远,而那两个人的嗓门也真大!尼古拉整个早上都在与有线新闻网通电话,坚持不要把这两个家伙在今天的表演播放出去。有线新闻网当然反对。不过,一旦他拥有了这些新闻媒体,他们就会照他的话去办的。这倒还是个安慰。” “钱姆!你真的希望有这样一位领导吗?将所有的新闻媒体都控制起来?” “我已经让新闻界搞得精疲力竭了,卡梅伦。你一定要明白,我对你抱着最高的崇敬。你是我可以信赖的少数几位记者之一。其余的都抱有如此巨大的偏见,都那么富于攻击性,都那么消极。我们必须一劳永逸地将全世界连成一体,这样,我们必须有一个值得信赖的、由政府操纵的新闻机构。” “这会是很可怕的。”巴克说。巴克在默默地为这位老朋友感到悲哀——老人对卡帕斯亚的所作所为都亲眼见到了,然而,他却心甘情愿地俯首听命于这个他本不该信任的人。 第十五章魔鬼协定 雷福德感到,他在这一天的工作——以及之后的行程——都确定下来了。他要参加这天的庆祝活动,然后打车前往坐落于特拉维夫西南九英里处的本一古里安国际机场。届时,他的机组人员已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他将进行飞行前的安全检查。预计当天下午前往巴格达,然后直接飞抵纽约。在这一天的飞行中,他将一如既往地按惯例行事,但是,在此次飞行——也许还包括他以后的飞行生涯中,他的老板已经变成是卡帕斯亚。 晚上,雷福德要在纽约住一夜,然后才能回家。他不知道住在芝加哥是否可行。或许他和切丽要搬到纽约来住。很显然,为总统的“空军一号”挑选飞行员不过是一个花招。他今后的职业就是,卡帕斯亚要去哪儿,他就要把他送到哪儿。由于某种原因,雷福德不得不屈从于卡帕斯亚的希望。要求、意志与逻辑。上帝既然将这个使命交给了他,只要不必过度虚伪的生活,至少在目前他会接受这份职务的。 通过布鲁斯的讲解以及他自己对预言的研究,他知道,这位基督的敌人终有一天会撕去伪装。他会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用铁血政府来统治整个世界。他会打垮一切阻碍势力,杀掉任何一个不肯臣服于他的人。每一位基督徒都将面临牺牲生命的考验。雷福德预见到,他终有一天会为求生存以及帮助其他的信徒生存下去而解除卡帕斯亚的雇用,成为一名逃亡者。 巴克看到美国安全局的一名特工径直向他走来。“你是卡梅伦·威廉斯吗?” “谁找我?” “安全局,你应该有所了解,能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我已经出示一万遍了。”说着,巴克掏出自己的证件。 “我明白。”特工看着巴克的身份证,“菲茨休总统要见你,我要保证给他带去的,的确是他要见的那个人。” 特工合上证件夹还给巴克,然后点点头。“跟我来。” 在克奈塞特大厦后面的一间小办公室门前,聚集了二三十位记者;他们在努力抢占门前的有利位置,等待着菲茨休总统前往签字仪式现场时冲上去采访。另外两名特工把守着房门——他们带着领章,耳朵上挂着耳机,两手抱在胸前。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他?”记者们问。 但那两名特工充耳不闻。他们用不着为记者负责,除非必要时将他们赶开。他们比新闻处长更了解总统的行踪,但这的确用不着让别人知道。 巴克盼望着能再一次采访总统。几年前,也就是菲茨休再次当选总统的那一年,巴克曾对他进行了采访,这是他第二次荣膺《环球周刊》的新闻人物。巴克似乎与总统相处得很愉快,而总统简直就是林登·约翰逊的年轻的翻版。菲茨休第一次当选总统时年仅五十二岁,如今已迈向五十九岁。他身体健壮,富有年轻人的朝气,是一位精力饱满、作风朴实的人。他经常会出口一些粗鄙的言词,虽说巴克从未遇到过总统发怒,但在总统身边工作的人们中间有一些这类传闻。 这天早晨,巴克的确见识了总统的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特工挤开门前的人群,守门的两名特工问到一旁,放巴克进去。人群中的美国记者见巴克轻而易举地跨进门去,十分不满。 “他怎么就可以进去呢?” “他真是从来没有办不成的事!” “看来不在于你有多大学问,干出多大的成绩!全在于你认识什么样的人!” 巴克真希望被他们言中。他巴不得在谈话中得到什么抢手消息,搞个总统的独家专访。但是,同被挡在门外的其他记者一样,巴克自己对这场谈话的内容也一无所知。 特工将巴克交到总统的一名助手手中,助手拉住巴克的衣袖,将他领到房间的一角。总统正坐在一张大扶手椅中。他的夹克敞开着,领带也松开了,正在与他的几位顾问低声地谈着什么。 第49章 “总统先生,《环球周刊》的卡梅伦·威廉斯来了。”助手说。 “让我们谈一会儿。”菲茨休说,助手和几位顾问纷纷离去。总统抓住其中的一位顾问说:“你留下,罗伯!你要工作多长时间才能明白我的意思呢?我要你留在这儿。当我说‘你们出去一会儿’时,并不包括你。” “对不起,先生。” “别道歉了。” “嗯,对不起。”这话刚一出口,罗伯意识到自己是在为前面的道歉而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是的。” 菲茨休朝身边扫了一眼。“叫人给威廉斯弄一把椅子来,行吗?喊一嗓子就行,咱们抓紧点儿时间。没有几分钟了。” “十一点开始。” 巴克伸出手去。“总统先生。”他招呼道。 菲茨休马马虎虎地与他握了握手,并没有朝他的眼睛看。 “坐在这儿,威廉斯。”菲茨休面色通红,前额上冒出了汗珠。“首先,我们的谈话不得引用,好吗?” “好的,你可以随便谈,先生。” “不,别说什么可以随便谈。我从前也听到别人这样向我保证过,可还是把我出卖了。” “我没有这么干过,先生。” “是的,不是你。可我还记得,一次我对你说了什么话,事后我说这些话不得引用;结果你却对我说,在我声明之前,从法律上讲你是可以引用的。” “根据我的回忆,先生,在好长一段时间内我对那件事保持沉默。” “的确如此。” “事实上,除非你事先声明,否则,你就不能决定什么话是不可以引用的。” “是的,我在这方面有了几次教训。因而我要聪明一点,我们的谈话从头至尾都是不允许公开的,明白吗?” “明白了,先生。” “威廉斯,我想知道卡帕斯亚到底要干什么。你和他有过一些交往,你采访过他。据说他在想方设法收买你。你了解这个人吗?” “不太了解,先生。” “说句实话,我被他弄得十分恼火。可是,他是自耶稣之后最受世人欢迎的一个,我能向谁去诉苦呢?” 巴克对总统的抱怨感到震惊。“我以为,你是他的最大支持者,先生——眼下,美国的姿态正是如此。” “是啊,我是的!我的意思是说,我从前是。我把他请到白宫!他在两院的联席会议上发表演讲。我很赞同他的想法。直到听了他的演讲,我才成为了一位和平主义者;说真的,我相信他是能办到这一点的。但是民意测验显示,倘若现在竞选总统,他的选票会超过我的一倍!他只是不想这么干。他让我来当这个总统,而他要成为我的上司!” “他是这样对你说的?” “别那么幼稚,威廉斯。如果我知道你这么不开窍,我就不会找你来谈了。可是你看,他从我手上弄走了‘空军一号’;如今你见到那玩意儿了吧?他在上面写上了‘世界共同体一号’,下午还要发表一项声明,感谢美国公民对他的馈赠。我真想当面揭穿他的谎言,把报界的一派赞扬之声彻底翻个个儿。” “这样干不会有什么效果的。”罗伯面带谲媚的笑容,插话道,“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您并没问我,但是他在声明的时候会装出一副拒绝的模样,由于你坚持要给,他才不情愿地接受了。” 总统转向巴克。“你说说看,威廉斯,你是怎么想的?你认为他要干什么?既然我把这些废话都透露给了你,我是否就因此更加陷入了困境?你是否已经到他那儿去领薪水,而且打算告发我了?” 巴克很想对总统说,他看到了什么,他所认识的卡帕斯亚实际上是什么——这些都有《圣经》作证。“我要说,我不是一名卡帕斯亚的追随者。”他说。 “那么,你是菲茨休的追随者啦?我没问你在选举中投的是谁的票——” “我完全可以告诉你。你第一次竞选,我投了你的对手的票。第二次,我投了你的票。” “我把你争取了过来,对吗?” “对的。” “那么,你和卡帕斯亚的问题在哪儿呢?他是那么温和,那么富于说服力,那么令人信服。我想,他几乎可以将任何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猜想,这就是我的问题之一。”巴克说,“我不知道他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但似乎很能奏效。他可以得到任何想得到的东西,而且会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的确如此!”总统说着,不禁朝巴克的膝盖上猛击一掌,弄得巴克生疼。“他正是这么捉弄我的!我发誓说。”他又骂了一句。接着,他的每一句话中都赌咒发誓地带出一些亵渎的字眼。巴克担心总统会因此而气炸肺的。 “我不得不阻止他这么干。”他怒气冲冲地说,“这真弄得我烦心透了。今天就要举行签字仪式,他要让我扮演一个十足的懦夫。我是说,他要让美国给全世界做个表率,可是,眼下我们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傀儡。我是一个强悍的人,一个敢作敢为的领导,我要自己拿主意。可是,不知怎的,他却弄得我现出一副马屁精、马前卒的模样。”说到这里,总统不禁叹了一口气。“威廉斯,你知道我们和民兵遇到的麻烦吗?” “我只是做一些猜测。” “我要说,他们的观点有些道理,我没法说服他们!我们的情报显示,他们正在储藏一些重型武器,因为他们是如此强烈地反对我的计划——也就是销毁百分之九十的武器,将剩余的百分之十交给联合国——或叫‘世界共同体’以及诸如此类的玩意儿。我倒希望能够相信他的愿望是纯正的,相信这是进入真正和平的最后一步。但是,可能这又是会叫我惊诧不已的花招,就像眼下的飞机事件。 “我们有了一架新飞机,我们也需要这架飞机。我也不在乎谁去驾驶它,只要他有这个能力。我们从一些值得信赖的人手里拿到一张名单;可是突然之间,令我们这位‘卡帕斯亚大帝’满意的名单只留下了一个名字。如今,我对这件事的确不该太介意了。因为我猜想,我已经把这架飞机和机组人员一并送给了卡帕斯亚!”他又开始咒骂起来。 “噢,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您说,不过,您没有享受到这位新飞行员的服务,的确十分遗憾。我认识他,他是个顶尖好手。” “你以为我在自己的国家中找不到好的飞行员吗?不!我只是生气白白便宜了卡帕斯亚。联合国——对不起,我该说‘世界共同体’——要进行一场变革,不久安理会就要对此投票。如果秘书长成为了统领全世界所有保留下来的军事力量的总司令和全球银行业的金融总裁,那么,就要给他一个‘更合适的头衔’。而且最糟糕的是,这项动议竟然是由我们自己的大使提出来的;在提交给安理会之前,我居然对此毫无所知。我惟一能够求助的手段就是坚持说这不合法律程序,他不能投自己的票,不能自己罢免或辞退自己。如果这个家伙由于提议,要给受到全世界人爱戴的世界共同体首领加个更好的名号,而被我炒了鱿鱼,这会使我处于怎样尴尬的境地呢?” 总统没有给巴克回答的机会,这倒使他暗自庆幸,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菲茨休总统向前倾了倾身子,低声说:“还有新闻媒体!我们承认,同世界其他国家相比,我们关于违背公众利益行为的法律比较严厉;既然已如此接近世界和平,那么我们不打算限制联合国——或随便叫作什么——在新闻出版方面有更大的自由。这样,我们就给他留了一个漏洞。看看吧,我们由此给自己招致了怎样的后果!他已经买下了所有的报纸。杂志、电台和电视网,我们根本来不及改变主意! “他从哪儿弄到这么多的钱?威廉斯,你能告诉我吗?” 巴克遇到了一场良心上的危机。他已经对卡帕斯亚表示过,他不会将卡帕斯亚继承斯通内尔的遗产一事告诉任何人。但是,对魔鬼作出的许诺也一定要信守吗?一位贼人闯进来,问你的亲人在哪儿,你向他撤了谎,这二者的性质是否完全相同呢? “我不能。”巴克说。他并非感到自己一定要忠于卡帕斯亚,而是担心这个消息有可能传到卡帕斯亚的耳朵里。只要可能,他就要努力使自己保持理智。 “你知道我们的谍报人员侦察到了什么?”菲茨休总统继续说,“卡帕斯亚的最终计划是,由安理会的十个成员所代表的各国首脑要以下属的身份向他们的驻世界共同体大使汇报工作。因而,这十位大使也就成了卡帕斯亚手下的世界之王。” 巴克皱起了眉头。“换句话说,也就是你、墨西哥总统和加拿大首相要向联合国的北美大使汇报工作啦!” “是这样的,威廉斯。但是,你又说成‘联合国’了,它现在叫‘世界共同体’。” “我搞错了。” “噢,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先生,我能做些什么呢?” 菲茨休总统望着天花板,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珠。“我不知道。我猜想,我不过是想发一通牢骚,而且我认为或许你会有一些见解。我们有什么办法煞一煞他的威风才好。无论如何要在他的盔甲上找到缝隙。” “我希望我能给您更多的帮助。”巴克说。突然,他意识到这话是打了折扣的。他不能揭发说,卡帕斯亚是个撒谎的杀人犯和会催眠术的基督的敌人。虽说巴克反对他,然而任何一位不信基督的人是决不会理解或同意他的说法的。 第50章 这位敌基督的出现,多少个世纪以前已经预言到了;幕布既已经拉开,这台戏总要演到底的。 尼古拉·卡帕斯亚将吞掉美国总统以及对他有所阻碍的每一个人。他要获取最高的权力,然后,一场真正的搏斗——天堂与地狱之间的战争——便开始了。冷战终将演化为一场生死拼搏。令巴克感到欣慰的是,这场拼搏的结果从一开始就确定了……尽管他是在最近几个星期才知晓的。 将巴克介绍给菲茨休总统的那位助手礼貌地打断他们的谈话。“对不起,总统先生,秘书长要求在仪式开始之前进行五分钟的会晤。” 菲茨休又说话了。“我想,我们的见面得结束了,威廉斯。无论如何,我很欣赏你的谈话,并对你的信任表示感激。” “我当然相信您,先生。啊,最好不要让卡帕斯亚知道我在这儿。他会问我们谈话的内容的。” “是的,对。听着,罗伯,你出去对卡帕斯亚的人说,这个房间不适合见面,他可以任选一个会晤的地点,我一会儿就到。另外,把胖子给我叫来。” “胖子”显然就是最初陪着巴克来这里的那位特工。这个绰号与这位身材挺拔的年轻人完全不符。“胖子,带威廉斯出去,注意别让卡帕斯亚的人见到他。” 总统系好领带,扣上衣扣,在特工人员的陪伴下前去与卡帕斯亚会晤。在胖子的掩护下,巴克出了那间与总统谈话的办公室,来到安全地带。然后,巴克再作为美国代表团成员,进入会场。 雷福德得到了一个靠近前排的美国官员的座位。他知道哭墙的那两位传教士是对的,而今天在这里举行的签字议式是邪恶的。但了解这一点的人屈指可数。他了解这一点,但他感到自己无能为力。谁也无法阻止历史的潮流。 布鲁斯让他懂得了许多道理。 雷福德已开始思念布鲁斯·巴恩斯牧师。雷福德很喜欢他们每天晚上的聚会和他在会上学到的知识。布鲁斯的引导是正确的。圣地如今真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圣地。倘若第一批十四万四千位犹太人在此地皈依了基督,那么,布鲁斯肯定会欣然目睹盛况的。 根据布鲁斯对雷福德、切丽和巴克的讲解,世界各地都有信仰的信徒,这会是一次罕见的丰收——或许今天有上亿的人皈依基督。其中十四万四千是犹太人,在他们民族的十二支派中,每个支派都有一万二千人皈依。许多世纪以来,他们散居到世界各地;他们将重返故地,聚集到一起。想想看,犹太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操着本民族的语言,引领着上百万人皈依他们的弥赛亚耶稣,这将是怎样一种盛大的场面呀。 尽管他们还要经历种种痛苦与磨难,但前途是光明的。雷福德盼望着他们的最终的胜利。然而,他却没法接受他们的“灾难之光”的解体与分裂。倘若卡帕斯亚真的控制了所有的新闻媒体,谁知道巴克会落到怎样的下场呢?倘若切丽与巴克的关系有了结果,谁能预见到他们的前景会如何? 雷福德挪了挪身子,望着会场内的人群。还有许多人在陆续人场,会场内的警卫人员可以说是戒备森严。开幕的时间到了,摄影机纷纷打开了镜头,音乐声减弱了,记者们在“嘘嘘”地试着麦克风,会场内的人群安静了下来。雷福德将帽子放在大腿上,坐直了身子。他不知道远在芝加哥郊区的切丽能否在电视节目中看到他,那里正是半夜时分。切丽的目光寻找巴克的时候肯定要比寻找他的时候多。她在电视屏幕中很容易找到巴克,因为巴克正坐在钱姆·罗森茨韦格博士的斜后方。 大会司仪开始介绍到会的贵宾,人群中响起了礼貌的掌声。这些贵宾包括克奈塞特的退伍老兵,世界各国的外交官,美国的官员及前总统,以色列领导人。 介绍到第二排贵宾席时,被介绍到的人就立起身向台下致意。巴克的身份是这样介绍的——卡梅伦·巴克·威廉斯先生,美国《环球周刊》前本部资深记者、现任中西部分社记者。台下对这个介绍反应冷漠,巴克只能报之以微笑。雷福德也笑了。很显然,每一个人都对他的这种身份以及何以被视为贵宾感到困惑不解。 当介绍到最后五位贵宾时,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他们是犹太教首席拉比,曾获得过诺贝尔奖的植物学家钱姆·罗森茨韦格,以色列总理,美国总统和世界共同体秘书长。 当卡帕斯亚以其特有的略带腼腆的自信风度来到会场时,全场与会者起立鼓掌欢迎他的到来。雷福德也不情愿地立起身,他将帽子塞到腋下,虽说也做出了鼓掌的样子,但并没有拍出声响。他发现,要他装出一副欢迎这位敌基督的样子,很不容易。 钱姆·罗森茨韦格转过身去望着巴克。巴克面呈笑容。巴克希望能够将这位老朋友从劫难中拯救出来,但时机还未到。他惟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位老人享受一番此时的快乐,因为这种快乐实在为时不久。 “这真是个大喜的日子,卡梅伦。”钱姆低声说,伸出两手握住巴克的手。他又轻轻拍了拍巴克的手,仿佛是在与自己的孩子亲切交谈。 一那间,巴克几乎不希望上帝看到他。闪光灯频频闪亮,记者们忙着将现场这些支持这一历史性条约的贵宾们拍摄下来,传之子孙后代。在记者们留在底片上的这些画面中,只有巴克了解卡帕斯亚的底细,只有他明白这个条约的签订正式开启了大劫难时代。 忽然,巴克记起揣在衣袋里的那个《环球周刊》标志。他掏出那个标志准备贴到胸前,可是,标志后面的尼龙搭扣粘在了衣兜的上盖上。他想把标志扯下来,可那尼龙搭扣粘得很牢,把整个夹克都提了起来,露出了腰间的皮带;他放开手,尼龙搭扣的一边又恰巧粘在他的衬衣上。当他抚平了夹克,用两手使劲拽下那个标志时,他的这一套杂技表演般的动作早已不知被拍摄了几十次了。 当掌声落下去,会场内的人们坐回到椅子上时,卡帕斯亚手持麦克风站了起来。“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他微笑着说道,“当所有这一切终于在这重大的时刻来临之际,我们不会忘记那些为将世界上的一切力量团结到一起而付出艰辛努力的人们。今天,我们应感谢的人很多,首先应感谢我的尊敬的朋友兼师长、一位像父亲一样对待我的人、以色列杰出的科学家钱姆·罗森茨韦格博士!” 全场报之以热烈的掌声。钱姆立起身,脚下有些站立不稳,他向人群微微招手致意,快乐得像个小孩。巴克想拍拍他的后背,以示祝贺,但他为这位老朋友感到悲哀。罗森茨韦格被人利用了。他成了一个卑鄙阴谋的帮凶,而这个阴谋的得逞对于他本人和他的同胞来说,则是一场灾难。 卡帕斯亚对犹太教首席拉比、以色列总理分别表示了谢意,最后说到“美国总统杰拉尔德·菲茨休阁下,以色列最伟大的朋友”。 掌声更加热烈。菲茨休立起身向人群致意。当掌声渐渐落下时,卡帕斯亚又带头鼓起掌;他将麦克风塞到腋下,走回到总统面前起劲地拍着两手。 菲茨休的面上显出尴尬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有些慌乱地望着卡帕斯亚,不知他要干甚么。卡帕斯亚两眼凝视着总统,仿佛在为总统感到激动不已。他耸耸肩,将麦克风递给菲茨休总统,总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他挥了挥手,表示拒绝。在人群的热烈欢呼声中,他终于接过了麦克风。 巴克十分钦佩卡帕斯亚控制人们的情绪的能力。这显然是事先编排好的。可是,菲茨休在这个场合能说点儿什么呢?惟一得体的反应就是表示谢意和为朋友唱一首颂歌。尽管菲茨休对尼古拉·卡帕斯亚的卑鄙勾当逐渐有所醒悟,然而,他不能不承认尼古拉在目前的和平进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菲茨休立起身时衣服擦了一下椅子,弄出一些声响,他尴尬地退至国务卿面前。他等着人群安静下来,而人们的欢呼的掌声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卡帕斯亚冲过去,抓起菲茨休的一只手臂高高举起来,就像人们见到的拳击手获胜的场面一样。人群中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 卡帕斯亚终于退到后面,把菲茨休总统留在了讲台中央。菲茨休开始讲话,巴克立刻感觉到,卡帕斯亚的某种力量在总统身上起了作用。巴克不希望再一次目击杀人场面,就像他在纽约见到的那样,但他确信,卡帕斯亚正以其罪恶的力量一步步左右着事态的发展。因为,眼下杰拉尔德·菲茨休正以饱满的精力向热情的人群发表演讲,与几分种前巴克见到的那一副颓丧的模样截然不同。 听着菲茨休的演讲,巴克感到脖子有些发热,两个膝盖变得虚弱无力。他向前靠了靠,抓住罗森茨韦格的椅背,设法制住浑身的颤抖,但他的努力并没有奏效。他真切地感到某种邪恶力量的存在;然而,一阵强烈的晕眩攫住了他,几乎将他打倒。 “当此之际,我不想用一些题外话来破坏大家沉浸在这个欢乐时刻的美好心境。然而,承蒙大家的好意,承蒙我们目前已更名为世界共同体的卓越领导人的好意,我不免要简单地谈谈几个问题。 “首先是我们躬逢盛世,亲眼见到尼古拉·卡帕斯亚在短短几个星期内便取得如此伟大的成就。可以肯定地说,我们的世界由于有了他而变得更加美好、和平。” 卡帕斯亚努力要收回麦克风,但菲茨休总统仍握住不放。“先生,现在是我在发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第51章 他们的争执在人群中引起一阵笑声。“我以前曾说过,现在我还要说,秘书长的关于销毁全球武器的计划是一个天才的创举。我毫无保留地支持这次计划,并要带头将我们的百分之九十的武器销毁掉,剩余的百分之十捐给卡帕斯亚先生领导下的世界共同体。我为美国能在这个问题上起到表率作用而骄傲。” 巴克感到头晕目眩,他在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 “作为我个人和我国全体人民的一项具体的行动,就是我们已经将崭新的‘空军一号’赠给世界共同体。这架飞机的重新喷漆与命名的费用由我们支付。你们可以在本一古里国际机场见到它。 “现在,我得把麦克风交到人类命运的主宰者,我的私人朋友与同胞尼古拉·卡帕斯亚手中了,而他目前的头衔与他在整个世界政坛上的影响太不相称了!” 尼古拉不情愿地接过麦克风,似乎因受到众人的瞩目而有些不自然。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对这位固执的、滔滔不绝地讲了他那么多好话的总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当人群中的鼓掌声终于落下时,卡帕斯亚努力装出一副极其谦卑的神态说:“我为我的朋友的颇多赞美之词表示歉意,他太友好,太慷慨,世界共同体欠了他一份不小的人情。” 雷福德一直在注视着巴克。巴克的情况不妙,他几乎要跌倒在地。雷福德怀疑是高温或前面那些相互吹捧的客套话弄得巴克面色苍白,心中作呕。 以色列的官员们——当然罗森茨韦格除外——对于销毁武器的计划反应冷漠。几十年来,他们一直是以强大的军事力量来保障自身安全的;倘若没有与世界共同体签订的这项条约,他们是不会同意卡帕斯亚销毁武器的计划的。 自从总统的颇具鼓动效果的讲话之后,仪式的其余部分显得平淡无奇——在雷福德看来,似乎还有些凌乱。菲茨休对卡帕斯亚的喜爱仿佛在随着他们的每一次接触而增强。不过,他的态度仅仅是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对卡帕斯亚的喜爱的一种反映。除非深入地钻研《圣经》中的预言,否则,人们很容易将尼古拉·卡帕斯亚认作上帝在世界历史的危急关头给人类派来的和平使者。 随后,其他各国的领导人纷纷就他们即将签署的这份条约的重要性,历史意义颂扬一番;在他们说着这些不关痛痒的话题时,巴克渐渐恢复过来。大会服务人员拿来了几只装饰精美的钢笔,录音机、摄影机照相机将镜头对准了几位签字人。钢笔在他们中间传来传去,他们煞有介事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是握手、拥抱、亲吻对方的面额,于是,条约便开始生效了。 这些签署条约的人——只有一人除外——对于这项条约可能带来的后果茫然不知;他们也没有意识到,他们因此便成了这个邪恶同盟中的一员。 条约已经签署。上帝的选民——这个计划重建圣殿、重新实施潘祭,直到迎来他们的弥赛亚的民族,刚刚与魔鬼敲定了一项买卖。 主席台上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个条约的签定便意味着世界末日的来临。他们中间的一位心中充满了疯狂的念头,另一位则为即将到来的恐怖感到不寒而栗。 在哭墙下,两位见证人在传达着真理的声音。他们宏亮的嗓音越过圣殿山,回荡在天宇之间:主啊,世界末日来临了! 人类开始了最后的七年之厄。 这是最后的大劫难。 第十六章比拉的见证 雷福德·斯蒂尔坐在本一古里安国际机场的电话间内。他到达机场很早,比卡帕斯亚的代表团提前了一个多小时。机组成员正在世界共同体一号上忙碌着,他有充裕的时间等待接线员接通国际长途。 “我看见你了,爸爸!”切丽笑着说,“他们对每一个被介绍到的来宾都给了镜头。他们给你的镜头几乎就是从正面照的。播音员把你的名字念成了‘雷蒙德·斯蒂’,把尾音都读掉了;还说你是‘空军一号’的飞行员。” 听到女儿切丽的声音,雷福德内心感到一阵温暖。他笑了,是的,从事新闻的人还为没有人信任他们感到纳闷呢。 “他们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切丽说,“开始,他们有几次把镜头转到了巴克,可是他们并没有让他出现在屏幕上。后来,有个家伙一定是听到了对巴克的介绍,他们才想到应照‘杜克·威尔逊,前新闻周刊记者’的先例来办。” “对极了。”雷福德附和了一声。 “巴克对那位要在有线新闻网上搞现场直播的拉比十分钦佩。你有机会看到吗?” “我会在飞机上收看的。” “你在那么高、那么远的地方能收看得到吗?” “你应该见识一下飞机上的先进设备,切丽。这里的接收效果比你在家里看还清楚呢,至少是不相上下。” 巴克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悲哀。仪式结束后,钱姆·罗森茨韦格至少拥抱了他三次,口里高兴地念叨着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他恳求巴克同他一起乘飞机去巴格达。“无论如何,你在一个月之内就要为卡帕斯亚工作了。”钱姆说,“没有人会把这看作是有损于公众利益的行为。” “我会这么看的,尤其再过一个月,他就要把每一份报纸都攥在自己的手上了,而我无论到哪儿也只能为他工作。” “不管怎样,今天你也不能消极。”钱姆说,“同我们一起去吧,去体验,去欣赏。我们已经看到了建设规划,新巴比伦将无比壮丽。” 巴克真想为他的朋友痛哭一场。这一切灾难何时将降临到钱姆的头上呢?也许在意识到受骗上当之前,钱姆就已经死去了。这也许再好不过了。但是,巴克为钱姆的灵魂担心。“你看本—朱达今天下午的现场直播吗?” “当然要看!怎么会不看呢?自从早年在希伯来大学,我们就一直是朋友。我知道,他们会在去巴格达的飞机上收看的。这是你应跟我们一起去的另一个原因。” 巴克摇摇头。“我会在这里收看的。可是,一旦你的朋友将他的研究结果公布出来,我们就会有不少问题在一起探讨。” “啊,卡梅伦,我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你是知道这一点的。对于齐翁今天要公布的结果,我是不会感到惊讶的。他是一位有能力的学者,搞起研究十分细心,头脑精明,而且口才极好。他有点儿令我想起卡帕斯亚。” 老天,巴克想,谈什么都可以,但千万不要得出那样的结果! “你认为他会谈什么呢?” “像大多数正统的犹太教徒一样,他一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弥赛亚还未来。还有一些小派系,正如你所了解的,他们认为弥赛亚已经来了,但是,这些所谓的弥赛亚已经不再是以色列人;他们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迁到了国外。他们没有“个给以色列人带来托拉所预言的正义与和平。因而,像我们所有的人一样,齐翁将对《圣经》中的预言作出总结,鼓励我们继续等待、守望。这个讲话一定会是振奋人心和催人向上的,我想,这也许就是进行这次研究的初衷。 “他也许会讲到敦促弥赛亚的到来。有些教派迁至古代犹太人的居住地,认为这是他们的神圣的权力,并相信这样做有助于实现《圣经》中的预言,为弥赛亚的到来扫除障碍。另一些教派则在尽可能靠近圣殿旧地方建起犹太人教堂。” “你知道,有一些非犹太人也相信弥赛亚已经来了。”巴克小心地说着。 钱姆朝巴克的身后望了望,以保证他在代表国成员回旅馆时不至掉队。“是的,我知道,卡梅伦。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弥赛亚只是一种意识形态,而非具体的人。” 钱姆准备去追赶其他成员;巴克突然感到一阵绝望,他抓住钱姆的胳膊。“博士,弥赛亚不仅仅是一种意识形态。” 罗森茨韦格停下脚步,望着朋友的脸。“卡梅伦,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讨论,但是如果你过分拘泥于字面的含义,我不免要亮出我的观念。如果弥赛亚是一个人,如果他来是要给世界带来和平、正义和希望,那么我同意那些人的观点:他已经来到了这里。” “你相信吗?” “是的,你不相信吗?” “不相信弥赛亚?” “我是说‘如果’,卡梅伦。这是一个大大的‘如果’。” “如果弥赛亚是一个实在的人,而且的确要来,那又怎么样呢?”当钱姆正要走开时,巴克恳求地问。 “你没有看到吗,卡梅伦?尼古拉已经实践了大多数预言,甚至可以说是所有的预言。但是,这不属于我的研究领域。眼下,我必须走了。我能在巴比伦见到你吗?” “不,我告诉过你——” 罗森茨韦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我只是以为你的意思是和我们一道走,免得从被其他采访者们在那里得到好处。” “我是那个意思,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打算去巴格达了。如果我打定主意到卡帕斯亚所有的一份杂志去工作,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去巴格达的。” “你打定主意了吗?你打算回国吗?我能在美国见到你吗?” “我还不知道。不过,咱们会见面的。” “卡梅伦,在这个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一天,笑一笑给我看!” 但是,巴克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一直走回大卫王宾馆。宾馆的一位办事员问他是否要订去巴格达的机票。“不,谢谢。” 第52章 他说。 “好的,先生。这里有你一封信。” 信封上注明了齐翁·本—朱达博士的地址。巴克绝步上楼,将信封拆开。信里写道:昨天晚上对你,实在抱歉。当时简直没法与你交谈。能否有幸道你与我共进午餐,然后陪我到演播室,我等你的电话。 巴克看了看表,时间肯定是太晚了。巴克拿起电话,接电话的是女主人,她说拉比二十分种前就离开家了。巴克朝梳妆台猛击了一掌。他错过了一个多好的机会,而且仅仅是由于他没有打车回宾馆!也许他可以打车直接去电视台,午饭后便可在那儿见到拉比。但是,拉比原本打算在进行现场直播前同巴克谈一谈的;他会谈什么呢? 巴克拿起话筒,大堂服务台有了回音。“能给我叫一辆出租车吗?” “当然可以,先生,但这儿有一个电话找你。你现在就要车吗?” “是的,你联系好车子,一会儿我给你回话。” “可以,先生。请挂上电话,我把电话给你拨过去。” 是齐翁打来的。“本—朱达博士,很高兴你打来电话,我刚回来。” “我也去了签字仪式,巴克。”齐翁用带着浓厚的希伯来人口音说,“但是我没露面。” “你的午饭邀请还有效吗?” “有效。” “那么,咱们什么时候见面呢?在哪儿见面?” “现在怎么样,就在宾馆门前?” “我马上就到。” “主啊,谢谢。”下楼时,巴克向自己叨念着。“让我告诉这个人,你才是弥赛亚。” 在汽车上,拉比用两手握住巴克的手,将他拉近说:“巴克,我们有了一段共同的非比寻常的经历。我感到咱们有些缘分。现在,想咱们在吃饭时一起谈谈,好吗?” 拉比吩咐司机把车子开到耶路撒冷繁华区的一间小咖啡馆。他用希伯来语对服务员说了句什么,服务员就将他领到靠窗子的一张餐桌前,周围摆着花木。菜谱送了上来,拉比看看表,挥挥手让服务员将菜谱拿回去,又用他的本民族语言吩咐了几句。巴克猜测,他订了他们两个人的饭。 “你现在还需要带着那个标志你的记者身份的布吗?” 巴克将那块布片从胸前的口袋上扯下来。 “扯下来可比粘上去容易多了,是吧?” 巴克笑起来。齐翁也和他一起笑起来。这时,服务员端来一条刚出炉的面包、黄油、奶酪、黄瓜、青苹果以及像蛋黄酱一样的调味。 “让我来动手吧?”本—朱达指了指食盘。 “请吧。” 拉比将面包切成几大块,在面包上涂了一层厚厚的黄油和调味汁,然后摆上切好的黄瓜、奶酪、青苹果,将盘子推到巴克面前。 巴克等着拉比准备自己的一份。“不要等我,趁热吃。” 巴克轻轻点了下头,便开始为齐翁·本—朱达的灵魂祈祷。他抬起眼,端起面前的食物。 “你也有做祈祷的习惯。”拉比一边准备着自己的一份,一边说。 “是的。”说完,继续默默地祈祷;他不知道此时对拉比谈谈自己的想法是否合适。这个人在一个小时之后就要向世人公布他的研究结果,巴克能够对他有所影响吗?巴克感到自己有点儿犯傻。拉比笑了。 “你在笑什么,拉比?” “我想起了上次在这个地方接待的一位美国人。他是公费旅游,到以色列来观光,我负责接待他。他是一位宗教界人士;你知道,我们都要轮流到这儿来接待游客。”巴克点点头。 “我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想请他尝尝我最爱吃的一种食物:蔬果奶酪三明治。也许是我的口音他很难听懂,也许是他听懂了,但并不感兴趣。他礼貌地拒绝了,然后点了一份更熟悉的食物,我记得是圆面包和鲜虾。可是,我叫住服务员,用希伯来语吩咐他给我来双份——也许是出于一种嫉妒心理。那个人没多久就吃完了自己的一份,推开盘于来尝我的三明治。” 巴克笑了。“现在应该直接给客人点这种三明治了。” “的确如此。” 拉比在饭前也默默地作了祈祷。 “我早饭没吃。”巴克举起面包致意说。 齐翁·本—朱达用快乐的目光注视着他。“好极了!”他说,“各国都有这样一句古语: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剂。” 巴克觉得的确如此。他放慢了吞吃的速度,免得吃得太饱——他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齐翁”,他终于开口说,“你让我来,仅仅是希望我在你去作现场直播前陪你一会儿,还是有什么事情要谈?” “要和你谈一谈。”拉比说。他看了看手表,“顺便问一句,我的头发怎么样? “很好。只是有个帽子压出的印,可以在化妆室梳理一下。” “化妆室?我倒忘了还要化妆。难怪他们要我早点到。” 本—朱达又看了一下手表,他推开盘子,把一只大活页夹举到餐桌上,里面夹了足有四寸厚的手稿。“我的办公室里还有这么几本,”他说,“但这是精华,我和我的学生三年深入细致的——也是耗尽心血的——工作的成果全在这里了。我要说,我的那些年轻的学生们给了我巨大的帮助。” “你不是幻想着要花一个小时之内把这些东西读一遍吧?” “不,不!”本—朱达说着,大笑起来。“这是我的所谓‘儿童玩毯’。倘若我的脑子里真的出现了空白,我就可以求助于它。不论我翻到哪儿,我都能找到要说的话。你可能想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把在电视上要说的话都记下来了吧?” “够一个小时讲的话吗?” “三年前,这件事的确令我有些胆怯。可是如今,我可以不看笔记一连讲几个小时。当然我必须严格按照我的计划讲,否则稍一离题,就讲不完了。” “你得带上你的笔记。” “我信心十足,巴克,但我不是傻瓜。我一生中有许多时间在公众场合讲话,但有一半是用希伯来语讲的。为了让更多的观众听得懂,有线新闻网自然希望我用英语讲。这对我来说困难更大些。为了不至使我出现慌乱,我不想作出让步。” “我就说,你能讲得很好。” “这么说,你对这一餐饭很满意喽!”拉比笑着说,“不过,请你一餐饭并不吃亏。” “看来,你是需要人给你鼓鼓劲儿。” 拉比对巴克的美国人用语考虑了一会儿;不过,巴克觉得他的话是很好懂的。“是的,”本—朱达说,“鼓鼓劲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说你觉得这个问题不宜对外人说,也可以拒绝回答。” 巴克摊开两手,仿佛在说:可以谈任何问题。 “昨天夜间,你问到我关于弥赛亚的研究结果;我的回答大意是说,你得等着与其他人一起观看我的现场直播。现在,让我来向你提出这个问题。” 赞美主,巴克想。“我们有多长时间?” “大约有二十分钟。如果讲不完,我们可以在去演播室的路上谈,甚至在化妆室还可以谈。” 拉比不禁对自己的幽默感到好奇,而巴克已经开始构思了。“你知道,当俄罗斯人进攻以色列时,我在这里的一个集体农庄。” 本—朱达点点头。“这一天,你放弃了不可知论。” “是的。而在失踪事件发生的那一天,我正在前往伦敦的飞机上。” “你没有谈过。” 于是,巴克开始讲起自己的精神历程。直到拉比从化妆室出来,紧张地坐在演员休息室时,巴克还未讲完。“是不是讲得太多了?”他问,“我知道,即使作出注意听的样子,也会牵扯你不少精力,而你的心思全在现场直播上。” “不,巴克,”拉比说,他的声音颇为激动。“我就是睡着了也会讲好的。倘若到了现在我还在往脑子里塞东西,非砸不可。” “就这些吗?没有呼应,没有感谢,甚至连一句你是个傻瓜的话也不说吗?” 经过很长的沉默之后,拉比终于说:“巴克,我很感谢你能把这些话讲给我听。” 一位年轻女人腰间挎着电池包,头戴耳机走进来。“本—朱达博士,”她说,“我们已经准备就绪,请到播音室来试音。现在离转播还有一分半钟。” “我已经准备好了。”本—朱达没有动。 那个年轻女人有些犹豫,面带疑惑的神情。很显然,对于不曾有半点紧张的主讲人,她还不太适应。她离开了房间。 齐翁·本—朱达立起身,将他的大活页夹夹在腋下,打开房门,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住门把手说:“巴克·威廉斯,你能帮个忙,在这里等我吗?” “当然可以。” “既然你是个作祈祷的人,那么,能不能为我作个祈祷,保佑我只说上帝让我说的话?” 巴克点点头。他举起一只拳头,在给他的这位新朋友鼓劲儿。 “愿意接过去吗?”雷福德问他的副手。我想去看看有线新闻网的特别节目。 “可以。那个拉比的节目?” “是的。” 副手摇了摇头。“那种节目会让我睡着了。” 雷福德走出驾驶舱。令他失望的是,主舱中的电视正在收看别的节目。他又走到官员和记者们聚集的另一台电视机前。他想转身离去,尼古拉·卡帕斯亚看到了他。“斯蒂尔机长!请过来,与我们一起坐一会儿!” “谢谢。不过,我想看——” “有关弥赛亚的转播,当然可以! 第53章 播过来!”有人把电视播到有线新闻网的频道。“你们要知道,”卡帕斯亚用所有的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宣布说,“我们的机长相信耶稣是弥赛亚。” 钱姆·罗森茨韦格说:“坦白地说,作为一名不信教的犹太人,我认为尼古拉比耶稣更符合《圣经》中的预言。” 雷福德对此话大不以为然。多么亵渎圣灵!他知道巴克喜爱和尊敬罗森茨韦格,可是,瞧他说的是什么话!“恕我冒昧,先生,我很怀疑多数犹太人是否相信一位不是出生于圣地的弥赛亚——即使他们认为弥赛亚还未来。” “啊,那么,你这样看吗?”罗森茨韦格说,“我对《圣经》研究不多。这个人,”他指了指电视屏幕——在电视中,播音员正在向大家介绍齐翁·本—朱达。“这才是你们的宗教学者。经过三年的深入研究,他将指出弥赛亚的主要特征。” 我敢打赌,他会的。雷福德想。他躲开通道,站在一个角落,斜倚在舱壁。卡帕斯亚脱去身上的夹克,一位服务员立刻接过去挂上。他松了松领带,卷起上衣的袖子。他坐在电视机前,手中端着一杯掺了混合酒的矿泉水。卡帕斯亚肯定觉得这一个小时可以很好地消遣一番,雷福德想。 播音员在画外声明道,这次现场直播的观点和见证,均不代表有线新闻网和转播这个节目的电视台的意见。 雷福德发现,本—朱达博士是个很有吸引力的演讲人。他两眼直视着镜头,尽管口音很重,但他讲得很慢,很清楚,十分易懂。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研究的项目充满了热忱与激情。这是雷福德完全没有料到的。雷福德本以为是一位蓄着长长的白胡须、弯腰驼背的老拉比呢,面前还摆着发霉的古代卷本,手持放大镜认真核对每一个细部。 事实并非如此。本—朱达在简单介绍了自己及研究过程之后,便保证说:“我已得出明确的结论,因而我们完全可以准确地辨别弥赛亚的特征。我们的《圣经》中有明确的预言和先决条件,人类中只有一个人可能符合这些要求。你们跟着我一同思考,看看是不是能够得出相同的结论。我们可以明白,弥赛亚是不是一个实在的人;他是已经来了呢,还是尚未出现。” 本—朱达拉比说,他和他的研究小组几乎花了一年时间,核对已故的语言学家阿尔弗雷德·埃德赛姆和格林菲尔德讲师对七十贤人本希腊文《圣经》的研究的精确性,据埃德赛姆统计,经文中有关弥赛亚的文字共有四百五十六处;他又从古代拉比的著述中找到有关文字五百五十八处之多。 “现在,”拉比说,“我们不去搞那些繁琐的数据统计;我要说,这些预言性的段落中有许多是重复的和含义不明的。但是,经过我们的认真研究,我们相信,至少有一百零九条预言分别、明确地讲述了弥赛亚应具备的必要条件。这些条件要求一个人如此的非比寻常,他的生活如此的无与伦比,我们完全可以将一切伪装者排除掉。 “然而,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我无论如何无法将这一百零九条预言全部论述到,我只能举出一些最明确和最有代表性的段落。我曾请教过一位数学家,如果我从一百零九条预言中挑选出二十个偶数条目,那么,世界上每一个人可能符合这些条件的概率是多少。他计算的结果是一百二十五万亿分之一到一千万亿分之一!” 如何通过一些特征来分辨一个人的身份,本—朱达博士打了一个聪明的比方,雷福德感到十分恰当。“尽管我们这个星球上居住了数十亿人口,可是,你只要在明信片上标明我的一些特征,那么收到这张明信片的只会是我。当你把它寄到以色列时,就把世界上许多其他地区排除掉了。你还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把明信片寄到耶路撒冷。你写上街道、门牌。楼号,这样,收信人的范围就很小了。然后,再写上我的姓名,你们就把我从数十亿人口中挑选了出来,收到这张明信片的只能是我。我相信,有关弥赛亚的预言也是这样;这些预言一次次地排除,最后,只有一个人完全符合这些条件。” 本—朱达博士的演讲如此富于吸引力,飞机上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走动、交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甚至尼古拉·卡帕斯亚也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只是偶尔呷一口手中的矿泉水。雷福德似乎感觉到,卡帕斯亚因过于专注地看电视而有些不大自然。 为了不致分散人们的注意力,雷福德说了声对不起,迅速溜回驾驶舱。他把手搭在副手的肩上,说了一句什么。副手摘下左边的耳机。 “我想让飞机在这个小时结束前五分钟开始着陆。” “我们正按计划飞行,机长,在这个小时结束前的二十分钟就开始着陆了。” “不管你采取什么措施,把速度调整一下。” “明白。”他伸手去取对讲机,“巴格达指挥塔,我是世界共同体一号,报告完毕。” 巴格达指挥塔:“一号向前航行。” “我们降低飞行速度,预计在这个小时结束的五分钟之前到达。” “明白,世界共同体一号。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只是检验一下新飞机的性能。” 副手抬起眼睛,询问地望着雷福德。雷福德向他竖大拇指,然后匆忙赶回去看电视。 巴克一边看着电视,一边作着祷告。其他摄制组成员也都围坐在监视器前。平日间机房内的闲聊没有了,他们全都被屏幕上的拉比吸引住了。为了抑制内心的惊奇,巴克掏出钢笔和笔记本,飞快地做着笔记。要赶上拉比的速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在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一条又一条预言。 “对于犹太人来说,弥赛亚并非仅仅是一些预言而已。”本—朱达说,“多少个世纪以来,我们犹太人寻找他,盼望他,并为他而祈祷;然而如今,我们已经停止了对于经文中有关弥赛亚的特征的研究,转而求助其他。也就是说,我们在寻求为我们昭雪冤屈、带来和平与正义的政治领导人。” 钱姆·罗森茨韦格走向卡帕斯亚,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又转过身去望着每一个人。然而这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转到钱姆,包括卡帕斯亚。 “有些人相信,弥赛亚会将人类世界恢复到所罗门的全盛时代。”本—朱达拉比继续说,“另一些人则认为,弥赛亚将使我们人类焕然一新,在我们这个星球上开创一个从未有过的王国。然而这些预言将告诉我们弥赛亚将要做什么。让我们在余下的时间里来检查一下这些预言。” “根据《弥迦书》中的预言,弥赛亚必须出生于伯利恒。”拉比翻开面前的笔记,读到:“伯利恒的以法他阿,你在犹太诸城中为小,将来必有一位从你那里出来,在以色列作掌权的。他的根源从亘古、从太初就有。” 钱姆·罗森茨韦格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他是飞机上惟一没有安静下来的人。雷福德感到,这位老人自己愚弄了自己,而且固执己见。 “尼古拉,”他开口问道,“你出生在伯利恒,后来才迁到克卢日的,对吧?哈!” 其他人都注意他静下来。卡帕斯亚靠坐在椅背上,似乎有所领悟。“我知道这个要得出的结论!他说,你没看出来吗?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我知道,雷福德想。比卡帕斯亚知道得还清楚。 “他是在宣布,他自己就是弥赛亚!”卡帕斯亚高声道。 “啊!”钱姆说,“你是在说我的一位好友。他决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一位乘务员侧过身低声说:“你的电话,秘书长。” “谁来的?” “你的一位助手从纽约打来的。” “哪一位。” “德拉姆小姐。” “做个电话记录。” 卡帕斯亚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本—朱达拉比继续说:“如果我有更多的时间,我还要从希伯来文《圣经》中引用数十条预言来证明弥赛亚的身份。在讲话结束时,我留下电话号码,你们可以订购我的研究著作。这部著作会使你确信,我们完全可以肯定地说,能够成为我们的弥赛亚的只有一人。 “我要说,三年来,我深入地研究了摩西的律法和预言,这是我一生中进行的最有价值的研究。我广泛地阅读了史书和其他一些宗教典籍,包括非犹太教的《新约》,梳理了每一个词语,看看是否有一位符合弥赛亚的身份,是否曾有一个人出生在伯利恒,他的母亲是一位童贞女,他是大卫王的后裔,而他的血统可以上溯至我们的祖先亚伯拉罕;他曾被带到埃及,后被召回加利利传教;他曾有一位先行者,他受到上帝选民的厌弃,被人以三十块钱出卖掉,受刑而死,死后与富人葬在一起,最后从死亡中复活了呢?根据以色列最伟大的先知之一但以理的预言,耶路撒冷城‘在艰难的时候’重新建造起来,下距弥赛亚代民受死整整四百八十三年。” 本—朱达博士两眼直视着镜头。“耶路撒冷的城墙重建四百八十三年之后,拿撒勒的耶稣为以色列民族献出了自己。他是骑着驴来到耶路撒冷的,正如《撒迦利亚书》中预言的那样:‘锡安的民哪,应当大大喜乐;耶路撒冷的民哪,应当欢呼。看哪,你的王来到你这里。他是公义的,并且施行拯救,谦谦和和的骑着驴,就是骑着驴的驹子。’” 在演员休息室,巴克从沙发上立起身,目不转睛盯着监视器。摄制组的其他人也都聚拢到电视机前,但巴克已经激动得难以自抑,他大声喊道:“是的,说下去,齐翁! 第54章 阿门!”巴克听到大厅里不断传来电话铃声,而拉比还没有给出自己的电话号码。 “耶稣基督就是弥赛亚!”拉比作出结论说,“没有其他的选择。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但我又害怕照着它去做,而现在已经太晚了。耶稣已经来过了,将他的会众提往天国,正如他曾经所说的那样。我没能随他们一同升天,因为我摇摆了。但是从此以后,我就将他视为我的救世主。他在七年之后还会再来!要准备好!” 突然,演播室充满了骚乱声。正统派的拉比们和愤怒的以色列人把门敲得“砰砰”直响;技师们在等待着切断电路的信号。 “如果你们要获得更多的消息,这里是我的电话号码。”拉比说,“如果他们不打字幕,我来给你读!”他读了;与此同时,导演发出关闭镜头的指令。“玛利亚的儿子耶稣,就是耶和华涂膏的那一位!”拉比迅速地喊道,“耶稣就是弥赛亚!”然而,屏幕上一片空白。 本—朱达拉比收拾起笔记,用目光急切地寻找着巴克。 “兄弟,我在这儿!”巴克说着,冲进了演播室。“车子在哪儿?” “藏在后门,我的司机还不知为什么要藏起来!” 电视台的经理们冲进演播室。“等等!观众要见你!” 拉比有些犹豫。他望了望巴克,“如果他们向我要耶稣怎么办?” “他们可以打电话!”巴克说,“我带你冲出去。” 他们从后门冲出去,奔到电视台的内部职工停车场。但拉比的车子并不在那儿。忽然,马路对面,拉比的司机跳下车子,一边向他们招手,一边喊着什么。巴克和拉比迅速朝他奔过去。 “这有点儿叫人扫兴。”尼古拉·卡帕斯亚归结说,“我倒希望他宣布说,他就是弥赛亚。他的结论实在是老掉牙的了。许多人都相信这个神话。现在,一位知名的希伯来拉比也改宗了。这可是个大新闻。” 的确如此,雷福德想。他转身进了驾驶舱,准备着陆。 第十七章乱世良缘 在齐翁·本—朱达的面积不大的家里,他的妻子热泪盈眶地拥抱着他;巴克不免感到有些尴尬。然后,妻子带着孩子坐到另一间屋里,抽泣着说:“我支持你,齐翁。可是,咱们的日子毁了!” 十八个月之后。 芝加哥,天气酷寒。雷福德·斯蒂尔从壁橱内取出风雪大衣。他讨厌穿着它去机场,但是,从家门去到车库,到机场后从车库走到候机楼,他不得不穿着它。一年多以来,每次去上班前,他都要在穿衣镜前将身上的制服收拾妥当。他要穿上“世界共同体一号”的机长服,一套海军服底色、镶着金质领章、金衣扣的制服。说实话,这套服装要不是如此强烈地提示他是在为那个恶魔服务,正是颇有几分气派的,尽管稍许显得古板些。 他在纽约上班,但仍旧住在芝加哥,紧张的生活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印记。“我真有些替你担心,爸爸。”切丽不止一次这样说。她甚至提出跟他一起去纽约,尤其是巴克数日前回到纽约之后。雷福德知道,切丽和巴克都为相思所苦,不过,他如此长时间地留在芝加哥,也是不无原因的。阿曼达·怀特太太就是他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之一。 “要是巴克老是这么拖拖拉拉,我可要抢在你们前面结婚了。他还没有拉过你的手吗?” 切丽的脸红了。“你怎么还想知道这个?巴克从没谈过恋爱,爸爸。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从未经历过。” “你谈过吧?” “在巴克之前,我觉得我谈过。我与巴克谈到了未来,谈到了每一个方面。他只是还没有提出这个问题罢了。” 雷福德戴上帽子,立在穿衣镜前,风雪大衣已披到了肩上。他做了个鬼脸,叹口气,又摇了摇头。“从明天开始,两个星期后我们就要交出这处房子了。”他说,“到了那个时候,你或者跟我去新巴比伦,或者你自己住。巴克要是能做个小小的决定,一切问题都简单化了。” “我不想催促他,爸爸。分别是个很好的考验。而且,我也不喜欢把布鲁斯孤零零地留在新希望村。” “布鲁斯不会孤单的。这里的教会比原来大多了。地下避难所也不会总严守秘密,必须扩大它的规模。” “世界统一宗教”由教皇彼得——原红衣主教彼得·马修斯领导。他使世界各大宗教进入一个宽容与统一的新时代。他的大本营已由梵蒂冈迁往新巴比伦。 巴克十分憎恶他从卡帕斯亚手上挣到的钱;他不得不搬回纽约去住。原《环球周刊》的许多老职工都被炒了鱿鱼,包括斯坦顿·巴雷、玛吉·波特,甚至还有吉姆·鲍兰德。眼下,史蒂夫·普兰克成为了《世界共同体东海岸时报》的出版人;这份报纸是将《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和《华盛顿环球报》合并在一起诞生的。虽说史蒂夫不愿承认,但巴克仍然觉得,史蒂夫正在失去卡帕斯亚的宠爱。 巴克这个新职位的惟一可取之处,就是将他与打破北美历史记录的恐怖的犯罪浪潮隔离开来。卡帕斯亚利用这股浪潮来左右公众舆论,使百姓产生这样一种观念,即北美大使应取代现任的总统。杰拉尔德·菲茨休总统和副总统在老的总统官邸办公,负责在美国实施卡帕斯亚销毁武器的计划。 巴克成功地抵制了卡帕斯亚对有关菲茨休总统与民兵密谋、企图以武力反抗世界共同体的统治的流言的理睬。而在内心巴克完全赞同此项计划。他目前在秘密地研究在英特网上建立一个反抗世界共同体网址的可行性,一旦找到某种不会被人跟踪到他在五号大街的办公室的途径时,他将立即付绪实践。 至少,巴克说服了卡帕斯亚大帝取消了令其迁至新巴比伦的设想;纽约毕竟仍是全球出版业的中心。切丽的父亲不得不搬到新巴比伦去住,这让巴克感到十分不安。这座新兴的城市建造得富丽堂皇;然而,除非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待在屋里,否则伊克拉的气温实在令人难以忍受。尽管卡帕斯亚深受民众的欢迎,他在大力倡导新的统一政府和统一宗教,然而,中东在许多方面仍保留着旧时代的遗迹,一位西方女性到了那里会感到格格不入。 雷福德与阿曼达·怀特相恋了,巴克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这给巴克与切丽减轻了不小的压力;一旦他们成婚,也不至担心将雷福德孤零零撤到一边。可是,雷福德怎么能指望一位美国的女性去新巴比伦生活呢?而且,在卡帕斯亚大帝对基督徒实施残酷迫害之前,他们在那里能生活多久呢?根据布鲁斯·巴恩斯的推测,这个日子不会太久了。 巴克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挂念布鲁斯。巴克每次去芝加哥与切丽相会时,都要设法去探望布鲁斯。布鲁斯每次去纽约,或者两个人碰巧到了其他城市,布鲁斯都要挤出时间给巴克单独授课。在初信的会众中,布鲁斯不久就成为一名研究预言的主要学者。他说,大约会出现一年到一年半的和平时期,但这个时期不久就将结束。 布鲁斯此时已经声名遐迩,而且愈加受到会众的欢迎。然而同时,又有许多信徒对于他的令人生畏的警告感到厌倦。 直到关闭这所旧居之前,雷福德将一直出差在外。房子的买主要雷福德保留三十年的抵押期,雷福德对这个主意不以为然,但他毕竟接受了。其他人也许因此而将买卖弄黄了。 雷福德一走,切丽就有不少事情要做:把家具存放起来,把用不着的东西卖掉;她要找搬家公司把她的东西运到本市的一套单元房内,雷福德的东西要托运到伊拉克。 几个月以来,一直由阿曼达开着车子将雷福德送到奥黑尔机场。不过,她最近找到了一份新职业,脱不开身。因而,今天要由切丽驾车将雷福德送至阿曼达的工作地点——她在为一位布匹零售商做营业主管。他们两个道过别后,切丽再将雷福德送往机场。 “那么,你们两个打算怎么办呢?” “我们相爱了。” “我知道你们相爱了。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问题在于相爱之后又怎么样?” “只是相爱而已。” 切丽驾着车子,雷福德的思绪又飞向了阿曼达。无论是他,还是切丽当初都未对她十分在意。这是一位高大、漂亮的女人,比雷福德大两岁,头发有些花白,穿着方面则口味高雅,无懈可击。雷福德第一次驾驶“世界共同体一号”去中东回来的一个星期后,礼拜完毕,布鲁斯将她介绍给斯蒂尔父女。雷福德当时颇感疲劳,加之对离开泛大陆、受聘于尼古拉·卡帕斯亚很不情愿,因而对此类交际活动的确兴趣不高。 同样,怀特夫人对雷福德和切丽亦未特别留意。对她来说,他们只是与她的老相识艾琳·斯蒂尔——这个人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像——联系在一起的两个人名罢了。那天中午,阿曼达请他们两个一起去吃午饭,而且坚持由她来付帐。雷福德不想多谈什么,但这对阿曼达不成问题。她有许多话要说。 “我希望能见到你,斯蒂尔机长,因为——” “叫我雷福德。” “如果叫你机长太正式,那就叫你斯蒂尔先生好了。尽管艾琳是这么叫你的,但对我来说有点儿过于随便。不管怎么说,她是个最可爱的小女人,她说话的声音那么温柔,又是那么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在失踪事件之前我之所以接近基督徒,只因为有了她;而且由于她的缘故,我最终信了基督。 第55章 后来,我记不起她的名字了,而我那个曾在那个《圣经》学习小组认识的侄女,如今也不在了。这使我感到很孤独,你能想象得到。我也失去了亲人,我想布鲁斯已经告诉过你了。这真让人受不了。” “布鲁斯肯定是上帝派来的。你在这里也学到不少东西吧?噢,你当然会是这样的,你已经听他布道了几个星期了。” 后来,阿曼达慢慢讲到她的家庭。“我们一辈子都在一个不太活跃的教堂做礼拜。不久前,我的先生受一位朋友的邀请,到朋友的教堂去做礼拜。回家之后,他就坚持说我们不要在从前的教堂做礼拜了;我要说,我当时并不赞成他的建议。人家为我们的灵魂得救一直在作努力。 “等到我的脑袋转过弯来,我们一家只有我一个人未能得救。说实话,当时这件事对我来说有点儿荒唐可笑。我不知道我当时很骄傲;迷途的人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对吧?我对到那位朋友的教堂去做礼拜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但他们知道我并不乐意。他们不断鼓励我去参加主妇的《圣经》学习小组,最终我还是去了。我当时想,就那么一回事——一群守旧的中年妇女凑在一起,聊一些蒙恩得救的古老话题。” 在谈话中间,阿曼达一直想尽快把饭吃完。不过说到这段经历的时候,她悲从中来,不得不起身去洗手间。切丽转动了一下眼珠。“爸爸,”她说,“你猜她是从哪个星球上来的?” 雷福德咯咯地笑着。“我想听她讲讲对你妈的印象。”他说,“她现在肯定是‘得救’了,对吧?” “是的,但我妈可不是什么‘守旧的中年妇女’。” 阿曼达回到了席间,她说她决心把这些都说出来。雷福德脸上露出了微笑,鼓励她继续说下去;而切丽却在她背后朝雷福德做着鬼脸,极力想逗他笑。 “我不想再耽搁你们了,”阿曼达说,“虽然我是一位业务经理,但不是那种极力想插到别人生活中去的人。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坐在一起,谈一谈你的妻子对我的生活的意义。你知道,我和她只有过一次简短的谈话,就是在那次学习小组的活动之后。我很高兴能有机会谈谈她给了我多么深刻的印象。 “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就谈一谈。可是,如果我已耽误了你们太长的时间,也请说出来。我只想说一句,斯蒂尔夫人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雷福德的确要说,他们这个星期很累,要回去休息,但他总不能待人如此简慢。如果他真的那样说了,甚至切丽也会责怪他的。“噢,无论如何,我们很想听一听。”他说,“实际上,我们很想听您谈艾琳。” “那好。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把她的名字忘掉了。当初,我的印象是那么深刻;另外,她的姓听起来很像‘钢铁’。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很像从前我的一位年长的朋友。你的妻子大约四十岁左右,对吧?” 雷福德点点头。 “不管怎样,那天上午没做事,我就来到那个星期主妇们聚会的人家。她们看起来全都那么正儿八经,那么了不起。我格外注意到你的妻子。她的确很突出——她脸上挂着微笑,对每一个人都很友好。她欢迎我,询问我的情况。然后,在整个学习,祈祷和讨论过程中,她都给我留下了印象。啊——除此而外,还能谈什么呢?” 再多谈一些,雷福德希望。但他不想像个记者那样去询问她。艾琳到底给了她怎样的印象?这时,切丽插话了,雷福德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很高兴听到您谈这些,怀特夫人;因为我离家之后,对妈妈的情况知道得很少了。我总以为妈妈平时的为人有点儿过于教条、过于严厉和过于古板。只是在离家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是多么爱她,因为她对我的关心太多了。” “是的。”阿曼达说,“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感动了我;而且还不仅仅如此,她的举止,她的神态,无一不使我心仪。我不知道你们是否了解,她自己信仰基督也不久。她的经历与我十分相似。她说,几年来,你们一家人做礼拜一直是草率从事;可是,当她发现新希望村教堂时,她就信仰了基督。 “她身上有一股宁静、娴雅、温柔、安祥的气度,这是我在别的女人身上没有见到过的。她很有自信,但她又十分谦卑;她性格开朗,但又不盛气凌人。我立刻就喜欢上了她。她谈到你们一家人的时候心情十分激动;她说,她一直将先生和女儿列在向上帝祈祷的首位。她深深地爱着你们两个。她说,她最大的担心就是没能及时引导你们信仰基督,不能使你们与她和儿子一道升天。我记不住他的名字了。” “小雷福德。”切丽说,“妈妈总是叫他雷米。” “那天的聚会结束之后,我约她出去,告诉她我的家庭情况与此正好相反。他们都在担心我不能与他们一同升天。她告诉我该怎样信靠基督。我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她警告我千万不要泄气,她会为我祈祷的。那天夜间,我们一家人在睡梦中就一齐消失了——除去我。几乎新教堂中的每一个人都失踪了,包括《圣经》学习小组的那些主妇。后来,我打听到布鲁斯·巴恩斯牧师,问他是否认识一位叫艾琳·斯蒂尔的夫人。” 回家后,雷福德和切丽既惭愧,又懊恼。“的确不错。”雷福德说,“我很高兴咱们有机会听听这些。” “我真希望我没有让这位几乎还不认识的女人厌恶。”切丽也说,“她对妈妈认识得那么深刻。” 打那以后几乎有一年左右时间,雷福德只是在星期日做礼拜或每星期扩大核心学习小组活动的时候与阿曼达·怀特见面。她的态度一直是真诚而友好的,但是令他感触最深的,是她那种忠诚的奉献精神。她不断为教友们祈祷,而且她总是为教堂的事务忙碌着。她学习着,思考着,进步着,劝导人们信仰基督。 雷福德从旁观察着,她越来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个星期天,他对切丽说:“你知道,咱们还从未回请过怀特夫人呢。” “我想请她出去。” “你听见了我的话。” “爸爸!你的意思是来一次约会?” “来一次‘两对’的约会,加上你和巴克。” 切丽笑了起来。她抱歉说:“我不是在笑话你,我只是有点儿感到惊讶。” “别太在乎这件事。”雷福德说,“我只是想问问她愿不愿意出来。” “倒是你自己别太在乎这件事才好。”切丽说。 当切丽将雷福德要搞个四人约会的事告诉巴克时,他并未感到丝毫惊讶。“我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定下来。” “约会的事?” “对,把怀特夫人约出来。” “你是看到什么苗头了吗?可你从来没提过呀!” “我是怕你说漏了嘴;要是他本来没那个意思,咱们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就不好了。” “怎么会呢?” “不管怎么说,我认为他们两个的确很合适。”巴克说,“他需要一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人做伴,如果他们之间能有个结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为什么呢?” “因为如果咱们认真考虑咱们俩的事,他就不至于感到孤独。” “好像咱们已经确定了似的。”说着,切丽将她的小手送到巴克的掌心中。 “我只是在时间和地点的问题上拿不准。眼下,每一样事情都脱离了旧轨。” 巴克希望能够从切丽那里得到明确的表示:她会陪着他走到天涯海角。她愿意和他结婚,或者还要等一段时间。时间一天天从他们手上溜走,巴克还在犹豫不决。 “只要他愿意,我就愿意。”切丽对雷福德说,“但我不想先开这个口。” “为什么不能先开口呢?”雷福德问,“男人总要得到女人的一些表示才成。” “他得到的表示已经足够了。” “这么说,你们俩已经拉过手啦?” “爸爸!” “我敢说,你都吻过他了。” “我不发表意见。” “这就是女人说的‘是’。” “正像我说的,他得到的表示足够了。” 实际上,巴克决不会忘记第一次亲吻切丽的情景。这是大约一年前巴克回纽约那天晚上的事情。卡帕斯亚己经买下《全球周刊》以及其他所有实力相当的报纸。巴克要继续从事他的记者工作,已没有更多的选择。他努力在网上开办一份地下刊物,但他还需要有一份职业谋生。布鲁斯——他待在希望村教堂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要到世界各地去传教——也鼓励巴克在《周刊》就职下去,尽管刊名已经变为《世界共同体周刊》。“我只希望把这个刊名的最后一个字变一变,”巴克说,“叫做‘世界共同体倒台’。”1 【1周刊(weekly)与无力、衰弱(eaky)读音相同,拼法相近,因而巴克这样说。——译注】 正像切丽的父亲一样,巴克已经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了基督的国度。但他们没有暴露自己的特殊身份。一旦卡帕斯亚了解到这个真相,巴克享有的自由以及他目前所获得的工作条件将立刻化为乌有。 离开芝加哥的前一天晚上,切丽在巴克的公寓帮他收拾最后一批行李。巴克打算晚上九点动身,来一次马拉松式的驾车旅行,一直开到纽约。他们一边打包,一边说些不愿分别的话:他们相互之间会多么思念,他们会经常通电话和发电子邮件。 第56章 “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巴克说。 “那倒好。”切丽应了一句。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什么?”切丽又追问说。 但巴克没有接过这个话头。他将一只箱子装到汽车上,又进了屋;在经过切丽身边时,她正在给另一只箱子贴封条。泪顺着她的面颊淌下来。 “你怎么啦?”巴克问;他停下脚步,用手指抹去切丽脸上的泪水。“别让我现在就为你担心。” “你决不会像我记挂你那样记挂我的。”她说着,一直没有停下手里的话儿,而他的手也没有离开她的脸。 切丽放下手中的胶带,和巴克对面贴着。他伸出两手,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她的一双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脸贴在他的胸前。他们以前也拥抱过,走路时手拉着手,甚至胳膊相互挽着。他们从没用过爱这个词来表达内心的感情。他们已经商定,在分手的时候不哭,不说过头话。 “我们会经常见面的。”巴克说,“你爸爸来纽约时,我会和他见面。而且,我还有理由来芝加哥。” “什么理由?芝加哥分社已经关闭了。” “这个理由。”他把她抱得更紧了。她开始抽泣。 “对不起。”切丽说,“实在忍不住。”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巴克。你不能说你对我的关心和我对你的关心一样多。” 巴克已经打算好要亲吻她。他想在临走之前找个理由碰一碰她的嘴唇,说句再见,然后溜掉。他不想让她有什么反应,或者不得不再一次亲吻她。只是迅速而简单地初吻,这样才更特别和更意味深长,今后也好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发展。 可是现在,他想让她知道他是多么喜欢她。他动起笔来溜溜不绝,可是,要当着她的面说他多么喜欢她,他竟不知怎样开口。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他退了一步,将她的脸蛋捧在手上。她开始拒绝了他,又一次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可是,他坚持让她抬起脸望着他 “我不想听到你再这么说。”他说。 “可是,巴克,这是真的——” 他低下头,直到他们的眼睛只相距数寸远。“你听到了吗?”他说,“再不要说了,甚至再也不要那样想了。你对我的关心简直没法与我对你的关心相比。你是我的全部的生命。我爱你,切丽。你不知道这一点吗?” 他感到,当他第一次宣布他的爱时,她几乎有些退缩。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滚到他的手上。她说:“我怎么会——?”但是,他将嘴唇贴到她的嘴唇上,她没法再说下去了。这不是简单而迅速的一吻。她从他的怀中举起两臂,搂住他的脖子,在接吻时紧紧抱住他。 然后,她稍稍挣开些,低声说:“你不是说,因为你要走——”但是,他再一次用吻堵住她的嘴。 过了一会儿,他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说:“再也不要怀疑我的爱情了,你保证。” “但是,巴克——” “保证。” “我保证。我也爱你,巴克。” 雷福德不能肯定他是什么时候将他对阿曼达·怀特的尊敬和赞许变为爱情的。他已经变得那么喜欢她,喜欢和她在一起了。他们已经习惯于说话时相互碰触对方,拉着手,或者拥抱着。然而,只要离开一天他就开始记挂她,或者在离开几天之前总要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确产生了感情。 实际上,是她首先吻雷福德的。有两次雷福德离开几天后回到芝加哥,阿曼达去接他时拥抱着他,在他的面上轻轻一吻。雷福德喜欢她这样吻他,但他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可是,他再一次出门回来,她仅仅拥抱了他,没有吻他。 他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这一次她又要吻他的面颊,他就要把脸掉开,去吻她的嘴唇。他从巴黎给她带回一件礼物,是一条相当昂贵的项链。她没有试图去吻他,他只好抱住她,说:“来,过来一下。” 在走廊上,旅客和机组人员纷纷从他们身边经过。雷福德和阿曼达相携来到候机区。令他们感到不便的是,他们的椅子中间隔着扶手,而且他们身上都颇为臃肿——阿曼达穿着一件裘皮大衣,而福德的胳膊上则挂着制服大衣。他从飞行包中掏出那只装有首饰盒的纸袋。“这是给你的。” 阿曼达知道他是从哪儿回来的;她仔细地看了包装袋。商号及首饰盒。最后,她打开盒子,高兴得几乎透不过气来。这的确是一根纯金项链,上面镶嵌着钻石。“雷福德!”她叫道,“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什么也不要说。”雷福德抱住她,亲吻了她。那只首饰盒夹在他们中间,几乎被挤碎了。 “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阿曼达说,两眼闪动着喜悦的光芒。他又吻了她。 现在,雷福德离迁往新巴比伦还有两个星期。近来,他与巴克的电话联络甚至比切丽还要频繁。在切丽发动车子的当儿,他又悄悄进了屋,去打最后一个电话。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他问巴克。 “准备好了。我会准时到达那儿的。” “好。” 在车上,他问切丽:“你的那个单元房怎么样了?” “他们保证说,到时候会一切准备就绪的。切丽回答说,“可是,我倒有点儿犹豫,他们在租约上拖延了不少时间。” “那么,你想跟我去新巴比伦,还是想跟巴克去纽约?” “去新巴比伦不是我的首选。我不想住得离卡帕斯亚太近;去伊拉克当然不会合我的心意。” “巴克会是什么意见呢?” “我今天没能和他联系上。他一定在哪儿有任务。我知道他不久要去华盛顿见菲茨休总统。” “是的,他也许在那儿。” 切丽将车子停在德斯普兰斯阿曼达工作的布店前,在车上等雷福德进去说一声再见。 “他到了吗?”他问阿曼达的秘书。 “他到了;她也在。”秘书回答说,“她在办公室,而他在另一间办公室。”她指了指阿曼达办公室隔壁的小屋。 “我进去之后,你能不能出去一下,到车子那儿告诉我女儿,那间屋子里有她的电话?” “当然可以。” 雷福德在门上敲了一下,进了阿曼达的办公室。“我希望你今天别指望我太高兴,雷。”她说,“我一整天都在努力让自已笑一笑,但一点儿用也没有。” “让我来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你高兴一点儿。”说着,他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吻了她。 “你知道,巴克在这儿。”阿曼达说 “是的,给切丽一个惊喜。” “是不是有一天你也这么给我来一次惊喜呀?” “可能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惊喜一下。”他说,“你的这个新职业怎么样?” ”“我恨这个职业。如果那个合适的家伙来了,我马上去纽约。” “那个合适的家伙已经来了。”雷福德说,他从衣服的侧兜掏出一只小盒,向阿曼达的背部按了按。 她将身子躲开了,“那是什么?” “什么?这个?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可以由你来告诉我呢?” 巴克听到雷福德到了门外,知道切丽不会离这里太远。他关掉办公室内的灯,坐回到桌后的椅子上。几分钟后,他就听到了切丽的声音。“是这里吗?”她问。 “是的,小姐。”秘书说,“一线。” 切丽慢慢推开门,按亮了灯。当她看到巴克在屋子时,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了。她叫了一声,就朝他冲过去。他立刻站起身,张开两臂,抱着她转了一圈。 “嘘——”他说,“这里是商店!” “爸爸知道吗?” 他当然会知道啦!他肯定知道。“他知道。”巴克说,“吃惊吗?” “当然是吃了一惊!你这次来是做什么?能待多长时间?咱们做点儿什么呢?” “我这次来只是为了看你。晚上,我要坐夜班飞机去华盛顿。把你爸爸送到飞机场之后,咱们两个一起去吃饭。” “这么说,你这次是专门来看我的,你真是太好了。” “很早我就对你说过,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 “我知道。” 他转过身,把切丽按在他刚才坐的椅子上,然后,跪在她的面前,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小盒。 “噢,雷!”阿曼达说,两眼盯着手上的戒指。“我爱你。在今后有限的时光里,我愿意成为你的人。”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巴克和我已经谈过了。他现在正在另一间屋子里向切丽求婚。咱们主持一个四人的婚礼。” 雷福德不知道阿曼达会有什么反应。她和切丽相处还算融洽,但并不密切。 “这真是太好了!可是,也许切丽不同意这么办;还是让她来决定吧,两方面都不勉强才行。如果她想另找一个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过,我喜欢这个主意。什么时间?” “就在房子售出的前一天。你可以有两个星期的时间登个布告,然后随我一同搬到新巴比伦去。” “雷福德·斯蒂尔!”阿曼达叫道,“要叫你热起来,得花不少时间;可要叫你开锅,却用不了多久。在你没起飞之前,我就会写好辞职报告的。” “你的那份租房契约总是办不成,你不感到奇怪吗?”巴克问。 切丽点点头。 “用不着租那处房子。” 第57章 巴克笑着说,“如果你接受我的求婚,我想让你一道搬到纽约去住。” “雷福德,”阿曼达说,“我曾以为,我再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了。可现在我居然得到了。” “四个人的婚礼?”切丽兴奋地掉了眼泪,“我喜欢这个主意。可是,你认为阿曼达会同意吗?” 第十八章牧师之死 一个重大的历史转折正在酝酿之中。巴克与菲茨休总统作了一次秘密会晤。眼下,菲茨休总统已经变成一个悲剧式的人物,成了一个傀儡。在为美国服务了差不多两届之后,他现在只允许保留总统官邸中的一套房间,昔日的许多待遇都失去了。他的保安人员从世界共同体支取薪俸,每三人一班,二十四小时轮换一次。 巴克向切丽求婚后,就飞抵华盛顿与菲茨休总统见面。总统抱怨说,这些保安人员实际上是卡帕斯亚的耳目,这位全球帝国的元首随时掌握他的一举一动。不过,最叫菲茨休受不了的是美国的公众对于总统受到的冷遇视若无睹。每一个人都喜爱卡帕斯亚;至于其他的人,则一概无关紧要。 为了避开保安人员的耳目,菲茨休将巴克拉到一个安全的房间。“被压迫的人要翻身了,”总统对巴克说,“至少有两位政府官员认为,摆脱世界共同体的枷锁的时机已经到了。我现在对卡帕斯亚的一位雇员说这种话,是有些冒险。” “嘿,咱们眼下全是卡帕斯亚的雇员。”巴克答道。 菲茨休向巴克透露说:“埃及、英国,还有美国的民兵,决定采取行动。否则就为时已晚了。” “这是什么意思?”巴克问。 “意思是马上就开始行动。”菲茨休答道,“还有,离开东部城市。” “纽约?”巴克问。 菲茨休点点头。 “华盛顿?” “尤其是华盛顿。” “这可不容易。”巴克说,“我和妻子商定,结婚后就搬到纽约去。” “困难时期很快就会过去的。”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大概的时间?” “这我可办不到。”菲茨休说,“可以这样说。要不了几个月,我就会重新回到椭圆办公室。” 巴克多么希望能对菲茨休说,他这样干只会使世界更加落入卡帕斯亚的手中。这不过是已经预言到的未来世界的一部分。反抗卡帕斯亚的起义很快就会垮台,并将触发第三次世界大战,而这场混战将引起全球性的饥馑、疫病。地球上的人口会有四分之一死去。 两个星期后,雷福德与阿曼达、巴克与切丽的四人婚礼在布鲁斯的办公室里秘密举行,此情此景,你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屋内只有他们五个人。婚礼在布鲁斯对上帝的赞美声中结束。 巴克问布鲁斯能否参观教堂的地下避难所。“在我调回纽约时,它刚刚开始动工。” “这个避难所仍没有对公众公开。”布鲁斯一边说,一边引着大家从地表房间进入一条地下通道。 “你不打算让教会成员到这里来避难吗?”巴克不解地问。 “你会看到它有多小。”布鲁斯回答说,“我在鼓励各个家庭修建自己的避难所。如果到了危险的时候,全教会的人都挤到这里来,非造成一场混乱不可。” “这个避难所的确很小。”巴克不免感到有些意外。不过避难所中各种生活必需品样样都有,足可供他们几个人在里面度过几星期。“灾难之光”的这几位成员都不打算在里面待得太久。 他们五人在一起通报了一下各自的行程与安排,讨论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在接下来的六个星期里,卡帕斯亚的日程安排很紧,雷福德不得不驾驶飞机载着他周游世界,而最后一站则是华盛顿。这以后雷福德有几天休息时间,然后飞回新巴比伦。“在这段休息时间,阿曼达和我可以回到这里来。”他说。 巴克说,他和切丽也可以在这个时候回芝加哥。布鲁斯也将在这个时候从澳大利亚和印度尼西亚旅行归来。他们确定了下一次见面的日期——六个星期后的那一天,下午四点钟。 在布鲁斯的办公室,他们认真学习了两个小时《圣经》,然后到餐馆吃了一餐婚宴。分手之际,他们又拉起手做了一次祈祷。 “我们在天的父,”布鲁斯低声祷告,“当世界处于灾难的边缘,您给了我们这短暂的欢乐,我们感谢您,并祈求您的赐福与保佑,让我们再一次在这里相聚。虽然我们将天各一方,但是,让我们的心像兄弟姐妹一样连在一起。” 听到雷福德结婚的消息,尼古拉·卡帕斯亚似乎很激动,并坚持要见一见新娘。见面时,卡帕斯亚拉着阿曼达的双手向她表示祝贺,并邀请她和雷福德去他那豪华的办公室参观。他的办公处所占据了世界共同体新巴比伦总部的整个顶层。这套建筑还包括会议室,私人生活区和直升飞机的停机坪——从这里,雷福德的一位机组人员就可以驾驶直升机载着这位全球霸主前往新建的机场。 雷福德看得出来,阿曼达几乎把整个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脸上的笑容也很勉强。与地球上的头号恶魔见面,肯定是她从不曾经历过的,虽说她曾告诉过雷福德,她认识几位服装业的批发商,而这些人在自己的行业中也的确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卡帕斯亚又打了几句诨,痛快地批准了雷福德的请求:下一次回美国,阿曼达要奇$%^書*(网!&*$收集整理一道回去,他们要去看看女儿女婿。他没告诉卡帕斯亚女婿是谁,甚至没有提到这对新婚夫妇就住在纽约。他是这么说的,他和阿曼达要回芝加哥去看这一对年轻的夫妇。 “我在华盛顿至少要待四天。”卡帕斯亚说,“在这段时间,你们尽可以去做任何事。现在,我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和你的新娘。”说着,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只小型的遥控器,轻轻揪了一下,便打开了办公桌上的对讲机。“亲爱的,能不能和我们坐一会儿?” 亲爱的?雷福德想。不再掩饰了。 哈蒂·德拉姆在门上敲了敲,进了门。“是的,亲爱的。”她说。雷福德几乎要作呕了。卡帕斯亚立起身,轻轻地拥着她,访佛是捧着一只瓷娃娃。哈蒂转向雷福德。“我真为你和阿曼丽亚感到高兴。” “阿曼达,”雷福德纠正说。他感到他的妻子绷紧了脸。他将哈蒂·德拉姆的事情都告诉了阿曼达,很显然她们两个是不会成为知心朋友的。 “我还要声明一下,”卡帕斯亚说,“哈蒂将辞去在世界共同体担任的职务,准备迎接我们的再一次归来。” 卡帕斯亚注视着雷福德,仿佛是在期盼着他作出欢快的反应。雷福德在努力掩饰着内心的反感与厌恶。“再一次归来?”他问,“那么,哪一天是喜期呢?” “这个嘛,我们刚刚找到。”卡帕斯亚向雷福德眨眨眼睛,笑着说。 “这可值得庆贺一番,不是吗?”雷福德说。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已经结婚了。”阿曼达说。雷福德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他明白地知道,他们还没有结婚。 “噢,我们是将要。”哈蒂两眼望着阿曼达,说,“他想让她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当切丽谈到爸爸发来的关于哈蒂的电子邮件时,她深深替哈蒂感到惋惜。“巴克,我们失去了这个女人。我们完全失去了她。”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巴克说,“是我将她介绍给卡帕斯亚的。” “可是,我也认识她。而且我认为,她完全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一天爸爸和你谈起她时,我也听到了。他尽了努力,但我们还该作些努力才对。我们应该想办法和她取得联系,和她谈一谈。” “让她知道,我也是一位基督徒,和你爸爸一样?卡帕斯亚的飞行员是基督徒不算一回事,可是,你想啊,如果他知道我是一名基督徒,我这个周刊社社长还干得长吗?” “我们总要找一天和哈蒂取得联系,甚至可以去一趟新巴比伦。” “你打算怎么办呢,切丽?告诉她,她怀上了一位敌基督的孩子,应该离开他?” “可能要跟她挑明这一点。” 切丽在计算机前给雷福德和阿曼达发电子邮件,巴克就立在她身旁。他们双方的通讯都不署名,而且在措辞上要作一些掩饰。“能否有可能,”切丽写道,“下一次让她同他一道来首都?” 七小时之后,这份电子邮件传到新巴比伦。次日,切丽才收到回音:“没有这种可能。” “总要找个时间,找出一种办法。”切丽对巴克说,“而且要在婴儿出生之前。” 自从第一次来巴比伦——那是在与以色列签订条约之后的事——以来,这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雷福德只能将这些变化归因于卡帕斯亚以及他手上的金钱。如今,在古代文明的废墟上已矗立起一座豪华。富丽的世界之都,人烟辐揍,工商业云集。全球的政治活动中心移到了东方,而雷福德的祖国则显出一派衰落的气象。在雷福德与阿曼达随尼古拉前往华盛顿的一个星期之前,雷福德给新希望村的布鲁斯发了一份电子邮件,欢迎他旅行归来,并提了一些问题。“对于未来的前景,我仍有一些疑惑——实际上,还有很多疑惑。能否给我们解释一下第五和第七?我是说,第二、第三、第四、第六可以说不言自明。但是,我对第五和第七仍疑惑不解。” “十分盼望能马上见到你。 第58章 向你问好。”为了防止黑客的闯入,他没有写“印”字。布鲁斯会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切丽在第五大道巴克的公寓内安顿下来。 房间布置得很漂亮,然而,这对年轻夫妇没有沉溺于新婚的喜悦之中。切丽在继续进行她的《圣经》研究,并在学习网络知识。她和巴克每天都在通过英特网与布鲁斯联系。布鲁斯写到,他目前比任何时都更加思念亲人;他十分感激这四位朋友给他的爱和友谊。他们热切地盼望着即将到来的重聚。 在祈祷中,巴克在求问是否应该将菲茨休对于东部大都市的警告告诉切丽。菲茨休总统与那些反卡帕斯亚的力量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的消息无疑是准确的。但是,巴克不能将自己的一生花在躲避危险上。近日来世界上充满了危险,到处都可能发生战争和灾难。他的职业曾使他身处最危险的环境。他不想冒失地或傻里傻气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然而,“灾难之光”的每一位成员对于目前的危险都十分明了。 通过电子邮件,切丽对阿曼达有了进一步的认识,雷福德感到十分满意。当雷福德与阿曼达约会时,他几乎占去了阿曼达所有的时间。然而,这两位女性的交往则无异于信徒之间的交流。随着每天的通讯往来,阿曼达对《圣经》的知识有了很大进步。切丽把自己的每一次心得都传给阿曼达。 在切丽与布鲁斯的通讯中雷福德找到了有关第五印和第七印的答案。这个答案不是什么叫人高兴的消息,不过,雷福德本来也没有什么过高的想望。第五印谈到了劫难期间圣徒的牺牲。自失踪事件以来,新近信仰基督的信徒中还有一些人会牺牲——包括他们中间的某个人,甚至全部。 阿曼达努力向雷福德解释说:“我们会看到一场世界大战、饥谨、疫病、死亡、圣徒的牺牲和地震。然后,天地之间就会出现一段寂静,紧接着到来的就是第七审判。” 雷福德听了不禁摇了摇头,垂下眼睛。“布鲁斯一直在向我们作这样的警告。有时候我就想,我已经作好这些审判到来的准备;有时候,我甚至盼望着这些审判快些来临。” “这是我们要付出的代价。”阿曼达说,“因为在我们有得救的机会时,我们却忽视了这些警告。你和我都从同一个女人那里受到警告。” 雷福德点点头。 雷福德在驾驶员的座位上不断变换着坐姿,他急切地盼望着能和阿曼达聊一聊,看看她在这次从新巴比伦至杜勒斯国际机场的耗费精力的不间断飞行中感觉怎样。她尽可能在驾驶舱后面雷福德的私人卧室内多待一会儿,但是,为了不致失礼,她不得不和其他机组成员有一些礼貌性的交往。雷福德知道,这意味着长达数小时的闲聊。 人们曾问她是否适应进关、出关等一套程序,但不久之后,世界共同体一号上人们的情绪似乎有所变化。在雷福德休息时,阿曼达对他说:“似乎出现了什么情况。有一个人不断将电脑打印出来的材料拿给卡帕斯亚看。卡帕斯亚研究着这些材料,皱着眉头,还召集手下的人开秘密会议。” 雷福德说:“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任何可能性都有,但也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 阿曼达笑了笑。“瞧着吧,我的直觉总是很准的。” “我已经领教过了。”他说。 在“灾难之光”成员见面的前一天晚上,巴克和切丽已经抵达芝加哥。他们住进德雷克宾馆,之后就给布鲁斯新希望村的电话留了言,告诉他,他们已经到达。从他的电子邮件中得知,他已经从澳大利亚和印度尼西亚旅行归来;但自那以后,他们就没有接到他的回音。 他们又给他发了一份电子邮件,告诉他雷福德和阿曼达将于次日抵达德雷克宾馆,与他们一同用餐。“如果你能到科德角厅与我们共进午餐,我们将欢喜之至。”巴克写到。 一两小时之后,他们既未收到电子邮件,又未收到电话留言。切丽说:“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 “这意味着明天中午,他将给我们一个惊喜。” “但愿如此。” “你等着瞧吧。”巴克说。 “可这样一来,实际上也就不成为惊喜了,对吧?” 电话铃响了。“够让人惊喜的了。”巴克说,“肯定是他。” 但是,并非布鲁斯的电话。 雷福德已经发出系安全带的信号,可是,即将在杜勒斯着陆的五分钟前,雷福德的耳机内响起卡帕斯亚的一位通讯技师的声音:“元首要和你说几句话。” “现在?我们马上就要着陆了。” “我问一下。”几秒钟后,耳机中又响起他的声音。“关闭引擎后,请你一个人单独待在驾驶舱内。” “在这之后,我要和大副、导航员一起做航行后的检查。” “等一会儿!”通讯技师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过了一会儿,他又下达指令说:“关闭引擎后先让那两位出来一下,等你和陛下见面之后再做什么例行检查。” “明白。”雷福德嘟哝了一句。 “如果你听得出我的声音,就往这个付费电话回一个电话,但你必需在付费电话打。” “当然听得出。”巴克说。他挂上电话,转身对切丽说:“我出去一会儿。” “为什么?谁来的电话?” “杰拉尔德·菲茨休。” “谢谢你们,先生们,请原谅我打破了你们的工作程序。”进入驾驶舱时,卡帕斯亚对匆匆走过的大副和领航员说。雷福德很清楚,他们两个和他一样,对于打破正常的工作程序十分不满;然而,卡帕斯亚是老板,而且永远是。 卡帕斯亚娴熟地坐到驾驶员的座位上。雷福德不禁设想,此人天赋极佳,他或许一个下午就可学会驾驶喷气飞机。 “机长,现在我不得不向你交个底。我们的谍报人员破获了一桩武装暴乱的阴谋,我们不得不在美国来一次伪装性的访问旅行。”雷福德点点头。 卡帕斯亚继续说:“我们猜想,美国民兵和某些不满分子互相勾结,甚至还有另外两个国家也参与其中。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在媒体上就要放出一些虚假的消息,让报纸和电台弄不清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这个计划看来有效。”雷福德附和道。 “大多数人相信,我会在华盛顿逗留四天,但是,现在我们要向媒体宣布说,后三天我将要访问芝加哥、纽约、波士顿,甚至还有洛杉机。” “那么,是不是我的短暂休假就要取消了?”雷福德问。 “恰恰相反。但是,你要临时听候我的通知。” “不论我去哪儿,我都会打招呼的。” “我想让你把飞机开到芝加哥;然后,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人当天把飞机开回纽约。” “我正好认识这么一个人。”雷福德说。 “会通过其他方式前往纽约,然后按计划离开美国。我们只是想扰乱暴乱分子的视线。” “嘿,”听到菲茨休在铃声的第一声响后即拿起电话,巴克说,“是我。” “我很高兴你没在家。”菲茨休说。 “能够再多说一些吗?” “我只能告诉你,最好离开家。” “明白。可是,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这可难说。不过,在你回家前,你会知道的。你打算在外面待几天?” “四天。 “好极了。” 吧嗒一声,电话挂断了。 “哈罗,哈利戴夫人吗?” “是的,你是——” “我是雷福德·斯蒂尔,要找厄尔;但是,你先不要告诉他。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早上,巴克接到一位在新希望村教堂帮忙的妇女的电话。“我们有点儿替巴恩斯牧师担心。”她说。 “怎么回事,夫人?” “他原来打算今天中午去宾馆,给你们一个惊喜。” “我们猜想他会来的。” “可是,他从印度尼西亚带回一些臭虫,我们只好把他送到急诊室。他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因为他以为医生很快就会解决问题的,他也会如期赴约。可是,他现在昏过去了。” “昏迷了?!” “是的,所以我说,我们有点儿替他担心。” “一旦斯蒂尔夫妇到达之后,我们马上就赶过去。他现在在哪儿?” “阿灵顿海茨西南社区医院。” “我们能找到的。” 上午十点钟,雷福德与阿曼达在奥黑尔机场与厄尔·哈利戴见面。“我不会忘记的,雷。”厄尔说,“我是说,虽说飞机上既没有元首,也没有总统,但我会做一些样子的。” “他们要求你驾机前往肯尼迪国际机场。”雷福德说,“待会儿,我给你打个电话,看看你是否愿意跑一趟。” 雷福德租了一辆车子;阿曼达在回复切丽的一份电子邮件。“我们先去带上他们,然后直奔阿灵顿海茨。”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当雷福德与阿曼达的车子开来时,巴克和切丽已等在德雷克宾馆门前的道旁。他们在迅速地相互拥抱之后,马上上车。“西北社区在森特勒尔,对吗,切丽?”雷福德问。 “对。咱们快点儿。” 虽然他们都在为布鲁斯的情况担忧,雷福德不禁感到一种家庭的温暖:如今添了一位新婚的妻子和一位女婿,家里的人口又成了四位。他们不时在讨论布鲁斯的病情,交换近日各自的情况。他们虽然暂时沉浸在欢聚之中,但每个人都清楚地意识到即将来临的巨大灾难。 第59章 巴克和切丽坐在后排座位上。他倾听着各位的谈话,感到无比欣慰。他们是一家人,他们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尊重。他甚至不想去回忆他所出身的那个眼界狭隘的家庭。总有一天,他会通过某种方式使他们明白:他们不是基督徒,尽管他们以为他们是。倘若他们是基督徒的话,他们也不会像他一样被留了下来。 切丽靠在巴克的肩上,将小手悄悄放在他的手里。她对他的爱表现得那么无拘无束和理所当然,这令他十分感动。这是他自得救以来从上帝手中得到的最大的恩赐。 “这是怎么回事?”他听到雷福德说,“路上一直很好。” 雷福德打算从收费站转到阿灵顿海茨路。切丽说,这儿离西北社区医院更近。可是眼下,地方和州里的警察,世界共同体的维和人员正在疏通各出口处的交通阻塞。每一辆车子就像静止不动一般。 过了好长时间,他们才向前挪动了一点儿。雷福德摇下车的玻璃窗,问警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从哪儿来,伙计?别停下,向前开。” “他说什么?”阿曼达问,伸手打开车上的收音机。“新闻台的频率是多少,切丽?” 切丽从巴克的肩上挪开,向前欠了欠身子。先拨到调频广播,然后再拨一、二、三台。 车子又停了下来,这一次恰好有一位世界共同体的维和人员在巴克这一侧的车窗外。巴克摇下玻璃,亮了亮《世界共同体周刊》的记者证。“前面出了什么事?” “民兵占领了一座废弃的奈克式地对空导弹基地,用来贮藏非法走私的武器。他们向华盛顿发动突袭,但被我们的人击退了。” “突袭华盛顿?”雷福德惊愕地说,伸过脑袋又追问了一句。“华盛顿特区吗?” “向前开。”军官说,“回来的时候从53号公路走,尽量走辅路,但不要靠近基地。” 雷福德不得不继续向前开,但每一次遇到军官,他和巴克都要问一问。与此同时,阿曼达在调新闻台。“拨到‘扫描’挡试试。”切丽建议说。阿曼达终于找到了ebs电台的新闻广播,于是,她将这个台锁定。 一位有线新闻网——“世界共同体新闻网”的记者正在华盛顿郊区播音:“由于华盛顿目前已成为一片废墟,世界共同体的元首尼古拉·卡帕斯亚的存亡仍然不明。他说,这次强大的军事攻势是由东部民兵发起的,他们得到了大不列颠联合王国。前埃及王国即现今的中东联邦成员的支持。 “卡帕斯亚元首是昨天晚上到达华盛顿的,并预计下榻于天宇努瓦尔宾馆的总统套间。然而,据目击者声称,这座豪华的宾馆已于今日凌晨被夷为平地。 “世界共同体的维和部队立即对民兵进行反击,摧毁了他们在芝加哥郊外一个废旧的奈基式地对空导弹基地的武器库。据报道,在附近郊区的战斗中,民兵方面的伤亡有数千人,严重的交通阻塞使营救工作不能顺利进行。” “噢,上帝啊!”阿曼达祈求道。 “目前,我们已经了解到的突袭还有,”记者继续报道说,“埃及地面部队对伊拉克的进攻,其用意显然是对新巴比伦形成包围之势。这种包围立刻被世界共同体部队粉碎了;目前,世界共同体的部队正在向英国挺进。这是对英国支持美国民兵进攻华盛顿采取的报复行动。下面请继续收听……啊,卡帕斯亚元首安然无恙!他将通过本台向听众讲话。我们将作好播音准备,请听众随时收听。” “我们得赶到布鲁斯那里去。”切丽说。雷福德在驾着车子一点儿一点儿向前挪。“他们都从53号路口向北开,爸爸咱们可以向南走,然后再绕回来。” “卡帕斯亚元首的广播讲话还要等几分钟。”记者说,“下面继续播道有关世界共同体部队对民兵的武器库发动进攻的报导,这次进攻先发制人,同时也是一次报复行动。今天,世界共同体的谍报人员破获了一起企图炸毁卡帕斯亚元首座机的阴谋。这架飞机今天早上飞往奥黑尔国际机场时是否载有卡帕斯亚,情况不明。目前,这架飞机正在航行中,目的地不明,尽管世界共同体的部队正向纽约市集结。” 阿曼达抓住雷福德的胳膊。“我们险些被炸死!” “我真希望我没让厄尔去实现他的梦想!”雷福德说。巴克担心雷福德会垮下来。 “你想让我来开车吗,雷福德?”巴克问。 “不,我没事儿。” “我们正准备接收世界共同体元首卡帕斯亚的假话转播——对不起,是实况转播……”1 【1此处播音员有一次口误,将实况(live)谈说成假话(lie),二者发音相近。】 “他这一次倒是说对了。”切丽说。 “……此项报道来自芝加哥。世界共同体的发言人指出,这个废旧的奈基导弹基地并非是由核武器摧毁的;尽管他们在攻击中造成民兵的重大伤亡,然而他们说:‘这些民兵应当倒在他们构筑的工事脚下。这些非法的民兵组织在平民居住区内聚集武器,这种愚行的结果就是,他们最终被自己囤积的弹药炸死。’我们再一次指出,芝加哥地区没有受到辐射物质的污染,尽管维和人员仍不允许机动车辆靠近基地废墟。现在,请准备听尼古拉·卡帕斯亚元首的讲话。” 雷福德终于找到53号公路的南面入口,拐人一条特许车辆的回车道,掉过头向罗灵梅多斯驶去。 “忠诚的世界共同体公民们,”广播内响起了尼古拉·卡帕斯亚的声音,“我很痛心地向你们发表讲话,我甚至不能告诉你们我现在所在的位置。一年多以来,在和平与和谐的旗帜下,我们成功地将全世界各个国家团结到了一起。然而不幸的是,今天的事件表明,我们中间仍存在着分裂势力。 “有一点是明确的;我是一位和平主义者,这在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不是秘密。我不相信战争。我不相信武器。我不相信流血。但在另一方面,我又不能不感到我对你们——这个地球村中的兄弟姐妹——所负的责任。 “世界共同体的维和部队已经粉碎了这一起叛乱事件。这次事件中所造成的无辜公民的伤亡沉重地压在我的心上,但我发誓,我们将立刻审判所有的和平的敌人。北美美丽的首都已变为一片丘墟;而且,你们还将听到更多有关人员伤亡及城市被毁的消息。我们的目标仍然是和平与重建。我将在适当的时候返回新巴比伦世界共同体大本营,并将随时与你们联络。 “目前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惧怕。你们要深信,世界共同体是坚不可摧的,任何和平的敌人都将被我们消灭掉。” 当雷福德在努力寻找通往西北社区医院的道路时,芝加哥有线新闻网——“世界共同体有线新闻网”的播音员继续播送新闻:“最新消息:反世界共同体的民兵武装威胁说,他们要用核武器对纽约市——主要是肯尼迪国际机场——进行攻击。平民正在逃离这一地区,由此造成这个城市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行人与车辆阻塞。维和部队声称,他们有能力、有技术对导弹进行拦截,但他们担心的是可能由此造成郊区一带的民宅受损。 “现在播送发自伦敦的消息:一枚具有一亿吨梯恩梯当量的原子弹在希斯罗国际机场爆炸,附近数十英里以内的居民受到核辐射飘落物的威胁。显然,这枚原子弹是由维和部队投掷的,目的在于攻击埃及与英国在希斯罗及附近简易机场集结的非法走私战斗机。据报道,有一批装载着核武器,并准备对巴哥达和新巴比伦实施进攻的战舰,被世界共同体的维和部队从空中击毁。” “世界末日到了。”切丽轻声说,“上帝保佑我们。” “也许,我们应该想办法返回希望村。”阿曼达建议说。 “等咱们弄清布鲁斯目前的状况,再回去。”雷福德说。他询问路上的行人,是否可以走到西北社区医院。 “可以。”一位妇女回答说,“穿过这片田野,再翻前面的山岗就到了。可是,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让你靠近。” “医院遭到攻击了吗?” “遭到攻击了吗?先生,从这儿再往前走一点儿就是奈基式导弹基地。人们都认为,医院是最先遭到攻击的。” “我准备走着去。”雷福德说。 “我也去。”巴克说。 “咱们都去。”切丽说。但是,雷福德举起一只手。 “咱们不能都去。就是咱们中间的一个人通过岗哨都很困难。我和巴克的可能性大些,因为我们有世界共同体的证件。我想,我们两个人有一个人去就够了,剩下一个保护女人。必要的话,咱们还要疏通一下关系才行。” “我去,”巴克说,“你去打个电话。” “你留下来停好车子,到时候咱们好离开这儿,回到普罗斯佩克特山。如果一个半小时我还不回来,你就只好冒险去找我了。” “爸爸,如果布鲁斯有些好转,就想办法让他和你一起回来。” “别担心,切丽。”雷福德说,“我已经想到你前面了。” 雷福德艰难地走过泥泞的田地,一会儿就消失了。巴克十分后悔同意了雷福德的意见。他一直是个活动家,不该留下来的。看到身边到处是被炮弹吓呆了的平民,巴克悲们交集,几乎不能自己。 当雷福德爬上那座高岗,望见医院时,他感到自己的心在往下沉。这座建筑有一部分还完好无损,但另一部分则已成为一片瓦砾。 第60章 救护车乱成一团,人们忙碌着,他们揭起盖尸的白布,作着记录,努力将病人与医院工作人员的名册和尸体的身份证相吻合。 “要不就帮个忙,要不就走开。”一位身材矮胖的女人在走过雷福德身边时说。 “我在找布鲁斯·巴恩斯。”雷福德答道。 这个女人的卡上显示着她的名字:帕特里夏·德夫林。她停下脚步,扬起头瞟了他一眼,查看起手中的写字板。翻看了花名册的前三页,摇摇头。“是工作人员还是病人?”她问。 “病人。他被送到了急诊室。我们最后听到的消息,他正在昏迷之中。” “可能在特护部,”她说,“到那边去查一查。”帕特里夏指了指一排尸体的最后六位。“等一会儿。”说着,她又翻看了一页花名册。“巴恩斯,特护部。是的。他就在那儿。可是,你要知道,还有不少人没能出来。特护部几乎被蒸发掉了。” “这么说,他可能就在这儿,也可能仍然留在里面?” “如果他在这儿,乖乖,那他肯定是死了。如果他仍留在里面,那你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特护部没有任何幸存的可能性吗?” “到现在还没发现。你是他亲戚?” “比兄弟还亲。” “要我帮着查一查吗?”雷福德痛苦地脸部扭曲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太感谢你了。” 帕特里夏·德夫林虽然块头不小,可行动起来十分敏捷。她的白色厚鞋底上粘满了泥巴。她在尸体旁跪下,一个个检查过去。雷福德立在十英尺远的地方,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哽咽着,他用手掩住了口。德夫林小姐在第四个尸体旁停下,掀开白布,她犹豫了一会儿,又查看了一下系在手腕上的布带。她回过头看了看雷福德,雷福德就明白了,泪水立刻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她立起身走过来。“你的朋友还算像样,”她说,“有些尸体简直没法叫人看。你可以过去看看。”雷福德强迫自己走过去。 帕特里夏蹲下身,慢慢掀开蒙着的白布,露出布鲁斯的头部。 布鲁斯两眼睁着,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雷福德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悲痛,胸部在剧烈地起伏着。他伸手想给布鲁斯合上双眼,护士止住了他。 “不能让你干这个。”她的手上戴着手套,“我来。” “你没有给他检查一下脉搏吗?”雷福德请求说。 “噢,先生。”她的声音里带着深切的同情,“这些尸体都是医生宣布已死亡才抬到这里来的。” 他让亲人在半英里以外等他。眼下,天地之间只有他们四个至亲至近的人还聚在一起。没有了师长,没有了挚友。 巴克准备出发去寻找雷福德。这时,他看到雷福德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巴克是从雷福德的步态和有些塌陷的肩膀,判断出来的。 “噢,不,不。”雷福德的嘴里不住地叨念着。切丽和阿曼达开始哭了起来。他们三个一同拥上去,伴着雷福德走回到汽车旁。 雷福德仰起脸来。天色变了,《启示录》中的那匹红马仿佛正在空中肆虐。 出版后记 在美国飞往英国的一架民航飞机上,突然发生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恐怖事件:许多旅客在一瞬间突然消失,他们的衣服鞋帽全部留在座位上,人却不见了!飞机内引发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航班被迫返回纽约。而飞机上的人们绝对想不到,就在部分旅客神秘失踪的同时,全球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口,也在同一时刻神秘消失,全世界陷入了一片混乱…… 失踪者涵盖了各种国籍、种族、年龄、职业,他们之间有没有共同点?留在世上的人们,在惊慌悲痛之余,如何面对这场灾难?就在人们对大失踪茫然无知的时候,种种迹象表明:更恐怖、更巨大的危机,正在悄悄逼近人类,一个将陷人类于万劫不复的终极魔王,正在迅速崛起! 妻儿同时失踪、睿智热忱的客机机长雷福德、全美著名新闻记者巴克、美丽聪慧的雷福德女儿切丽、大彻大悟的牧师巴恩斯,由于探索大失踪事件背后的神秘缘由,在神奇力量的感召下,结集为秘密小组“灾难之光”,义无反顾地投入了与黑暗势力的殊死搏斗。 《颠覆之神》(末世迷踪系列小说第二部),在《末世迷踪》的基础上,故事情节进一步发展,人物形象更加丰满:雷福德在魔头尼古拉的情妇哈蒂一手策划下,成为尼古拉的座机“世界共同体一号”的机长,来到尼古拉身边。与此同时,尼古拉收购了世界主要的新闻媒体,尽管巴克极不情愿,但还是成为被尼古拉收购的《环球周刊》的主编。巴克和切丽经历了一场爱情波折后,终于消除误会,深深地坠人爱河,而雷福德也遇到了知音…… 尼古拉·卡帕斯亚迷惑了全人类,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领导人。他在全世界范围内统一了货币和宗教,进行了裁军,包括美国在内的所有国家都将武器上缴到世界共同体。尼古拉将世界共同体的总部迁往新巴比伦城。裁军以后,美国的地位一落千丈,美国总统后悔了。他联合了英国、埃及等盟友,准备武装起义,同时密谋刺杀尼古拉。世界共同体的总部遭到了美国人的火箭袭击,“世界共同体一号”也遭到袭击。但是卡帕斯亚事先得到了绝密消息,安全转移了。 在世界共同体军队的报复中,美国民兵的基地被导弹击中,正在附近疗养的巴恩斯牧师不幸身亡,“灾难之光”失去了核心…… 《颠覆之神》自出版后,荣登《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冠军;全系列已热销至三千三百万册。《颠覆之神》以其文艺小说的浪漫、幻想小说的浩大、推理小说的悬疑和恐怖小说一的张力,深刻地表现了人性的挣扎,心灵的提升,命运的追索,并且由此以超越社会历史和现实文明的广阔视野,刻意彰显人类自身的意志力和超越苦难的坚韧精神。 中国工人出版社原计划约半年向读者推出一部末世迷踪系列小说的新著,这个出版间隔,也是我们海外合作者的忠告。但是,《末世迷踪》问世后,它在社会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读者阅读热情之高,超乎出版社的预计。编辑部的电话真正变成了热线,信件像雪片一样飞来,而《末世迷踪》读者俱乐部的电子信箱,也屡有收获。面对着如此热心的读者,我们怎么办?出版社深深地为读者的阅读热情所感动。在这种情况下,出版社只有一种选择:读者的需要就是我们的出版计划。在最短的时间内,推出末世迷踪系列小说第二部、第三部,满足广大读者的阅读渴望。 末世迷踪系列小说一共十二部,大约需要五年的时间才能出版完毕。一套书的出版周期如此之长,是国内出版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先例的。在这样长的时间内,如何更好地为读者服务,如何更有效地与各界读者沟通,是中国工人出版社一直在苦苦思索的问题。我们在引进这套被誉为“全球顶级畅销书”的同时,也参考、借鉴了国外图书业良好的营销经验。为了更有效地与读者联系,通过互相鼓励,互相学习,加强出版社与读者之间的感情交流,从读者那里取得更多的理解、帮助和支持,我们成立了末世迷踪读者俱乐部。参加读者俱乐部的手续非常简便,而且能够得到一定的奖励。 成立读者俱乐部是国外较通行的营销方式,但在国内为一部书成立一个读者俱乐部,还是一个创新!中国工人出版社不但引进了世界级的一部畅销书,更重要的是引进了国外图书出版和发行的一些先进经验,通过“末世迷踪系列小说”五年的发行工作,为我国的出版业探索、积累更多的有益经验,总结出更符合中国国情的畅销书出版机制。这也是中国工人出版社为中国图书业更好地与国际接轨,从而为中国读者奉献更多、更健康的精神食粮所作出的努力。衷心希望我们的美好愿望能够得到广大读者的理解和支持。 编者 二○○一年一月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