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锦绣路》 第1节 ========================================================= 本图书由（greenphoenix）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重生之锦绣路 作者：悄然花开 第1章 董其然的名字取的很随性，她一直长到六岁，都是被人大丫头大丫头的喊着，后来祖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勒令董其然的亲爹必须得给他闺女取个名字，董老爷正在读论语，子曰：“其然，岂其然乎？”，于是，董其然的名字就确定下来了。 看，连个具体意思都没有，就像是董其然这个人一样。其然凄然，也不知道是该念什么了。 她不是太喜欢自己的名字，但亲爹取的，不喜欢也只能受着。 说起来，她都快不记得自己的亲爹长什么样子了。董其然微微皱眉，翻身坐了起来，外面的丫鬟听见动静，忙掀开帘子：“姑娘醒了？要不要喝口水？” 董其然点点头，就着丫鬟的手喝了两口白水，这待遇，再过两三年可就没了，现在能多享受就要多享受几分。 换了衣服，梳了头发，董其然一路小跑，后面丫鬟婆子慌慌张张的跟着：“姑娘，慢着些，慢着些……” “祖母！”董其然就扬声喊道，里面正端着蜂蜜水的老妇人立马一脸笑容，放下了茶杯，抬手：“哎哟我的心肝儿啊，这是睡醒了？” “祖母祖母，我好想你啊。”董其然扑在老太太怀里扭麻花一样撒娇，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我们家其然，自打病好了，就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这嘴巴上，就跟涂了蜂蜜一样。” 董其然仰着脸傻笑，她都十多年没见过祖母了，自然是十分想念的。 “祖母昨儿晚上睡的好不好？”等祖母笑过了，董其然才一脸认真的问道：“早上觉得如何？” “咱们家其然，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关心祖母了。”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也是一脸认真的回答：“祖母昨儿睡的特别好，一晚上都没做梦呢，早上起来感觉精神百倍，出去在小花园里跑两圈都没事儿，其然呢？睡的好不好？还有没有做噩梦了？” 董其然刚回来的前几天，或者是梦见上辈子的事情，或者是梦见阎王发现有个外逃的小鬼了，要牛头马面抓她回去，或者是梦见自己被人发现是孤魂附身了，要被架在火堆上烧。 老太太忧心的很，亲自守着董其然念了几天金刚经，董其然这才好了些。 祖孙亲亲热热的互相关心，外面小丫鬟通报，说是夫人带着二姑娘来请安了。 老太太脸色就沉了沉，先看了看董其然，才点头让打了帘子。 二姑娘性子活泼，一进门就直奔正中软榻，小身板儿挤在老太太和董其然中间。董其然也不客气，转过戒指的尖端就在二姑娘的屁~股上戳了一下，二姑娘迅速跳起来：“哎呀，大姐拿什么扎我！” 董其然迅速将戒指收回在自己袖子里，摊手：“你可别冤枉我了，说不定是你自己往这边挤的时候不小心撞在哪儿了。这儿地方小，你还是别挤了，换个地方坐吧。” 二姑娘脸色愤愤：“你肯定是拿东西扎我了！祖母，您看大姐……” 董其然将手拢在袖子里，只笑着看二姑娘，并不说话。老太太略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这边这么大的地方不够你坐的吗？非得要到这儿挤着，磕了碰了能怨的着谁？” 二姑娘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夫人赶忙招手叫自己的宝贝闺女：“还没给老太太请安呢，可别淘气，等请了安，老太太赏你点心吃。” 二姑娘嘟着嘴往下站，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请安，然后，一脸得意的看董其然。董其然却是不动，只转头抓炕桌上的干果。二姑娘又不满意了：“祖母您看大姐，看见我娘都不要行礼的吗？” 董其然侧头看了一眼坐姿端庄的夫人，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露出几分委屈来：“我身子还没好呢，母亲前段时间不是担心我过了病气给她，不让我接近她的吗？” “娘不是这个意思，娘是让你别去……”二姑娘喊道，夫人又咳嗽了一声：“我是怎么教你的？在老太太跟前大喊大叫？还有没有点儿礼仪了？” 二姑娘挺委屈，但还是听话的退到夫人身边不说话了。 夫人难得的掀着眼皮子看了一眼董其然，面无表情的说道：“大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也不能还和小孩子一样随心所欲了，这规矩也该学起来了。” 老太太不耐烦：“你这是在指责我没教好大姑娘？” “儿媳不敢。”夫人忙起身，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你若是不高兴看见大姑娘，以后就别来请安了，来了又吵吵闹闹的，没的心烦！” “老太太恕罪，儿媳不敢。”夫人站在下面，还是这句话，老太太皱着眉看着面无表情的儿媳，终是无奈，摆摆手：“行了，摆早膳吧。” 刘嬷嬷早等着呢，忙让人将食盒拿进来，碗碟都摆好。刚转身示意了一下，就见夫人上前，扶了老太太的胳膊，亲自将人搀到了桌前。 刘嬷嬷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夫人哪哪都好，就是不喜欢大姑娘这一点儿……可偏偏，大姑娘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那就是老太太的心肝儿。 刚才闹了一通，吃饭的时候就谁也没敢起幺蛾子了。 吃完了饭，夫人要管家理事，顺便将二姑娘也带走了。 董其然让人拿了自己的字帖，就在老太太屋子里练字。 练半个时辰，就要抬头和老太太说会儿话，老太太今儿心情还挺好，一直笑眯眯的：“你爹今儿就要回来了，你想不想你爹啊？” 董其然回忆了一下，关于爹这个字，她唯一的记忆就是穿着石青色衣服的背影了，别的，还真没有。 不想骗老太太，也不忍心让她难过，董其然索性就不吭声了。老太太兴致挺高，伸手比划了一下：“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爹还亲自给你做了个小木马呢，你现在还收着呢。” 那是要给二姑娘做，顺手给她了个做的不太好的。至于收起来，那是因为她不想看见，也不能扔掉。 “一转眼，我们其然也是大姑娘了。”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董其然也跟着笑，老太太抬手摸摸她头发：“也到了要说亲的时候了，咱们其然，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董其然脸红红的笑，老太太也跟着笑：“祖母定要给我们其然找个文武双全英俊潇洒的！” 是啊是啊，文武双全，英俊潇洒，最后娶了二姑娘了。 “祖母，爹爹明天回来，会不会给我带礼物？”董其然笑着问道，老太太点头：“肯定会，给我们其然带最喜欢的玫瑰饼，江州的最是地道了。” “爹会给我带衣服首饰吗？江州那边的衣服首饰，可好看了。”董其然一脸的向往：“美珠的爹爹给她买了好多，美珠每次都可得意。” 第2节 “会的会的。”老太太照样笑眯眯的点头，董其然问了几句，再次低头，默默的练字。 董老爷回来的比预料中早，原本估计是下午，可董其然正练着字，那边婆子就乐滋滋的冲进来报喜了。然后，一路风尘的董老爷，就被迎进来了。 母子分别数月，乍然相见，老太太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拉着董老爷的手一个劲儿的点头：“好，好，回来了好。” 董老爷也是双目含泪，现下的他，可比董其然记忆中的背影挺拔多了，哦，面相也是十分英俊的，人称并州玉郎呢，听说没成亲前，董家门前的地上，铺的都是帕子。 董夫人得了信儿，也带了二姑娘和三少爷过来。两个姨娘得了信儿，也各自带了两个儿子过来。 董夫人当年生董其然的时候是寤生，难产伤了身子，大夫说，再难有育。老太太一辈子只生了一儿一女，为子嗣计，当即就为董老爷纳了一门良妾，并且停了通房的避子汤。 这良妾和通房也是争气，前后就怀了孩子，生下来还都是男孩儿。那通房凭着生子有功，也变成了姨娘。 董夫人就觉得，董其然是她的灾星，初时连见都不愿意见，主母不喜，丫鬟婆子们就轻慢，况且小婴儿也不会告状。直到老太太无意中发现董其然的屁~股在屎尿中泡的都掉皮出血了，大发了一场脾气，并将董其然抱到自己身边养着，董其然这才过上了好日子。 董夫人则是一直养了六七年，才艰难的得了二姑娘。次年，又怀了孕，随即生下了三少爷。董夫人觉得三少爷是二姑娘带来的，二姑娘是她的福星，所以，二姑娘就是董夫人的心头肉。 当然，哪怕两个二姑娘加起来，也是比不过一个三少爷的。 “爹，爹，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二姑娘绕着董老爷转圈，董老爷笑哈哈的摸摸她的脑袋点头：“是啊，几个月不见，我们家的小姑娘都要变成大姑娘了，长的比以往更漂亮了。” 说着，转头看老太太：“娘，我还带了个人回来，您看见了，定是要惊喜的。” 第2章 董其然站在老太太身后，看着董老爷到门口拉了个少年进门，瞬间，屋子里就好像亮堂了许多，那少年，色如春晓之花，只站在那儿，就夺人视线，如同绚烂阳光。 “是贤哥儿！”老太太果然惊喜，伸手去拉了那少年，连数月未见的儿子也顾不上了，只问贤哥儿：“怎的没说一声就过来了？是和你舅舅一起过来的？路上可有吃苦了？你娘如何了？身子还好吧？你妹妹呢？” 贤哥儿微微笑，虽才十一二，却是一派沉稳，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外祖母别急，慢慢问，我人就在这儿，不会跑了的，我是和舅舅一起回来的，舅舅一路上很是照顾我，衣食住行，都是挑的最好的，您看，我这出门一趟，反而是比以前还胖了一圈呢。我娘也好，我娘还让让我给您带了礼物呢，马上就是您寿辰了，我娘亲自做了衣服呢。” 扶着老太太在一边坐下了，贤哥儿团团见礼，先给董夫人请安，又看董其然：“这就是大表姐吧？我听我娘说，你还是三四岁的时候咱们见过呢，不过，你应当是不记得了。” 说的好像你记得一样，董其然微微笑，点头示意：“表弟好。” “这就是二表妹了？果然和舅舅说的一样，玉雪可爱。”贤哥儿转头看董二姑娘，二姑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难得害羞，躲在董夫人身后，只探出脑袋来：“你是姑姑家的表哥？” 贤哥儿点头，又问过三个表弟，然后拿出见面礼，老太太忙推他手：“你难得过来，怎么还给他们几个带礼物，不用不用，你自己装着，换几个钱儿买糖吃。” “外祖母，我可不是小孩子了，现在我不爱吃糖了。”贤哥儿笑着说道，坚持将见面礼给出来了，董其然虽然是表姐，因着是女眷，也得了一份儿——江州水月楼的胭脂。二姑娘得了一对儿金铃铛，拴在双丫髻上十分讨喜。嫡出的三少爷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庶出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分别得了一块儿墨锭。 董夫人面上微微带出了些笑意，不着痕迹的略略点头。再出手就大方多了，给了贤哥儿一个缀满了宝石的璎珞。羞的贤哥儿连连摆手：“我都这么大了，不好带这个了，舅母费心了。” “不管多大，在我们这些长辈跟前，你都还是孩子。”董夫人带了几分笑，执意将璎珞给贤哥儿带上：“舅母的一番心意，你就别推辞了。” 董老爷爽朗大笑：“是啊，带着吧，若是哪天没钱了，用这个还能换几两银子用呢。“ 老太太笑着斥道：“没钱了给就是了，哪儿还用孩子自己换钱用？贤哥儿别听你舅舅的，外祖母给你备着零花钱呢，和你表弟他们一样，一个月五两银子。” 贤哥儿忙摆手：“外祖母，不用了，我带了有……” “你带着你是你自己的，我给的是我的一番心意，拿着就是。”老太太十分强硬，又岔开了话题：“此次过来，能不能多住一段时间？等开了年再走吧？” “这次住的时间怕是长些，外祖母可别嫌弃我住的久。”贤哥儿笑着说道：“至少要住两三年呢。” 老太太有些吃惊，董老爷帮着解释道：“外甥是来求学的，咱们并州的白鹿书院，院长可是张阁老，各地的学子们，都是盼着能有机会投到张老门下呢。” 张阁老五年前致仕，到并州开了一家书院，现下这书院，已经是远近闻名了。 “这样好，这样好。”老太太十分欢喜，忙转头吩咐董夫人：“给贤哥儿收拾个院子出来。” 又转头责怪董老爷：“也不说早点儿写信告诉我，好早些给贤哥儿准备准备，贤哥儿身边可带了小厮？” 董老爷忙笑道：“我这还不是为了给娘一个惊喜吗？收拾院子是小事儿，不费什么功夫，实在不行，贤哥儿就先在我那院子住几天。我们亲舅甥，也不用分里外。” 董夫人立马就吩咐人去收拾院子了，还要细细问贤哥儿：“四季衣服可带了？明儿我叫了裁缝过来，给你再做几套衣服吧，有什么没带的，尽管和我开口就是了。” 问老太太：“墨香苑那边可行？” “行，那边有个侧门，也方便贤哥儿外出。”老太太细想了一下点头，他们几个长辈你一句我一句的，忙的一团乱。连贤哥儿都插不上话了，只好端着茶杯保持笑容，坐着不动。 二姑娘偷瞄一眼，再偷瞄一眼，壮着胆子磨磨蹭蹭的过来：“表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董乐珊，我今年六岁了。” “哦，我叫陈聪贤，今年十二了。”贤哥儿笑着说道，视线一转，落到董其然身边：“表姐可曾读书？” 二姑娘抢着回答：“她最不喜欢读书了，我爹说她写的字还没我写的好看呢。” 贤哥儿脸上露出些惊讶的神色，但很快就遮掩过去了，又换了话题：“表姐往日里在家，喜欢做些什么？” “她喜欢念经！跟个小尼姑一样。”二姑娘再次抢着回答，笑嘻嘻的仰头看陈聪贤：“表哥你怎么不问我呢？我已经开始读书了，今年刚开始的，我现在在学女四书呢，我平常在家里喜欢插花……” 董其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惹的二姑娘怒目而视。 董其然微微挑眉，看了一眼陈聪贤，陈聪贤面色微红，盯着另一边多宝阁上的盆景看。 那边总算是商量好了让陈聪贤住哪儿，要派哪个丫鬟小厮过去服侍。然后老太太就开口了：“你们舅甥一路奔波，也累了，有什么话，咱们先留着，贤哥儿在家住着的时间长着呢，慢慢问，先吃饭要紧。” 又看董夫人：“午膳准备好了？” “好了，儿媳这就安排。”董夫人忙起身，恭敬的给老太太行礼，然后让身边的嬷嬷去传菜。午膳是十分丰富的，色香味俱全，董夫人却是有些忐忑：“不知道贤哥儿要来，就没让人准备江州那边的口味，也不知道贤哥儿吃不吃的惯。” 陈聪贤忙笑道：“我娘在江州的时候，就最是喜欢让厨房做这边口味的饭菜，我跟着我娘，倒是更习惯并州这边的饭菜，今儿这午膳，很是美味呢，多谢舅母费心了。” 老太太忙给他夹菜：“喜欢就多吃些。” 饭后要午睡，董老爷先领着陈聪贤走了，董夫人也领着一双儿女走了。两个姨娘一上午都在当透明人，这会儿赶紧的抱着各自儿子也告退了。 董其然帮着老太太拆头发，老太太眯着眼睛笑道：“贤哥儿长的像他娘了，你姑母，你小时候是见过的，估计你是不记得了，你刚出生那会儿她还抱过你呢，不过后来就嫁人了，十多年了，也才回来过两三才。” 第3节 说着就叹了口气，董其然笑着安慰道：“等祖母得空了，咱们去探望姑母一番，我还没去过江州呢，听说江州有特别长的河，有特别大的船……” 老太太乐呵呵的点头：“好，等咱们有空了，咱们自己去江州，祖母带你去看河，去坐船。” 服侍了老太太睡下，董其然出门回自己的房间。周围清净了，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说起来，陈聪贤上辈子还是她的未婚夫呢。 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好儿郎了，长的好，家世好，脾气好，就是性子有些软。 然而，这等好儿郎，最后是别人的了。既然如此，这辈子，自己是要还是不要？要吧，总觉得心里有根刺，不要吧，又可惜了。 打个呵欠躺倒在床上，董其然不再去想这个问题，时间还早着呢，她现在最紧要的事儿，可不是找什么好儿郎，而是要先保住祖母的性命。 还有两年多时间呢，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那治病的神医。 董夫人管家十多年，做事儿是十分靠谱的，到了晚上，墨香苑那边就收拾好了。陈聪贤连人带行李，就全搬进去了。老太太将身边的大丫鬟金珠给了陈聪贤，董老爷则是将他院子里的一个小厮给了陈聪贤。 果然是美□□~人，自打陈聪贤到了董家，二姑娘请安的次数就变了一天三次。董其然也略有些烦恼，这么一个惹人厌烦的小孩子，实在是不想看到啊。 可偏偏，总出现在自己面前。 索性，董其然就不去凑热闹了。没两天就被老太太察觉了，老太太颇为担忧：“其然，这几天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病好之后，我总觉得，你和以往不一样了。” 董其然沉默，老太太抓着她的手，满脸忧愁：“我知你不喜欢你妹妹，只是到底是亲姐妹，日后你若是出嫁，也要和兄弟姐妹常走动，哪儿能一直避着？你之前，不还能和你妹妹玩笑几句的吗？” 怎么现在，连句话都不愿意说了？ 第3章 董其然不出声，让她和上辈子夺了她未婚夫的人说笑玩乐，她实在是做不到。 “是你娘说了什么？”老太太皱眉问道，董其然还是不出声，老太太却是认定了自己的猜测，气的手都哆嗦了：“你别听她胡言乱语！你娘是昏了头了……” 意识到不该在孩子面前说她亲生父母的不是，老太太又停住了话头，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这才接着说道：“你娘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是真的不喜欢你，你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母亲。” 董其然低着头，掩住眼里的情绪，这话祖母可是说错了，天底下，还真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母亲，比如，郑庄公。武姜不喜寤生长子，曾要求郑武公废寤生而立叔段，幸好自己是女儿身，也可惜董家没个爵位。 “乐珊是你亲妹妹，一母同胞的，你应当多和她亲近亲近才是。她现在是年纪还小呢，不懂事儿，你这个当姐姐的，才应当多教教她。”老太太语重心长：“你也大了，日后出了门，怎么能没个兄弟姐妹走动呢？听话啊。” 董其然笑着抱住老太太的胳膊：“祖母，我想念书。” 老太太有些吃惊：“念书？怎么想起来这个了？” “表弟前两日问我在家做些什么，我想了想，我竟是什么也没做，虚度了光阴，颇有些羞愧，所以想多念念书，不求做个才女，只求明理懂事，祖母觉得如何？” 董其然笑着问道，老太太挺高兴：“读书是好事儿，虽然女孩子不用科举，但多读读书，还是有好处的，你以前就是不喜欢读书。正好，你妹妹也到了要念书的时候了，不如祖母给你们请个先生，你们两个一起念书？” “我知道祖母是想让我多和妹妹相处相处，可是祖母，我和妹妹差着七岁呢。”董其然伸手比划了一下：“我要和六岁的孩子一起上学，羞都要羞死了。再者，我也不想念女四书，我想念医书。” 老太太瞬间没了笑容，眉头都皱起来了：“怎么想起来念医书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将来还打算行这医者之事吗？要是让你爹知道，定是要打你的，可不许再说了。” “祖母，好祖母。”董其然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可是女四书太无趣了些，您帮我好好和爹爹说说，我就想念医书。我也没打算以后当个大夫，祖母和父亲若是觉得丢人，那这事儿不宣扬出去，只咱们自己家的人知道好不好？” “不行！”老太太斩钉截铁：“你别想了。既然你不愿意和你妹妹一起念书，那就给你单独请个先生，琴棋书画，你喜欢哪一个？” “祖母，我喜欢学医。”董其然嘴硬，老太太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叫自己身边的嬷嬷：“将大姑娘带回去，让她自己静一静，好好的想想明白。” 说完摆摆手，赵嬷嬷上前来拉董其然，一边带了她出去，一边压低了声音劝道：“大姑娘，老太太也是为了你好啊，咱们好端端良家女子，何苦去学这中九流的东西？医者又脏又累，病患有个好歹，多会被埋怨，或者被记恨，哪儿有做个闺阁千金来的轻松享福？” “您回去好好想想，今儿晚膳前就和老太太说您想岔了，老太太定还是最喜欢您的。”赵嬷嬷絮絮叨叨的说道，董其然只作没听见，谁都知道做个闺阁千金最轻松享福了，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吃吃喝喝作首诗画个画儿，弹个曲子下盘棋，连管家理事都要等及笄了再说，省得那黄白之物污了嘴。 可是，能轻松自在的度日，是因为有人将那生活的艰辛给挡住了。就如她现在，万事有祖母在外面挡着，她上辈子一直到及笄，活的多轻松自在啊。 但护着你的人一旦没了，这日子，还如何过下去？ 没点儿本事护身，还身负千金，没立即病亡都是董夫人看在这母女情分上给了面子呢。 第一天老太太派人来问，董其然十分坚定，就是要学医。 第二天老太太再来问，董其然不改自己的决定。 第三天老太太亲自来问，董其然扒在老太太的身上哀求：“祖母祖母，您就应了我吧，您也不用担心我将来会成为医者，我都这个年纪了，也没什么天分，再学几年也不过是略懂一二，能请得起我的，定是瞧不上我这本事的，请不起我的，我也不用白白费心思，您真不用担心的。” “那照你这么说，你学了这个医术有什么用处？”老太太挑眉，一点儿没有被自家孙女儿绕进去：“何必自己学？不如翻翻医书，随意看看就行了。” “更何况，这当医者，最怕的就是半懂不懂了，若是你将来自己生病了，仗着自己学过医，要给自己开方子，那岂不是会害了你自己？” 老太太就是不答应，为了打消董其然的主意，又许了别的好处：“祖母给你一个庄子，你拿着练练手，学学看账本好不好？或者你还有别的什么想要的，只管和祖母说，祖母都应了你。” 董其然走火入魔一样，就认准了要学医。 老太太气的扭头就走：“我瞧着你是吃饱了撑的，既然这样，那我就瞧瞧，你能学几天。” 董家有熟用的大夫，老太太当天下午就请了来。得知董大姑娘要学医，老大夫的眼睛瞪的比铜铃都大：“学医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我能吃苦。”董其然双手交握，面色平静：“何大夫只管教授就是，若是我没天份，学不好，到时候何大夫可直接拒了我，此事我以后再不提。” 何大夫转头看老太太，老太太连连摆手：“教教教，只管教，我看她能学几天。”又叹气：“孩子长大了，想自己做事情了，我也拦不住，日后还要何大夫多多照看。” “我这里有几本医书，大姑娘先看看，三天之后我再来，给大姑娘换另外几本。”何大夫无法，翻翻找找，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几本书递给董其然：“还是要多看书。” 多看看书总是没错的。 送走了何大夫，陈聪贤过来凑热闹：“表姐真要学医？我听说，这个很是辛苦的，要看很多很多书。” “做什么不辛苦呢？你要科举，不照样要天天读书吗？”董其然笑着说道，陈聪贤怔了一下，点头：“表姐说的是，做什么都辛苦。” 董其然要学医，空闲时间就少了，整天的窝在自己房间里看书。 第4节 老太太颇有些发愁：“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快快乐乐的在外面玩耍，偏偏她，一味的看书，早先时候还好，能出门走走，现在恨不能长在屋子里了，这可怎么办哟。” 赵嬷嬷给出主意：“过几天就是佛诞日了，不如老太太带着姑娘出门走走？也拜拜佛，求佛祖保佑，让咱们大姑娘早日回心转意，可别看那医书了。” 老太太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那咱们就去拜拜佛，去叫了夫人过来，我和她商量商量。” 董夫人也是很愿意去的：“正好三哥儿这两天有些咳嗽，我去求了观音圣水回来，让三哥儿喝点儿，明儿是个好日子，娘觉得明儿去如何？”： “好，那就明儿。”老太太拍板决定，赵嬷嬷亲自去给董其然收拾东西。 董其然坐在马车上也是书不离手，老太太更加发愁了：“这都快魔怔了，可怎么办才好？”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快，前面有小儿从楼上摔下来了！” 董其然原先并不在意，但猛然间想到上辈子关于神医的传闻——神医未曾扬名前，路经并州的时候，救治了一个从高处摔下来，被铁棍戳穿了胸口的小儿。 自此，神医之名在并州响彻，随后神医入京，半年后又销声匿迹，只在民间还时不时有神医的传闻。 “停车，快停车。”董其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时候，是不是这件事儿，但万一是呢？神医的事迹，她上辈子也只是有所耳闻，若是错过了，以后就不一定能找的着了。 “姑娘，前面人多……”丫鬟忙扯着她袖子说道，车夫也有些为难：“姑娘，前面怕是过不去，人都在那儿挤着呢。老太太在前面等着，咱们赶紧跟着老太太的马车走吧？” “不行，停车，我要下去看看。”董其然坚持，丫鬟春晓拦不住，又是着急又是担心，跟着董其然下车，给车夫使眼色去老太太那边说一声。董其然不管后面这俩的眉眼官司，只管自己往前挤，春晓忙抬手护着董其然“姑娘，人太多……” 董其然不理会，春晓又不敢放任董其然往里面挤，情急之下掏出一把铜板来：“请让一让，请让一让……”有钱能使鬼推磨，得了铜板的人微微侧下身子，就足够董其然和春晓挤进去了。 第4章 人群中间就是那个摔下来的小孩儿，大约五六岁的样子，这会儿胸口插着一根铁棍，血流了一地，旁边大约是他家眷，哭的凄厉却又不敢去碰那小儿，只一个劲儿的喊叫大夫。 春晓看一眼就惊着了，挡着董其然不让她瞧，董其然抬手推开春晓，视线在周围环绕一圈，却是没看见有上了年纪的老者。董其然略有些失望，大约不是这一次？ 正准备转身，却是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收拾一个房间，将孩子连带着铁棍抱进去，我能治。” 董其然立即转头，就见一个穿着天蓝色斜襟长袍的公子正指挥人群：“烧一锅热水，准备剪刀，布条，我救治的时候不许有人围观，都在外面等着……” 那小儿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连着两个大夫说没治了，现下听有人说能治，死马就当活马医，半点儿不质疑眼前的年轻公子，反而是急匆匆的起身，忙不迭的将孩子给抱进去了。 董其然紧跟着往前走了几步，这就是神医？神医这么年轻的？ “都在外面等着，不许进不许进。”酒楼的掌柜抬手拦着，董其然踮着脚看了一会儿，什么都看不见，祖母身边的赵嬷嬷已经找过来了：“哎哟我的姑娘啊，您怎么在这儿？快快，老太太在前面等不到你，已经让人去找了，生怕您……您怎么在这儿呢？春晓你怎么没拦着姑娘？” 春晓欲哭无泪，也要我拦得住才行啊。 董其然拍开赵嬷嬷的手：“暂且别急，等一等。” “姑娘，再等等天都该黑了，咱们可是要去法源寺的，那可是在城外的。”赵嬷嬷劝道，要拉董其然，董其然抬手就搂住酒楼门口的柱子。 这样拉拉扯扯也不好看，赵嬷嬷忙放下了手，再次劝道：“姑娘要在这儿等什么？不如派个人在这儿守着？” “等神医。”董其然就说了三个字，又探头往里面看去，赵嬷嬷还有些不太明白呢，春晓将人拉过去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遍儿。赵嬷嬷一颗心就跟着吊起来了，前段时间自家大姑娘还跟迷了心窍一样，就想着学医呢，这又遇上了个神医，姑娘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该不会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吧？ “那不一定是神医呢，说不定是骗子……”赵嬷嬷说道，董其然就当没听见，反正就是不走。 赵嬷嬷说的口干舌燥，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去求助老太太。 “真是能救？”老太太却是关心的另外一件事儿，赵嬷嬷摇头：“这倒是不知道了，这都进去小半个时辰了，能不能的，应该也快了。” 是生是死，总要有个答案的。 “走，咱们去看看。”老太太沉吟了一下说道，赵嬷嬷哭笑不得：“老太太，您可别跟着大姑娘瞎闹，这眼看都要午时了，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不要紧，天黑了就回家，明儿再去法源寺也是一样的。”老太太摆手，让马车掉头。前面董夫人却是十分不满，一个大夫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董其然这死丫头，果然就是个灾星，有她跟着，连出个门都不顺利，什么事情都能遇得上。 但拗不过老太太，一行人还是掉头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申时。酒楼里原本等着看热闹的人，已经逐渐散开，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了。 “好了。”眼看董夫人的脸色阴的都要滴水了，楼上一个房间终于被人打开，那年轻的公子身上带着些血迹走了出来：“只要好好养着就行了，不过，三个月之内不许下床，一年之内不许做重活。” “还活着？”有人抢在董其然面前问道，那年轻公子略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当然活着。” 说完，抬脚就要出酒楼，董其然忙追上：“公子稍等，公子是大夫吗？” 那人转头，打量了一下董其然，嘴角微微挑起：“我不是大夫。” 董其然愣住，略有些尴尬，看那人要转身，赶紧又喊道：“公子能不能帮我把把脉？” “你没病。”那人摇头，董其然忙抬手指了指屋子内：“我祖母年纪渐大……” “我治病有规矩，非疑难杂症不治，你祖母红光满面，眼神清明，看起来也是健康的很，并不用诊治。”说完转身走人，董其然又喊了两身没喊住，正要拎着裙子去追，却被赵嬷嬷给拽了回去。 “哎，那可是神医……”董其然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神医不都说了你祖母我身子康健，不用诊治的吗？你是盼着你祖母身患重病不治卧床的吧？” 董其然忙摇头，有嘴说不清，总不能说过两年祖母你就去世了吧？ 眼睁睁的看着疑似神医的公子一个拐弯儿看不见人了，董其然颇有些失落的转回身。董夫人早就按捺不住了，好歹还顾忌着大庭广众之下，只狠狠的瞪一眼董其然，就请示老太太：“天色已晚，娘您看，咱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先回家，明儿再启程？” “先回家吧。”老太太沉吟了一下说道，拉了董其然：“其然和我坐一辆车子吧。” 上了马车，老太太语重心长：“知道的说你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咒我呢，没病没痛的，把什么脉？你这事儿，做的有些鲁莽了。” “是，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着急。”董其然乖乖认错，老太太拍拍她胳膊：“就算遇上的是神医，也不用上赶着去找，毕竟，我都这把年纪了，就是身上有毛病，也不过是普通的老人病，神医也是治病不治命的，我啊，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够本了。” “祖母不许这么说。”董其然强笑着撒娇：“祖母还要看我及笄，看我以后成亲嫁人呢，还要看我以后生孩子……” 老太太哈哈大笑，伸手点董其然的额头：“你这孩子，知不知羞，女孩子家家的，可不许将这挂在嘴边。”顿了顿，又将董其然抱在怀里，冲董其然眨眼：“祖母以后当然会看着你的，看你成亲嫁人，看你生子生女，看你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回了家，陪着老太太用了晚膳，董其然叫来了春晓：“你去打听打听，看神医姓甚名谁，住在哪儿，可有家眷。” 第5节 春晓有些惊慌：“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 “自然有用。”董其然笑着说道，盯着春晓：“这事儿，不许告诉别人，你知我知，明白吗？” 春晓咬着嘴唇不做声，董其然也不着急，慢慢的转身看桌子上放着的书。好一会儿，春晓点头，一脸坚决：“是，奴婢听姑娘的，奴婢的主子，是姑娘。” 董其然这才露出个笑容，拿给春晓一个荷包：“打听的仔细些，越仔细越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董乐珊的声音：“姐姐你在吗？” 董其然微微皱眉，都叫姐姐了，看来事儿不小了。 “二姑娘慢着些，等奴婢去通报。”夏蝉在外面拦着，董乐珊却是不管不顾，直接冲进来了，直扑董其然：“姐姐，爹是不是送给你一套江州的桃木梳子？我和你换好不好？” 虽然董老爷也并不是很疼爱董其然，但到底是亲生闺女，和董夫人相比，董老爷还是能做到明面上一碗水端平的。 这次从江州回来，给董乐珊带的是一套十二生肖的压裙玉坠，给董其然带的则是一套桃木梳。桃木当然不如玉值钱，可这桃木梳是江州有名的桃木铺做的，每一种样式只有十套，价钱也不便宜，几乎能和那一套玉坠的价钱持平了。 “你用什么换？”董其然挑眉，董乐珊眼珠子转转，笑嘻嘻的说道：“你不是很喜欢我那个手镯吗？用那个好不好？” 手镯是董夫人亲自买的，董其然喜欢的是那份当娘的心意。可现在，她不稀罕了。 董乐珊看董其然摇头，抬手的动作就顿住了，一脸的不相信：“你不想要了？” “是啊，我现在不想要这个了，你若是想要梳子，不如用你六岁生辰的时候，爹送你的那个项圈来和我换。”那个更值钱，上面可是镶嵌了不少宝石的。 果然董乐珊有些犹豫了，过了一会儿，猛然跳起来：“不行，我就要用那个手镯来换，你要是不和我换，我就告诉娘你欺负我！” 董其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挑眉看董乐珊：“你去说啊，我又没拦着你。” 这不同以往的反应让董乐珊懵了，须臾之后，居然哇的一声哭着跑走了。把董其然给乐的，董乐珊还真是小时候才可爱一些啊。 “姑娘，万一二姑娘去找了夫人……”夏蝉有些担忧的问道，董其然摆摆手：“找了又何如？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还不能做主了？不用担心，夫人才看不上我这点儿东西呢。” 说不定董夫人还会觉得她的东西晦气，然后另外给董乐珊买一套呢。董其然揉揉胸口，现在想到这些事情，已经不会伤心了，自己可不是上辈子那个渴求父母亲缘的蠢货了。 第5章 董其然第二天一早过去请安的时候，董夫人的脸色果然是不太好看，屈尊降贵的吩咐董其然：“既然你妹妹想要，你给她就是了，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你都多大了还和个小孩子计较。” “夫人，正式因为妹妹年纪小，我才不能随意给她东西呢，若是这会儿让她学会了只伸手向别人要东西，那长大了可怎么办呢。”董其然嘴角带笑，扫一眼刚才神色还带着几分得意的董乐珊：“外人可不会当她是妹妹。” “不过些许玩物！”董夫人大怒，董其然点头：“小孩子时候，要些许玩物，大了的时候，该要些什么呢？”比如，婚事？或者，嫁妆？ 董夫人口拙，辩不过董其然，抬手就要往董其然脸上扇，董其然退后一步：“夫人可得注意着些，因着我不将爹爹送的礼物转送给妹妹，夫人就对我大打出手，传出去，怕是妹妹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那到了跟前的巴掌，又停下来了，董其然翘着嘴角笑了一下，瞧，多么伟大的慈母之心啊。 “灾星！”董夫人恶狠狠的说道，董其然笑着摇头：“灾星之母？” 董夫人眼睛都气红了，恰好这会儿老太太出来，瞧见她们两个站在正中间，还有些惊讶：“在说什么？其然脸色看着挺不错的……” 视线转到董夫人脸上，老太太的话音就收住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早膳准备好了？明栋呢？还没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董老爷掀开门帘进来：“来了来了，早上问了贤哥儿他们几个的功课，耽误了点儿时间，还错过娘这儿的早膳吧？” 董其然率先转身行礼，董乐珊嘟着嘴巴扑到董老爷身边：“爹，大姐欺负我和娘！” 董老爷皱眉，转头看董其然，董其然言简意赅：“妹妹要爹送给我的那套木梳，我不想给，娘就生气了，爹下次给我买礼物，不如带两份儿，也免得妹妹要的时候，我这边给不出来。” “不懂事儿，你姐姐有礼物，你难道没有吗？怎么能去要姐姐的？”董老爷虽然对董其然并不是多疼爱，却也不会偏帮董乐珊，点了点董乐珊的额头，训斥了两句，就不当回事儿的坐到一边去了：“娘今儿还要出门？” “嗯，还要去法源寺。”老太太笑着说道，招招手示意董其然到自己身边来：“你们今儿可是得空了？” 董老爷哈哈大笑：“是啊，不如今儿我们送老太太过去？” 老太太自是十分欣喜，一叠声的催着用了早膳，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董老爷和陈聪贤都是骑马，十二岁的少年郎个子初长，虽有些稚嫩，却也能看出一些风采来。稳稳当当的坐在马儿身上，察觉到董其然的视线，就轻轻拍了两下马儿，笑着过来问道：“表姐？” “没事儿。”董其然笑着摇摇头，现在都如此好看了，也不知道再过个三四年，会长成什么样子。 马车哒哒哒的从城内穿过，董其然靠在软垫上，翻看手里的医书。也亏得她记性好，看过的书基本上能记下来个七七八八，再过个几天，大约这几本书就要看完了。 到法源寺的时候，正好赶上午膳时间。法源寺的素斋是比较一般的，出名的是素点心，但也是不外卖的，只在法源寺才能吃到。 所以这寺院的香火，一直是很旺盛的。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法源寺有个悟音和尚，讲经很有名。 董家在并州也算是出名了的望族，董老爷虽然不当官儿，可身上也是有功名的。老太太她们过来，悟音虽然没亲自去迎，也让两个弟子出面了，不光是午膳准备的十分丰盛，连带着点心也准备了不少。 “我不吃午饭了，我要只吃点心。”董乐珊一看见那些点心就忙不迭的喊道，董夫人有些不高兴：“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点儿，怎么能贪嘴呢？放下，到这边来。” 董乐珊不太高兴，嘟着嘴去看董老爷，董老爷正在和陈聪贤说话，没注意到。董乐珊再去看老太太，老太太正搂着三少爷哄他吃点心，没一个人注意到她。 正准备顺从了董夫人，一转头看见董其然正捏着点心吃，立马就不高兴了：“那大姐为什么能吃点心？” 董其然转头看了她一眼，三两下将点心吃完，又拿了一块儿。 眼看着点心又少了一块儿，董乐珊就着急了：“我不吃饭！我只吃点心！” 董夫人气急：“你再不听话，一会儿你爹回去，我让他将你带回去，不许在法源寺停留了！过来吃饭！” 董乐珊憋的眼睛都红了，先是桃木梳子没要到手，现在又不给吃点心，她一点儿都不明白，怎么好像一夜之间，事情就全都不一样了。 大姐和以前不一样了，娘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简直太委屈了！ 第6节 六岁的小姑娘还想不太明白这里面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高兴，哇的一声就开始哭了。董夫人额头的青筋都快跳起来了，又气又恼的瞪一眼董其然，董其然不为所动，继续吃点心。 却是惊动了老太太，问明白了缘故，忙说道：“你娘说的是对的，都不许吃点心了，先吃饭，吃完饭再吃点心。” 董乐珊不愿意，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大约是她这样子太好了，三少爷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就悲剧了——嘴巴里的点心没来得及嚼就咽下去了，卡在了嗓子里。 喝水也冲不下去，眼看脸都憋红了，丫鬟婆子忙端水的忙喊人的，一团乱，然后，就有个身影冲进来了，从老太太手里抢过三少爷，抱着身前颠了两下，就让三少爷吐出了喉咙里的东西。 三少爷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董夫人急忙扑过来：“我的儿啊，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董乐珊这会儿也不敢哭了，董老爷看一眼三少爷，忙给冲出来的人影行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那人笑着摆摆手，转身要走，董其然却是十分激动，忙跟上：“神医，又见面了。” 神医转头，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挑眉：“是你啊。“ “多谢神医的救命之恩。”董其然先行礼，见那神医摆手，忙又说道：“神医可收徒？” 青年公子这才来了几分兴致，上下打量了一番董其然：“你想学医？” “是，神医看我可能拜您为师？”董其然眼睛闪亮亮，要是能拜了神医为师，可就不光是能救自家祖母了。 “不行，年纪太大了些。”神医却是摇头：“若是五六岁倒还好说，你这个年纪了，忽然开始学医，怕是走不了多远。” 女儿家总要成亲，瞧董其然这穿衣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姑娘，那将来成亲定是非富即贵，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愿意让自家女眷出来行医呢？ 白学三五年，以后也只能用在自己身上，何必呢？又不是请不起大夫。 “我能吃苦，别人每天学一个时辰，我可以学两个时辰。”董其然忙说道，神医却是不愿意再说，只摇摇头，转身就走了。董其然正想追，却是被夏蝉拽住了袖子：“老太太叫呢。” 见董其然为难，忙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只要这位神医还在并州，咱们总是能打听的出来的。” 突然追上去，说不定会让神医厌烦呢。 董其然这才转头回去，董夫人已经哭过了，正搂着三少爷不撒手。董乐珊委委屈屈的靠在老太太身边，见董其然进来，抬手指着董其然：“是大姐先撩拨我，非得吃点心让我生气的！” 董夫人狠狠一眼剜过来，董其然不搭理她，转身给董老爷行礼：“爹，您看那位公子的谢礼……” 董老爷一拍额头：“哎呀，竟是忘记了，这可真是……快，让人去打听一下这位公子的身份，赶紧将谢礼送过去。” 闹了这么一出，午膳吃的也就不是那么开心了，吃完饭老太太自去休息，董夫人抱着心肝宝贝儿子也去休息了。董乐珊先是不愿意搭理董其然，没多久就磨蹭过来了：“大姐，今天这事儿，不怨我对不对？” “不怨你难不成要怨我？”董其然不客气：“你若是听话些，不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吗？”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董乐珊红着眼睛喊，好一会儿又问道：“那娘以后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就像是不喜欢你那样，以后对我，也不闻不问的了？” 董其然愣了一下，嗤笑了一声：“还知道不闻不问这个词啊？看来这两天没少用功学习，怎么，将来准备考个女状元？” 董乐珊小脸通红：“我不是要考状元，你看，表哥懂的东西真多，我也要向表哥学习呢，大姐你可得努力点儿，别将来我和表哥说话的时候，你都听不懂。” 小丫头一抬下巴走人了，董其然忍不住皱皱鼻子，小小年纪，倒是想的挺多的。 第6章 “这位公子姓楚，是定州人，据说是在游学才到了并州的。”春晓一边给董其然拆头发，一边压低了声音说自己打听出来的事儿：“没人知道他家里的事儿，身边也没有带小厮丫鬟什么的，他才在并州停留了一个月，也没做过什么出名的事儿，除了前天在酒楼门口救的那个小孩儿。” “这两天有不少人在打听楚公子呢，都是想请楚公子上门治病，不过楚公子全部推辞掉了。”春晓给董其然揉了揉脑袋，问道：“姑娘要不要先躺着？” 董其然摆摆手：“不用躺着，就这么说吧。” “是。”春晓忙点头，手上也不闲着，将董其然摘下来的首饰都放好：“楚公子很少出门，三五天才出来一次，他那小厮倒是个活泼的，但嘴巴也严实的很，关于楚家是半点儿都没有说过。” 也就是说，除了一个姓，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董其然上辈子也只是听说过神医之名，并未见过，还真有些抓瞎。 “明儿咱们出门，去拜访一下神医。”董其然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春晓有些吃惊：“姑娘，这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董其然起身走到床边，抬腿上床，拉了被子盖好：“想要拜师，总得有点儿诚意，等神医上门那是肯定不行的，也只有自己找上门去了。” “姑娘是下定决心要学医了？可是老太太和老爷那儿……”春晓扒在床边问道，董其然眨眨眼，好一会儿才说道：“先瞒着，过一天是一天。” 巧合的时候，第二天请安的时候，董老爷也在说这位神医：“到底是救过咱们家小三的，又是个医术高超的，这谢礼不能太单薄了，若是能交好一番，就更好了，若是不能交好，至少别得罪了人。” 老太太笑着点头：“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想着，这谢礼我亲自送过去。”董老爷捻了一张纸递给老太太：“这是礼单，娘看着如何？” “也不知道这楚公子家世。”老太太嘀咕了一句，扫了两眼就点头：“可以了，那你准备何时去？” “今儿就去。”董老爷将礼单放好，起身冲老太太行礼：“今儿就不陪娘用早饭了。”转头看见董其然，就招招手：“照顾好了你祖母。” 老太太摆手：“那你快些去吧。” 董老爷带着礼单出门，董夫人那边就带着董乐珊他们姐弟来请安了，陈聪贤一早就去前院念书了，这会儿不在。董夫人和董其然现在是两看相厌，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对上。 董乐珊大约是被董夫人训斥过，也不敢随意开口了。 于是，一顿饭吃的十分沉闷。 等董夫人一走，老太太就拉了董其然：“心里还怄气呢？” 董其然眨眨眼，做出一脸迷茫来，老太太抬手点点她额头：“你是祖母一手带大的，你想什么，祖母会看不出来？自打你那次病好了，对着你娘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董其然忙摇头，老太太轻轻哼了一声：“还来糊弄我？其然啊，我知道，你娘有时候做的事儿，是挺……让你伤心的，只是，你也多体谅体谅她，她到底是受苦了，又是你亲娘，你若是总这样给她脸色看，对你名声也不好。” 老太太语重心长：“我也老了，还能照看你几天？我有个万一，以后你总不能和娘家完全不来往吧？” “祖母还要看我生儿育女呢，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董其然抱着老太太的胳膊，岔开了话题：“祖母，你说，神医会在并州停留多长时间？” 第7节 “这我哪儿知道？说不定三两天，说不定三两个月。”老太太摇摇头，皱了眉头：“你学医这念头，还没打消呢？你女孩子家家，学个什么不好？琴棋书画，女红插花，或者厨艺，怎么非得认准了学医呢？” 董其然笑眯眯的趴在老太太身上：“我自己懂的多点儿，以后祖母有什么不舒服了，我就能自己给祖母看看了。” “可别咒我，我也不敢让你看，你才学几天，人家坐诊的大夫学了多少年？”老太太嗤笑：“我傻了才让你看，你还是赶紧打消这主意吧。” “祖母祖母，反正琴棋书画这些，我也学了好些年了，足够用了，您就应了让我学医吧。”董其然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老太太一如既往，只管摇头。 “看看医书是行的，但是学医不行。”任凭董其然怎么说，老太太只这么一句话。 董其然嘟嘟嘴，不太高兴，看来，还是得瞒着。 到了下午，打听了董老爷已经回来，董其然才偷偷摸摸的带着春晓出门。在后门又叫了春晓的弟弟小冬子，打听消息就是让春晓的弟弟去的。 主仆三个，跟做贼一样出门。到了大街上，小冬子去叫了马车。楚公子住的地方，距离董家还比较远。 小半个时辰后才赶到，更不凑巧的，神医出门了，他们白跑了这一趟。 留下的小厮说不清神医什么时候回来，董其然只能先留下名字。 第二天接着去，还是不凑巧，神医又不在。 第三天再去，神医还是不在。 第四天，董其然出不了门了。她住的院子，和老太太的是挨着的，一连几天都要偷偷摸摸的出门，老太太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带着人直接将董其然给堵在门口了。 “跟我说实话，这几天都去哪儿了！”老太太都快气的跳起来了，伸手戳董其然：“你以为你还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呢，想出门玩耍就能出门玩耍啊，你都十三了！再过两年就该及笄了！你这样天天往外跑，若是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 “祖母别生气，我是干正事儿去了。”董其然忙撒娇，和往常一样抱着老太太的胳膊哄，但这次老太太不吃这一套，拍开董其然的手：“说，做什么去了！” “你要不说，我就将春晓这丫头给卖了！”老太太抬手点点跪在一边的丫头，春晓哆嗦了一下，脑袋磕在地板上不敢出声。 “祖母别怪春晓，我一个主子，难不成还能指使不动她？”董其然忙说道，犹豫了一下才坦白：“我这几天，都是去拜访楚大夫了。” “你还没断了心思！”老太太一听就明白了，手都要哆嗦了：“你非得气死我是不是？” “祖母别生气，别生气。”董其然忙抬手给老太太揉胸口，老太太气呼呼的：“你这是铁了心了？” 董其然顿了顿，跪在老太太面前：“祖母，我是真的想学医。” 以前老太太应她，只是在糊弄她。现在若是应了，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该做什么做什么，买医书，聘先生，说不定将来还得开个药铺。 一瞬间，老太太的脑袋里就转过不少的念头。 女孩子抛头露面的也不少，养家糊口的也有，但多是普通女人。她的宝贝孙女儿，那是董家的嫡长女，娇生惯养……想到董夫人，老太太心里忍不住冷哼了一下，除了没好命遇上个慈母，她家孙女儿要什么有什么，这种问诊坐堂的事情，实在是，太跌份儿了点儿。 可难得孙女儿喜欢个什么，求她个什么，又是摆出了非要不可的架势，老太太就有些不忍心拒绝了。 但这事儿又不是说像是金银珠宝一类的，董其然求一求，她能立马让人买回来一大堆。 “祖母，我真的想学。”董其然眨着眼睛看老太太，尽量让自己显得可怜巴巴的：“我在家里也没别的事儿做……” “学管家！”老太太立马说道，一拍手：“我都快忘了，你马上要及笄了，这亲事该说起来了，自然，这管家的事儿，也该学起来了。” “祖母，我会管家。”董其然忙说道：“我跟着祖母长大的，耳闻目染，十分聪慧，看一遍就会，不信祖母给我个账本，考察我一番。” “好，那就给你个账本，你接管咱们府上的事情，一个月，若是这一个月，你能做的让全家人都满意，我就应了你学医的事儿。若是有一个人不满意，学医的事儿，你以后就不许再提了，你觉得如何？” 老太太瞬间做出决定，董其然眼睛立马就亮了：“祖母一言九鼎？” “驷马难追！”老太太伸手，董其然将手放在老太太掌心，腿脚用力站起身来：“好，那我听祖母的，一个月时间，让祖母看看我管家的本事。” 等送走了老太太，董其然猛然反应过来了，在自己脑袋上一拍，呻~吟着倒向自己的床铺：“又被祖母忽悠过去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一个月过去，谁知道楚神医还在不在并州了。 第7章 董其然冷静下来之后，终于聪明了一回，让春晓的弟弟小冬子在楚神医家门口守着，一有人回来就赶紧回来报信，在人出门前先将人留着，然后她这边再赶过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拦了两三天之后，总算是让董其然见到了楚神医本人。 董其然挺激动，一进门就行礼，楚神医微微挑眉：“原来这两天一直守着门口的，是你啊。”不等董其然说话，楚神医接着问道：“你为什么想学医？” “我想……”董其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一开始，我只想帮着我所重视的亲人，愿他们一辈子无病无痛，现在，则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以免哪天流落街头了，没有一技之长，最后只能将自己饿死在街头。” “可你就算是学医了，也不一定能保证你的亲人们一辈子无病无痛，甚至，因为你的看重，你自己都不敢开方子，不敢给他们用药，或者，你水平不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没了生命，这样，你也愿意学医？” 楚神医微微挑眉，神色略微严肃了些。董其然知道楚神医的意思，不管多厉害的神医，都只是神医，这世道连神仙都不一定能救活人的性命的，就更不要说神医了，有他们能治好的，也有他们治不好的。 连神医都做不到的事情，普通的大夫就更是不可能了。 她能学医，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她的水平，就一定能救治她想要救治的人。 明明学了医术，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亲人过世，这种后果，她是不是能承担得起？这种感情，她是不是能承受得起？ 董其然沉默，盯着楚神医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点头：“我还是愿意学，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我自己不行呢？没有试过，怎么能甘心呢？就是自己没做到，那也曾经付出过了，想起来也不会后悔了。” “可万一后悔了呢？觉得自己当时怎么没有多学了点儿呢？”楚神医打断她的话，再次问道。董其然摇头：“就算是后悔没有多学点儿，也不会后悔决定学医。” “楚神医，我想拜您为师。”不等楚神医继续问下去，董其然躬身行礼：“我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我绝对会比别人更努力，求楚神医给我个机会。” “可曾读过医书？”楚神医问道，董其然忙点头：“读过三本，一本《难经》，一本《脉经》，一本《阴阳论》。”董其然忙回道，楚神医又问道：“看过几遍？” “只看过一遍。”董其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楚神医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先考考你。” “十二经有何脉？寸口为何？” 第8节 “十二经独取寸口，以决五臧刘富死生吉凶之法，何谓也？” “脉有尺寸，何谓也？” “阴阳何分？” 董其然面前像是展开了一本本的书，不用费功夫去回想，嘴巴就自发自动的将答案给念出来了：“十二经有动脉，寸口者，脉之大会，手太阴之脉动也……” 楚神医问的越来越快，董其然回答的也越来越快。慢慢的楚神医的神情就严肃起来了，脸上的笑意也都消失不见，董其然则是更加胸有成竹。 “真的只看过一遍？”大半个时辰之后，楚神医也问累了，让小厮倒了茶水过来，一边啜饮，一边问道。可怜董其然，回答了大半天，内容比楚神医问的要多了多，现在嗓子眼儿都快冒烟了，这会儿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楚神医喝水。再转头看看那小厮，盼着他早点儿发现客人都还没茶水喝呢。 只是那小厮，大约也是个眼睛不太管用的。 “是。”董其然干巴巴的一个字回答，实在是太渴了，真后悔出门前没多喝点儿水。 “过目不忘？”楚神医又问道，这次董其然倒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大约是。” 反正那三本医书，她看完之后就记住了，到底是不是过目不忘，她也没看过别的书啊。再说，上辈子好像也没这么厉害，说不定就只是对医书才管用？ “总共看了几天？”楚神医再次问道，董其然伸手：“三天。” “一天一本？”楚神医更吃惊，皱眉：“可理解这书上的意思？” “大多是理解的，偶有两句不太理解。”董其然盯着楚神医手里的茶杯，自己主动要的话，楚神医应该会给点儿面子的吧？可是，好像不太有礼貌……都快渴死了，还要什么礼貌啊。 至于大家小姐的礼仪风范什么的，都决定以后要行医了，还要当什么大家小姐啊，反正十来年后，董家也就不是大家族了。她也要沦落成普通人家的姑娘了，也不用撑着什么礼仪风范了。 “楚神医，能不能给我一杯茶？”不等楚神医再次问出来，董其然就先说到，楚神医忍不住挑眉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不开口呢。黄芪，给她一杯茶。” 那小厮瞄了一眼董其然，这才转身去倒茶。 董其然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端着茶杯一饮而尽，再次伸手，黄芪又给她满上一杯，董其然再次一饮而尽，一连喝了三杯，这才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我不能收你为徒。”楚神医忽然开口，董其然瞬间僵硬，感情考核半天，都只是在闹着玩儿？ “你很有天赋，但我不能收你为徒。”楚神医再次重复了一遍儿，董其然有些迷茫：“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孩子，你这一辈子，前面十八年在娘家金尊玉贵，后面八十年在婆家劳心劳力，就算是学得了医术，又能如何？除了给自己的亲人开方子，给自己把脉，你还能做什么？” 董其然又到了有嘴说不出的时候，她能说再过十年她就不是有钱人家的姑娘了吗？什么金尊玉贵，连自己的嫁妆都守不住，就差净身出户了。 哦，感谢董夫人，还没心狠到要杀死亲生女儿以绝后患的地步。 “我以后，会出门行医，我会自己开药铺，我要自己当大夫。”董其然忙说道，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有一门养活自己的手艺。 楚神医沉默了一下，继续摇头：“还是不能收你为徒。” “为什么？”董其然十分执着，楚神医眼神略带了些惋惜：“因为我居无定所，因为你不能跟着我走。不过，看你倒是有决心的，我另有几本书相送，你若是有心，就好好翻看一番。” 说着冲黄芪招招手，黄芪有些犹豫：“公子，真要……”楚神医打断他的话：“去拿吧。” 董其然则是有些懵，好一会儿才苦笑着点点头：“神医的意思，我明白，那神医能不能在停留在并州的这段时间，多指点我一番呢？” “我明天就会离开并州了。”楚神医摇头，顿了顿，又点头：“若是有缘再见，我定会指点你一番的。” 再顿了顿，又说道：“并非是你看完了医书，记住了方子，就能上手给人看病的，只根据书上写的做，那是书呆子，说不定还会误人性命，所以，若是有条件，最好是多跟着大夫实地诊治一段时间。” “是，多谢楚神医。”董其然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接了黄芪送过来的几本书，犹豫了一下，还是行了跪拜之礼，慌的楚神医连忙抬手去扶她：“不是说了我不收徒的吗？你不行，不行，快起来吧。” 董其然笑了下：“但神医毕竟指点我了，又有神医的这几本书，我也勉强算得上是挂名弟子吧？神医放心，以后若是没能得到您的允许，我绝不会自称神医弟子的。” 说完才起身，再次躬身行礼，然后带着春晓离开。 春晓有些挺可惜的：“咱们就这样走了？姑娘，冒这么大风险，回去说不定被老太太骂，咱们就这样走了？” 董其然点头：“不走又能如何？楚神医都说了，不会收我为徒的，再纠缠下去，楚神医说不定会厌烦，连这几本书也都没了，那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至于祖母那儿，董其然真有些发愁：“等会儿咱们还是偷偷的溜进去，最好是没被祖母发现，若是被祖母发现了，就说咱们是出门买珠花去了，知道了吗？” 春晓不做声，珠花呢？ 两个人偷偷摸摸的进门，躲躲藏藏的进了屋子，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惊住了——老太太就在正屋的椅子上坐着，盯着她们主仆两个看呢。 “祖母，您怎么来了？”董其然讪讪的，笑着上前行礼，偷偷的示意春晓赶紧出去，春晓还没来得及动呢，老太太就喝道：“跪下！” 董其然噗通一声跪下，一脸紧张，老太太气的脸色发黑：“知不知道哪儿错了？之前答应我的事儿，就是应付我的是不是？不声不响的跑出门，长本事了啊你！” “不许狡辩，这次我一定要罚你！”老太太根本不给董其然说话的机会，招呼嬷嬷：“将大姑娘关到佛堂去，给她十卷佛经，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 第8章 董其然想提醒一下老太太之前管家的协议，但想想是自己先毁约了，也没胆子再提了，只好蔫头巴脑的跟着嬷嬷去了佛堂。老太太让人送来的佛经都是那种十分厚重的，保守估计，她得抄写一个多月了。 那时候，楚神医肯定是已经离开了并州了。 董其然有些怅然，好不容易能遇到一次神医，结果还没能从神医身上学到半点儿本事，也实在是太可惜了些。但想到神医送的那几本书，董其然就又来了精神，说不定，自己也能自学成才？ 到底是没忍住，抄写佛经偶尔太累了，要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翻开了那几本医书。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就是忍不住要看。老太太来的时候，她就认认真真的抄写佛经，没人看着了，她就翻看那几本医书。 正好，佛堂清净的很，也没有董乐珊来捣乱，更不用看董夫人的脸色，董其然恨不能就住在佛堂里了。 本来抄写一个月就能完成的佛经，硬生生被她拖成了两个月。 拿着她那成果，老太太忍不住叹气：“医书看完了？” 董其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老太太是早就看出来她那点儿小把戏了，人老成精，又是亲自将她养大的，她写字有多快，老太太会不知道吗？ “祖母。”董其然不好意思的喊了一声，老太太点点她额头，又叹了一口气：“你就是下定了决心是不是？” 第9节 董其然咬咬唇，没开口，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那好吧，我也不管你了，你喜欢学，就学去吧。只是有一点，这事儿是你自己求的，将来不管多苦多累，你都不许放弃，你能做到这一点儿吗？” 董其然连忙点头，眼睛亮闪闪，使劲点头：“能，祖母我能，我定会记住今天祖母和我说的话的，我以后不管多苦多累，都会始终记得，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的。” 搞定了老太太，还有董老爷和董夫人。董老爷这人有不好的地方，但也有好的地方，最好的一点儿就是他孝顺，老太太做出的决定，他几乎从不反驳。 就像是当年，老太太要将董其然养在自己身边一样。 所以虽然不愿意自家闺女去学医，可也没反对。到了董夫人这儿，就更好办了，董夫人不喜欢董其然，所以，董其然只要不是和人私奔了，坏了董家女孩子的名声，那不管做什么，她都不会反对的。 于是董其然学医这事儿，就算是完全定下来了。董老爷特意出面，请了董家常用的大夫宋玮来给董其然上课，宋玮一开始并不太愿意，学医又不是考功名，只要在家读书就行了，这么个千金大小姐，光读医书能读出来个什么？ 可见识了董其然过目不忘的本领，就略有些意动了。最后商定的结果是董其然先自己看书，宋玮三天来一次，将董其然不明白的地方讲解一下，等医书看的差不多了，董其然再每个月去药铺五次。 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做，董其然也就不再去关注她不喜欢的那些人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年过去，董其然也就十五岁了。 她及笄之前，姑太太董明珠特意从江州赶过来，一是因为多年未回娘家，此次算是归省。二来，陈聪贤在外求学，在董家居住也有将近两年了，董明珠也算是来送谢礼了。 最后才是顺带着给董其然送个及笄礼。 老太太倒是十分欢喜，拉着董其然不停的说姑太太的事情。说了良久，忽然顿住，董其然有些疑惑的转头看老太太，老太太冲她招招手：“其然，你一向懂事儿，也一向有自己的主意，那祖母问你，你觉得，贤哥儿如何？” 董其然眨眨眼：“贤哥儿自然是很好，人长的好，又聪明好学，还知礼体贴。” “贤哥儿这样好，那你以后，一直和贤哥儿生活在一起，好不好？”老太太笑眯眯的问道，董其然抿抿唇，心里半点儿意外也没有，除了时间不一样，这话，简直和上辈子的一模一样。 “祖母，我觉得不太妥当。”董其然笑着摇头，老太太倒是愣了一下：“不太妥当？” “贤哥儿可是姑母的嫡长子，若要娶妻，定是要娶个能帮衬贤哥儿的，可我有什么？”董其然笑着摇头，拉着老太太的手晃了晃：“若说长相，那倒是有两分的，可除了这长相，就再没别的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将来有什么事儿，董家怕是帮不上忙的，又时常要出门行医，陈家也是高门大户，能允许儿媳行这医者之事吗？” “祖母若是为我好，不如为我挑个寒门低户。”董其然脸色红红，微微垂头：“日后就是有什么事情，碍着名声，董家也是会帮衬我一二的。” 老太太皱眉：“你姑母……” “祖母，姑母已经嫁人了，贤哥儿不光是姑母一个人的孩子，还是姑父的嫡长子呢。您啊，就别让姑母为难了。”董其然忙打断老太太的话，老太太不满：“他有什么看不上我们董家的？你爹前面也谋了个官职，现在好歹咱们也是官宦人家了，那话怎么说的，有钱有权，他陈家还看不上？” 又嘀咕道：“贤哥儿是嫡长子，你还是咱们家嫡长女呢，嫡长配嫡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行，贤哥儿就挺好，我回头先问问你姑母。”老太太一意孤行，又叹气：“你也知道，你爹娘心里……若是能嫁给贤哥儿，你姑母好歹也得看我面子，好好照看你，这样我也放心。” “祖母放心的太早了些，祖母不是答应我要看我生儿育女的吗？”董其然笑着说道，伸手再次给老太太把脉：“祖母最近是不是有些肠胃不通顺？” 老太太点头，点完头又戳了戳董其然的额头：“又岔开话题，这婚姻大事儿，也不是你小孩子该问的，回头祖母自会帮你打算，你啊，就好好的待着，等到十八岁成亲就是了。” 大约是上了年纪，老太太十分喜欢唠叨：“若是陈家不喜欢你行医，你日后，就先别提起这医者的事情了，等以后有了什么机缘，再展露出来也行，不是祖母说你，学医真不是女孩子应该学的，你以后呢，嫁了人，只要好好的相夫教子就行了，哪儿能出门行医呢？” 董其然就当是没听见，将老太太这两天的脉象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就特意打个呵欠，让老太太瞧见。 老太太果然心软，忙摆手：“你快些回去休息吧，这学医多累啊，天不亮就起床，白天要念书，晚上要念书，人都瘦弱了几分，这几天可得好好补补才是，这段时间女孩子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一边说着，一边让嬷嬷亲自送了董其然回去。 姑太太董明珠到的时候，正是午后，董其然午睡起来，正似醒非醒的癔症呢，春晓忙不迭的给她换衣服：“大姑娘，快些，姑太太一会儿可就进门了啊，要是您去的晚了，老太太脸上也不好看。” 董其然使劲在自己脸颊上拍了拍，又灌了两口冷水，清醒过来了，这才带了春晓和夏蝉一起过去。陪在老太太身边，等着姑太太进门。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身海棠红对襟襦裙的姑太太进门，一眼瞧见正中坐着的老太太，眼圈就红了，急急喊了一声娘，人就扑过来了，老太太眼圈跟着红，抬手轻抚姑太太后背：“我的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董其然忙在一边劝解：“祖母，姑母到家，这是喜事儿，您可不能哭了，您这一哭，姑母也跟着哭，看看，这眼睛都要红肿了，那可就不好看了。” 又给陈聪贤使眼色：“表弟，快些给姑母一个帕子，让姑母擦擦眼泪，再看看你是不是长高了，长壮实了。” 她说话声音清亮，姑太太就忍不住抬头看，再一看自家儿子，果然是长高了，就绷不住笑道：“这就是其然了吧？果然和娘说的一样，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我一看见就喜欢呢。” 董其然不好意思的行了个礼：“见过姑母。” 老太太也止住了眼泪，顺着夸赞了董其然两句，才叫了董乐珊他们过来，一一给董明珠介绍。陈家也是富贵之家，董明珠给的见面礼都是十分名贵的，给董其然的是一个金璎珞，两朵白玉雕成的玉兰花中间缀着纯净透明的蓝宝石，十分漂亮。 董乐珊得的则是两个翠玉镯子，也是价值不菲。男孩儿们得的是笔墨纸砚，都是江州最好的特产。当然，庶子的要比嫡子的差一些。 董乐珊又犯了看别人东西更好的毛病，眼睛就盯着董其然的璎珞不放，董其然才不会惯着她这臭毛病，顶着她那眼神将璎珞戴在自己脖子上，笑着让姑太太看，又问老太太：“祖母觉得如何？好看吗？” 第9章 说说笑笑一番，无关人等就先退下了，只留下老太太和董明珠说私房话，娘儿俩多年未见，一开始居然不知道说点儿什么。还是姑太太机灵，拿董其然做了话题：“原先我是不太赞同娘养着其然的，毕竟是个小孩子，不是那小猫小狗，不喜欢了随手扔一边儿就行，养个孩子要付出的心血，那可就多了，我怕累着了娘，不过现在想想，养个孩子也不吃亏。” 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当然不吃亏，可比养个小猫小狗强多了，小猫小狗会伺候你穿衣吃饭吗？小猫小狗会嘘寒问暖关心体贴你吗？虽说当年养活她辛苦，可她长大了，我也就享福了。” “其然人聪明，又孝顺懂事儿，平常天气一有个什么变化，她就催着我赶紧的添衣减衣，就跟个小管家婆一样，什么都要管，吃饭也要管……” 老太太半是抱怨的说道，姑太太偏不上当：“我听着娘倒是在炫耀有这么个贴心小棉袄，可怜我这辈子没个这么贴心的闺女，可享受不到这样的孝顺了。” “你若是喜欢，让其然也伺候你去。”话说到这儿了，老太太觉得这是个机会，就提起这话头了：“其然可是个好姑娘，别人家就是想要我都不给呢。” 姑太太是聪明人，立马就明白过来了，有些吃惊：“娘的意思……这是不是太早了点儿？其然这还没及笄呢。” “这不马上就要及笄了吗？”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贤哥儿又是在我身边呆了两年的，和其然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了，两个小人儿站在一起，那就跟金童玉女一样，看着就可人心。” 姑太太先是有些慌：“他们两个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胡说什么呢，你还不放心你老娘？什么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坏了规矩？”老太太生气，在自家闺女手背上使劲拍了一下：“其然可是我亲自教养大的，那规矩，就是宫里的嬷嬷出来，也挑不出来半点儿差池的。贤哥儿又是你自己亲儿子，你还能不知道你儿子是个什么孩子？” 姑太太讪讪的笑：“还不是娘你说的太急了，我这不是才想岔了吗？好了好了，您别生气，我知道他们两个不会坏了规矩的，只是这事儿，是您一个人的打算还是大哥也答应了？” “我都答应了，你大哥还能有第二个意思？”老太太不高兴的说道，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家贤哥儿的事情，你能做几分主？这事儿，我也不着急，你先看看其然这孩子，这次回来，可得在家多住几天才是……” 第10节 话题慢慢的转了方向，谁也没注意到，门外有个身影慢慢的退出去了。 今儿难得天气好，董其然就想着给自己放半天假，到花园里走走去。刚一转弯，就遇见了陈聪贤，董其然忙笑着行礼：“表弟，好巧，你也是到花园里走走的？” 陈聪贤正在想事情，猛然听见董其然的声音，差点儿没吓一跳，脸上露出些红晕：“今儿先生放假，我下午也没事儿做，正好出来走走，表姐是一个人？” 董其然忍不住笑：“我可不是一个人，你看看，丫鬟婆子一大堆呢。”说着冲陈聪贤摆摆手：“表弟若是想玩耍，那就自去吧，我往这边了。” “哎，表姐。”没等董其然转身，陈聪贤就叫住她了：“我也是一个人，不如我和表姐一起走走？” 董其然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点头：“也好，那我们一起走走吧，这边种着杜鹃，我原先想摘两朵用来插花的，表弟喜欢什么花卉？” “我喜欢菊花。”陈聪贤笑着说道，跟在董其然身边：“表姐是喜欢杜鹃？”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特别不喜欢的。”董其然笑着说道，侧头看了一眼陈聪贤：“但凡花朵，我都喜欢，这样听起来，会不会觉得很俗气？” “不会不会，表姐这样，倒是更自在一些。”陈聪贤笑着说道，又问董其然喜欢什么茶叶：“我娘从江州带过来几种，若是有表姐喜欢的，一会儿我让人给表姐送过去。” “那倒是不用了。”董其然对陈聪贤突然的热情有点儿不太适应：“我平时就喜欢泡点儿红枣桂圆，或者喝点儿花茶……” 陈聪贤立即一拍手：“巧了，江州最出名的就是花茶了，我娘应该是带着有的，我回去让人找找。” 已经拒绝过一次了，董其然这次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笑着点点头：“那就多谢表弟了。” “不谢不谢，应当的。”陈聪贤笑的跟朵花儿一样，本就漂亮的脸孔，更显得精致，又正好阳光灿烂，董其然都差点儿看的失了神，忙垂下眼帘，心里暗自感叹，这样的相貌，若是放在女人身上，那可真是祸水了。 不过，放在男人身上，也说不定是祸水。 当然，这个祸，并非是相貌的罪过。 不欲多和陈聪贤闲聊，董其然快步找到了杜鹃花丛，挑挑拣拣剪下了几枝，起身向陈聪贤告别：“时候不早了，若是放的时间长了，花儿就蔫了，表弟若是还想转转，就请随意，我这就回去了。” 陈聪贤犹豫了一下，点头：“正好，我也该回去看书了，那表姐，等会儿再见。” 董其然摆摆手，飞快的领着丫鬟婆子回了自己的院子。让春晓拿了美人颈的花瓶，仔仔细细的将花纸修剪了一下，插在花瓶中，本打算是送给姑太太的，经了下午的事儿，索性就留在自己的房间了。 晚上是迎客宴，老太太让身边的嬷嬷亲自来传话：“要穿那一身水红色的斜襟襦裙，配上那支蜻蜓簪子，别的不用多带，胭脂水粉也不要多用。” 这种事情，董其然也不好背着老太太的意思来，又有嬷嬷在看着，她也只能按照老太太的吩咐来打扮。 然后等见了董乐珊，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妹妹，总会给她带来欢乐。大约是下午董夫人一直在忙着准备宴席的事情，没有管董乐珊，董乐珊就自己动手搭配的服饰，她今年才八岁，竟是梳了个飞天髻，脸上涂了雪白的胭脂，唇上则是血红一片。 老太太那一张脸黑的呀，董夫人的脸色则是青青白白。还是董明珠出来打圆场：“珊姐儿定是羡慕然姐儿长大了能用胭脂水粉了，所以自己偷偷的用了自己娘亲的，对不对？” 转头对老太太笑道：“想当年，我小时候，也是很羡慕娘亲用的各种胭脂水粉，趁着娘亲不在，就偷偷的往自己脸上涂，那会儿也不会用，硬是将那腮红涂了一整张脸。” 老太太想到那会儿的场景，也绷不住笑道：“我一会儿，那胭脂水粉撒了一桌子，还以为是遭了小偷呢，等瞧见你，又以为是哪儿山上下来的猴子，居然敢来我们家闹腾。” 董老爷很给面子，哈哈大笑起来，有人带头了，董其然也就不用忍着了。董夫人也不好意思生气了，只让人带了董乐珊下去梳洗，又有些尴尬的给董明珠道歉：“还要让姑太太等她，太不应该了，姑太太见谅。” 董明珠不是很在意，摆摆手笑道：“小孩子嘛，都是这样，一直盼着自己能长大，能和大人们用一样的东西，你我小时候都这样，也就不要责怪乐珊了。” 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去看董其然：“倒是然姐儿，听你祖母说，你现在在看医书？” 董其然眨眨眼，笑着点头：“是，跟着宋大夫学了两年医了，宋大夫时常赞我有天赋，明年打算让我坐堂试试呢。” 董明珠有些惊讶：“坐堂？你亲自出面？” “是，宋大夫开了一家回春堂，我去那边，也能多长些见识。”董其然说道，老太太咳嗽了一声打断她们两个的谈话：“珊姐儿回来了，那就先用膳吧，有什么话，等以后慢慢说，你又不是明儿就走了，还能没时间说话？来来来，这个麻油鸡，你在家的时候是最喜欢吃的，难为你嫂子用心，还知道你喜欢这个，你可得多谢你嫂子才是。” 董明珠忙点头，转头对董夫人笑道：“多谢嫂子了，还是嫂子对我好。” 董夫人不善言辞，只点头笑道：“你喜欢就好。” “大哥在府衙如何？”逗完了小孩子们，董明珠就和董老爷说起了正事儿，董老爷一年多前花银子谋了个从七品的判官官职，现如今也算是官身了，这会儿听妹妹问起来，就笑道：“知州大人是个和善的，同僚又多明理，还行，还行。” 顿了顿，补充道：“说起来还要多谢妹夫帮忙。” 董明珠不在意的摆手：“一家人，说什么谢，大哥能有出息，娘也高兴，娘一高兴了，说不得要多赏我些私房呢，说起来倒是我要多谢谢大哥呢。” 第10章 一早吃过饭，瞧着董明珠过来找老太太逛花园，董其然就赶紧偷偷摸摸的撤退了，今儿是她去医馆的日子，若是被老太太知道，定是会拦住她的，还不如先斩后奏，去了再说。 趁着老太太没注意，领着春晓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外出的衣服，又叫了春晓的弟弟小冬子来赶车。 “你到外面玩会儿，我这边不用你伺候了。”到了医馆，先将春晓姐弟俩给打发了，董其然自己进去找宋大夫，宋大夫拿给她一身罩衣：“今儿是头一次自己独立把脉开方子，可有紧张？” 董其然深吸一口气：“当然紧张了，不过一想到师父就在这儿，就又觉得不紧张了，反正不管有什么事儿，师父总是能解决的。” “这种想法可要不得，万一是师父不能解决的呢？”宋大夫笑着问道，略有几分严肃：“看病抓药这种事情，容不得开玩笑，你一定要仔细仔细再仔细，千万瞧好了症状，望闻问切，一个不能少，开方子的时候也得顾忌着用药之人的家境，除非必须，像是人参啊灵芝之类的，就不要随意给人开了。” 董其然忙认真行礼：“是，我明白的。” 宋大夫摆摆手：“那你去吧。” 董其然赶紧穿上罩衣，到外面去坐堂，宋大夫的儿子宋阳见她出来，就冲她招招手：“今儿你坐这边，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我就是了。” “好的，多谢师兄。”董其然忙点头，规规矩矩的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宋大夫在并州也是出了名的好大夫，没多久外面就开始排队了，但比较尴尬的是，董其然面前，一个人也没。 董其然也不着急，没人来她就自己看医书，这两年她已经将楚神医当年留下的两本书翻烂了，但每次看，总有新的体会。楚神医年纪轻轻就能当神医，自己年纪还小，再学几年，就算当不了神医，那普通的病症，也能不在话下吧？ “您也是回春堂的大夫？”董其然正看得入神，面前就忽然多了个阴影，抬头就瞧见是个女子站在那儿，梳着妇人的发髻，一脸不自在：“您能看诊吗？” “我是这里的大夫，坐吧。”董其然将书推到一边，示意那妇人坐下，让她伸手：“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妇人抿抿唇，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成亲三年了，一直没有孩子。” “伸舌头我看看。”董其然静心把脉，然后看舌苔，舌苔肥厚发白，脉象软弱无力，散乱不整，再观面色，略有些发黄。董其然放下她一只手，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平日里葵水如何？” 第11节 “可有腹痛腹泻？” “腰背酸软？” “好了，你身子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气血有些虚，之所以没孩子，估计是你太心急了些，房事过于频繁，导致身子虚乏……” 那妇人脸色爆红，但因为董其然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却还是忍着一腔羞意听的认真，拿了董其然递过来的方子忙点头：“是，多谢大夫，我会注意的。” 说完也不敢看董其然，低着头飞快的闪开了，董其然也不在意。这妇人的到来，倒是打破了董其然这边的僵局，很快就有人往这边来排队了。 有不信任董其然的，在这边看过了，又拿着方子让宋阳去看，宋阳当然是力挺自家师妹的，每次都笑呵呵的点头：“方子开的挺好，就是让我来看，也是这个了，你快些去抓药吧。” 一直忙碌到中午，董其然总共接待了十二个患者。 一边吃饭，宋阳就笑着问道：“感觉如何？” “累，大半天坐着不动，脑子还得跟上，现在几乎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董其然摆摆手，有些无精打采：“师父和师兄一整天都是这样，就不会觉得累吗？” “当然会觉得累，可看病这事儿，疏忽不得，你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一条性命，所以再累，也得打起精神来。”宋阳认真的说道，顿了顿，又问道：“师妹你又不缺钱，何必受这个苦？” “师兄不是早就问过这个问题了吗？我喜欢学医。”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以前是为了老太太，也是为了等董家落魄之后有个吃饭的手艺，现在嘛，则是真心喜欢学医了。 总觉得，自己上辈子只在后院和亲娘亲妹妹玩儿心计，整天斗来斗去的，实在是太无趣了些，就算是斗赢了，最后能落个什么？董家的那些东西，最后还不是便宜了朝廷？ 就算是在董家落魄之前嫁出去了又能如何，遇上个势利眼的婆家，还不得将你往死里作践？就算是运气好遇上了不在乎媳妇儿娘家势力大小的人家，那一辈子就是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管理通房，那一辈子活的和董夫人有什么区别？ 像是现在就很好，每当看见病人在自己手里好转，就有一种满足感。人嘛，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要找点儿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才行。 大道理董其然是说不出来的，但那种真实存在的满足和兴奋，她还是能感觉的到的。 下午又是忙忙碌碌一下午，回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晚膳。董夫人略有些不高兴，皱着眉训斥道：“女孩子家家的，整天往外跑是怎么回事儿？心都野了，连说一声都不说就敢往外面跑！” 老太太不高兴了：“你这意思是指责我没教养好其然？” 董夫人脸色一僵，赶紧赔罪：“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其然现在……” “其然现在怎么了？其然是在做好事儿呢，她一不收诊费，二不卖药，她这是积德行善！”老太太虽然自己不太赞成董其然去学医，可更看不得别人训斥董其然，冲着董夫人发了火儿，晚饭后就私底下偷偷的教育董其然：“你现在胆儿肥了，不吭一声就敢往外跑，一整天不回来，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多大了，再过几天可就要及笄了！” “祖母别生气啊。”董其然忙说道，老太太拍开她的手：“你也就会说这一句！” “我会说的可多着了。”董其然厚着脸皮笑：“我知道祖母一心为我着想，可我学了这么多年，若是不好好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祖母放心就是了，我每次出门，都有带着人的，不是自己一个人出门的。” 老太太叹口气：“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顿了顿，又抓着董其然的手说道：“你这几天，就老老实实的，好好的在家呆着？” 董其然沉默了一下，也抓着老太太的手：“祖母，您还在想我和贤哥儿的事儿啊？” “小姑娘家家的，不害臊！”老太太笑着说道，但说完了，也没隐瞒：“我思来想去，贤哥儿是最合适的，一来你们年岁相当，青梅竹马的长大，就算说出去那也是一桩佳话。二来，你姑母就是看在我面子上，也不会对你太差了，你又听话懂事儿，她日后必将你当亲闺女看待。三来，贤哥儿是个好学聪慧的，将来定然有出息。还有四呢，你爹就是看陈家的面子，也不会反对这门亲事，反而要重视几分。” 老太太眼睛发亮：“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董其然皱眉苦思，希望自己赶紧想出来几天能反驳老太太的理由来，可若是姑母也答应的话，这门亲事还真是无可挑剔，总不能说姑母以后会不信守承诺，会让陈聪贤娶了董乐珊吧？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姑母怎么会改变主意呢？若是只为了帮衬董家一把，那自己也是董家女儿，还有婚约在前，怎么也不应该是换人成亲吧？ 以前没细想，现在忽然冒出来这个念头，董其然回想了一下，就发现，有好几处是说不通的了。 可细想也没办法，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那样了。 “祖母，我还小呢，我想多陪着祖母几年。”董其然继续撒娇，老太太点头：“又不是立马就要成亲，先定亲，等你十八了，贤哥儿金榜题名了，你们再成亲。” “祖母……”董其然又喊道，老太太看她：“这门亲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言毕，脸色忽然沉下来了：“或是你在外面看中了别人？” “我没什么不满意的。”董其然赶紧说道：“祖母还不知道我吗？我是最知道规矩的一个人了，定不会坏了自己名声，也不会坏了董家名声的，我对天发誓，祖母要信我。” 老太太盯着董其然看了一会儿，点头：“我信你就是了，那这门亲事？” 董其然无语，嘴角动了动，终于点头：“若是姑母也愿意，就任由祖母做主。”不就是被退婚吗？上辈子受过一次，这辈子再受一次也没什么，反正碍不着她吃饭睡觉。 第11章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董明珠一边高声吟唱，一边跪坐在董其然身后，为她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另一个小姑娘上前象征性的为董其然正笄。董其然起身，周围宾客向她说些祝贺的吉祥话。 原本这赞者是想让董乐珊来的，但董其然不愿意，董乐珊也有些不太乐意，无奈之下，董其然就请了官职和董老爷相当的李同知家的嫡长女李淑慧。 这会儿李淑慧就跟着董其然回到东厢，帮她换了衣服，再次出去。 总共三加，礼毕，董家父母开始招待宾客。董其然则是和李淑慧一起招待同年龄的小姑娘们，董其然平时忙，不是忙着看医书，就是忙着看医书，好不容易有空，还要多陪陪祖母，所以今儿来的人，还真不认识几个。 同样的，大家也几乎都不认识董其然，还是李淑慧迅速打破了僵局，笑着说道：“其然今儿穿的衣服真好看，我在并州没有见过这样的花样呢，是你们家绣娘自己做的？” “不是，是我姑母从江州那边带过来的。”董其然笑着说道，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就说些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还带了些别的，你们要不要看看？” “要要要，江州的首饰，是出了名的精巧，快些让我们开开眼界。”李淑慧笑着说道，几个小姑娘也跟着搭话，慢慢的，气氛就融洽起来了。 “你不爱出门吗？我怎么都没见过你？”有小姑娘觉得董其然脾气温和，就不认生的来找董其然聊天，董其然笑着摇头：“我在学医呢，几乎没空闲时间出门。” “学医？天哪，你可真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有理想，不过，你怎么会想起来学那个？难不成你们家还打算让你抛头露面的去给别人治病？你们家缺钱？” 董其然摇头，这三观，大约是没有做朋友的可能了。 “是我自己的一点儿爱好。”董其然笑着说道，那人沉静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你居然喜欢这个？这个有什么好的，学着又累，学好了学坏了，也没个人夸赞，你若是有空学个诗词歌赋啊，或者琴棋书画啊，这不都挺好的吗？就像我，我平日里就最喜欢写字了，我的字，知州夫人也夸赞过呢。” “是吗？那看来你一定是写的挺好了。”董其然也不生气，十四五的小孩子，学好了要炫耀一些，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学会刺绣了，也是迫不及待得找祖母炫耀了呢。 她这反映，实在是太温和了，几个小丫头立马叽叽喳喳的将话题往自己感兴趣的一边引了：“不如我们等会儿来作诗？我字写的不错，可以帮你们抄写，哎，淑惠，你不是挺喜欢作诗的吗？咱们就以……” 第12节 扫了一圈，在窗台上看见一盆牡丹花，就笑道：“以牡丹为题，怎么样？” 大部分是答应的，小部分是无所谓的，董其然忙让人给她们送来了笔墨纸砚，陪着她们玩耍。等到了午时，就领着一群人去吃饭，下午再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太阳都往西边去了，董其然才算是忙完，当然，大部分是董夫人在忙。其实董其然挺感激的，因为董夫人若是撩手不干，这及笄礼，还真不能办的这么周全。 “多谢夫人为我操持了。”所以进了门，董其然难得的给董夫人一个好脸色，董夫人确实不稀罕，哼哼了两声：“你现在也是大姑娘了，以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点儿，咱们家也不缺你那点儿看诊的钱，你以后还是别随意出门了吧。虽说咱们家也不是那种规矩森严的，可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在并州也是数得上的人家，你自己不要名声，你妹妹可还要呢。” 董夫人就是有这种本事，一眨眼就能让人将对她的感激之情转变成厌恶。 今儿是自己的好日子，董其然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才压下了想要反驳董夫人的念头。索性还是和以往一样，直接将董夫人给忽略掉了，转头看自家祖母：“祖母今儿也累了一天了，孙女儿帮您捶捶肩？” 老太太笑呵呵的看董明珠：“看，我说的没错吧，我们家其然啊，就是个特别孝顺懂事儿的好姑娘。” 董其然一边上前给老太太揉肩膀，一边笑道：“祖母在姑母面前这样夸我，我可要不好意思了，和姑母比起来，我还差远了呢，姑母每年春天送茶叶，夏天送冰块，秋天送野味，冬天送鲜菜，我将来啊，定要做个像是姑母一样的人。” 董明珠掩嘴笑道：“看不出来，其然嘴巴这么甜，难怪你祖母爱你爱的半刻都离不得，一不见你人影就要问，恨不能将你挂在自己她身上永远不离开。” “我这辈子，就是不离开祖母，我要永永远远的陪着祖母呢。”董其然忙笑着说道，董明珠摆手：“那可不行，你不打算嫁人了？这及笄了，可就是大姑娘了，能相看人家了。” 董其然使劲憋着一口气，将自己的脸憋的通红，不去接这句话。 董明珠转头看董夫人：“大嫂，其然的婚事，你可是有什么打算？” 董夫人扫了一眼董其然：“其然的婚事，自然是由老太太做主的，到底是老太太拉扯大的，我们就都听老太太的。” 董明珠冲董其然招招手，董其然脸红红的走过去，然后就见董明珠从手上褪下来个镯子，硬是要给董其然带上。董其然忙推辞，老太太却笑道：“你姑母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 只是董其然虽然已经及笄，身量还小，那镯子有些大，董其然带着总是往下掉，老太太就笑道：“且放着，等你长大了再戴也是一样的。” 董其然只能点头应了，借着要更衣，这才躲了出去。 然刚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还没松口气，就见陈聪贤迎面过来，正好也跟着看过来，董其然连躲也不好躲了，只好笑着打招呼：“表弟，是来找姑母？” 陈聪贤略有些支吾：“嗯，表姐是刚出来？” “那你赶快进去吧，姑母正在和祖母说话呢。”董其然笑着说道，陈聪贤一低头就看见被董其然拿在手里的镯子，脸色就红了：“这个镯子，是我娘送给表姐的？” 董其然眨眨眼，猛然间想起来一个事情——婚帖上的名字换成了董乐珊之后，董乐珊还来找她炫耀过，那手上带着的，好像是同一个镯子？ 当时董乐珊说的什么来着？这镯子是陈家主母送给儿媳的见面礼？从陈聪贤的祖母传到了陈聪贤的娘手里，又从陈聪贤的娘传到了董乐珊手里？ 瞬间董其然就觉得拿着镯子的手有些发烫，有些想将这镯子扔掉的感觉。怎么这辈子，和上辈子不一样了？上辈子姑母来参加自己的及笄礼，可没送什么镯子。 这辈子，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姑母看顺眼了？能不能时间倒回去，她一定不会做这件事儿的。 “表姐？”董其然沉思的时间有点儿长，陈聪贤忍不住喊了一声，董其然忙眨眼：“啊，这个镯子啊，是姑母送给我的，很贵重吗？若是很贵重，不如你代我还给姑母？” 说着就要往陈聪贤手里放，陈聪贤忙摆手：“不贵重不贵重，只是我娘挺喜欢的，总是带着，所以我才认出来了，对了，今儿是表姐的及笄礼，我有礼物送给表姐，虽然不是很珍贵，但还请表姐别嫌弃。”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本书，医书。 董其然忍不住打量了陈聪贤一眼，这人，还挺上道啊，知道送礼要投其所好，一本医书正好是自己没看过的。 “我知道表姐喜欢学医，这本书也不知道表姐有没有，是我托人从京城带回来的。”陈聪贤见董其然不接，就略有几分尴尬的解释：“也不是很贵重，表姐若是不喜欢，我换另外一个礼物？表姐喜欢什么？” “不，这个我就很喜欢了，很花费心思了，多谢你。”董其然忙笑着伸手接过来，略有些头疼，怎么办，好像越是不想接触，就越是牵扯的深了，这辈子怎么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呢？ “不客气，表姐喜欢就好。”陈聪贤立即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冲董其然摆摆手：“那表姐就先忙吧，我这就进去了，等会儿见。”说完就赶紧往正堂走去，连背影都能看出来有几分欢快，董其然甚至觉得，要是陈聪贤背后能有一条尾巴，那尾巴这会儿估计都快要甩飞出来了。 第12章 事情有点儿复杂了，董其然托着脑袋一脸烦恼，现在这情况，很明显陈聪贤自己也已经知道这门亲事了，可偏偏，姑母只给了信物，并没有明确的应下这门亲事，更不要说订婚什么的了。 而只有董其然一个人知道，再过三年，不知道什么原因，陈家会答应将成亲的人选换成董乐珊。 所以她现在，不能拒绝，也不能接受，就卡在半中间儿了。陈聪贤呢，则是少年懵懂，初开情窍，若是这会儿开解一番，说不定这情就是姐弟情谊了，可若是放任不管，说不定这情就要变成情爱了。 董其然做事儿向来不喜欢拖累别人，明知道以后和陈聪贤成亲的会是董乐珊，她就不想让陈聪贤陷进和自己订婚的事情里面了，免得日后拔不出来脚。 可这事儿，到底应该怎么开口？具体怎么说？ 然而，没等董其然想明白，董明珠就已经决定要回江州去了。陈聪贤还是会留下来继续读书，等明年再回去参加会试。 送走董明珠没几天，老太太忽然就生病了，头两天是恶心头痛，吃不下东西，稍微喝点儿水都会吐出来，到了第三天，就开始发热昏迷。 董其然一开始就赶紧的给老太太把脉了，随即脸色就变了变，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诊断，又让人去请了宋大夫。宋大夫皱眉把脉，良久，转头看董其然：“你看出来的是什么？” “肾风。”董其然抿抿唇，有些沉重：“我怕自己看错了……” 宋大夫起身：“你很有天赋，这两年多所学，几乎已经能出师了，你看的没错，确实是肾风。” 董其然的脸色就白了，肾风几乎是没得治的，老太太这前面是半点儿预兆都没有，直接就病倒了，那就是急性肾风了，治愈的概率，更是…… 果然，就见宋大夫摇头：“这病，也只能是暂时稳着了。”至于能稳多长时间，若是病情加重又会如何，不用宋大夫说，董其然自己都是知道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董其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宋大夫摇头：“我并没有其他办法，就是到了京城，也没人能治。”顿了顿，宋大夫又说道：“你看，这方子是你开还是我开？” 董其然忙拿出自己之前开的方子：“这是我前两天开的，这两天我祖母的病情加重，我又换了方子，师父帮我看看。” 宋大夫看了一会儿，点头：“可用，那就先用这个吧，过几天视情况而定，另外换方子。” 董其然应了下来，不过她虽然信任宋大夫，董老爷却是不愿意放弃，另外找了别的大夫来看。这症状还是很好确定的，所有的大夫都能确定，就是肾风，急性的。 但是关于治疗，他们能给出的也就一个字——养，慢慢的养着。 董其然却是不信这个邪，非得要自己开方子。 “你有几成的把握？”董老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董其然犹豫了一下，伸手：“只有六成。” 第13节 “才六成。”董老爷皱眉，又沉默，然后叹气：“六成就六成，反正，连宋大夫……”也说的是只有五六成的把握，董老爷抬头看董其然：“她是你祖母，辛辛苦苦将你拉扯长大，还没来得及享受你的孝顺，你若是还有点儿良心，就尽全力，定要救了你祖母。” “我尽我所能。”董其然看着董老爷，点头：“只是我要用什么药材，还请爹行个方便，给我最好的药材。” “我会吩咐管家的。”董老爷应承，又进去看了看昏迷在床的老太太，亲自伺候着老太太用了一回药，这才转身离开。 肾风这种病，《千金方》上说，凡肾劳病者，补肝气以益之。《类经真阴论》又说，关格本乎阴虚，欲强阴舍阴不可。《风劳》又说，当辩虚实，新久，气血异治。 所以首先要辩阴阳，其次辩虚实，然后肝肾同治。 董其然会回忆自己所有看过的医书，一张方子看了改，改了看，白天晚上都是亲自守着老太太。不嫌脏臭，亲自辩看屎尿，亲手帮老太太擦身更衣。 方子三天一换，熬了半个月，老太太的病情倒是稳定下来了，没好转，但也不加重。人倒是醒过来了，一天能有两三个时辰是睁着眼的。 看自家孙女儿这么照顾自己，老太太眼圈都红了：“有丫鬟婆子呢，你每天翻看医书辛苦了，晚上就不用来守着我了，白天过来就行了。” “我听赵嬷嬷说了，我小时候可认生了，对不让别人照看我的，我要是生病了，祖母一照看就是一天一夜，那会儿祖母都多大年纪了？祖母能这样照看我，我这样照看祖母，这不是应当的吗？” 董其然笑着说道，又扶了老太太坐起身：“老是这么躺着也不行，不如祖母到外面坐坐？” 说着话，董夫人带着董乐珊就过来。看见董其然扶着老太太，董夫人就皱眉了：“怎么回事儿？不知道你祖母病着呢吗？怎么能随意动你祖母？赵嬷嬷，快扶了老太太躺下。” 老太太不愿意了：“你是巴不得我整天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吧？巴不得我早点儿死了好让你在后院里当老大吧？” 董夫人脸都白了，噗通一声跪下：“求娘收回这话，儿媳只盼着娘能早日康复，定不会也不敢有别的心思的，儿媳不会说话，还请娘原谅儿媳这一回。” 若是老太太的话传出去，那就成了董夫人不孝了。这么大的罪名，她可受不住。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也不搭理董夫人，虚弱的抬手招呼赵嬷嬷帮着董其然，一起将她抬到外面的软榻上放着。董乐珊见自家娘亲难堪，抽空就拽住了董其然的衣袖：“你帮娘说句话啊，那可也是你亲娘，娘亲的名声不好听了，你以为你就能逃得过去了？” 董其然挑眉：“反正，我不在乎。” 董乐珊气的够呛，又拿董其然没办法，只好到老太太跟前去卖乖。 眼看着几个孙子和外孙要过来请安了，老太太才开了金口让董夫人起身，免得被晚辈看见了她没面子，以后不好管教儿子。 董其然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帮老太太养肝补气，然后就开了方子下了重药。这方子用的有点儿危险，若是用的好了，能激起老太太身体的自愈能力，若是用的不好了，会适得其反，让病情更为加重。 董其然若非是知道老太太上辈子病逝的时间，这辈子也不敢开这样的方子。连宋大夫看过之后，都觉得董其然开的方子太冒险了，但他也没有更好的方子。 求了宋大夫在旁守护，董其然亲自去熬药，然后一口一口的喂给老太太。 前三天比较关键，只要老太太能在这三天里面睁开眼睛，这方子就算是起作用了，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董其然每隔一个时辰，就给老太太把脉，再请宋大夫把脉，两个人互相印证脉象，。 守到第二天，董其然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就趴在老太太的床边迷糊了一阵儿。董老爷来过，董夫人来过，董乐珊来过，董家的三个少爷也来过，陈聪贤也来过。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董其然坐在床边的身子都僵硬了，也没等到老太太睁眼。董老爷又亲自去请了宋大夫，宋大夫先看到的就是床边的董其然，然后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这几天一直守着没休息？”宋大夫问道，董其然迟钝的摇头：“也不是，中间睡了一会儿，师父，您帮我看看，我自己不敢把脉，我祖母，是不是……” 宋大夫不出声，伸手给老太太把脉。好一会儿，皱眉：“从脉象上来看，身子应该是好转了些……” 正说着，就听见老太太喉咙里呼了一声，董其然忙凑过来，紧张的盯着老太太看，然后，就见老太太眼皮子下面的眼珠子，缓慢的动了动。 董其然连呼吸都忘记了，只盯着老太太的眼睛，短短一段时间，大概也就是两三息，董其然觉得跟过了两三个时辰一样，心跳如故，然后，老太太睁眼了。 “睁眼了，我祖母醒过来了，那是不是就没事儿了？”董其然大喜，转头就看宋大夫：“我现在，不能把脉。” 宋大夫这才发现，董其然的手都是哆嗦的。忽然有点儿羡慕老太太，有个这么孝顺的孙女儿。心里感叹着，宋大夫伸手，给老太太把了脉。 “没事儿了，你放心吧，只要好好养着就是了。”宋大夫将至少还有十来年寿命这句话给咽下去了。 董其然已经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傻笑着抓着老太太的手：“祖母，您听见了吗？您已经好了，再好好养几天，就痊愈了，就能出来走动了，您还能照顾我了。” 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祖母还活着！祖母还能庇佑她，祖母还能照顾她！ 她也还有机会，能孝顺祖母，奉养祖母。 第13章 最危险的几天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是靠养护了，这些董其然更加费心。不管什么事情，她都是亲自动手，熬药喂药，从不假手于人。 董其然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董老爷一脸古怪神色的拿着一张帖子进来了：“知州夫人给你的帖子，邀你去知州府上消暑赏荷，你收拾一下，明儿赴约吧。” 董其然也有些发愣，她和知州夫人可是从没见过的。董老爷当了官儿之后，董夫人的应酬是多了起来，但董夫人每次出门带着的就只有董乐珊。老太太倒是想带着董其然出门见识见识，但董其然死心眼，非得念书，几乎就没出去过，连个要好的手帕交都没有，就是及笄礼上找的赞者，顶多也就是知道双方家世的程度。 无缘无故的，又不认识，知州夫人怎么会给她下帖子呢？ “让你娘给你找几件首饰。”董老爷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今年夏天你新做了衣服没有？” “没有。”董其然老老实实的摇头，董老爷皱眉：“现在做也来不及了，哎，不如去锦绣阁买一身，给你银子，挑好看的，你喜欢的，随意买就是了。” 董其然有些诧异的接过董老爷递过来的银票，白给的，不要白不要，只是，董老爷今儿这么大方？想到知州大人的官职，董其然又有些了然了。 “祖母那边……”董其然想了一下问道，董老爷摆摆手：“你祖母就盼着你能多出去走走，多交几个朋友呢，你若是能出门，她高兴还来不及，且放心去吧，有人伺候你祖母。” “好，那我一会儿就出门。”董其然点头，转身去找老太太说话了，报备一下行踪。然后，刚打算用午膳，董乐珊就过来了，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消息，一脸讨好的笑：“姐姐，你收到了知州夫人的帖子？那能不能带上我？” 董其然摇头：“怕是不能，帖子上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你若是想去，就让夫人陪你一起去。” 董乐珊嘟嘟嘴，想抓着董其然的衣袖撒娇，却被董其然躲过去了，她也不好继续追着，就双手合十，冲着董其然晃了晃：“姐姐，好姐姐，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知州大人府上呢，你就带我去开开眼界吧好不好？” 董其然还是摇头，董乐珊求了一会儿见不管用，就又要用威逼这一招了：“你若是不答应，我就去告诉娘，让娘来和你说。” 董其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这么多次了，还没长记性？夫人说的话，在我这儿什么时候管用过？你若是再纠缠不休，我就去告诉爹了，让他来管教你，你觉得，夫人是听你的还是听爹的？” 第14节 董乐珊瞬间无语，等着董其然好一会儿才跺跺脚，转身走人了。没一会儿又冲回来：“爹爹给了你多少银子？” 董其然挑眉，消息传得倒是挺快的，不过想想董老爷就是在院子里给的银票，有丫鬟婆子看见也不稀奇，看着董乐珊双手掐腰的站在那儿，董其然就想气气她：“不少，一百两呢。” 果然董乐珊声音都尖利了：“一百两？” 董其然点点头，董乐珊咬着唇站了一会儿，又变了脸色：“大姐你看你买衣服，也用不了那么多银子……” “这次用不了就等下一次，反正总是能用完的。”董其然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冲她摆摆手：“第一，我不会带你去知州府，第二，我不会带你去买东西，还有什么要说的？” 董乐珊气的恨不能扑过来抓董其然两下，但吃亏的次数太多了，多少也长了点儿记性，只能愤愤不平的冲董其然呸了一下，转身跑走了。 董其然忍不住摇头，董夫人看着也不像是傻的，怎么对董乐珊的教育，就到了这个地步呢？活脱脱一个没教养的刁蛮丫头，长大要还是这样，谁家敢要？ 然后又想到陈聪贤，忍不住有些头疼，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伙儿是个死心眼的呢？自己各种明示暗示，就差直接说要投身医学，不打算成亲了，这小伙儿还是三天送个礼，五天送本书什么的。 这天底下的医书也是有数的，不知道这些送完之后，他还能送点儿什么。 但忽然间，董其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刚想明白一件事儿啊，上辈子董乐珊能抢亲成功，不就是因为她董其然没靠山吗？可这辈子，祖母还好好的活着呢，肯定是能活到自己成亲的。 所以，这辈子的亲事不会被抢？自己是真的有可能嫁给陈聪贤？ 董其然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太好了，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陈聪贤这人是挺好的，长得好，学识好，家世好，性子好，脾气又十分的温和，嫁给他自己也不吃亏。 可一想到上辈子换亲之后，陈聪贤好像也没反对，董其然就又觉得心里有点儿膈应。 或许，这辈子的的陈聪贤和上辈子的是不一样？上辈子陈聪贤可没表现出有多喜欢自己，别说费尽心思的买书了，连个普通礼物都没送过。 自己可以将两个陈聪贤分开来看待？ 董其然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后面这个主意有些靠谱的，两个陈聪贤应该分开看，或许这辈子，自己真能收获个青梅竹马的相公？ 一切还是先顺其自然吧，若是陈聪贤能坚持亲事，真能成亲的话，陈聪贤的性子想必也不会反对自己行医。 用了午膳，董其然就带着春晓出门去了。锦绣阁是并州最大的成衣铺子，有些花样还是独此一家的，布料也是十分好，当然，售价也不低。 董其然险些挑花了眼，她这几年穿的衣服都是按照份例让董家的绣娘给做的，中规中矩，不出众也不难看。再加上平时几乎只在自己房间，或者就是回春堂，衣服也多是舒适为主的，现下看了如此多的花样，就控制不住买的念头了。 斜襟的襦裙想买，交领的襦裙也想买，齐胸的襦裙也想买，桃红色的好看，嫩黄色的好看，杏叶黄的也好看。春晓是个十分会拍马屁的丫鬟。 “这一身特别称姑娘的脸色呢，看着更白净了些。” “这一套和姑娘那一套珍珠的首饰十分相配，穿着显得特别清秀。” “这个裙子好看，姑娘不是还有个兔子毛的袖口吗？回去缀在这个上面，秋天穿肯定不错。” “这个要了，那个也要。”白白捡来的一百两银子，董其然也不客气，但凡看中的，都让给装起来了。最后看中的是一套粉色的裙子，下面是绣着百花盛开，上面一层粉色的纱，绣的是蝴蝶翩翩，两层套在一起，就是花中蝴蝶飞舞了。 “这一套怎么卖？”董其然看了一会儿，决定买一套和自己年纪匹配的，反正她今年才十五岁，这两年不穿，再过两年就穿不了了。 “这个是别人定好了的。”掌柜忙上前笑道，因着锦绣阁卖的都是女装，所以掌柜也是个女人，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笑着过来引荐董其然看另外一身：“我倒是觉得，姑娘气质沉稳，端庄大方，更适合这一身。” 是一套墨绿色的，裙摆上绣着竹花，只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沉静。 但董其然只看了一眼，又转头看那一身粉色的裙子，掌柜没办法，又笑道：“这一身是知州府的乔姑娘定下的，定好的今儿来拿衣服，估计一会儿也就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有脚步声，然后是个十分活泼的女孩子的声音：“掌柜的，我们家姑娘定好的衣服做成了吗？今儿能取走吧？” 董其然转头，就见一个穿着葱绿色衣服的小丫鬟，扶着一个穿着银红色裙子的姑娘进来。那姑娘十四五的样子，白白净净，一双眼睛十分灵动，看见董其然，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一拍手：“我知道你，你是董其然，董家的大姑娘对不对？” 董其然略有些诧异：“我是，姑娘是……” “我是乔美娟啊，我娘给你下了帖子请你去我们家做客。”乔美娟笑嘻嘻的说道，很是自来熟的过来拉了董其然的手：“我在回春堂见过你，你不是学医吗？我有一次在街上吃了路边的东西，肚子不太舒服……” 乔美娟脸色微红，做了个鬼脸，换了话题：“你也来买衣服啊？你看中了哪一件？我帮你买吧，谢你之前给我诊治。” 小姑娘性子活泼，和那一身粉色的衣服也搭，董其然就有些惋惜了。再者，也有个先来后到，人家定好的衣服，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抢，就点了掌柜之前推荐的那一身：“这一身，不过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带着银子呢。” “不用和我客气，我是想认识你呢。”乔美娟笑嘻嘻的说道，从掌柜的吩咐：“董姑娘买的……” 董其然忙打断她的话：“我买太多了，真不能让你付账，你若是想结交我，不如请我喝茶？正好这会儿天色还早，前面有个茶楼，去不去？” 第14章 将买下来的衣服塞到马车上，董其然就跟着乔美娟一起去茶楼了。乔美娟要了个雅间，推开窗户能听见外面说书人的声音，关上窗户就听不见了。 “你今年多大了？”乔美娟笑着问道，董其然拿了墙上挂着的水牌看，一边笑着说道：“一个月前刚举办的及笄礼。” 乔美娟脸色带了些诧异：“你是五月生的？” 五月是毒月，和七月一样，这两个月份生下来的孩子，有比较忌讳的人，天生不喜欢。董其然当然知道什么毒月鬼月，都是无稽之谈，可就是要有那么多人相信，她也是没办法。 “是啊，不过，幸好不是在五月初五。”董其然笑着说道，乔美娟脸上略有些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儿。”董其然摇摇头，看乔美娟：“你想吃点儿什么？” 两个人点好了茶水点心，就打开了窗户听下面说书的。乔美娟倒像是对说书的不太感兴趣，只唠唠叨叨的和董其然聊天：“天气太热，我这两天总是想在屋子里多放点儿冰块，可我娘不愿意，非得说什么小姑娘家家的不能受凉了，你不是大夫吗？明儿你见了我娘，能不能和我娘说说，太热了也不是好事儿？” 董其然摇头：“你娘是为了你好，再者，女孩子确实是不好用太多冰块儿的。” “好吧，那我也就只能是先热着了，对了，你都是什么时候才去回春堂？下次我若是有什么事情，能不能让人直接去董府找你？”乔美娟眼睛一眨一眨的，特别可爱，董其然笑着点头：“可以，我之前都是三天去一次，上个月有事儿没去，你若是找我，着急的话就算算日子，不着急的话就给我留个话。” “上个月没去？”乔美娟有些好奇：“啊，我想起来了，恍惚是听说，你祖母生病了？那现在好了吗？” 董其然点头，乔美娟瞪大眼睛：“肯定是你给治好的对不对？” “也不能说是我一个人给治好的。”董其然沉吟着说道：“我师父也指点了我不少东西呢，算是我们一起治好的。” “你祖母是什么病？”乔美娟看起来有些着急的问道，董其然挑挑眉，这句话才是今儿的重点？乔美娟见董其然不出声，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又重新做好：“不瞒你说，我祖母，也是生病了，在床上躺了有半年多，宋大夫之前看过，说怕是今年……我从小也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若是……” 第15节 董其然点点头：“原来如此，我祖母是肾风，急性的，和你祖母的怕是不一样。” “可你能治好你祖母，说明你医术高啊，至少和宋大夫是不相上下了对不对？”乔美娟有些着急：“那你明天能不能帮我祖母看看？” 董其然沉默了一下：“乔夫人的帖子……” “你不要生气，是我和我娘说，让请你过去看看的，但是我今儿正好遇见你，所以……”乔美娟有些不好意思，董其然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儿，既然遇见了，那就是有缘分，明儿我过去，会帮你祖母看看的，只是既然宋大夫说了，我医术又是宋大夫教的……” 董其然没说完，乔美娟沉默了一下，摇头：“没关系，你尽力了就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下次我再请你喝茶，到时候给你下帖子，你可别拒绝哦。” 董其然笑着点点头，看着乔美娟下楼走人，自己又在茶楼里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到外面去坐上马车回家。 乔美娟的意思，董其然并没有和董老爷商量，只偷偷的和老太太提了提，老太太叹气：“乔知州正是考核的时候，若是乔老太太这会儿没了，乔知州丁忧三年，再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难怪乔夫人要给你下帖子。” 走投无路了，宋大夫都说没办法了，那就找宋大夫的徒弟看看。董其然能将董老太太的病给治好，说不定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老太太有些担忧：“连宋大夫都没办法，你看，这事儿你是不是给推了比较好？万一你到时候没办法，岂不是让乔家的人白白记恨你？” “祖母，我学医的时候就想过这些，人又不是神仙，大夫只是能致病，又不能和阎王一样说让谁生谁就生，说让谁死谁就死，总有一天会遇上自己治不了的疾病的，若是因为担心这个就不去治，那早晚，连个伤寒说不定都没办法看了。” 董其然倒是不太在意：“再说，我也提前说了，我师父都治不好的病，我去了估计也是有七八成的可能是白去，他们非要让再看看，那就再看看呗。” 老太太还是有些犹豫，但到底是没阻止。不过，还是吩咐人将董其然今儿买的衣服给洗了熨烫出来，又找了搭配的首饰给她。 第二天吃过早饭，抢在董夫人开口之前，董其然先说了要去换衣服出门，理也没理董夫人，将董夫人和董乐珊气的脸色发青，可在老太太的威慑之下，又都不敢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董其然出门了。 乔夫人和董夫人是一样大的年纪，但明显，人家看起来要比董夫人年轻一些，打扮的也富贵一些，未语先笑，拉了董其然的手说道：“一看就是水灵灵的，恨不能伸手掐两下，到底是年轻小姑娘，我这老婆子是比不了了。” “乔夫人一看就知道是享福的。”董其然笑着说道，乔夫人和董其然客套了几句，但大概因为董其然是个晚辈，也没多说，就直接说了自己的目的：“若是能多调养几年也是好的，请董姑娘多多费心。” 顿了顿，又说道：“董姑娘若是能治好我们家老太太，我乔家绝不吝惜谢礼。” “这话说的太早了些，夫人既然知道我是跟着宋大夫学医的，也应当知道，宋大夫是我师父，不管怎么说，师父的水平，是要远比徒弟的高的。”董其然没敢应承下来，只说自己要先诊断一下。 乔夫人亲自带的董其然去看乔老太太，乔美娟跟在后面。 乔老太太身边有另外一个妇人守着，瞧见董其然，皱眉：“大嫂，你还真将这个小姑娘给请过来了？要我说，她能看好他们家老太太，定是宋大夫在其中出力了，谁不知道宋大夫这段时间几乎是天天去董府的？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说不定小姑娘年纪轻，脑子灵活，能想到别人想不起来的方子呢？”乔夫人轻描淡写的说道，绕过那位妇人，领了董其然往里面，伸手示意了一下，露出床上躺着的老太太。 这个可比董老太太的病严重多了，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卧床一段时间了，脸色枯黄，这会儿都没醒过来。 董其然上前把脉，沉默了一会儿，要宋大夫以前开的方子。之前那妇人又跟过来了：“瞧瞧，我就说这个是学艺不精吧，还得看看人家宋大夫的方子才能做决定，最后是不是将宋大夫的方子给改两味药就行了？” 乔夫人忙斥道：“弟妹若是不愿意在这儿守着，就先回去吧。” “大嫂，我也是孝敬老太太，想在这儿伺候老太太。”那妇人笑着说道，乔夫人皱眉：“那就闭嘴，再胡咧咧就出去！” 那妇人略有些不服气，但很明显这家还是乔夫人做主的，她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出声了。乔夫人让人去拿了宋大夫的方子来，递给董其然。 董其然看了一遍，沉思良久：“我师父开的这个方子，对老太太来说，是很对症的。我改不了。” 乔美娟有些着急：“你看清楚了吗？真的不能改吗？我祖母的身子……”说着眼圈就红了，乔夫人也略有些失望：“真的没办法了吗？你要不要再看看？” 董其然摇头：“不用看了，我确定没办法改。” 之前冷嘲热讽的那妇人想开口，但乔夫人一眼扫过去，她只能不甘心的闭上嘴了，但还要撇撇嘴表示自己对董其然的不屑。 乔夫人虽然失望，但还是很客气的带了董其然出来吃点心喝茶，又让乔美娟带着董其然去花园里转。留了董其然用了午膳，这才将人送出门。 马车绕过乔家所在的街道，董其然掀开帘子看了看，吩咐前面的小冬子：“去回春堂。” 小冬子还有些疑惑：“姑娘，今儿不是去回春堂的日子啊。” “我有点儿事情想问问师父。”董其然说道，放下车帘，又将之前乔老太太用的方子在脑袋里回想了一遍儿，真眉头微微皱起来了，总觉得，有哪点儿不太对劲。可脉象没问题，方子也没问题。 马车在回春堂门口停下，今儿是宋阳坐堂，见董其然进来，忙招手：“师妹，快过来帮忙，我爹刚出门了，恰好今儿人多，我都快忙不过来了，这一个时辰了都没能喝口水，你快来接个班儿。” 董其然顿了一下，只好先上去帮忙，替了宋阳坐在那儿给人把脉诊病。 第15章 一直到快天黑的时候宋大夫才回来，董其然就见乔家给她帖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儿，宋大夫摇摇头，叹气：“乔老太太那边，我也去看过，若是乔老太太自己能撑得住，大约今年还是能过去的，就怕她自己心里没活气。” 想了想，又笑道：“你们年轻人，一向脑子比较活络，敢用药，也敢改方子，不如你来说说，乔老太太这病情，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了。” 董其然想了一下，点头：“楚神医之前给我留下了几本书，都是楚神医自己的经验和对一些特殊病情的总结，其中有一项，说是吃药不管用的话，可以配合针灸或者按摩，另外还有一种剑走偏锋的办法，就是动刀子……” 宋大夫愣了一下，脸上略微带了些激动：“你说的是华佗别方上的诊治办法？” 董其然顿了顿，点头：“楚神医并没有说自己试过，只是有一则病例，和乔家老太太的差不多，楚神医上面写的诊治办法是动刀子，可是，我这辈子，从没学过这个。” 宋大夫也顿住了，好一会儿摇头说道：“我也没学过，这事儿，并非是咱们知道怎么医治就能行的，动刀子的事情，很危险，稍有差池就是一条人命，没学过这个得，万不能动手。” 董其然点头：“是，我听师父的。不过，师父今儿开的方子，我有些看不太懂。” 说着董其然就将宋大夫开的方子给默写了出来：“师父，这个天麻的用量是不是太多了些？” “乔老太太的病情，和肾风类似，却又有很大的不同，她常年卧床，另有头痛的毛病，我诊断出来是因为肝风内动引起的，所以加大天麻的用量，用来平肝熄风。” 宋大夫也不藏私，将自己用药的缘由一一给董其然解释清楚，董其然却是有些迟疑：“可是，我把脉的时候，觉得乔家老太太的头痛，是因为血燥引起的。” 血燥和肝风很容易混为一谈，宋大夫皱眉想了一会儿，摇头：“我没有觉得我用错了，这样明儿正好是我给乔老太太换药的时候，你到时候跟我一起过去瞧瞧。” 董其然应了下来，眼看时间不早了，就赶紧的回家了。 董老太太知道董其然是忙什么去了，自是不会过多的询问的。董夫人倒是有些想唠叨几句，却被董老太太的眼神镇压，最后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女孩子不好随意出门之类的，就又换了话题，改对老太太说道：“咱们家现在也算是官宦人家了，老爷虽然现在只是个七品官，但有妹夫在旁边帮忙，老爷又是个勤学上进的，日后定不会止步于此，那咱们家的姑娘，也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姑娘了，以后也不能总放任她们到处乱走了，也免得带坏了老爷的名声。” 第16节 董老爷原本不太在意的，听了董夫人的话，眼神从董其然和董乐珊身上扫过，就忍不住点点头了：“以后确实是不能放任她们了。夫人是有什么好主意？“ “我想着，不如从京城请两个教养嬷嬷回来，其然虽说……但若是学好了规矩，将来嫁人了，婆家也定然是十分欢喜的。乐珊年纪小，从小学规矩，说不定，能许个贵人呢？” 董夫人笑着说道：“咱们乐珊长的可不差。” 董其然和董乐珊姐妹俩都是美人胚子，大概是家传基因，董老爷长相好，董明珠身为妹妹，长相也是不俗，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陈家看中。 董老爷自己长的不错了，娶媳妇儿的时候就不太肯将就了，董夫人出身不怎么样，要不然也不会见识浅薄到因为一个寤生，就不待见自己的嫡长女了，但关键是长的好，被董老爷看中。 于是，等剩生下了董其然和董乐珊姐妹俩，那就是挑着父母最好的地方长。也就是性子不一样，两个人表现出来的也不一样，一个是沉稳端庄，在某一种程度上看是少了几分灵性，一个是活泼可爱，多了几分天真单纯。 若是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大约有七八成的，是会喜欢那种不谙世事的。 董老爷自己是男人，自然也就最清楚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了，视线从董乐珊身上扫过，还没开口呢，老太太就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让乐珊学规矩，以后就只是为了巴结贵人？咱们董家的女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贱不值钱了？” 董夫人脸色瞬间煞白，身子晃了两下，赶紧赔罪：“娘误会我的意思了，乐珊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如何舍得用她来谋利？我的意思是，乐珊长的不错，将来学好了规矩，定是能找个更好的人家的。将来荣华富贵，还不是一辈子只躺着享受就行了吗？再不用操心吃吃喝喝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了。” 享尽荣华富贵是一种幸福方式，夫妻恩爱平平淡淡也是一种幸福方式。董夫人攀上了董老爷，就自觉地，前者是最实惠的，男人嘛，哪个不偷腥？就算前二十年能守着一个媳妇儿过，但过了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呢？早晚不还要弄出通房姨娘庶子庶女的吗？ 只要有钱，能穿绫罗绸缎，能吃山珍海味，能买珠宝首饰，这一辈子就够的足够好了。 再者，闺女长的好看，那定是能迷住将来夫婿的吧？用个三五年生个嫡长子，站稳了脚跟，别的就再不用管了。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董老爷的两个姨娘，两个庶子，就好像这几个人是不存在的一样。再加上董家规矩严，两个姨娘也从来不敢作乱，她就真以为，这天底下的姨娘都是这样子的了。 老太太了解她的想法，却又知道和她是说不通的，就皱眉看董老爷：“不论如何，乐珊的婚事，定不能找那不三不四的，身家不能放在第一位，人品得是头一位。” 董老爷更了解自家亲娘，忙笑着点头：“娘您放心就是了，您难不成还不相信你儿子？我是那种用亲闺女换取前途官位的人吗？乐珊她自己的意愿，肯定是最重要的。” 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教养嬷嬷这事儿，我倒是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以后乐珊出去交际，若是什么都不会，反倒是让人笑话，学规矩并非是为了嫁的更好，也是为了让人赞咱们家更有规矩。” “过个一二十年，别人提起咱们董家的闺女来，首先就是一个懂规矩，守礼仪，那咱们董家的女孩子，可就成了香饽饽了。”董老爷笑着说道，这个说法显然更让老太太满意，就点头应了下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教养嬷嬷的事儿，看来也是要准备起来了。” 董其然有些不太愿意，偷偷的拽了拽老太太的衣袖，老太太转头看看她，拍了拍她手背当安慰：“先别着急，等教养嬷嬷请来了再说。” 定下了这事儿，晚饭之后的家庭会议就散了。 董乐珊亲自扶了董夫人回去休息，董其然回去则是翻看了一会儿的医书，这才打个呵欠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用过了早膳就出门去了回春堂，宋大夫交代了她几句，就带着她直接去了知州府上。乔夫人见她第二次过来，还略有些诧异，董其然忙笑道：“我就是跟着师傅打个下手，趁机再让师父教我两下子的。” 乔夫人了然，带着这师徒两个进去。乔老太太刚吃了早膳，难得这会儿有些精神。 宋大夫给她把过脉，冲董其然摇头：“确实是肝风引起的，你再来看看。” 董其然忙上前把脉，细细的品了一会儿，点头：“这会儿从脉象上来看，确实是肝风引起的，师父，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会儿肝风过盛，过了午时，则是血旺呢？” 宋大夫皱眉想一会儿，还真点头：“确实是有这种可能，但这种情况出现的比较少。” 说完又沉思了半天，问董其然：“你昨天把脉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董其然回想了一下说了个时辰，宋大夫点头：“那咱们到时候再看看，若真是这样，病情就有些复杂了。”人体病情，有时候也是要和四季阴阳五识六欲七情相关的。 有些病情，早上阳气刚升起来的时候是一种脉象，下午阳气下落的时候，就又是另一种脉象了。 宋大夫以往都是上午来把脉，还真没想过下午脉象会出现变化的事情。他找了乔夫人说了一下，乔夫人当即热情的留他们用午膳，想要他们在乔家直接等到下午。 宋大夫却是赶紧推辞，说回春堂还忙着，只让董其然留下来，每隔半个时辰把脉一次，将脉象和舌苔以及面向都记录下来，他自己则是下午到了时辰再赶过来。 乔夫人挽留不得，只好让人先送了宋大夫回去。 第16章 乔美娟知道董其然过来了，就赶忙过来陪伴，倒也没让董其然觉得太无聊。 等到了半下午，宋大夫才又过来，帮着乔老太太把脉。把了左手换右手，再从右手换左手，然后看眼珠子，看舌苔，看面色，甚至连手心都看了看，这才点头：“确实是两种脉象，也幸亏其然细心，要不然，还真是不好说。” 乔夫人忙问道：“那是要换方子？我娘好转的几率……” 宋大夫摇头：“脉象不一样，只能说明病情更复杂了，就是换了方子，也不一定管用。之前我说，还有大半年的时间，那是在只有一种脉象的情况下，现在……” 乔夫人有些愣，赶过来的知州大人忙问道：“宋大夫的意思是，连这半年……” 宋大夫点点头，但想了一会儿，又摇头：“不过，还有另外一种方法，但是，并没有试过，目前来说，还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若是你们愿意试试，那说不定还有希望。” “我们愿意试试。”乔大人立马点头，表情带着几分期盼和请求：“不管是什么方法，只要能让我娘好转过来，我就愿意试一试，用药不是问题，只要不是前年人参万年灵芝之类的就行。” 宋大夫笑道：“这个药方，我也不敢给你们开，昨儿还是其然提醒我了，老太太这病情，可以在吃药的同时，配合针灸和按摩，只是，我并未学过针灸，倒是其然学过一些。” 说着看董其然，董其然愣了一下，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忙点头：“对，我是学过一些，但只是基础的，有些大夫，学的好的，只用针灸就能治病，但我不行，针灸只能作为辅助的治疗，可以让老太太吸收药效的能力增强一些，我这样说，乔大人和乔夫人明白吗？” 乔大人点头：“我明白，我并非是大夫，但我信任宋大夫和董姑娘，所以我愿意试一试，我愿意将我娘交给您二位，若是能治好我娘，我定然重谢。若是，”乔大人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没能治好，也不怪宋大夫和董姑娘，只能说是我娘没这个福气，你们只管放心大胆的治疗就是了。” 宋大夫点点头，重新去开了方子，又叫了董其然过去：“我就在外面等着，你现在下针，老太太有什么反应，你都要对我说一声，我好判断下一步应该如何做。” 董其然忙点头，宋大夫手里也是有金针的，直接拿出过来让董其然用。 乔夫人在一边打下手，针灸这事儿，就讲究个稳，现在不是主要手段，只用作辅助，就不讲求速度了。董其然第一次行针，都是摸准了穴位才点下去的。 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算是完事儿。 乔大人亲自送了他们师徒两个出门，随后一连天气，乔家每天下午派人来接董其然，再让人去接宋大夫，每天给老太太扎一次针。 七天之后，董其然刚下了马车，乔夫人就亲自迎过来了：“告诉董姑娘一个好消息，我娘她昨儿清醒的时间有三个时辰，比往常多了一倍，晚上还多用了一碗粥，脸色也好转了一些，可见这种办法是好的，还要多谢宋大夫和董姑娘呢。” “乔夫人，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呢，等老太太彻底痊愈了您再说这些感谢的话也是来得及的。”董其然忙摆手，又进去给老太太把脉，心里也是有点儿底儿了。等宋大夫过来，师徒两个将各自把脉得出来的结果互相对照，都是确定，老太太的身体，确实是在好转。 虽然是在好转，但距离痊愈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毕竟，乔老太太这病的时间，可是有一年多了。 第17节 等到了八月，天气转凉，乔家老太太已经能自己起床，在院子里走动小半个时辰了，每天清醒的时间也能持续到四个时辰了，饭量也逐渐正常起来了。 于是，董其然的名字，忽然就在并州出了名儿了。给董家下帖子的，也忽然比往年多了是十来倍。还几乎都是给董其然的，有些人家长辈不太方便出面的，就让晚辈出面。 老太太也有些发愁：“这么多的帖子，去吧，有些太多了，不去吧，却是有些得罪人了……” 董其然却是不太在乎：“要我说，就别去了，我是个大夫嘛，去谁家可不是好事儿。”这也是医者属于中九流的一个原因，世人迷信，总觉得医者上门就跟晦气上门差不多。 “祖母，我下午还有事儿，就先出门了啊。”董其然也不看那些帖子，从老太太摆摆手，就打算走人了，老太太忙叫她：“你去哪儿啊？又去药铺？照我说，你就别去了……” 没等她说完，董其然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老太太忍不住叹口气，一方面觉得自家孙女儿确实是有本事了，有这么一技之长在身，以后不管怎么说，也是能结交一些人脉了，就像是知州大人家，治好了乔老太太，先不说乔家给的那些谢礼，就说乔夫人和乔姑娘，自此就将京城下帖子给其然，愿意带她一块儿玩耍，这好处就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可到底是个姑娘家，之前是自己和乔老太太，都是女眷，又是老太婆，倒是不要紧，可万一哪天遇上个男病患呢？或者是个姨娘什么的呢？ 老太太在这边发愁，董其然却是不知道的，估计就是知道，也是不会放在心里的。她直接来了回春堂，宋大夫正一脸喜色的拿着个帖子看，见她进来，就招招手：“其然，过来，为师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董其然忙过去，宋大夫又叫了宋阳：“太医院每三年会有一次考核，全国各地的大夫都是能参加的，若是能通过，就会授予官职，要么是留在京城太医院任职，要么就是回归地方上。可就算回归地方上，通过太医院考核的，也都是一个金字招牌，咱们并州，二十年前吧，还有个通过太医院考核的，后来就一直没有了。” 董其然机灵，笑嘻嘻的问道：“二十年前通过考核的，是不是师祖老人家？” 宋大夫笑眯眯的点头：“是啊，我这么些年，也是盼着自己能通过的，只是三年前因为一场病耽误了一次，今年的，我必定是要去的，另外京城还有个医学院，我的打算是带着宋阳一起去。” 宋大夫停顿了一下，看董其然：“若是宋阳能通过医学院的考试，以后就会留在京城念书，再过几年出来就能直接入太医院了。” 董其然愣了一下，勉强笑道：“是吗？那师兄可一定要努力啊，我先提前恭祝师兄能通过考试。”又笑眯眯的看宋大夫：“也要提前祝师父马到成功，轻松通过太医院的考核。” 宋大夫笑着点点头，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以后若是还能继续来回春堂……” 董其然迅速点头：“能来。” “好，那以后，你尽量经常过来看看，回春堂另外还有三个坐堂大夫，你都是认识的。我和宋阳离开之后，回春堂的管理就交给了宋振，若是有什么事情，你找宋振就是了。” 宋振是宋大夫的长子，不喜欢学医，只喜欢做生意。 “是，我知道了。”董其然起身，给宋大夫行个礼：“我以后，在学医的路上，若是遇到什么问题，还能给师父写信吗？” “自然是能的，到了京城，等我安顿下来，我会给宋振带话的，到时候让他给你转达。”宋大夫笑着说道：“你的天赋，是我见过最高的，所以，但愿你能坚持下来，说不定再过个两三年，我到跟前，都得甘拜下风了。” “师父过奖了。”董其然脸上带了些不舍：“若是师父在京城见到了楚神医，还请师父帮我给他说声谢谢，若非是他留下来的医书，我怕是也没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宋大夫点头应了下来，董其然深吸一口气：“师父决定好了哪天启程吗？” “五天后。”太医院的考核是在年底，正好能和科举错开，提前进京，一方面能和别人交流一番，一方面也是熟悉一下京城的事物，所以才要仓促起身。 “那后天，我在百味楼，为师父举办践行宴，还请师父赏脸。”董其然躬身行礼，宋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那好，到时候我会去的。” 出了回春堂，董其然心情有些不太好，虽然她跟着宋大夫学医才两年多，但和宋大夫的感情，却不比和董老爷的浅。一年前她是正正经经的行了拜师礼，正式拜了宋大夫为师父的，可现在，才一年，宋大夫就要走了。 她这辈子，也不一定有机会能进京，说不定宋大夫这一走，估计这辈子就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可宋大夫能有个好前程，她还是愿意给出祝福的。嗯，说不定等以后董家没落了，她还能去投奔宋大夫？有宋大夫在，自己也能安安生生的坐堂看诊吧？不用担心因为是女儿身，就被人轻视怠慢。 第17章 三日后董其然在百味楼为宋大夫父子举办了践行宴，随后宋大夫和宋阳离开并州前往京城，回春堂剩下的坐诊大夫加上董其然，也就只剩下四个了。 按照董其然的打断，是准备将原本三天来一次的惯例改成隔天来一次的。 但董老爷不愿意，特意找了董其然说这事儿：“你也已经举办了及笄礼了，都已经算是大姑娘了，不好再这样抛头露面了，咱们并州数得上的大家族，你看看谁家的千金像是你一样每天出门乱走的，你若是真闲不住，就是在家里办个宴会什么的也行，手里没银子问我要就是了，何必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赚那三两个银钱？” 董家有钱，要不然，以前董老爷没个官职的时候，董家在并州也不能称之为大家族。可这些钱，董其然真不觉得还能给自己分一些，指望这家里的财产，还不如她自己另外赚钱呢，至少花钱的时候不用小心翼翼的去问谁求。 “再者，你现在在并州，也算是出了名儿的，依照我的意思，是不想让你继续行医的，毕竟这个吃苦受累你又赚不到什么，但你若是喜欢，为父也只能是让你开心了。”董老爷沉吟着说道：“但是，你也不用去药铺，那里来往的，都是三教九流的，或者是普通平民百姓，你一个千金大小姐，何必屈尊降贵？” “你若是喜欢行医，以后为父让人将帖子送到家里来，让管家给你挑选挑选，三五天让你诊治一个病人，一来你也能出门走走，二来也不算荒废了你的医术，你觉得如何？” 能送到董家的帖子，那就不算是普通家庭了。 董其然沉默了一下，摇头：“这样不妥。” 董老爷就皱眉了：“有什么不妥？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你看看咱们并州，像是你这样大年纪的女孩子，哪个是整天在外面不着家的？别看乔家的姑娘和你来往的次数多了，但她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吗？就是乔家姑娘，心里估计也是看不起你的，当医者真不是个好事儿。” “父亲，我也不想和她们交好。”董其然皱眉说道，董老爷没好气：“是是是，你什么都不稀罕，不愿意出门交朋友，琴棋书画不喜欢，女红刺绣不喜欢，你就喜欢学医，我们董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异类？” “反正我已经决定好了，我是你老子，董家我还是能做主的，我说怎么做就是怎么做。”董老爷不再给董其然说话的机会，直接拍板决定：“你老子我还没死呢，想反驳我的意思，还是等你长大嫁人了，自己能当家作主了再说吧。“ 说完就甩袖子离开了，董其然在他背后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只是微微叹口气。算了，不能出门就不能出门吧，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多看看医书，再多学两样本事好了。 反正，宋大夫也已经不在并州了，她也没可以请教交流的人了，索性就自己沉下心来多学一段时间吧。 董老太太知道董老爷的打算后，还安慰了董其然几句：“你正好在家多休息休息，看病也是个耗费精神的事儿，我瞧着你没几天就瘦了一大圈了，可将老婆子我心疼的。” 一边说，一边塞给董其然点心吃：“你好好在家呆着，你娘上次说从京城请教养嬷嬷的事情，已经有了头绪了，估计过两天教养嬷嬷就能到了，正好你抽出空来跟着教养嬷嬷学习，学医的事情就先放在一边。” 董老太太原本就是不太赞成董其然学医的，所以董老爷的做法，正好是让老太太满意了，老太太也定然是不会为董其然说话的。 说是两天，但一直到五天后，从京城来的教养嬷嬷才算是进了董家大门。两个教养嬷嬷，一个胖乎乎笑眯眯，姓刘，一个略有些瘦看着也有些严厉，姓程。 董夫人笑着说道：“其然年纪大了些，有些习惯已经养成了，不好改正了，所以最好是找个比较严厉点儿的嬷嬷，也好磨磨其然的性子。乐珊是年纪小，嬷嬷的性子要是太严厉，怕是会吓坏了乐珊，所以，我就想着，这个程嬷嬷，跟着其然，让刘嬷嬷来教养乐珊，娘觉得我安排的如何？” 老太太没说话，只上下打量了那两个嬷嬷一番，问了几句话，诸如原籍是哪儿的，之前在哪儿当差，伺候的是哪家的贵人，这规矩是跟谁学得之类的，然后才点头应了：“那好，程嬷嬷就跟着其然，刘嬷嬷跟着乐珊。” 分配好之后，这姐妹俩就各自领着教养嬷嬷回连自己的院子。 董其然原以为程嬷嬷看着严厉，但能在京城那地方混的，也应该是有几分眼色的。却没想到，刚进了院子，这位程嬷嬷就绷着脸说道：“大姑娘，您这院子安排的不妥当。” 董其然愣了一下，视线就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不妥当？你说说，哪儿不妥当了？” 第18节 “哪儿都不妥当，女孩子的院子，最好不要放这样的石头，这块石头还是尽快让人挪走吧，还有这大树下面的石凳子和石桌，一来对女孩子身体不好，太过于冰凉，二来对仪态也不是很好，所以大姑娘也尽快让人搬走吧，换成秋千架或许更好。还有这药田，女孩子学医不好，只有没钱吃饭迫不得已的女孩子才会去学医，大多数还只能学接生的本事，董大姑娘也算是大家族的人了，现在也是官宦千金了，若是让人知道董大姑娘是学医的，怕是这名声不太好听，不如将这药苗都铲掉换成花苗，女孩子，养花种草还能被说成是雅趣。” 程嬷嬷是半点儿不客气，将董其然的院子给批的是半点儿合格的地方都没有。跟在董其然身后的春晓和夏蝉两个人，以及等在门口迎接的秋意和冬霜两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颇有点儿尴尬和恼怒。 这院子再不好，也是董其然带着她们一点点儿布置出来的啊。甚至那药田里的小苗苗，她们也花费了不少功夫照顾的。 董其然学医的时候，她身边的丫鬟也都是跟着耳闻目染，多多少少懂一点儿药材知识的。 “这只是院子里的摆设问题，还有您这院子的下人，也都是十分不合格的。”程嬷嬷批判完了院子里的摆设，视线就转到一群丫鬟身上了。 首当其冲的是大丫鬟，先是站在门口的秋意和冬霜。 “大姑娘都回来了，你们才站在门口迎接，这是不懂规矩的表现，你们应该早早出来迎接，行礼之后，要去给姑娘倒茶，要帮姑娘换外面的大衣服以及脚上的鞋子。” 然后视线转向董其然身后：“你们两个也是极其不懂规矩的，哪儿有丫鬟站的距离姑娘这么近的，最少也得是一步距离，还要往后站……” 董其然皱眉打断她的话：“程嬷嬷，你……” 没等董其然说什么呢，程嬷嬷就声音就往高了拔：“大姑娘，难道您以前就没学过规矩吗？我是您的教养嬷嬷，我在教育小丫鬟的时候，您怎么能打断呢？” “既然你知道你只是被请来教导规矩的，就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我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我才是这几个丫鬟的主子，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事情，也只有我说了才能算！” 董其然毫不客气，打断了程嬷嬷的话继续说道：“我觉得现在的摆设很好，一点儿都不用换，程嬷嬷若是觉得不好，反正我娘也给你束脩了，不如你自己拿钱去外面买个院子，按照你自己的心意来布置？” “我的丫鬟们怎么迎接我，站在我身后多远的距离，也都是我说了算的，在我没有开口请程嬷嬷帮忙教导她们规矩的事情，程嬷嬷就不用多事儿了，因为我没打算付你另外一份儿薪酬。” “春晓，给程嬷嬷安排个屋子住下来，若是她觉得屋子里有哪儿不满意，就自己布置，剩下的你们不用管了。”说完就领着夏蝉进屋去了，春晓似笑非笑的看程嬷嬷：“嬷嬷，跟我来吧，您可真是运气好，我们姑娘前两天刚让人将西厢房腾出来一间屋子，本来是打算弄个药草屋的，现在便宜你了。” 程嬷嬷脸色青青白白，春晓说完就转头往另一边走了，程嬷嬷转头看看董其然进去的屋子，虽然不太甘心，但还是转头先跟上了春晓。 被褥是董家准备的，床也是，都是极其普通常见的。春晓让送东西的小丫鬟将东西堆放在屋子里就离开了，她自己也抱臂站在一边，半点儿动手帮忙的意思都没有：“程嬷嬷，看您的样子，对布置房屋院子应该很有自己的想法，她们几个小丫头都是没什么见识的，肯定弄不好，所以，这些事情啊，就劳烦您自己亲自做了，到时候布置出来的，您自己也是满意，也不用再另外让人返工了，皆大欢喜，您说对不对？” 说完摆摆手：“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啊，自己慢慢来。” 第18章 董其然回屋躺在软榻上翻看了一会儿医书，夏蝉和秋意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的，也不敢打扰她看书，可心里实在是痒痒的很，就想问问那个和程嬷嬷有关的事情。 等了大半天，见董其然还是头也不抬的，两个人就悄无声息的躲到门外去了，正好遇上拿了午膳回来的冬霜，还有安置好了程嬷嬷的春晓回来。 四个人就凑在一起议论开了。 “是夫人找来的，我瞧着这程嬷嬷的脾气，像是不怎么好。” “岂止是不怎么好啊，眼睛简直要长到脑袋顶上去了，很不能用鼻孔看人，你们说，咱们姑娘以后会不会被这程嬷嬷忽悠了，让咱们以后也跟着学规矩啊？” “应该是不会的，没瞧着今儿程嬷嬷说这个说那个的，咱们姑娘就都当是没听见的吗？咱们姑娘，以后可是要干大事儿的，我倒是觉得，咱们得将姑娘将这程嬷嬷给缠住，让她没空去找姑娘的麻烦。” “这个我倒是觉得不错，那咱们应该怎么缠住这个程嬷嬷？” “就说主子学规矩之前，咱们当丫鬟的先学？” 几个人正说着话，外面的小丫鬟就过来报信儿说了，说是程嬷嬷出门去了。董其然只说让程嬷嬷自己收拾房间，也没说要限制程嬷嬷出入，所以也没人拦着。 “你说，她这是去哪儿了？”春晓问了一句，夏蝉翻个白眼：“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去告状去了，咱们得赶紧看看她是找谁去告状了。” 几个人分头行动，很快就打听过来了。 回来就找董其然汇报，程嬷嬷是去找了董夫人告状。董其然挑了挑眉：“去多了多久了？” “大概两柱香的时间。”春晓看了下沙漏说道，董其然摆摆手：“不用管她，咱们府上的人谁不知道，夫人是最不耐烦和我说话了，不过，这程嬷嬷，还真是个麻烦。” 她可不想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个人在身后嘀嘀咕咕指手画脚的，还是得想个办法，要么将这程嬷嬷压下去，要么将人给送走。 “春晓，给你个任务。”想了一会儿，董其然招手叫了春晓：“你去打听打听，这两个教养嬷嬷，董夫人是从哪儿请回来的，她们以前是做什么的，在哪儿当差，服侍的是谁。” 顿了顿，问道：“你大概多长时间能办到？” 春晓有些紧张，这可不是以前让她去打听哪个药铺有什么药材卖的事情了，那些事情虽然也都是府外的，但至少还在并州城内，可这两个嬷嬷，却是从京城请回来的，难道她要一直打听到京城去？ 可若是这事儿能办好，以后自己可就成大姑娘最看重的人了，春晓又有些兴奋，抿唇想了一会儿，保险起见，先报了个长点儿的时间：“大概十天能打听出来吧。” 从并州到京城，也就两天多的路程，来回就算是四天吧，还有六天时间能打听呢。 “给你七天时间，你给我打听的详细点儿。”没想到董其然一开口就直接砍掉了三天，春晓想多争取两天，可又不敢提，只好应了下来：“是，奴婢尽量七天之内打听出来。” 说完就有一种紧迫感：“那奴婢先去办事儿了？” 先得在自家打听，看着两个嬷嬷是从哪儿请回来的。董夫人要请人，肯定不能是自己亲自跑腿，得让身边的人去的，这来回一走，行踪应该还是比较好打听的。 夏蝉瞧着春晓急匆匆的出门，有些发愁：“那咱们还得容忍那个程嬷嬷七天时间吗？姑娘，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她别那么刮噪？” “你几天先看好咱们院子里的人，从上到下，都管好了，别有那眼皮子浅的，看程嬷嬷能给个银钱就将自家主子给卖了。”董其然端着茶杯说道：“等程嬷嬷走了，他们可还得在我手底下过日子呢，不管这程嬷嬷想问什么想打听什么想做什么，没有我的允许，就不许回答不许帮忙也不许去做，明白吗？” 夏蝉忙应了一声，躬身行礼之后就忙着去召集小丫鬟们训话去了。 董其然又看秋意：“你的任务呢，就是守好我这屋子，不许多一样东西，也不许少一样东西，程嬷嬷进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出去的时候也得是什么样子，明白吗？” 秋意忙行礼，一脸认真严肃，以前大姑娘只看中春晓和夏蝉，出门也多是带着春晓，现在难得交给自己一个大任务，若是做得好了，那可就在姑娘跟前儿露脸了。 冬霜有些着急，前面三个都有差事了，自己能干什么呢？满脸期盼的看董其然，就等着董其然也能吩咐个任务。 董其然伸手摸摸下巴，还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哎，不对，前面三个都打发出去办差了，那自己身边岂不是没人跟着了吗？忙点了点冬霜：“你这几天就跟着我吧，端茶递水的，虽然只是些琐事，但若是程嬷嬷想要做点儿什么，你也能近身保护，明白吗？” 事情夸大点儿，能让丫鬟们有压迫感，这样才有做事的动力。 果然冬霜一脸激动，使劲的点头应了下来。 晚饭还是要一起吃的，董其然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就领着冬霜去了老太太的院子。不过，她略微晚了一些，董乐珊早已经到了，正在老太太面前卖乖。 第19节 董其然进来，老太太就忙招手：“中午那会儿听你院子里闹腾腾的，可是给程嬷嬷安排了住处了？” 董其然笑着点头：“嗯，就安排在了厢房，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呢，地方挺大，咱们府上，给两个教养嬷嬷的供奉是多少？” 老太太摇头：“我还没问你娘，但一年四季少不了衣服，银两肯定也不会太低了，不过，这些个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安心的跟着程嬷嬷学规矩就是了。” 正说着话，董夫人就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嬷嬷。给老太太行了礼，董夫人视线就转到董其然身上了，正要张口说话，董其然却抢先笑道：“对了，祖母，我还要和你商量个事情呢。” 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什么事情？” “我学医之前，您不是总担心我会没空学管家吗？正好这段时间，我有空，不如我先学学管家？这学规矩的事情，就先放一放？” “不行！”没等老太太回答呢，董夫人就率先说道，惹得老太太都忍不住惊讶的看她，董夫人忙说道：“这管家的事情不着急，你若是现在学不会，将来嫁人了，让你婆婆教也是行的，可这规矩若是学不会，嫁了人，总不能让婆家再给你请个教养嬷嬷吧？怕是没过门就要先被人给笑死了。” 说着又看老太太：“我这也是为了其然着想，规矩不好那是要贻笑大方的，不过管家那顶多被人说一句家里太过于溺爱，这个倒是不妨事儿的。” 也确实是有出嫁的女孩子，在娘家的时候未曾学过管家，嫁人之后直接跟着婆婆学的。这样甚至还比在娘家的时候学更好一些，因为上手快，也能培养婆媳感情。 董夫人就是这样，进门之后被老太太带了两三年，之后老太太才彻底撒手，将家事完全交给了董夫人的。 老太太就觉得董夫人说的也有道理，董其然笑道：“祖母，我这也是为了孝敬您嘛，我亲自为您操办寿宴的事情，保准给您办的热热闹闹的。您这还是大病之后头一次办寿宴，热闹了才喜庆。” 董夫人皱眉：“其然，你就是不想学规矩吧？你不想学就直接说，怎么能用祖母的寿宴当挡箭牌呢？”说着转头看老太太：“娘，您是不知道，今儿程嬷嬷是头一天来，其然可不光是给了个下马威。” 老太太看了看董其然，又转头看董夫人：“其然做了什么？” “她当着满院子的人的面儿，只让下人搬了床板和铺盖给程嬷嬷，不许人帮忙，程嬷嬷一个女人家，哪儿能做这样的事情？”董夫人眼神带了几分凌厉的看董其然：“我给她请的是教养嬷嬷，不是伺候她的下人，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还不如乐珊呢，乐珊就特意亲自去帮着嬷嬷挑选了需要的器皿。” 老太太转头看董其然，董其然笑了一声：“董夫人也知道您请的是教养嬷嬷啊，我还以为你是给我请了个主子回来，让我当丫鬟伺候这程嬷嬷呢。”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老太太皱眉问道，董夫人正要开口，董其然再一次打断她的话：“祖母，您看，这时候了，爹爹和弟弟们是不是也该过来吃饭了？” “别扯开话题，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太太又问了一遍儿，话音刚落，小丫鬟就打了帘子，请了董老爷和三位少爷，再加上一个表少爷过来了。 于是这话头就暂时打住，老太太一天没见儿子了，忙抓了人过去问话。董其然趁机对董大少爷含笑点头，大少爷悄悄摸过来：“大姐，我这也是帮你忙了，你怎么谢我？” “你差点儿帮了倒忙，不是说让早点儿过来的吗？”董其然拿了点心塞到他手里，大少略有些嫌弃：“我不是小孩子了，大姐别总用这个糊弄我，我倒是也想快点儿，但也不敢很是催爹爹，没耽误你事儿吧？” 第19章 然而，这事儿还没彻底解决，吃了晚饭，老太太就留了董其然说话，开口第一句，问的就是程嬷嬷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不喜欢那个程嬷嬷？” “一看就是一脸刻薄相。”董其然叹口气说道，老太太皱眉：“谁教你这样说话的？才见了人一面，就能说人一脸刻薄？我以往教你看人，就是这样看的？” “祖母，我可没有只看脸。”董其然不满的将今儿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儿：“一看就知道她是去挑事儿的，我才没有这么好的脾气来惯着她，就算是教养嬷嬷，我那院子里，也得有个上下之分，要不然，长此以往，我那院子里的丫鬟们都该听谁的？我这个主子说的话，还能用吗？” 董其然理直气壮：“她若是个管事嬷嬷也行，我不介意她在我院子里立威，可她是来当教养嬷嬷的，最大的职责就是教导我规矩，而不是替我管教丫鬟下人。说好听点儿，她这是多管闲事儿，说不好听点儿，这就是擅权横行，谁给她的底气和胆色？不过是个教养嬷嬷，就想骑在我的脑袋上作乱？” “你这丫头，就爱多想，依我看，那程嬷嬷就是想显示显示自己的本事……”老太太说道，董其然撒娇：“祖母，显示本事是那样显示的吗？我可是听说了，在我这儿碰了钉子，转头那程嬷嬷就去找董夫人去了，我又不是那不懂事儿的三两岁孩子，这里面的事情还能弄不清楚吗？” 说完，又低了头嘟囔：“董夫人就是做手脚也做的好看点儿，这才第一天，就弄成这样子，她脸上好看了吗？” “也不一定是你娘的主意。”老太太无奈，董其然更无奈了：“祖母，我知道您是又想帮着董夫人说话，可这么些年了，她是怎么对我的，我自己也有眼睛有耳朵，您啊，还是别白费心思了，我以后就只孝敬您一个人。” 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我爹，董夫人若是将来需要我养老呢，粮食衣服是一概不会少的，每个月的月例也不会少，可再多就没有了，您孙女儿我也不是铁做的，不管受了什么都不当回事儿。” 老太太有些发愁：“你这年纪越大倒是越发执拗了，她到底是你娘。” “是啊，我也没说不是。”董其然笑着说道，老太太叹口气：“我也是为你着想，背地里怎么样咱们先不说，只将明面上的一团给抹平了，这对你名声也好，将来出嫁了，也不会有人指摘你什么，你若还是现在这样，指不定就有有心人说你不孝顺之类的了，到时候就是让你娘出面帮你说话也是不太可能了，闹得这样难看，吃亏的还是。” 董其然不在意：“名声不好听了我就不嫁人了，正好我能一直赖在祖母身边。” “胡说八道！”老太太有些动怒，伸手戳了戳董其然的额头：“我养活你这么大，可不是为了让你不嫁人的。你不光要嫁人，还要争气点儿，给我嫁个人上人，这样别人一提起你来，都要先夸赞一声你祖母我教的好，这样我才高兴。” “是是是，将来我定然嫁个人上人，给您争口气。”董其然敷衍的说道，又将话题绕到那教养嬷嬷身上去了：“那程嬷嬷，祖母就别管了，我先晾她几天，等她看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再说，祖母也别管这事儿了，您孙女不是喜欢吃亏的，只要不太过分，我就息事宁人了。” 老太太点头：“你知道就好。” 顿了顿，又问道：“你是真心想学管家的？” “是，祖母要将这事儿交给我了吗？”也不是整寿，用不着大办，但到底是老太太大病初愈的第一个寿辰，再加上明年陈聪贤就要去参加科举了，今年老太太的寿辰，陈家定然是要来人的，所以这事儿也不是个简单事儿。 “交给你也不是不可以，这不是还有一个月的吗？”老太太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先看看你的本事，这眼看要到秋天了，咱们家也该准备冬衣了，你先去拿了账本，给我算算要买多少冬布，若是算的好了，这事儿我才能放心的交给你，若是没算出来，那你就只能先等等了。” “这好办，祖母就等着大吃一惊吧。”董其然笑着说道，眼看时候不早了，就拎着自己的袖子问道：“您得早早休息才行，我伺候您洗漱？” 不等老太太反对，就让嬷嬷送来了热水。先亲自拿了布巾给老太太擦脸，然后解开头发，慢慢的疏通，本来还想最后洗洗脚呢，老太太却是不愿意，连连催她回去：“你也早些休息了才是，明儿还要费心思呢，可别太晚睡。” 董其然只好告退，带了冬霜回自己的院子。 夏蝉忙过来汇报消息：“程嬷嬷回来之后就躲在屋子里没出声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出来，也没要热水什么的，姑娘您看，要给她送点儿水吗？” 董其然点头：“送点儿吧，咱们可不是为了折磨人的，明儿一早我还有事儿，记得早点儿叫我起来。” 说完一拍手：“对了，我那本王羲之的字帖找出来，给大少爷送过去。” 夏蝉忙点头，点完了头才问道：“只给大少爷送吗？” 董其然摆摆手，也没解释。说实话，她这三个弟弟，一母同胞的三少爷和她不亲近，大约是董夫人私底下说了什么，就和董乐珊一样。大弟弟和二弟弟又是庶子，她上辈子自认是嫡出，不屑和庶出弟弟来往，又因为想亲近董夫人，喜董夫人所喜，恶董夫人所恶，对这两个弟弟，更是话都不曾多说一句。 倒是这两个弟弟，也算是老实，在她被董乐珊抢了婚事之后，还安慰她会为她找一门更好的婚事。虽然她没等到，但有这句话也是好的啊。 后来董夫人为了那笔嫁妆坏了她名声，也是两个弟弟承诺会养活她一辈子，会另外给她准备嫁妆。并且分别将自己名下不多的产业各自分了董其然一半。 当然，有董夫人和董老爷在，他们两个能做的其实很有限，但有这个心就是极好的啊，和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的嫡出弟弟相比，这两个弟弟简直就是亲弟弟。 好吧，也确实是亲弟弟。 第20节 所以这辈子，她就打算对这两个弟弟好点儿。至于董夫人会不会更不喜欢她，她是半点儿不在意的，反正连她的性命董夫人都不在乎了，再不喜欢还能坏到哪儿去？ 说起来也奇怪，董夫人那样小家子气的，董家的两个姨娘居然没造反，养出来的两个庶子还都老老实实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董夫人的运气，已经好到这程度了？ 董其然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想不太明白，索性就放开这事儿了。暖烘烘的泡了泡脚，洗了脸梳了头，就钻进被窝睡觉去了。距离董老爷被下大牢还有两年时间呢，她也用不着费心。 再说，人还是能赎回来的，顶多是家产没了，这就更不用操心了。 一觉睡到……被吵醒的时候董其然简直要炸了，外面天色还是黑沉沉的，连点儿灯光都还看不见呢，外面是在折腾什么？她掀开帘子喊了冬霜两声，冬霜忙进来：“姑娘，吵醒您了？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等人没有看住那程嬷嬷，她现在一大早就在外面闹腾呢。” 董其然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先压下去：“她闹腾什么？” “说是大家闺秀不能起床太晚，要您早点儿起来学规矩。”冬霜支支吾吾的说道，见董其然脸色不对，忙安慰道：“姑娘您别急，您先躺下，奴婢这就去找人，将程嬷嬷先给关起来。” “不用关起来。” 董其然说道，冬霜啊了一声，自家姑娘这性子是变好了？ “找人直接绑起来，堵住嘴塞到偏房里去，等我再睡一觉再说。”董其然冷冰冰的吩咐道，看冬霜出去了，这才顺势躺下来，打算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然而，没多久，吵闹声就出现在她门口了。 冬霜再一次急匆匆的出来：“姑娘，不行啊，程嬷嬷带了两个婆子过来，非得要让你起床呢。” 说着话，程嬷嬷已经带人闯进来了。董其然那叫一个气啊，感情几天不发威，这家里的下人都已经指挥不动了啊。她视线从跟着程嬷嬷的那两个婆子身上扫过，忍不住冷笑，董夫人还真是有心了，这两个全是她那边的粗实婆子。 “冬霜，将人给我打出去。”董其然吩咐道，冬霜愣了一下，忙应了一声，四处找了找，索性从院子里拿了笤帚过来，冲着那两个婆子就过去了：“让你们擅闯姑娘的闺房，让你们乱跑！” 顺便，不小心的在程嬷嬷身上招呼了几下，疼的程嬷嬷差点儿跳起来，脸色也更难看了：“大姑娘，你不能这样，大家闺秀应当温柔体贴，你这样，简直就是，简直就是泼妇！” 第20章 程嬷嬷嘴快一时爽，下一秒就被冬霜的扫帚在脸上划了一下，刺疼刺疼的，程嬷嬷又惊又怒，赶紧伸手捂住。董其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程嬷嬷看来是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啊，我们董家请你来是教导规矩的，可不是来当主子的。” 程嬷嬷看看手上没有血迹，知道自己的脸没有受伤，就放下了手，冷冰冰的盯着董其然：“姑娘也知道我是来教导规矩的，那姑娘的规矩在哪儿？就是一大早的赖床不起，让人对教养嬷嬷动手，姑娘就不怕我今儿出了董家的大门，明儿姑娘的名声就不光整个并州，连京城也人尽皆知吗？” “怕哦，我怎么不怕呢？”董其然做了个害怕的样子，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快怕死了，所以我求求嬷嬷，快别将今儿的事情说出来，要不然这样，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程嬷嬷见她脸上笑盈盈的，知道她是在作弄人，气的脸色通红，胸脯一起一伏的，好半响才能说出话来：“好，我算是见识了董家姑娘的教养了，你这样的姑娘，我实在是没办法教导，我这就告辞了，还请董家另请高明吧。” 说着转身就走，董其然也没拦着。站在原地想了想，还真不能让这老匹夫去找自家祖母告状，于是赶紧吩咐了冬霜，换了衣服，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老太太才刚起床，见董其然进来，还一脸疑惑：“往常这个时候，你不还睡着的吗？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 “祖母，若是孙女儿做了点儿事情，董夫人可能会不高兴，您会生孙女儿的气吗？”董其然一脸乖巧，一边接替了旁边的嬷嬷自己给老太太插簪子，一边一脸忐忑的问道：“可能董夫人会气的不轻。”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太太并不一味护着董其然，先问起了事情的缘由。董其然不好隐瞒，整个院子十几个人看着呢，再者那老泼妇也不是个愿意被冤枉的，与其到时候自降身份的和个老泼妇对峙，还不如自己先说出来呢。 于是这样那样的将事情的完整经过说了一遍，重点是放在大清早的那嬷嬷扰人清梦，还出言不逊的说她泼妇什么的。再严肃强调，这个程嬷嬷敢这样做，就是有董夫人给她的两个粗使婆子在后面撑腰。 等董其然说完，老太太那脸色就别提了，漆黑漆黑的，董其然也知道这次老太太大约是气狠了的，她作为始作俑者之一，估计这次是讨不了好了。 也怪自己，没睡醒就容易发火，明明事情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结果她这暴脾气一上来，就没忍住了。 “你真是，让我说什么好。”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将怒火给压下去，董其然忙上来拍胸口，老太太这会儿不待见她，伸手将她爪子排开，指着墙角：“给我站着去！” 董其然精乖，站着估计不能让老太太消气儿，那索性就跪着吧，噗通一声跪下，那声音脆响，老太太都忍不住往她膝盖下面看了看，又见她脸色没什么变化，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次我过寿，你姑母一家肯定是要来的，到时候我正好能说起你的亲事，若是你姑父没什么意见，今年就先定下来，明年或者后年，你就能出阁了，可你现在弄出来这事儿……” 老太太一脸的郁卒，之前闺女只是答应先看看这门亲事，也就给了个镯子，但这并不算是真的定下来了，陈家若是想反悔，甚至都不用和他们这边打招呼的。 若是能得陈家亲口应承，再举办了订婚礼，这亲事才能算是板上钉钉的。老太太主意打的好，让教养嬷嬷先简单的教导一些规矩什么的，等陈家的人来了，董其然好好地表现一番，说不定陈家就能松口了。 可现在好了，董其然不仅没学规矩，还将教养嬷嬷给揍了一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别说陈家不会松口了，估计在并州，稍微数得上点儿的人家，都不会看上董其然了吧？ 这年头，女孩子的名声可是十分十分要紧的，出了一点点儿差池，那些说闲话的可不会问什么缘由，只会一味的责怪女孩子不爱惜自己的名声。 其然原先是养在她身边的，谁提起来不说其然一句孝顺？可只一个孝顺的名声，哪儿够啊。 老太太又气又急，忙吩咐了身边的嬷嬷：“去将程嬷嬷给我找过来，还有其然她娘，都叫过来，这事儿今儿必须得按住了，其然那院子里，你去亲自说一声，若是走漏了半点儿消息，别怪我老婆子狠心。” 嬷嬷忙点头应了，小跑着出了院子。一边自己亲自去董其然的院子，一边吩咐了人去叫董夫人，另外去拦截程嬷嬷。 很快，一群人就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聚齐了。程嬷嬷那叫一个委屈，进门没说话就先掉眼泪了，给老太太行了礼，站在屋子中间哭道：“我老婆子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今儿简直颜面扫地，若是传出去，我以后可还怎么有脸去教导别家的闺秀？” 董夫人也是一脸气恼：“娘，您是不知道，其然简直是，简直……”董夫人口拙，想了半天也就说了两个词：“目无尊长！狂妄无礼！” 老太太一边要安慰程嬷嬷，一边要替董其然遮掩，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董夫人，只看那程嬷嬷：“嬷嬷，你的委屈我明白，只是我自己的孙女儿，我也是知道的，这孩子一向听话孝顺，你刚来我们并州，大概是不知道的，我之前生过一场大病，若不是其然亲自照料，我现在已经是过世之人了，其然的孝顺名声，在我们并州是出了名儿的。就连知州夫人听了，也将其然请过去照顾知州大人的亲娘，也是其然有点儿小运气，竟然将知州大人的娘亲给治好了。”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仔仔细细的打量程嬷嬷的神色，就见程嬷嬷在听见知州大人的名字的手，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董其然多精明一个人，立马明白过来，这是有点儿顾忌了。 “若是我们家其然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传出来，知州夫人怕是也不会愿意的。”老太太半是威胁半是开玩笑的说道，程嬷嬷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董夫人，董夫人忙笑道：“娘，其然不过是帮着人家老太太把把脉，真说照顾好老太太的，那是宋大夫，和其然可没多大关系。” 老太太手里的茶杯冲着董夫人就去了：“我让你说话了吗？” 董夫人又惊又怒又怕，一来是没料到老太太会直接当着外人的面儿就出手，令她在丫鬟婆子面前丢了脸面。二来老太太以前就算是不喜欢她，也从来都只是冷落一边，或是找了董老爷告状，这是头一次，直接用茶杯砸她，还当着董其然这个小辈的面儿。 这怕的就是老太太是真的动怒了，以后真要找些什么借口来磋磨她。 “正有一件事情忘记给你说了，一会儿让你的人将咱们府里的账本名册还有库房的钥匙，都送过来。”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盯着董夫人说道：“眼看就是我的寿辰了，你这当儿媳的，我也不要求你送什么名贵礼物了，你就给我抄写七七四十九卷的佛经就好，我寿辰前要看到，听见了吗？” 董夫人脸色青青白白，却又不敢顶撞了老太太，只好暗地里偷偷的瞪一眼跪在角落里的董其然。董其然却是不痛不痒，被瞪一眼又不会掉一块肉，随便瞪。 老太太挥挥手让董夫人出去，又看了程嬷嬷：“也是怪我老婆子话没说清楚，我们家其然虽然及笄了，但这段时间，她还得忙着管家理事，所以这学规矩，不能一早就开始，每天也就能抽出来一两个时辰，程嬷嬷你看，这学规矩的时间，是不是另外规定一下？” 程嬷嬷脸颊抽了抽，看角落里的董其然。好像没什么胜算了啊，连董夫人都被夺了管家权，自己若是再纠缠下去，当真被董府给赶出去，自己怕是也不好在随意在外面败坏董其然的名声了。有知州夫人为董其然作保，谁会相信一个教养嬷嬷的话？再加上刘嬷嬷那老货定是会留在董家。别人也都不是傻的，两个嬷嬷一个被赶走一个留下来的，正常都是会去想这被赶走的是犯了什么错吧？ 看来这次，自己是不行了。也怪自己太相信董夫人了些，真以为她在董家是一言九鼎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个管家婆，连管家的权利也没了，就更是没什么用了。 第21节 脸色变换了一下，程嬷嬷能屈能伸：“董姑娘这个年纪了，本来学规矩就麻烦些，毕竟身量长成，骨骼僵硬，我也是为着大姑娘好，才想着多练些时候，大姑娘日后定是能身娇体软，步步生莲，端庄柔嘉的。但没想到大姑娘事务繁忙，那老婆子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第21章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你董姑娘学好了，那是我尽力了，你若是没学好，那也不能怪我没尽力，只能说你抽出来的时间太少了，你自己不愿意花时间去学。 老太太脸色沉了沉，随即笑道：“只要嬷嬷真心愿意教，我这孙女儿，向来聪慧，两年学会行医，现在已经是并州出了明儿的医者呢，学规矩难不成比扎针还难吗？” 程嬷嬷一张脸像石头，脸色半分不变的：“那不一定，有人在某方面有天赋，自然学得快，我瞧着大姑娘，对医术倒是挺有天赋的。” 董其然笑道：“祖母，着急什么，若是程嬷嬷教不好，过段时候再换个能教得好的嬷嬷不就行了吗？” 程嬷嬷脸色黑沉沉的看过来，老太太轻斥了一声：“多嘴，你好好的在那儿跪着就了，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就别说话。” 董其然忙做了个捏住嘴巴的动作，又去看程嬷嬷，就见程嬷嬷眉头跳了跳——若是被辞退，那才是丢人呢，说不定这一辈子积攒的名声就要赔进去了。 可若是好好教……实在是有点儿不甘心。自己一向以严苛出名，京城里多少人家想请了自己去教导不听话的庶女，这次却没想到是栽到了个七品芝麻官府上的小姑娘手上去了。 程嬷嬷心里又恨又恼，忍不住再一次打量董其然，相貌确实是十分出众的……对啊，相貌出众，自己当时只顾着董夫人的交代了，竟是没将这小姑娘的相貌放在心上。这等长相，就是在京城，那也是数得上的吧？ 若是将来这小姑娘有了出息，自己这教养嬷嬷，也是能跟着水涨船高的吧？看样子这董家老太太，又是十分疼爱这董姑娘的，连府里家事都能交给这董姑娘，若是自己能讨好了这董姑娘，是不是以后，也能结个善缘？ 程嬷嬷能屈能伸，再加上又觉得董其然是小姑娘家家的，比较好糊弄，想将她对自己的印象掰过来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于是，当即笑道：“医术向来难学，董姑娘连这个也能学好的话，我相信董姑娘也定能学会规矩的。” 董其然微微挑眉，老太太面上这才露出了些笑容，点头应道：“你且放心，你教好了其然，老婆子我定会重谢。其然现在刚开始学着管家理事，每天上午要看账本见管事婆子什么的，不如，这学规矩的事情，就放在下午？” 董其然不出声，反正只要不是一整天都耗在那儿就行了。回春堂那边，自己也得赶紧送个消息过去，免得自己不能过去，坐诊的时候又给自己排上了，那可就耽误事儿了。 学规矩的事情经过老太太和程嬷嬷两个人的商量，最终定在了下午，董其然午睡醒过来之后学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不管她是看账本还是做什么，都随意。 董其然也不反对，于是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正说着话，就听门外丫鬟笑道：“老太太，三位少爷和表少爷过来请安了。” 董老爷有了官身，每天一大早就出门，请安时间就放在了每天晚上，当然，早上偶尔得空了也是会过来的。早上一般都是董夫人带着董乐珊，董家三位少爷带着陈聪贤，以及董其然自己这三拨人过来。 今儿董其然是来的早了些，董夫人着急护着程嬷嬷，也来的早了，所以才显得董家三位少爷和陈聪贤来的晚了点儿。 四个少年进门先行礼，除了被保护的特别好的三少爷，剩下的都多多少少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或者是已经听说早上这边发生过些什么了，所以也都不去看程嬷嬷，只笑哈哈的围着老太太撒娇。 一个说老太太这儿的点心好吃，一会儿定要多带些去上学。 一个说董其然前段时间送的毛笔很好用，回头找了一本医书当谢礼。 老太太笑哈哈的听着，董其然也偷偷摸摸的起身凑到老太太身边揉肩捏胳膊，十分谄媚，老太太暗地里瞪她一眼，暂时将这事儿给揭过去了。 四个少年还要上学，在这边用了早膳就麻溜的走人了，老太太先让程嬷嬷自己回去，然后拉了董其然教育：“你就是不喜欢，也不能放在面上，多多少少应付一下就可以了，你非得将事情闹得这样大，若是……岂不是让人觉得你不孝敬亲娘，忤逆泼辣？” “祖母，我知道错了。”董其然忙撒娇，老太太伸手戳她额头：“每次都是这样，只认错不改正，我说你多少次了，做事情呢，要瞻前顾后，别一味莽撞的往前冲，遇见的是一张纸倒好了，你一冲就能冲过去了，可万一遇见的是一堵铁墙呢？你是不装个头破血流就不打算改了自己的性子是不是？” 董其然嘟嘟嘴，继续撒娇：“我这不是知道有祖母护着我的吗？” “那万一我不在了呢？”老太太皱眉，董其然忙说道：“呸呸呸，祖母快呸两声，祖母以后是要长命百岁呢，还要陪着我一辈子的，我才不会离开祖母呢。” 说着扒在老太太的肩膀上，老太太叹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娘，但你之前不都做的挺好的吗？不喜欢就不搭理，不要费劲儿去和她斗气，她占着长辈的名义，又是亲娘，你是讨不了好的。” 今儿这事儿，若非是老太太出面镇压，董其然是绝对要落个不孝的名声额。 可董夫人上面还有个老太太，老太太直接将董其然护在自己的羽翼下面了，出面将董夫人给镇压了，这才让董其然逃过一劫。 “你这性子，我真是担心啊。”老太太愁眉苦脸：“也是你小时候，我太惯着你，养成你这个狗不理的性子来！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再过个两三年，你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了，当媳妇儿，和当姑娘可是不一样的。“ 沉默了一下，老太太又说道：“就算当婆婆的是亲姑姑也不行，和你比起来，儿子才是最亲的，儿媳终归是外人。还有两年时间，我定是要将你这性子给扭过来才行。从今儿开始，不许出门了，上午就看看账本，管家理事，下午学规矩，晚上在这儿陪着我，要么做做女红，要么抄写佛经，先将性子给我安静下来才行。” “祖母，我要去回春堂呢。”董其然忙说道，老太太摇头：“看看，我就是太惯着你了，不行，说不许就是不许，从今儿开始，就是不能出门了！这并州，又不是少了你一个，就再也没别的大夫了。” “可他们水平不如我啊。”董其然嘟嘴，老太太都要气笑了：“你才学多久，人家别的大夫有学四五十年的，哪儿比不上你？你就给我安心的在家里呆着吧。” 说着，问旁边的嬷嬷：“你们夫人将账本之类的，都送来了？” “还没呢。”嬷嬷忙上前回答，老太太转头看董其然：“你亲自去拿，领着赵嬷嬷一起去，我看你娘敢不给！立马去，我昨天不是还让你算要买多少冬布的吗？你三天后可要给我个答案才是。” 说完摆摆手，示意赵嬷嬷将董其然给带走，赵嬷嬷笑眯眯的伸手：“大姑娘，咱们走吧？” 董其然无奈，只好跟着赵嬷嬷去董夫人那院子。说起来，董夫人的院子，她也有好多年没踏足过了，今儿一看，却还真是不陌生，摆设什么的，完全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她上辈子，可是在董夫人的院子里抄写了两年多的佛经的。 正要进门，就见董乐珊从另一边过来，姐妹俩相逢，董乐珊使劲瞪了一眼董其然：“哟，大忙人今儿倒是有空了啊，还记得自己有个亲娘在这儿住着呢，所以过来看看？” 董其然挑眉笑道：“你今儿没去给祖母请安吧？” 董乐珊冷笑：“娘都被你气出病来了，我怎么能安心的去给祖母请安？祖母那边我已经让人去告假了，我是来给娘侍疾的，你是来做什么的？若是来侍疾的，那正好，你是学医的，不如亲自帮着娘亲熬药？若不是来侍疾的，就不要在这儿站着了，免得让娘看见你又生气！” 话里话外，只说董其然不孝顺。 以前董乐珊可没这个智商，董其然往董乐珊身后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刘嬷嬷面色淡然抬头挺胸的站在那儿。 “妹妹，不知道实情真相还是不要乱说了，祖母早上刚训斥了董夫人一番，董夫人这会儿就生病了，知道的说是董夫人心里羞愧，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董夫人是心里有怨怼呢，该说董夫人这身子骨太柔弱了些，不过是被婆婆责骂几句就要卧病在床了，传出去，怕是连累了妹妹的名声，以后妹妹若是嫁不出去了，那可就糟糕了。” 董其然笑着说道，谁家会愿意要个不能骂的儿媳，又不是要娶回家当佛爷供着的。过日子磕磕碰碰，婆母难不成还不能责骂两句了？ 第22章 这话不光是门口的董乐珊听见了，来迎接董乐珊进门的董夫人身边的嬷嬷也听见了，两个人脸色都有些难堪，董其然却是视而不见，只笑着问道：“听说董夫人从祖母那儿出来就生病了，这事儿是真的？我多少也会一些医术，不如让我为董夫人把把脉？若是董夫人信不过我，那不如为董夫人请了大夫过来看看？” 比起董乐珊，这位嬷嬷要明理的多，忙在脸上挤出笑容来：“不知道哪个小蹄子嚼舌头，夫人今儿只是起的有些早了，被那个程嬷嬷给吵醒的，所以脑子有些沉，并无大碍，不需劳动大姑娘，也不用另外请大夫，夫人只好好的歇一会儿就好了。” 第22节 又看董乐珊：“夫人这会儿睡下了，二姑娘也不用担心，先去给老太太请个安，然后回去安心的学规矩吧，等夫人睡醒了，奴婢定第一个叫二姑娘来。” 董乐珊有些不太高兴，要张口说话，却被她身后的刘嬷嬷拽了一下，当即闭嘴，只点点头，也不和董其然打招呼，转身就走人了。 刘嬷嬷急走了几步，像是在董乐珊耳边说了什么，董乐珊有些不太高兴。董其然收回视线，看那站在门口拦着自己的嬷嬷：“董夫人睡下之前，说没说祖母让她办的事儿？” “这个，夫人困的很了，并没有说。”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董其然挑着嘴角笑：“祖母交代的事情，董夫人就是这样阳奉阴违的？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董夫人既然不愿意办，那就算了，我回头和祖母说说，让祖母亲自来拿吧。” 说完转身要走，嬷嬷忙喊住了董其然：“并非是夫人不愿意，只是夫人睡的沉……” “那我在这儿等等好了。”董其然脸上露出笑容，瞬间变脸，堵的嬷嬷哑口无言，静默了一会儿，董其然又问道：“怎么，董夫人吩咐你们，不许让我进来她这院子？” 董夫人就算是亲口说过这话，嬷嬷也不能承认。就算董夫人不喜欢，董其然依然是董家的嫡长姑娘，是老太太亲自抚养大的，董老爷就算不疼爱，那明面上也是一碗水端平的。 董夫人要真是说过这样的话，得罪的可就是董老太太和董老爷两个当家作主的人了。 拦不住董其然，嬷嬷只好将董其然给迎进去了。董其然又说要去看看董夫人，人都进来了，那嬷嬷是退一步就要继续往后退，没奈何，只能请了董其然进去。 董夫人躺在床上，很明显是在装睡，也不懂得遮掩，董其然明显瞧见那眼皮子下面的眼珠子抖动了两下，忍不住想笑，上辈子从来都是自己在她跟前诚惶诚恐的，这会儿能看见董夫人的这种窘态，也实在是不容易啊。 “董夫人这脸色有些潮红，说不定真是生病了呢。”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就站在董夫人的床边：“看来，祖母还真是有先见之明，要不然，偌大一个董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吃饭呢，董夫人这一躺下，可就没个主持大局的人了，说不定大家伙儿都得跟着饿肚子。” 嬷嬷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笑了两声，董其然继续说道：“既然董夫人身子不舒服，这账本的事情，也就别拖着了，你是董夫人最信任的嬷嬷，想来也应该知道账本钥匙之类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快去拿了过来给我，也免得满府的人今儿都跟着饿肚子，若是饿着了别人还好，饿着了祖母和老爷，那可就麻烦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妹妹和三弟，可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呢，饿个一两天，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这就是威胁了，嬷嬷偷偷的看床上躺着的董夫人，董夫人的脸皮子抖动了两下，但还是死撑着不睁眼。嬷嬷犹豫了一下，赔笑：“不如大姑娘先回去，等夫人一醒过来，奴婢就立马让人去请了大姑娘过来？” “不用，夫人不就是在补眠吗？那中午之前定是要醒过来的，我就在这儿等等好了。”董其然笑着说道，示意了一下夏蝉，夏蝉忙去拖了个凳子过来，就放在董夫人的床边。 董其然不喜欢董夫人，同样的，董夫人也不喜欢董其然，再加上董其然是五月出生，正好是毒月，董夫人一直觉得，只靠近董其然都会倒霉。 这会儿董其然坐在床边，她就浑身不自在。强撑着合眼一炷香时间，身上就跟爬了蚂蚁一样，只能无奈的睁开眼，恨不能将床边的董其然给瞪走。 董其然却是笑盈盈的：“夫人醒过来的真快，也幸好我没走，要不然，这会儿还没坐下吧就得再走一趟。夫人，祖母让人来拿账本和钥匙，还有名册，你准备好了吗？” 董夫人皱眉：“这些东西岂是好准备的？咱们府上，光是账本就有六七样，什么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每天都要记账，一个月下来十多本账册，我光是整理出来就得要一两天时间，你这会儿立逼我拿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原本整理账本是个这么麻烦的事情啊，难怪董夫人你瞧着像是三四十的，一年比一年更老，这样劳心劳力的，可真是辛苦了。”董其然一脸同情的说道，董夫人气的脸色通红，越是美人越是在乎自己的年纪，董夫人算起来也才三十多，只盼着别人都当自己二三十呢，一下子变四十，脸色就黑了。 董其然继续说道：“难得祖母体谅你，我就帮董夫人分担一些吧，免得董夫人忙不过来，连偶尔早起一次都撑不住，还得回来补眠，这样下去，董夫人脸上的皱纹，会出现的比别人的更快更多呢。” 董夫人还想说什么，董其然却是不想在这儿耽误下去了，继续笑道：“夫人何必拖拖踏踏呢？今儿不给明天还是要给的，明天不给后天也要给，与其拖到三五天后，让祖母亲自出面找你要，不如你自己先给出来，好歹在祖母面前也留点儿体面是不是？” “你不不孝女！”董夫人气怒，董其然挑眉：“董夫人是在说老太太教养出来的姑娘，都是白眼狼吗？” 董夫人瞬间闭嘴，气的胸脯起起伏伏，却不得不让人去拿了账本之类的过来，她就算是恨透了董其然，也不得不承认，董其然说的还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并不是拖几天就会有转机，只要老太太下定了决心，董老爷是从不插手后院的事情的，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再拖延也只能徒惹老太太生气。 再说，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一想，董其然从未管过家，自己猛然将这一堆的东西都塞给她，她定会做不好的，到时候不就闹笑话了吗？也让老太太看看，她这决定做的是多荒谬，若是不想砸了自己的寿宴，最好是赶紧的将管家权还还回来。 最重要的是，这宅院里面，管家理事可不是光会看账本就行的，府里上上下下九成九的下人的卖身契都在自己这儿放着，若是自己不放手，她董其然能做成什么事情？ 不就是想看看账本吗？随便看，巴不得你找出点儿问题来呢，董其然当恶人来将蛀虫给发卖了，她还是那个菩萨一样的董夫人。 想明白之后，董夫人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身边的嬷嬷去拿了账本等物过来，直接给了董其然。心里对董其然实在是厌恶的很，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所以给了东西，就直接示意董其然走人了。 董其然也不停留，勉强行了礼，让人抱着账本，自己拎着钥匙，拿着花名册，出了董夫人的院子。 首先要做的是采买冬布，董其然翻看了一下花名册，董家总共有九十多人，包括看门的，马房的，随侍房的，董老爷的长随，董家兄弟几个的书童，外院伺候的，打扫的，采买的。女仆就多了，将近三百人，年长的嬷嬷年轻的丫鬟年幼的跑腿。 只算总数还不行，身量高的身量低的胖的瘦的，买少了就是笑话了。买多了，顶多是有点儿浪费。 董其然先翻看了前几年的例子，几乎没差别，最多也就三两匹布。 无功无过的做法，当然是按照这前例来了。可董其然是想搞个大事情的，事事都按照前例，做的好了，那是前任有先见之明，做的不好了，那就是董其然不会管家了。反正，里外不讨好。 不如趁着董夫人不能动，来个大的，先将董夫人的爪牙都给拔掉。至于拔掉之后，董其然是没想太多的，反正若是她嫁人，这董家的内宅，和她也就没多大关系了。 她就是想给董夫人找点儿不痛快，顺便，雷厉风行的展示一下自己管家的能力，免得以后老太太总念叨这事儿。 董姑娘管家第一天，召集所有的管家婆子在听风堂开会，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查清楚名册的人是不是都在当差，又都是在哪儿当差，具体办的是什么差。但凡有超过半个月没露过面的，全都要清除掉。 第23章 这事儿交代下去，董其然就不去过问了。却没想到，等过了两天，统计人数的婆子过来回话的时候，那报出来的人人数竟然比花名册上的还多了二十多个。 别小看二十多个人，两身衣服坐下来，十来匹的布料了。当然，对于董家来说，这点儿布料估计算不上什么。但对董其然来说，就有点儿让人不痛快的意思了。 看着来回话的嬷嬷，董其然好半响没说话。那嬷嬷却也不着急，就静静的站在那儿等着。 “要是我没记错，你家的小儿媳，是在董夫人的院子里当差的？”过了一会儿，董其然开口问道，那婆子犹豫了一下才点头：“是，姑娘没记错。” “也难怪了，你会弄出这么一本册子给我看。”董其然冷笑了一声，将册子放在一边：“既然这人数还多了，那咱们就好好的查一查吧，看有多少人是干领着月例不干活儿的，你这头一次差事办的让我十分不满意，所以，这事儿，接下来就不能交给你了。春晓，你娘现在是在哪儿当差？” 春晓忙上前回话：“回姑娘的话，奴婢的娘是在二门上当差。” “让你过来，我问几句话。”董其然笑着说道，拿了桌子上的名册起身，先回了自己的院子。春晓的娘过来的时候，董其然正站在桌子前面写东西，春晓的娘有些拘束，行了礼就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我这里有个差事要交给你，你敢不敢接下来？”董其然放下毛笔，转头问道，春晓的娘偷偷去看春晓，春晓刚要张口，董其然就吩咐道：“春晓，去给我倒杯茶来。” 春晓只好起身离开，春晓的娘有些无措，等董其然又问了一遍，这才鼓足勇气应道l：“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给奴婢，奴婢定会竭尽全力，尽量帮您办好的。” 董其然笑着点头，递给她一张纸：“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找人将这张纸上的事情，通知到董家所有的下人就行了，你若是不识字，可以在前院找了别人帮你念一下。” 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儿，春晓的娘忙应了下来，仔仔细细的将那张纸放在自己怀里，行了礼就告退了。 春晓的娘办事儿还算是挺妥当的，到了第二天，董家所有的人就都知道了董其然的决定——今天晚上之前，所有的人，都要到听风堂去登记三天之内的动向。 第23节 董其然这决定瞬间引起了哗然，不光是她自己身边的丫鬟时不时被人抓住询问这个事情，就是老太太那儿，都有些不太消停。当然，问董其然这边的，多是咨询具体的内容，问老太太那边的，就不太客气了。 绝大多数，是上门哭诉来了。因为有一部分人，名字还在花名册上，每个月都领着董家给的月例，但实际上并没有领着差事。这一部分人呢，有是因为之前在主子跟前有脸面，成亲之后主子身边就没了他们位置的。有是因为年纪大了些，在家养老的。这一部分人，哪儿来的差事？ 可若是没有差事登记，之前董其然又说过，但凡半个月内没有差事的，都要从花名册上取消掉名字，这代表什么？代表以后再也不是董家的下人了，以后再也不能领月例银子了。 老太太被人问的烦了，就找了董其然来回话，正好董老爷也在家，董其然索性求了老太太将董老爷也叫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我现在和祖母爹爹说清楚了，也省得日后再有人求到祖母和爹爹跟前，祖母还好说，多年不管家了，只要推脱一两句就行了，就怕有人在爹爹跟前吹了枕头风。” 董老爷眉头就皱起来了，这话说的可真是半点儿不客气。正准备斥责董其然两句，董其然就笑道：“前几天，乔家的姑娘请我吃茶，然后我听说了这么一件事儿。齐河县有个豪仆，仗着自己是林同知家的二管事的身份，占了齐河县一百亩良田，齐河县县令没办法，求到了知州大人跟前，林同知虽说并未受到太大责罚，但乔知州的意思是，明年的考核……” 林同知董老爷是认识的，两个人是同僚，不过是管理的事情不一样，两个人几乎没打过什么交道。 “爹爹以前只是普通人，咱们府上用多少人用什么人，这都没人管，可以后爹爹是要当大官儿的，岂能让家里的下仆拖累了？”董其然笑着说道：“可只这一个花名册就闹出来这么多的事儿，可见咱们家的下人，这些年没有狠管过，就一个个抖擞起来了，董夫人性子良善，也只能是我出面当个恶人了。” 老太太还有些犹豫：“可多少是伺候过咱们家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祖母，咱们又不是没给月例银子，她做活儿了，咱们给钱了，已经两清了。”董其然打断老太太的话，老太太只皱眉：“这样未免算的太清楚了些，没了人情。” “祖母，和爹爹的前程比起来，这些可都不算事儿。”董其然笑着说道，顿了顿，索性放了个大招：“祖母，乔知州府上，也才只有三百奴仆。” 董老爷眉头动了动，老太太也沉默了。 董其然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与其让董家的银钱被这样糟蹋了，还不如早早的握在自己手里。以后董家要是还像是上辈子一样没落了，那自己也能为董家打点一下。 这次要放多少人出来呢？ 董其然在心里算了算，一个人一个月能省下来一两银子吧，那十个人一年就是一百多两了。还有各种衣服啊，赏钱啊，加起来能省下来一百五十两吧？能买五十亩良田了！ 董老爷却还是有些犹豫：“家里的下人安分守己，咱们董家的下人，几乎都是家生子，不像是林家，乍然富贵，都是在外面买的人，不知道品性，自然是要被拖累了。” “爹爹，您日后难道不打算进京吗？”董其然笑着问道：“到时候是要将家里的下人都带过去吗？” 董老爷摇头：“自然是带走一些，留下一些，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样确实是不太妥当，无缘无故的就放人出去……” “怎么会是无缘无故呢，马上就是祖母的寿辰了，放了人也是给祖母积福啊。”董其然很是卖力的游说老太太和董老爷，这两个一个是将董其然捧在手心里的，一个是不怎么管内宅的事情的。 在董其然喝了两杯茶之后，就都无奈的同意了董其然的说法。 于是，董家开始鸡飞狗跳。春晓的娘是领了重任，每天就带着两个婆子在董家到处晃荡，看见谁不在自己位置上当差，就要记下来递给董其然。 春晓和夏蝉则是在听风堂摆了桌子，将每个过来的人都登记在册，有重复的，当场就要他们互相对质，看谁才是真正当差的。 两天统计下来，总共有五十多人被从花名册上划掉了名字。光是董夫人的院子，就占了七八个。董夫人想找老太太苦求，老太太却是避而不见。 董夫人又打算找董老爷，董其然却适时的将账本送过去了。她这两天可不是闲着没事儿干的，将账本大致的给翻看了一下，挑着印象中有问题的地方重新盘算，果然是抓到了大蛀虫。 一个是董夫人的陪嫁，现在是内院的管事嬷嬷，专管采买，根据账本上算出来的，是贪污了三千两。另外一个是董夫人提拔上来的，掌管库房钥匙的，库房总共丢了的财物，加起来有五千两。 这样两笔银子加起来，就是放在董家，也是个大事情。做个对比，董老爷一年的花销，不包括吃穿用度，只说他买的各色古玩笔墨，也才三千两银子。 董老爷大怒，对来哭诉的董夫人是毫不留情，将董夫人斥责的灰头土脸，回去就躺下来了。 董其然却是毫不动摇，一步步按照自己的计划来。先是将花名册上重新定制，接着本打算将贪污的人送到官府，这事儿就被老太太拦住了。 董老爷也不太赞成，怕会丢了董家的脸面。 董其然已经在前面那些事情上获得了这两位的支持，这件事索性就顺从了老太太和董老爷，只将那贪污的钱财收回来，将人给赶出董家就算是完事儿了。 这一整出下来，只花费了七天时间。董其然这雷厉风行，可算是镇住了董家的奴仆。她再吩咐下去的事情，就没人敢轻慢了。冬衣所用的布料，董其然只用了一个时辰就算好了，牌子送到采买处，料子第二天就送过来了，董家的针线房开始动手，十天之内，冬衣肯定能全部完成。 然后，董其然也可以全心的准备董老太太的寿辰了。 第24章 大约是董其然第一次出手就是个大招，导致后面董其然说的话，再没人反驳。就是报上来的帐，也少有隐瞒，整个寿宴要购买的东西，更是不敢出什么问题。 一帆风顺，顺的董其然都怀疑董夫人是不是在董家消失了。老太太倒是对董其然挺满意的，三不五时的就表扬一次，搞的董其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临近寿辰三天，陈家的人就过来了。来的是董明珠夫妻俩，董明珠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搂着陈聪贤心啊肝儿的。陈聪贤的亲爹陈庄则是笑呵呵的和董老爷拉家常，又转头对老太太笑道：“这几年还要多谢岳母对贤哥儿的照料呢。” “哪里用你说谢谢，贤哥儿也是我外孙子。”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拉着陈聪贤的妹妹陈安灵笑道：“我上次见安灵的时候安灵还是个小婴儿，现在一转眼，安灵都长成小姑娘了。” 陈安灵是陈家嫡女，生的和董明珠有八分相似，从小就是个玉雪可爱的小丫头，陈家上上下下都是捧在手心里的，幸好董明珠性子温柔，所以最后养成陈安灵的性子就是开朗活泼的。 靠在老太太身边也不眼生，叽叽喳喳的和老太太说话：“外祖母在我小的时候是不是送给我一个玉坠？我娘说给我听的，我可喜欢了，天天都要带在身上的，外祖母你看。” 说着从自己脖子上拽出来一个项圈，中间缀着的，果然是个小小的兔子玉坠，那是陈安灵的生肖属性。大约是常年被人戴在身上，那玉坠被滋养的莹润透白，十分可爱。 “是这个，外祖母找了高僧开过光的，保佑你一辈子平平安安。”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董乐珊靠在一边，嘟着嘴撒娇：“祖母实在是太偏心了些，表姐都有这样的坠子，我就没有。” 老太太笑道：“你从小到大得的好东西还少吗？虽然没有这样的坠子，可去年你生辰，我送你的镯子，你不喜欢？” 董乐珊忙点头：“我自然是喜欢的了，只要是祖母送给我的，就是一块儿石头，我也喜欢的很。”看了一眼陈安灵，董乐珊又笑道：“我这不是见祖母这大半天了，就只关心表姐一个人，所以心里不自在了嘛，表姐可别介意。” 陈安灵笑着摇摇头：“表妹天真可爱，我喜欢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介意。” 说完转头看董其然：“我听我娘说，表姐学医？” 董其然点头，伸手拿了个橘子递给陈安灵：“表妹尝尝，这个也算是咱们并州的特产了，个儿大又甜，十分好吃呢。” 陈安灵低头剥橘子，一边还和董其然说话：“那表姐现在是不是能单独出诊了？表姐平时都是去药铺坐诊吗？表姐的医术是不是特别好？” “偶尔会去药铺坐诊，至于医术，只能说学无止境，我并非是最好的，诊病的时候就是竭尽全力而已。”董其然笑着说道：“若是表妹感兴趣，回头我带表妹看看到药铺里看看。” “胡闹！”老太太当即说道，暗地里拍了董其然一下：“药铺人来人往的，你们大家闺秀，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被人冲撞了可怎么办？以前是其然你年纪小，又有人在身边护着，我这才放心让你去，自打你及笄，我可是再不让你去了的，说不定你之前去的铺子，已经关门了。” 一边说，一边用威胁的眼神看董其然，董其然无语了一下，只好干笑：“是，我自打及笄之后，还真没去过了。表妹千金之躯，还是别去了。” 第24节 董明珠也笑道：“药铺这种地方，不说人来人往了，只说里面收容各种病患，病气缠绕，就不是你们小姑娘去的地方。” 老太太也跟着点头：“以前就是看她小姑娘家家的，给找点儿事情做，现下可不让她碰这些事情了，这段时间其然正学着管家呢，你是不知道，我们其然，管家理事上面，可有天赋了。” 说着，就兴致勃勃的将之前董其然干的两件大事儿给说了一下。 董明珠神色却是带了几分迟疑：“这样将人放出去，是不是太绝情了些？” 老太太被噎了一下，之前她也是觉得董其然的处置太无情了些，可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孙女儿，董其然要立威，老太太肯定是摇旗呐喊啊，只是这会儿就得替董其然描补一下了：“不是其然的意思，是我自己的意思。” 董明珠有些诧异的看老太太，老太太笑道：“我年纪大了，就很是信佛家的因果轮回了，自打上次大病一场，就一直寻思着放些人出去，正好碰见了那个契机而已，其然也是顺势而为。” 又是将董其然给夸赞了一遍，陈安灵看着董其然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崇拜：“表姐真厉害，刚开始学管家就能做到这样了，我以后要是能和表姐一样厉害就行了。” 董其然端着茶杯微微笑：“等你长大了，就能和我一样了。” 赶紧的岔开话题，转头看老太太：“祖母，时候也不早了，是不是该摆膳了？” 老太太忙点头：“对对对，一瞧见我的心肝宝贝儿安灵我就忘了别的事儿了，你们赶路这些天，定然是又累又饿的，先用了晚膳，一会儿你们赶紧去休息。” 赵嬷嬷忙往外面去传膳，董明珠视线一转，又问道：“大嫂病情很是严重吗？连下床走动都没办法了吗？”又看董其然：“不是说其然会点儿医术的吗？” 老太太摆手：“你大嫂不过是些许小毛病，只是不凑巧，你们到的时候，她正吃了安神的药，睡的比较沉，所以才没能过来，等明儿一早你们就能见着了。” “你尝尝这个，其然可是早早就开始追问我你喜欢什么口味，然后让厨房一直准备着了。快尝尝看喜不喜欢。”老太太十分热情，她不太喜欢提起董夫人，董明珠也就不再问这个话题了。 饭后陈聪贤亲自送了自家爹娘去安歇，陈安灵则是留下来宿在老太太的院子里。 “你瞧着其然的样子，如何？”董明珠一边伺候了陈庄换衣服，一边笑着问道。陈庄用膳的时候跟董老爷喝了几杯，这会儿就微闭着眼睛，带了些慵懒的靠在床头：“只看相貌，还是很不错的，董家的人相貌一向不错。” “那她和贤哥儿……”董明珠又问道，陈庄沉吟了一下才说道：“管家理事的手段好像不错，这个要再看看，关于行医这事儿，并不用很放在心上，以后成亲生子了，总有她忙的时候，到时候不用你说，她自己就没空去药铺了。” 陈庄倒是不太在意这个，行医虽不是很好的事儿，但要看怎么用了。就像是乔知州的娘亲的事儿，用的好了，会医术也是一种助力。也就是大舅兄墨守成规，不会用，否则早就能攀上乔知州了。 董家的大少爷也十三四了，就配不上乔家嫡出的姑娘，那乔家也还有庶出的姑娘啊。 “这事儿先不要定下来，明年贤哥儿先科举，若是能中了秀才，那贤哥儿可选择的范围就打了，咱们只这一个宝贝儿子，贤哥儿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陈庄沉思了好半天，拍了拍董明珠的手背：“若是岳母问起来，你先别定下来，只拖着就是了。” 董明珠觉得有些不太妥当：“贤哥儿是男孩子，拖的起，其然却是女孩子，若是咱们家没这意思，还是要早早告诉娘亲才行。” “又不要太长时间，明年秋闱之后再说。”陈庄不在意的摆摆手，将脚抬到床上，伸手拽了被子盖上：“时候不早了，快些安歇吧，明儿我带着贤哥儿出门走走。” 董明珠无奈，只能跟着躺下来。但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太地道，明年春闱之后，其然可就十六了，到时候再相看人家，未免就急促了些。 虽然贤哥儿中了秀才之后，能选择的范围就大了，可她倒是觉得，娶个高门大户的，倒不是就定了其然呢。她自己是属于那种高嫁的，董家身份比不过陈家，所以在婆母面前，只能是温润懂事儿的。 可她弟媳，却是低嫁的，在婆母面前，向来是有几分面子，就是说话都比别人高几个声调。 若是将来她的儿媳，也是高门大户出身，那她这个当婆母的，在儿媳面前岂能镇得住场子？还不如其然，娘家侄女儿，定然是能和自己一条心的。 董明珠翻来覆去的想，一会儿觉得董其然的性子有些太强硬了，一会儿又觉得董其然的身份挺好。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着，第二天一早被丫鬟叫醒，还有些精神不振，眼圈下面一片青黑。 陈庄有些诧异，问了一句，被董明珠给敷衍过去了。陈庄就摇摇头不再问了，吃了早饭，就带了陈聪贤出门去了。 董明珠到老太太的院子的时候，董其然已经过来了，正陪着老太太说话，见董明珠进门，忙起身行礼。董明珠还没说什么呢，秋意那丫头就在门口晃了一圈，老太太眼尖，忙叫了秋意进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第25章 秋意进来，给老太太行了礼，笑着回话：“乔家姑娘来找大姑娘玩耍，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等着呢。” 老太太忙点头：“那其然可得先回去看看。”一转头看见跟着董明珠的陈安灵，又拉了一下陈安灵：“带着你表妹，正好你表妹在并州也没有什么熟识的人，能多认识几个好友也是不错的。” 董其然并不避讳，笑着应了，带了陈安灵一起去见乔姑娘。乔姑娘却是脸色有些着急，见董其然进门，什么也没顾得上，直接上来抓了董其然的双手：“其然，我是来求你帮忙的，我娘，我娘不小心晕倒了！” 董其然有些诧异：“没让大夫看看？” 乔姑娘摇头：“宋大夫走了之后，我们府上还没来得及找供奉大夫，我情急之下，只能想到你了，就直接过来了。” 董其然也没多说别的，忙吩咐了春晓去拿自己的药箱，又要安慰乔姑娘：“你别着急，上次我瞧着伯母的身子像是不错的，并没有什么大病，估计是累着了，或者是有些贫血了。” 看到陈安灵，还没开口，陈安灵就先笑道：“我陪着表姐一起过去吧。” 乔姑娘着急的很，并不反对，直接就拉着人出了门，直奔乔家。乔夫人人在床上躺着，脸色略微有些发白，乔知州守在旁边，见乔姑娘带着董其然过来，忙让开了床头的位置。 董其然先仔细看了乔夫人的脸色，然后静下心来把脉，好一会儿，才放下乔夫人的手腕，笑着对乔知州摇头：“乔大人不用担心，乔夫人并非是生病了。” 乔姑娘性子着急，忙问道：“那我娘是怎么了？” “乔夫人是有了身孕，因着年纪不算年轻了……”董其然一个未婚的小姑娘说这个话题还是有些尴尬的，乔知州先是脸色一喜，又变成了担忧：“那我夫人的身子，可有大碍？这孩子，可还安稳？” “乔夫人最近定是十分忙累。”董其然笑着说道：“再加上有了身孕，才会精力不济，微有些贫血，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的，只日后好好养着，别过于劳心劳力，只吃吃睡睡，在府里走动走动就好了，虽说乔夫人年纪不小了，但好好照顾，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乔姑娘已经让人拿来了纸笔，董其然又写了两个方子：“这个是补血的药膳方子，不拘是早或晚，饭后吃上一碗就行，连续吃三个月，能调养身体。这个是安胎的药，但乔夫人的身子很好，这个能不用就先别用，只看你们自己的意思。“ 写完了方子，乔知州不好总是留在这边，毕竟都是小姑娘，就转头看了乔姑娘，乔姑娘心领神会，忙拉了董其然出来：“多谢其然呢，要不是其然，我还在担心我娘，其然帮了我大忙，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非得拽着董其然去了她自己的院子，拿了一个簪子要送给董其然：“我刚做的，送给其然了，你可不许推辞，我一向是拿你当姐妹的，你若是推辞了我会伤心的。” 这话都堵死了，董其然也只好接了：“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那我自是不会推辞了，多谢你了。” “咱们姐妹，何必说谢谢？”乔美玲笑着说道，总算是注意到跟着董其然的陈安灵，忙问道：“这个是……” “这是我表妹陈安灵，后天就是我祖母的寿辰，我姑母特意带了她回来拜寿的。”又对陈安灵笑道：“这是乔美玲乔姑娘，比你年长几岁，你叫乔姐姐就好。” 陈安灵乖乖巧巧的行礼，软糯糯的喊姐姐，将乔美玲喊的眉开眼笑：“我就想要个这样的妹妹，只可惜，就有两个特别调皮的弟弟，到底是比不上妹妹贴心的，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也是给你见面礼的，这个镯子你拿着，回头我找了更好的送你。” 陈安灵忙推辞，董其然也帮着拒绝：“你快别给她见面礼了，姐妹相交，本来就是按着平辈算的，哪儿有平辈给见面礼的？差了规矩了，你若是实在是喜欢我这表妹，我瞧着你这耳坠倒是不错的，不如送了她这耳坠？” 耳坠就是个珍珠的，和镯子比起来，当然是没办法比了。 第25节 陈安灵也笑着点头：“我确实是更喜欢这耳坠，看着就觉得精致，乔姐姐就舍与我吧。” 乔美玲大大方方的应了，又问陈安灵家乡的事情，三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倒是挺投契。到了午膳时候，乔美玲硬是要留了她们用膳，正好那边乔夫人醒过来，特意派人过来道谢，也让厨房给加菜了，盛情难却，姐妹俩就留在乔家用了午膳。 回了董家，给老太太请了安，陈安灵先回去找董明珠了。董其然则是留下和老太太说话，听说是乔夫人身子不舒服请了董其然去把脉，老太太就忍不住叹气：“就怕有这一天，结果还是来了。” 董其然有些不解，老太太很是发愁：“现在还好，你遇见的，正好是你能解决的，可哪一天，若是大病症，你解决不了，那可怎么办？岂不是得罪了人？” 董其然默然，又忍不住好笑：“祖母，照您这样说，这天底下就没人敢当大夫了，谁都怕哪天遇上了大人物，没办法救治，得罪了人。大夫又不是神仙，只要是有点儿见识的人，都不会迁怒到大夫身上吧？” 行医这事儿，其实她也是经过了深思谋虑的。女人能养家糊口的事情，数来数去，根本没几样，要么当厨娘，要么当绣娘，要么当农妇。 其实以董其然的出身，绣娘是最好的选择。她上辈子也学过女红，不说技艺高超吧，在平民百姓里面，也算是中上水平了，养家糊口绝对是可以的了。 可绣娘却是十分耗费眼力和精力的，董家养着有绣娘，所以董其然知道绣娘到了三十来岁，身体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要么是眼睛不好了，要么是肩膀不好了，要么是手指不好了。 她见过，有绣娘一出了屋子，对上稍微强点儿的视线就会流泪不止的，有绣娘连一丈之内的东西都看不清楚的。有绣娘手指弯曲变形的，有绣娘肩膀僵硬一旦变天就胳膊疼痛难忍的。 她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个苦，所以绣娘这个差事，她是第一个排除掉的。 厨娘更不行，董家没落之后，怕是也没钱给她开个食铺。再说，老太太会愿意让她天天钻厨房，真的自己拿锅铲什么的吗？农妇就更不可能了，除非是种花种草，否则她连小锄头都摸不着。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祖母的身体，她若是大夫，自然能照顾老太太长长久久。 这会儿看老太太发愁，就笑着安慰道：“祖母若是不喜欢，我日后就少出门几次，这样可以吗？” 老太太还是不太高兴：“我之前就说不让你再出门，可来找你的是谁？乔家的姑娘，只要咱们家还在并州，知州府上的人来请，你能推掉吗？” 董其然倒是想点头，可对上老太太的视线，只好默默的摇头了。 “越是大人物，就越是喜欢迁怒于人，万一你哪天遇见了不讲道理的，岂不是要倒霉？”老太太是操不完的心，一会儿觉得孙女儿不学医术就好了，一会儿有觉得，其实学点儿医术也不错，毕竟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 孙女儿会点儿医术，说不定为难她的人就少了。 董其然索性不去劝了，老太太自己念叨了一遍儿，又和前几次一样，只勒令董其然不许出门。正好有嬷嬷过来找董其然回话，董其然忙找了借口躲出去。 “有什么事儿？”董其然出来之后问道，那嬷嬷面色带了些为难：“姑娘之前吩咐庄子上送来一批鱼，可刚庄子上的管事来回话，准备好的鱼翻了白肚了，另外准备怕是来不及了。” 董其然脸色就沉下来了：“好端端的，鱼怎么会翻白肚？” 一来是有点儿不吉祥，寿宴前夕鱼翻白肚了，多心点儿就该觉得是怎么预兆了。二来是事情出了麻烦，死鱼是肯定不能用的，来宾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嘴刁的不是一两个，死鱼活鱼他们还都是能吃的出来的。菜单已经订好，要用不少的鱼，这会儿庄子上送不来了，另外去买估计就有点儿赶不上了。另外修改菜单的话，买别的估计也有些时间太紧张。 嬷嬷忙摇头：“奴婢没仔细问，姑娘，现下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得先想想法子，咱们去哪儿再弄一批鱼回来，这要的可不少，菜市那边，怕是买不到。” 董其然沉着脸想了一会儿：“并州可还有谁家的庄子上挖有池塘？” “这个，奴婢这会儿去打听？”嬷嬷想了一会儿说道，董其然点头：“务必在晚上之前打听清楚，明早之前解决不了，就得换菜单了，你多找几个人去问，不要省着银钱，若是办好了，我自有奖赏。” 嬷嬷忙应了一声，转身忙去了。董其然也坐不住，想了一会儿，索性派人分别去找乔家姑娘和李家姑娘了，没办法，她一向不爱交际，并州大家出身的姑娘，她也就认识这么两个。 第26章 也是凑巧了，乔家的庄子上，还真是有鱼汤。乔姑娘亲自过来找董其然说这事儿的：“也是我娘喜欢吃鱼，我爹才专门弄了个庄子，专门养这些，现下正是捕鱼的时节，往年少说也有一千多，除了自己吃就是卖了，你需要多少？” 董其然忙问道：“是什么鱼？” “鲤鱼和草鱼，还有少量黄鳝。”乔美玲说道，拉了董其然：“我还没让人去庄子上问，咱们一起去看看？也不远，这会儿过去，晚上还是能回来的。” 董其然想了想，就点头应了下来。找人和老太太回了话，就和乔美玲一起出门去庄子上。乔家庄子上的鱼塘，有两三亩地，很是挺大的，鱼也比较杂，除了乔美玲说的哪几种，还有一些鲶鱼鲢鱼鲫鱼之类的。 绝对是够董其然用的了，庄头也干脆：“每年池塘里留下二三百条，足够吃到过年了，再留下二三百的腌制，剩下的就是要卖掉了，只是这捞鱼是个大事情，董姑娘什么时候用？” “我后天就要用，保险起见，最好是明天下午就能送到我们府上。”董其然算了一下时间说道，庄头很干脆：“那就得今天晚上打捞了，晚上天冷，这工钱……” 能找到鱼用，董其然就已经是松了一口气，忙笑道：“工钱和鱼钱都不是问题，我今儿先留下工钱，你让人将鱼打捞出来，明儿下午就送过去，到时候我将鱼钱给你。” 乔美玲忙说道：“鱼钱就不要了，其然你帮了我好几次，咱们也是好姐妹了，这点儿银钱，就不要算的那么清楚了，就当是我们乔家给老太太的寿辰礼物，你可不要推辞。” 董其然忙摇头：“这可不行，一码归一码，之前看诊的事情，你们又不是没给诊金，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鱼钱肯定要给，你若是不要，我下次可就不敢找你帮忙了。” 两个人互相推辞，最终乔美玲没能拗得过董其然，只好听着董其然询问庄头鱼价。但她还是能稍微做点儿主的，将零头抹掉，另外再送一批，比市场价要低了三成。 “美玲，太谢谢了。”坐上回城的马车，董其然一脸感激，抿抿唇，抓着乔美玲的双手晃了晃：“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第一次自己办这样的寿辰宴，若是出了差池，那可就难堪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举手之劳。”乔美玲笑眯眯的说道，捏了捏董其然的手心：“你一向聪明，这次就算是没有我，你也一定能想到别的好办法的，我可不敢居功。” “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对你虽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十分重要。我到时候就算是找到了别的办法，但总归是遗憾了，你能伸出援手，对我来说，就像是沙漠里的人遇见了绿洲，大恩难报，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董其然笑哈哈的说道，乔美玲也跟着笑：“我可是记住了，以后要真是找上门了，你可不许嫌我事儿多。” “定然不会，你自己说的，咱们可是好姐妹。”董其然也笑，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到了董家门口，已经是太阳落山了，乔美玲也没下马车：“时候不早了，估计你得有不少事情要忙，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咱们后天再见也是一样的。” 董其然也确实是有不少事儿，就没有挽留，目送乔美玲坐着马车走远，这才急匆匆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烦恼，工钱和鱼钱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是不打算用自己的私房钱补贴上去的，所以肯定得走公账。 要走公账，之前自家庄子上鱼都死了的事情，就不能隐瞒了，可老人家上了年纪，就越发的忌惮鬼神之说，老太太心里定是会不舒服的。 要不然，就先瞒了老太太，只将事情告诉董老爷和董夫人？董夫人那人比较难缠，或者将庄子上的死鱼送过来让她自己亲眼看看？ 哦，对了，还有庄子上的事情，那些鱼怎么会忽然就都死了呢？若说是出了意外，董其然是不相信的，死一两条是正常的，二三十条也不会太夸张，可全死了，就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这事儿是谁做的？董夫人？可她不会那么傻吧？ 一边想，一边就到了老太太的院子。结果刚进去，就听见老太太的声音：“出了这样的大事儿，你们竟然是只让其然一个人去想办法！其然还只是个小孩子呢！” 董其然心里一暖，又有些恼恨，谁嘴巴这么快，已经将事情给报上去了？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我一回来就听见您在发火了。”董其然忙进门，董夫人站在中间，衣服上挂着几片茶叶，看样子，是老太太砸了茶杯。董老爷脸色也有些不太好，陈庄夫妻也在。 第26节 虽说董明珠是董家的姑奶奶，但到底是嫁了人，陈庄这会儿脸上就有些尴尬，想走吧，老太太这会儿正在发火呢，不好开口，不走吧，又不好眼看着董夫人被训斥。 只好背地里拽了拽董明珠的衣袖，示意她开口。董明珠还没来得及开口，董其然就进门了。于是，这夫妻俩就又安稳的坐着了。 老太太则是眼圈一红，伸手招呼董其然到自己身边来：“可怜的其然，这鱼的事情……” 董其然忙笑道：“祖母，这事儿已经办妥当了，您别生气了，明儿就有鱼送过来了，您想想，这不就正和了那句话吗？绝处逢生！这可是好兆头啊，祖母之前病情严重，这一下子就好转了，以后定然就是一帆风顺了。” 两件事情扯到一块儿实在是牵强，但老太太就信了这话，想想之前，也是快死了忽然又活了，这鱼也是，眼看用不了了忽然又找到了活的，大大的吉兆。 于是，老太太脸上的怒色就少了几分。 陈庄看了一眼董明珠，暗暗对董明珠点头，小姑娘伶牙俐齿，倒是挺会说的，能讨长辈欢心，也是个优点了。 只是，老太太还是怒瞪了一眼董夫人，又拍了拍董其然的手背：“也是其然有这本事，能将这事儿给解决了，换个人，怕是这寿宴就要出问题了。也不是我说你，一把年纪了，竟是连个小姑娘都不如，出点儿事情就慌慌张张的，经不住一点儿风雨！亏得你当家这么些年！” 董夫人被说的脸色通红，羞愤欲死，只能拿帕子遮住脸。到底是多年夫妻，董老爷十分舍不得，忙开口：“娘，既然其然已经将这事儿给解决了，那就揭过去吧，夫人也是替其然着急呢，要不然，她自己还病着，一听说这事儿，就忙拖着病体过来了，不就是怕其然年纪小，没办法解决，会影响到娘您的寿辰吗？夫人也是一片好心，您就别责怪她了。” 可以不给儿媳面子，但是得给儿子面子，老太太又瞪一眼董夫人，不满的摆摆手：“坐着去吧，可别一会儿晕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老婆子亏待你了。” 说完也不想和董夫人再说别的了，拉了董其然问下午的事情，反正老太太也知道的差不多，董其然也就没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儿：“我还担心回来祖母会责怪我乱花钱呢，不过想想祖母的寿辰一年也就这么一次，我就给了定金了。” 老太太笑着点头：“你做的不错，咱们家也不少这几个银钱，买了鱼补上来正好，若是不能买了鱼回来，另外换菜单，怕是要花费更多，这个帐，你祖母还是算的过来的。” 说着也皱眉：“那鱼忽然都死了，又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全死了，可别告诉我是意外。” 董夫人忙在一边说道：“娘，这也是儿媳想要和您说的事情，儿媳一听说发生了这事儿，就忙让人去庄子上问了，庄子上的人说，怕是有人投药。” 老太太眉头皱的更紧了：“投药？咱们庄子上虽说没有让人严密看管吧，那也不是谁想进去就能进去的，怎么会让人混进去投药了？再者，咱们董家向来与人为善，又常年施粥，何曾得罪过什么人？怎么会有人投药？” 董夫人看了一眼董其然，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董其然却是有些郁闷了，又是董夫人想出来对付自己的计策？是打算趁此机会夺回管家权？还是又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做这样子给谁看！”老太太斥道，董夫人脸色青青白白的，十分尴尬，但也没敢继续作样了，只低着头说道：“我曾听说，外面有许多人看不惯其然，觉得她小小年纪，才学医两年多，竟是敢宣扬自己是并州第一人，实在是……张狂，目中无人。” 老太太眼神寒凉：“所以你怀疑，这事儿和其然有关系？” 第27章 面对老太太显而易见的怒火，董夫人大约是不太想直接撞上去的，缩缩肩膀干笑道：“儿媳不是说这事儿和其然有关系，儿媳是怕有人对其然不满，就想做点儿让其然不好过的事情来。” 董其然笑道：“夫人知道的消息挺多的，今儿中午刚发生的事情，到了这会儿夫人就；连来龙去脉都查清楚了，看来这病，也是早就大好了。” 对董其然，董夫人可就不用客气了：“你年纪小，第一次单独办老太太的寿宴，我自是放心不下，偏你不喜欢被人管束，早早就将我找来帮你的嬷嬷给打发了，要不然，说不定就没这事儿了，何须你费这么一大圈的功夫去解决。” 董其然要开口，老太太赶紧拍拍她的手，制止了她，又看董夫人：“何曾有你说的将人打发了的事情？前段时间府里是放出来一批人，那是为我祈福来着，若是有你安排的人手，你为何当时不说？这府里的事情，既然是交给了其然，你就安心休息享福就是了，这儿插一手，那儿插一手的，知道的说你是关心其然，怕她出错了，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你是要和其然争抢呢。” 董夫人忙微微前倾身子：“娘，这话可冤枉我了，其然已经及笄了，学管家理事是应当的，她又不是要在咱们董家当老姑娘，我何必和她争抢什么？再者，我是长辈她是晚辈，只有我给她的，哪儿有我抢她的。“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转眼瞧见董明珠一脸听的入神，陈庄只垂着眼帘看茶杯，立马就尴尬起来了，刚才情急之下竟是忘记女儿女婿还在了，这下好了，家丑闹到外人面前去了。 也幸好，陈庄向来稳重，女儿也是懂事儿的，除了亲家，就再不会有人知道了。 打断想要开口的董老爷，老太太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先用晚膳，儿媳虽然是病愈了，但之前躺了那么些天，怕是身子也不舒服，这两天没什么大事儿，还照旧是歇着吧。庄子上鱼塘的事情，就交给其然处理了，实在不行，就换个庄头，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怎么没见安灵？” 董明珠忙笑道：“安灵一时贪嘴，下午多吃了些点心，这会儿有些肚子胀，我让她在屋子里歇着了。” “哟，肚子胀啊？要不让其然去看看？”老太太吓了一跳：“你看你这当娘的，可真是够不上心的，孩子不舒服你也不早点儿说，其然不在家我们还能请别的大夫上门啊，硬是拖到现在！” 说着就想起身，拉了董其然：“走，咱们去瞧瞧去，小孩子家家的，身子重要，可是耽误不得。” 董明珠忙起身拦住：“娘，不用您亲自去了，我给她吃过山楂丸了，并不要紧的，我也是亲娘，不会耽误孩子的，您坐着吧，可别走动了，真没事儿。” 老太太斜睨她：“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您要是不信，等会儿吃了晚饭，再让其然去看看好了。”董明珠忙说道，老太太这才放心，恰好赵嬷嬷过来回话，说是外面已经摆好了晚膳，老太太就带着一家人往外面吃饭去了。 吃了晚饭，董其然还是去看了看陈安灵。果然是吃多了，小丫头还不好意思呢，嘟着嘴撒娇：“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是我嘴馋吃多了，以后说不定一提起来我，就让人觉得是个能吃的，脸面都没了。” 董其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多大的丫头啊，还要什么脸面。 “表姐你笑话我。”陈安灵心里争脆弱呢，当即不高兴了，董其然忙安慰她：“不要紧，后天就是祖母寿辰了，到时候一热闹，大家就都不记得这回事儿了，来，再吃一个山楂丸，一会儿在外面走动走动。” 陈安灵鼓着腮帮子啃山楂丸，又偷偷摸摸的问董其然：“那鱼的事情，怎么回事儿啊？表姐能不能和我说说？” 隔壁陈庄和董明珠也在说这事儿，陈庄又有些犹豫了：“其然这丫头，看着嘴巴挺利索的，只是，对董夫人的态度，有些不太好，到底是亲娘，这样不给董夫人面子，实在是……” 陈庄比较看重规矩，董明珠虽知道自家大嫂有些偏心，却是不知道偏心到什么程度的，也有些皱眉：“看着是要强了些，不过，好在还听娘的话。” “你拿定主意了？”陈庄迟疑了一下问道，董明珠点头：“其然长的好，又有一门手艺在身，能读会写，又能管家理事，我瞧着很是不错，等娘的寿辰过了，我就提定亲的事儿，你觉得如何？” 陈庄叹口气：“我之前说是想多看看，只是你既然主意定了，那定下来也无妨。”顿了顿，补充道：“虽说其然这身份，将来不一定能给贤哥儿多少助力，但咱们陈家的男人，也并非是要靠女人的。” 说着，笑着看董明珠：“要不然，早些年我何必娶了你。” 董明珠脸色一红，伸手在陈庄胳膊上拍了一下：“那你现在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儿子女儿都有了，后悔也不行了。再说，我可不曾后悔过。这辈子，能娶你为妻，是我三生有幸。”陈庄拉着董明珠的手，一脸认真的说道，董明珠脸色更红，抿抿唇，侧头趴在陈庄怀里：“我这辈子，也不曾后悔嫁给你。” 董其然耳聪目明，从陈安灵房里出来给董明珠夫妻道别，正好瞧见这一幕，尴尬的不行，董明珠夫妻更尴尬，跟在后面的陈安灵倒是什么都没看见，笑哈哈的从董其然身后冒出来：“爹娘，我去送送表姐啊。” 说完就拽了董其然要走，董其然赶紧的行了个礼，转头就跟着陈安灵走人了。 既然买鱼这事儿过了明路，董其然就光明正大的从公账上走了银子。 下午乔家庄子上果然送来了肥美的鲤鱼，董其然让厨房的采买嬷嬷亲自去交接了，若是再出事儿，那就是采买嬷嬷的问题了，这责任谁也担不起，若是不想一家子被发卖，就只能好好的守着这鲤鱼。 想想之前府里放出去的那些人，厨房里也没人敢起歪念头了。 第27节 至于董其然，本来是要去查查庄子上的事情的。但距离寿宴就剩一天，她要忙的事情也不少，再次核对菜单，要从库房里取出各种器具，要确定宾客座次，要安排家里兄弟姐妹献礼，忙的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三个人用，也就只能暂且先将庄子上的事情放到一边去了。 为给老太太积福，寿辰这天，还要在董家门外施粥送馒头，从一早开始，董家门外就是热热闹闹的。不时有人上门，董老爷也是一脸笑意的上前迎接。 今儿这种日子，来来往往的都是各家主妇，所以不好让董其然来迎客，就让董夫人出面了，董其然带着董乐珊和陈安灵招待同年龄段的小姑娘。 乔知州过来的时候，董老爷是真吓了一跳，他原以为乔夫人能带着乔姑娘过来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没想到乔知州能亲自过来，忙带了大儿子过去迎接。 董夫人则是拉了乔夫人，乔美玲冲董其然做了个鬼脸，乔夫人笑道：“美玲昨天就念叨着要和其然玩耍了，今儿可算是见着了，还是董夫人教得好，其然这孩子，又孝顺又懂事儿又能干，有了其然这贴心小棉袄，我瞧着董夫人，倒像是更年前了几岁。我啊，有时候都恨不得将美玲和其然换一换呢。” 董夫人忙笑道：“乔夫人过誉了，其然有时候也是调皮的很，我倒是羡慕乔夫人呢，乔姑娘可是咱们并州有名的才女呢，我就喜欢才女，一看就是文文静静端庄贤淑的，不像是我们家其然，就没个定性的时候。” 乔夫人只当这是客气话，一路和董夫人说说笑笑的进门，先给老太太贺寿去。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拉了乔美玲到身边：“我听其然说过，尽是夸赞你的，今儿一瞧，果然是和其然说的一样，长的漂亮，性子也温和。” 说着就要给见面礼，乔夫人忙拦着：“我们今儿是来祝寿，怎么能反过来收礼呢？可不能要。” “没这规矩，就因为今儿是我寿辰，这见面礼啊，美玲还真的要收下才行，这可是带着寿星福气呢。”老太太笑哈哈的说道，乔夫人推辞不得，只好冲乔美玲点点头，让她收下了这礼物。 小姑娘自去一边说话聊天，这些长辈们则是聚在一起说别的。 “你是乐珊？其然的妹妹？”陈安灵她是见过的，只是没见过董乐珊，乔美玲打量了一下董乐珊，就笑道：“和你姐姐长的有几分相似，也是个美人胚子，你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 董乐珊面上带着笑，说话竟也温柔了几分：“也就是看看书，做做针线，我没姐姐聪明，也只能做些寻常女儿家能做的事情，我听过乔姐姐的才名，很是仰慕乔姐姐呢。” 董其然微微挑眉，看了一眼站在董乐珊身后的刘嬷嬷，没想到，这位还真是有点儿本事的，这才多长时间啊，竟是将董乐珊的性子给掰过来一些了。 第28章 一天下来，董乐珊果然是表现良好，外人看着，就觉得这姐妹俩十分亲近，连带着乔美玲都打趣了董乐珊几句。 老太太那里也是热闹，董其然已经及笄，她的婚事就该提上议程了。来的人里面，不少是问董其然的婚事的，老太太也是有意为孙女做脸，特意说今儿这寿宴是董其然一手操办的。 又孝顺懂事儿，又能管家理事，生的也是十分貌美，更是有不少人对董其然满意了。 看的董明珠也有些着急，但两家没定亲，她也不好开口，只能拼命的暗示老太太。 和其他人比起来，老太太还是更偏向自家闺女的，只笑哈哈的将这事儿先给敷衍过去了。 中午是宴席，下午是看戏，董其然特意请的并州最好的戏班子，热热闹闹一整天，临近天黑，才和董夫人一起送走了宾客，回头累的立马摊在床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倒不是说身体有多累，就是心累，一整天都绷着脑袋里的那根线。尤其是董其然，生怕一眨眼功夫，就有嬷嬷来问她什么事情办砸了应该如何解决，幸好董夫人只是小家子气，并不是真的傻。 老太太这寿宴她要是敢搞出来什么问题，就只能回去吃崔家去了，董家的米粮已经养活不起董夫人了。 大家伙儿也都累，陪着客人生怕说错了什么话，这会儿散了场子，也都各自回去休息去了。 第二天董明珠特意起了个大早，找了老太太来说董其然和陈聪贤的事儿。老太太十分欣慰，笑着点头：“你和姑爷这眼光，我保证，准是错不了，其然这孩子，那是我一手养活大的，我敢说，就是当年你，都比不上其然的，她和贤哥儿又是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将来若是成亲了，定是连吵嘴都不会有的。” “小夫妻感情好了，也就能早点儿给你生个孙子了。”老太太像是已经看到了将来的重外孙，乐的嘴巴都合不拢。董其然来请安的时候，老远就听见了老太太的笑声，进门忍不住问道：“祖母在和姑姑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老太太冲她眨眼：“好事儿呢，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没多睡会儿？昨天可是累着了？” “我身子好，已经休息过来了。”董其然笑着说道，又见董明珠对她笑的古怪，心里就有了个猜测，面上就微微有些红了，给董明珠行了礼，只挨着老太太坐着：“姑姑昨晚上睡得可好？” 董明珠笑眯眯的点头，大约是事情定下来了，看董其然的眼神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没了那许多挑剔，带着几分喜欢：“其然还没去过姑姑家里吧？不如这次跟着姑姑回去住两天？” 门外立马响起来董乐珊的声音：“姑姑偏心，只喜欢姐姐不喜欢我，我也没去过姑姑家里呢。” 董夫人掀开帘子，董乐珊笑嘻嘻的进门来行礼，亲亲热热的凑在董明珠身边：“姑姑也带我住两天好不好？” “好好好，都去都去。”董明珠笑眯眯的说道，抬头和老太太说道：“我正打算和娘说呢，娘的寿宴过了，我们也该回去了，陈庄还有公事要办，不能一直在这边耽误下去，正好贤哥儿明年参加秋闱，这会儿和我们一起走，过了年就让他自己在家安心读书。” 老太太有些舍不得：“贤哥儿年底再走不也行吗？这会儿离过年还有两三个月呢，这么早回去，可是要耽误功课的。” “家里老太太也是十分想念贤哥儿。”董明珠笑着说道：“又不是不回来了，娘不用舍不得，等明年贤哥儿考过了秋闱，就让他再来给您拜寿，并州和江州也不算太远，三五日的行程，娘什么时候想见见贤哥儿了，就写封信让贤哥儿过来。” 老太太虽然还是舍不得，但陈聪贤毕竟姓陈，陈家的嫡长孙也不能一直养在董家，只好点头应了下来，但转头就吩咐赵嬷嬷，要将自己的私房翻出来，挑了些名贵的给贤哥儿打包走。 董夫人有些不太高兴，但老太太的私房老太太自己做主，她也只能是在一边听着。 董明珠当着众人的面儿，拉了董其然的手笑道：“我是十分喜欢其然的，恨不能这会儿就带回去了，只是你祖母也离不得你，我也只得再等两年了。” 这话说的有玄机，现在不行，再等两年就行了？为什么正好是两年？ 董夫人瞬间明悟，看看董其然，又看看董明珠，心里暗自盘算了一番，自觉自家不用损失什么，还能将这个扫把星灾星给送出门，也是一件儿好事儿，脸上也就跟着露出了笑容，难得对董其然说了句软和话：“你姑姑喜欢你，也是你的福气，日后可得好好孝敬你姑母才是。” 董乐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十分天真的问道：“姐姐是要嫁到姑姑家里去了吗？” 董夫人轻轻在她身上拍了一下：“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话。” 董其然只红着脸坐在一边，幸好董明珠也就是打趣了两句，很快就岔开了话题。 吃了早饭，董明珠陪着老太太说悄悄话，董其然就领了丫鬟回去，没多久，夏蝉就进来笑道：“表少爷在门外呢，说是找姑娘有点儿事情，姑娘这会儿见不见？” 董其然想了一下，就点头应了，陈聪贤进门先将手里的包裹递给董其然：“我托人从京城买回来的书，你看看你的藏书里有没有这本，没的话正好，若是有了，我下次就再留心些。” “多谢表弟。”董其然接过书看了看，藏书里面并没有，就笑道：“正好没有，那我就留下了，表弟费心了。” “并不费心，表姐想要，我自当尽力。”陈聪贤笑着说道，然后就端着茶杯没话说了，董其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我，我娘……”过了好一会儿，陈聪贤忽然开口，董其然抬眼看他，陈聪贤略有些紧张，抿抿唇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娘和我说了，你可是愿意的？” 董其然原先没听明白，但看见陈聪贤脸色通红，忽然就反应过来，瞬间有些尴尬，她虽说经过许多事儿，心态上并不像是真正十四五的小姑娘那样了，可谈婚论嫁这种事儿，自己上场应对的，还真是头一回。 “表姐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表姐好的。”陈聪贤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董其然的回答，正有些失望，又见董其然脸色通红，就又鼓足了勇气：“绝不会让表姐伤心。” 说完再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在董其然手里，也不敢再去看董其然的表情，转身就跑走了。董其然有些哭笑不得，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东西，一块布裹着一根簪子。 第28节 挺精致的簪子，看起来也是价值不菲。 董其然自己都有些迷茫，所以，真的是要嫁给陈聪贤了吗？ 可想了一会儿，又想到上辈子的事情，不到坐上花轿，这种事情还真是说不准。低头看了一会儿那簪子，亲自去打开床头的小宝箱，将簪子放进去了。 若是有缘，这簪子自然是要带到陈家去的。若是无缘，日后，大约还是要还给陈聪贤的。 若是有缘，表弟虽说有些孩子气了些，但长相不错，文采也不错，陈家又向来是规矩人家，她应当会是能过的好的。 若是无缘，反正她有技艺在手，总不会饿死自己的。 过了两日，陈家启程会江州，董其然跟在老太太身后，将陈家人送到门口，董明珠眼睛通红，连连冲老太太摆手：“娘，您回去吧，天气冷，您可别冻着了，赶紧的回去吧。” 陈庄在一边对董老爷行礼：“大舅兄，那我就告辞了，若是得空，舅兄带着我这几个侄子，只管去江州找我喝酒去，我别的没有，酒水是管够的。” 陈安灵扶着董明珠，董其然扶着老太太，两个人也是依依不舍，陈安灵嘟着嘴说道：“表姐可别忘记我了，咱们虽不能天天见面，但还是能写信的，我也给表姐写信，表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定要告诉我才行。” 董其然忙点头应了，又察觉到身边有目光注视，转头就对上了陈聪贤的眼神。 陈聪贤脸色微红，犹豫了一会儿才冲董其然拱拳：“表姐要多保重，我……我……” 董其然忙笑道：“表弟也多保重，安心读书，祝你金榜题名，早日高中。” 陈聪贤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出什么来，只使劲点了点头，转身就跟着陈庄翻身上马了。 老太太眼看着董明珠坐着的马车渐渐走远，叹口气拍了拍董其然的手背：“走吧，咱们也回去吧，哎，你姑姑这一走，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顿了顿，又叹气：“女孩子家家的，最好还是不要远嫁，幸好这江州，也不是太远，若是嫁到更远的地方，这一辈子，也不知道能见几次面。” 第29章 热闹远去，日子忽然就安静下来了。可董其然却没忘记，还有一件事情等着自己处理呢，她可没空去休息。 “庄子上负责送鱼这事儿的人，我想都见见。”董其然也没忘记和老太太打声招呼，老太太立即就点头应了，这事儿若不是董其然反应快，那她的寿宴可就要办砸了，这可不是吉兆。 庄头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叫李二牛，负责鱼塘的是他家大小子李栓柱，今年二十多，父子俩站在董其然面前，脸上神色十分惶恐，弓着身子不敢出声，唯独脚尖时不时的在地上磨蹭两下。 董其然打量了一会儿，出声问道：“按说这个季节了，鱼塘也到了要收获的时候，我找人问过了，往年到了这时候，都是要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的，既然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的，鱼塘怎么会出事儿？” 李栓柱身子抖了抖，偷偷的瞧一眼董其然，见董其然面色寒霜，就又赶紧的低下头了，然后，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姑娘恕罪，奴才原先是在边上守着的，后来突然有些肚子疼，想去茅房，这才耽误了点儿功夫，等回来，那一池子的鱼就都出事儿了，奴才实在是，实在是……” 脑袋使劲在地上磕了两下，董其然都听见咚咚的响声了，李二牛也是心疼儿子，忙跟着跪下：“姑娘饶命啊，这事儿都怪奴才，若不是奴才没看管好庄子，让人溜进去了，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姑娘要罚就罚奴才吧，和栓柱没关系。” 董其然已经看过那翻了白肚的死鱼了，就是被人下药了，人吃了不会有事儿，鱼吃了肯定会死的那一种。就是告到衙门，没出人命，基本上也不会被当回事儿。 当然，更重要的一条是董老爷不愿意告官，他自己就是官儿，家里出事儿了却还要去告官，他自觉地丢不起这人。 要不然，董其然觉得告官才能更省劲儿呢，也不用自己费尽心思的去调查了。 “鱼塘是在庄子外面。”董其然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庄子挺大的，说是庄子，但周围并没有什么屏障，就是那一片地是属于董家的，然后中间建了个院子，周围则都是小村落或者佃户什么的。就是那院子，董家的人也不怎么去。鱼汤和院子，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村子里人来人往的，这个不好防备。 “但村子周围也没什么好去处，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到村子周围晃荡，就算有，村民们见到不熟悉的面孔，也是会问两句的。”董其然想一会儿说一句，庄头趴在地上不敢出声。等董其然说完了，才赶紧点头：“是，和姑娘说的一模一样，当天是有个人到村子里转过，也到鱼塘边上看了，说是想买鱼，后来奴才说那鱼是给老太太做寿辰用的，他也就没坚持，转头就走人了。” 庄头不想被责罚，就只能绞尽脑汁的想当天的事情：“只是奴才并未看见他往鱼塘里面撒东西，可能是趁着我们没注意到，直接扔进去的？那人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长的瘦巴巴的，还有点儿黑，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个子大约和我差不多高，只是更瘦点儿。” 董其然皱眉，这事儿就有点儿不太好办了，并州城那么多的人，她总不可能一个个的看过去吧？再者，董老爷本身就不想将事情闹大，只想着在自家暗悄悄的处置了，所以肯定不会给她什么助力。只凭她一个人，再有本事，也只能调动一下府里的下人。 都已经过去两天了，那人若是想逃走，早就出了城门不知所踪了。 “是并州本地人吗？”停顿了一会儿，董其然又问道，李二牛忙点头：“是，奴才生在并州长在并州，这并州口音，再熟悉不过了，那人定是并州本地人。” 可干了这事儿，还留没留在并州，就说不定了。 “你再仔细说一下那人的相貌。”董其然让春晓拿来了纸笔，一边听李二牛描述，一边在纸上描描画画，画完了，拿给李二牛看：“是不是这样？” “眼睛还要再小点儿。” “鼻子还要再塌点儿。” “嘴巴还要再往下点儿。” 董其然扔掉一张再换一张，总共画了十来张，李二牛这才犹犹豫豫的点头：“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吧，栓柱，对吧？” 李栓柱赶忙点头：“就是这个样子，和我爹说的一模一样。” “你们没守好鱼塘，这事儿，也是有责任的。”董其然起身，一边收好那张图纸，一边说道：“但看在你们父子俩在庄子上辛辛苦苦这么些年，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两条路，一条路是赔钱，为了这一池子的鱼，我总共花了五十两银子，可前前后后花费的功夫可不止这五十两，重要的是人情，明白吗？” 原本乔家是欠着董其然的人情的，现在好了，两清了。 “所以，你们要赔偿我二百两银子，赔完了，你们拿着卖身契走人，我董家不留没用的人，这是第一条路。第二条，你们将功赎罪，只赔这五十两银子即可，另外，根据这画像，找出来那人或者，那人的亲朋好友，只要是并州人，总不可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要是和他有接触的，就可以，若是能找到，我另外赏你们五十两银子。” 李二牛父子面色变了变，连连求饶，董其然却是摆摆手：“这个处置，已经相当轻了，你们想想，若是我没能找到代替的，我祖母的寿宴，可怎么办？行了，回去找人去吧，找到了不光能保住差事，还能得赏银，可得努力点儿才行。” 让人将李二牛父子送走，董其然就又去找了董夫人。虽然她不耐烦见董夫人，但万一董夫人这儿有什么线索呢？ 董夫人也是不太想见董其然的，但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还是让人将董其然请进来了。等董其然行了礼，才不阴不阳的笑道：“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算上上次你来拿账本和钥匙，这是你第几次来我这院子？两个巴掌都能数的清了吧？你那嬷嬷，就没教过你什么是孝敬父母？晨昏定省？” “我也是为了夫人好，夫人一瞧见我就头痛难忍，若是我只顾着自己名声，天天来给夫人请安，夫人这身子出问题了，算谁的？”董其然笑着说道，这还是早些年董夫人的借口，这会儿被董其然拿来用，立马将她给噎住了，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嘴巴倒是挺利索的，也难怪能说动你姑姑为你定下婚事。” “这话可不能乱说，知道的会说是祖母帮我出面的，不知道的，还要以为咱们董家的女孩子嫁不出去了呢，乐珊年纪虽然还小，但过个三四年，也该说人家了。” 董其然笑着说道，不等董夫人再说什么，立马换了话题：“我来夫人这儿，是有件事情想问问夫人，庄子上的鲤鱼出事儿的事情，是谁来和夫人说的？” 董夫人勃然大怒：“你这是来拷问犯人来了？这是什么态度！” 董其然顿了顿，笑着问道：“那夫人可不可以教我一下，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我是你母亲！你应当恭敬谨顺！”董夫人斥道，董其然知错就改，顺手端了董夫人手边的茶杯：“夫人别生气，我这就改正，您请喝茶，我想请问夫人，那事儿，是谁告诉您的？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您那两天是生病了，不管这府里的事情，就是要找人汇报，也应该是找能管事儿的，怎么就找上了您呢？” 第29节 不等董夫人说话，董其然就又问道：“您原先当家我也知道，找不到我就找您，也或许是有这个可能的，但我前脚出门，您后脚就知道了，还特意去找祖母说了这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特意去给我找茬了呢。” “对了，这个月，舅母还没来找您拿银子吧？”董夫人出身不高，崔家只能算是一般的读书人家，崔家老爷，也就是董其然的外祖父，早些年中过举人，但一直没能谋到官职，就一直在家中办学，但并州有全国出名的学府，崔老爷能收到的弟子不多，勉强也就能养活一家老小。 但崔老爷能生，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儿子都还要读书，家里就过的有些紧巴了。董夫人时常接济娘家，因着也没花费多少，董老太太和董老爷也就不在乎。每个月崔家大太太都会亲自过来拿银子，这事儿在董夫人看来，是有些耻辱的。 嫁了人的女子，孩子都要婚嫁了，却还要拿着夫家的银子养活娘家，但凡提起来，都是又羞又恼，她是听不得别人说这些的。尤其是，这个说话的人，还是她很是厌恶的灾星。董夫人那脸色，瞬间就变了，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了：“你想做什么？” 第30章 “祖母寿辰时候用的那些鱼，都是另外买回来的，走的公账，现在董家的库房里，已经没多少银子了，所以舅母若是过来，董夫人就不用带着舅母去给祖母请安了。” 董其然笑着说道，董夫人气的眼睛都红了：“去不去给老太太请安，是我说了算的，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祖母向来疼爱我，我若是觉得不用见，就可以不见了。”只有老太太这边见过了崔太太，董夫人才敢动用公账上的银子给娘家。以前或许董夫人能自己做主，但是现在，管家理事的是董其然。 “庄子上一下子死了一池子的鱼，不光是寿宴的时候花钱买了鱼，那庄子一年到头，一多半的收成都要打水漂了。”种庄稼赚不了多少钱，那一池塘的鱼可是要占个大头的。现在好了，全没了，还得董其然另外贴钱，那池塘里的水有了问题，那池塘还说不准明年能不能用呢，若是不能用，那赔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董夫人被挤兑的说不出来话，董其然又笑道：“若是董夫人愿意掏自己的私房钱，我也是没意见的，反正，公账上没有银子的。” 说完就起身打算走人，董夫人怒道：“那是你外祖母家！你竟然也是如此狠心，这样没孝心，难怪外面有人看你不顺眼，想要给你个教训呢。” 恼羞成怒之下说的话，多半还是能信的。董其然瞬间转头：“外面的人？” 董夫人像是失言，抿抿唇没说话。董其然沉吟了一下，重新坐回去：“董夫人，不如咱们做个交易，你若是知道点儿什么，和我说说，回头我给你一笔银子。” 董夫人冷笑：“你当我是傻的，你都已经定下婚事了，我什么都不做，只等着你出门了，这银子，还用你给？”董家到时候还不是会捏在她自己手里吗？董其然也就是能带走一笔嫁妆而已。 董其然微微挑眉，没想到见识浅薄的董夫人，居然还能想到这个，这点儿远见，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董夫人别忘了，我离出嫁还有至少两年，两年时间，说不定能将夫人您院子里的人，全给换一遍？”说着，董其然微微沉默了一下，侧头看董夫人，眼神中带了几分不解：“既然是外面的人做的，和董夫人并没有什么关系，董夫人为什么不拿这事儿来给老太太卖个好呢？祖母一直觉得这事儿是根鱼刺，总卡在喉咙口，董夫人若是能帮祖母拔了这鱼刺，祖母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不成？” 董夫人不出声，董其然挑眉：“还是说，董夫人也是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血口喷人！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可是要带着你去见你祖母了，好端端一个女孩子，无凭无据的，为了讨老太太欢心，竟是狠心往亲娘身上扣屎盆子，别说这并州了，估计这全天下，也就独你一份儿了！传出去，我看你还要不要做人！” 董夫人厉声斥道，顿了顿又补充：“我可是听说，陈家的老太太，最是看重规矩的一个人，你这样对亲娘不孝，陈家怕是也不敢要这样的媳妇儿吧。” 董其然噗嗤一声笑出来，陈家不要就算了，总比日后等董家落魄了，陈家再来退婚来的好看。 只是，董夫人这态度，她还真是有些不太明白了。又像是在表示，这事儿确实是外面人做的，却又有点儿心虚，不敢到老太太面前去邀功，却又十分硬气，笃定了董其然没有证据。 所以，大约董夫人是知情人？这事儿也确实是和她没关系？ 可她一个内宅妇人，前几天也一直在生病，连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来，她在哪儿得知的内情？想到这个，董其然豁然开朗，也不和董夫人在这儿纠缠了，起身笑道：“多谢董夫人提醒，若是抓出幕后之人，我定要和老太太说一声奖赏您一番呢，我这就告辞了，董夫人好好养着吧。” 说完走人，叫了春晓暗地里吩咐了一声。 春晓不愧是打听消息的小能手，一天时间就给打听出来了：“从您定下菜单到庄子上的池塘出事情，总共五天时间，期间来见过董夫人的，只有一个人，董夫人身边的嬷嬷出门三次，董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出门两次，那嬷嬷一次出门是去了崔家，送了些布料……” 董其然摆摆手：“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你赶紧的，挑重点。” “是。”春晓嘻嘻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凑到董其然耳边：“是董夫人身边的那个叫红妆的，曾去厨房打听过寿宴的菜单，她出门两次，两次都是在街口的那摊子上买了胭脂水粉。咱们那街口，寻常是没有小摊子的，所以那小摊贩还是挺引人注意的，看门的二狗子说了一下，不过，和姑娘之前画出来的人不一样。” 董家是大家族，一家子几乎占了半条街，住在这边的多是高门大户，谁会在小摊子上买东西？所以摊贩很少见，几乎没有。 董其然眨眨眼，可能是董夫人将菜单卖给了外面的人？所以这事儿董夫人既心虚又强硬？心虚是因为确实是插手了一点儿，但菜单这事儿，追究起来不是大事情，就是没有董夫人，也会有下人在外面吹嘘董家寿宴准备了什么菜。强硬就是，真的没证据了吧。 这事儿还是在董夫人身上，董其然再次找上了董夫人。这次她也不迂回了，将自己查到的东西，直接摆在董夫人面前：“有了这些，您觉得祖母会不会觉得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最重要的就是爹爹那边，你今儿能将董家的菜单泄露出去，让人在董家的池塘上下药，明儿有人若是想对付爹爹，是不是直接走通你这边的道路就行了？若是爹爹知道这事儿，你觉得，爹爹会不会另外聘一个懂事儿的，聪明的良妾回来？” 这最后一句直接将董夫人砸的头晕眼花，她这辈子最恨的事儿，就是寤生董其然，伤了身子，然后让老太太找到了理由，给董老爷纳了两个妾，并且让那两个妾生了庶子。 若是没有董其然，她第一胎就是生了闺女，也不会伤了身子，婆婆也不会让丈夫纳妾，等她日后再生了儿子，这董家，里里外外，还不都是她的儿女的？ 现在好了，原本她儿子能一个人独占的财产，却要和两个庶子分，这让她怎么能不恨？恨起来都想将董其然给掐死了，为什么是她先出生？为什么就非得是寤生？ 这会儿董其然又提起纳妾的事情，董夫人嚯的起身，抬手就准备往董其然脸上扇，董其然一时没防备，她也没想到董夫人会这样出手，哪怕是看见了董夫人抬手，但躲避不及，还是被在脸上刮了一下。董夫人还留着指甲，瞬间，脸上又热又疼，董其然自己估摸着，大约是直接带出来血了。 “既然董夫人不愿意和我说，那我也只能求助祖母和爹爹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董其然起身：“董夫人现在就可以想个借口了，和外人勾结，破坏祖母的寿宴，到底是想做什么。” 也不给董夫人反应的时间，董其然转身就走人了。她这辈子重生的时候就做过决定，只看在董夫人怀胎十月的辛苦，寤生一场的艰难，上辈子的事情，她尽量不去想，这辈子只和董夫人远远的相处着就行。 可这会儿，都被人打到脸上了。这口气，是忍着还是还回去？董其然一路疾走，迎面正好撞上了赵嬷嬷，赵嬷嬷原本脸上带笑，看清楚董其然的脸，神情立马就变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谁打的？” 又是担忧又是心疼：“这么长一道痕迹，会不会留下疤痕？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姑娘脸上动手？不行，这事儿老太太那边可隐瞒不得。” 说完就拽了董其然往老太太那院子去，董其然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忙使劲的拽住后面的春晓：“嬷嬷别着急，等我回去先上点儿药，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知道深浅的，这点儿伤口，肯定不会留疤的，您先让我去上药好不好？” 赵嬷嬷忙松手：“对对对，先上药，上了药就好的快，那我陪你一起去。” 赵嬷嬷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这家里，敢对董其然动手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人，老太太是肯定不会的，董老爷现在还在衙门呢，看董其然来的这方向，也就只剩下那一个人。 董夫人向来对董其然不亲，但董其然又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今儿这事儿，估计是不能善了了。只是，也不知道夫人是什么样的心思，竟是忽然下了这样的狠手。以前就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她不喜欢其然，也都是不看不说的，怎么会忽然就动了手呢？ 第31章 董其然上好了药，跟着赵嬷嬷到老太太的房门口的时候，还没想好到底是要将这一口气给咽下去还是吐出来呢，但然后就听见里面传来董夫人的哭声：“娘，其然这样作践我，我真是没脸活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敢伸手管父母房里的事情，就想给自己亲爹纳个妾，这是谁家的规矩？谁家懂规矩的姑娘会这样做？她自己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好心给她请了教养嬷嬷，可您看看，她将教养嬷嬷给关起来！” 瞬间一股火气就冲上来了，董其然恨不能直接冲进去将那一巴掌还给董夫人，但深吸一口气，还是控制住自己了，这一巴掌要是打出去，挥挥手的事情，相当简单，可打完了呢？除非她是真不打算留在并州了，她是想在董家落魄之前就先脱离董家，否则，这一巴掌，就不能打出去。 赵嬷嬷站在门口也有些吃惊，看一眼董其然，提高声音说道：“老太太，大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董其然有点儿后悔，事到临头，自己怎么就优柔寡断了呢？董夫人这人，她上辈子难道还没了解够吗？居然还想着自己将这口气给咽下去，董夫人那人就是属狼的，咬到一块肉，不到彻底咽到肚子里是绝不会罢休的。 自己居然还妄图好心，替她遮掩，简直是，上辈子全都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活该上辈子那样被董夫人欺负。 早知道就不上药了，明晃晃的顶着这伤痕到老太太跟前转两圈。但想到老太太对自己的疼爱，董其然又将心里的怒火给压下去了，看见那伤痕心疼的还不是老太太吗？ 第30节 要真是顶着那样一张脸来告状，也只是让老太太心里难过罢了。 小丫鬟掀开门帘，董其然进门规规矩矩的行礼，老太太一眼就瞧见那脸上的伤痕了，果然露出心疼的神色来：“快到祖母身边来，涂过药了？疼不疼？你自己是大夫，会不会留疤？过多长时间能养好？” 董其然笑着摇头：“祖母别担心，我已经涂过药了，不疼的，过两天就能好，绝对不会留疤，我保证，董夫人当时没带指甲套呢，伤的不严重。” 若是带了指甲套，那就不好说了。 董夫人原本胜券在握，但这会儿看见这场景，脸色就变了变，拿了帕子又开始哭：“娘，您可得给我做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董家的姑娘都是这样……不知尊卑呢，这世上，哪儿当有闺女的，给当父亲的纳妾的？全并州，全大永，都没这个习俗，更没这个规矩，咱们家又不是说没了长辈，或者没了主母！” 老太太斥道：“闭嘴！你先别哭，嚎的我脑袋疼，就是县官断案，也得听两个人都说说，哪儿有听你一面之词就下决定的？你现在说完了，该轮到其然了，其然，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这样的，我这两天一直在查庄子上鲤鱼的事情，今儿总算是查到一些证据，原本我想着，好歹董夫人也是长辈，我问清楚了这事儿的缘由，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给按下去算了，毕竟，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可没想到，我才刚拿了证据，董夫人就是恼羞成怒……” 董其然也不打算给董夫人面子了，将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儿，但偶尔漏下那么一两句，或者是前后缓缓顺序，整个事情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原先是董其然威胁董夫人去了，现在就变成了董其然委曲求全，却被董夫人恼羞成怒的给教训了。 说完，董其然一脸担心：“若只是咱们家自己的事情也就算了，顶多董夫人清闲个一两年，可万一，要是有人想拿这事儿来陷害爹爹呢？我虽然不知道官场上的事情，却也知道，若是被有心人攻歼，些许小事儿就能致人死地了，我就怕董夫人被人利用了，稀里糊涂的，就将咱们家的事情都给卖出去了。” 老太太疼爱董其然不假，但最疼爱的，还是亲生儿子。 董其然又将自己的证据拿出来：“这些是证据，还有红妆那丫头的供词，以及厨房的供词。” 她拿给董夫人看的，只有厨房的供词，证据不全，所以董夫人要推的话，还是能推掉的。可若是加上红妆的供词，那就不一样了。 “那个摊贩的事情，我自己不能出面，只好求爹爹帮忙了。”董其然叹口气，看了一眼董夫人：“我去看望董夫人，是因为我实在是不明白，董夫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老太太沉着脸看了看那供词，好一会儿，摆摆手：“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你今儿也是受苦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这两天好好顾着自己的脸，可别将来留疤了，也别出门了，免得晒着了。” 三言两语将董其然打发了，老太太就让人去衙门等着董老爷了。 董其然很听话的在自己房间里窝了三天，然后，董老爷忽然莫名其妙的让人来叫她了。去的是前面书院，董老爷绷着一张脸，也没让董其然落座，等她行了礼，就直接开口了。 “之前那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你娘确实是错，但更多的错，还是在你身上。并州原本最好的大夫是宋大夫，宋大夫走之后，原该别人出头了，但你拦住了别人的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他们看不惯，所以打算给你找点儿事情，让你呆在董家别出门。” 正好有个不走正路的大夫，听说董家内宅是董其然当家，就想了个法子，要在内宅的事情上动点儿手脚。一来是给董其然个教训，二来，也给董其然找点儿事情做。 董夫人是正好赶上了，有人打听寿宴菜单的事情，哄了董夫人说是想在酒楼出同样的菜单，既能赚点儿钱，又能给董其然找点儿麻烦，董夫人就应下了这事儿，后面的，董夫人是真没想到。 但她也不算傻，事情一出来，居然还没忘记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就赶紧的去找老太太告状去了。 没查清楚的时候这事儿简直就是个迷，查清楚了也就是这样。 “你管家的本事，还是太嫩了些，才两个月，你自己看看，咱们董家的事情，外人谁都能打听的到，下人们之所以敢往外说，不就是你压不住吗？还有你外面行医的事情，现在起，也断了吧。” 董老爷简单的将事情给董其然解释了一下，就干脆的说了自己的决断：“要么，安安心心的管家，将后宅打理好了，下次再不许出这样的乱子，要么就什么都不干，专心的绣你的嫁妆，等着出门做新娘子。” “那个下毒的大夫呢？”董其然忙问道，董老爷看她一眼：“敢在咱们董家身上动歪主意，还敢下毒，我自是不会放过他的，现下已经被抓到大牢里去了，庄子上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该换了庄头就换，不用看谁的面子。” 顿了顿，又说道：“老子纳妾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下次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送你去庵堂里住几天，好好的学规矩知道吗？” 至于董夫人，则是被禁足了，抄写佛经到过年。 董其然深觉得这事儿有些让人无语，可仔细想想，好像又有点儿说得通。 虽说该处理的人都处理了，她还是略有些憋屈。但她也属于那种想得开的，既然董老爷暂时不让她出门行医，那她就在家好好的看书钻研，将自己的医术再提高一些。 总有一天，董老爷是管不住自己的。自己这会儿不努力，到那时候，可就真没本事了。 后来那庄头又求到董其然跟前，但董其然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将他们一家都放出去了。但并没有追要那些赔款，就像是那庄头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些银子在董家是小事儿，但在那庄头一家，就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儿了。 另外换的庄头是春晓的爹，老太太听她说了之后，还打趣道：“也好，等你出嫁了，这庄子就给你当陪嫁，春晓一家都跟着去，还伺候你，你也省心了。” 董其然笑着点头，老太太顿了顿又问道：“你生你爹的气了？” “没有啊，我知道爹爹是为了我好，这事儿若是被说出去，那些人可不管什么本事高低的话，只会说我一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不守规矩，会连累了咱们董家女孩子的名声的。”这也是她学医之前，老太太和董老爷非得要反对的原因。 世道就是这样，出了事情，总是会有人非议被牵连到其中的女孩子的。 “你明白你爹的苦心就行。”老太太笑着揉了揉董其然的头发：“他也是为了你好，你啊，就好好的在家呆着，跟着程嬷嬷学学规矩，下个月我带你去法源寺烧香好不好？” 虽然她不喜欢烧香，但能出门走走，也还是好的。董其然笑着的应了，趴在老太太的胳膊上撒娇：“那咱们多在法源寺住两天？法源寺的梅花听说开的特别好，下个月说不定就开了呢。” “好，都听你的。”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 第32章 随后再有请董其然上门看诊的事情，都没能送到董其然面前，就直接被董老爷给推掉了。但有一家的是推不掉的，那就是乔知州乔大人的府上。 乔老太太虽然病愈，但上了年纪，生活上稍有不注意就会闹毛病，今儿可能吃多了凉的拉肚子，明儿可能没睡好头疼。乔美玲和董其然交好，每次就亲自上门来请董其然。 女眷亲自来请，董老爷就不好阻拦了，再者乔美玲又是打着董其然手帕交的名义来的，小姑娘时不时的聚会一下，他也不好阻拦，只能任由董其然往乔家去了。 董其然医术高，人又细心，说话也温和，一来二去的，乔老太太就认准了董其然，董其然都快成乔家专属的大夫了。 一转眼过完年，董其然又长大了一岁。 八月开始秋闱，董家的大少爷，董华文也有十四岁了，之前是和陈聪贤一起念书的，十一岁那边就过了童生试。今年也是打算下场试试。若是能考中，那自然是大好事儿，若是考不中，小小年纪，下次继续就成了。 在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董其然瞧着董华文像是有些紧张的样子，就忍不住笑道：“爹也说了，这次就是让你下场看看，知道秋闱是怎么一回事儿就行了，就是考不中，爹也不会责备你的，你不用紧张。” 董乐珊笑道：“大姐，别大哥还没下场呢，你就先说丧气话，万一大哥能考中呢？少年秀才，将来前途才能更远大呢，大哥，你可得努力才是，这次若是中举，那以后就是前程似锦了。” 二少爷董华才笑道：“二妹年纪小，还不知道这科举的事情，大永每次秋闱，光是参加的考生，就有万万数，大哥也只是寻常人，若是考不中，也知道说大哥年纪还小，学的不够多，下次再努力就是了。” 三少爷董华斌年纪还小，再加上他是嫡子，和两个兄长出身不同，就不参与这种话题。董乐珊得了个没趣儿，撇撇嘴，也不开口了。 董其然笑道：“前两天我和祖母出门，给你求了运气符，可是开过光的，你这几天就随身带着，有没有用的，也能求个心安。这两天睡的可还好？” 第31节 董华文忙笑道：“劳大姐惦记了，晚上倒是睡的还好。” 董其然细细看他脸色：“我瞧着倒是有些不太好，晚上睡觉是不是到半夜燥热难耐？” 董华文愣了一下，忙说道：“我之前觉得是天气燥热，可是身子出什么问题了？” 董其然摇头：“不是大问题，估摸着是你这两天太紧张了，内热升起，湿气淤积，等会儿我给你开个方子，你且用两天。考试紧张的事儿，还是要你自己想明白，这并不算是大事儿，你看开些即可。” 董华文抿唇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在意。他是庶子，若是董家没有嫡子，那他是长子，日后自是不会太差了，可偏偏董家还有嫡子，就显得他这个庶长子，有些尴尬了。 虽说吃穿用度上面，董家是没有亏待他的，但嫡庶有别，董家日后只可能是嫡子董华斌的。他自己若是不努力些，将来娶妻生子了，还有奉养姨娘，用什么？分家之后还打算让董华斌帮自己养家吗？ 董其然虽说看不出他心思，却也能猜出两三分。也幸好当年董夫人没有抱养董华文和董华才，要不然，这两个庶弟，怕是就要被养歪了。 正说着话，老太太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转头就问董夫人：“你娘家兄弟，这次秋闱是不是也要下场？” 按理说，董夫人是崔家唯一的闺女，理应是千娇万宠的。可崔老太爷读书读迂了，偏认准女子无才就是德，除了看账本，董夫人别的本事一概没学。 教导闺女十分迂腐，教导出来的儿子，也是和崔老太爷一脉相承，俱都只会死读书的。每次秋闱都要参加，偏每次都不中，崔家三个兄弟都念书，到现在，也就一个三十多的崔大老爷是个秀才，剩下的两兄弟还在考。 听老太太问这样的话，又想到董华文的年纪，董夫人脸上就有点儿难看了，觉得老太太是特意给她难堪的，不情不愿的点头应了一声，连句多的话都没有。 老太太却还惦记亲家，笑着说道：“给文华准备的东西，也给你两个兄弟各自准备一份儿，反正咱们家也是要准备的，顺便就帮帮忙，免得他们自己再麻烦一次了。” 董夫人正要点头，对上董其然的眼神，脸色瞬间通红，她可是还没忘记去年的事情呢。每次一说到这事儿，她就疑心董其然是在看她笑话。 在老太太跟前又不好发作，强忍着一口气应了下来。转头就又想到别的招儿了：“我这两天有些头疼，其然既然懂医药，我想让她伺候我两天，老太太可别心疼，顶多让她帮我揉按揉按。” 老太太虽然不舍，但当闺女的去伺候亲娘，这又是谁都不能反驳的，否则一个不孝的名声传出去，以后别想嫁人了。 董其然到是不在意，笑着点头应道：“董夫人既然不舒服，我理应前去照顾的，不知道董夫人什么时候方便，我好准备一下，到时候过去伺候。” 董夫人笑道：“你每天上午要管家理事，下午要学规矩，不如晚膳之后？” 董其然点头应了，又转了话题和老太太闲扯：“乔家的大少爷秋闱之后就要成亲了，娶的是京城的女孩儿呢，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京城，也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样子的。” 老太太哈哈笑：“你想去京城看看这还不简单？待日后，贤哥儿和华哥儿高中当了状元郎，就让你爹带着你去京城转转。” 董乐珊忙说道：“祖母，还有我呢，我也从没去过京城。” “有，都有，咱们都去。”老太太笑哈哈的说道，冲董其然眨眼，满脸调侃。董其然有些无语，这是在暗示等贤哥儿考中，就开始和陈家走婚事呢。 在老太太这儿说了半天话，到了理事的时候，董其然才起身告辞。 下午照旧是跟着程嬷嬷学规矩，程嬷嬷被教训了两次，也总算是看清楚董家谁才是当家人了，她是识时务的，当即就转变了对董其然的态度，但大约也是不想在董其然面前太丢人。所以她那点儿讨好，就和别人不一样。 一般人想讨好别人，都是将态度放低，程嬷嬷却是不然，她更严厉了，在本职方面。 对董其然的教导那叫一个严苛，动作是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走路的时候迈多大步子，行礼的时候屈膝多少，都有严格标准。 董其然也不是那不能吃苦的，反正学多点儿没坏处，就一丝不苟的照着程嬷嬷教的做。现下再看董其然，已经去去年的不太一样了，一举一动，已经开始带着大家风范了。 学规矩并非是让言行举止变成尺子丈量出来的一样标准，而是让你的一举一动，看起来优美大方，真正做到端庄得体，优雅柔美。 董其然并不觉得日后董家要落魄，学这个就没用了。女孩子，不管什么时候，仪态好一些，总是会给人留个很好的印象，被人喜欢总不会吃亏的。 学了一下午，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董其然梳洗之后，在自己院子里用了晚膳，就去了董夫人的院子。 董老爷不在董夫人这儿，只董夫人一个人躺在床上，额头上搭着布巾。见董其然进来，就笑道：“你既然是学医的，应该也懂些按摩功夫，不如替我按按？” 董其然也懒得去纠正她学医和按摩的区别，站在床边仔细打量了一下董夫人，笑着点头：“好，那我帮夫人揉按一会儿，不过，我手上没轻重，若是按疼了什么的，还请董夫人见谅。” 看董夫人点头了，她就抬手在董夫人头上揉按起来。 找准一个点儿，使劲一戳，董夫人就啊的一声坐起来了：“怎么回事儿？你这是手上没轻重吗？依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谁家按摩会用这么大的劲儿！” “夫人不是说头疼吗？我瞧着像是邪风入体，您叫我过来不也是为了诊治这病症的吗？别怕疼，我保证按过两三次之后，夫人就不会觉得头疼了。” 董其然笑着说道，伸手拉董夫人：“会有些许疼，夫人忍着就是了，一会儿按过了，我再给夫人扎扎针，虽说我也是头一次给人扎针，但我往日也用木头人试过了，定是不会出错的。” 一边说着，董其然一边打开自己带来的包裹，亮出里面的金针，看的董夫人面色变了变：“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 第33章 “求了乔夫人买的，很是珍贵呢，夫人快躺下，我帮您扎两下，祛除邪风，您定然就会好转了。”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董夫人看着那金针却是有些眼晕，别说她不信任董其然了，就是信任董其然，她也不愿意让这金针在自己脑袋上随意扎，脑袋多金贵啊。 当即就摆手拒绝：“不用，你只给我按两下就好了，用不着这个。” “那不行，我是医者呢。”董其然笑着说道：“若是看见病人痛苦不去诊治，我怎么配当个医者呢？夫人别怕，扎针不疼的，就跟蚊子咬一样，很快就过去了。” 拉拉扯扯间，一针就扎在了董夫人手腕上，董夫人疼痛难忍，嗷一声就叫出来了，正好董老爷进来，差点儿被吓一跳，进门瞧见董其然趴在董夫人身上，刚才那声惨叫又是董夫人发出来的，就有些误会了，含怒喊了一声：“其然！你在做什么！” 董其然忙转身，笑盈盈的给董老爷行礼，又将自己的金针展示给董老爷看：“夫人说她自己有些头疼，让我来给她诊治一番，恰好我知道一种针法，能解头痛，就想给夫人试试，但夫人不愿意配合，想将我的金针给扔掉，我抢夺之时，不小心碰到了董夫人。” 董夫人忙喊冤：“我只是略有些头痛，叫了其然想让她帮我揉按一下，谁知道她竟会用金针来威胁我，并趁我不注意在我手腕上扎了一下！” 董夫人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又抬了胳膊让董老爷看，上面还有个红点呢，就是被董其然的金针扎的。 董其然脸上带了些哀切：“夫人若是不想扎针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要将我的金针都扔掉呢？虽然不值钱，却也是乔夫人对我的一番心意啊，我伤了夫人，是我不对，我太急切了些，我给夫人赔罪。” 大丈夫能屈能伸，董其然当即屈膝行礼，董夫人忙哭道：“老爷可别听了她的一面之词，她就是故意的，我知道她向来不喜欢我，我不过是想让她帮我揉按一下，她竟是用金针来扎我，我这个当娘的，也实在是……” 董夫人伏在被子上哭，哀哀切切，婉转动听。就算董夫人只会看账本，大字不识一个，但董夫人是美人，年过三十了依然美，哭起来那就是梨花带雨，再者又是少年夫妻，董老爷立马就心疼了。 忙上前来安慰董夫人：“扎疼了？” 董夫人十分委屈：“你看，都出血了，我不是娇气的人，只这一针，扎的实在是太深了些。我知道我往日里不喜欢其然，其然心里有怨气，只是我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对我。老爷，我这心里……” 第32节 董夫人又哭，董老爷忙安慰道：“别哭别哭，快些让人拿了药膏过来，其然，给你娘赔罪！” 董其然十分顺从，忙行礼：“夫人对不住，是我手上没轻重，扎伤了您是我不对，要不然，我再给您揉按揉按？” 仗着董老爷在，董夫人伸手揉了下额头：“刚才惊了一下，有疼了几分，怕是没个三五天好不了了。” “我给您按个三五天？”董其然笑着问道，董夫人正要点头，视线瞧见一边的董老爷，就抿抿唇摇头了：“也不用三五天，你还有事儿要忙，我可不敢使唤你。” “夫人快别说这样的话，身为晚辈，您生病了，我肯定得在一边伺候啊。”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若非是乐珊和华斌年纪还小，他们两个也是跑不了呢。“ 这一提醒，董夫人面色就有些僵硬了，董乐珊和董华斌的年纪可不算小了，也是能伺候人了。若是只留了董其然伺候，这外面，指不定就要有说闲话的了。 可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董夫人又实在是舍不得，然而没等她想出两全之策，董其然就对董老爷笑道：“爹若是不舒服，我也帮爹按按？我虽没学过，但医术嘛，一通百通，只要知道穴位在，应当还是很好学的，我若是能学会，日后定天天为爹和祖母揉按。“ 董老爷立即皱眉了，他以前就不赞同董其然学医，后来又不许董其然出门行医。现下却因为董夫人要求，再让董其然去学按摩，就觉得有些不妥当了。 若说是为了孝心，那传出去还算是好名声。可这样，再提他之前的话，就好像有点儿站不住脚了。 董其然又笑道：“我定不会用，只在咱们自家，只给爹和祖母，还有董夫人按两下，只要咱们自家人不说出去不就行了吗？只是，这得找个先生教我才是。“ 一听说找先生，董老爷立马摇头了：“不用，若是不舒服，可在外面找了按摩的师父过来，你女孩子家家的，不许学这个，你手上力道小，学了也没多大用处。“ 转头就对董夫人说道：“你若是不舒服，回头找人来按按。“ 董夫人想要挽救：“也不是多大的毛病，不用往外面找人这么费事儿，就让其然随意按按就行了，她又知道穴位经络的，比小丫鬟们强多了，也不用她特意去学。” 董老爷左右摇摆，一方面不想再让董其然去接触这方面的东西，一方面又觉得董夫人说的挺有道理的。 只看他那表情，董其然就知道他靠不住，幸好她也没打算靠董老爷，只是想挑拨两句，不过眼下看来，亲闺女还是比不上小家子气的媳妇儿的。 不过，在董老爷面前报备一声，也是很有必要的。免得董夫人再做什么妖，眼下算是说定了，只要揉按两三天就行了。 因着董其然在这儿，董老爷也不好留宿，说了几句话就走人了。 董夫人就看董其然更不顺眼了，搞的董其然莫名其妙，深觉得董夫人是脑子有问题。于是揉按的时候也不留情，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揉的董夫人连连惨叫，一叠声的训斥董其然太用力了。 董其然听而不闻，刚才董老爷那儿可是报备过了，现在董夫人再去告状也不行了。 一会儿工夫，董夫人就受不住了，忙喊连自己的嬷嬷过来让来拦住董其然，气的董夫人脸色通红：“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董其然只笑眯眯的站着，也不辩解，随董夫人说什么，她只听着就是了。董夫人斥责了几句，就觉得没意思了，又不敢动手打董其然，只能又恨又气的将董其然给赶走了。 第二天晚上董其然照常过来，可董夫人却是不愿意了，忙说自己已经好转，不用劳烦董其然了。 董其然乐的少点儿麻烦，家里又忙着董华文秋闱的事情，董其然巴不得董夫人少生事儿呢。 八月初，秋闱开始。董华文拎着家里准备的盒子进了考场，接连三天才出来，这还只是第一场。在家只能休息一晚上，第二天照常进考场，三天后再出来一次，然后是第三场。 总共三场，考完之后，已经是临近中秋。 董明珠写了书信过来，说是今年十月陈老太太六十整寿，陈家要大办，特意邀请董家人一起过去。董老太太和陈老太太早些年相识，陈老太太也是盼着能见见早年旧友的。 但董老太太明白，更重要的，陈老太太怕是想看看董其然。 “让针线房再做几身衣服。”董老太太是觉得自家孙女儿千般好万般好的，但也怕陈家老太太不识货，接了信就开始忙活：“再去打几套首饰。” “祖母，我去年刚买了……”董其然刚说了一句，老太太就笑道：“去年是去年的，今年是今年的，你只管去挑你自己喜欢的，不用在意银钱，不走公中，祖母拿私房钱给你买。” 董乐珊嘟着嘴撒娇：“祖母就只疼姐姐，我也想要新首饰。” “都有都有。”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又问道：“你打算准备什么寿礼？” 董其然想了想，问道：“不如我做个抹额或者手帕什么的？” “姐姐，不如咱们分开做啊，你做个抹额，我做个拢袖？”董乐珊笑着问道，董其然就转头看老太太：“祖母觉得如何？实在不行，就抄个佛经什么的？” “就做针线活儿吧。”老太太想了一会儿说道：“女孩子做这个，绝不会出错的，胜在平稳。” 正说着话，外面赵嬷嬷就笑呵呵的进来了：“老太太，有京城的来信。” 老太太皱眉：“京城？咱们家在京城，可是没什么相熟的人家，哪儿来的书信？”一边说着，一边接了书信，董其然却是想到，她在京城里还有熟人——宋大夫父子。 可宋大夫父子的话，写信也不会是给老太太的，应当是给回春堂，然后回春堂派人送来的。所以，应该不是宋大夫父子的来信。 想着，就见老太太的脸色变了变。董其然好奇：“祖母，谁的来信？说了什么事情？” 老太太脸色十分不好看，转头看董其然，看的董其然莫名其妙：“祖母？”顿了顿，有些猜测：“和我有关系？是谁的来信？京城那边，我也就知道一个宋大夫。” 或者，还有个楚神医？但楚神医除了赠书的情谊，也没别的交往了，应当不是楚神医吧？再者楚神医不一定在京城呢。 “是宋大夫。”她正猜测着，老太太将信纸收起来了：“他在京城那边，出了点儿事情，想要借些银两，一会儿我和你爹说去，你不用操心。” 第34章 老太太这样，倒是让董其然有些疑惑了，毕竟宋大夫和董家，除了雇佣关系，也没太深的交情，值得宋大夫写信的，不是她董其然自夸，而是事实如此，估计就她一个人。这封信，十有*是写给她的，可连看都不让看，这就有点儿问题了。 但她也不好上手去老太太手里抢，就打定了主意，有空了到回春堂去看看，看是不是宋大夫有什么事情要说。 若是重要事情，估计不等她自己去问，回春堂那边也会派人来说的。若是不太重要，那不管什么时候去都是一样的。 没等老太太这边去请董老爷，董老爷就兴冲冲的进门了：“乔知州那边给的好消息，明年春天，乔大人就要升迁了，一家人要搬到京城去了。” 董老太太挺高兴：“是吗？那可真是喜讯了。”她到底是更了解自家儿子，就笑道：“可是你有什么喜事儿？” “乔大人说，他向知府大人推荐了我，朝廷那边，自有表彰，若是得幸……“董老爷含糊了一下，但老太太立马就明白过来了，知州的位置，从五品，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两种认命途径，一种是上峰知府大人推荐，一种是朝廷直接任命。乔知州直接升迁到京城去了，并州知州的位置就空下来了。 朝廷能派人过来接管，也能让知府推荐一个过来。并州和京城同为名都府管辖，知府衙门位于明州。京城，并州，明州三个地方是呈三角之势的。 乔大人向上峰推荐，若是没有意外，这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 第33节 难怪董老爷高兴，可旁边听着的董其然就是有些疑惑了，好像上辈子，一直到董家落魄之前，董老爷也就只是个从六品的同知吧？而且自己上辈子好像也没听说董老爷升迁的事情。 或许，是事情中途出了岔子？乔知州……不对，董其然猛然想起来了，上辈子，乔老太太年初的时候，好像就过世了，到底是董老爷的上峰，董家人也是参加了丧事的。 随后，乔知州就丁忧回老家去了，他自家尚且还要忧愁出孝之后的前途呢，怎么可能会有心思来替董老爷操心？所以董老爷就一直在董家落魄之前，都没得到这升迁的机会。 “爹，还有个三互法呢。“董其然忽然想到这个重要问题，忙提醒董老爷。所谓的三互法，就是官场回避制度，一是籍贯回避，二是亲属回避，三是用人回避，科场回避。 董家祖籍是并州，乔知州就算是推荐了董老爷，碍于官场回避制度，他也是不可能当上并州知州的。 董老爷笑呵呵的摸着胡子点头：“自然不会是并州了，乔知州可不是糊涂人，明知道这三互法，还要推荐这并州知州的位置，算了，你小孩子家家的，说了你也不明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我和你祖母有话说，你出去玩儿去。“ 董其然有些无语，但还是起身出门了。董老爷也不知道和老太太商量了什么，回头老太太就让她准备了礼单，从公众走账，分别去往乔知州府上，以及知府大人府上。 董老爷好像也挺忙，几乎天天都见不到人影。他不在府上，董其然就得了空去了一趟回春堂，现下回春堂是宋大夫的小儿子当家作主，他年龄不大，因着对行医不感兴趣，所以宋大夫也没将人带在身边。 不过，他倒是对行商挺有兴趣的，就算没有宋大夫在，这回春堂他也是经营的有声有色的。 见董其然过来，小伙计忙去请了宋振，董其然抽空替了坐堂大夫，开了一会儿的方子，大约接待了五六个病人，那边宋振才赶过来。 “前段时间师父可有写信回来？”跟着宋振到了后院，董其然直接开门见山，宋振点头笑道：“写了一封信，不过就是问问回春堂最近的情况，可是有什么事情？” “师父往我们家也写了一封信，但我没看到，所以我来问问，可是师父有什么吩咐。”董其然笑着说道：“你和师父说一声，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写信到回春堂就是了，你派人给我送个口信。” 宋振恍然大悟：“董大人还是不愿意你行医？” “我爹老顽固了，现在我也不会太过于反驳，只能日后慢慢再说了。”董其然也不否认，宋振忙点头应了下来，又抓紧时间问了几个事情：“李大夫前几天坐诊的时候，遇见个热疹病人，当时开了方子……” 一边说着，一边领着董其然又回了前面药房，找了诊脉记录让董其然看：“按说五天之内应该有成效的，但昨儿这病患又过来，虽然病情没有加重，但看着，也没有好转，是不是方子有什么问题？” 董其然认真的看了一会儿，摇头：“只看方子的话，确实是治疗热疹的，但我没看病人，现下也说不准。你和我说说病人的情况如何，病人是男是女？” 宋振忙详细说了一下，董其然略微改动了几味药：“你让李大夫看看这个方子，若是合适，就试试看，若是不合适，回头你让人给我送个口信。” “还有一位患者……”宋振将积攒了好几天的脉诊都拿出来问，董其然细细思索，有些明显的，就直接开了方子，看不太准的，就改动一下方子，再让宋振请别的大夫看。 这么一耽误，就是大半天的时间了。等董其然从回春堂出来，已经是临近晚上了。到了董家门口，有个小丫鬟就急匆匆的过来，压低了声音向她报信：“夏蝉姐姐让我来和姑娘说一声，老爷午时过后没多久，就到您的院子里等着了，这会儿还没走。” 董其然瞬间有些懵了，这可糟糕了，她刚吃过午饭就出门了，一直到现在，整整一个下午啊，董老爷耐心可不算多好，尤其是之前，他还下了死命令，就是不愿意让董其然出门行医。 要不然，先找老太太求个情？ 想着，董其然往自己院子里走的脚步就转了个弯儿，有祖母在，好歹董老爷能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 可没走到老太太院子呢，半路就被董老爷身边的小厮给拦住了：“大姑娘，老爷等您半天了，您还是先过去见见老爷吧，有什么事情想找老太太，等会儿再说。” 春晓一个小丫鬟是斗不过两个身强体壮的小厮的，再说要真是打起来，春晓的名声也要被拖累了。董其然无奈之下，只好跟着两个小厮去了自己的院子。 董老爷脸色黑如墨，大约是周身的气势太吓人了，眼看天色暗沉，屋子里的东西也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太清楚了，硬是没人敢进屋去点灯。 董其然站在房门口有些犹豫，或者，自己撒个谎？就说是去乔家找乔姑娘玩耍了？ 董老爷今天下午都在这儿的话，应该是不会拆穿的吧？ 然而没等她在心里完善自己的谎言，董老爷就斥责出声了：“给我进来，在外面磨磨蹭蹭的是做什么？” 董其然不敢耽误，忙进门。董老爷和董夫人可不一样，董夫人再怎么不喜欢董其然，也就喜欢在嘴上怼两句，不看不关心不过问，从精神上漠视董其然。 可董老爷要生气了，那是真的会动家法的。董其然长这么大是没挨过，但是，大少爷董华文挨过。 相比较之下，董其然宁愿受一些精神折磨。 识时务者为俊杰，董其然立马进门，十分讨好的冲董老爷笑：“爹，您找我有事儿？是我不对，让您等了这么半天，我下次出门，定会先让人和您说一声的。” “你个逆女！给我跪下！”董老爷不为所动，瞪着董其然，董其然忙拎着裙子跪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这事亲爹，逢年过节都要跪的，额外的多跪两下也没什么。 “你今儿做什么去了！你将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董老爷怒极：“我之前千说万说，不让你出门，不让你行医，不让你和回春堂搅合在一起，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阳奉阴违是不是？” “爹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谁想到你会忽然回家啊，前几天不都忙的晚上都不一定会来的吗？这大白天的，不应该是在衙门好好办差好好表现等着日后升官发财的吗？ “我今儿难得有空，就出门走走，想着过段时间咱们就要去江州了，想给姑母买些礼物。”去乔家的那个借口应该是用不上了，万一董老爷正好是从乔家回来的吗？董其然不傻，这种需要对口供的说辞，她是不会去用的。 “你还敢狡辩！”然而董老爷还是没有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一叠声的吩咐：“给我拿家法过来！” 第35章 董其然都要吓蒙了，董老爷为人不算十分君子吧，却也是十分端方，很少有打孩子的事情发生，除了董华文的那一次。所以家法这种东西，董其然也只是见过一次，但只那一次，就能让人留下心理阴影了。 门口的小厮没敢动，董老爷虽然是家主，但董其然也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儿，万一老太太得知消息赶过来了，定是会迁怒的。再者，大姑娘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家，万一老爷打了两下忽然就下不了手了呢？ 然而董老爷是铁了心，见没人动，就又怒吼了一声。两个小厮哆嗦了一下，赶紧的去拿家法了。 夏蝉她们几个也着急，互相看一眼，就打算偷偷的去找老太太求助去了，可董老爷眼神犀利，转头就盯着她们几个了：“谁敢胡乱动，一概打死处置！” 没人敢动了，董其然比较识时务，一看今儿说不定真的要挨打，赶紧的扑过去哭：“爹，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出门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董老爷不为所动，等小厮们拿来了戒尺，亲自拽着董其然的双手，那一下子上去，董其然觉得两个手掌都要烧起来了，刺痛刺痛的，就像是扎了一把金针进去，也好像是按在了钉板上。 打板子这种事情，太丢脸面了些，所以董家不屑于用。董家的家法，就是戒尺，胳膊长，三指宽，外面包着铁皮，分正反两面，正面有凸起，就跟铁钉一样，反面则是比较光滑，什么都没有。 董其然是女孩子，董老爷大约还是留了几分情面的，只用了反面，但就算是这样，这下子挨的也不清。 没等董其然从这第一下里面反应过来，董老爷已经啪的一下给了第二下。那疼的，钻心的疼，董其然使劲的将手往后抽，但拽不过董老爷，又被打了第三下。 “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打了啊。”董其然完全没有威武不能屈的骨气，自家亲爹面前要什么骨气啊，哭的眼泪一串串的，连声高喊，就盼着外面有人能听见，然后去给老太太报个信儿。 第34节 也亏得董其然的院子和老太太的院子还是十分相近的，在董其然结结实实的挨了五下之后，救星老太太总算是急匆匆的赶过来了，一进门就直接扑到董其然身上护住她，一面冲着董老爷发火：“你干什么呢！打坏了我孙女儿我饶不了你！” 抬手将董老爷推到一边，拉了董其然的手仔细的看，上一双手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了，虽然没出血，但看着也是十分骇人，原本芊芊柔柔的手，现在已经跟个红枣馒头一样了。 “哎呦，我的乖孙女儿啊，疼不疼？”又转头骂董老爷：“你个杀千刀的，不是打在你身上你就不知道疼，女孩子家家的，哪儿能受的住这个苦，万一留下了疤痕可怎么办！你就是看不得我老婆子好，非得要闹点儿事情是不是？” 不给董老爷说话的机会，又心肝儿肉的安慰董其然：“别害怕，有祖母在呢，定不会让你爹再打你了，春晓呢？你个死丫头，没看见你家姑娘正疼着呢吗？你们姑娘平时弄的药膏都放在哪儿了，还不赶紧的拿过来？” 又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弄有打伤的药膏吧？要是没有，祖母再让人去买点儿？要不然，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 董其然没摇头，不够丢人的，她自己就是大夫，被亲爹打了再去请大夫，传出去就是笑话了，以后董家落魄了她还打算当医者来赚钱呢。 “祖母不用担心，我有这个药膏，很管用的，之前二弟调皮爬树摔了，都是用的这个药膏，很快就能好了，保准一点儿痕迹都不会留下的。”董其然忙说道，老太太亲眼看着春晓涂药膏，又拉着董其然安慰。 给董其然包扎好了，老太太才问了正事儿，恨不能用拐杖在董老爷身上砸两下：“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你忽然打其然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你那好夫人，又撺掇你什么了？” 董老爷十分冤枉：“娘，夫人平时也不会在我面前撺掇什么的，我何曾因为夫人的话，就打过其然的？这次真是其然自己做错了。” 提起来董老爷还是一肚子怒火：“我早说过，让她不许出门，不许再去行医，可她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是我行我素，阳奉阴违，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今儿出去一下午，就是呆在回春堂！” 董其然本以为老太太会为自己说两句话的，毕竟，自己可是挨打了的。 但是没想到，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语重心长的说道：“其然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然答应你爹了，怎么能还往外跑呢？尤其是行医，你一向听话，这种事情，怎么能做？” “祖母，我知道错了。”董其然知道有些不太对劲儿，但这会儿也不会和老太太对着干，忙乖巧的认错：“我就是想起来宋大夫之前说是要去考太医院，这都一年了，也不知道考进去了没有，就想问问。” 太医院虽然不上朝堂，但经常接触贵人，再者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若是宋大夫能考上太医，说不得自家也会和宋大夫走动起来的。 可没想到她话才一出口，老太太就打断了：“外面的事情，你女孩子家家的，不用过问。宋大夫虽然之前教导过你，但毕竟没有正式拜师，你以后又不行医了，和宋大夫的关系，就再不要提起来了。” 顿了顿，又说道：“对外也不能说你会医了，日后你就当是自己从没学过医术吧。” 董其然有些愣，董老爷接着说道：“反正再过两年你就嫁人了，日后你就好好的呆在府里，学学规矩，学学管家，今年去过了江州之后，将婚事定下来，你就开始自己绣嫁妆。” 说完，又对春晓等人说道：“照顾好了姑娘，日后若是我再发现姑娘出门去了，那就先发卖了你们！” 然后甩袖子走人了，董其然目瞪口呆，转头看老太太，老太太抬手摸摸董其然的脑袋：“你爹也是为了你好，女孩子学医，确实是对名声不好，眼看你就要嫁人了，这档口，可不能闹出什么不好听的名声了。你且安安心心的在家呆着就是了，若是实在无聊，就学学别的东西，写字啊，画画啊，弹琴啊，下棋啊，我再给你请个先生？” “不用了祖母，我自己看看书就是了。”董其然忙笑着说道，心里却是觉得十分奇怪的，以前老太太和董老爷虽然也反对她学医，最后却还是没有拗过她，后来虽然不赞成却也没有再怎么反对过了。 怎么现在……正想着，就听门外有小厮传话，说是老爷有吩咐。老太太将人叫进来，那小厮行了礼之后就说到：“老爷吩咐，让将姑娘院子里的医书都带走。” 董其然彻底震惊了，事情真的是有点儿不太对，不，不是有点儿，是十分不对劲儿。难道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董老爷这态度，怎么像是深痛恶绝的样子？ “要带到哪儿？”她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没回话。这些书可都是董其然花费了心思弄来的，上面又有她自己看书的心得，还有别的大夫的注释，甚至还有楚神医送的几本书，全都是她的心血，万一董老爷是打算将书全扔掉呢？ 看他之前的态度，也不像是没可能啊。 “不行，不能带走！”董其然拦在门口，焦急的转头看老太太：“祖母，求求您了，别让我爹将这些书弄走，要是没了这些书，我，我，我会特别特别难过的。” 老太太皱眉没说话，那小厮也不敢上前推搡董其然，两边就胶着了。趁此机会，董其然忙给夏蝉等人使眼色。 没有董老爷在，那小厮也没办法，只能瞧着几个小丫鬟一闪而过。老太太沉默了大半天，叹口气：“其然，听话，你爹也是为你好……” “祖母，这些书都是我的宝贝，要是没了，我，我以后就不吃不喝！”董其然情急之下猛然说道，老太太十分又恼又痛：“就为着这几本书，你就能作践你自己了？” “祖母，求求您了，这些书不能让我爹搬走，搬走这些书还不如先杀了我。”董其然哀求道，又想到之前董老爷的态度，赶忙问道：“祖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所以爹爹才不许我出门不许我行医的？我只要不出门不行医不就行了吗？我以后保证乖乖的听您和爹爹的话，这些书就给我留下好不好？” 老太太是看不得孙女儿伤心哭闹的，正打算狠狠心先走人，却又听董其然问道：“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和我有关系对不对？和宋大夫也有关系对不对？” 她不傻，以前董老爷和老太太提起宋大夫可不是这个态度。 第36章 董其然盯着老太太，就见老太太脸颊上的肉僵硬了一下，她熟知老太太性子，当即明白，可能真是出事儿了，还和京城的宋大夫有关系。而且，应该不是好事儿，否则老太太和董老爷也不会不许她出门，不许她再和回春堂联系了。 甚至，可能这事儿还不小，要不然董老爷也不会如此绝情，甚至连她的医书都要搜走。 京中贵人多，宋大夫的医术，在并州这样的地界，是数一数二的，能排的上号的，可在京城，有太医院在，就不一定能数到第几了。他又是去考太医的，等闲不应当会犯事儿。 还能连累到自己这个远在并州的不记名的弟子的，难不成是在京城得罪了人？可什么事情，才能连累到她呢？ 老太太还在冲那小厮摆手：“带走带走，都带走，和你们老爷说一声，这都是害人的东西，赶紧的处置了算了。” 董其然急的不行，忙喊道：“祖母，若是出了事儿，您就是烧掉医书也没用啊，并州几乎有三成的百姓都知道董家的姑娘是会医术的，回春堂从坐镇大夫到抓药的小厮，再到后院炮制药材的伙计，哪个不知道我董其然是跟着宋大夫学医的？您就是烧掉了医书，还能堵住整个并州城百姓的嘴巴吗？另外还有乔大人府上，乔大人若是也没办法呢？” 老太太有些愣，好一会儿，颓然坐在椅子上，眼眶就跟着红了：“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一个两个的，就非得不安生，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你们操心！这可怎么办啊。” 董其然忙说道：“祖母您先别生气，您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得知道是什么事情了，才能帮忙想办法是不是？烧掉医书不光没用，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呢。” “宋大夫在京城，是得罪了人？”董其然胡乱猜测道，他是个大夫，若是能放得罪人，十有*，那就是医术上的事情了，董其然继续猜到：“是遇上了他不能治的病人还是给人看错病抓错药，将人给医出毛病来了？” 老太太怔怔的坐着不出声，董其然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吩咐那小厮：“你去和我爹说一声，事情既然和我有关系，总得让我明白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也好想办法应对！” 她这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董老爷的怒吼声：“应对个屁！烧掉这些医书，你以后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绣花做针线，这就是最好的应对办法了！总之，这些事情，你就不要胡乱伸手了，以后不管是谁来问，你只说你自己胡乱看过两本医书，并不曾认真学过，就等着过两年老老实实嫁人生子就行了。” 说完来拉老太太：“娘，我还有事儿和你商量，咱们先走吧。” 董其然忙喊道：“爹，今天天色这么晚了，你让人来来回回的在我院子里进出也不是事儿，不如等明天一大早？” 董老爷冷笑：“小厮不能进进出出，那还有丫鬟呢，来福，你去叫了冷香她们几个过来，将大姑娘这院子，里里外外的给我搜一遍儿！一本医书也不能落下，全翻找出来，今儿就得全部烧掉！” 居然还不是扔出去，而是要彻彻底底的烧掉，董其然更着急了，扑在门口扒着门框不让人出去也不让进来：“爹，那你还是先烧死我吧。” 董老爷额头青筋跳了跳：“我倒是巴不得烧死你呢，一天到晚光给家里招祸事！” 那小厮瞅准了空子，一溜烟儿的从董其然身侧窜出来，赶忙去前院找董老爷的丫鬟们去了。 董其然急的不行，正绞尽了脑汁的想办法，却见老太太有气无力的摆摆手：“算了，其然说的也没错，这些书就是烧掉了，那回春堂的人你能一个个的解决掉？就是解决掉回春堂的人，那乔大人的府上你有本事都给堵住嘴巴？还有这并州城，见过其然行医的也不是一两个，这些人，你能全部处置了？” 第35节 光烧掉医书，那是治标不治本，回头别人问一下，还是能露馅儿的。 董老爷恨恨的瞪一眼董其然：“实在不行，就将这个祸殃子送到京城去！” 老太太气怒：“你是非得气死我是不是？其然是不是你亲闺女了？要真将她送到京城，那才是送她上死路呢。” 董其然见老太太和董老爷也不是非得烧掉这些书了，总算是松口气了，这会儿就忍不住好奇：“祖母，事情有那么严重吗？就算是宋大夫在京城得罪了人，也只是会牵连到宋家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总不可能是谋逆地罪名吧？” 株连九族才能算上她董其然，否则就都和她没关系。怎么能连性命都搭上呢？ 老太太沉吟了一下，招手：“事到如今，瞒着你倒是害了你，我现在和你说明白，也免得你因为不能出门心里埋怨你老子，再不知高低深浅的卖弄你的医术。” 董老爷皱眉不说话，但没反对，那就是不阻拦了。 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索性将宋大夫写的信拿出来让董其然看了。 看完之后，董其然忍不住瞪大眼睛：“就这么一回事儿？” 董老爷气怒：“别以为这事儿就是个小事儿，你不知道京城的事儿，这位郎君，在背地里，可是有毒狼的称号，为人阴险狡诈，手段暴戾阴毒，才十三岁就敢打杀继母，若非是他祖母拦了那么一下，怕是他那会儿就坐牢去了！被这么个人找上门，你若是没这个本事，定是会得罪与他！” 原来，宋大夫写的信里，就是说了这位黎世子的事情。黎世子早些年中了毒，伤了经脉，不良于行，太医院那边没办法。国公府就趁太医院招生之际，重金请各地入京的大夫上门诊治。 宋大夫的医术，各方面都有涉及，但最擅长的是妇科，所以才常年在各家后院走动。他对黎世子的病情没什么把握，想起董其然遍阅医书，最喜各种疑难杂症，就写信求助董其然。 若是董其然能应，就到京城一叙。若是董其然不愿意，这事儿就算了。另外宋大夫也详细说了，黎世子性情不算好，脾气十分暴躁，若是治不好，大约是会被黎世子辱骂一番，但不至于伤人性命。 最重要的是，董其然若是日后想走医者这条路，上京其实是个好选择，全大永都知道，最好的大夫是在京城，在太医院。各种疑难杂症的病人，若是家里能负担的起，也多是进京求医。 老太太却是心疼自家孙女儿，又担忧宋大夫信里说的医治不好会被黎世子迁怒的事儿，就将这事儿瞒了董其然，私底下却是找了董老爷商量。 董老爷比老太太懂的更多一些，他为人也向来谨慎胆小，偷偷的打听了这位黎世子的为人，就认定了这事儿不能让董其然去参与。 宋大夫多年的老大夫尚且没有把握，董其然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念过两年医书，看过了两三个病人，更是没这个本事。能治好当然是好处多多，可若是治不好呢？ 再者，董其然是女孩子，又和宋大夫不一样。黎世子也和老太太和乔老太太不一样，他不良于行，董其然定是会看他双腿的，到时候孤男寡女的，就算是周围有伺候的人看着，传出去也是不好听。 陈家那老太太，最是看重规矩。并州和江州相距也就是三五天的路程，董明珠都很少回娘家。若是让陈老太太知道董其然和黎世子有牵扯，哪怕只是看诊，她心里也定然是不高兴的。 这都是小事儿，最重要的，还是怕董其然没这个本事。然后，董家被迁怒，董家在并州算得上有钱，可在京城，那连三流世家都算不上，甚至连中等人家都算不上。 堂堂国公府的世子，若是想碾死董家，那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所以，最好就是将董其然留在家里，不许她掺和这样的事情。董老爷费尽心思要遮掩董其然会医术的事情，只盼着赶紧的将和陈家的亲事砸实了，早点儿将董其然送出门，这封信就当是没收到过，这事儿就当是没听说过。 过一段时间，就没事儿了。 可没想到董其然不听话，非得要到外面转一圈，还去的是回春堂，生怕自己会医术这事儿被隐瞒过去。董老爷又气又恼，在董其然的院子里空等了一下午，那怒火更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打了董其然一顿后又被自家亲娘责骂，心里一个不顺，于是这执拗性子就上来了，非得要将董其然的医书给烧掉。深恨当初没阻止董其然学医，这医书果然就是祸害。 事情到现在，董其然也算是全明白了。董老爷虽说一部分的原因是不想董家被迁怒，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护着董其然，老太太更是只心疼孙女儿，说到底，这两个都是想保护董其然的。 董其然心里感动，忙笑道：“祖母和爹爹的好意，我心里明白，这事儿也是祖母和爹爹想的太严重了。” 第37章 董其然抿抿唇，在心里先想了一遍儿，才接着说道：“大夫只是看病治病，又不是神仙阎王，能看命抢命，世人多知道这个，黎家既然是国公府，定然比别人更知道道理，爹爹也打听了黎家的事情，只说黎世子性情暴躁，可有听说因为哪个大夫不能治，黎世子就让人家破人亡的？若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宋大夫如何敢上门给黎世子看诊？又如何忍心给我写信？” “有病之人，性情本就比寻常人暴躁几分，想想别人都能跑能走能跳，唯独他只能坐在轮椅上，甚至连吃食都要比寻常人小心几分，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用，晚上必得什么时辰去睡觉，既然是中毒伤了身体，那说不定还是要天天吃药的，那苦汤汁喝的时间长了，人没问题也要喝出来几分问题拉” 董其然笑着给老太太和董老爷解释，但董老爷却是不怎么想听：“无论什么缘由，黎世子性情暴躁，为人阴毒这事儿，是改变不了的，若是惹怒了黎世子，当下可能会没事儿，但十年八年的，黎世子说不定一直在等一个报复的机会，总之，你是不能进京的。” 顿了顿，又说道：“宋大夫那边，我已经帮你回信拒绝了，只说你亲事已经定下，只准备过几天去江州，走了订婚仪式，等着嫁人呢，所以这看病就诊的事情，你以后就不要再做了，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就在家呆着，哪儿也不许去，若是你听话，你的嫁妆我自会准备，你若是不听话，嫁妆也就别想要了。” 说完甩袖子走人了，老太太拉着董其然絮絮叨叨：“你也看了，知道事情是个什么样子了，那就可就安安生生的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给后宅妇人看看病倒是没什么，可若是给个男人看病，陈家那边，怕是不高兴啊。” 之前董明珠走之前，就说了董其然看病这个事儿，当个兴趣，若是有妇人啊姑娘什么的，那看看无所谓，可抛头露面什么的，就不要再去了，以免被人说闲话。 董明珠的意思，大约就是陈家老太太的意思，所以董老太太就十分认真：“你之前不是说要抄写些佛经的吗？我看着，不如多抄写几卷，回头我给你送到法源寺，供奉在佛祖面前，也是你的一番孝心，只不许出门，你若是不听话，再有下一次，我定是会让你爹将你的那些医书给烧掉的，明白吗？” 董其然有些无语，但在老太太的注视下，还是赶紧点头了：“祖母您放心吧，我定会听话的，哪儿都不去。” 反正，医书是暂时保住了。 告别了老太太回了自己的院子，夏蝉忙过来伺候：“姑娘，先换衣服吧？” 在外面跑了一天，刚回来就被董老爷给堵住了，这会儿董其然身上穿着的还是外出的衣服。董其然正要点头，忽然就听见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春晓在一边忙说道：“哎呀，姑娘晚膳还没用呢，都这个时候了！” 错过晚膳一个时辰了，刚才一直在想宋大夫说的事儿，董其然自己也是没注意到，这会儿精神放松了，倒是知道肚子饿了。 春晓亲自去厨房问了，正经晚膳是肯定没有了，厨房的大娘就赶紧下了一碗鸡汤面，满满一大碗，放在食盒里让春晓给拎回去了。 董其然也不挑食，这些天程嬷嬷的教导也总算是见了成效了，就算是肚子饿的咕噜噜叫了，董其然吃起面条来也是动作优雅，不慌不忙慢悠悠。这样吃饭是好看了，但吃到最后，面条也都沱在一起了。 吃完饭洗了澡，仰躺在椅子上让夏蝉站在后面擦头发，董其然则是闭着眼睛想事情。 首先，关于行医的事情，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用不着了。乔老太太没过世，乔知州不用丁忧，董老爷职位有变化，说不定还会升官，董家目前来说，还是站的挺稳当的。 然后是婚嫁的事情，青梅竹马，确实是十分好，知根知底嘛。陈老太太虽然十分看重规矩，但并不是个严苛的，只要你规矩到了，她就好说话，嫁了之后婆母又是亲姑姑，这门亲事，也有可取之处。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想来想去，总觉得心里十分憋闷，有那么一口气，就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不去行医当然好，谁不想好好的享福啊？当个大家闺秀，想看书看书，想写字写字，想做什么做什么，清清闲闲。嫁了人当媳妇儿，上有婆母管家理事，中间能和相公谈情说爱，下面也暂时不用看顾孩子，得了空就做个针线，没心情了就睡觉，轻轻松松。 她所认识的女孩子，十个里面有八个是过的这样的日子。 可这样的日子，到底有什么好？每天就只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自己的院子里，能做的事情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件。若是遇见个好婆家，那还好说，可若是相公不争气，或者婆母严苛，或者孩子没出息，那就是操不完的心，受不完的苦。 第36节 可世上千千万万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到了年纪就出嫁，前面十七八年在父母膝下承欢，后面七八十年在夫家操劳干一辈子？ 她觉得这样不太好，可又说不出来是哪儿不太好。她觉得自己不想这样活着，可又不知道除了这样，她还能怎么活着。 “姑娘？”夏蝉给她擦完了头发，看她闭着眼睛，以为她睡着了，就小声的喊了一句。董其然掀开眼皮子，叹口气：“将我这些书，明儿找人都收拾收拾，别摆在明面上了。” 夏蝉眨眨眼，有些不太明白：“那放在哪儿？” 董其然语塞，是啊，放在哪儿？整个董家都是董老爷的，董老爷若是说要搜，那不管放在哪儿，都是逃不掉的。明里暗里，也没什么区别。 “先这样放着吧。”想了大半天，董其然也只能叹气。连男孩子没分家之前都不能置外产呢，她个女孩子，更不可能有自己的房产了。 心里存了事情，就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黑着眼圈去给老太太请安，董夫人大约是听说了董老爷对董其然发火的事情，颇有些幸灾乐祸：“你到底是晚辈，你做错了事情，你爹教训你几句也是应当的，你可不许记仇。” 董其然扯着脸颊笑了一下：“夫人说的好像我记仇了一样，也不知道夫人是打哪儿看出来的。” “若是没有怨怼，你这脸色……”董夫人忙说道，老太太却是不想看见她在这儿吵，皱眉喝道：“行了，肚子吃饱了就好好坐那儿歇着，没事儿别出声。” 又看董其然脸色确实不好看，就有些心疼了：“这是怎么了？晚上没睡好？” “嗯，有点儿吓着了。”董其然笑着说道，靠在老太太手边：“昨儿爹和祖母发好大火儿，我没见过，就有点儿受惊了，不过祖母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这会儿我已经没事儿了。” 老太太见她随手拿了点心吃，不像是没胃口的样子，就略有些放心了。转头吩咐董夫人：“我和你们老爷商量过了，明儿就出发去江州，咱们慢点儿走，给亲家母的生辰礼物，你准备好了？” 董夫人有些吃惊：“明儿就出发？” 老太太点头：“我年纪大了，受不得奔波，咱们早点儿出发，也免得路上有什么意外。早点儿到了，我们还能在江州转转，孩子们都还没去过江州呢。” 董夫人忙点头：“那我一会儿将礼单整理出来。”说着看了一眼董其然：“这库房的钥匙……” 老太太皱眉想了一会儿：“礼单给其然吧，让她收拾，等从江州回来了，再将这钥匙还给你。” 董夫人大喜，这库房的钥匙还回来了就代表这管家的事儿，也要回到她手里来了。董其然管家一年多，也嚣张够了，这管家权，终归还是她的。 董其然也不去看她那脸色，只靠着老太太撒娇：“听说江州的刺绣是最出名的，咱们多买一些回来，还有江州的首饰，也是别有特色的，祖母可要多给我些银钱花才是。” “好好好，买，都买，只要你喜欢，咱们就买。”老太太当即点头，董乐珊也在一边跟着凑热闹：“祖母可不能偏心，我也想要。” 老太太乐呵呵的点头，门外赵嬷嬷掀开帘子，拿着一个帖子递过来：“门房送来的，说是京城镇国公府送来的。”赵嬷嬷也是一头的雾水，董家什么时候和京城镇国公府有联系了？ 老太太则是脸色变了变，伸手接过了那帖子，烫金的封面，打开，里面是龙飞凤舞的字迹，下面则是镇国公府的印章。这个印章，是做不了假的。 董其然在一边也跟着看了两眼，镇国公府，昨儿说的黎世子，不就是镇国公府的吗？这是找上门了？ 第38章 老太太半天不出声,董夫人原本就不知内情，这会儿就有些诧异：“娘,咱们家，和镇国公府上,还有什么……”老太太将帖子合上,先转头看董其然：“你先回去歇着……” 董其然笑着打断她的话：“祖母，咱们都不知道镇国公府的人是什么时候到的并州,怕是该打听的事情,他们也已经打听的差不多了。” 这会儿就是躲出去说不在家，那也是不可能了。说不定他们已经连董家今儿早上吃的什么饭都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了，挑这会儿上门，估计也是知道董其然这会儿必定在家的。 老太太脸色有些难看，董夫人几次想开口,但碍于老太太的脸色，也没敢开口。倒是董乐珊十分机灵,看了看董其然，又看看老太太,再将两个人的对话思忖一遍儿,眼神里就带了几分疑惑了。 良久,老太太都不出声。赵嬷嬷在一边转了转身子，犹豫着开口：“老太太，外面的人还等着呢。” 镇国公府，他们董家是得罪不起的，老太太叹口气，转头看赵嬷嬷：“来的是什么人？” “奴婢瞧着是两个婆子，不过看穿着打扮，应当是主子身边得用的。”赵嬷嬷忙说道，宰相门前七品官，老太太辈分大了，自然是不能亲自出面的，就转头看董夫人，董夫人小家子气的很，虽说这些年在董家也算是养尊处优，但是这大半辈子，见过的最有地位的人就是乔夫人了，镇国公府这种人家，距离实在是太遥远，这会儿心里就生了几分恐慌：“老太太，万一我说错话了什么的……” “说错话也无妨，反正咱们家和镇国公府也没什么关系。”老太太没好气的说道，董夫人抿抿唇，一眼看到董其然，忙说道：“那让其然跟我一起去？这些年其然也在管家理事，这种事情，她出面帮着我说两句也是无碍的。” 老太太脸颊抽了抽，若不是时候不对，她都想将董夫人给扔回去了、 “其然在这儿陪着我，你自己去吧。”老太太不耐烦的说道，董其然却是拉了拉老太太的衣袖：“祖母，我还是陪着娘一起去吧，到底是……” 冲着她来的，早点儿见见，也好摸清镇国公府的打算。再说，早一步晚一步，迟早是要见到的，就这么迎接的一小段路，镇国公府的人能拿她怎么样？ 老太太也是清楚，只能点头应了下来。于是，董其然跟着董夫人一起迎出去。 镇国公府来的是个中年妇人，穿着打扮十分富贵，圆圆脸，未语先笑，和董夫人打了招呼，立马就看向董其然了：“这位就是董大姑娘了吧？果然和别人说的一样，貌美如花，这等相貌，就是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董其然装作害羞的用袖子遮了遮，董夫人忙笑道：“当不得您夸奖，她小小人儿，也就是正当青春了。您请进，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王。”那妇人笑道：“我是镇国公府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您叫我一声王嬷嬷就行了。” 说着又看董其然：“姑娘这皮肤真好，水嫩白皙，这一身好皮肤，就是无人能及的了。” 董夫人赶紧接话：“她平日里就喜欢折腾这些东西，不是今儿喝点儿粥，就是明儿弄点儿汤，还别说，真有效，您若是喜欢，回头我让她给您写几个方子。” 王嬷嬷笑道：“我都老了，可用不着这个了，董姑娘平常在家就喜欢弄些这个吗？看来董姑娘对于养身这方面，了解的还挺多的。” 董夫人继续接话：“她就喜欢看些医书什么的，瞎折腾，我婆母也是宠爱她，任由她折腾，那点儿小手段，也就是滥竽充数，糊弄一下自家人。” 董其然嘴角抽了抽，暗自低头，让董夫人来迎接，可真不是一件儿好事儿。 那王嬷嬷果然带了几分笑意：“原来董姑娘在家喜欢看医书啊。” 关键时候，不知道董夫人那脑袋是怎么长的，忙又摇头：“也不是光喜欢看医书，别的也看看，就是喜欢舞文弄墨，我家夫君就时常说她是生错了性别了，不过，这两年倒是看的少了，到底是大姑娘了，要学点儿别的东西了。” 不管董夫人是打着什么主意的，但算是歪打正着，王嬷嬷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几分。 董其然忙点头：“我爹娘总觉得女孩子家家的，老是看医书也不太好，这行医不比别的，最怕的就是半桶水晃荡，对病患来说，那可就是性命相关的大事儿了，所以勒令我不许看那些东西了，我也已经有一年多没碰过这些书了呢。” 王嬷嬷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却见已经到了正院，就暂时将话咽下了。 进了门，王嬷嬷十分热情，给老太太行了礼，就赶忙送上礼单，笑着说道：“我们家老夫人的一点儿心意，其实我们老夫人是想自己过来的，但偏偏正赶上这季节，一不留神就着了凉，这人上了年纪，身子就是不顶用，喝了点儿凉水就拉肚子了，实在是没办法，这才让我过来了。” 老太太忙摆手：“这可使不得，无功无恩的，如何能收这样贵重的礼物？能让贵府老夫人念上一句，就是我老婆子的荣幸了，您快快收起来吧。” 第37节 王嬷嬷忙推回来：“一点儿小小心意，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老太太不用客气。您若是不收，才是不给我们老夫人面子呢。”这话一说出来，老太太就有些犹豫了。 王嬷嬷忙岔开了话题，转头看董其然：“府上姑娘可真是钟灵毓秀，端庄贤淑，这年纪，可许了人家？” 董其然忙做害羞的样子，老太太哈哈笑道：“她小姑娘家脸皮薄，可不能当她面儿说这个。”和陈家的婚事虽然是说好了，但到底是没走订婚仪式呢，暂且还不能说出口。 但老太太那玩笑话，就差不多算是承认了，王嬷嬷略有些遗憾：“这样好的女儿家，也确实是都抢着要呢。”转头又夸赞老太太：“您多大年纪了？我瞧着您这精神气儿，是不是还不到五十？” 这就有些夸张了，但好话人人喜欢听，老太太乐呵呵的摇头，略有些得意：“这您可猜错了，我啊，六十多了，刚过了六十大寿，老了！” “哟，这可真看不出来，您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王嬷嬷笑着问道，又促狭的眨眼：“是不是这身边有个孝顺的孙女儿，没病没痛的，心情自在了，这身体就自在了？” 老太太差点儿就点头了，但反应也不慢，那点头的动作顺势做下来：“不是我自夸，我这孙女儿确实是孝顺，今儿给我做个抹额，明儿给我做个鞋子，时常陪伴我说话，她一过来，我这心里就高兴，人都说，笑一笑十年少，我这可真是心情自在了，身子就自在。” 就是不往董其然会医术这上面说，董夫人也不想让董其然专美于前，就顺势跟着夸赞董乐珊：“我这两个女儿，都是孝顺的，大的就不必说了，小的也是，别看她年纪小，这会儿都知道黄香温席，晚上闹着要给我暖被子呢。” 王嬷嬷顺势夸了董乐珊两句，董乐珊十分激动，脸庞红润，十分矜持的坐在董其然身边乐呵。 虽说王嬷嬷这一开始的态度确实是十分和善，但董家和镇国公府，实在是差的太远了。眼看着这迂回的说法问不出来，索性就开门见山了：“听闻府上大姑娘会医术？” 老太太也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就笑道：“前两年是闹腾着学了一点儿，不过及笄之后就没再动过这些了，寻常也就看个头疼脑热的，连她娘都不信她，生病了都要请外面的大夫呢。” 董夫人那是不喜欢董其然，不愿意，也不敢让董其然看，这事儿也是事实，出去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可王嬷嬷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听了这话，脸色连变都没变，只笑道：“那大姑娘定是天赋异禀，自幼聪慧了，要不然，也不能得了宋太医的夸奖了，哦，对了，说起来，宋太医还是你们熟人呢，也算是大姑娘的师父？” 董其然脸上带了些惊喜：“宋大夫果然考中了太医院吗？现在已经是太医了？” “是，宋大夫那医术，是顶顶好的，刚入京就被人求上门去了，救了李侍郎的夫人，在京中扬名了。”王嬷嬷笑着说道，看董其然：“大姑娘既然是宋大夫的弟子，想来这医术，也是十分好的，我虽然是刚到并州，却也听说了大姑娘去年救了乔家老太太的事情，还有董老太太，听说去年也曾重病一次？” 不等董其然答话，老太太就笑道：“这坊间传闻，如何能当真？说句让您见笑的话，我患病这事儿，其实啊，是我心疼自家孙女儿，想为她博个好名声，女孩子家家的，若是有个好名声，那婚姻大事儿上，就占些优势，却没想到，这事儿竟是传了这么广，净是道听途说了。” 第39章 听着老太太这话,王嬷嬷心里就是一凉，她太明白董老太太的意思了。京城里有不少这样的女孩子,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传出去一些好名声来,像是什么才女啊,贤惠啊温柔端庄之类的。有底蕴的人家自是看不上这种事情的，女孩子的名声是能随意传的吗？越是传的好,才越是有猫腻。 想来董家小门小户,也想着名声约好，将来也越容易攀上一门好婚事，所以才找了事儿来夸赞董其然孝顺的名声。实际上董其然那医术，估计就真是看看头疼脑热的。 但想到之前自家小厮偷听到的话，王嬷嬷又存了几分希望的笑道：“听说大姑娘曾拜楚江为师？” 董老太太一脸懵：“楚江？” 王嬷嬷的一颗心就又往下沉了沉,笑容也勉强了几分：“就是楚神医，听说他曾经在并州停留过一段时间,想来并州也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声的。” “啊，楚神医啊,听说过,那年我曾亲眼见他行医呢。”老太太兴致勃勃,将自己那天见的事情详详细细的给说了一遍儿，王嬷嬷虽然不太喜欢听，但也没驳了董老太太的脸面，只装作听的十分认真。 听完了，又说回前话：“那大姑娘可真是幸运，多少人想拜在楚神医门下都没能如愿呢，偏偏大姑娘得了楚神医的眼缘，这可也是大姑娘的福分。” 董老太太笑哈哈的摆手：“这你可误会了，楚神医才没有收我们家其然当徒弟呢，我们其然倒是想拜师来着，每天带着丫鬟过去拜访，后来人家楚神医实在是不耐烦了，就送了她两本书，她拿那书当宝贝，后来看了两天就没兴趣了，也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小孩子家家的，做事儿就是东一出西一出的，没点儿耐性。” 说着又觉得自己失言，忙笑道：“王嬷嬷听过就算了，可别说出去，若是让楚神医知道他那书被糟蹋了，说不定会心生恼怒呢，得罪了谁可都别得罪神医，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对，老太太说的是在是太对了。”王嬷嬷笑着说道，本来因为董其然年纪，王嬷嬷心里就存了几分怀疑，现在听了老太太的话，心里的怀疑就更深了。又勉强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先打发了董夫人亲自去送王嬷嬷，又打发了董乐珊，这才拉着董其然的手笑道：“暂时是糊弄过去了，这外面传的事情，多是捕风捉影，只要咱们死不承认，她就没办法去查。明儿咱们赶紧的启程出发，去了江州，那镇国公世子总不能追到江州去。” 董其然有些无语：“那咱们也不能在江州住一辈子啊，总是要回来的。” “说不定等咱们回来，他们就已经找到了神医呢？说来也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去找楚神医？若是来拿楚神医也没办法，那不就说明没救了吗？也不用来来回回的找别人折腾了。” 老太太十分不解，董其然倒是有些知道的，上辈子她就听说过，楚神医最是行踪神秘，别说是镇国公世子了，就是皇上生病，也是昭告天下，楚神医自己看到了才去了京城的。 镇国公世子……也不太对，镇国公家大势大，也应该是能在各地都找一找的吧？早晚能让楚神医听到风声，可镇国公世子这病情，也有好几年了吧？ 还是说，楚神医真的已经看过了，而镇国公世子死活不认命？ 她想来想去都想不太明白，索性就将这事儿扔到一边去了，反正她不打算去京城，镇国公世子是好是坏，都和她没什么关系。至于楚神医，估计这辈子也是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正要和老太太告辞回自己的院子，就见董夫人急匆匆的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笑：“娘，我将人送走了，咱们府上，和镇国公府，还有关系？” 之前没问出来，不死心，现在再回来问一遍儿。 老太太没好气：“没关系！行礼都收拾妥当了？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跟随的人员都确定好了？明儿要用的马车也准备好了？” 董夫人脸上神色有些难堪，抿抿唇，起身行礼：“是，都已经收拾妥当了，明儿一早就能出发，咱们什么时辰启程？” “吃过早膳，和往日一样就行了，不用太急着赶路。”老太太摆摆手：“没事儿就回去安排吧，我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董夫人一转头看见站在一边的董其然，深觉得自己在董其然面前丢脸了，一个白眼扔给董其然，神情十分不善。董其然觉得自己略有些冤枉，但想想董夫人向来是个喜欢迁怒别人，有点儿是非不分的人，就当是自己没看见了，转头对老太太笑道：“祖母，那我回去收拾东西了，晚点儿过来陪您。” 老太太点点头，董其然这才出门。 董老爷回来之后，老太太就将这事儿说了说，两个人都以为，王嬷嬷大约是要回去了，这事儿估计就算是到底儿了，以后就没后续了。 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老太太这边刚吃了早膳，正要吩咐董夫人出门的时候，王嬷嬷又过来了。也不知道昨儿一晚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次的态度就坚决多了，虽然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语气却是十分强硬：“我们老夫人亲自让人来送的话，想要请董大姑娘到京城住一段时间，老太太您放心，大姑娘这样俊俏的人儿，到哪儿都讨人喜欢，我们老夫人定是不会让大姑娘受委屈的。” 老太太虽然有些慌，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几分镇定：“你们老夫人什么时候给的话？昨儿你怎么没说这事儿？” 只一晚上，肯定不能从京城打个来回的。所以，要么是王嬷嬷来之前，镇国公府就已经做好决定了，要么是王嬷嬷随行的队伍中，有比王嬷嬷级别更高的，更能做主的。 王嬷嬷笑道：“我来之前，我们老夫人就交代了，想将你们府上大姑娘接过去住几天，我昨儿一时忙乱，竟是将这事儿给忘记了，也幸好我这会儿赶上了，要不然啊，等你们去了江州，我还得追到江州去，那可就绕圈子了。” “这非亲非故的……”董老太太十分不情愿：“我们也不好让人去打扰你们府上老夫人。” “我们老夫人，就喜欢俊俏的女孩子，您放心，在我们老夫人跟前养两天，说出去也是你们府上姑娘脸上有光。”王嬷嬷笑着说道，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你们姑娘若是能讨了我们老夫人欢心，那将来贵府老爷的前程，还不就是我们国公爷一句话的事儿？” 老太太还没说什么呢，董乐珊就有些着急了，忙拽了下董夫人的衣服。董夫人也生怕这好事儿落下了她亲生闺女，忙笑道：“贵府老夫人喜欢我们府上的姑娘，那是我们的荣幸，只是我家这两个丫头，从小就感情深厚，还从未分别过那么长时间……” 第38节 老太太有些生气，然而是董老爷抢先斥道：“闭嘴！”董夫人先是一惊，又有些委屈，但到底不敢出声了。 董老爷脸色有些发沉，王嬷嬷说的再好，可前提是，董其然能讨好了老夫人。可老夫人又不是没有亲生孙女儿，董其然凭什么能让老夫人喜欢？还不就是看在董其然的医术上？ 可若是董其然没这本事呢？到时候老夫人会不会迁怒？ “老太太要出门的话，可不好耽误时间，不如这样，我服侍着大姑娘进京，你们只管将人交给我？到时候我保准全须全尾的还回来，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王嬷嬷笑着说道，见老太太还在犹豫，就给了一句重话：“老太太若是觉得我说话没份量，那改天我求了皇上一张圣旨？可真要求来了圣旨，那可就不是老夫人请大姑娘去做客了。” 那就是皇上传令让董其然去治病了，治不好可就说不定是什么罪名了。 王嬷嬷就是在威胁，可偏偏，董家没办法。董家最有出息的人就是董老爷了，现在还只是个从六品。 董老爷看向董其然，嘴巴动了动，董其然抢先说道：“爹，既然是老夫人好意邀请，我就去京城住两天，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呢，正好有机会，等我回来，定给爹爹带礼物。” 与其等董老爷说，不如董其然自己先说，这样谁都不用难过。她可以假装董老爷还是护着她的，董老爷也可以松口气不用觉得自己护不住闺女。 老太太则是眼眶有些红，董其然忙安慰道：“祖母别惦记我，老夫人这样将我接进京，就是不喜欢我，也不会对我这么样的。”众目睽睽之下，她董其然还是官宦人家千金呢，就是皇上也不能草菅人命，镇国公府又不是活腻歪了。 再说，以前多少诊治过镇国公世子的大夫，哪个真没命了？ 第40章 正好董其然之前打算跟着去江州,该收拾的行李也都是收拾过了，王嬷嬷又催的急,董其然只能当天就跟着出发，前往京城。董老太太这边则是行程不变,继续前往江州。 从并州到京城,并不是十分遥远。四天之后，就看见了京城的城门,只能说,不愧是王都，光是门口排队等着进城的，就排出去了很长很长的队伍。 有守门的侍卫在两边负责检查，不管什么时候，有身份地位的人,宗室不太一样的。王嬷嬷让人去找侍卫说了几句话，就另外有人过来帮忙查看了户籍,然后马车从另一侧进了城门。 京城的街道，也比并州的宽敞一些。董其然原本想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却是被程嬷嬷给阻止了,只能一路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想象一下外面的情景。 镇国公府邸就更不用说了，董家在并州，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了。但镇国公府却是董府的三四个大，整整占据了一条街。王嬷嬷的马车在前面，掀开车帘说了一句什么，正门旁边的侧门被缓缓打开，然后马车直接进去。 过了第一道门，换了轿子继续往前走，一刻钟之后，进了第二道门，然后下了轿子继续走。又是一刻钟，才算是走到正院，被王嬷嬷引进去，一眼就看见坐在正中间的老太太。 和董老太太比起来，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更富态一些，面上带着几分笑，看着像是十分和善。一见了董其然就忙伸手：“这就是董家的大姑娘了吧？长的果然是漂亮，快来我身边。” 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转手就将自己手腕上的一个镯子给董其然带上了：“我这一看，心里就喜欢的很，以后你就陪我老婆子住几天，叫其然是吧？可有字？” 董其然微微红着脸摇头，字对男人来说，是必须有的，可对女孩子来说，就是可有可无了。有些对自家女孩子十分看重的，可能会取个字什么的，但董其然，很明显是没这个待遇的。 老太太也就绕开了这话题：“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家的三姑娘，叫黎媛，她比你大几个月，你叫她媛姐姐就行。” 说着话，黎媛过来笑着拉了董其然的手：“我一见妹妹就觉得可亲，祖母，这段时间董妹妹在咱们家，能不能让她和我住在一起？我那院子还挺大的。” 老太太笑哈哈的说道：“这得看其然是不是愿意。”转头又对董其然说道：“你若是不喜欢被人打扰，我就另外让人给你收拾院子，若是不嫌弃，就和媛姐住在一起，你觉得如何？” 董其然忙笑道：“我并没有什么妨碍的，不管住在哪儿都行。不过，我想先见见黎世子。” 这几天她已经想明白了，来都来了，也已经招惹上镇国公府了，若是推辞说自己不行，怕是也会让镇国公府的人不喜。还不如按照自己的真实水平来，能救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毕竟，若是能治好，自己也是能得些好处的。若是治不好，哪怕自己说不会治，后果也都是一样的。 再者，医者父母心。 她这样提了，老夫人脸上就带出了几分笑意，对着董其然也多了几分真心：“不着急，你赶路辛苦，先跟着媛姐去休息休息，等明儿休息好了，再去看旭昌那小子。” 董其然点头应了，任由黎家安排。先跟着与黎媛去看了房间，然后和老夫人一起用的晚膳，当然，没见到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然后回去泡个热水澡，就安安心心的躺下睡觉了。 第二天跟着黎媛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董其然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黎世子。长相确实是挺不错的，身子也有些瘦弱，但眼角带着几分狠戾，破坏了一副好相貌。 听老夫人介绍董其然是个医者，黎旭昌当即不屑的嗤笑了一声：“祖母，您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病急乱投医了，就这么一个……”上下打量了一下董其然，将更难听的话给咽下去了：“黄毛丫头，难道比得过太医院最好的太医？” 那可是太医院，全大永最好的大夫，可都在那儿。 “说不定就正好对症呢？”老夫人笑着说道，又转头看董其然：“我这孙子，就是嘴巴有些坏，脾气其实还是挺好的，你并不用担心，他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只管来找我，我保证会教训他的。” 董其然只笑了笑，她刚才看过这位黎世子的脸色了，通常来说，中毒的人，面色会有些发青，嘴唇会显得发黑，发色也不会太好，可这位黎世子，就不太符合这一般的惯例了。 面色竟然是微微有些发白的，嘴唇也是很浅淡，唯一让人觉得他有中毒迹象的，就是指甲了，上面透出点儿青黑色。她这样的打量，黎旭昌也不是瞎的，当即就感觉到了，颇有些不耐烦：“乡下来的黄毛丫头，你看什么呢！” 董其然还是没说话，老夫人先斥责道：“人家有名有姓，你叫一声董姑娘就行了，再胡乱叫人，小心我让厨房不给你做八宝鸭！你以后都别想吃了。” 黎世子有些愤愤不平，但还是闭嘴了。董其然忍不住在心里笑，为了一样吃食就闭嘴，这样看起来的话，这位黎世子，恐怕真是和传言中的不一样。 老夫人转头对董其然笑道：“你要不要帮他把把脉看看？” 董其然微微点头，但丑话说在前面：“我从开始学医到现在，也不过是两年多的时间，正正经经看过的病人，加起来也不超过三位数的，所以，不管是从经验还是从能力上来说，我和太医院的大夫们，肯定是没办法相比的，所以……” 黎世子嗤笑了一声，老夫人忙说道：“你只管放心大胆的看，不管你有没有办法，都无所谓的。” 董其然点点头，看黎旭昌，黎旭昌和她对视，眼看老夫人要不耐烦了，这才懒洋洋的往轮椅上一靠，伸出手来：“看吧。” 董其然抿抿唇，伸出手指搭在黎旭昌的手腕上。时间慢慢的过去，董其然的脸色逐渐的变得有些难看，好一会儿，才收回手，略有些歉意的对老夫人摇了摇头：“怕是我水平不行，并未诊断出来黎世子中的是什么毒。” 老夫人脸上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无妨，那你能开个方子吗？调养一下他的身子。” 董其然想了一下摇头：“若是老夫人说的是黎世子的双腿的话，怕是我真的没这个水平。”董其然苦笑了一下：“我顶多能看出来黎世子略有些火气过大。” 老夫人点点头：“不要紧，你就随意开个方子就行了。” 黎旭昌有些不高兴：“她随意开的也不知道是治什么病的，我敢随便喝吗？祖母，您也太不把您孙子的性命当回事儿了，就算是伤风着凉的药，吃错了也是能要人命的。” 老夫人摆摆手：“放心吧，吃不出来问题，你就安心的喝药就行，要是让我知道你随随便便将药给倒掉，并没有喝下去，你一个月就不要出门了，倒一次，一个月不许出门，倒两次，两个月不许出门。” 又转头问董其然：“这方子是要一直用，还是过两天换一个？” 董其然都有些无语了，真正的病灶，她没办法开药，总不能真的就开点儿去火降噪的吧？或者是开点儿补气补血的？十分尴尬，明说了自己不行却被逼着非得开药的事情，她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第39节 “要不然，我和宋大夫商量一下？”想了半天，董其然总算是想起来个救星，忙笑道：“我也好知道黎世子之前吃的是什么药，对身子有什么作用。” 老夫人没犹豫就应了，随意敢了黎旭昌离开，就带着黎媛和董其然一起用了早膳。 国公府的早膳，也就是卖相上比董府的好一些，更精致一些，餐具也更好看些，味道嘛，也略好一些，但还就是那几样，董其然也没有吃不惯的问题。 吃完饭，老夫人派人去请宋大夫。宋大夫来的也挺快，见了董其然还有些吃惊，等给老夫人见了礼，带了董其然到外面花园里，这才出声问道：“你怎么在京城？” 董其然也是有些疑惑：“不是你给老夫人推荐的我吗？” 宋大夫微微皱眉：“我先给你写的信，但没收到你回复，我以为你是不愿意，就再没对别人提起过这事儿。” 董其然抿抿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镇国公府的人，去并州将我带过来的，黎世子的病情，宋大夫可有研究？既然来了，我若是再一味推辞，怕是镇国公府……” 能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将她带过来，可见镇国公府是不怎么讲理的。这世道，也确实是如此。 第41章 宋大夫见她有决断,就将自己之前的诊断拿出来和董其然商讨了一番，临近午时,这才告辞走人。却是到了下午，忽然又让长子宋阳过来松了消息：“之前那事儿,我爹刚想起来的,怕是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没提防,被人听了去,镇国公府这才非得要请你过来才行，倒是我和我爹疏忽了，实在是对不住。” 董其然笑道：“我原先猜着也可能是这么个原因，毕竟，宋大夫的为人,我还是很清楚的。有劳师兄，回头记得和师父说一声,并不碍事儿的。镇国公府是讲道理的，我即使是不能医,他们也不会将我怎么样的,让师父尽管放心就是了。” 说起来她倒是更担心宋大夫呢,毕竟，她要是没办法，回头只管告辞了，离京回家，然后嫁人就行了，可宋大夫是在京城，怕是躲不了了以后。 时候不早，宋阳也没多停留，只嘱咐了几句有事儿尽管过去找，就起身告辞离开了。 董其然则是安心看宋大夫送来的脉方和药方，再结合自己把出来的脉象，细细的斟酌，将药方一遍遍的重新拟定，一直到半夜才熄灯。 第二天一早就将药方给老太太送过去了，老太太一脸感激：“我听丫鬟说你大半夜才熄灯，定是为了忙这个，难为你了，小小年纪，这么劳累，是我老婆子太难为人了，实在是对不住。” 董其然笑了笑，并未答话，说是医者父母心，既然是来了，就愿意为黎世子看诊，可她也不是那泥胎菩萨，被人用这样的方式请回来，心里若是没有半点儿愤愤才是骗人的。让她说些软和话，那才真是为难人了。 老夫人大约也知道，只客气了几句，就让黎媛带着董其然去园子玩耍了。镇国公府也算是京城一等人家了，这园子自然是建的美轮美奂，董其然不是那种让烦心事儿一直憋在心里将自己憋出来问题的人，所以逛了一天园子之后，心情就越发的好了。 反正不是自己求着来的，自己也用不着求镇国公府什么，所以，既来之则安之，每天吃吃喝喝，早晚给黎世子把脉一次，再斟酌斟酌方子。 通常来说，一个方子最好是吃三天，有没有效果得看三天之后。 虽然董其然不知道黎旭昌是中了什么毒，但是她会看别的。然后按照轻重程度，将需要治疗的病情给列个先后，比如说，肾脏不好，气血不足，经脉不通，一样样开方子来诊治。 先看肾脏，再然后看经脉。 一开始看诊的时候，还都是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后来黎旭昌不耐烦来回跑，就让人去接了董其然。看董其然认真把脉，他就要嘴贱的说两句，什么功夫不到家就不要看了，没办事就不要行医什么的。 董其然两辈子养成的好脾气，面对董夫人都还能忍住不动手，面对黎旭昌的坏嘴巴，也只是在心里默念几句不要和残废计较，然后继续心平气和。 “今儿早上的药吃过了吗？吃完什么感觉？” “你开的方子又不是仙丹，我怎么可能吃完药就有感觉？“黎世子十分不耐烦，话不经过脑子就出口了：“或者你以为你开的是壮阳药？” 董其然嘴角抽了抽，黎旭昌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不太对，脸色微微有些红，想开口道个歉吧，又有点儿说不出口，正尴尬，就听董其然说道：“我问的是，左下腹的疼痛，是不是有所减轻？” 黎旭昌张张嘴，董其然将话扯过去了他反而更觉得尴尬点儿，但对上董其然的眼神，莫名就有些气虚，难得不和董其然对着干了，揉揉鼻子答到：“并没有。” “看来是药效不太明显。”董其然嘟囔了一句，又将之前的方子稍微改动了一些，然后直接递给了黎旭昌，久病成指，黎旭昌现在也是能看的懂药方的，立马皱眉不乐意了：“你加了一味黄连？” 董其然点头：“我瞧着世子的火气挺大的，依照世子现在的身体情况，最好是静养，所以就加了一味黄连，世子若是觉得不妥当，就将这一味药去掉。” 黎旭昌嘴角抽了抽，感情在这儿等着呢，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者之前也确实是他孟浪了，他脾气虽不好，却也不能对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姑娘发，再者人家是来看诊的，不是来受气的。忙微微往前倾身，拱手笑道：“之前是我说错话了，董姑娘大人大量，还请不要和我计较。” 董其然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你信任我的医术？” 黎旭昌不太明白话题为什么忽然就说到这儿了，略有些不解的眨眨眼，随后抖动了一下手里的药方：“若是不信任，我怎么会吃你的药呢？是药三分毒，我又不是嫌弃自己命太长。” “即使你已经知道，我学医不过是短短三年，甚至三年不到，我甚至不像是别的大夫，每天看诊积攒经验？”董其然面无表情的问道：“并州虽然有我孝顺的名声，但说不定是我家里人为了我特意传出来的呢。” 黎旭昌也沉默下来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大概是不知道，这京城里，上到太医院的院判，下到乡野闻名的赤脚大夫，我都是看过的，也唯独太医院的院判，能看出我是中毒了，但具体是中了什么毒，他也不清楚。” “反正也没人说能救，那是不是你来开方子，其实都是无所谓的。”换个人，也不能治。 “我并非是信任你，我只是，再不抱着希望了。”黎旭昌说道，冲董其然摆摆手：“行了，开了方子就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再耽误下午，祖母就该找人来叫你了，你只管安心的在国公府住着，半个月若是没起色，我祖母自会送你离开的。” 董其然点点头，起身走人。 国公府的小丫鬟们都特别勤快，董其然一进屋，两个小丫鬟就迎过来了，一个帮忙解披风，一个端了茶杯递过来。另有小丫鬟去打了热水，一通梳洗，董其然暖暖和和的钻进了被窝，这会儿，也不知道祖母有没有在想念自己，说好的一起去陈家的，也不知道陈家那边，祖母是怎么应对的。 却不知道，董老太太也正是发愁，他们白天就已经到了江州了。只是路途遥远，奔波劳累，就暂时没去陈家，暂住在董明珠的庄子上，今儿梳洗一番，明儿才去陈家。 “若是陈老太太问起其然来……”董夫人犹犹豫豫的看老太太：“咱们是该如何说？” 董老太太皱眉，直接说的话，怕是陈家这老太太就要不给好脸色了，她那人，一辈子固执，最是看重规矩，就觉得女孩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只管管家理事相夫教子就行了，外面的事情，能不过问就不过问。 她家其然倒好，外面的事情不光是主动问，还要去给一个外男看诊。 “不能说是去京城了，毕竟是亲家母的大日子，其然和贤哥儿的婚事，两家心里也是有数的，其然个晚辈，不来给亲家母请安，就是失礼了，若是被亲家母知道是去了京城，这门亲事，怕是就要做不稳了。” 老太太沉思了半天，拍板决定：“就说其然是生病了，临行之前，突发急症，等过了这段时间，咱们让文哥儿亲自送了其然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就是了。” 董夫人是可有可无的，为董其然遮掩对她来说没好处，可帮了忙，自家婆母心里高兴，她也是能好过点儿的。所以也跟着应了下来，眼看时候不早，就告辞回去了。 第二天陈庄亲自带着陈聪贤来请，董家一大家子，总算是进了陈府。同知一类的官员，因为不算太正式，有三种谋求方式，一种是最普遍的，那就是是上峰自带的，类似于师爷一样的，另一种就是本地乡绅推举上来的，这一类就需要本事了。还有一类，大约是哪□□廷忽然想起来了，派送一个过来的。 董老爷属于自己花钱买的，陈庄则是类似于家传的。从权势方面说，陈家是要在董家上面的，但从家产上来说，董明珠带过来的一大笔嫁妆，也是她在陈家能挺直腰杆的支撑。 陈家的院子不如董家，几乎是过了二门就到了陈老太太居住的正院。和董老太太相比，相貌略显严肃了些，大约是不怎么喜欢笑，嘴唇略有些下压。 但见到董老太太她们进来，忙扬起了一个笑容：“亲家母来了？可算是见着你们了，这一路，可辛苦了，瞧瞧，为了我这一个寿辰，倒是要让你赶路几天，我这心里啊，真是不自在。” 第40节 “咱们老姐妹了，还说这样的客气话做什么？”董老太太笑着说道，拉着陈老太太一起往里面走：“虽说我上了年纪了，可身子硬朗的很，出门走走能看看不同的风景，见见老姐妹，也是一种福气，我还等着明年你能去并州看我呢，多动动，身子才利索。” 说话间飞快的打量了一下董明珠，见她面色红润，脸上笑意盈盈，心里也是先松了一口气。 第42章 两家人分别落座,董明珠长相漂亮，性子温柔,先生了长子陈聪贤，然后是嫡长女陈安灵,随后是嫡次子陈聪瑞。所以陈庄很是宠爱董明珠,虽有姨娘，却没有庶子庶女。 陈老太太看重规矩,却不是个会折腾儿媳的。只要董明珠一切都照着规矩来了,她就不去出言去干涉儿子儿媳的房里事儿，这也是董老太太当初想将董其然嫁过来的原因之一。 她自己给儿子纳妾，那是因为当时董夫人不能生，但亲孙女儿要嫁人，肯定还是要选不会轻易纳妾的人家。 分别请安问好,董老太太有几年没见陈聪瑞了，心里欢喜,搂着很是说了几句。这边董乐珊也乖乖巧巧的过来给陈家老太太行礼，董华文和董华才以及董华斌,都跟着上前请安问好。 两家的老太太各自给了见面礼,然后,陈老太太就觉得人数不太对了：“你们家大姑娘，是没有过来？” 董老太太当即叹口气，有些担忧的说道：“那孩子，临出门了，忽然闹了肚子，身子不太舒服，这样赶路，到了江州，定然是会脸色不好的，与其您看着担忧，不如就让她在家休养几天了。” 陈老太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可真是不凑巧了，我原先还想着能见见呢，这一别就是五六年，当年的小姑娘，也不知道现如今长什么样子了。” “您若是想看，回头到我们并州来。”董老太太笑哈哈的说道：“老姐姐也不用惦记，或者，明年我让她兄弟送她来玩儿几天也是一样的，总有见的机会的。” 说着，岔开了话题：“还没恭喜贤哥儿呢，现在可是秀才公了。”陈聪贤的名次不好不坏，正好中间，但他年纪不大，也算是少年有才，提起这个，陈老太太就笑的合不拢嘴：“亲家母就快别夸他了，省的他回头骄傲自满，他如今能有这成绩，得亏了学院的先生们用心教导，也多谢亲家你们费心，操心他吃住穿衣。” 说着招呼陈聪贤：“快给你外祖母和舅舅舅母行礼，若非是你外祖母他们，你哪儿能有今天这成绩。” 陈聪贤忙笑着上前行礼，董老太太将人拉到身边，夸出来一朵花，说饿陈聪贤面红耳赤。 说了几句，老太太就打发了他带着董华文他们出去玩耍，董乐珊自然是跟着陈安灵的。五个男孩子，一拍展开，还是陈聪贤长的最好看了，其次是董华斌，但董华斌年纪小，也就能说个玉雪可爱。 “你们大姐，病情如何？她自己不是大夫吗？怎么还会生病？”出了房门，陈聪贤忙问道，董华文忍不住笑道：“我原先还想着你能忍道什么时候呢，没想到，才出门，你就问起来了，你这心思……” 陈聪贤脸色通红，又要为自己辩解：“到底是亲表姐呢，在董家的时候，表姐对我也多有照顾，我自是关心她的。” 董华才年纪小，憋不住话，哈哈笑道：“大姐对你和对我们是一样的嘛……”没说完就被董董华文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给打断了，董华文自己笑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大姐就是有点儿闹肚子，虽然她是医者，但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并不是很严重，要不然祖母也不能放心来江州，对了，你明年还去并州吗？” 陈聪贤摇摇头：“暂时还说不准，听我爹的意思，是想让我明年就进京。” 这次的春闱，他是没把握的，所以要等下一次的春闱。并州的书院虽然好，但若是考举人的话，最好还是选择京城的先生。一来京城的举人多，二来，京城消息传得快。说不定有高手，能猜中皇上的心思。三来是最重要的，说不定能提早结识一些有识之士。 只是想到要和董其然分别，陈聪贤就有些舍不得，他自己想开口问问这门亲事，但每次话到嘴边就又说不出来了。一天天的，也就拖到了现在，原以为这次董家的人过来，祖母见过表姐之后就能将这亲事给定实了，没想到，董其然竟是又生病了。 只能是，太不凑巧了。 陈聪贤自己心里感叹了一会儿，就又将心思按下去了，照顾几个表弟：“咱们去我书房坐会儿，我前段时间刚得了一本棋谱，咱们去看看。” 到了晚上，因着陈老太太的极力挽留，董家一家子就留宿在陈家了。 陈老太太一边更衣，一边和身边的嬷嬷说话：“也实在是太凑巧了些，早不生病晚不生病的，竟是到了出门的时候，就正正好的闹肚子了。” 嬷嬷笑道：“确实是巧了，不过，生病这事儿，可是说不准的，毛病找上门的时候，总不能说我没空，你先去别人身上折腾吧？董姑娘估计也是不想的，只是这运气不好了点儿，恰巧轮到了她。” 陈老太太叹口气，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听明珠说是学过医，学过医竟还是让自己闹肚子了，这事儿可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嬷嬷没接话，陈老太太自己皱眉想了一会儿，又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以后又不会让她出门行医，我原本想着，她学的那点儿东西，照顾好自己和咱们自家人就行了，却是没想到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老太太，照顾不好别人，但保不准就更擅长照顾别人呀。”嬷嬷笑着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者，都说侄女儿肖姑，咱们家夫人，那性子叫一个和善温柔，说不定董姑娘也是这么个性子？” 老太太的眉眼这才缓和了些，但还是吩咐道：“咱们也没见过她，你回头找了董家的人好好问一下，看这董其然，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说着叹口气：“咱们家贤哥儿，就是个性子和软的，这董其然，若是太强势了吧，怕她拿捏了贤哥儿。可若是太软和了吧，又怕他们夫妻软和到一起了，没个能立得起来的，这日后万一遇上个什么事儿，夫妻俩可就都懵了。” 嬷嬷笑道：“老太太心疼大少爷，那是恨不得事事都给大少爷安排妥当了。只是啊，这儿孙自有儿孙福。奴婢瞧着，大少爷对董姑娘，倒像是挺在意的。” 老太太忍不住挑了挑眉：“哦？” 嬷嬷笑道：“今儿亲家老太太说董姑娘生病的时候，大少爷脸上那着急，奴婢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陈老太太脸上却是没什么笑意，眉头倒是皱起来了，好半天才说道：“贤哥儿在董家住着，两个人距离那么近，你说，这董姑娘是不是……” 虽然她没说出来，但嬷嬷伺候她几十年，还是立马就猜出来了，脸色立马有点儿发白了，赶紧说道：“老太太可别胡乱猜测，咱们家大少爷，那是最规矩不过的人了，奴婢想着，定是大少爷在董家住的时间长了，到底是亲戚，若是半点儿不上心，那才是不对劲儿呢。” 陈老太太松口气，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咱们家贤哥儿心思纯良，又心善体贴，就只是表姐弟，也定会关心几分的。” 说来说去，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确定。一方面觉得自家孙子太好，就是配个公主也使得，一方面又觉得，侄女儿肖姑，若是和儿媳一样温和孝顺，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思来想去，还是犹豫不决，就暂且将这事儿给压在心里了，只等着让嬷嬷去打听一番。 临睡前，老太太忽然又有些发愁：“你说，这姑娘忽然生病了，是不是身子不太好？” 嬷嬷有些哭笑不得，一边给老太太盖被子，一边说道：“这几年也没听说董姑娘有什么大病，之前咱们姑娘不还说，董姑娘跟着董老太太去爬山，利索的很，从山脚到山顶，从来不坐轿子的吗？那身子定然是很好的。” 老太太点点头：“也是，这个是糊弄不了人的，咱们可是打听过了，董家可是门楣干净的很。” 两家结亲之前，都是要先打听一番的，看对方家里有没有什么难言的病，像是狐臭什么的，或者是遗传的重病。上问祖宗三代，下问旁支五服。 董家的事儿，陈庄成亲之前已经问过了。若真是要定下陈聪贤和董其然的这门亲事，好处就是这些事儿不用再打听了。 老太太总算是暂时消停下来了，嬷嬷忙轻手轻脚的去熄了灯，又蹑手蹑脚的出门，招呼了小丫鬟在屏风前面的软榻上守着，万一老太太半夜想喝水了什么的，也好赶紧过来伺候。 嬷嬷原以为打听董其然的脾性这事儿是很简单的，随意问问就能问出来了，却没想到，这一问，就问出来个大事儿。她自己不好做主，忙来找了陈老太太回禀。 陈老太太听完之后，脸上也带了几分吃惊：“你说，她不是生病在家呆着了，而是去了京城？” 第43章 “董二姑娘亲口说的,这消息应该是没错的。”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陈老太太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董家是在隐瞒什么？好端端的,董大姑娘怎么会去了京城？我若是没记错，董家在京城,并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吧？” 嬷嬷仔细想了一下,点头应道：“是，奴婢也记得,董家在京城,是没什么牵扯的。” 第41节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独自去了京城。”陈老太太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又有些气恼：“若是没什么大事儿，董老太太为什么不直接说？反而要找了借口糊弄过去？暂且先别惊动了董老太太，你让人去京城那边打听打听……” 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又摆摆手：“算了,不用去京城，去叫了夫人过来。” 嬷嬷有些迟疑：“老太太,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老太太点头,嬷嬷笑道：“明天就是您寿辰了,夫人为了操持您的寿辰，这些天一直是十分劳累，若是现在问起来这事儿，怕是夫人心里也不好过，万一闹腾起来，岂不是会耽误您明儿的寿辰？夫人怕是也要左右为难，不如等明儿寿辰过了，您再仔细的问问？” 陈老太太顿了顿，叹口气：“这事儿也拖不得，毕竟，董家这次前来，十有□□是想定下这门亲事的，可若是不打探清楚，我这心里，实在是不放心。” 她就两个嫡出的孙子，陈聪贤又是嫡长孙，这婚事更是马虎不得。 但在嬷嬷的劝说下，还是暂且将事情放下了，只等着过了寿辰再说。 陈老太太的寿辰也是十分热闹的，董明珠一早就开始忙碌，董老太太和陈老太太坐一处，也是其乐融融。但陈老太太性子着急，散了宴会，到了晚上，就留了董明珠说话。 先是夸赞了董明珠这次寿宴办的好，又说她平日里管家理事十分贤惠，又将陈庄父子照顾的很好，真正做到了相夫教子，夸得董明珠脸色红润润。 铺垫好了，陈老太太才不经意的问道：“其然那孩子，之前你娘不是说，是出门前忽然闹肚子了吗？怎么我听你那小侄女儿说，是去了京城呢？你兄长嫂子都在咱们府上，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是独自去了京城吗？” 董明珠有些懵，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其然去了京城？不是说生病了吗？是乐珊说的？” 陈老太太一直仔细打量董明珠的神色，见她当真不知情，心里的恼火才算是微微熄灭了些，但还是有些不太高兴：“你小侄女儿年纪小，和身边的人说话的时候没在意，正好让郝嬷嬷听了一耳朵。“ “乐珊大约是记错了吧？”董明珠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托词，脸色又有些尴尬又有些担忧：“娘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不重要，聪贤是你亲儿子，你后半辈子就要靠聪贤了，不用我说，你也应当知道什么是对他好的，什么是对他不好的。” 老太太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当亲娘的若是都不放在心上，我也是没办法了。我也只是在那姑娘小时候见过一两次，现下人也大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了。” 说着摆摆手：“你且思量好，这事儿，得说个明白才是。” 老太太没说要怎么说个明白，但董明珠知道，要是没个说法，老太太是定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她自己心里也有些恼，就像是老太太说的，聪贤是她亲儿子，若真是出了差池，那岂不是会耽误了聪贤吗？自家亲娘，竟是会为了其然撒那样的谎，连自己这个亲闺女也隐瞒了过去，实在是……太心酸。 董明珠当即就想去找董家老太太问个清楚，但陈老太太摆手说道：“今儿时候不早了，你娘那个年纪了，今儿闹腾一天了，想必也累了，你明儿再去问也是一样的，我也累了，你早点儿休息去吧。” 打发了董明珠，老太太又找了郝嬷嬷吩咐道：“董家那二姑娘，看样子是个天真的，你找个机会问问，看能不能问出来点儿什么。” 然而，是董明珠先一步问出来的。她也没遮遮掩掩的去套话，直接就开门见山了，董老太太先是懵了一下，还没说话呢，董夫人就先开口了：“娘，我就说这方法不行吧，您非得要这样，看，被亲家打听出来了吧，这可真是……” 太丢人了，撒谎被揭穿。 董老太太脸色都涨红了，恨不能手上有个拐杖，直接给董夫人一下子，可眼下只能斥道：“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董夫人讨了个没趣儿，只好闭嘴。董老太太转头安慰董明珠：“也不是故意要隐瞒你们，你婆婆那人，实在是太看重规矩了些，若是说了，怕是这门亲事，就要做不成了。” 董明珠皱眉：“我婆婆虽然看重规矩，但也不是不讲理的，娘，其然是做什么去了？” “你也知道，其然会点儿医术，镇国公府的黎世子，你听说过没？早先几年中毒了，双腿也废了，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了其然会医的事情，就请了其然去京城。” 反正也已经被揭穿了，董老太太索性就不隐瞒了，董明珠则是一脸的惊讶：“真是这样？京城又不是没大夫，太医院的院判太医御医，哪个不比其然强？我若是没记错，其然也就学了两三年吧？还不到三年？” 董老太太叹气：“谁说不是呢？可镇国公府就认准了其然，上门的时候……”老太太顿了顿，抓了董明珠的手孝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你婆婆定然是不喜欢的，所以我才没说出来。” 董明珠打断老太太的话：“我婆婆现在已经知道您之前是在……”到底是没说出撒谎两个字，但董老太太也臊得慌了：“我是想着就几天功夫……” 见董明珠不说话，想想董其然又是自己养大的，就又问道：“那你看这门亲事？” “娘，这事儿现在已经不是我做主了，得看我婆婆的意思。”董明珠揉揉额头，不愿意和董老太太多说，就起身告辞了。一路走，一路仔细衡量。一边觉得这事儿就和自家亲娘说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大碍，毕竟治病看诊嘛，说出去还是有功德的事儿。可想想自家婆母对当家主母的要求，就又有些头疼。 思来想去，索性就先去找了陈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儿。陈庄听完，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了：“黎世子的事情，我也听说过，怕是这次，你那侄女儿要没办法收场了。” 但顿了顿，还是略有些疑惑：“难不成黎家真是病急乱投医？”要不然，京城那么多的太医不找，非得要找一个才学医两年的新手？还是说，董其然身上，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或者事情？ “你说，之前楚神医曾经教导过其然那丫头？”陈庄忽然想到这个事情，董明珠笑道：“你记错了，我说的是，楚神医曾经赠过其然几本书，并不曾亲自教导过其然。” “怕是这几本书才是关键。”陈庄笑道，顿了顿又说道：“这门亲事自然算数，你且等等，我和你一起去找娘亲说说。” 董明珠笑眯眯的应了，等陈庄换了衣服，就和陈庄一起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董明珠先将自家亲娘的话给重复了一遍儿，然后看陈庄。陈庄轻咳了一声，笑道：“娘，这门亲事，我觉得，还是挺不错的。” 陈老太太的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视线往董明珠身上扫了一下，心里十分不悦。原以为这个儿媳是个聪明懂事儿的，没想到，竟也是个糊涂的，遇上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舍不得自己娘家。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找了自家儿子当靠山！ “我不同意！”老太太又气又怒，脱口而出，但说出来之后，却越发的觉得自己想的没错了：“不管这姑娘医术有多好，咱们陈家要的，是能上敬长辈下抚幼子，端庄贤惠相夫教子的当家主母，要的不是一个医术能和太医相比的女神医！” 现下这儿媳妇都能找了相公来当靠山，董家的姑娘一进门，是不是就打算将陈家捏在董家手里了？那以后，这家业是姓陈还是姓董？ “娘，若是其然那丫头进门，自然是先当主母，再说外面的事情的。”陈庄笑着说道，老太太黑着脸摆手：“我不同意，你也不用再说了，贤哥儿年级也不算大，明珠，你一会儿去和你娘说一声，贤哥儿的婚事，我是想等春闱之后再说的。董家姑娘年级不小了，我们可不敢让贤哥儿耽误了董姑娘的花期。” 董明珠有些迷茫，看看老太太，又看陈庄。这神态，倒是让陈老太太越发的生气了，原以为儿媳妇是个懂事儿的，没想到，也是个糊涂的。 反正，这亲事她是已经决定好了，绝不会同意的。不等陈庄再说什么，老太太就摆手了：“反正也没订婚，就此作罢吧，之前也是咱们对不住董家了，你去写个礼单，就当是赔罪了。” 第44章 董老太太都不用董明珠明说,只看她脸色，就知道有些不好了,略沉默了一下才问道：“你婆婆，是不是不愿意这门亲事？” 董明珠点点头,有些尴尬有些为难。原本自家娘亲提起来的时候,她都已经是应允了的，甚至连见面礼都给了董其然的,但现在,这门亲事忽然不成了，白白耽误了董其然一年多，心里也有些歉意。 “娘也别担心，相公倒是挺愿意的，这两天等他劝说一下我婆婆。”董明珠忙说道,董老太太却是摆摆手：“算了，你也和女婿说一声,既然不成，这事儿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她家其然又不是嫁不出去了,非得要赖在陈家。原先是想着,婆婆是亲姑姑,贤哥儿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和陈家又是门当户对，知根知底，陈家老太太虽然看重规矩却也不是是非不分的。这样的人家，以后其然定是不会受苦的，却没想到，还是不行。 陈老太太太看重规矩了，恨不能按照女戒来找媳妇儿，其然这性子，估计是真不行。自家孙女儿自家知道，面上看着十分温柔善良，实际上，最是爱恨分明，董夫人不喜欢她，她就对董夫人视而不见。亲娘尚且如此，若是日后，陈老太太有什么作的不如其然的意的，怕是其然也不会忍着。 陈老太太这样的，就适合找个温顺听话的孙媳妇儿。 自家其然这样的，就适合找个疼她宠她的婆家。 第42节 这门亲事做不成，也只是略有遗憾罢了。 也是时间拖的太久了点儿，董老太太心里早有了几分预感。陈家若真是愿意，那早在其然及笄的时候，就能定下这门婚事了，还用的着让董明珠在这儿吊着？ 陈庄愿意，董明珠愿意，甚至贤哥儿也愿意，可惜他们说话都做不得数，最后做主的，还是陈老太太。 “你早先透漏出的几分意思，怕是贤哥儿也能猜到两三分，这门亲事既然做不成了，贤哥儿那儿，你就得多多费心了。”董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董明珠忙应声：“是，娘不用担心，贤哥儿向来知礼懂礼，定不会多纠缠的。” “娘什么时候回并州。”又没别的话说，董明珠一边觉得对不住自家娘亲，一边又觉得不能违抗婆母的意思，在董老太太面前就有些坐立难安，好半天才想到借口，忙干巴巴的问道：“我婆婆说是您来一趟不容易，就让我买弄了些江州特产，到时候一并给娘带回去。” 董老太太也没推辞，只笑道：“瞧着你过的好，我也就不多停留了，毕竟，家里也是离不得人的，后天我就启程吧。”到底是亲闺女，也看不得她为难，老太太就拉过她的手笑道：“你眼看也是要当婆婆的人了，日后可就要享福了，凡事就不要多操心了，只听着你婆婆的就是了。” 反正自家闺女这性子，也没胆子和她婆婆对着干。再者，有陈庄护着，她就算是在婆婆跟前吃亏了，也亏不到哪儿去。大半辈子都这么过去了，忽然让她和陈老太太对着干，那肯定是要一败涂地的，还不如就这么继续过下去了。 不管董明珠听不听得明白，老太太自顾自的交代了几句，不外乎那么几句，要听婆母的话，要听相公的话，得空了多关心关心儿女，有什么事儿就往并州写信，或者派人送话。 董明珠慢慢的就忘了说董其然婚事的尴尬了，变得很是依依不舍：“两三年也就见这么一两次，我实在是想念娘亲，对了，我日常闲着没事儿，就喜欢做针线，前些时候特意给娘做了衣服，娘现在试试？” 没了董其然的婚事在中间梗着，母女两个说话就随意多了。 董其然却还不知道婚事的变化，她正找了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想探探口信，看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家。却不凑巧，镇国公老夫人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拉着她说道：“你来的正巧，我本打算让人去请你过来呢。” 等董其然在身边坐下，老夫人就笑道：“我前段时间在佛前许了愿，现在要去还愿，打算在法华寺那边住两天，这府里的事情，自有人打理，你只安心的在这儿住着就是了，旭昌那边，还要劳你多多费心，等过段时间我回来了，就送你回并州。” 董其然眼睛一亮，忙点头：“老夫人放心，我定会照顾好黎世子的。” 老夫人拍拍她手背：“虽然咱们相处没几天，但我一看就能看出来了，你这丫头，是个细心温柔的，我怎么会不放心呢？吃的穿的用的，你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找媛姐，我这院子，归媛姐管，你也不用客气。” 叮嘱了董其然几句，老夫人当天就启程去了法华寺。董其然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给黎旭昌看诊，黎旭昌今儿难得没有阴阳怪气，但也没变得态度好起来，就靠在轮椅上半死不活的，董其然问话他也不回答，问了两句，董其然也不吭声了，方子也没修改，之前的注意事项又叮嘱了一遍，这才起身告辞。 黎媛是个性子活泼的女孩儿，见董其然回来，就拉着她说话：“府里你已经转完了，没别的好风景看了，不如咱们今儿出门走走？你来京城这么长时间，还没去过外面吧？等过几天就要回去了，要不要先买点儿京城的特产，对了，你有弟弟妹妹吧？到时候也好给他们带礼物啊。” 董其然略有些心动，黎媛忙撺掇道：“咱们不单独去，让我哥带着咱们去。”她口中的哥哥就是黎旭昌，董其然来镇国公府好几天了，但知道的东西也并不是很多。 她知道的，是外面大家都知道的。 比如，现任镇国公夫人是继室。黎旭昌是过世的前镇国公夫人所出，黎媛则是二房的嫡女，二房两口子上任去了，留下嫡女在老夫人身边尽孝。黎旭昌还有两个弟弟，全都是继室所出，两个妹妹，是庶出，性子都是十分腼腆的，董其然也就见过一次。 她来这么长时间，只见过镇国公一次，镇国公夫人倒是见过不少次，长相只能说是中上，但气质温婉，说话十分温柔。黎旭昌对继母十分抗拒，说十句话里面有九句是对着干的，导致两个弟弟见了他也很是不满。 镇国公貌似也不太待见黎旭昌，好像除了老太太和黎媛，就没人真心喜欢黎旭昌了。不过，看他那样子，倒是不在意的。 董其然也曾就黎旭昌中毒的事儿自己脑补了一出后宅争斗的大戏，可黎旭昌虽然对继母不耐烦，却好像也没有恨之入骨之类的情绪。再者，老太太又是十分心疼孙子的，若真是继母干出来的，想来老太太对继母也应当是有几分不满的，可看起来，倒也还好。 于是，董其然又默默的将自己脑子里的大戏给删掉了。 “劳烦你哥，好像不太好吧。”这会儿听了黎媛的建议，董其然就有些不自在了，黎旭昌不是腿脚不方便吗？让人跟着去逛街，会不会为难人了些？ 黎媛一眼看出来她的想法，哈哈笑道：“不用担心，我哥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他自己都还时常出门去玩耍呢。他不在乎这个的，咱们只管去叫他就是了。” 董其然略有些怀疑，当真不在乎？那怎么四处请大夫呢？连她这个才学医两年的学徒都给弄过来了。 黎媛也不去解释，只让人去请了黎旭昌。董其然原以为，黎旭昌刚才瞧着心情不太好，大约今儿是会拒绝的，但没想到，不到一刻钟，他就被小厮推着轮椅推过来了。 面上也带了笑容，看着和刚才是完全不一样了。 “小丫头，今儿打算去哪儿玩儿啊？先说好啊，这次我可坚决不给你付钱了，你自己带着，要不然，就别买了。”黎旭昌挑眉笑着说道，黎媛撇嘴：“不买就不买，等祖母回来了，我要和祖母说，你一点儿都不心疼自家妹妹，哪儿让自家妹妹自己掏钱的哥哥？” “谁说没有？眼前不正有一个的吗？”黎旭昌哼了一声说道，又瞥了一眼董其然：“董姑娘也算是咱们家的客人，今儿董姑娘买的东西，你也得帮忙付账才行。” 董其然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带着有银子的。”董老太太生怕她在京城受委屈吃亏了，临行之前，特意塞给她一叠的银票，足够她在京城买个院子还多余了。 京城的院子多贵啊，同样的价钱，都能在并州买三个了。所以，她是真不缺钱。 黎旭昌也没坚持，等黎媛和董其然换完了衣服，就带了丫鬟小厮，领着她们两个出门了。 第45章 京城确实是比并州繁华,光是一路上的店铺，看着都比并州的多,黎媛一路上十分的开心，抱着董其然的胳膊很是热情的介绍：“这边有一家点心铺子,徐记点心,百年的老店了呢，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做点心的,光是秘方,听说都有一个房间那么多，皇上还曾亲口说过，徐记的点心十分可口，等会儿咱们去买些？” 顿了顿，又说道：“他们家有一味点心叫开口笑,十分的出名，一天只出三十笼,去的晚了就没有了，今儿都这时候了,定然是没有了,明天让我哥早点儿来,你尝一尝，定是会喜欢的。” 董其然笑道：“这可糟糕了，若是我真的喜欢了，那以后回了并州岂不是要依依不舍？百般怀念？还是盼着别那么好吃算了，这样以后也不会念念不忘了。” “这有何难，你若是喜欢，我日后买了让人给你送过去。”黎媛笑着说道，顿了顿，又红了脸压低了声音：“还有个更好哦的解决办法呢，不如，你嫁到京城来？” 董其然忍不住笑，笑完了也跟着压低了声音：“我看，是你想嫁人了吧？” 黎媛晃了晃她胳膊：“你这人，我说的可是你的事儿呢，还是说，你一点儿都不着急？是因为家里给你订过婚了？说起来你也才及笄一年，应该是才开始相看的吧？” 董其然笑着摇头：“着急的是你吧？”顿了一下，脸色略微严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爹娘不在京城，你的婚事，是不是就是老夫人做主了？” 黎媛脸色通红，见董其然滴水不漏，也就不去打听了，她自己带着几分羞涩的笑道：“是啊，不过祖母向来疼爱我，定是不会太差的，我原先还想着……” 抿唇笑了笑，将剩下的话给咽下去了。再看看董其然，又看看外面的黎旭昌，虽然觉得挺般配的，可到底是……门不当户不对。祖母可能不在意这门第上面的事情，毕竟，祖母也透漏过，哥哥现在的身子，除非是彻底痊愈了，否则，想要找个好的，怕是不容易，与其找个门第低，卖了闺女想求荣华的，还不如找个贤惠善良的，将来能照顾哥哥的。 依她看，董其然就很不错，性子温柔大方，又懂医术，哥哥这身子，总是要吃药，若是有人能贴身照顾，估计痊愈的可能性还会大点儿。 只可惜，这样好的姑娘，怕是已经定下了婚事了。 想着就岔开了话题：“你想买些什么？” “随意，不如，先看看首饰？”就算是董家落魄了，这些首饰还是能换钱的。好吧，现在董家好像也没有要落魄的风险了，董其然还略有些迷茫，董家若是不会落魄，自己学的医术，是不是就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但很快，就又重新振作起来了，虽然她学医术，一方面是为了在董家落魄之后有个能吃饭的手艺，但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喜欢。 要不然，她可以学点儿别的，比如说，种花，一盆好的兰花，能卖到好几百两银子呢，种兰花可不费劲儿。或者，藏点儿私房钱，等以后开个小铺子什么的，也不用来回奔波了。 若是为了祖母，那她可以重金聘请神医，或者想了办法将祖母带到京城。这个虽然比较难做到，但若是想办法的话，也并非是完全做不到的。 第43节 为什么会选择学医？因为内心里，其实是对这一方面，有些好奇，有些喜欢的。 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什么都不做，一辈子也就那样过去了，若是想做点儿什么，也是一辈子。前者也不一定是享受了，后者也不一定是劳累了。 想了那么多的大道理，其实就是一个想法，她不愿意再和上辈子一样，碌碌无为，任人摆布了。若是她有高超的医术，能做出大事业，谁还敢来摆布她的人生？谁还敢来贪污她的嫁妆？谁还敢来换了她的婚事？ 她劝说自己不要去计较，就看在董夫人生了她一场的份儿上。但她真的没办法半点儿芥蒂也没有，她不是圣人。就是圣人，也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实际上，还是很想做出来点儿成绩的。 想着，董其然就忍不住看看外面的黎旭昌。若是，自己有那个办事，真的将黎世子给诊治好了，那是不是转机就在眼前了？但又有些泄气，黎世子的病情，就是太医都是没办法的，大永朝各地优秀的大夫有那么多，全都聚集在京城，也都没办法，自己真有那个本事吗？ 想的正入神，忽然听黎媛笑道：“这儿就是徐记铺子了，咱们下去看看。” 董其然跟着下车，黎旭昌乘坐的轿椅也被放下，镇国公府的人赶紧推了轮椅过来，将黎旭昌给抱上去放好。董其然其实是有些疑惑的，寻常人，身体若是有了什么缺陷，就喜欢藏着遮着，生怕被人看见了。黎世子倒是勇敢的很，半点儿不遮掩的。忽然又想起之前曾听说的黎世子的名声，董其然就又忍不住疑惑了，这嚣张跋扈是体现在哪儿了呢？ “喜欢什么只管买，哥哥今儿带够了钱。”黎旭昌笑眯眯的说道，黎媛很是高兴，忙拽着董其然进去。旁边正巧有个年轻人正陪着一个姑娘买买点心，听了这话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点心才几个钱，你就是买了这铺子里所有的点心，破了天也就一千两银子，在这儿充什么大爷啊。” 黎旭昌斜眼看过去，大约是熟人，脸上就带出了几分嘲讽：“这不是王傻子吗？怎么，在这儿是准备买了点心回去祭祀那个叫什么珠的小丫鬟？” 那年轻人脸色立即变了变：“你叫谁傻子呢？” “瞧瞧，我也没说叫的谁，就有人自己对号入座了。”黎旭昌薄唇上弯，略有几分不屑：“有些人，叫了傻子两个字还真是恰当。” 那位王公子气的脸色通红，看见黎旭昌的双腿，就口不择言了：“你个瘸子，哦，不对，你连瘸子都比不上呢，瘸子至少会走路，你也就会在地上蹭吧？看你连走路都不会了，就是个废人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嚣张？” “你胡扯！”黎媛在一边愤怒，董其然因为搞不清楚这里面的关系，就暂时没插嘴。毕竟，这位王公子，看样子是和黎旭昌认识的，明知道黎旭昌的身份还去招惹的，要么和黎旭昌身份相当，要么比黎旭昌身份还要高一些。不管是哪个，都不是董其然能得罪的起的。 那位王公子扯着嘴角露出个笑容：“哎哟，这当哥哥的不行，就轮到当妹妹的出头了啊？你们家这也是够奇怪的了，居然是妹妹来护着哥哥，黎旭昌，你这哥哥当的亏不亏心？” 黎旭昌挑眉：“某些连自己的妹妹都不保护的人，没资格问我这样的问题。我说，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儿干，不如赶紧去春柳巷走走，说不定能和你那好妹夫，一起享受一下呢。” 王公子面皮紫胀，好一会儿都没说出来话，黎旭昌也不去再挑拨他了，示意身后的小厮将他推到店里，招呼黎媛：“多挑点儿，回去让人给祖母送过去。” 黎媛忙应了一声，拉了董其然去买点心。买完出去上了马车，黎媛的情绪就低落了下来：“以前，我哥哥在京城，是人人都羡慕的少年俊才，能文能武，虽然还没入仕，但在皇上那里，也得了看重。可以说是春风得意，鲜衣怒马，谁提起来不是夸赞？可自从我哥中毒，坏了双腿，人人看见我哥都能嘲讽几句，好的说一句残废，更有那嘴巴狠毒的，竟是说我哥废物，活着就是对不起其他人，我哥以前多骄傲的一个人，现在……” 说着就红了眼圈，董其然忙安慰道：“那些个嘴巴恶毒的，现在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也免得日后再打交道了，说不得会被他们给背地里捅刀呢，现在远离了倒是个好事儿。你哥是个好人，自会好人有好报的，你不要和那些个嘴巴不积德的人计较了，自己开开心心的过好日子才是正经的。” 黎媛点点头，又拉着董其然的手，满脸期待的问道：“你也觉得我哥的双腿是能治好的对不对？” 董其然有些犹豫，但对上黎媛的目光，就忍不住点了点头：“肯定能的，你们不是也知道楚神医吗？找到楚神医，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黎媛先是点头，然后又有些发愁：“可楚神医行踪不定，很多次听说他是在某个地方，结果找去了，又发现人已经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楚神医呢。” 然后，又满脸希望的看董其然：“其然，你一定行的，对不对？你可是楚神医的弟子呢。” 第46章 董其然嘴巴动了动,有些无奈，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之前不是解释过了吗？我真的不是楚神医的弟子,我和楚神医，也就是见过面,然后走了狗屎运,得了两本楚神医的书，随后就再也没有过联系了。” 她万分想不明白,怎么黎家就好像是认准了自己能救黎旭昌呢？以镇国公府的权势,想要查清楚自己的身份，还有过往的事情，应该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吧？ 不可能连她才学医两年这种事情都查不出来，更不可能连三年前楚神医在并州的事情也打听不出来。 可偏偏，黎家就连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就是为了让她进京。现在黎媛又说这样的话，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事请是她不知道的？或者，黎家是有别的谋算？ 可思来想去,董其然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黎家这样谋划的。索性暂时不去想了,毕竟，镇国公府可比她有钱有势的多了，就是十个董其然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黎旭昌。 他们既然敢放心的将黎旭昌交给自己，那大约是没想着要搏命什么的。再者，老夫人可是已经说了，等她回来，就会送她回家的，也就是两三天的功夫了。 原本镇国公府老夫人说的是两三天，可实际上，一直在法华寺停留了五天，这才回到镇国公府。那会儿天色都有些晚了，董其然看老夫人脸上有疲惫之色，就暂且将要回家的话给按下去了。 可老夫人却是没忘记这回事儿，见了自家儿孙，一起用了晚膳，就特意留了董其然说话：“我刚才瞧着旭昌的神色，已经比以前好多了，都是你用心照顾的结果，我要多谢谢你呢。” 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人拿来一个盒子，示意打开给董其然看：“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都是我以前用过的，你若是不嫌弃，就都送给你了。” 董其然看了一眼，忙拒绝：“老夫人，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贵重，你只管拿着就是了，我现在上了年纪了，这些也用不上了，放着也是白白落灰，你们这些小年轻姑娘带着，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看着也欢喜，快拿着，不用和我客气。” 老夫人笑着说道，非得让董其然收下，董其然推辞不得，只好接过了那盒子。 老夫人又说起黎旭昌：“我瞧着他精神气儿，倒是比以往好多了，也多亏了你，现在看来，你这方子，也是有作用的，你以前那定然是谦虚之词了。” 董其然一颗心往下沉了沉，忙笑道：“大约说世子爷看见老夫人回来，心里高兴，这才看着多了几分精神气儿，实际上……”她略有些尴尬和不安：“我的方子，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世子的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实在是对不住老夫人的信任，我怕是不能减轻世子的病痛了。” 老夫人笑着摆摆手：“我看的清楚，你不用谦虚。”顿了顿，又提起董其然回家的事儿：“我之前答应你的，等我回来，就送你回家，你不用担心，我老婆子虽然上了年纪，也向来是说话算数的，言出必行。明天，我就让人给你收拾东西，后天送你回家，你觉得如何？” 不等董其然说话，又解释道：“若是明天就启程，就太慌张了些，我另外给你准备的谢礼，就不能准备的很齐全了。” 董其然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笑道：“老夫人，不用再为我准备什么谢礼了，我没能治好世子，本就十分愧疚，十分不安了，老夫人若是再准备了谢礼，我就更是自责羞愧了，还请老夫人不要为难我了。” 说着就起身给老夫人行礼。老夫人却是很坚持：“就算只是谢谢你这几天对旭昌的照顾，你放心，我不会准备太丰厚的谢礼的，定不会让你不安。” 说着，抚了下额头：“好了，快别说了，你若是坚决不要，我还要以为你是嫌弃我准备的谢礼呢，时候实在是不早了，我也累了，有什么话，咱们明儿再说？” 董其然无奈，只好先起身告辞了。 可第二天老夫人也并没有给她准备个什么礼单，老夫人不提，董其然也不好冲上去说咱们去看看谢礼，太贵重的就不要了。只好暂时忍下去了，然后，就到了第三天。 一大早，董其然就起床了，将自己带来的包裹，亲自给收拾起来，准备一会儿和老夫人告别之后，就直接拎着包裹走人。 可刚到了大堂，就发觉老夫人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儿，董其然心里就有些不太妙的感觉，然后，老夫人就开口了：“其然，我们刚收到你祖母那边的消息，说是让你在京城，再停留一段时间。” 董其然眨眨眼，像是没听明白，老夫人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略带了些惋惜的说道：“你祖母和我说了你的事情，陈家那边，是他们没眼光，你别放在心上，你留在京城，我定会给你找个比陈聪贤更好的。” 董其然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又有些迷茫，董家的命运都能改变，她自己的却是不能改变吗？又有些疑惑，祖母怎么会将这样的事情，说给老夫人听呢？ 第44节 “你定是疑惑，你祖母怎么会和我说这样的话吧？”老夫人一眼就瞧出她眼神里的疑惑，笑着问道。董其然抿抿唇，祖母不是也只赞成女人到了年纪就成亲生子，以后一辈子困在后宅的吗？若是陈家真的不想定这门婚事，祖母首先会做的，难道不应当是将她叫回去，然后再不许出门，直到定下下一门婚事的吗？ 怎么会是和现在一样，反而让她留在京城呢？ 这和祖母以前的打算，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祖母，太生气了。你是她一手养大的，却被陈家嫌弃……”老夫人含糊着说道，董其然恍然大悟，所以，祖母这是气昏头了？觉得镇国公府能给她找一门比陈家更好的婚事吗？ 可祖母也不想想，非亲非故的，别人就是看黎家的脸面，也不会看到董其然身上来的吧？ 哪怕就是黎家的表亲，也比董其然来的名正言顺啊。为一个给世子看病的女大夫找婆家，就算是黎家亲自出面，也不会有人买账的好吗？ “陈家……”董其然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老夫人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是因着我们府上的缘故，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所以这事儿，你且放心，我定会为你做主的。” 董其然之前不明白为什么祖母会给镇国公老夫人送信儿，却不给自己说，但现在，大约明白了点儿。肯定是迁怒，觉得是镇国公府坏了这一门亲事，所以，特意给镇国公老夫人写信，就是为了让老夫人心里有愧疚，进而弥补到自己身上来。 想通之后，董其然有有些哭笑不得，祖母就不怕弄巧成拙吗？若是老夫人心里不是生了愧疚，反而是觉得老太太在趁势要挟，那岂不是要糟糕了？ “你且安心在我们府上住着，等过几天，我让旭昌他爹想想办法，将你爹……”老夫人顿了顿，又说道：“到时候你就能和家人团聚了。” 董其然忙笑道：“老夫人，我祖母说的都是玩笑话，您别当真，我这性子我自己知道，京城这地方，不太适合我，我还是要回并州的。至于我爹，他有多大的本事就端多大的饭碗，碗若是太大，说不得就盖在他脸上了，吃不到不说，反而要被烫了嘴，您就别为我爹操心了。” 说着起身：“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得回去看看，还请老夫人见谅。” 老夫人停顿了一下，只叹口气：“今儿还没给旭昌看诊呢，你先去看看他，咱们回来再说？” 这个就不好推辞了，董其然点头应了下来。和往常一样，去黎旭昌的院子给他看诊，黎旭昌正歪着头看窗台上放着的鸟笼子，一只挺好看的百灵鸟叫的欢快。 见董其然进来，黎旭昌摆摆手，有小厮忙过去将鸟笼子给拎走了。董其然先问了这几天黎旭昌身体上的感觉，又仔细的把脉，观察其眼珠，舌苔，发色，然后斟酌着将方子略微改动了一下。 “这个再吃五天，到时候若是还没什么起色，世子就另请高明。”董其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交代了该交代的，就起身打算告辞了，还没转身，就听黎旭昌问道：“听说你被退婚了？还是因为我的缘故？” 董其然嘴角抽了抽，老夫人看着是个精明的老太太，没想到内里居然还是个大嘴巴！她不是说，是刚收到祖母那边的消息的吗？怎么这片刻功夫，就连黎旭昌也知道了？ 她现在就想问问，除了黎旭昌，还有谁知道了？该不会是整个镇国公府吧？ 第47章 董其然万分想不明白,镇国公府到底是想做什么。但她知道一点儿，她肯定是有用处的。不想平白被利用,再加上她也放心不下家里的祖母，所以,董其然再一次提出告辞,一点儿都不意外，镇国公老夫人再次的将她的请求给驳回了。 人生地不熟,董其然甚至不能带着自己的东西自己跑路。一个年轻的姑娘单独赶路什么的,太危险了，就算是找镖局护送，她首先也得知道镖局在哪儿，哪家的镖局更可靠。 看起来好像半点儿突破口也没有，董其然思来想去,索性直接去找了老夫人，行了礼之后就笑道：“老夫人,我想了这么几天，实在是不明白,您为什么非得要把我留下来,论起医术,这京城里，多的是比我还有本事的，老夫人不说明白，我怕是也不敢在镇国公府住下来了，咱们不如开门见山，您先说说您要什么，若是我身上有，我定然愿意给。” 若是再没个决断，谁知道她得在镇国公府住多久，她实在是不愿意继续住下去了。既然董家不会落魄了，她还想早点儿找个人将自己给嫁出去，最好是门第低一点儿的，自己能当家作主，以后就是想出门行医，也不会有人说这个说那个的。 要再在镇国公府住下来，说不定，连个差不多点儿的人家都找不到了，以后难不成还真留在董家当老姑娘？可她和董夫人也算是相看生厌了，总不能在董家奥熬个几十年，将董夫人给熬死吧？ 董其然抿抿唇，盯着老夫人：“您这样遮遮掩掩的，我反而更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做了，老夫人，我只是个医者。” 老夫人眼里闪过惊讶的神色，然后笑道：“你这姑娘，我能谋算你什么呢？不过，说起来，你能到这会儿才问，也算是稳得住了。”老夫人招招手，示意董其然在自己身边坐下：“其实，我们打听过楚神医的行踪。” 董其然眨眨眼，老夫人继续说道：“可怎么也打听不到，却打听出楚神医为人十分冷淡疏离，每次现身，都只是帮人看诊治病，还非疑难杂症不治，几次出现，都没人敢说自己和楚神医有交情，唯独你。” 董其然十分惊讶：“可是我和楚神医也没什么交情啊。” “但是，楚神医送了你两本医书啊，最重要的是，这两本医书，还是他自己写的。”老夫人笑着说道：“所以，我想试试，看楚神医会不会因为你，出现在京城。” 说着，老夫人脸上带了点儿愧疚的神色，伸手摸了摸董其然的头发：“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不管楚神医有没有出现，我都会亲自备了重礼来答谢你。” 董其然笑着摇头：“怕是老夫人多想了，我和楚神医，当真是半点儿交情都没有，当初楚神医送我两本书，大约也是看我太烦人，想出手打发了我，所以才给的，老夫人怕是要失望了。” “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若是楚神医真的不出现，我就送你回家好不好？”老太太沉默了半天，叹口气：“我也知道这样不是很好，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孙子还年轻呢，他甚至都还没加冠，他还有很长的人生，就这样瘫痪在轮椅上，我实在是……” 老夫人说着就红了眼圈：“我经常在想，若是这病痛，能转移到我身上来就行了，我一把年纪了，该吃的都吃过了，该看的也都看过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了，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可我的孙子，他今年才十八啊，他甚至都没成亲，都没能留下自己的子嗣，我……” 老夫人脸色难看了一下，用帕子揉了揉眼睛：“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你，我孙儿，伤的不仅仅是双腿。” 见董其然面上并没有吃惊的神色，老夫人就苦笑道：“我忘记了，你是大夫，你定然是能看得出来的，若是不能解毒，旭昌他这辈子，就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儿孙了。老天何其残忍，旭昌甚至连个姨娘都还没有，以前我也是太拘着他了，生怕他小小年纪，坏了身子，却没想到……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定然……” 可说着，又说不下去了，人生就是没有早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你就当帮帮我这个老婆子，再等半个月好不好？”老夫人拉着董其然的双手，眼睛红通通的：“就当是我老婆子求你了，半个月，再等半个月，好不好？” 董其然是个心软的好姑娘，要不然，早就将董夫人给整治一顿了，所以面对一个和自己祖母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这样哀求她，她就受不住了，忙点头：“老夫人别伤心，我答应了，不就是半个月吗？我再等半个月。” 算算时间，楚神医上辈子，是不是这段时间才出现在京城的呢？她印象实在是太模糊了，但总归，楚神医是会来京城一趟的，还声名鹊起了，那□□成的可能，还是能治好黎世子的？ 不管自己能不能等到楚神医，但这会儿老夫人若是硬要留，她估计也是没办法拒绝的，还不如应了下来，你好我好大家好，也免得真惹怒了老夫人。 再者，她之前才刚发誓，要好好钻研医术，说不定将来能好楚神医一样名扬大永，到时候就谁也不能摆布自己了。之前还觉得机会就在眼前呢，现在既然已经弄清楚老夫人的意图了，那她就更能无所顾忌的留下了。 老夫人见董其然点头了，就更是高兴，大约是有钱人的爱好，这人一高兴了，就喜欢撒点儿东西，老夫人手头上的好东西不少，前段时间刚给了董其然一套首饰，今儿又是招呼人拿出来一个步摇，指肚大的珍珠，下面缀着红宝石，远远看着金光闪闪，十分富贵。 董其然推辞了几句没能推辞掉，只好接受了。 自此，就安心的在镇国公府住下来了。她自己也是有点儿不服输的，既然楚神医将来能看这病，说不定她也是能的。再者，若是她现在了解的越多，将来说不定也是能帮上楚神医的忙的，到时候自己若是说拜师，说不定还能有个机会。 于是，对黎世子也越发的上心了。以前一天诊脉一次，现在照着一天三顿来，不光是开方子，还要给黎世子放血，拿了这血液去试方子，顺便再加上按摩。 她以前专门研究过这个，不过，黎世子到底是男人，她不太方便，就找了小厮来帮忙，她是在一边指点。 “我发现，你最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是我的病情有了什么反复吗？”黎世子是最先察觉到不一样的，等董其然来把脉的时候，就似笑非笑的提出了疑惑：“来的这么频繁，是我病情更严重了，你控制不了了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之前不还说，相信我的医术的吗？”大约是老夫人给出了确定的说法，董其然心情放松，也愿意和黎世子说笑几句了：“别人都能稳定你的病情，我却让你病情加重了，说出去以后大约就没人敢找我上门了。” “难道你要说，我的病情减轻了？”黎世子挑眉问道，董其然正要点头，但瞧见黎世子眼里遮掩的很深的期盼，这点头的动作就没办法再继续了，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有了希望又绝望。她既然目前没这个本事，还是不要去骗人家了、 “暂时没有，但我正在努力。”董其然笑着说道，果然瞧见黎世子神色有些失望，但估计是习惯了，很快就遮掩过去了：“我猜就是，太医都办不到的事儿你如何能办到？” 第45节 “别小看人，说不定我就行。今儿天色好，你不如出去走走？”董其然岔开了话题，黎旭昌挑眉：“你是不是管太多了？我吃什么喝什么你管也就是了，谁让你是大夫呢，但是现在，连我出门不出门你都要管啊。” “七情六欲对身体的影响也很大哦，最简单的你应该听过，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你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会好。”董其然也不恼，她早看出来了，黎旭昌就是个嘴上厉害的。 “饭后再让人按摩一刻钟。”看了一眼黎旭昌的双腿，董其然交待道：“今儿中午的饭菜……不如我直接帮你定菜单？” 黎旭昌嘴角抽了抽：“是不是连菜里放多少盐你也要管？” 董其然一脸严肃的点头：“我觉得最好是这样，但大约你受不了，所以就没说，但是你现在问出来了，那我就正好不用交代你了，我自己直接做主了就好，你觉得如何？” 黎旭昌低吼道：“不如何！你快省省吧，我现在被你管的就差每天上几次茅房都要计算次数了。”说完猛然反应过来了，脸色有些尴尬的看董其然，见董其然面色没什么变化，自己低低的嘟囔了两句什么，赶紧的岔开了话题：“我听说，黎夫人派人来请你过去？” 第48章 董其然有些吃惊,她没过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他这会儿就已经知道了？速度未免太快了点儿吧？但想想黎旭昌原本就是镇国公府的世子,这国公府就是他的家，他想知道什么事情,还不是问句话的功夫吗？ 就好像她管理董家之后,外门的婆子出去办点儿什么事情，她这边也知道的十分迅速。 董其然也没想着隐瞒,就笑着点头：“是啊,打算一会儿过去看看。” 黎世子沉默了一下才说道：“黎夫人那人，惯会说好话，你自己提防些吧，免得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顿了顿，又说道：“若是黎夫人想要你做些什么事情,你要三思而后行。” 董其然先是有些诧异：“她能让我做些什么事情？” 然后，瞬间想起来自家亲爹曾经说过的对黎世子的评价——十三岁就能打杀继母。偏自己到镇国公府之后,见到的都只是表面的事情，黎世子和黎夫人之间更没有放在明面上的针锋相对,相反的是,黎夫人还能言笑晏晏的关心黎世子,黎世子虽然不喜欢搭理黎夫人，却也没给她难堪。 于是，自己就将这句话给忘记了。现在想来，也不知道自家亲爹听见的是流言，还是黎世子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了，或者说是黎夫人更会演戏了。 但想了一会儿，又觉得和自己没关系，毕竟她也不是镇国公府的人，以后也没打算常驻镇国公府，根本就不需要战队。就算真的需要战队了，那上面还有个老夫人呢，她可是老夫人亲自请回来的。不管怎么说，老夫人都应该会护着她的吧？ 董其然思绪一闪而过，黎世子冷笑着说道：“你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不过……”说了一半却顿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算了，你去吧。” 董其然有些疑惑：“不过什么？” “没什么，你去吧。”黎旭昌不再多言，董其然也没办法，只好起身告辞。到了花园入口处，黎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还在等着，见了董其然忙行礼：“董姑娘忙完了？” 董其然点点头，一边跟着小丫鬟走，一边笑着问道：“也不知道黎夫人找我是什么事情，我这才刚世子那儿回来，也没来得及去换一身衣服，这样会不会太失礼了点儿？” 有些人家是十分看重这些的，看过病人回来，必得重新换了衣服才能去见人，以免将病气带了回来。 小丫鬟笑着摇头：“姑娘不用担心，我们夫人很是担心世子爷，以前也常叫了世子爷的看诊大夫去问话呢，并不在意这个，您这样就很好了。姑娘的官话说的真好。” 董其然笑了一下：“并州和京城很近，两地的话也差不了多少。” “并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小丫鬟有几分好奇的问道，董其然顿了顿：“并州没有京城的繁华，是个……很安静的地方，也是个很慢的地方，不管做什么，都是慢悠悠的。” 小丫鬟年纪小，还想象不出来一个城镇慢悠悠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眼里的好奇很快就没了：“董姑娘来京城好些天了，会不会想爹娘？” 董其然笑着点头：“自然是会的，黎夫人难不成是觉得我想念父母了，所以叫我过去说说家常什么的？” 小丫鬟笑嘻嘻的点头：“大约是的，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夫人今儿的心情挺好的，看样子像是有什么好消息。” 董其然笑着点点头，将腰上的荷包拽下来塞给了小丫鬟：“多谢你帮我带路了，要不然，我还真走不到这儿来。你喜欢吃点心吗？若是得空了，就去那边找我，我那边有不少点心呢。” 小丫鬟忙笑着道谢，接下来就不再多话，三两步过去，从门口的大丫鬟行了礼，就转身蹦蹦跳跳的走人了。 董其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对黎夫人这次的目的，也是没什么头绪的。但黎夫人肯定不看重她这是真的，要不然，也不会只让个小丫鬟来领路了，怕是直接让大丫鬟过去了。 几乎是立刻，里面就传来黎夫人让进去的声音，门口的婆子掀开了门帘，董其然侧身进去，就见黎夫人坐在软榻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冲董其然招手：“董姑娘，快过来坐。” 董其然行了礼，这才坐过去。黎夫人示意人拿了薄薄的小面褥盖在董其然的双腿上：“这天气，是越发的冷了，董姑娘穿的这样单薄，倒是我的过错了，老夫人派人去请董姑娘的时候定是没想到会留董姑娘住这么长时间，竟是疏忽了，没让人给董姑娘准备夹袄。” 董其然是九月下旬进京的，这会儿都十月初了。一场秋雨一场凉，昨天晚上还飘了些雨丝，今天天气就越发的冷了，估计再过一个月，就该下雪了。 “我请董姑娘过来，就是想问问，董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布料。”说着，黎夫人让人端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些布头：“姑娘看看，我面前不用拘谨，只挑了自己喜欢的，我让针线房加紧做，明儿就能先得一身了。” 董其然忙推辞：“这样费心，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并不用府里忙活，我得空了自己到外面买两身就是了。” “姑娘可不要说这样的话，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定是要说我慢待了你的。”黎夫人忙笑道，推辞了两句，见董其然还是不愿意选，就自己动手点了两样：“我瞧着这两个颜色还是不错的，正适合你这样年纪的小姑娘用，我做主了，就这个好不好？你皮肤白净，这两个，还衬你的肤色呢。” 不等董其然说话，又招手叫了丫鬟过来：“将我那一身灰鼠皮的斗篷拿过来。”又对董其然笑道：“我才做的，还没上身，我瞧着你和我的身量倒是差不多的，你且试试看，若是正好，就拿回去穿。” 见董其然要开口，忙又说道：“你若是不要，那就是嫌弃我了？” “没有，我怎么敢嫌弃黎夫人，只是太贵重了，我不敢收。”董其然忙推辞，黎夫人摆摆手：“也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你拿着就是了，我倒是担心这些东西你看不上眼呢。” 随后就换了话题：“我听丫鬟们说，旭昌的脉案，已经改成一天三次了？” 董其然笑着点点头：“是，我换了一种诊治方法，需要随时把脉观察一下黎世子的身体状况。” 黎夫人眼圈就红了红，拿帕子揉了揉眼角：“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旭昌那孩子，最是倔强，他心里对我是有些误会的，可他到底是国公爷的亲生儿子，又是嫡长子，我哪儿能不关心他呢？就是看在国公爷和老夫人的面子上，我也是将他当我的亲生儿子看的。” 董其然倒是有些佩服这位黎夫人，眼圈说红就能红，这等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大多数人，不想哭却想掉眼泪的时候，都是要憋半天的，甚至一个不注意，眼泪还能倒流回去，黎夫人只眨眨眼就能红了眼圈，然后开始掉泪珠子，也难怪镇国公很是宠爱她了。 “我就想问问，旭昌的身子，还有治吗？最近，是不是有了起色了？”黎夫人含泪问道，那神态，真是关心儿子的好母亲，董其然都快感动了呢。 斟酌了一下才回答：“夫人不必担心，黎世子吉人天相，事情说不定就会有转机的，只要您诚心祈祷，世子定然能痊愈。”说着，脸色微微红了红：“至于现在，也是我学艺不精，功夫不到家，实在是……” 起身给黎夫人行了个礼：“愧对夫人的这番看重了。” 顿了顿，又说道：“要不然，这新衣服还是别做了？” 黎夫人差点儿破功，真当黎家稀罕这几件衣服？或者将黎家当成了那等刁民泼皮，大夫看不好病，就要将之前的诊金谢礼全都收回去？ 面上还得赶紧安抚：“董姑娘可不要多想，不管您最后有没有让旭昌好转起来，您都是花费了大力气的，我们谢您还来不及呢，再者，这送出去的东西，哪儿有再收回来的？这可不光是看低了董姑娘自己，也是看低了我们黎家呢，你啊，就尽管放心的收着吧。” 然后赶紧岔开了话题：“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董姑娘能答应我。” 第46节 董其然忙带着一脸愧色点头：“黎夫人请讲，若是能答应的，我定会答应。” “是这样，旭昌心里，对我是略有些误会的，我若是直接去关心他，他定会生气。所以，我只能求助于董姑娘，能不能请董姑娘，得空了就来和我说说旭昌的病情？”黎夫人一脸期盼的看董其然，脸上是满满的慈母之心，若是换了镇国公，定是要被感动的。 于是，董其然也带着一脸感动点头了：“您请放心，我答应了就是。” 第49章 黎夫人十分满意,特意亲自起身，送了董其然到外面。两人都是笑意盈盈,分别之后，各自转身。董其然只觉得这镇国公府的水果然深,不像是她刚来的时候,只看得见上面的其乐融融，看不见下面的波涛汹涌。 晚上在老夫人那儿吃饭,董其然顺势就提起黎夫人的话来了。这次留了心,果然瞧见老夫人面上很快闪过一丝恼怒的神色，但瞬间又露出几分笑意来：“她也是关心旭昌，不过，有什么话，我自会让人去告诉她的,你也不必为这个操心，得空了就让媛姐儿带你出门走走,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怎么能不好好逛一圈呢？” 黎媛在一边笑道：“是啊,香山的红叶,城东的法华寺,城西的牡丹苑，城北的女儿坊，城南的异域街，其然你还都没看过呢，都可好玩儿了，咱们上次说去最好的金楼，也都没去成，不如约下一次？” 董其然十分上道，笑哈哈的应了下来：“好，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明天？” 黎媛忙点头：“好，祖母，那我们去买东西哦。”一边说，一边冲老夫人眨眼，老夫人十分无奈：“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就是银子吗？我给了，明天不管你们买了什么，回头我都给你银子！只是有一点儿，你得照顾好了其然才是。” 黎媛冲董其然挤眉弄眼的做鬼脸，黎旭昌在一边冷哼哼了一声，倒也没多说别的。董其然临告退之前，再次给黎旭昌把脉，这次倒是没修改方子，黎旭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也没像是以前一样挤兑董其然。 第二天一早，照旧和以往一样，董其然去黎旭昌的院子诊脉。原本董其然还觉得，会是和以往一样，没什么大变化的，却没想到，今儿黎旭昌倒是给了她个惊喜。 “真的是胃口好了些？可不是在骗人吧？”董其然却是不敢相信了，连连问道：“你今天早上都吃了些什么？口味有没有别的变化？真不是在糊弄我？” 黎旭昌有些不耐烦：“糊弄你我有什么好处？但我觉得，这大约是凑巧了，或许是我今儿心情好，所以才胃口好了，并不是你的药起作用了，至于口味喜好，那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我给开的方子，有一部分就是健脾胃的。”董其然仔仔细细的把脉，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你之前说是中毒了，不管是什么毒，对脾胃都是有伤害的，不过是不确定是哪种□□，就不确定脾胃是哪方面不舒服，现在你有胃口了，就说明这药对症了。” 顿了顿，索性叫了黎旭昌的小厮过来：“今儿你们主子吃的最多的是哪一道菜？今儿他的饭量，和以往相比，增加了多少？多吃了半碗还是一碗？” 黎旭昌在一边冷笑：“你问他还不如问我，是谁在吃饭啊？是我还是他？” 旁边小厮倒也不怕他，笑哈哈的回道：“世子爷今儿多吃了一碗饭，平常都是吃大半碗就行了的，口味方面倒是不太清楚，因为这顿饭还是照着世子以前的口味做的，但饭后的点心，世子爷多吃了两块儿，是咸味的。” 黎旭昌嘟囔了一句什么，董其然没听太清楚，但也不需要问，只笑盈盈的点头：“那就好，今儿这方子，暂且就不改了，等明儿再看看情况。” 说着又叮嘱了黎旭昌几句：“咸味的点心虽然好吃，但也不能多吃，茶水也不能多喝，最好是白开水，饭后半个时辰喝半杯，再过一个时辰再喝一杯。” 黎旭昌颇为不耐烦：“好了好了，这话你一天要念叨三遍，明明就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非得将自己搞的像是七八十一样，翻来覆去的念叨，比我祖母还要唠叨。” 董其然给他个白眼，摆摆手：“你若是能听话，我保证不会一天念叨三遍。行了，不在这儿惹你烦了，我先走了，中午不过来把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说。” 黎旭昌颇为不耐烦的摆手，董其然刚出了院子，就见了黎媛过来接她，两个人定了午饭也在外面用，所以这会儿就打算出门逛街去。 这次没有黎旭昌跟在一边，两个人倒是更方便了些，大约是京城天子脚下，路上遇流氓什么的，也只话本里有了。买东西遇上要抢的，这种事情也几乎没有。 既然去的最好的金楼，那来来往往的非富即贵，真眼瞎也不敢上这儿来嚣张。 第二天再给黎旭昌把脉，并没有发现有更多的变化。然而第三天，就出现新的变化了，黎旭昌原本是双腿残废，不能行走，双腿是完全没知觉的。 现在，虽然还是没知觉，但出现了浮肿！若是正常情况，出现浮肿当然是病变现象，可现在不是正常情况，出现浮肿反而是一种好信号。 董其然大喜过望，她原先就是想想而已，现在居然真的有治愈黎世子的预兆，这可真是，不亚于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神仙下凡了。忽然就有点儿飘飘然，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可还是没知觉。”黎世子一句话就像是一盆冷水，瞬间将董其然给冻住了，但董姑娘天生乐观，从来都是相信天无绝人之路的，转眼又是笑眯眯：“没事儿，以前也没过浮肿呢，现在还不是有了？你只管放心，以后定是会有知觉的。” 衡量了一番，将药方又稍微改了一下，继续叮嘱一番，黎旭昌照旧是一脸的不耐烦。 出了黎旭昌的院子，回去的时候得经过花园，然后，凑巧又遇上了黎夫人身边的丫鬟，这次不是小丫鬟了，而是大丫鬟。笑吟吟的过来行礼，十分客气的说黎夫人有请。 董其然差点儿保持不住脸色，这边刚刚有了变化，那边就得到了消息？黎世子这院子里的事情，未免也传的太快了点儿吧？或者说，这位黎夫人，对国公府的掌控，也未免太厉害了点儿吧？ 可容不得她不跟着去，黎夫人还是和之前一样，笑容温柔端庄，问话之前先关心董其然：“之前给你送过去的夹袄，你穿着觉得如何？大小可正好？眼色样式你可还喜欢？” “多谢夫人费心，大小正合适。”就是不合适，也能让身边的丫鬟帮忙改一下，没必要这会儿再到黎夫人跟前说两句，董其然也笑的十分和气：“样式也正好，我很是喜欢。” “喜欢就好，日常有什么缺的，只管跟我说。”黎夫人笑着说道，又问起了黎旭昌的身体：“最近可还好？” “还是和以往一样。”董其然不太清楚黎夫人到底是知道了多少，只谨慎的说道：“并无多大变化，夫人若是想问这个，不如去问问老夫人，老夫人一天五六次的问世子呢，就是我，都没老夫人知道的多。夫人，若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告退了，今儿和媛姐儿约好了要一起出门的，怕是不能多陪您说话了。” 黎夫人忙抓住董其然的手：“既然你不太清楚，那我就先不问了，今儿让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儿的，我听老夫人说，想在京城给你找一门亲事，正好，我家有个侄子，年龄和你正相当……” 董其然憋着一口气，将自己的脸色憋的通红，赶忙的摇头：“夫人，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哪儿有我自己做主的道理？这话您可别和我说。” 黎夫人笑道：“就算是父母之命，也得小儿女自己先欢喜了才对，你不用担心，我这侄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不管是自己本身，还是家世才华，都是无可挑剔的，回头我让你见见，你若是喜欢，我出面和你父母说这事儿，定不会让你名声有碍的，你若是不喜欢，那这事儿也不会有人声张出去，我得空了再给你另外相看，你觉得如何？” 董其然忙摇头：“不不不，夫人还是别提了，我和媛姐儿约好了要一起逛街呢，若是让媛姐儿等时间长了，她定会四处找我的，我不能在这儿陪着夫人了，还请夫人见谅。” 说完，拎着裙子行礼，不等黎夫人说什么，就赶紧的转身走人了。 看来黎夫人是铁了心的想拉拢她了，连自己的侄子都能送出来。当然，十有□□不是真的送，而是等着她董其然上钩，事成之后，这位侄子有很大的可能是要消失不见的。 自己这会儿不答应，黎夫人或许还想着徐徐图之，可若是一直不答应，怕是黎夫人就要另外想别的龌龊办法了。这事儿不能忍，与其等着日后被算计，不如自己先想办法避开。 或许，应该先找老夫人要几个会武功的丫鬟或者大力气的嬷嬷？可是，借口是什么？告黑状的话，老夫人是会相信她这个外人还是会更相信自己的儿媳妇？ 第50章 想到这镇国公府里,能被称为自己的靠山的，除了黎旭昌就是老夫人了,董其然和黎媛从外面逛街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找老夫人告状来了。 女孩子但凡提起婚姻大事儿,多是害羞不能言的,黎夫人估计也是打这么个主意的。只可惜，她遇上的是董其然,从不觉得女孩子的婚事应该遮遮掩掩的。 虽然在老夫人面前有些脸红害羞,但是一个字都没落下，完整的复述了黎夫人的言论，面上又带出几分尴尬了：“要是到最后，我没能治好黎世子，这事儿岂不是……” 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那黎夫人的一番心思白费了，这门亲事岂不是十分尴尬？我不是说黎夫人的侄子会气量狭小,只是说，我到时候,怕是都不好意思再见到黎夫人了。” “再者,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有姑娘家自己做主的？我也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连陈家都会觉得我当个医者，是名声不太好，黎夫人的侄子，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百姓家吧？”董其然将头发往耳朵后面抚了抚，笑着说道：“还请老夫人帮我回绝了黎夫人。还要多谢老夫人之前的好意，只是，我想着，我将来，还是要回并州的，这亲事，最好还是我父母做主。” 抿唇笑了笑，露出几分腼腆来：“将来若是能嫁的离家近一些，我也好时常回去伺候我祖母。” 第47节 这话说的更是不符合女戒的要求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都嫁人了还一直去娘家伺候老人，那你还不如不嫁呢，直接在家里当个老姑娘多好啊。 老夫人脸色也是有些尴尬，董其然这话若是往深处说，那是连她也拒绝了的。她之前还曾说过和黎夫人类似的话，虽然没给出人选……这下好了，说不定在董其然心里，他们黎家，就是在用她的婚事来要挟她了。 “我替她给你说声对不住，她那人，就是瞎操心。”老夫人忙抓住了董其然的手，笑着安抚：“你别担心，这眼瞧着要入冬了，府里的事情繁忙，她定是没机会再找你聊天的。” 顿了顿，还是没提起董其然的婚事问题。但董其然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她就是想告状，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就是黎夫人的事情了，她不管怎么应对，都是迫于无奈的，让镇国公府不能迁怒与她。 时候不早，事情说完，董其然就起身告辞了。 然而她忘记了，还有个黎旭昌在呢，第二天她去把脉，黎旭昌就脸色阴沉：“你不用担心，那个毒妇，她定是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不如这样，我让香椿跟着你？” 香椿是黎旭昌院子里的大丫鬟，听黎旭昌说，是会一点儿拳脚功夫的。 董其然忙推辞，要是老夫人那边的，她感谢都还来不及呢，但黎旭昌身边的还是算了吧，没听说过谁家的姑娘身边是跟着陌生男人的大丫鬟的。她虽然不奢望嫁进高门大户，甚至偶尔也不敢去想嫁人的事情了，但不代表她就不珍惜自己得名声。 说不得，她以后的病人，就有深宅内院的妇人，这时候好名声还是很有用的。 “不要就不要吧，那你自己多注意些，出门的时候定要让人跟着，不出门的时候就和黎媛在一起呆着，或者就和老夫人在一起，别落单了就行。” 黎旭昌被拒绝了也不在意，只垂下了眼帘，眉头微微蹙着，略有些不耐烦的听着董其然一天说三遍的叮嘱。等董其然带着小丫鬟离开，黎旭昌太抬头，看着董其然离去的方向说道：“看来，有些人是迫不及待的想出手了，和三，你再去那边传几句话，就说，我的双腿，好像说有知觉了。” 和三沉默着点点头，行了礼就转身告辞走人了。 黎旭昌面上露出个笑容：“黎夫人，瓮给你准备好了，你可要快着点儿，免得让本少爷等的没了耐心。” 董其然自是不知道后面的这些事情的，她刚回了房间，黎媛就兴冲冲的过来：“并州那边给你送信来了，我放在你桌子上了，你快去看，看完了咱们去花园里走走。” 董其然笑着点头，先让黎媛自己在外间喝茶，自己去内室拿了书信，拆开来看。 是董老太太写的，先是说了陈家拒绝婚事的事，一大半的篇幅都是在安慰董其然。至于她自己在私底下抱怨陈老太太没眼光这样的事情，董老太太一个字儿都没提。 毕竟，陈老太太有自己的坚持，说到底，她也是长辈，万不能让董其然心里生出怨怼来。再者就是看董明珠的面子，董老太太也不好说陈老太太是有眼无珠。 至于陈聪贤，老太太也没提。剩下的一小半，是说了些零碎琐事，比如说乔知州已经升迁走了，董老爷已经确定了要升官，不过不是留在并州，而是要去明州，并州的南边，也算是繁华之地。官职是从同知升成了知州，董老太太信里的意思，是想问问黎家有没有帮忙。 毕竟，这官儿升的，有些太出乎董老爷的意料了。他原先估算着，是能从从六品到正六品就行了，却没想到一下子砸下来个大惊喜，变成从五品了。 董其然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黎家的能耐，自然是能做到这种小事儿的。但对她来说，若真是黎家出手，就太难以接受了。毕竟，这对董家来说，是大事儿，她要是治好了黎世子，这点儿谢礼就算是太超出意料也算还在接受范围内，可偏偏，她还没治好黎世子，这样的谢礼，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就好像，是黎家觉得董其然没有尽最大的努力一样，是觉得董其然在藏私一样。所以黎家要用这样的方式，来逼着董其然用最大的努力。 但想想，董其然又觉得自己矫情，就好像她之前想的，这点儿事情，对黎家来说，可能真是件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轻松的事情，不值一提。她受了这恩惠，只赶紧的将黎世子给治好，就能还了这恩德了，若是再去推辞掉，倒是显得不识好歹了，也怕黎家人心里存疑。 还不如现在安安稳稳的受着这大礼，日后尽其所能的还了这人情就是。 想明白之后，董其然就将信纸放在一边了。先起身去门外叫了黎媛，笑着给黎媛道歉：“正好你哥哥身子略有些好转，我正打算今儿翻看一下医书，就不能陪你去园子里玩耍了，不过，我还另有一事儿相求，你若是得空，不如帮帮我的忙？” 黎媛忙点头：“好，我能帮上什么忙？你尽管说，不用和我客气。” “我想找几只小兔子，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找到。”董其然抿唇笑道，用动物先行试药这种事儿自古就有，她这算是学前人本领。黎媛忙应了下来，也不等董其然多吩咐，转身就拎着裙子去找兔子去了。 董其然除了早晚去给黎旭昌把脉，剩下的时间就不出院门了。外面的事儿，她也多不关心。然后，忽然就有些大惊喜降临了，她正拿着金针在铜人身上比划的时候，小丫鬟一脸惊喜的进门禀告：“董老太太来了，这会儿正在前面陪着老夫人说话呢。” 董其然大吃一惊：“我祖母？怎么无缘无故的，就忽然来了京城呢？” 小丫鬟也不知道，董其然忙换了身上的衣服，急匆匆的跟着小丫鬟去老夫人的院子。没进门就听见有熟悉的笑声，董其然心里就先是松了一口气。 进门就见老夫人下手，自家祖母正笑哈哈的往她这儿看。 “祖母！”董其然瞬间眼眶就红了，人没来的时候还只是想念，人到了跟前，忽然就发现，想念是那么的深，她这会儿都恨不得直接扑到祖母怀里撒娇，但有外人在场，还是克制住了，只上前行了礼，依偎在老太太身边：“祖母怎么会忽然过来？也不说先让人和我书一声，我也好给祖母安排。” 老夫人笑道：“哪儿还用你安排，就直接住在我们府上就是了，我刚才就让人收拾院子去了，保证让老太太你住的满意，又和其然住的近，你们祖孙俩儿，就和在自家差不多了。” 老太太笑道：“老夫人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又推了推董其然：“你看你，多大的姑娘了，还像是小时候那样撒娇。”又对老夫人笑道：“让您见笑了。这丫头啊，被我宠坏了，打小就喜欢在我跟前撒娇。” 老夫人笑道：“我瞧着其然倒是孝顺的很，有这样的孙女，你可真是有福气了。” “彼此彼此，我瞧着你这孙女，也是可人心的很，长的又漂亮又可爱，还孝顺，比我孙女可听话多了。”老太太笑着说道，黎媛脸色红红的摆手：“您两位可别互夸了，我和董姐姐都要不好意思了。祖母，董老太太一路奔波，定然是很累了，不如先让董姐姐陪着老太太休息一会儿？” 第51章 董其然得了机会和老太太单独相处,立马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祖母，您怎么忽然过来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了？我爹娘都还好？” 关于董老爷和董夫人，她是不太想问的,可又不想让老太太心里不舒坦,这才勉强加了一句。但也听的不认真，一边听老太太说话,一边伸手给老太太把脉。 “家里都还好你爹马上就要上任了,我出门前正好出发，你娘也跟着去，带着乐珊和你三弟，家里就只剩下我和你大弟弟二弟弟了，我又十分担心你,就打算来看看你，正好家里没别的事儿。”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道：“你爹着急去明州,没办法来看你就写了一封信让我给你带过来，你一会儿看看。不用给我把脉,我身子好着呢,吃吃喝喝都正常,倒是你，在镇国公府过的如何了？” 说着叹口气：“就算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上好的，可这寄人篱下，到底是不自在，我就是想问问镇国公老夫人，打算什么时候放你回去，若是这次能跟着我一起走就好了。” 董其然掰着手指算算时间：“祖母，别担心，还有十来天就能回去了，老夫人已经允诺我了，到时候不管黎世子这病情如何，我只管回去就是了，那祖母这段时间陪我在京城住着吗？”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还有十来天呢，总住在别人家里可不太好。 “对了，祖母您是一个人过来的吗？”董其然又问道，老太太摇头：“不是，你两个弟弟送我过来的，不过我没让他们过来，只让他们找了客栈住着，毕竟，咱们娘儿俩是女客，就是传出去了也没什么，可他们两个若是进了镇国公府的大门，以后要是科举什么的，就不一定会有什么好话了。” 老太太十分睿智，考虑的很是周到，但董其然却觉得有些无语，这边董老爷刚得了好处，那边就要两个儿子疏远镇国公府，你自己倒是相信，可外人能相信吗？ 指不定是以为董家得罪了镇国公府，所以镇国公府不让进门呢。 想了想，董其然还是说道：“不如等会儿我和老夫人说一声，将两个弟弟接过来吧，黎家对咱们家，已经有了恩情了，咱们这样疏远，怕是黎家心里也不会太高兴。”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点头：“那还是我说呢，你放心吧，你祖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着，压低了声音：“黎世子的病情，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董其然苦笑，微微摇头：“祖母，我还真是没几分把握，实话和您说吧，我在黎家这么长时间了，黎世子那病情，可是几乎没什么起色的。”顿了顿，未免老太太瞎担心，就将之前老夫人的那番话说出来了：“等楚神医来了，说不定就有机会了，老夫人看重我，也是看在楚神医的面子上的。” 第48节 老太太有些悔恨：“当年若不是我吹嘘你得了楚神医的真传……” 董其然忙说道：“祖母，事到如今，就是后悔也没什么用了，咱们只管安心的住着就是了，楚神医能来，那皆大欢喜，楚神医要是不能来，咱们不过是白白在镇国公府住了一段时间，吃好的喝好的，说起来还是咱们赚了呢。” 逗的老太太也笑起来，但笑完了，又叹气：“说起来是这样，可白白失去了一门好亲事……”看到董其然，忙又将剩下的话给咽回去了，只岔开了话题说别的。 祖孙俩很长时间没见了，要说的东西也不少，问问每天的生活就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还是董其然担心老太太累着了，非得要让她躺会儿，这才结束了话题。 到了晚饭时候，老夫人那边的丫鬟来请，董其然才亲自叫醒了老太太，亲自给她擦了脸换了衣服，这才扶着人去老夫人那边用膳。 黎夫人也在，笑的十分端庄温婉：“我原先还担心董姑娘一个人在这儿会觉得孤单，若是有老太太在这儿陪伴着董姑娘，老夫人和我都定然十分放心的。” 黎媛嘟着嘴撒娇：“大伯母，您别这样说啊，显得我很没用，不会陪着董姐姐一样，我也是天天和董姐姐一起玩耍的啊。” 黎夫人笑着点头：“是是是，我们媛姐儿最乖了，最听话了，是大伯母说错话了。”又转头对董老太太夸赞董其然：“董姑娘也是十分温柔有礼的人，我们都很是喜欢董姑娘呢，我时常会想，能教导出董姑娘这样的好孩子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今儿一见着老太太我就知道了，有老太太这样慈祥和善的祖母，董姑娘才能这样贴心善良。” 董老太太与有荣焉，又要极力谦虚：“你过奖了，她小孩子家家，也就是知道点儿规矩礼仪，和你们府上的姑娘比起来，可是差得远了。” 老夫人笑道：“那你可是谦虚了，我瞧着其然这孩子，和媛姐儿站在一起，倒是也不差什么了。” 说着话，黎旭昌也过来了，按照惯例，老太太先夸赞了一番黎旭昌一表人才，相貌英俊，双方互相客气了一番，这才各自落座。 用完了一顿饭，黎夫人先率先告辞，董老太太这才说起两个孙子的事情，老夫人一拍大腿：“哎呀，老妹妹，你也实在是太客气了，竟然还让两个孩子在外面等着！这大冬天的，客栈住着可不舒服，旭昌，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明儿就去将人给请回来。” 老太太推辞了一番没推辞掉，就笑着应了这事儿。 大约老太太才是最有福气的人，黎旭昌第二天一早出门去接董家的两个少爷，刚回来，就见自家管家急匆匆的进门，来不及行礼就笑道：“老夫人，大喜事儿，奴才在城里听到消息，楚神医进京了！” 黎旭昌瞬间就愣在了原地，连老夫人都一脸吃惊，接着又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是楚神医进京了？你确定消息是准确的？” “是，老奴问了好几遍，消息确实是真的，现在楚神医在悦来客栈落脚。”管家忙说道，老夫人激动的立马站起身来：“那还等什么？快，准备厚礼，咱们现在就去悦来客栈。” 一边说，一边又给董老太太告罪：“老妹妹见谅，我实在是心疼我这孙子，难得楚神医进京，我这会儿就招待不周了，你且在这儿歇着，我这去去就回。” 董老太太忙摇头：“我不在意，我倒是明白你的着急，你快些去吧，不用在这儿招呼我老婆子。” 老夫人又忙吩咐黎旭昌：“你快些，亲自去，有了诚意说不定楚神医才会出手帮你诊治，到时候万不能随意使性子，也不要随意乱开口知道吗？” 见黎旭昌点头了，里面嬷嬷又端出来了盒子，老夫人就急匆匆的打算出门了。 董其然在后面犹豫了一下，忙小跑着追了两步：“老夫人等等，带我去看看可好？”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董老太太则是有些皱眉，带着些不悦，低低叫了一声：“其然！” 董其然转头：“祖母，我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与其停下来，还不如继续往前走，走到最高处，说不定那些说闲话的，才能消停点儿，毕竟，谁也不敢得罪神医的不是吗？” 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谁就敢保证自己这辈子都用不上大夫？ 老夫人眼里露出了几分赞赏，就见老太太面上有了几分犹豫，董其然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晃了两下，然后老太太就满脸无奈的点头了：“好好好，这可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董其然大喜，忙给老太太行礼：“我就知道祖母疼我，祖母是这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了，我以后一定会更孝敬祖母的，祖母就等着享我的福吧。” 老太太没好气：“还享你的福呢，你自己好好的，我也就不用跟着操心了，那才叫省心呢。” 董其然傻呵呵的笑，又因为老夫人急着出门，她也没时间去拍老太太的马匹，只好先跟着出门去了。 一群人赶到悦来客栈，就见悦来客栈门口停了不少马车，前面管家小声的和老夫人汇报：“那个是安乐侯府的管家，那边是李府的，还有四皇子府上的……” 大约都是想见楚神医的，董其然看着这情形，心里越发的激动了，若是日后，她也能达到这个程度，那还用操心董夫人会拿捏她的婚事，会扣下她的嫁妆？ 还用担心自己以后还会被退婚，还用担心哪天又是会和镇国公府一样，被人强制带到别处？还用担心董家落魄之后自己凭借什么养家？ 世人对女子多苛责，可若是走一条路，走到最顶端，那世俗的苛责，在女人身上也会多几分宽容的吧？ 第52章 然而楚神医今天大约是不想见人,不管谁送来的帖子，都一律只接帖子不见人。那些人多是来和神医打个招呼,以求有个面子情，以后若是要求到神医头上,神医能知道他们是谁,然后给个面子走一趟，所以也不强求,留下了帖子就走人了。 人来人往,黎家人一直是等到半下午，这门口才只剩下他们一家。老夫人当即就让人去送了拜帖，出来的是楚神医身边的小厮黄芪，笑着给他们行礼：“实在是不凑巧，我家少爷进京这大半天了,还没吃午饭呢，要不然,几位还是等等再来吧？” 董其然还记得这小厮，忙掀开车帘笑道：“黄芪,你还认识我吗？” 黄芪有些疑惑的仔细打量了董其然一番,随后一拍手：“哎哟,这不是并州的那个小娘子吗？你现在怎么在京城？你和黎家……”说着，疑惑的扫了一眼黎家的马车。 董其然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还记得自己，那等会儿要说的话就好说出口了。 “我现在是在帮黎世子看病，只是我到底是医术不高，不能彻底为黎世子治愈，听闻楚神医进京，我就想来拜见一下楚神医。”董其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抿了抿唇，又笑道：“我想冒昧的问一句，楚神医是不是还没确定住处？若是这样，不如就去镇国公府？” 转头看一眼老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老夫人，我……” 老夫人打断她的话，使劲的点头：“董姑娘说的，就是我想说的，还请楚神医给个面子，就到我们府上住两天吧，吃的喝的，老身定会给楚神医准备最好的。” 黄芪有些犹豫，看一眼董其然，笑道：“那我进去问问，你们别着急。” 说完转身进去，好一会儿才出来：“董姑娘，我们少爷请你进去。” 董其然忙点头，跟着黄芪进门，上了二楼，推开雅间的房门，就见着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的楚神医了。楚神医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好一会儿，笑道：“长高了，也长大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坐吧。” 董其然先行礼：“楚先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若不是先生不允许，我其实是更想叫先生一声师父的。” 楚神医摆手：“我说过了我暂时没有收徒的打算的，你说你进京是为了给镇国公府的黎世子看诊？” 董其然忙点头，又将黎旭昌的情况说了一遍：“奇怪的是我没有查出来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只能诊断出来黎世子的身子确实是有问题的，下身经脉不通，肾气也有些不足，我这段时间调整了几次药方，现在总算是有点儿气色，但距离双腿能站起来，还差了很远。” “是我学的不到家，所以我想请教一下先生。”董其然笑着行礼：“还盼先生别嫌弃我蠢笨。” 楚神医挑了挑眉：“查不出来是什么毒？这倒是挺有意思的，走，去看看你说的那个黎世子。” 董其然忙说道：“先生，这个不着急，黄芪刚才说，先生还没有用午膳呢，这个可不能一直拖，先生还是先用了午膳再说别的。另外，我想请先生去镇国公府住几天，一来先生有个落脚的地方，也自在些，二来也方便看诊，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是个很和善的，她也是十分盼望先生能去住几天的。” 第49节 楚神医笑着挑眉：“是吗？那看在董姑娘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董其然忙叫了黄芪：“先去帮先生叫了饭菜，等先生用过了午膳，你们再收拾一下东西，咱们直接去镇国公府。”黄芪忙应了一声，出门去传话，老夫人喜不自禁，留了黎旭昌在这儿陪着楚神医，她自己赶紧回去让人收拾院子去了。 楚神医慢悠悠的用了午膳，也不着急去镇国公府，先示意黎旭昌将手腕放上来，仔细诊断了一会儿，笑着点头：“这个脉象，倒是有意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良于行的？” 黎旭昌顿了一下才说道：“十四岁，生辰那边吃多了酒水，第二天一早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双腿无力，站不起来了，随后就越发严重，不到十天，就没了知觉。” 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大约是因为双腿出了问题，那段时间，我的脾气特别不好，别人一句话我就能生气，打砸了不少东西，幸而是没闹出人命来。” 楚神医点点头，又转头问董其然：“你开的方子是什么？” 董其然忙将方子背诵了一遍儿，眼巴巴的看楚神医：“先生觉得如何？” “治标不治本。”楚神医说道，又伸手捏了捏黎旭昌的双腿：“治是能治，但耗费时间，而且，毕竟是残废了几年，就算是治好了，也不可能是完全没什么妨碍的，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样了，明白吗？” 黎旭昌愣了一下，点头：“我明白，只要能站起来，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镇国公府的爵位，他是绝对不愿意让给任何人的，尤其是继母的两个儿子。现在他是世子，以后想继承爵位，只能是生一个没有毛病的嫡子出来才行，可现在，他不光是双腿不能动。 只要能站起来，事情就好办了，希望就多了。 “三五年，或者十来年，都说不定。”楚神医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黎旭昌脸上的神色跟着变了变，一颗心就像是被鸟叼着飞，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原本以为要绝望了，却没想到忽然有希望了，可好不容易有希望了，这点儿希望又要被压下去了！幸好这么些年过去了，最黑暗的时候黎旭昌也已经经历过了，所以很快就又振作起来了，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只要还有希望不就已经很好了吗？ 总比现在强……也不对，现在董其然的诊治已经有起色了，若是坚持让董姑娘诊治，说不定效果也会更好？ 他看向董其然的眼神没遮掩，楚神医自然也是看见了，但半点儿不在意，只笑道：“董姑娘的方子确实是能改善你的身体，能让你略有好转，但也只是如此了，毒不解掉，就永远不可能真的完全病愈。” “还请楚神医救命。”黎旭昌当即弯腰行礼：“大恩大德，黎某永记在心。” “也不用你永记在心，我只是自己好奇。”楚神医不在意的摆摆手，抬头看董其然：“这段时间，你跟着我学，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看董其然要弯腰，忙又说道：“也不用拜师，你只凭自己就能走到这个地步，能改善黎世子的病情，说明你天赋很高，怕是不出几年，就要超过我了，我等着你声名鹊起的那一天。” “多谢先生的鼓励。”董其然还是笑眯眯的行礼了，正巧老夫人派人过来接他们，黄芪拎着包裹，一行人上了马车，直奔镇国公府。 “你是说，他们真的等到了楚神医？”黎夫人坐在软榻上，一边打着手里的络子，一边轻声细语的问道：“这会儿已经将人接进府了？楚神医可曾说了人还有治吗？” 丫鬟低声说了几句，黎夫人脸色未变，还是带着几分温柔笑意：“既然老夫人已经将人请到府里来了，那咱们可得好好招呼着，万不能怠慢了神医才是。” 小丫鬟忙应了一声，等了一会儿，不见黎夫人说什么，就蹑手蹑脚的退下去了。 老夫人对楚神医十分看重，还特意让人置办了宴席招待楚神医，连镇国公都出席了。这么些天，董其然也是看出来了，这府里真正疼爱黎旭昌的，大约是只有老夫人一个。 就是镇国公，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不冷不热的，顶多是问问吃好了没喝好了没睡好了没，连找董其然过问病情都不曾有过。 然而，今天镇国公的态度，董其然就看不明白了，他竟是十分激动，连连拜托楚神医为黎旭昌诊治，一挥手，十分豪爽：“只要能治好犬子，这府里的东西，任由神医挑选，我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心甘情愿。” 说着还起身给楚神医行了大礼，那份儿感情，怎么看怎么像是真的。搞的董其然都有些无语了，仔细想想，难道镇国公以前是不信任自己，所以才不找自己过问黎世子的病情？ 这个解释，更让人心塞了。董其然索性低头认真吃菜了，这年头，当大夫，不光是年龄会让人质疑，性别更是被人质疑的一大因素啊。没办法，谁让自己天生就是女儿家呢，这条路，走起来可是要别男人艰难的多了。 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董其然就没打算放弃。 “楚神医需要什么药材，或者别的，只管说，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镇国公行完了里，忙关心的问道。楚神医沉吟一下：“先帮我准备一个铁锅，按照黎世子的身形来做，我打算先试试药浴。” 镇国公忙应了下来，相比较之下，老夫人的问话就正常多了：“楚神医需要什么，只管让人来和我说，吃的喝的，我若是有想的不周到的地方，神医可千万不要客气，只管和我说就是了。” 第53章 楚神医用的方法,要比董其然的大胆的多，接连三天都是热水蒸,随后就查出来了黎世子所中的毒。 “两三种毒~药混合在一起了，也是黎世子命大了,单单一味拎出来,哪一样都是能置人于死地的，但三样混合在一起,互相克制,倒是救了黎世子一命了。”楚神医笑着说道，看了一眼黎旭昌：“只是废了一双腿，已经是十分走运了。” 黎旭昌嘴角动了动，就是董其然，都有些恍然大悟。她之前就想嘛,既然是下毒，那将人直接弄死岂不是更好,还留下一条命来埋下隐患，也实在是太蠢了点儿。 假设真的是黎夫人动的手,那黎旭昌十四岁的时候,黎家三公子也出生了,有两个儿子傍身，黎夫人哪怕是弄死了黎旭昌……好吧，不是人家黎夫人蠢，是她又想的太简单了点儿。 黎旭昌可是镇国公府的世子，虽说外家没什么人了，但黎旭昌本人，当年可是六皇子的伴读，又会讨皇上欢心，在帝王心里，就相当于自家子侄。 若只是残废，查不到黎夫人头上，那为了黎家的另外两个少爷，黎夫人顶多是被关个几年，表现好了就能出来了。可若是黎旭昌死了，那黎夫人有八成的可能，就要以命偿命了。 只是黎夫人用了三种毒~药，到底是她知道这后果还是原本想杀人，还是凑巧了呢？ 董其然用破案的思路想了大半天，实在是不得其解，索性就扔到一边去了，她又不是大理寺的官员，何苦去发愁这些个事情？当年黎旭昌中毒之后，黎家肯定是查过的，既然那会儿黎夫人都没事儿，估计现在也是查不出来什么了。 老夫人和镇国公都是神色莫测，但瞬间就又变成着急担忧了：“那现在可能解毒？楚神医需要什么尽管提，我们全都满足，只要能救治旭昌就行。” 黎世子面色惨白，他这两天被蒸的整个人都是软塌塌的，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这会儿只能靠在轮椅上，勉强的冲楚神医点点头：“神医有话尽管吩咐就是。” “拔毒可不是简单的事儿，而且拔毒之后，还要好好调理，这三种毒~药在黎世子的体内虽然是互相牵制，互相制衡了，但同时，也是在破坏黎世子的五脏六腑，这么说吧，黎世子的身体就好比是一个战场，它们能达到平衡，也是经过了一番争斗的。”楚神医挑眉说道：“现在不管是□□哪一味的毒~药，另外两种就会趁势而起，再重新起另一场战~争，直到分出来胜负，有一种毒`药得到最后的胜利，彻底的将另一种给压下去。” 三个是平衡，两个就要分长短了，若只是剩下最后一个，更是不会休养生息，而只能是得势便猖狂，彻底的占领黎世子的身体。 “求楚神医救命。”老夫人抿抿唇，一个大礼行下去，楚神医忙伸手托着她胳膊：“老夫人这样，可就是折我的寿了，虽说这事儿不容易，但我也愿意尽量试试，只是丑话说在前面，最坏的情况，怕是黎世子阳寿有碍。” 楚神医停顿了一下：“我只能维持三年。” 老夫人和镇国公的脸色都变了变，老夫人正要开口，黎世子却是摆摆手：“祖母，爹，让我一个人和楚神医说说话，很快，就一炷香的时间。”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点头了，顺便将镇国公给拽走了。 董其然原本也想跟着出去，但楚神医一眼看过来，她就不好动了。黎世子抿抿唇，点头说道：“董姑娘也留下来吧，日后楚神医离开，少不得要麻烦董姑娘呢。” 于是，董其然就趁机留下了。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但在外面等着的老夫人和镇国公却是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两个人一会儿看看沙漏，一会儿看看房门，恨不能长着一双顺风耳，直接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第50节 “若是最坏的情况，这三年，我可能留下子嗣？”黎世子只当董其然是透明人，直接问道。董其然自然是有些尴尬的，但想想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哪怕是红着脸，也硬逼着自己竖着耳朵听楚神医的话。 “子嗣是能留下的，但你身子不好，怕是孩子先天就要体弱了。”楚神医也不隐瞒，直接说道：“但毒~药不拔出，你这辈子，就没可能会有子嗣了。” 黎旭昌的脸色变了变，良久，在轮椅上躬身：“我愿意试试。” “你确定？我以前可是从未这样做过。”楚神医神色也带了几分认真，黎旭昌坚定的点头：“是，与其这样坐在轮椅上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我情愿能站起来活三年。” 更重要的是，他想留下子嗣。这世上，总有人会愿意生下他的孩子的。他的祖母，想必也会照看好那个孩子的。 若是祖母不愿意照看，那还有三年呢，他自己来谋划，也总是能在临死前将人给安置好的。 “好，那我们就试试。”楚神医笑道，黎旭昌点点头，又转头看董其然：“那么，接下来还要拜托董姑娘帮忙了。” “不用谢，反正你们也给了诊金了。”董其然笑着说道，去开了房门，让老夫人和镇国公进来。接下来自然是黎旭昌说服老夫人和镇国公了。 董其然则是赶紧的先回自己的院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怕是要忙的很了，在忙之前，先将自家祖母给安置好才行。 “我就说，我不如先带着你两个弟弟回去，你要是忙起来，我在这儿呆着也没事做，闲的骨头都要发霉了。”老太太嘟嘟囔囔的说道：“只是这会儿怕是镇国公府都在忙着黎世子的事情，我也不好轻易去打扰啊。” “祖母，若是闲着无聊，就让大弟弟或者二弟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京城，若是空手而归，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次好机会？您只是出门走走，老夫人那里我帮您说。” 顿了顿，又问道：“祖母，你有没有想过，在京城买个宅子？” 老太太脸上带了些疑惑：“好端端的，买个宅子做什么？咱们家和京城又不是很远，三五天的路程，还用得着买宅子？” “我意思是，京城的书院多，还有国子监在，若是大弟弟和二弟能在这边读书，那前程可比在家里的时候好了。”董其然笑着说道，但说完，她自己又摇摇头：“还是算了，没见过哪个来京城读书的，就非得在京城买个宅子的，学院不都是有住宿的地方的吗？大不了，只能是两个弟弟自己辛苦一些了。” 她这样说着，老太太却是有几分在意了：“买个宅子也好，京城的宅子，不管什么时候卖掉都是不赔钱的，你爹娘不在并州，以后你爹说不定要拖家带口的回京城述职，总不能一家子都住在客栈吧？有个自家的宅子，还是很方便的。” 董其然想说几句什么，但又闭上嘴了，反正董家不缺银钱，买个房子放着，将来就算是没钱了也还有地方住。京城的宅子除非是遇到乱世，否则只能是越来越值钱的，不会赔本。 再者，老太太既然说闲得无聊，那找点儿事情做也就是了，正好这事儿能让她费费神。买宅子可不是小事儿，至少得忙个十来天了。 买完了宅子不得买家具吗？又得好几天了。买完了家具不得买奴仆吗？这个更耗费时间，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买到合心意的。 再有两个弟弟在老太太身边陪着，又有镇国公府的招牌在，倒也不用担心老太太受骗什么的。 于是一转头，董其然就将这事儿给扔到一边去了。她忙着呢，楚神医难得允许她在旁边跟着学习，这机会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她都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楚神医身后了。 老太太一开始是有些不太高兴，但现在也已经认命了，实在不行就给孙女儿找个上门女婿，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着急也没办法。 楚神医要准备的事情可多了，先是给黎旭昌调理身体，免得才刚开始拔毒，黎旭昌那破身子就受不住。 “你之前开的方子还是很有效的，我给你改了几味药，你且看看，就按着这个方子吃五天，五天之后，咱们就开始拔毒。”前半句是对董其然说的，后半句是对黎旭昌说的。 说完之后转头看老夫人：“这两天我出门走走，黎世子是要按着这个方子吃药就没问题了，有董姑娘照料着，您老人家也不用担心。” 老夫人忙点头，她也知道外面有不少人想拜见楚神医呢，总不能一直将楚神医留在自己家里。那镇国公府可就要得罪不少人家了，这会儿楚神医抽空出去走走，她也是十分赞同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54章 黎家准备好楚神医要的东西,正好是五天之后，黎旭昌也已经吃了五天的药了,楚神医一边给他把脉一边对旁边的董其然说道：“这五天的药方你仔细看过了？可得出了什么结论？” 董其然面上带了些疑惑：“我看着那方子，是不是药效太……”她没说完,楚神医笑了一声：“觉得药效太猛了些？” 董其然点点头,楚神医笑道：“黎世子现在的身子，是撑不到针灸结束的,这个方子,是暂时提高黎世子身体的活力的，让他能撑到针灸结束。一个是连针灸都撑不过去，一个是撑过了针灸，赶紧的用另外的方子将身体给补起来，你觉得哪个更好？” 当然是后者更好,撑不过去就只能是死，撑的过去了,在药效耗尽身体的机能之前，赶紧的另外找补回来,以后慢慢的温养,这才能继续活命。 “我明白了。”董其然忙点头,楚神医笑着说道：“针灸的时候，你确定要在一边看着的吗？” 董其然愣了一下，不是说好了这段时间她跟在旁边，能学多少就学多少的吗？但是视线一转，又看到黎旭昌，忽然就反应过来，针灸的时候，是不穿衣服的。 瞬间，董其然的脸就烧起来了，颇有些尴尬，可想了想，还是坚定的点头了：“我要在一边看着。”都走了九十九步了，还差这最后一步吗？ 楚神医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对黎旭昌说道：“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吃饭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开始了，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有时候，人自己的心情是很重要的，你觉得自己能活下去，那就一定能活下去，你若是觉得自己活不下去，那最后的结果可就说不准了。” 黎旭昌抬头笑道：“我想活着，再没有比现在更想活着了，我以后健健康康的，能跑能跳，我想以后活的好好的，有儿有女，我想将来娶妻，有人能相伴一生，我想活着。” 楚神医点点头，直接转身走了。董其然顿了一下，冲黎旭昌笑道：“你放心，我当初半瓶子水的医术，都能让你的身体有所好转，楚神医的医术，可是比我好多了，你一定会彻底痊愈的。” 黎旭昌看着董其然笑，董其然点点头，也跟着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整个镇国公府的人，都聚集在黎旭昌的院子里了，包括黎旭昌继母所生的两个弟弟，董老太太身为客人，这时候也不好不闻不问，就带着董华文他们也来这儿等着。 太阳完全升起来之后，楚神医才懒洋洋的带着黄芪过来，看见院子里的人，只摆摆手：“都回去都回去，想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万一我行针到中途，有谁没忍住忽然惊叫一声什么的，出了事情算谁的？” 镇国公老太太立马转头看黎夫人，黎夫人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带着些屈辱和尴尬，抿了抿唇笑着行礼：“我妇道人家，见识少，并未见过什么大场面，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我先去厨房看看，等会儿神医忙完了，也好直接用膳，我听说行针是很累的事情呢。” 她的两个亲生儿子脸上就有些愤愤，也跟着抱拳行礼：‘我们兄弟年纪小，最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们也不敢在这儿耽误大哥，就先去前面等消息吧。“ 镇国公的脸色不怎么好看，黎媛为了打圆场，也忙笑道：“说句丢脸的话，我最是胆小了，要是等会儿瞧见什么场面，万一有个什么……那就太对不起大哥了，再者我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我去祖母的小佛堂里，为大哥念会儿经，求求佛祖的保佑。” 董家老太太是外人，也不好留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董家可是赔不起的，也赶紧的带了董家两兄弟离开。不过，她还担心留在那边的董其然，就是回去了也不烦心，在院子里一圈圈的转着，时不时的就问问两个孙子看过了多长时间。 院子里只剩下镇国公和老夫人，楚神医也不看他们，直接让人将黎旭昌给脱光了，连裤子都没留下来。当然，鉴于有女孩子在，还是留了一条底裤的。 但这也足够尴尬了，董其然何曾见过男人的身体？她连自家兄弟赤~裸的上半身都没见过，这次倒是直接见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对于以后嫁不嫁得出去的事情，又多了几分怀疑。 可和嫁人比起来，她更相信自己的本事，自己为自己谋生，所以，即使害羞的恨不能钻到地底去了，还是要睁大眼睛在一边看着楚神医的动作。 楚神医先是拿出来一摞的药膏，顺口就吩咐站在一边的董其然：“我说穴位，你直接贴上去。” 董其然忙应了一声，竖着耳朵专心听着。 “伏兔，鹤顶，地机……”楚神医说的比较快，董其然必须得尽力跟上，只贴个膏药就费了她老大一番劲儿。等贴完，也没时间休息，要先用牛油纸将黎旭昌给包裹起来，然后直接泡在热水里。 第51节 这样有助于膏药的吸收，同时能让黎旭昌体内的血液循环的更快，也为下一步做准备。 趁着黎旭昌在泡热水，董其然要在一边准备金针，还要准备急救的药材，以免黎旭昌中途撑不住。当初楚神医说过，最坏的结果就是保住黎旭昌三年的性命，这话可不是光说说的。 很快，时间就到了。黄芪又和楚神医一起将人给抬出来。这会儿黎旭昌还是有几分清醒的。只是大约那膏药贴的太疼，他脸色惨白的没一点儿血色，嘴唇都有些发黑。 “这是□□在上行。”楚神医也没忘记教导一边站着的董其然，一边说，一边示意董其然拿着金针：“我说大，你就给大号的，我说中，你就给中号的，我说小，你就给小号的，明白吗？” 董其然忙应了一声，楚神医深吸一口气，下手飞快，先将黎旭昌身上的膏药给撕掉，旁边黄芪拿了沾了热水的布巾过来，将黎旭昌身上的水迹给擦掉。 “大！” “大！” “小！” 楚神医下手飞快，一个字说出口，董其然就得立马将金针递过去，然后他飞快的□□去，几乎是一眨眼就是一根金针。董其然看的目不转睛，就算现在不太明白这个地方为什么要扎针，但也是牢牢记在心里，等着之后再问楚神医。 “快，扎神庭穴。”忽然，楚神医猛然吩咐了一句，董其然反应也不慢，正好她就在黎旭昌的脑袋那边站着，顺手就是一根金针，扎完了才发现黎旭昌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儿。 楚神医脸色严肃，一边继续扎针一边说道：“剩下的那两种毒~药开始折腾了，能不能胜利，就看着最后一举了。” 说着话，就将黎旭昌的十个手指，都扎上了小号的金针，瞬间就有黑色的血液顺着金针流下来。楚神医只看了一眼，就转头去翻黎旭昌的眼睑去了、 “黎世子，你别忘记你之前说过的话，你想活着，所以，请尽量保持清醒，你要知道，这一旦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楚神医认真的说道：“你一定得瞪大了眼睛，明白吗？” 黎旭昌疼的说不出来话，连点头都做不到，只能是微微眨眼，表示自己明白。 这还不是结束，接下来还有。黎旭昌连带他身上的金针，全被扔进另外一个水桶里了，继续泡热水，当然并非只是水，里面可是加了药材的。 两只手要垂在外面，药水在身体上好像是能顺着金针进入到里面一样，身上又痒又疼，细细密密的针扎一样的疼，想到这里，黎旭昌又有些想笑，可不就是针扎吗？自己身上，好像是插着小一百个金针的吧？ 疼不能动，痒也不能动，黎旭昌这会儿也没想晕过去的念头了，只想求着别痒痒了。至于疼痛，他觉得他还是能坚持一会儿的。 楚神医这会儿却是空下来了，分出心神来指导董其然：“扎在伏兔上是因为……” 董其然听的连连点头，直到小半个时辰后，黄芪提醒楚神医说是药浴的水已经凉了，这两个人才算是停下来。又将注意力给放到黎旭昌身上来了，黎旭昌勉强的扯扯嘴角，总算是有力气说话了：“我这会儿还醒着，并没有晕过去，楚神医，是不是要结束了？” 楚神医眨眨眼，笑着点头：“是啊，恭喜你，接下来只要拔掉金针就就可以了，恭喜你活下来了，但到底有没有拔毒成功，还得等明天再诊断一番才行。” 顿了顿，楚神医很没诚意的继续说道：“这会儿你若是还想睡觉，那么，可以闭上眼睛了，已经没问题了。” 黎旭昌苦笑，这会儿他可是不想晕过去了，身上的痒痒，到底什么时候能止住？ 第55章 黎旭昌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在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体内忽然涌进来一股热气,通过浑身的皮肤，渗透血液,渗透五脏六腑,从头发丝舒服到脚后跟，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真想摊开手脚,学着老夫人养着的那只猫，瘫在太阳下面懒洋洋的，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好了，比最坏的情况要好。”耳边传来楚神医的声音,黎旭昌心头压着的最后一块大石头也跟着扔掉了，再也忍不住,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了。 黄芪端了热水过来,楚神医一边擦手一边吩咐道：“让他的小厮进来,看着这水,水温降低到和身体的温度差不多的时候，就将人给弄出来，好好的睡一觉，再修养一段时间，明年三四月，就能站起来了。” 黄芪忙出去学说话，老夫人性子比较着急，忙问道：“楚神医，那接下来应该如何休养？” 楚神医摸摸下巴：“我开个方子，吃半个月，随后的事情，问董其然就行了，跟着我这么长时间了，她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也白白叫我先生了。” 转头又问董其然：“你知道应该如何调养吗？” 董其然忙点头：“知道，黎世子身上的毒~药已经解掉，接下来先调养气血，然后是肾脏，再然后是疏通经络，最后重归气血调养，顺便调理心肺。” 楚神医十分满意的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心肺可在疏通经络的时候调理，毕竟黎世子的心肺还是很好的，只是略微调养即可。” 顿了顿，又对老夫人说道：“黎世子毕竟好几年都不会走路，现在刚好，可能会不习惯，还是走不好，这时候就不能心急，要慢慢的练习，慢慢的等着就好了。” 镇国公也是比较心急，忙上来问了几句话，楚神医大概是又攻克了一个难关，所以现在心情是非常好，有问必答：“三种毒~药都已经解开，以后只要好好养着就是了，子嗣上面，也并没有什么妨碍，你们只管放心就是了。” 顿了顿，又补充：“但是生孩子这事儿，一方面比较弱，最好另一方面就得身体好些，所以，你们给黎世子相看的时候，要多多注意才是，万不能挑那身体不是特别好的。” 老夫人和镇国公都急急忙忙的点头应了，楚神医这才说起告辞的哈：“在京城停留的时间太长了些，现在既然黎世子没事儿了，我也该告辞了……” 镇国公忙说道：“今儿天色已晚，再者，楚神医的救命之恩，旭昌那孩子怎么也得亲口说声谢谢才是，还请楚神医再停留一天，明天我必定亲自送楚神医出京，您觉得如何？” 楚神医摆手：“不用谢，该给的你们也已经给过了，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转身就要走，董其然忙跟着追了两步：“先生，我……”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应该如何说，楚神医倒是了然，哈哈大笑：“还是那句话，若是有缘，下次再见。” “我能不能叫你一声师父？”董其然忙问道，楚神医摆摆手，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留下董其然站在原地有些懵，楚神医这是什么意思？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董其然有些无奈，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儿：“啊，先生，你刚才说的开方子！方子还没开！先生，先生留步啊……” 幸好镇国公府的丫鬟小厮不少，楚神医走的再快，也没董其然喊的快，在二进院的门口，将楚神医给拦住了。等听董其然说完，楚神医无奈的伸手点了点黎旭昌的院子：“方子早上就写好了，你回去找找。” 轮到董其然尴尬了，楚神医风度翩翩，半点儿没有笑话董其然的意思，接着转身走人了。 回到黎旭昌的院子，董其然果然在桌子上找到了楚神医留下的方子。上面是半个月的量，董其然看了一会儿，深觉得那方子十分精妙。是药三分毒，一张药方，要有君臣佐使四种，一是调和药性，二是缓解毒性。这一张方子，只让人觉得，每一种药材都是用的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再想不出用别的能代替的药材来。 “董姑娘，这方子，是从明儿开始用还是从旭昌醒过来再开始用？”老夫人刚才在内室看了黎旭昌半天，出门见了董其然，忙上来问道。 董其然这才回神，笑着说道：“从明天就开始用，不过老太太不用担心，明天黎世子大概也能醒过来了。” 顿了顿，董其然又说道：“黎世子既然已经痊愈，我再留在镇国公府也有些不太合适了，老夫人，趁此机会，我也想……” “董姑娘，楚神医之前是不是说，旭昌身子已经没问题了？”老夫人打断董其然的话，笑着问道：“不仅能站起来了，日后行走无碍，连子嗣上面也不会有什么妨碍了，对不对？” 董其然不太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老夫人笑着拉了董其然的手：“我以前想提这事儿，但那时候旭昌身子不好，又不能……我怕会耽误你，又舍不得这样糟蹋了你，所以就没敢提。可现在，旭昌已经好了，我就想提提这事儿，你觉得旭昌人如何？” 第52节 董其然眨眨眼，很客套：“世子为人很好，嘴硬心软，是个厚道人。” “那我若是想旭昌向你提亲，你觉得如何？”老夫人直接问道，董其然有些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通红：“承蒙老夫人疼爱，只是这事儿，我怕是不能应，毕竟，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前黎世子碍于身体原因，这才在婚事上有些不顺遂的，但现在黎世子身体已经大好，不管是名门闺秀，甚至公主郡主，黎世子都是配得上的，我应了这门亲事，才是耽误了黎世子呢，还请老夫人不要再提这话了。” 说完，急匆匆的行了礼，转身赶紧走人了。 开玩笑，就连陈家那样的人家，那老太太都将规矩看的比天大，镇国公府这样的人家，那更是看重规矩。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以后要走楚神医这样的一条路，若是进了镇国公府，这条路岂不是又要被堵死了？ 最重要的是，镇国公府的水太深，她摸不到底，住了将近两个月，甚至连黎夫人的用意都搞不明白，连黎世子的对敌方式都看不明白，要真是进了这个国公府，怕是要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下了。 她这辈子最大的期望，是不靠着别人就能养活自己。若是能嫁人，那就找个小门小户，虽说日子可能过的有些艰难，但至少随心所欲。若是不能嫁人，那一个人活着也挺好，至少不用去想这个家里，有谁对你是充满敌意的。 老夫人的这个提议，更是让董其然坚定了回家的念头。回去就撺掇了老太太，老太太也点头：“也是，既然楚神医都已经告辞了，咱们再留着，倒是显得有些贪心了，好像贪恋了镇国公府的荣华富贵一样，那咱们今儿就走？” 董其然点头：“我留在这儿收拾东西，祖母找老夫人告辞。”顿了顿，又交代：“若是老夫人问起半个月后的诊治问题，你只说，黎世子既然没事儿了，想来也是能到并州去一趟了，我打算在并州开个药房，到时候黎世子只管去就是了。” 老太太一一应了下来，带了小丫鬟去找老夫人。 老夫人听了通传，忙亲自起身去迎，笑眯眯的拉着老太太的手笑道：“老妹妹，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儿找你呢，快来坐，请坐。” 老太太忙跟着坐下：“老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儿？对了，我听其然说了，黎世子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明儿就能醒过来，明年就开下地行走了，日后娶妻生子，再没什么大碍了对吧？那可真是恭喜老夫人了，这也是好人有好报，黎世子是个心善的，定是有佛祖保佑呢，老夫人以后啊，可就能享受孙子的福气了。” 好话人人喜欢听，老夫人笑的见牙不见眼，拍着老太太的手背说道：“多谢老妹妹的吉言，等旭昌醒过来，我让他亲自去给你道谢。” 老太太忙摆手：“那可不敢当，其然毕竟什么也没做成，真要谢，也得是谢谢人家楚神医才是。” 老夫人点头：“都要谢都要谢，连楚神医都说了，若是没有之前董姑娘的照料，他也不敢随意用针的，还是要先谢谢其然才是。老妹妹，之前啊，我听说了你们家其然和陈家的那事儿，我那会儿就很是为其然不值得，当时就说了，我亲自出面，要给其然说一门更好的亲事，我今儿，就是想和你说说这个。” 董其然的婚事，已经成了老太太心里的大疙瘩了，这会儿听了老夫人的话，也忘记了之前董其然的交代，忙带着几分激动问道：“真的？老夫人您帮着留意了？那您可有什么好人选吗？” 顿了顿，又有些为难的说道：“只是，咱们得将丑话说在前面，其然那孩子，您是看见了，铁了心是一门心思的要学医当医者的，若是人家嫌弃其然的这个事情，您就不要再开这个口了，免得我白高兴一场。” 第56章 老夫人笑着拍拍老太太的手：“我自然是知道这个的,老妹妹你放心，若是没有这个把握,我也是不会开口的。他们家里，不光不嫌弃其然以后要当个医者,反而是很敬佩其然的这个品性呢,当医者好啊，自家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还省得找太医了呢,还比外面的那些个大夫更值得信任呢。” “再者，有个当医者的在家里，又能帮着长辈调理身体，又能照顾好晚辈，有这样的本事,那应当是人人都抢着要才是的，有那嫌弃的,那就是没眼光。” 老夫人笑哈哈的说道，说的老太太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老夫人您说话中听,这越是有见识的人，才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这世上谁人不生病？生病了还能不看大夫？居然敢嫌弃大夫，定是活的不耐烦了。”老夫人也笑道，将老太太哄的笑合不拢嘴，跟着使劲点头，也忘记要提告辞的事情了。 “咱们其然长的好看，那眉眼，别说是在并州了，就是在京城，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在整个大永，那也算是美人儿中的美人了，又知书达理，又会艺术，还会管家是不是？” 老太太听的又得意，又要在嘴上谦虚，好半天才忽然想起来问一句：“那您给其然看中的，是哪一家的公子？今年多大岁数了？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家里父母可好相处？” 老夫人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这个人啊，你是认识的，性子呢，以前外面的人是有点儿误会的，只觉得他性子太直了些，但咱们亲近的人都知道，他是面冷心热，最是良善的一个人了，在外面看见乞丐都还要给个银角子的，长相没的说，就和我们国公爷差不多，身材也是，最重要的是，他倾慕咱们其然。” 老太太正乐呵呢，猛然听见最后一句话，脑袋瞬间就懵了：“倾慕咱们其然？他以前见过其然？就看一张脸，然后就喜欢上了？” 那万一以后其然变老了变丑了，他还不得立马换一个人喜欢啊？ “并非是见过。”老夫人笑道，又引开了话题：“不光是长的一表人才，还文武双全，皇上都知道他能干呢，之前是身子有些不太舒服这才没出仕，但现在身子大好了，明年就能出仕，那以后的前程，可就不必说了，锦绣前程！” 老太太有些疑惑：“老夫人，这说了大半天了，到底是谁家的公子呢？我也认识的，是这京城里的人吗？以前身子不舒服？可是有什么大毛病？” 老夫人轻咳了一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老妹妹，你觉得，我们家旭昌如何？” 老太太十分震惊，吓得手里的茶杯都掉在地上了，好一会儿才揉揉耳朵：“老夫人，刚才我没听太清楚，您说的是谁家的公子来着？” 老夫人再次重复一遍儿：“就是我们家旭昌，老妹妹，我也不和你说那些场面话，其然那孩子，我是真心喜欢的，这几个月的相处，我是拿她当亲孙女儿看的，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其然这样的女孩子，有自己的本事，不管情况下，能养活自己，坚强独立，又贴心懂事，我只恨自己没个这样的亲孙女。” 老夫人拉着老太太的手笑道：“以前是旭昌身子不好，我不敢提这事儿，怕耽误了你们家孩子，其然那孩子，值得更好的，不能白白被旭昌拖累了，可现在，旭昌的身子好了，楚神医也说了，能走能跳了，以后子嗣上面也没事儿了，我这才大着胆子提一提这事儿，你看我们家旭昌，如何？” 老太太呐呐的说不出来话，说真的，喜是有一点儿的，毕竟这可是镇国公府，哪怕董老爷当上了三品官，都不一定有机会将闺女嫁到镇国公府来。 可惊大于喜，这事儿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再一想，又觉得镇国公府怕是就看中了其然这一手医术。想想黎世子那身体，楚神医虽然说能走能跳了，以后子嗣也无碍了，可到底是中毒好几年，这身子，说不定就败坏成什么样子了，以后可不得要好好调理吗？ 找个大夫不一定能信得过，可若是黎世子能找个会医术的媳妇儿，以后可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原先想到这个，老太太略微有些愤怒，这不是利用人吗？那等黎世子身子养好了之后，是不是就该看不上其然了？但再想想，又觉得其然依靠一手医术让老夫人看中，也说明这医术没白学啊。 “不是我自夸，我这孙子，品性真是个不错的，换个人，中了毒伤了腿，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那不是自杀了就是憋坏了，可我这孙子，也就是嘴巴上坏一点儿，行事处事，还都是很有几分坚持在的。” 老夫人十分诚恳的说道：“说句不好听的，其然这一身的本事，要是在我们府上，那日后还是能时常出门走走的，想开个医馆也行，可换到了别人家里，那可就不一定了，好点儿的，顶多是不让其然再当医者，这不好的，怕就是要利用其然了。” “这事儿，实在是太突然了。”老太太暂且将心里的各种思虑给放到一边儿，笑着说道：“您得让我好好想想。婚姻大事儿，得多多考虑才是，不瞒您说，我这个孙女儿，那真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小要月亮不给星星的，我也知道这世道，女孩子学个刺绣啊书画啊，比学医术好多了，可耐不住她纠缠，我还是应了下来，我实在是舍不得她随随便便就出嫁，所以，现在我还真没案发给您答复。” 老太太抿了抿唇：“我今儿过来，也是想和您说一声，在府上打扰了多日，我们也该告辞了，家里没个主子在，再不回去怕是闹腾的不成样了。黎世子的身子，以后若是信得过其然，还要找其然调养的话，不妨到并州走走。” 齐大非偶，若是到时候黎世子用不上其然的医术了，就自家儿子那德行，怕是不会给其然出头的。她如珠如宝养大的姑娘，不是为了送给别人糟蹋的。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顿住了，但随即就又露出笑容来：“老妹妹不用着急啊，你家两位公子，这才刚找了学院，明年不得在京城念书吗？若是回去，只你和其然祖孙两个，岂不是孤单的很？不如在京城买了宅子，日后咱们两家做邻居？其然要是在我们家受委屈了，你还能打上门来，我保证到时候，镇国公府的大门，随时给你开着。” 老太太摇摇头：“我自家孩子我知道，我虽然……”又想起之前老夫人将其然的那一顿好夸，于是，自我贬低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老夫人善解人意：“您先回去想想？婚姻大事，不能儿戏，现在旭昌那孩子也还没醒，咱们不管怎么说，也得先问问两个孩子自己的意思是不是？” 老太太巴不得赶紧走呢，忙点头：“那回头再说，只是，告辞的事儿，却是耽误不得了，就算不离开京城，我们也得先搬出去住，打扰你们这么些天，我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再住下去，那脸皮可就受不住了。” 老太太死活要走人，老夫人不想放人走，却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还是她身边的嬷嬷上前在耳边提醒了一句，老夫人这才猛然一拍手：“既然两位公子要在京城念书，没个宅子就有点儿不太方便了，正好，我家有个小院子，三进的，就在城东那一片，是在个小胡同里，其然这段时间也为我们家旭昌费了不少心思，这宅子，我就当诊费了，您觉得如何？” “那太贵重了。”老太太这两天也是打听了京城的房价的，三进的院子在并州能买个大宅子还能附带一个大园林了。白白让人家送，老太太觉得自己没那么大脸。 一个非得送，一个非得推辞，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只好折中了一下，以便宜市价三成的价钱，卖给了董家。 老夫人这下有借口了，买了宅子不得过户吗？过完户不得收拾一下吗？收拾好了不得买伺候的下人吗？这一忙就得好几天了，总不能让董家的人去住客栈吧？ 第53节 那降低的三成价钱，老太太也觉得心虚，推辞起来就有些不硬气了。于是，三绕两绕的，老太太竟是又答应了在镇国公府再住几天。 董其然都有些无语了，早知道自家祖母这样耳根子软，就不让祖母出面了，自己直接提出来告辞就好了。现在倒好，自己行李都收拾好了，又走不成了。 更麻烦的是，明天黎旭昌就要醒过来了，老夫人定是要和他说这亲事了，那两个人见面岂不是会尴尬的很？再想想楚神医诊治黎世子的时候，自己见的那一幕，顿时脸上烧起来一片——说起来也是好奇，黎世子双腿残废好几年，居然也不显得干瘦或者虚赘，平时还是挺下功夫的啊。 赶紧拍拍脸，不能想了，剩下的事情，可不是自己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孩子能想的。 这门亲事，趁早得推辞了才好。嗯，黎世子只是第一个，以后自己还要见第二个第三个呢，万不能被影响了。不就是一条腿两条腿三……咳，见多了就见怪不怪了。 第57章 第二天老夫人正带着黎媛和董其然在用早膳,就见黎旭昌院子里的大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了：“老夫人，世子他醒过来了！世子让奴婢过来给您报个信儿,他这会儿觉得身体轻松多了，胃口也好,正让小丫鬟去拿了早膳呢。” “真的醒过来了？”老夫人大喜,忙起身，那丫鬟是个机灵的,赶紧过来扶着老夫人：“老夫人,您这会儿不用过去，您得先用了早膳，要不然，世子若是知道您没用早膳就过去了，怕是要责怪奴婢报信的时机不对呢,世子人已经醒过来了，您就不用太担心了,先用了早膳好不好？” 老夫人哪儿有心情继续用膳，非得要过去看看。刚得知了好消息,老夫人那叫一个精神,大跨步就出了门。原本董其然落在后面,看着老夫人的背影正在考虑自己是先回去继续吃，还是在这儿等着呢，就见前面的老夫人转头，冲她招手：“其然，你也快过来，正好给旭昌那小子把把脉，看他身体到底如何了。” 得，走不掉了，那就跟着去看看吧。好歹是自己看过的病情最严重的病人，总不能顾头不顾尾。有了良好的结尾，将来也是一种名誉嘛。 跟着去了黎世子的院子，没进门就听见黎世子略有几分虚弱的声音：“再给我添一碗饭。” 老夫人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小丫鬟掀开了门帘，她就带着人进去，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黎旭昌：“乖孙，现在觉得如何了？腿上有力气没有？” 黎旭昌有些不舍的放下手里的碗筷，看了一眼董其然才说道：“多谢祖母关心，我这会儿感觉好多了呢，腿上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但总觉得痒痒的，想要动一下，楚神医不是说了，明年定然能站起来的吗？您也别担心了，到时候我肯定就能完全痊愈了。” 说着，又转头看董其然，这次难得的开口不是挤兑人了：“董姑娘，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怕是等不到楚神医，若不是你之前的调理，这次我估计就要受更大的罪了，大恩不言谢，董姑娘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就是了。” 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看黎旭昌，再转头看看董其然，看的董其然浑身发毛，但又不能直接说，我求你赶紧的打消你祖母的主意，别来求娶我就是了。 “董姑娘，还请你给旭昌把把脉。”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他这刚醒过来，你看看他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平时都需要注意点儿什么。” 董其然点点头，职责所在，伸手搭在黎旭昌的手腕上，仔细诊断了一会儿，抬手笑道：“老夫人不用担心，黎世子现在体内毒~药已经解除，剩下的只要好好养着就是了，平时饮食多清淡，不可吃辛辣刺激食物，也不能多吃海鲜之类的，得空了就自己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平时多吃些补血补气的食物，这方面暂时不能用药。” 顿了顿，点头：“就这么多了，黎世子自己多注意些就是了。” 老夫人笑着说道：“家里若是有个人懂医术，那可真是方便太多了，我真是喜欢其然这姑娘，恨不能就留在自己家里当亲孙女儿呢，只是，你祖母定是舍不得的。” 又客气了几句，就让黎媛带着董其然继续回去吃饭了。 老夫人留下，一边看黎旭昌吃饭，一边问道：“你觉得其然这姑娘，如何？” 黎旭昌脸色瞬间通红，他这个表现，倒是让老夫人生了几分疑惑：“你这是……觉得好？”问的略隐晦，黎旭昌轻咳了一声，微微点头：“我原先是有些不太相信她的，毕竟年纪小，但后来……” 顿了一会儿，直接点头：“我之前身子不行，我就怕耽误了她，所以从不敢开口，现在我身体已经好转了，我就想试试，我以后，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老夫人十分满意，点头说道：“你倒是有眼光，可比你爹好多了，既然你也愿意，那祖母总得为你试试，求了董家人愿意，给你聘了董姑娘进门。” 黎旭昌连脖子都红了，又是想笑，又是不好意思，正好肚子还饿着，索性就低头猛吃起来。 老夫人则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京城有名声的官媒，想着将这事儿交给谁比较合适。又想到镇国公那边，还得自己亲自去说。娶个高门大户的媳妇儿确实是受益良多，可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她乖孙前面没过好，后面自然是想他过的舒心如意。再者，董姑娘除了出身，还真没哪点儿能挑出来不好。 最重要的是，到了镇国公这地位，将来上升的空间，也实在是不多了，反正是永远都进了宗室那个圈子的。当然，娶个郡主公主的另外说，可真那样，就相当于绝了旭昌入仕的路了，不划算。 老夫人这里盘算的挺好，那边董其然则是更着急搬出去了。镇国公府他们得罪不起，这门亲事在他们自家人看来，是高攀不起的，可镇国公估计要以为他们是不识好歹了。 这次倒是奇怪了，老太太再说起告辞的话来，老夫人虽然还是百般挽留，最终却还是松口了，但又派了人亲自帮他们搬家，从镇国公府搬到东城的那个宅子，位于葫芦胡同。 刚搬了新家，董其然是十分高兴，老太太也难得起了几分好奇，带着董其然就里里外外的转圈，又吩咐跟在身边的董华文他们：“我带着你们大姐住在最后面，这前面的二进，留给你们爹娘，你们就住在前面，进进出出也方便，招呼个同窗了，或者叫了三五好友吃酒啊，也没人管着你们。” 兄弟俩都忙点头应了，至于董乐珊和董华斌这姐弟俩，自然是跟着董老爷夫妻俩住的，或者到时候董华斌搬出来到前院。整个宅子，地方最大的就是二进的院子了。三进是最小的，最前面的那一进，几乎和二进一样大。一进是房子多，二进是带了个小花园。 兄弟三个，嫡子肯定是要住的更好一些的。董华文和董华才商量了一下，兄弟俩索性就一东一西的将两个厢房给瓜分了，自己安排了卧室和书房，还有待客的厅堂。 老太太做主，另外买了一些摆件儿什么的，给兄弟俩填充房子用。 镇国公那边也送了迁居礼，但多是女孩子用的，像是十分精致的青花瓷圆瓮了，弧度优美的美人瓶了，雕琢的十分精美的汉白玉石雕了，董其然推辞不得，只好接受了。 这可和当初住在镇国公府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一个是寄人篱下，一个是自家宅子，前者不管是言谈还是举止，都得端着自己，免得给董家丢人了，后者，董其然是想躺在软榻上就躺在软榻上，想趴在垫子上就趴在垫子上。 早上不想起床了，正准备让小丫鬟去和祖母说一声，就听见外面有熟悉的声音：“姑娘起身了吗？” 董其然立马激动的坐了起来：“春晓？” 她之前进京走的匆忙，身边只带着个夏蝉。外面听见声音，忙掀开帘子进来，比董其然都激动，眼眶都红了：“姑娘！我可真想您，您还好吧？” 董其然笑眯眯的点头，伸手示意春晓在自己身边坐下：“你怎么过来了？是你一个人过来了，还是别的人都过来了？” “我们都过来了呢，我，秋意，冬霜，不过这会儿她们两个在老太太那儿回话呢。”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姑娘，大姨娘得病了，病情……不太好。” 董其然立马惊了：“怎么不太好？之前不还好好的吗？那大少爷知道吗？” 家里两个姨娘，分别生了大少爷和二少爷，所以家里的人为了方便，生了大少爷的就叫大姨娘，生了二少爷的就叫二姨娘。她们都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性子最是温和，夫董夫人得宠她们不嫉妒，董夫人不得宠也绝不会去踩董夫人一脚。 也就是因为这性子，老太太才留了她们继续在董家养老。要不然当年生了孩子，就要被打发出去了，要么是送到庄子上，要么是嫁给府上的小厮什么的。 老太太虽然不太喜欢董夫人，但也绝不会特意去用姨娘通房什么的，来打压董夫人的。内宅若是乱起来，那可是要人命的。 “大少爷正好在老太太那边请安，这会儿估计是知道了。”春晓忙说道：“大姨娘是前段时间着了凉，受了风寒，在并州请了大夫，也吃了药，只是有些不管用，现在人都昏昏沉沉的了，醒的时候没有睡的时候多。” 顿了顿，又补充道：“奴婢得了管家的吩咐来京城的时候，二姨娘正在大姨娘身边照顾着呢。” 董其然眨眨眼，沉思了一下：“到底是大弟弟的生母，咱们得回去看看才行。先拿我的衣服过来，去老太太那边请安。” 春晓忙应了一声，转头去拿衣服，虽然这段时间她没在董其然身边伺候，但董其然的习惯爱好她还是很清楚的，拿都是董其然喜欢的，正好夏蝉端了热水过来，一应洗漱，然后去给老太太请安。 一进门就瞧见董华文眼圈红红，老太太面色也有几分不好，董其然忙上前行礼：“祖母，这是怎么了？”果然说的是大姨娘病重的事情，老太太拉着董其然的双手叹气：“这眼看你大弟弟就要成亲了，她也该享福了，若是挺不过去，那岂不是可惜了？其然，你医术好，咱们不如先回并州？” 第54节 第58章 董其然亲自去镇国公府说了要回并州的事情,董家大少作陪，说到大姨娘的病情,董家大少就又红了眼睛。虽然大姨娘只是个姨娘，连卖身契都在老太太手里,但到底是大少爷的亲娘,大少爷可是董家的长子，大姨娘这人,还是挺重要的。 老夫人虽然挺遗憾,但也不能拦着董其然回家，特意准备了礼物，不过，是给董老爷和董夫人准备的，大姨娘还没这个福气。一边让人去准备这些东西,老夫人一边叹气：“可惜旭昌现在身子还是没完全痊愈，要不然,就让他送你回去了。” 董其然差点儿没说幸好，忙笑道：“可不敢劳烦黎世子,不过三五天路程,若是黎世子日后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去并州找我就是了。” 老夫人抿抿唇，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只点头笑道：“那好，回头我让他去并州找你。” 顿了顿，又拉了董其然的手：“其然，有句话我憋了很久了，一直想说，但话到了嘴边却不敢说了，现在眼看你要回去了，再不说，我以后怕是更说不出口来了。” 董其然眨眨眼，有些疑惑，老夫人笑道：“之前我让人去并州请你的事情，还请你见谅，实在是……”老夫人拍了拍董其然的手背：“我当初不应该那样做的，我先给你说声对不起，给你道个歉，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记怪我了，好不好？” “老夫人，事情都过去了，我早就不记得这回事儿了。”董其然笑着说道，总不能说这道歉不算数，我要记恨你一辈子吧？人啊，有时候还是要识时务点儿比较好。 “我理解老夫人的心思，世子病重，老夫人定然十分着急。”董其然继续说道：“再者，我吃好喝好住好的，老夫人也尽了心意了，我受老夫人照顾，偏了您那么多好东西，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那可不能混为一谈，那些东西，都是我给的谢礼。”老夫人笑哈哈的说道，十分郑重的从自己手腕上脱下来一个镯子：“这个才是赔礼，你可要收下才是。” 董其然推辞了半天没推辞掉，只好收了那镯子，随后起身告辞。 出了镇国公府的大门，回了自家宅子，老太太那边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东西，直接上车赶路就是了。因为董华文比较着急，所以他和董其然先行一步，董华才落在后面照顾老太太。 董其然他们三天多就到了并州，一进门就受到管家的热烈欢迎，一边迎着人进门，一边汇报情况：“大姨娘这两天的情况更坏了些，之前还能喝些汤汤水水，现在连汤汤水水都喝不下去了，一天能醒着的时间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二姨娘一直在大姨娘那边照顾着，药材都是外面买的，看病的是回春堂的胡大夫。” “我知道了，先去看看大姨娘。”董其然点头说道，拎着裙子急匆匆的跟上董华文，两个姨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只是一个是东厢，一个是西厢。大姨娘住的东厢，这会儿门窗紧闭，整个院子里都是药味，丫鬟婆子鸦雀无声。 “姨娘！”董华文着急，三两步上前去掀开了门帘，董其然忙跟进去，绕过屏风就看见躺在床上的大姨娘，脸色灰白，嘴唇没点儿血色，头发都黯淡无光了。 二姨娘站在床尾，略有些拘谨的给董华文和董其然行礼，董其然摆摆手，就顺势坐在床边给大姨娘把脉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董华文忙问道：“大姐，如何了？” “是风寒。”董其然脸色有些严肃：“幸好咱们回来的及时，要是再耽误个两三天，怕是……”回来就只能给大姨娘收尸了。胡大夫之前之所以看不好，是因为大姨娘这风寒里面，还混着血热，胡大夫用药谨慎，却是没将病情给压下去。 董其然这样一说，董华文的脸色就微微有些放松了：“还请大姐给大姨娘开方子。” “别着急，先将门窗打开，只要别让风直接吹到人身上就行了。”董其然指挥丫鬟们忙碌：“天气太冷，也别开太多，只一条缝，能将这室内的味道给散散就行了。” 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去拿了笔墨纸砚，仔细衡量着，慢慢落笔，写下一味味的药材，然后拿给跟在后面的管家：“去咱们家库房找找有没有这些药材，没有的再去外面买。” 反正药材这东西又不是古董，放的时间越长还越是值钱，药材这东西，放时间长了，药性就淡了，还不如赶紧用掉呢。 管家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去抓药。董其然赶路几天，着实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董华文心里牵挂亲娘，就留下来亲自照顾，正好让二姨娘也能得空回去休息休息。 第五天一早，老太太和董华才才算是到家。找了董其然问了大姨娘的病情，并未亲自去看，只叹了几声，赏赐了自己私库里的药材，就将这事儿丢开手了。 因着镇国公老夫人的提亲，老太太现在有一种压迫感，总觉得自己要赶紧将其然给嫁出去，最好是在这段时间就定好婚事，以后再去京城，就不怕被老夫人问起来了。 再者，其然这年纪，也确实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拖着。 首先是要年岁相当，其次是要长相可以，自家孙女儿长的挺好看，万不能找个长的难看的。最后是要开通明事理，允许其然行医的，其然那牛性子，既然是一条路打算走到底的，那肯定不会半路回头，要是不许其然行医，以后过不到一块儿去，那还不如不嫁人呢。 这家世方面，倒是可以放在最后。有其然在，只要人有本事，还怕以后没出息？ 老太太在心里掂量了两三天，这个列个五六条，那个列个五六条，两三张纸写的满满当当的。然后就信心十足的找了并州的官媒，官媒一张巧嘴，先将董其然夸了个天花乱坠。 等听了老太太的一系列要求，就有些犹豫了：“老太太，咱们都是实在人，我呢，在咱们并州，也算是有了名声的，不像是那等坏了心肠的，只管自己拿钱，哪管小夫妻婚后死活的，所以我给您说句实话，您孙女儿这出身这长相，若是不说其他，那在咱们并州，算是第一人了，别人是求都求不到你们家姑娘的，可您这要求一条条的，我只能给你说，能满足这个了，不一定能满足那个，这人也没十全十美的，您说对不对？” 老太太点头：“你放心，我知道我这要求是多了点儿，咱们说个最重要的，这人品啊，一定要好，家里人得眼光长远，许自家女人有自己的出息，不会随意干涉媳妇儿的事情，您看这成吗？” “成成成！您啊，就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官媒忙笑着说道，随后告辞了老太太，转头就去盘点自己这手里头没成亲的小伙子了，看哪个符合要求，就赶紧的将名册送到董府。 董其然可不知道老太太的打算，眼看着大姨娘的身子已经好转了，只要再吃药养几天就好了，她就开始盘算自己开药铺的事情了。 原本是计划的挺好的，可想想回春堂，董其然又有些犹豫了。宋大夫在的时候，这回春堂可以算是并州最好的药铺，有最好的药材，有最好的大夫。宋大夫去了京城之后，回春堂的名声就略微差了些，这时候她若是去开个药铺，可就相当于是抢了回春堂的生意了。 到底是和宋大夫师徒一场，董其然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可若是不在并州，那就只能在京城了。宋大夫虽然也在京城，可他现在是在太医院供职，这个倒是没有妨碍的。 想了五六天，董其然都没能做个决定。到了第七天，董其然就打算先带人去街上看看，若是有合适的地点，那就先盘下来铺子，药铺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还得进货买药材什么的，都得一一计划盘算，她也不能太着急。 然而，一出门就遇见了熟人，看着笑眯眯的坐在轮椅上的黎旭昌，董其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一直在门口守着？” 他们家看门的人不会是脑子出了问题吧？这么大一个人在门口堵着，就没人进去通报一声吗？ “不是，刚到，这才说明我们有缘分，我刚到，你正好出门。”黎旭昌笑着说道，董其然有些无语，看黎旭昌的眼神都像是打量陌生人，几天不见，这人就从阴阳怪气变成了厚脸皮了？ 这样都算是有缘的话，那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岂非是各个都有缘了？正好大家同一天出门，同一时刻走在了同一条街道上嘛，这都不算缘分的话，什么才算是缘分？ 看董其然并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黎旭昌抬手揉了揉鼻子，忽然变机灵了：“我这两天觉得身子有些不太舒服，所以想找你帮忙看看，我赶路好几天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董其然看着笑的腼腆的某人，心里那感觉，复杂的都描述不出来了，但还是只能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进来吧。” 身为大夫，最重要的就是有责任心，自己一开始就接手的病人，怎么也得坚持到病人痊愈才行。若是坚持不下去……那也不行，只能坚持。 第59章 一番望闻问切,董其然很认真的将自己诊断的结果告诉了黎旭昌，并无多大问题,还是和之前一样，好好养着就是了。顺嘴就多问了一句,他从京城赶过来,这一路上，可带着药材？ 黎旭昌笑着点头：“我自是十分盼望自己能早日痊愈的,不会拿着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一天三次，从未落下，甚至连这半个月的药材也全带在车子上。” 董其然张张嘴，全都带来了？你这打算在并州长居吗？ 可最后还是没问出来，只笑了笑扯开了话题：“你是刚到的并州？现在可有下榻之处？” 黎旭昌微微挑眉：“并未,我以往并不曾来过并州，董姑娘可否帮忙推荐一两处的地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大约是要常住几天的。” 董其然嘴角抽了抽，若是短住几天,她还能推荐几个客栈什么的,但是常住就不好推荐客栈了。可民居,也不知道这位爷能不能住的习惯，再好一点儿的地方……她还真不知道，需要回去问问管家。 都怪自己多嘴，不问之前那句话不就妥当了吗？非得问，这下好了，给自己找了个差事。这位在并州也就只认识自己一个，这事儿若是帮他解决了吧，那日后他若是有什么事情，自己不出面都不行了。可这会儿若是不解决吧，人家都问到面前了，若是再推辞下去，才是真正的不懂礼呢，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并州人，你说不知道并州有什么好的落脚地，说出去谁信啊？ 第55节 “黎世子不用着急，这事儿我回去吩咐了管家，定是能为你们找到称心的下榻之地的。”董其然笑着说道，顺口就吩咐了身边站着的嬷嬷，正好这会儿，老太太也已经午睡醒来，听说黎世子过来了，忙过来拜见，又见董其然在，想起之前黎家的提婚，老太太这手里就捏了一把汗。 一进门，就赶紧的先吩咐董其然：“怎么没让人端了茶水进来？黎世子赶路这么些天，想来也是有些累了，不如老身先让人带了世子下去梳洗一番？” 黎世子眼睛立马就亮了，不等董其然说话，迅速点头：“好，有劳老太太了。” 董其然瞪大眼睛看着黎世子跟着小厮下去，转头哭笑不得的和老太太说话：“祖母，您怎么让人留在家里了？我之前已经和他说，会让管家帮他找落脚的地方了。” 老太太有些愣：“你说好了？这可真是……”她这也是待客之道啊，人家长途奔波而来，总得先安排个地方吃住吧？黎世子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就来的，既然是专门冲着董家来的，那董家就是东道主啊。 让人梳洗一番，换个说辞，就是在客院住下了。 老太太的安排，才是正确的待客之道。然而，前提是，董其然没有说要另外找地方。祖孙俩没有提前商量好，一个一早就说了将人送出去，一个却是碍于礼貌将人留下了。 黎世子那人是顺杆爬，董其然说的时候，他看着是没什么意见的。但老太太这边一出口，他立马就应下来了，连个反悔的时间都没给老太太留下来。 “哎，早知道……”你已经做了坏人，我何必再出面做好人呢？ 老太太心里苦，又觉得是不是这事儿，是上天注定的？ 黎世子那边人走了，却还留下了贴身的小厮在外面回话：“我们老夫人和国公爷都准备了礼物给老太太和董姑娘，还请老太太收下这礼单。” 老太太忙摆手：“早先老夫人已经给过谢礼了……” “并非是谢礼，世子爷说不定要在并州这边居住一两个月，空手上门实在是太失礼了些，所以特意准备了礼物，我们老夫人说了，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还请老太太不要推辞。” 但就是不说，你们家不收的话，我们世子也不敢在这儿住了，他怕一说出来，人家老太太还真要推辞掉了。 老夫人是个细心体贴的人，不光是给老太太和董其然准备了礼物，连董家不在家的董老爷和董夫人，已经董乐珊姐弟俩都准备了，也包括在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 两个姨娘当然是没有礼物的，这点儿谁也挑不出来错。 老太太推辞不得，只能收了这份礼，但转头就准备了更大的礼，准备等黎世子走的时候给送过去。 黎旭昌梳洗完毕，也着实是有些累了，他大病初愈，身子本来就不怎么好，又长途奔波，这会儿就有些撑不住了。可初来乍到，总得一起吃顿饭，说说话什么的。 本打算强撑着过去，却听见小厮敲门，他家的小厮身后，跟着个小丫鬟，笑眯眯的拎着手上的盒子晃了晃：“我们家姑娘吩咐的，让世子爷吃完了这碗粥，就赶紧去休息，晚上不用过去了，等明儿中午，再给黎世子办宴席。” 说完也不等黎世子反应，手里的盒子直接塞给了前面的小厮，转身就跑走了。 黎世子将食盒拎到房间里，一打开，就有一股喷香的味道散发出来，让人垂涎欲滴，莹白的米粥里面飘着绿莹莹的菜叶，勺子一搅拌，还能看见莹润剔透的虾肉，尝一口，那鲜香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本来他还是没什么胃口的，但一口粥下去，忽然就觉得肚腹空空，恨不能端着碗直接往嘴里灌了。 吃完了饭就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同时困意也上来了，打了个呵欠，让人拿了漱口刷牙的东西过来，再是一番清洗，躺倒床上，不等完全盖上被子，整个人就已经没了意识了。 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小厮帮着换下来的。 第二天一早再醒过来，黎世子也没着急起床，先是回味了一下昨天的粥，砸了咂嘴，又觉得这动作太不雅了些，忍不住四下看了一眼，看见的是床帐，这才略微放心。 翻个身，又想到了了董其然，强撑着不让面上有什么显露。但心里，却是高兴的冒泡，看来她也是关心自己的，要不然，昨儿就不会那么体贴的送粥过来了。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董其然。她和他之前见过的所有的女孩子，都不一样。要说最明显的地方，那就是她身上的一股子韧劲了，不认输，又有一种鲜活的拼搏劲头在里面。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活不长久的，所以见到董其然这样满身都是拼劲的人，他第一反应，其实是羡慕。所以，他总是忍不住去挤兑董其然几句。 觉得自己能将董其然给打击的认命了，就有人能陪着自己沉沦了。 可没想到，他越是打击，董其然这人，就越是干劲十足。也是她聪明，居然还真让她做出了一点儿成绩，将他的身体治愈了一些。 然后，他的心态就慢慢的转变了。连个女孩子都能做到的事情，他为什么做不到？不就是认真努力，拼命的活着吗？哪怕真的治不好，可至少他活着啊。 于是他开始积极的配合董其然，然后，越是接触，就越是觉得，董其然是个很美好的姑娘。 慢慢的，就将自己的一颗心给送出来了。 黎世子又翻个身，可现在呢，他自己是动心了，可董其然没动心啊。他以前引以为傲的家世，董姑娘根本看不上啊，现在这家世反而成了拖累了。 可他总不能扔下祖母和妹妹，真去当个普通人吧，就是祖母和妹妹同意，那还有别人不同意呢。 所以，他才一路跟来并州。家世这一项不成，那他就只能用自己的真心去换了。一颗心换一颗心，若是能换，自己这辈子就算是圆满了，若是换不了，那自己就守着一颗心，护她一辈子周全。 女子行医，在某些人眼里，还是一种败坏规矩的行为，也定会有很多人看她不顺眼，用各种条条框框来限制她，来束缚她，甚至来迫害她。 这时候，说不定就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了。 他不怕自己被人利用，只怕自己没董其然用得上的地方。 黎世子一番想法，在心里滚两圈，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外面小厮问话的时候，黎世子就赶紧应了一声：“已经起了，进来服侍吧。” 看小厮掀开了床帘，就问道：“董大公子和二公子也已经起来了吗？你一会儿去问问，咱们吃了早饭，就过去拜访一下。” 虽说他的目的是董姑娘，但也没有一整天跟着董姑娘的，只能是先拜会董家的另外两个大少爷。黎世子心里其实还是有个想法的，董姑娘那人，一看就是很看重家里人的。 若是他能得了董家其他人的认同，说不定就能事倍功半了。 黎世子喜滋滋的盘算了一下，那边董家两位少爷也在商量：“先不和大姐说，咱们先看看，若是黎世子打着别的主意，咱们找祖母商量商量，不用这些事情去烦大姐。” 二公子点头：“大姐做她喜欢做的事情就行了，对了，大哥，贤哥儿的信，你收到了？” 第60章 董华文有些疑惑的看董华才：“贤哥儿的信？怎么，你收到了？” 董华才抿抿唇,起身去拿了一封信过来，直接递给董华文,董华文拆开看了看，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说是等春闱之后就来咱们家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过了一会儿,猛然一惊：“这春闱不就是刚过吗？那不就是说，这两天功夫，他就要过来了？” 第56节 董华才点头：“算算日子,大概再有一两天吧。” 凑在一起了，董华文也是偶尔听祖母说过一两句，黎家提亲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陈家拒亲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陈聪贤的那点儿心思,他更是清楚明白。 那黎世子能从京城追到并州来,看起来对自家大姐,也并非是没有心思的。一个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弟,一个是有钱有权的英俊少年,这两位要是撞在一起,也不知道会不会闹腾起来。 当时他们进京的时候，并未曾对人说过，陈家那边更是不可能收到消息。京城那么大，他们兄弟俩每天就是学院国公府，或者学院自家，很少有和别人联系的时候，老太太和董其然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加上陈聪贤自己要念书，大半年的时间，两边居然也从没碰见过。 老太太是只顾着操心董其然了，没想起来，他们兄弟俩就是故意不去想了。虽然陈聪贤和他们一起长大，但人有亲疏远近，和陈聪贤比起来，明显是董其然更亲。 这封信，董华才原先是不想拿出来的，等陈聪贤过来了，只等他是普通亲戚招待一番就行了。可没想到的是，黎世子也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这事儿，要不要和祖母说说？”董华才想了一下问道，董华文立即点头：“这还用问？当然是要和祖母商量一下了。我瞧着祖母的意思，是不太看得中黎家的，但到底黎家家大业大，表哥若是得罪了黎世子……” 虽然他们也不怎么喜欢陈聪贤，没还没到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去得罪人的。 两边商量了一下，董华才将这封信拿去给老太太了。董华文则是去找了董其然，期期艾艾的说了半天闲话，还是董其然不耐烦了董华文才一鼓作气：“贤哥儿就要过来了，再过个一两天吧，就能到咱们府上了。” 董其然先是有些不在意：“来就来吧，又不是没来过，一会儿我让人去收拾一下贤哥儿以前住的院子，或者让他和你住在一起，你们兄弟还能讨论一下学业，你看贤哥儿都考中秀才了，这次春闱说不定就能考中举人了，你也就比贤哥儿小一岁，什么时候才能考中秀才？” 董华文有些不自在：“我在学业上，也实在是……” 他不是不聪明，可就是在科举这路上没什么天分啊，那些四书五经什么的，看的脑袋疼。可若是换成看账本，他能看三天三夜不觉得麻烦。 “多少也得有点儿功名，不说举人了，就一个秀才，你什么时候考中了，我和爹爹说一声，咱们家的产业，分两个出来你打理。”董其然笑着说道，董华文点完了头，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过来说的不是这事儿，忙将话题给扯回来了：“表哥要过来，万一遇上了黎世子……” 董其然皱了皱眉：“遇上了又如何？总不能……” 他们陈家不要娶，她董其然就不能另外相看别人了吧？不是这个意思……董其然在脑袋上拍了拍：“无妨，黎世子不过是我的病人，贤哥儿不过是我的表弟，他们两个遇上了也无妨，说不定他们两个能看对眼呢？一个文武双全，一个少年秀才，嗯，都是有本事的，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 董华文嘴角抽了抽，没去打断自家大姐的话，大姐还是太天真，对男人完全不了解。 就算陈聪贤平时看着十分文气，但他到底是个男人。 见董其然半分不放在心上，他也不好过多解释。免得没提醒了自家大姐，反而让她为难了，反正到时候有自己和二弟在一边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情的。 再者，一个是陈家的嫡长孙，一个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他们两个肯定更要脸面啊。 并州还是他们董家的地盘呢，连这点儿事情也搞不定，他这个大少爷就白当了。 “我想买个庄子，自己种点儿药材，你最近有空吗？”没等董华文继续想，董其然忽然就换了个话题，董华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买个庄子？咱们府上不是有庄子吗？” 董其然撇撇嘴：“你觉得董夫人会让我白用吗？还不如我自己买一个，想种点儿什么就能种点儿什么呢。” “大姐，你要开药铺的话，自己种药材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采购药材，这方面你要是缺人，不如和回春堂合作？”董华文想了一下劝道：“种药材不是个简单的事儿，首先是节气问题，东边的药材种到西边，那就有损药性了。沙地的植物种在泥土里面，也是会改变药材的味道的，你若是整天钻研这个，哪儿来的时间再去钻研医术？” 董其然忍不住挑眉：“哟，都会给我将大道理了啊，长大了啊。” 董华文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大姐教我的，一心不能多用，要做一件事情，就得专心的做到最好，三心二意的，到头来哪一件儿都做不好。” “我不过是找个小庄子，种点儿我喜欢的药材。”董其然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真要是什么药材都种，那我岂不是得忙死？收购这方面，还是要找人的。” 顿了顿，又说道：“我看中了朱雀街上的一个铺子，和回春堂正好是两个方向，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应该是碍不着回春堂的生意的，回头你帮我去看看。” 董华文忙点头应了下来，姐弟俩说着话，看时间不早了，就一起去老太太那边用早膳。 董华才也说了陈聪贤要来的事儿，老太太原本是想打发两个孙子尽早回京的，毕竟两个人已经在京城找了学院，学业是不好耽误下来的。 但一听陈聪贤要过来，就只能暂且将两个孙子留下来了，看着董华文，又有些恼恨他不争气：“这次的秋闱没中，下一次又是三年后了，到时候你二弟也要参加，你若是连你二弟都比不过，看你到时候在你二弟面前有什么好脸面！” 董其然忙笑道：“祖母，二弟可不是那等得势便张狂的人，大弟弟就算是没考中，不照旧还是二弟的兄长吗？” 老太太也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轻咳了一声说道：“那倒也是，我就盼着你们兄弟两人，能同时考中秀才，也不枉费我对你们的一番苦心了。” 董华文忙点头：“祖母您放心，孙儿定当努力。”为了他们，老太太又是求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帮他们找学院，写推荐信，又是在京城买宅子的，他们要是没出息，可就辜负了老太太的疼爱了。 吃了早饭，兄弟俩照旧去念书。 董其然则是慢悠悠的去找黎旭昌，既然人到自家，自己怎么也得保证黎世子的身体健康才是。要不然，人家健健康康的出门，拖着病体回京，镇国公府肯定会打上他们董家的门的。 “昨晚上休息的可好？”仔细看了黎旭昌的脸色，董其然笑着问道：“今儿早上我让人给你送的汤药，你可用了？” 黎旭昌点头：“昨晚上休息的很好，汤药也用了，感觉身上轻省了不少，不过是觉得身上有些酸，是不是前些天累着了？你不是会针灸吗？这个能针灸吗？” “针灸可不是万能的。”董其然笑着说道，拿开手指，看黎世子：“你感觉身上酸疼，大约就是累着了，找个人给揉按两下就可以了，我等会儿叫个人过来，指点一下你的小厮。” “好，多谢董姑娘了。”黎旭昌笑着说道，伸手将茶杯往董其然手边推了推：“董姑娘，你今天可有别的事情？” “没有，怎么，你有事儿？”董其然问道，黎旭昌笑眯眯的点头：“你若是没事儿，那不如陪我说说话？这并州，我也是第一次来，有什么好玩儿的好吃的好看的，我一无所知，不知道董姑娘能不能给我说一说。” “好玩儿的啊，那可就多了，眼看就是端午节，有龙舟比赛什么的，不过我想，这个京城也应该有，还比并州的盛大，你看了并州的，说不定会失望。” “那可不一定，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京城的虽然盛大，但看多了，也就那样，并州的说不定更吸引人。”黎旭昌忙说道：“那董姑娘到时候可有空？我想请董姑娘一起看赛龙舟。” “不知道呢，还有半个月，说不准。”董其然笑着说道，顿了顿，面上又微微带了些疑惑：“总觉得你现在说话的口气，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你这是……“ 想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大病初愈，从阎王手里捡了一条命回来，所以大彻大悟，开始觉得人生真是美好，所以变的心平气和了？” 黎旭昌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生怕董其然因为之前自家祖母的提亲，心里对自己生出抵触，昨儿见的时候就略微有些察觉她有些想疏远自己，却没想到，三两句话下来，这态度，又和之前在镇国公府的时候一样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并非是十分厌恶这门亲事的，只是有别的考虑，所以才推拒了的？ “是啊，我以前站不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所有能站起来的，能走能跑能跳的人，我都看不顺眼。可现在，我自己能站起来了，就觉得，站着的感觉挺好的。” 黎旭昌也笑着:“再也不用面对别人或者怜悯，或者幸灾乐祸，或者同情的目光，我觉得，这实在是太好了。” 董其然笑了笑，没接话，黎旭昌眨眨眼，又问道：“那你明天有空吗？” 董其然抬头看看他，没说话，黎旭昌自顾自的说道：“我明天想出门走走，你若是有空，不如尽一下地主之谊？作为谢礼，我送你一个好东西。” 第57节 说着，转头直接叫连自己的小厮，和三一脸严肃的抱出来个盒子，直接在董其然面前打开了，露出来里面的东西，竟是个成了人形的人参。看着，少说也有五百年左右了。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董其然当然心动，身为医者，看见上好的药材，就跟看见了孤本医书一样，好吧，就算是比不上，那也好比是乞丐看见了山珍海味，恨不能立马就抢到自己手里。 可她手指动了动，到底是没能伸出手，非亲非故的，这份礼物，确实是太贵重了。若是花钱买的话，就是董家，一时半会儿的都估计凑不出来这个银钱。 “并不算是很贵重……” 黎旭昌的话没说完就被董其然打断了：“对我来说，确实是太贵重了。黎世子，无功不受禄，这个东西，你还是收回去吧，你若是想上街走走，我叫个对并州十分熟悉的人……” “其然。”黎旭昌也打断了董其然的话，认真的看着她说道：“若不是你，那我去不去都行。” 这话说的就相当的直白了，董其然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有些红，赶紧起身：“黎世子怕是赶路时间长了，身体疲惫，略有些脑袋不清楚，不如趁着天色还早，再回去休息一会儿，我还有事儿，就先告辞了。” 说完就转身想走，然而黎旭昌已经不是当初只能坐在轮椅上的黎旭昌了。抢先一步站起身，直接就绕到了董其然身前。他身后的小厮惊呼了一声，赶紧过来：“世子爷，神医说您现在不能勉强的。” 至少也得等养足了三个月，才能起身走动的，现在不过是腿脚有知觉，能动一动，若是勉强，太过于耗力，对黎旭昌的身体恢复是有坏处的。 董其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忙伸手帮忙扶着：“你也太胡闹了点儿，竟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若是再有什么事情，可没有神医再来看第二次了。” 神医的规矩，是不能坏的，非疑难杂症不治。这第一次都治好了，第二次当然就不会感兴趣了。 再者，万一这次勉强站起来了，那伤害是永久性的呢？不就再也治不好了吗？ 黎旭昌笑道：“不是还有你在吗？” 这话董其然就没办法往下接了，扶着黎旭昌在轮椅上坐下了，这才说道：“我又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不还得回京城的吗？” “我想带着你一起回去。”黎旭昌看着董其然，眼神带着认真和恳求：“其然，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心悦与你，我想娶你为妻。” 董其然脸色通红，十分尴尬：“黎世子，齐大非偶……” “如何是齐大非偶了？我还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呢，你现在名声在京城已经传开了，假以时日，成就定能超过楚神医，成为楚神医之外的另外一个大家，说不定宫里的皇上妃子，都会请你看诊，名扬大永，人人提起来都是一片赞声，将来再青史留名，流芳万古。” “可我呢？什么都没有，将来就算是史书上提起来，大约也就是一句董神医其然之夫，我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无能了些，怕你会看不上我，怕你会觉得我庸碌无为。但我心悦与你，我若是不说出来，又怎么会知道，你对我是如何感觉呢？” “我若是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你定是不会嫁给我呢？能求得其然为妻，是我几辈子的福气，其然若能答应，我日后，定会对你如珠如宝，将你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头上。” 黎旭昌仰头看着董其然：“你别那么快就摇头，你若是担心家世，那我能告诉你，这一点儿都不是问题，只要祖母喜欢你，那国公府里的其他人你就当是不存在的。” “你若是担心在国公府会被欺负，那我向你保证，我定会护你周全，让你将来过的顺心如意。” 说的董其然脸色越发的红，更是尴尬：“世子，我……” “你别急着拒绝，给我一年时间好不好？”想了想又觉得太长，其然今年都十七了，寻常女孩子，十□□岁就要出嫁了，其然这个年纪，却还没定下婚事，指不定董家的老太太要怎么着急呢，他拖的时间太长了，肯定会出岔子的。 “不不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给你看我的诚心，我的诚意，三个月之后，你再来回答我好不好？”黎旭昌认真的问道，那神色，太过于严肃，那眼神里的期待和盼望，也实在是太过于明显，甚至董其然能看见他扶在轮椅上的双手在颤抖，于是，这拒绝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想了想，索性就点头了。 不就是三个月吗？就是种一批药材，收获的最短时间，也是三个月，这点儿时间，她还是能等得起的。 到时候，黎世子的身体就彻底调整好了，他想要什么样的美女会没有？镇国公府想求娶什么样的闺秀会求不到？到时候，老夫人和镇国公，说不定就会亲自来将他接回去了。 再乐观点儿，说不定镇国公明天就派人来将他给接走了呢？ “你点头了？”看见董其然点头，黎旭昌乐的恨不能站起身抱着董其然转两圈，只可惜，他站不起来，只好伸手去抓董其然的双手，两双手刚碰在一起，两个人就都赶紧的收回去了。 一个是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太孟浪了，一个是女孩子的矜持和守礼。只是，虽然两双手是分开了，但那触碰的感觉，却是留在了黎旭昌心里，那柔柔软软，雪白细腻的皮肤，就像是最美味的食物摆在面前，让他蠢蠢欲动，恨不能立即咬两口。 同时心里也有些奇怪，以前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自打董其然去了镇国公府，看诊的时候，难免会有些接触，可这种感觉，怎么从来就没出现过呢？ 想不明白索性就扔在一边，黎旭昌仰头看着董其然，脸上竟是露出了几分傻笑。 看的董其然又是好笑又是吃惊，见过这人沉稳的样子，见过这人毒舌的样子，见过这人无赖的样子，见过这人张扬的样子，还真是头一次见笑的这么傻的样子！ “好了，你多多休息，中午我祖母特意让人给你准备了接风宴，你可别到时候没精打采的。”董其然笑着说道，黎旭昌连连点头：“你且放心，我定会十分精神的出场的。” 顿了顿，又问道：“那你明天有空吗？” 董其然想了想，摇头：“真没空，明天和我大弟弟说好了，要去看个铺子，估计得一天功夫了，你若是闲着无聊，我找个小厮来给你带路？” “不用不用，那我且休息一天吧，等你有空了再说。”黎旭昌忙说道，又推了那盒子：“这个，你收下……”看董其然要开口，忙打断她的话：“对我来说，真不是很贵重，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是我在贵府住着的这些天，先给的住宿费用，你看看，我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花钱？你若是不收下，我可就要找人另外在外面买了。” 黎旭昌也是精明，宁愿说自己找人在外面买，也绝口不提自己要搬出去的话。 他这点儿小心思，看的董其然是十分好笑，想了想，暂且点头应了：“那好，我就暂且收下来了，正好给你补补身子，你大病初愈，身体本来就虚弱，正好用一些。” 黎旭昌张嘴想推辞，但想到董其然的性子，也只好无奈的点头了：“随你做主就是了。” 董其然点点头，这才带着盒子离开了。黎旭昌看着她背影，自己嘟嘟囔囔的在后面说道：“可不能错过了……” 和三没听太清楚，傻愣愣的追着问：“世子爷您刚才说什么？什么不能错过了？中午的接风宴吗？您放心，这个肯定不会错过的，小的看着沙漏，一到了时候立马就提醒您！” 黎旭昌嘴角抽了抽，摆摆手。 中午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过来请的，和三推着轮椅，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门口，就有婆子来接手，顺便将和三带到另一边去用膳。 老太太坐主位，董华文和董华才作陪，董其然是个姑娘家，不好出面，就在内室自己用。黎旭昌一眼没看见董其然，其实是略微有些失望的，但他也知道规矩，没哪家来了男客，要女孩子家出来作陪的。董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贵族，却也是当地大户，自然不会做出这种没规矩的事情的。 “慢待了黎世子，还请黎世子见谅。”按说黎旭昌这样的身份，是应当让董家家主来作陪的，只可惜董老爷不在并州，也就只能是老太太亲自出面了。 老太太也拿不准黎旭昌的性子，所以没敢请了族中的人过来，只他们一家，虽说冷清，但菜品丰盛，也算是十分看重了。黎旭昌本也就不希望多有外人，对此反而是更满意。 “并未慢待，我喜好清净，这样正和我心意。”黎旭昌笑着说道，端着酒杯示意了一下：“没提前说一声就上门来了，多有叨扰，还请老太太见谅。” 说完一仰头将杯中酒水倒入口中，等咽下了才表情略有些诧异的转了转酒杯：“这……是茶水？” 第58节 董华文忙说道：“黎世子大病初愈，不适合喝酒，所以我自作主张，将今儿的酒水都换成了茶水，还请黎世子别见怪，若是黎世子想喝酒，再等三两个月，我们兄弟俩，陪着您不醉不归。” “哈哈，你们一番好意，我感激尚且来不及呢，多谢董兄弟关怀。”黎旭昌笑着说道，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我就以茶代酒了，贺咱们兄弟一见如故，友谊长久。” 董华文也不推辞，拉上董华才两个，跟着以茶代酒，都灌了一肚子茶水进去。到底不是真正的酒水，就是喝也只是喝个一两杯，随后就正正经经的开始吃饭了。 黎旭昌虽然不用科举，但他伤了双腿之后，也并未真的彻底放弃自己，所以读书还是挺多的。不管是什么诗词歌赋，或者文章典故，他是拈手就来，董华文和董华才听的十分认真。 说的正是高兴，门口忽然有个婆子进来回来，说是表少爷已经到了家门口了。 老太太脸色一喜，忙笑道：“既然是到了门口，怎么还不将人赶紧请进来？”虽说因着董其然的婚事，老太太对陈家是十分不满意的，但那只是针对陈老太太和陈庄母子两个的。陈聪贤到底是在她身边养了好些年的外孙，就算略有些迁怒，随着时间的转移，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黎旭昌一边偷偷的打量屋子里人的脸色，董其然进京的时候，镇国公府就是打听过董其然的事情的，当然也包括这一门亲事。后来这亲事黄了，老夫人还曾说过，要给董其然找个更好的。 这陈聪贤，在黎旭昌心里，就略微有了些警惕。青梅竹马，最是容易生出感情，更何况其然是个好姑娘，这样的女孩子，只要有眼光的，就应该都是会喜欢的。陈聪贤向来不是个蠢笨之人，所以定然会喜欢其然的。 就是不知道其然心里是个什么章程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心里各种念头来来回回的转动，但黎旭昌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转头看董华文：“既然是表少爷来了，你们也不用客气，不用在这儿陪着我了，快去迎接一下表少爷才是。” 董华文憨厚，有些犹豫。董华才却是十分通透，闻言就忍不住看了一下黎旭昌，只觉得黎世子这主意，真是十分……为他自己着想，这样一安排，倒是显得他黎世子更像是主人家了，需要迎接的表少爷，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客人了。 一个可以被留下来不用管，一个还需要客客气气的去迎接，谁和董家更亲厚，简直是一目了然啊。 “不用，表哥也不是外人，我大哥出去迎接就是了，我留下来陪着黎世子。”董华才瞬间做出了对应，只要自己啊大姐不点头，不管是表少爷还是黎世子，全都是客人，自然也都是需要主人家作陪的。 黎旭昌被拆穿了小心机也不在意，面上微微笑：“那就有劳二公子了。” “黎世子客气了，叫我一声华才就行了。”董华才笑着说道，那边董华文赶紧的去迎接陈聪贤了。老太太是长辈，就只在门口等着。 陈聪贤一进门，董家的人就都看出来，这人是长大了，连身量都比往年高出来好几分，面容也不像是往年那么稚嫩了，反而是带着几分沉稳。 “外祖母！”一进门，陈聪贤就给老太太行了大礼：“外孙不负外祖母期盼，这次春闱，已经中举了！” 董老太太大喜：“真的？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你快起来！赶路这么些天，是不是累了？饿不饿？正好赶上午膳，外祖母先让人给你做些吃食？” 一边说着，一边又拉了陈聪贤给黎旭昌介绍：“这位是镇国公府的黎世子，是来找你表姐看诊的。黎世子，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外孙子，江州陈家嫡长子，陈聪贤，你们两个俱都是少年人，以后说不定能做个朋友呢。” 陈聪贤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很是礼貌的和黎旭昌打招呼：“黎世子，有礼了。” 黎旭昌面上笑意盈盈，心里已经是从上到下的评量了一番陈聪贤了——长相算是不错，也算是英俊潇洒温润如玉了，家世嘛，和其然也算是门当户对。就是整个人略有些软弱了，看起来有些没气势。 婚姻大事，居然争不过自己的祖母，不能自己做主，也实在是太没用了点儿。 “陈公子，不必多礼，你接连几天赶路，想来十分辛苦，不如坐下说话？”黎旭昌很是自觉，伸手示意了一下，又看老太太，略带着几分自在：“咱们也才刚开始吃，饭菜并不算特别凉，正好请了陈公子一起坐下用膳，只是有些少，不如让厨房另外做几道陈公子喜欢吃的？” 陈聪贤忙笑道：“正好赶在了饭时，外祖母不用让人为我另外准备了，免得麻烦一场，我瞧着这些饭菜也有不少我喜欢的，就这样用一些即可，只是外祖母得让人为我添一双筷子才是。”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老太太也不能真让自家外孙子吃了剩饭，忙让厨房做了几道陈聪贤喜欢吃的，就摆在陈聪贤面前。饭菜再次端上来，宴席才算是接着进行。 “都说人生四大喜事儿，陈公子此次高中，是不是就该进行下一项了？我瞧着陈公子少年英才，家里定是为陈公子看好了亲事的吧？”黎旭昌笑着打趣，陈聪贤忙摆手：“并不曾，我之前曾发誓，大丈夫未曾立业，就绝不成家，现在不过是个小小举人，连进士都尚未曾中，养活自己尚且不能，更不要提家室了。” “那陈公子的意思是，等将来功成名就，更上一层楼了再说这亲事？”黎旭昌一挑眉，端着茶杯示意了一下：“陈公子有如此志向，我实在是佩服，敬陈公子一杯。” 陈聪贤看看茶杯，略有些诧异，这颜色，是茶水吧？ 董华文忙解释了一句：“黎世子大病初愈，不能喝酒，咱们就陪着他喝茶，表哥若是想喝酒，我让人去拿一些？”又略有些歉意：“刚才竟是疏忽了，表哥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我赶路忙累，也不想喝酒，茶水就挺好。”陈聪贤忙说道，端着茶杯一饮而尽。 黎旭昌也不想当着老太太的面儿给陈聪贤套话，转瞬就问了别的，像是在京城的见闻啊，陈聪贤闭门读书，还真没到外面胡乱走过，说起来也是模模糊糊，黎旭昌就顺便填补一两句。 一时之间，倒也说的十分开心。 只老太太坐在上面为难，一会儿看看自家外孙子，一会儿看看黎旭昌。自家外孙子的心思，她自觉是不会看错的，但陈家老太太既然已经拒绝，这门亲事就没做下去的希望了。黎世子人虽然不错，可就是这门户，自家实在是攀不起。 又有些发愁，这官媒什么时候才能过来给个回话呢？自家孙女这样的人才，若是随随便便就嫁出去了，也实在是太委屈了她。可若是那高门大户，怕是又看不上这行医的事情。 这可真是，两头为难。 董其然却是不知道老太太心里的为难的，她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吃了午饭，就又抱着一本医书看了起来。那边宴席散的也快，没多久，春晓就进门来汇报情况了——董华文送了黎旭昌回客院，董华才亲自送了陈聪贤。 大家都安置下来了，也就不用董其然操心了。 第61章 春晓这边正说着,夏蝉那边就带着个小丫鬟过来了：“是表少爷那边的丫鬟,说是给姑娘带了礼物回来，姑娘看一眼？” 只看那包裹的样子，董其然就能看出来，是几本书。打开那包袱皮，果然是,还是董其然一向最喜欢的医书。不过，世上医书也是有数的，董其然这两年自己也收集了许多,这几本书里面,也有两本是董其然原本就有了的。 可不管有没有,这些都是陈聪贤的一番心意,董其然还是很感动的。略沉思一番,就叫了夏蝉：“将前段时间我从京城带回来的茶叶包一些,给表少爷送过去。” 夏蝉忙应了，转身去准备回礼。 董其然托着腮帮子将书拿出来，这一本翻看一下，那一本翻看一下。然后,就有些愣住了,当中一本书里面，竟然是夹着一封信，字迹她还是认识的，就是陈聪贤的。至于收信人，写的是她的大名。 董其然的眉头就皱起来了，无缘无故的……但想到之前陈聪贤见到自己的时候，脸上带着的几分笑容，董其然就忍不住叹口气，想了想，还是没将这封信拆开，反而又叫了夏蝉过来：“这几本书，还给表少爷带回去，就说，我最近没空看书了，这些书，我这里也有了，就不劳表少爷费心了。” 夏蝉有些惊讶：“全都送回去？” 董其然点点头：“顺便看看表少爷那边缺什么少什么，让人都给补上去，可别慢待了表少爷。” 夏蝉忙都应了，带着几本书和一包茶叶，估摸着时间，去了陈聪贤的院子。陈聪贤也刚午睡起来，听说董其然身边的大丫鬟过来，忙自己起身迎了过来：“是表姐让你过来的？可是有什么事情？” “姑娘让奴婢来看看表少爷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缺的少的，让奴婢给补上来。”夏蝉笑眯眯的说道，视线在屋子转了一圈：“表少爷也不是客人，若是有什么要的，尽管开口就是了，不用客气的。” 陈聪贤笑道：“让你们姑娘放心吧，我是不会客气的。”瞧见夏蝉手里的东西，脸上的笑容就有几分维持不住了，夏蝉心里明了，赶紧将手上的包裹递过去：“我们姑娘说，多谢表少爷费心了，只是她这段时间忙，怕是没空看书，再者，这几本书，她那里也有了，就让奴婢还给带回来了，这是我们姑娘得的一些茶，知道表少爷喜欢喝茶，特意让奴婢收拾出来的，您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奴婢改天再给您送些过来。” “多谢表姐惦记，我定是喜欢的。”陈聪贤忙挂着笑容说道，又应付了夏蝉几句，将人给送走，就迫不及待的回来拆开了包裹拿出了里面的书，急急忙忙的翻出里面的书信，拿着翻来覆去的看，良久，忍不住叹口气，只看上面的折痕，怕是这封信，表姐根本就没拆开看过。 第59节 他略有些愁苦的坐下来，将书信捏在手里，望着门口发呆。若是表姐不愿意……他不敢深想，只长吸一口气，又皱眉想发愁，还是得先见见表姐，亲自将话当面说清楚才是。 他对表姐的心思，想来表姐是应该知道的。他也知道家里祖母不愿意让表姐抛头露面，可他现在都中了举人了，祖母应当是会给他几分面子的吧？ “鸣鹿，你去打听打听，看表姐什么时候出门。”陈聪贤吩咐道，但看鸣鹿应了下来，又忙将人叫住，顿了一会儿，摆摆手：“算了算了，别去了。” 整个董家，现在都是表姐当家，若是让表姐知道他随意打听内宅的事情，怕是会不高兴的。 他想了想以前董其然的作息，就自己看着沙漏算时间。估摸着董其然要出门了，就赶紧的先收拾一番，也往花园里去了。偶遇才更有缘分，总之，他得先和表姐说清楚了才是。 也是凑巧了，董其然大半天都没见着自家祖母了，正准备在花园里转一圈，采摘几朵鲜花，回去给祖母放在室内，看着也赏心悦目，心情更好，这人上了年纪，心情好可是对身体有多多好处的。 没走几步，就瞧见陈聪贤急匆匆的过来，想要躲避，已经是来不及了。 “表姐。”陈聪贤很是激动，叫了一声表姐，眼眶有些红了：“表姐……”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说道：“订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表姐，你要信我，我祖母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我心悦表姐，我是很想娶表姐过门的。” 董其然颇为尴尬，脚下退后一步：“表弟，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说出来，只能是两个人都尴尬。陈聪贤以后是做官的，总不能违背自家祖母的意思，背个不孝的名声。 她董其然也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早先没想明白的时候都不会为了这门亲事放弃医术，现在想明白了，就更是不会进陈家的大门了，有陈老太太在，她那医术算是白学了。 “表姐，我之前求过祖母，我说我若是能考中进士，就请祖母答应这门亲事，祖母并未反对，现下我已经是举人了，表姐再等我几年好不好？” 陈聪贤又上前一步，略带哀求的看董其然。 董其然抿唇看他，说话不再留情：“表弟，我今年十七了，你下次要参加科举，是要三年后了，我要再等你三年，就是二十岁了。” 二十岁的老姑娘还嫁不出去，那传出去可就不太好听了。 陈聪贤面色白了白，忙又说道：“表姐不用担心，不用三年，我现在就回去求求祖母，祖母一向疼爱与我，定是会答应我的，表姐，我求求你，等等我好不好？” 董其然叹口气：“表弟，我实话和你说吧，不管将来我嫁给谁，只有一件事情，我是永远不会丢开的，那就是行医看诊。可你祖母，容不下的偏偏就是这件事儿。” “不是家世，不是我这个人。”董其然看他：“只要我不放弃医者的身份，陈家，我就是永远进不去的。就算是进去了，陈老太太看我不顺眼，这日子，如何能好过了？表弟，这事儿，你还是放弃了吧。” 陈聪贤脸上带了几分痛苦：“不，表姐，我是真的心悦与你，这样这样……”陈聪贤眼睛一亮，忙又说道：“你在我祖母面前，暂且说自己以后不会行医了，但是咱们偷偷的出门，每隔几天就出门一次，去药铺看诊，你觉得如何？” “表弟，你还是没明白。”总觉得男人将婆媳关系都看的太简单了，董其然笑着陈聪贤，觉得自己就像是再看一个孩子。其实现在想想，祖母当时说陈家推掉了婚事的时候，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有松了一口气的。 表弟是样样都好，相貌出众，才学出众，性子温软，可在她眼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弟弟。 “若是你祖母不喜欢我，我就算是嫁到了陈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陈家祖母的性子，虽然不是个爱折磨人的，但样样看规矩，也足够折腾人的了。 早中晚，三顿饭要伺候，得空了要孝敬衣服鞋袜，时不时要亲自下厨，要随传随到，这样能有空出门才奇了怪了。 但这些话不好说的太分明，董其然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表弟还是不要再和陈老太太说起这事儿了，你现在高中举人，又是相貌堂堂，家世不俗，想要什么样的美娇娘没有？想来令祖母已经给你相看好人家了，你还是不要……” “表姐！”陈聪贤打断董其然的话，神色略带了几分悲痛：“若是我能劝服祖母呢？你也是不愿意了，对不对？” 董其然沉默了一下，点头：“是，我不愿意了。” 陈聪贤不是蠢笨之人，相反，他十分聪慧，这会儿只看董其然的态度，就明白了几分，沉默了半天，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一样，低声问道：“表姐心里，是不是从没有喜欢过我？” 从来都是我一个人，一头热？ 这个问题有些尴尬，董其然一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一边又觉得自己好像是愧对了陈聪贤。若是当年祖母提出这门亲事的时候，自己能坚定的拒绝掉就好了。 她当时，大约是脑袋进了水了。 董其然苦笑了一下，时至今日，她真的是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当年祖母刚提起这门亲事的时候，她还魂没多久，心里怨恨未消。 一方面是怨恨董夫人冷酷无情，一方面，对明明和自己有婚约，却又另娶了自家亲妹妹的陈聪贤，也是深有怨气的。他不是不知道和他定亲的是谁，可偏偏在祖母过世之后，还答应了董夫人的请求，另外娶了董乐珊。 若是娶了别家女人也行，至少她能安慰自己，董家落魄了，匹配不上陈家的门庭了。他是陈家嫡长子，当然不能娶一个罪人之女，他是陈家的希望，是陈家的顶梁柱，所以陈家才要悔婚。 可他偏偏，后来娶的是董乐珊，同样是董家的女儿。她和董乐珊，一样的姓氏一样的血脉，差在了哪里？能让他抛弃之前对祖母的承诺，另娶了她人？ 若说是相貌，她自问不比董乐珊长的差，甚至，她若说自己是并州第一美人，董乐珊估计连前三都排不上。 更何况，董乐珊还差了她几岁，若是要成亲，至少要再等三年。那会儿他陈聪贤都二十多了。 不是为了家世，不是为了子嗣，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她一边出于怨恨，一边想要弄清楚这个答案，就半推半就的，没有打消掉祖母的这个主意。若是她真的不愿意嫁，她有的是办法来劝说自己的祖母。 可现在，她忽然不想去弄清楚这个事情了。不管怎么样，上辈子的事情都已经是过去了。董家现在没有落魄，她和陈聪贤的婚事也没有坐实。现在转身就走，就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她自有大好的人生在前面，何必要蹉跎在这种事情上面？ 再者，她也没心情报复了，不管上辈子的陈聪贤是出于什么心情才另娶他人的，她一个大好女儿家，又不是没了男人就不能活了，何必就非得缠在这一棵树上呢？ 看着面色带了几分痛苦之色的陈聪贤，董其然抿抿唇，终归是有些对不起眼前这个少年，当年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非得要将这少年和上辈子的陈聪贤混为一谈。 “表弟，你还年轻……”董其然开口劝道，陈聪贤再次打断她的话：“表姐，我就算年轻，我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表姐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等日后……” 顿了顿，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神色郑重的对董其然行了个礼：“表姐，我明日就启程归家，还请表姐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定是会让祖母应下这婚事的。” 说完不等董其然反应，转身就走人了。 董其然在后面哎了两声，追了两步，却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停住了。叹口气，自己可真是作孽了，这样一个死心眼的少年，万一以后真拗不过来了可怎么办？ 当天晚上，陈聪贤就对老太太提出了告辞：“我从京城回来，尚未回家见过父母，所以明儿想先回去，亲自给我爹娘报了喜信，外祖母别想我，我过几天还会回来的。” 老太太十分不舍：“你真的不要多住几天？从京城回来，一路赶来，也是十分辛苦的，不如休息几天再赶路？要不然，我怕你身子吃不消。” “外祖母放心吧，我身子健壮着呢，再者，也就是几天的路程，外祖母真不用担心。”陈聪贤笑着说道，大约也是心里有气，一点儿眼神都没给董其然。 董其然也不在意，只垂着头郁闷，果然做事情之前得三思，要不然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啊。 第60节 最终，董老太太还是应下了陈聪贤明日起程的请求，毕竟陈聪贤是陈家嫡长孙，按说确实是应该先归家的，先到并州本来就不太合规矩了，她也不好一直将人留着不放。 陈聪贤也是果断，第二天一早就过来辞行，黎旭昌得知消息，也忙忙赶到大门口，笑着对陈聪贤说道：“原本还想着和陈兄弟手谈一局呢，却没想到陈兄弟竟是要先回去了，真是遗憾了。” “黎兄不用遗憾，待日后，我总还会入京的，到时候咱们再来手谈一局。”陈聪贤笑着说道，说话间瞧着黎旭昌往董其然那边看了一眼，心里就是忍不住一个咯噔。 他能看出表姐的各种好了，那别人，是不是也都能看到？ 这样想着，心里就越发的着急了，告别了董家人，就立马骑马赶回了江州。 这边黎旭昌目送陈聪贤走远，转头就对董其然提出了邀请：“今儿天气好的很，不如出去走走？我来了并州几天，还没看过并州风景呢，董姑娘想必对哪儿有美景知道的一清二楚，有你带路，我定是能尽兴的。” 董其然皮笑肉不笑：“正不巧，我今儿要和大弟弟出门看铺子，黎世子若是想到处走走，不如让我二弟陪着？” 不等黎旭昌说话，就招手叫来了董华才：“黎世子想出门走走，你陪着去，身上带足了银两，若是不够，就到账房去支取，万不能怠慢了黎世子，明白了吗？” 董华才忙点头：“大姐放心吧，我有分寸。” 转身就对黎旭昌笑道：“黎世子，且请你先等一会儿了，我回房带点儿东西，咱们马上就能出发。说起这并州的好吃的好玩儿的，你找我那是找对人了，我最是清楚了。” 董其然就当是没看见黎旭昌脸上那点儿小委屈，转头招呼董华文：“走吧，前几天我看中的铺子，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卖出去，若是卖出去了，那咱们可就得另外找了。” “应当不会那么快。”董华文笑着说道，转身冲黎旭昌抱拳：“黎兄，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黎旭昌扯着嘴角笑：“好，那你们先过去吧。” 眼睁睁的瞧着这姐弟俩的身影消失在街口，黎旭昌是忍不住叹气，又忍不住想笑，果然是他看上的女孩子，这份儿聪明，这份儿机灵，也真是可爱。 董其然看中的铺子有点儿小，但地段正合适，周边也没有开药铺的。董华文跟着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儿，提出意见：“若是能将两边的铺子也给买下来就好了。” 这边实在是太小了点儿，放了药柜，估计就放不下其他了。至少也得安排个诊室啊，还有那不方便搬运的病人，或者是需要针灸什么的，不都得安排出来地方吗？ “后面的小院子倒是挺方便的。”有个小水井，还有个小院子，能当厨房做三餐，还能留了伙计住宿，方便看门。 “这个铺子多少钱？”董华文转头问道，董其然伸手比划一下，董华文有些吃惊：“这么小的铺子，就要六百两？” “地段比较好，再加上带着个小院子，买了这铺子，连这地皮都算上了，日后想要推翻重盖也看咱们自己的，后面还能盖成三层的小楼。”街面上的建筑，不管是开铺子还是民居或者饭店酒楼什么的，要盖多高，都得先到衙门报备，衙门允许了，你才能盖那么高，衙门不允许，就只能是盖一层。 有时候一条街八成都是一层高，你非得要盖两层，那衙门肯定不会愿意啊。 “大姐，你手里有那么多银子吗？若是没有，我手上还有些……”董华文问道，董其然摆摆手：“你放心吧，我既然打算买铺子了，自然是提前准备好了银两了。” 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可真是善解人意，准备谢礼的时候，自然也是没少了这银两的。 虽然不多，但足够她买铺子用了。当然，在京城，大约是买不到的。 “那大姐是决定了？”董华文又问道，董其然点点头：“我看来看去，就这个比较合适了，两边也都是开铺子的，万一日后想卖，我还能买过来，将这铺子给合并到一起，那地方不就大了吗？” 至于现在，那就只能暂且将就一下了。 姐弟俩商量好了，这才转头看那中人。董其然当时找的是这一片有名的中人，最是诚信可靠，听他们姐弟俩已经商量妥当了，就上前笑道：“那咱们约了掌柜定了这事儿？” “好，你看约什么时候比较方便？”董华文率先点头，帮着董其然做主：“不如就今天下午？既然决定要买，尽早定下来也好，衙门那边再过了户籍，完全办妥得需要几天？” “要不了两天。”中人忙说道，伸手示意了一下他们姐弟：“咱们先回去，我让人去找了掌柜，一会儿就能到，咱们今儿付了银子写了契书，明天就能到衙门过户去了。” 中人是专门干这一行的，那速度也真是快，这边请了董其然姐弟俩过去，那边不到半个时辰，原先的掌柜也就到了。董家不差那几十两银子，所以很干脆的就写好了契书。 一手交钱，一手按手印，等那边衙门上了红契，这铺子，就完全归了董其然了。 “大姐，铺子买下来了，这掌柜的伙计的，可都有着落了？”出了中人的地方，董华文笑着问道，董其然叹口气摇头：“还没呢，不过，慢慢来，铺子都有了，别的也总会有的。” 实在不行，就亲自培养几个小伙计嘛。反正，只要能认药材就可以了，又不需要他们上手把脉。 她自学都能成才，想来教导几个小伙计，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董其然没几分信心的想着，若还是不行，那大不了……到回春堂去借几个？ 可自己这铺子，虽说离回春堂有些远，却也算是同行抢生意了，宋振那家伙，可不像是他哥哥宋阳那样好脾气。 第62章 招聘伙计和掌柜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尤其是这种药铺，还要找那些略微懂得一些医理和药理的人，更是不能着急，所以买下了铺子,董其然就暂且将这事儿放在一边了。 难得出门，索性就带着董文华往书铺去了,看看有没有新上市的书本,或者是以前没注意到的医书什么的。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么回事儿，他们这边刚转了个弯,出了街口，那边正面就遇上了董华才和黎旭昌两个人。黎旭昌一瞬间是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董其然则是有些无语了,这都能碰上！ 她敢保证，董华才是肯定不会主动带着黎旭昌过来堵他们的。再者,买铺子的事情，虽然大家都知道,到到底是哪个地段的,就是董华才也是不知道的,怎么可能会将黎旭昌给带到这边来？ 所以,或许，还真是凑巧了？ 这样在心里想着，面上还要露出笑容：“黎世子，你们也往书市那边去？” 说完恨不能时间倒转回去，让自己改个口——万一只是凑巧遇上了，自己这不是不打自招，特意给了借口让人家跟上去的吗？黎旭昌这人，初初看是有些阴晴不定的，后来是觉得面冷心热的，现在再看，就是有些，额，不要脸的，顺杆子爬的特别快，自己这嘴，也实在是太快了点儿。 然而没等董其然想办法将这话转过去，就见黎旭昌点头，笑着问道：“你们也是？那可真是凑巧了，不如咱们一起去？反正也是顺路，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董姑娘呢。” 董其然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的看黎世子，黎世子眼睛里带着几分狡黠，浑不在意董其然看出了自己的居心，只笑着说道：“董姑娘，媛姐儿前段时间有些不太舒服，总是咳嗽，可看了大夫又没有别的问题，只说让吃冰糖炖梨，你可有什么更好的治疗办法？” “若是并无其他问题，只咳嗽的话，大约是天气乍暖还寒，她有些受不住，并不是大问题，只尽量少出门，衣服穿厚一些即可。”董其然笑着说道，顿了顿，补充：“冰糖炖梨经常吃对身体也有好处，又不用她费心思去做，还是得空就吃一些吧，若是吃腻了这个味道，就换成盐炖桔子。最好是连橘子皮也一起吃了，若是不习惯这味儿，也别用盐煮了，换成红汤，或者姜末，都行。” 黎旭昌忙点头：“那我回头就写信告诉她，对了，我来之前，媛姐儿还说要给你准备礼物，董姑娘若是得空了，就给媛姐儿写一封信，也不知道她是要准备什么，竟是不许我带过来。” 董其然点头应了，这说话的功夫，几个人已经朝着书市那边走了一段路了，董其然若是再转回去，就有些太刻意了，有些无奈，只好跟着继续往前走了。 黎旭昌只要自己愿意，那说话绝对是能讨人喜欢的，他也不独独和董其然聊天，连董华文两兄弟都没有落下来，偶尔询问董华文功课，偶尔和董华才说几句别的，一路上言笑晏晏。 董家两兄弟没多久就被绕进去了，只觉得黎世子为人十分风趣和善，又懂的多，学识丰富，好相处，心里那点儿警惕，差点儿就全消失了。 若不是看见他时常偷看自家姐姐，怕是就要将黎旭昌当成知己了。 第61节 只是，心里也是有些感叹，这样好的人，按说也是能配得上自家姐姐了，就是这出身，实在是太好了些，他们董家是高攀不上，若真是姐姐嫁给了这人，怕是日后他们也没办法给自家大姐撑腰了。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寻常婚姻大事，都是看门第的，若是能高攀，那换了别人，怕是睡觉都要笑醒过来的，他们却还在这儿嫌弃人家门第太高，说出去，估计被笑话的，定是自家。 大约会被人说，不识好歹？ “董姑娘除了医术，还喜欢什么书？”黎旭昌那边又和董其然搭话了，董其然沉思了一番，老老实实摇头：“并不喜欢其他，唯独医书或者药书。” “若是得空，董姑娘去了京城，定要找我才是，我带董姑娘到太医院转一圈，太医院那藏书，保管你三五年都看不完。”黎旭昌笑眯眯的说道：“我忘了，董姑娘和宋太医，也是相熟的，不知道宋太医可曾说过太医院的事情？” 董其然摇头：“师父并未曾说过，太医院毕竟是朝廷机构，说的多了，怕是不好。” 朝中大事，岂是能随随便便打听的？ 黎旭昌摇头：“若是看诊之类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说的，可若是医书之类的，还是能提几句的。太医院也并非是固步自封的老顽固，每过几年，朝廷都要从民间招收太医，为的就是防止太医院的大夫们，被眼前的那一片地给困住了。” 有比较才能有进步嘛，知道外面有比他们更好的，还能随时取代他们，谁还敢不用心的钻研医术？若是比不过别人，说不得就要被派到下面的州府做官医去了，那和在太医院的待遇，可就差远了。 朝中比较看重大夫，州府衙门，也都有朝廷派过来的官医。有些官医呢，品性比较好，就可能帮着百姓们看诊什么的，有些就是不太愿意自降身价了，只会给官员什么的看诊。官医也是有俸禄的。 并州也是有官医的，不过，乔知州在的时候，并不是很看重官医，再加上宋大夫的医术比官医还好，所以高门大户，几乎请的都是宋大夫。 宋大夫这一走，官医们就想出头了。 董其然之所以被回春堂的大夫们排挤，一来确实是有回春堂的大夫们看她不顺眼，二来，也有官医从中作梗的原因。不过，董其然不明白这里面的缘由，她不管是哪辈子，都不曾接触过官场上的事情，最多了也就是在内宅和董夫人斗斗，剩下的精力，就几乎全放在了学医上面，哪儿有什么心情去管别人排挤不排挤自己。 再者，这种事情，还是看谁更有实力的。她就算是被人排挤，也能被镇国公府的人接到京城去给黎世子看病，所以，也就没必要正面和那些人对上了。 “不过，太医院的藏书，目前还只有太医院的人才能看，董姑娘若是想看，就得找人作保了。”黎旭昌笑的很有深意，就差直白的说，你来求我，我就给你作保这句话了。 董其然抿唇看看他，挑眉：“那我找宋大夫问问，好歹宋大夫也是我半个师父，若是我愿意用楚神医送给我的医书来换，宋大夫应该是能给我做个担保的。” 黎旭昌有些无语，看着董其然好一会儿，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我可真是小看了你，好吧好吧，我输了，你就是不找宋大夫，我也是愿意帮你作担保的，你进京之后只管找我，我带你去看书。” 董其然笑眯眯的点头，黎旭昌又问道：“你日后还想行医的话，有没有想过，进太医院当差？” 董其然愣了一下，皱了皱眉，这事儿她还真没想过。她就是想学医，行医，然后有朝一日，能让自己和楚神医一样，一被人提起来，就是那种尊敬和追捧，而不是整天有人追在她后面唧唧歪歪的说什么女孩子就是应该嫁人，应该相夫教子，应该在后宅不出门之类的话。 古有吕母当将军，又有班昭完成《汉书》，还有上官婉儿临朝当官，哪个不是青史留名？她不敢说自己能和这些人比肩，但至少，也能做出点儿属于自己的成就吧？ “怕是太医院，不会要个女太医的。”董其然沉默了一下说道，黎旭昌摇头笑道：“这可不一定，若是你的医书，连太医院的院判都甘拜下风呢？当今皇上，可是个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人，最是喜欢有本事的。” 董其然摇头：“到时候再说，若是进了太医院，万一以后……”只能给后妃们看病，那她还不如不去。她可不想从后宅出来，再混到后宫那一堆争斗里面去。 见董其然放下了这话题，黎旭昌也就跟着换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再去京城？上次你去，很是匆忙，好多好的风景你都未曾看过，还有好吃的好玩儿的，你也未曾见过，下次再去，我亲自带你和媛姐儿出门转转、” “最好吃的和最好玩儿的，我已经见识过了。”董其然笑着说道，“还要多谢黎世子那段时间的照料呢。” “若是要说谢谢，是不是应该由我来说？若不是你，我这双腿，这辈子说不定就没什么机会站起来了，还有我这条命，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忽然没了。” 黎旭昌面上带着几分认真，仰头看董其然：“自打我好转，我还没没有正儿八经的给你道谢，不如，今儿我坐庄，请董姑娘用饭？今儿若是不行，那就明天？明天若是不行，那就后天？” 董其然忍不住笑：“怎么能说是没有好好谢过我呢？之前的那些谢礼，难不成都是不存在的？好了好了，这些话，你和老夫人已经说的我耳朵里面都生出来茧子了，以后可不要再说，你就是说的不烦，我也听烦了。” 黎旭昌也笑？：“那好，我以后就不说了，但你以后，也不要再对我说什么谢谢了，咱们好歹也相识一场，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了，你也别那么客气的叫我黎世子了，我现在还没加冠，也没表字，不如你叫我旭昌？” 这话说出来，董其然还没怎么样呢，董华文就赶紧过来岔开了话题：“黎世子不是要买些书吗？书市到了，你看咱们是一家家书铺逛过去啊，还是直接挑了最大的过去看看？” 黎旭昌眨眨眼，又看董华文：“董兄也是，以后叫我旭昌就行了，不用叫什么黎世子，出门在外，这叫法，太显眼了些。” 董华文不能真叫他旭昌啊，犹豫了一下，选了折中的办法：“你比我略大，不如，我叫你黎兄？” “也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叫你一声……”黎旭昌微微侧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冒出来一句：“大弟弟？” 董其然脸色就僵了，她就知道，黎世子绝不是个温温和和的人，能憋到现在才出招，也真是难为他能忍得住了。董华文那表情也有点儿难以言说，看黎旭昌的表情就像是在看傻子，大弟弟也是能随便叫的？ “是不是太突然了点儿？那我退一步，就叫华文吧。”黎旭昌眼里闪过促狭，笑眯眯的看口，顺便喊了一声：“华文弟弟？” 董华文脸色僵硬的点头：“黎兄。” 黎旭昌满意点头，转头看董华才：“华才弟弟。”董华才看看自家大姐，再看看自家大哥，大姐没出声，连大哥都屈服了，他好像也没对着干的本事啊，只能跟着点头：“黎兄。” “好，我也不白让你们叫一声黎兄，这是见面礼，快些收着吧。”黎旭昌从腰上拽下来两块儿玉佩，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准备好的，要不然谁没事儿在身上带三四块儿玉佩啊？ 董其然无奈，再次出声催促：“别堵在人家书铺的门口，你到底进不进去？” 黎旭昌挑眉，点头，一边让小厮将自己推进去，一边低声嘟囔道：“还是这样看着顺眼，之前客客气气的样子，可真是……” 董其然在后面没听清楚，扬声问道：“什么？” “无事，我让和三慢着些，你也不用着急，天色还早，咱们慢慢逛着，说不定就能淘到自己喜欢的书呢？”黎旭昌转头笑着说道，能晚点儿回去还是晚点儿回去好，不然，董其然就又要变成那个客客气气的姑娘了。 不怕她使性子不怕她不高兴，就怕她客客气气拿你当外人。 董华文和董华才这年纪，一看就是读书人，那掌柜的相当机灵，就忙先给他们两个推荐了：“我们店里刚进了徐大家的注解的《中庸》，您二位要不要看看？” 又有小伙计来招呼黎旭昌和董其然两个，时下女子比较自由，也比较推崇才女，女孩子肚子出门买书的也很常见，更何况董其然这明显是有人陪着来的。 “姑娘是想看看诗词歌赋还是看看别的？”小伙计很是热情，引着董其然往另一边走：“京城有一位叫若柳的才女，今年刚出了一本诗集，姑娘要看看吗？” 董其然摆手：“我不看诗集，你们铺子里可有医书？” 小伙计愣了一下，但平素招待客人也是习惯了，迅速就将表情换过来了：“也是有的，不过都是一些普通书本，并无珍本孤本，姑娘请随我来。” 董其然转头看黎旭昌：“你自己随意走走？” 看又有小伙计过来招呼，董其然就又说道：“让他给你带路？” 第62节 “不用，我跟着你转转。”黎旭昌摇头，示意和三推着自己跟上去，董其然原本想说什么，但张张嘴，又不说了，转头跟着那小伙计往前走。 这书铺挺大，小伙计领着董其然到了一个书架前，搬了凳子费劲儿的将最上面的书给拿下来，一本本展示给董其然看。确实都是家里已有的，董其然看完也不觉得失望，放下这边，就往另一边转去。 到了杂谈那一片，正停下来打算抽一本看看，就听见外面有吵嚷的声音，不过片刻，就有人高声喊道：“不好了，出人命了！快些去请大夫来！” 董其然迅速往外跑去，就见不远处围着一圈人。董华文和董华才兄弟俩原本想跟着出来，但手里抱着书，还没结账，就被伙计给拦下来了。 等他们两个终于弄妥当赶过去，黎旭昌已经被和三推着轮椅跟在董其然身后带了人群后面去了。 “让一让，让一让，我就是大夫。”董其然拎着裙子在后面喊道，有几个年轻人转头看她一眼，摆手l：“小姑娘别在这儿捣乱了，真是出了大事儿了，再不找大夫过来，人说不定就没救了，你别在这儿碍事儿了，没什么好看的，一地的血，快些走吧。” 那些人也是好意，想着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手指头破一点点儿就疼的掉泪珠子呢，这看见满地的血，不得吓着了？所以才赶了董其然走，至于她之前说的她是大夫什么的，那些人只当是小姑娘好奇心重，想了借口想进去看看的，并没人当回事儿。 还是黎旭昌在后面帮忙说道：“她真是大夫，我的命就是她救的，我保证她是个医术很好的大夫。” 有人不太信，但都这时候了，不信也没办法了，就都让开了道路，让董其然和黎旭昌顺利的进了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路面中间，躺着个十七八的少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会儿满嘴的泡沫，四肢一抽一抽的，脸色发青，看着确实是十分危急。 “请端一些热水来。”董其然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的从袖子里拽出自己的金针来，得亏她这两天看的是针灸的书，闲着无聊，就将金针都带在身上了，要不然这会儿再去找，可就来不及了。 人群倒也热心，听见董其然要热水，立马一声声传出去。没多久，两边的店铺就都送了热水过来，董其然转头看了看，招手叫和三：“过来帮忙。” 和三看一眼黎旭昌，见黎旭昌点头应了，就忙上前。 “将他衣服扯开，用热水拍他额头，力气不要太大，就这样。”董其然做了个示范，然后拿着金针就往那少年身上扎。 扎完，又用热水拍那少年的心口。好一会儿，那少年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下来，眼睛动了动，也总算是挣开了眼睛。 “哎呀，真的睁开眼睛了。” “这小姑娘医术挺好的啊。”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围在这儿了，人已经没事儿了。” “能说话吗？家住在哪儿？”董华文兄弟俩总算是赶过来了，一边帮着董其然收拾金针，一边问道，那少年嘴巴动了动，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低，董华文不得不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他刚醒过来，估计没力气说话，你也别问了，先将人送到回春堂养两天吧。”董其然见他听了一会儿还是皱眉，就提醒道：“身上带着有银子吗？” 董华文忙点头：“带着有，大姐就不用操心了，华才，你去找个马车或者牛车过来，我先送人去医馆，然后你和大姐回家。” 黎旭昌忙说道：“你们将人送去医馆就行了，我陪着董姑娘回去。” 董华才有些不放心：“我大哥一个人就行……” “一个人哪儿能行，你们手里还拎着东西呢。”黎旭昌笑着说道，非得要董华才跟着去。董华文一个人，也着实是忙不过来，董其然就先点头应了：“你们两个一起去吧，我和黎公子一起回去。” 黎旭昌得偿所愿，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跟着董其然出了书市这条街，没话找话说：“董姑娘的医术，好像是更加精进了，那少年，刚才是什么病症？” “不是什么大病，大约是家族遗传的。”董其然随口说道，见黎旭昌一路上一直是笑眯眯的侧头看她，就微微皱了皱眉：“你也看见了，我以后是一定要当医者的，行医救人一辈子，这生病的人，可是不分男女的，今儿是女子，明天就是男子，若是普通的病症，那把脉看面色就行，可若是不寻常的病症，或许跟这个少年一样，或许，还有跟你一样的。” 黎旭昌愣了一下：“还有和我一样的？” 董其然点头：“自然是有的，说不定有比你更严重的。” 黎旭昌眨眨眼：“那可真是不幸了。”顿了顿，收了脸上的笑容，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转头指挥和三：“那边有个茶馆，将我推到那边去，董姑娘，我请你喝杯茶？” 这事儿总是要解决的，早解决比晚解决好，免得再出一个陈聪贤，所以，董其然就很痛快的点头应了：“好，那咱们就去喝杯茶吧。” 第63章 “其然，你在怕什么？”进了雅间，黎旭昌转头盯着董其然良久,终于问出来一句。然而就这一句,将董其然给堵住了，她原本想好的诸多理由,现在全都用不上了。 心思瞬转,面上就带了些笑容：“黎世子可是看错了吧？我何曾怕过什么？” “若不是怕，那就是不喜欢我？”黎旭昌托着下巴，虽说是在仰视董其然,神色却半点儿不自在也没有，眼神却是十分的认真：“或者说，是十分讨厌我,宁愿嫁一个从不曾见过,更不要说了解认识的陌生人,都不愿意嫁给我？” 董其然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回话,黎旭昌又说道：“可我也并不曾觉得，你是特别讨厌我的,所以,还是在怕？” 这下子董其然就有些哭笑不得了：“你怎么知道我就半点儿不讨厌你？” “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你若是讨厌我，怕是一面都不会见我。”就算是之前要诊治，那现在有楚神医的方子在，以后的调理，京城也自有太医院的太医在，没必要非得是她一个董其然，所以若真是十分讨厌，那定是会找了借口推辞不见的。 见了，就说明是不讨厌的。至少，还没到了一看见就恶心的程度。 “是国公府的后宅让你觉得恐怖，还是怕以后会被什么规矩之类的困住？亦或者是怕我祖母，也是陈老太太那样看重规矩的人？或者是担心我像是陈聪贤那样，宁愿让你和陈老太太虚与委蛇，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说会让你堂堂正正的行医当个医者的？” 黎旭昌盯着董其然的眼睛，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全都问到了董其然心里。哪怕他就只带着两三个小厮来了并州，但该知道的事情还是能打听的出来的，比如说，董家的老太太找了官媒上门。 若是董其然这边再没什么表示，怕是董老太太就要将并州没成亲的少年儿郎全都给打听一遍了。到时候，他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才不要自己和陈聪贤一样，非得等个两三年，自己有了本事了，才敢稍微和祖母抗衡两句。花开百日，也就那么短短几天的时间，他这次若是不拿到手，那正在盛开的鲜花，就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自己孤零零的凋谢，一个是遇见另外一个懂得欣赏的惜花人。 哦，不对，还有第三种下场，那就是遇见个不懂得欣赏的采花人。 其然这样的好姑娘，在陈老太太看来，大约是不安于室，不能相夫教子的，但在普通人家看来，还是十分有本事的。只要董家舍得下嫁，那想要聘娶其然的，不是少数。 “我不敢保证，你嫁给我之后，就绝对不会遇见后宅争斗，但我能保证，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会坚定的站在你身边，我将尽我最大的努力来保护你，来照顾你，你若是受到了伤害，我将会千倍百倍的为你报仇。” “再者，普通百姓家里，也并非是家家户户都和善友睦的，你怎么能保证，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家里就没有别的糟心事儿？没有了后宅争斗，说不定要有家产纷争，没有家产纷争，也有姑婆妯娌之间的小龌龊，有时候这小事上的磕磕绊绊，才更是凡人。” “你想想，若是嫁给普通人，以后可能多做一件衣服也会被人当面挤兑，多吃一口饭也会被人当面嘲笑，多出去走两步也会被人说酸话，与其这样，还不如那些大家族呢，至少明面上，她们会说话客客气气的，就是说的不客气了，你高兴了就挤兑回去，不高兴了当没听懂。” “镇国公府里，你只要照顾好了祖母就是了。”黎旭昌绞尽了脑汁的为自己说好话：“说句不孝的话，等祖母……国公府定然是会分家的，到时候咱们一起搬出去不就清净了吗？” 董其然脸色微红，呸了一声，谁和你是咱们？ 就算是老夫人……那还有镇国公呢，镇国公那身子，至少还能活个二三十年呢。 第63节 “你若是实在不想在国公府里过，那我想了法子，咱们早点儿搬出去也行。”黎旭昌继续说道：“行医的事情，我之前就给你保证过，随你高兴，你愿意给人看诊就去给人看诊，你愿意去太医院就去太医院，等回了京城，我找个机会，提议皇上开了女医的选拔，你以后说不定还能收到合心意的徒弟呢。” 这话说的有点儿太远了，董其然自己都没想过这收徒弟的事情。在她看来，那得是她中年之后才能办的事情。 “你……”黎旭昌说了一个字，忽然顿住了，盯着董其然看，董其然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了？” “不是。”黎旭昌摇头，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还不会是还喜欢着你表弟吧？” 董其然愕然，忍不住笑道：“你怎么得出这么个结论？” “我并不曾见你们相处过，也未曾听你说起他过，我说起来的时候，你面上表情也没有太多变化。”黎旭昌说道，忽然叹口气：“我原本想着，你大约对他是没多少心思的。我虽然和你相处时间也不算多，但多多少少也算是了解你一些，你这人，看着平和，最是温柔细心，像是没脾气一样，可实际上，最是傲气，也是记仇。” 也不知道是想起来了什么，面上就忽然露出些笑容来：“当初咱们并不熟的时候，你就能因为我一句话说错了，在那药里放黄连，或者是专门让厨房给我做我不喜欢吃的东西，可见是个受不得气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依照你的性子，你若是被陈家拒绝了，那你定然是不会再提这事儿的，免得……”再自取其辱了。 “可现在，我忽然拿不准了，我提起陈聪贤的时候你虽然没什么反应，但也并不相识记恨他的样。”更何况，他还真没见过两个人相处的情景。 “其然，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黎旭昌猛然着急起来了，若是董其然没有喜欢的人，他还能想尽办法让她喜欢上自己，可若是她有喜欢的人…… 不不不，不能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就算是其然有喜欢的人，很明显陈家不是良配嘛，他还是有机会的。 “不会，你想多了。”董其然摇头，给黎旭昌倒了一杯茶：“我想了想，你之前说的是对的，我心里，可能是真的在害怕，所以我不愿意嫁给你。” 黎旭昌愣愣的看着董其然，董其然在他对面坐下：“你之前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有一点儿，你没说到，普通人家虽然也有争斗，可董家都是能压得下去的。” 高嫁和低嫁，一个是面上风光了，一个是不委屈自己了。 董其然这辈子，就没想委屈自己。黎旭昌说的好听，只要有他在，就没人敢欺负她，可誓言这东西，也就是在成亲前听一听就算了，成亲之后的生活，可不光是只有誓言就能行的。 黎旭昌不傻，董其然只这么一两句话，他就明白过来了。顿了顿，忽然伸手，抓住了董其然的手：“你若只是担心这个，我给你支个招。” 董其然无语：“你给我支什么招？你总不能说，你净身出户，从此和镇国公府再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不是，你不是担心会被欺负吗？若是我有办法，让你不会被欺负呢？”黎旭昌问道，董其然笑着摇头：“我可不信你说的那些个保证，那些，都是虚的。” 黎旭昌保证：“我说的不是那些虚的。” 顿了顿，又说道：“你这次救了我的命，皇上那里，我可以为你讨个封赏。” 想着，忽然一拍手笑道：“你不是怕被欺负吗？那不如这样，我求了皇上赐婚，就再也没人敢小瞧你了，你觉得如何？” 董其然这次是真的有些说不出来话了，好一会儿才略有些头痛的摆摆手：“世子，我真的是配不上……“ “配得上配不上，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我说了算的。“黎旭昌打断她的话：”你自觉你的家世配不上我，我却还觉得我自己的本事配不上你，将来别人一提起来，会说你是神医，会说我是什么呢？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更甚者，多年之后，别人说起来我，也只会说，是那个董神医的相公。“ 黎旭昌一摊手：“这样看起来的话，倒还是你吃亏了，我却是能因为你得享好处了，说不定将来还能青史留名？就跟华佗，或者孙思邈一样？” 董其然是真的哭笑不得，黎旭昌却是趁热打铁：“好了，解决了你最怕的时候，那现在，你是是不是能答应嫁给我了？” 董其然耸然一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你看，你长的貌美，我长的英俊，你家世虽然不好，但却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我家世虽然不错，我自己却是只一个世子的空头衔，连个差事都还没有，没差事就没俸禄，没俸禄说不定以后还得媳妇儿养家。咱们这样，也算是相配了？” 黎旭昌抓着董其然的手晃了晃：“若是换个人，定是不愿意用自己的嫁妆来养活一个废物相公的，可若是你，不动用嫁妆，只一手医术，就能养活我了，所以我必须扒紧你才是，你将来，会养着我的是不是？” 他也不嫌丢人，做出一脸可怜的样子来，眼巴巴的看着董其然，董其然是又好笑又好气，都不知道应该说点儿什么了。 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先别这样，等我想想好不好？给我一点儿时间。” 这人若是将来没差事，还能去茶馆当个说书的，这口才，也算是了得了。自己本来是跟着来做个了断的，却没想到，竟然还被说的有些动摇了。 仔细想想，也觉得他说的是有些道理的。 反正，嫁谁不是嫁？ 若是能有个保障，自己在国公府不用伏低做小，不用处处被人掣肘，那么嫁个熟悉的人，总比嫁给陌生人更强一些。更重要的是，黎世子和老夫人，是明确表示了，会允许她以后行医的。 最最最重要的是，今儿在大街上的事情，黎旭昌不敬是没反对，还跟着帮忙了。他之前说的，也并非只是一时妥协，而是真的那么想的。 “好好好，我等你仔细想想，那我先写信回去告诉祖母，让她进宫求了赐婚的圣旨？”黎旭昌大喜，董其然嘴角抽了抽：“我还没说一定会答应呢。” “无妨无妨，我总会让你看见我身上的好的。”黎旭昌笑眯眯的说道，董其然使劲抽了两下，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我先回去了，黎世子若是想自己再逛逛，那就自己去吧，晚上记得早些回去吃药就是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黎世子赶紧往门口追了两步，但到了门口又停下了，自己笑着摸下巴，女孩子嘛，面皮薄，自己追的太紧了，说不定她就要恼羞成怒了，还是先留给她点儿时间让她自己去想想比较好。 “和三，去打听打听，看这附近，有什么好的首饰铺子，或者胭脂水粉铺子，咱们去看看。”黎旭昌转头吩咐道，和三在门口守着半天了，原先见董其然自己离开，自家世子是追出来的，还以为是事情没说好，董家姑娘生气走人了。 但现在又看自家世子脸上笑嘻嘻的，不仅不着急不担心，还带着点儿喜色，就有些搞不太明白了。 难道，要买点儿礼物回去赔罪？又不敢随意开口去问，和三只好自己在心里嘀咕了几句，乖乖的下楼去打听了。 董其然到家的时候，老太太正在身边的嬷嬷说话，还有些发愁，这一转眼，其然都十七了啊，今年再过个年，那可就十八了啊。别人家的姑娘，到这个年纪，都已经嫁出去了，他们家姑娘，连个对象都还没有呢。 “好的都在后头呢，老太太别着急。”嬷嬷这样劝道，老太太正想说什么，听见小丫鬟的声音，就顿住了，然后就瞧见董其然进门了，赶紧招招手：“铺子买好了？” “是，祖母看着有心事儿？”董其然请了安，顺势在老太太身边坐下。老太太原本不想说，但这事儿也没个能商量的人，见孙女儿越发的稳重成熟，又很是端庄，就又忍不住唠叨了几句：“还不是你的婚事，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拖着，瞧着官媒这两天也该来回话了，也不知道能给你个什么样的。” 董其然正拿点心的手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笑道：“祖母不用着急，若是真找不到好的，那孙女儿就一辈子不嫁人，只在家里守着祖母，陪着祖母一辈子。” “可不能说这样的孩子气话，女孩子哪儿有不嫁人的。”老太太在她脑门上使劲戳了一下，又皱眉苦思：“这并州，和咱们家家世相当的，我心里也有数，可这正适龄的……” “祖母，黎世子说，若我愿意嫁，他就去求皇上指婚。”董其然打断老太太的话，老太太眼睛瞬间就瞪大了，好一会儿，颤颤巍巍的又问了一遍儿：“你说真的？他愿意去求赐婚？” 之前她担心，唯独一个问题，齐大非偶。可若是皇上赐婚，那可就不一样了，黎家不管是谁，可都不能再小瞧了董其然，那是皇上都知道的人，这亲事是皇上都看好的，若是她们敢欺负其然，那可就是将皇上不看在眼里了。 最重要的是，有皇上赐婚，这姨娘什么的，可就没人敢随便给了。除非是其然生不出来。 第64节 董其然点点头：“他是这样说的，但只是他自己这样说的。”镇国公府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态度，老夫人虽说是很同意这门亲事的，但十之*，也是看在董其然能为黎旭昌调理身体的份儿上。 再者，真正能做主的，还是镇国公，若是镇国公不愿意，那不管黎旭昌说什么都是白搭。 “他若是能求来赐婚，这门亲事，我就应了。”老太太想了一会儿，猛然抬手在茶几上拍了拍：“这门亲事，真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亲事。他虽说身子不算是太康健，但有你在，至少能保证他活到四五十吧？到时候，你孩子也能长大了，你也有靠了。” 董其然没想到老太太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颇有些目瞪口呆，她原先还想着回来和祖母商量商量呢，若是不愿意嫁给黎旭昌，那就得赶紧找别家了。 没想到，自家祖母就这么应下来了？ “黎旭昌呢？”老太太转头问道，董其然嘴角抽了抽，还是回到：“大约在茶馆，祖母不用着急，晚上他定是会回来的。” 顿了顿，又问道：“祖母，你真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 “是，老夫人那人，我也相处过，最是个和善的，不会刁难小辈儿。镇国公不太喜欢管内宅的事情，就是个睁眼瞎，以后也定然不会伸手你们小夫妻房里的事情。黎夫人虽然是个歹毒心肠的，但她那手段，也无非就那么两种，一种是背地里给你们下药什么的，一种就是在镇国公枕头边吹风，你是个医者，这前一种自然是不必担心的。后者嘛，有黎旭昌在呢。” 老太太揣摩了一会儿，再次点头：“确实是一门好亲事，若非是你会医术，机缘巧合之下，帮黎世子调理了一下身体，这亲事，还轮不到你头上。” “京城的人若是都知道黎世子已经好转，定会早早就盯上这一门亲事的，黎世子若是不喜欢你，估计早就能定下婚事了。”老太太笑眯眯的看董其然，越看越觉得自家孙女儿长的好看：“你也是个有福气的，苦尽甘来了算是。” 董其然嘴巴动了动，没再说话，既然连祖母都说好，那想必，这门亲事，就是真的好了？ 大约事情转变的太突然了点儿，董其然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儿将黎旭昌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一会儿又找了各种理由来反驳黎旭昌话。 可越是反驳，又越是觉得黎旭昌说的，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陈聪贤一路疾驰，回到江州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了，春暖花开，陈老太太早早就得了信儿，在屋子里翘首以盼，一见到孙子的身影，立马起身，迎到门口去：“总算是回来了！” 董明珠也是十分激动，却是站在一边没说话。 “瘦了许多，可是没吃好睡好？”老太太十分心疼，拉着陈聪贤拍他的胳膊：“不过，倒是看着比以前长高了些，衣服是不是有些不合身了？正好你娘让人给你做了不少新衣服呢，这天气暖和了，也该换了新衣服了。” 陈聪贤笑着行了礼，又转头给董明珠行礼，随手揉了一把陈安灵和陈聪瑞的脑袋，这才在老太太身边坐下：“祖母不用担心，只是这几天赶路，风尘仆仆的，这才看着有些瘦了，等我收拾一番，就定然是和以前一样了。” 陈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又忙叫人端了甜汤上来：“先喝点儿，我让人准备了饭菜，一会儿你先去洗漱一番，然后咱们就用饭，你在京城，可好？” “很好，吃得饱穿得暖，得空了还能出去和学子们商讨文章，谈诗论词，此番也交了三五好友，得空了孙子想请他们到咱们家做客。”陈聪贤笑着说道，老太太忙点头：“那感情好，你尽管请，咱们家定然是能住得下的。” 说了几句，就推了陈聪贤先下去梳洗。用膳的时候，陈庄也赶了回来，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坐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老太太体谅陈聪贤赶路匆忙，饭后就赶了陈聪贤去休息。 陈聪贤却是先跟着陈庄去了书房，他知道祖母是不喜欢董其然的，所以，打算先找自己父亲商量一番。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不是董家给表姐定了婚事，就是陈家给自己定了婚事，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再没有扭转的可能了。 “你说，你想迎娶你表姐董其然？”陈庄听完他的话，皱眉反问了一遍。陈聪贤抿抿唇，神情认真的点头：“是，求爹应允。” 第64章 陈庄沉默了下来,看着陈聪贤不说话，陈聪贤的勇气,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好像没有了。被亲爹看的越来越紧张，脸上表情也有些快绷不住了,过了一会儿,露出些哀求的神色：“爹？” “你知不知道,你祖母,之前拒绝了你外祖母的提亲？”陈庄问道，陈聪贤愣了一下，点头：“我知道，可是爹爹……” “当时你为什么不提出来这件事情？”陈庄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他的话问道，陈聪贤抿抿唇,脸上有些不自在：“那会儿我没有把握,会让祖母答应下来这件事情。” “那现在,你就有把握了？”陈庄挑眉问道,陈聪贤鼓足了勇气看陈庄,点头：“爹爹,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考中了举人了，我有能力养家糊口了，我能支撑起陈家的门庭了。” 陈庄略有些失望：“就凭着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差事的举人身份？连个进士都没中？” “爹，我……”陈聪贤有些尴尬，陈庄摆摆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前你身上没有功名，你吃穿都是自家给的，现在你是觉得自己能脱离陈家了？” 陈聪贤这下子可着急了：“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陈聪贤着急辩解，陈庄叹口气：“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的，但你想想，这些话，你若是拿到你祖母跟前说，你祖母会不会觉得，你就是这个意思？” 他是男人，他是能理解自家儿子的意思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了成就才有资格说自己想要什么。可老太太却不会这么想，她只会觉得，孙子对她是不不满了。 陈庄当初也觉得这亲事是一门好亲事，可也并不是非这门亲事不可的。既然自家娘亲已经拒绝了，那就只当是没发生过这事儿就好了，没必要让自家老娘再受一次委屈。 陈聪贤年幼，行事只凭自己喜好，他觉得之前婚事没成，现在自家再提一提就好了。 可他却是知道，当年陈家拒绝了这门亲事，现在想重新提起来，董家却是有十之*不会应下来的。到时候陈家要表一表自家的诚意，那拒绝了亲事的陈老太太，就是首当其冲要低头的人。而且，不光是要低头，说不定要去受董老太太的挤兑和刁难。 虽然都是亲戚，可人也有亲疏远近，和岳母比起来，那当然是亲娘更重要。 再没人比陈庄更了解自家老娘了，最是性子固执的一个人，心气儿也高。为了孙子，她不是不能低头，可这低头之后，是不是就会一口气憋在心里了？ 再者，若是董其然那小姑娘记仇呢？陈老太太不喜欢她，她定是也不会喜欢陈老太太的，两看相怨，这后宅的日子能平静了？日后，老太太成天看孙媳妇儿不顺眼，要立个规矩什么的，孙媳妇儿看老太太不顺眼，恨不能躲着走，家宅能安稳才是奇怪了呢。 “贤哥儿，你祖母一向疼爱你，你舍得让她为难？”陈庄问道，陈聪贤有些惶惶，他一方面是舍不得放手，一方面却又是舍不得为难祖母。 “你看，只是这一门亲事，你就不能做出决定了，日后其然进门，若是和你祖母发生了口舌之争，你是站在哪一边的？天长日久，不是让你祖母彻底失望，就是让你夫妻离心，你是想要哪一个结果？” 陈庄再次问道，陈聪贤有些迷茫，真的会是这样吗？ “娶妻生子，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咱们陈家整个家族的事情，以后你的妻子，不光是要照料你一个人，上要孝敬老人，中间要管理宗族，下面还要照顾幼子，你觉得，其然能做到这些？” 陈聪贤在心里摇头，他自己也明白，董其然是做不到这些的。董其然心心念念的，就是认真钻研医术，将来能当个医者，成为神医。 “你再回去好好想想，看看其然是不是真的适合咱们家。”陈庄摆摆手，看儿子浑浑噩噩的往外面走了，赶紧又叮嘱一句：“在你想明白之前，这事儿，先不要给你祖母提。” 陈聪贤点头应了下来，回去果真将这事儿，里里外外的又给分析了一遍儿。 他是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少年中举了。在他这个年纪，能中举的，少之又少。所以越是想，他越是明白，董其然不适合陈家，陈家不适合董其然。 自家祖母那性子，最是看中女孩子管家理事的本事。其然管家理事当然是可以的，可惜就可惜在，其然并不会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管家理事上面。 “所以，就真的是，没办法了吗？”陈聪贤索性坐起身来，对着外面的月色发起呆来。越是觉得不可能，他越是轻易就想起以前的事情，他住在董家，时不时就能和董其然遇见。 董其然的一颦一笑，董其然的一言一行，这会儿他才发现，他竟是记的那么清晰。 大约是晚上折腾的太晚了，再加上之前接连赶路，身子疲惫太过，到了早上，小丫鬟过来伺候陈聪贤起床的时候，这才发现，陈聪贤竟是半夜发了高热。 第65节 一下子惊动了老太太，老太太连早饭都没吃，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一边伸手摸陈聪贤的脑门，一边斥责旁边的丫鬟：“还不赶紧去请了大夫过来！晚上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竟然放任少爷生病到现在才发现！现在我没空处理你们，都到外面去跪着去！” 董明珠也在一边着急：“怎么样了？贤哥儿觉得如何了？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先喝点儿东西？” 转圈转的老太太心烦，摆摆手将她往一边赶：“贤哥儿这会儿身体肯定不自在，你在一边候着，别碍事儿了。” 董明珠不敢说话，就站到一边去了。陈聪贤看着这情景，心里就越发的绝望了，依照其然那性子，定是受不住祖母这样斥责的，也就母亲性子温柔…… 所以，这门亲事，是真的不行了吗？ 很快大夫就被请了过来，诊了脉，开了方子，就又告辞走人了。老太太亲自吩咐人去熬药，盯着陈聪贤一口口喝下去，这才起身去找了陈庄。 “大夫说，贤哥儿是郁积于心，这是怎么回事儿？昨儿我瞧着他不还是好好的吗？”老太太一脸疑惑：“今儿看他那脸色，倒像是遇上什么天大的事儿了一样，你昨儿晚上不是见他了吗？可是说了什么事情？” 陈庄忙笑道：“娘，不是什么大事儿，贤哥儿自觉地没有考中进士，还要再等三年，心里有些着急了。” 老太太皱眉想了一会儿，勃然大怒：“定是你逼迫于他了，昨儿你是不是责骂他了？” 陈庄心里十分冤枉，但想了想，还是将这罪名认下来了：“娘，我也是望子成才……” “成才个屁！”老太太怒气冲冲，拎了拐杖就在陈庄身上咂了几下：“我乖孙聪明伶俐，敏而好学，年纪轻轻就能中举，三年之后中个进士不在话下！你自己数数，他这年纪能中举的有几个？整个江州，你能找出来多少？” 陈庄不出声，任由老太太责骂。等送走了老太太，就去探望了陈聪贤，毕竟是亲爹，眼瞧着儿子病恹恹的躺在那儿，心里也是不好过，叹口气：“实在是放不下？” 陈聪贤苦笑了一下，陈庄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陈聪贤的脸颊：“大男儿何患无妻，你已经中了举人，这江州的好姑娘，任由你挑选，你还怕找不到比你表姐更好的？等你中了进士，能挑选的范围就更大了，不管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帮你娶进门，这样可好？” “爹，婚姻大事，自当慎重。”陈聪贤忙说道：“还得是祖母和娘喜欢了才行。” 陈庄挑了挑眉，面上露出笑容来：“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与其将表姐娶进门，一家子都不高兴，连带着表姐也不高兴，还不如换了人迎娶，至少，祖母和奶娘给是高兴的。至于自己，高兴不高兴的，也并不重要。 表姐她，也没那么喜欢自己，没了自己，她说不定也能找到个她喜欢的？ 陈聪贤心里安慰自己，只专心养病。又想到董其然说不定还在并州等着信儿，就又强撑着起来打算给董其然写封信，可摊开了信纸，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总不能说，对不住，我决定不勉强了，不迎娶你过门了吧？ 揉了十多张信纸，实在是写不出什么来，索性就将以前董其然送给他的东西都找了出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董其然送给他的东西，也并不是很多。 甚至，大部分，也不单单是送给他的。 像是那个荷包，董家的三个少爷也都有。 越发清楚的明白，董其然对他，大约是可有可无的。 董其然那边收到回信，已经是四月中了。信里面什么都没写，只一些旧的荷包扇套什么的，她自己的针线，她是能认得出来的，这辈子她也没打算好好练刺绣，所以做的，顶多是能看。 然后，她就明白陈聪贤的意思了。 大约，他还是没能和陈家老太太说明白。自己也早该想到了，陈表弟那性子……说不得上辈子那婚事，也并非是陈表弟能做主的？ 不过，到底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董其然现在已经很能看得开了，并非是之前那种看得开——明明心里怨恨的很，面上还要言笑晏晏说自己已经不计较了，而是真的已经看开了。 至少她现在已经不将上辈子的事情和这辈子混为一谈了，也不将上辈子的仇人看成这辈子的仇人了。 想当初她也是可笑，明明心里怨气冲天，竟是连自己也哄骗，说自己已经放下了，上辈子的事情尘归尘土归土了。若真是放下了，为什么不想办法提醒董老爷董家会有灾难，而是只自己想办法等着董家落魄之后自己挣出去？若真是放下了，何必任由祖母再提一次和陈家的婚事？她若是真要想办法躲避，怎么可能会躲不过去？ 这人啊，就是对自己，也是言不由衷的。 董其然让丫鬟拿了剪子过来，将那荷包和扇套一一剪碎，不该留的东西，何必要留着？反正，也是留不住的。 陈聪贤那边的事情，董其然再没让人打听过。她现在可是忙的很，黎旭昌那人，大约脸皮三尺厚，天天要找了借口过来，今儿是腿疼，明天是心口疼，也不知道这一上一下的，他是怎么弄到一起的。 董其然也不好推辞，毕竟这位，名义上还是她的病人呢。最重要的是，董其然其实也是想看看，他到底能找出多少借口来。只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自己哪儿哪儿不舒服，董其然就能忍不住笑起来了。 今儿同样如此，看着皱眉说自己手腕疼的人，那一脸的严肃，不知道的人怕是立马就要当真了。董其然看他做戏半天，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黎旭昌脸上却也是带了几分轻松：“总算是笑出来了，今儿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我进来的时候，瞧着你脸色有些不怎么好。” 董其然伸手摸摸脸颊，这都能看得出来？ “并不是，只是昨晚上没睡好。”笑着回了一句，示意黎旭昌伸手：“今儿觉得身体如何？可是能起身走动了？” 黎旭昌面上露出几分惊喜来：“我早上起床的时候一着急，自己站起来到了……”忽然想起来后面这话有些不雅，就轻咳了一声给吞回去了：“自己走了几步，也是稳稳当当的。” 着急起床上茅房，竟是没让人扶着了。 董其然大约能猜到几分，也没深问，只笑着点点头：“稳当就好，现在不要你走多快，只要能稳稳的就可以了。还是要多练练，让人给你按摩的也别停下来，早中晚，各自锻炼一个时辰，然后就歇着。” 顿了顿，又问道：“我之前开的方子，你喝了觉得身子如何？”楚神医开的方子已经用够了时间，接下来就是董其然帮着料理了，要不是因为这个，董老太太早将黎旭昌给赶出门了。 黎旭昌正要开口，董其然又说道：“哪儿不舒服哪儿舒服，都要一五一十的说，不要隐瞒，要不然我不知道你身体状况，难免会开错方子，到时候损害的还是你自己的身体。” “你放心吧，我可不会因为要讨好你就全说好话，行医这事儿，最是忌讳言语不实了。”黎旭昌笑着说道，仔细斟酌了一下：“吃完药当时没什么感觉，可晚上会觉得这个位置……” 他在自己身上点了点：“有点儿酸疼，不过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不算长。然后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会觉得有些燥热，有些盖不住被子。” 董其然一边点头，一边问几个问题：“是身上燥热啊还是心里烦躁？出汗了吗？出的多不多？” “不出汗，大约是心里烦躁。”顿了顿，补充：“也不是烦，就是燥。” “我明白，方子需要改一改。”董其然笑着说道，叫了和三过来：“得空了带着你们世子爷到外面去转转，城南有个别院，里面风景好的很，据说是何家的，我昨天找人借了钥匙，回头让人带你们过去。” 和三忙点头应了下来，黎旭昌眼睛闪亮亮：“你要不要一起去？总是呆在家里有什么意思？不如也出门走走？” 董其然摇头：“今儿没空，我找了几个药材商谈生意，你自己出门去吧。”药铺要用的药材，肯定不能是董其然自己一个个的种出来啊，所以就得找药材商了。 “你会谈生意？”黎旭昌挑了挑眉：“不会别人将你卖了你还给人数钱吧？” 第66节 “不会可以学，谁也不是天生就什么都会的。”董其然也不和他计较，写完了方子，就递给一边站着的和三：“今儿中午开始吃，接连吃三天，然后我再看看情况。” 转头又看黎旭昌：“你来并州的事情，大约是被人知道了，这两天，我家收到的帖子有点儿多，等会儿给你送过来？” 黎旭昌赶紧摆手：“不用不用，让老太太全部推掉就是了，我一个无权无势的病弱世子，哪儿有值得别人拜见的地方？要么是来打探事情的，要么是来攀岩富贵的，见不见都无所谓。” 董其然点头：“那好，我回头和祖母说一声，万一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人被拒之门外了，到时候你可别来责怪我们。” “不会不会，我感谢老太太都来不及呢。”黎旭昌忙说道，然后就瞧着董其然草草的行礼：“那好，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告退了，该嘱咐的我都嘱咐了，想要以后还能好好走路就安心听话，回见。” 不等黎旭昌回话，董其然就一溜烟儿的没影了。 黎旭昌摸摸下巴，这反映，到底是喜欢上了自己没有呢？ “世子爷，小的刚才去厨房找点心吃的时候，发现有人来董家了。”和三面无表情的在一边说道，黎旭昌微微挑眉，自家小厮可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说闲话的人，所以，来的人和自己有关系？ “看样子，像是媒婆。”和三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这并州的官媒，和京城的官媒，好像也都没有什么区别啊，都是头上戴着大红花什么的。 “糟了，难道老太太还是不愿意？”黎旭昌的脸色就变了变，赶紧的问道：“我之前让你给我祖母送的信儿，现在到了京城没有？” “算算日子，应该是已经到了。”和三心里算了一下才回道：“不过，董姑娘好像也没明确的答应您……” “你个笨蛋，这种事情，难道要其然自己点头？女孩子家家的，脸皮薄，当然是我先将事情办妥当了，给她一个惊喜就好了。”黎旭昌斥责道，和三暗自在心里嘀咕，可别到时候只有惊没有喜。 “走，给老太太请个安。”黎旭昌低头思索良久，抬头吩咐道，到底是长辈，再者，还是其然的亲祖母，自己去请个安也没什么吃亏的。 主仆两个刚到了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中气十足的笑声，和三是有些迟疑的：“世子爷，咱们不如等等再过来？”万一正在说董姑娘的婚事，那岂不是尴尬了？ “也行。”黎旭昌犹豫了一下就应了下来，依照他的心思是恨不得赶紧进去的，可这行为到底是有些失礼，他怕老太太觉得他没规矩。 两个人也不远走，就在不远处小亭子里等着，这边若是有人出来，那亭子里是能清清楚楚的看见的。 里面确实是在说董其然的婚事，可老太太听来听去，就很是失望。配得上自家其然的，家里都是比较看重规矩的。越是那种想往上爬的家族，就越是看重规矩。家世往下数的，少年郎又有些太不争气了。 再加上有镇国公世子在一边比着，她越发的觉得，镇国公世子可真是一门好亲事了。 “先不忙了。”老太太摆摆手，沉吟了一下：“劳你奔波这一场，其然的婚事，我打算再掂量掂量。”回头让嬷嬷包了谢礼：“对外你只说，是给我们家大小子看的婚事。” 到底是姑娘家，若是来来回回的挑，就怕对其然名声不好。男人家太挑剔了，那是眼光高，女人家太挑剔了，那就是攀岩富贵了。这世道，对女人就是太不公平了。 官媒也是上道人，忙点头应了下来，虽说事情没办成，但是这赏银也不少了，就乐呵呵的抱着银子告辞走人了。 那边黎旭昌立马就得了信儿，急哄哄的带着和三就来拜见了老太太。至于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董其然回来也没问出来，只知道，祖母倒是清闲下来，忽然就不唠叨她的婚事了。 时至五月，天气越发的热了，董其然也不爱出门了。这一日正躲在家里研究古方，就见小丫鬟一脸惊慌的冲进来：“姑娘，不好了，前面来了人，说是京城礼部的官员，来宣传圣旨的！” 董其然迅速起身，若是给董老爷的，应该是送往董老爷任上的。传到了并州，那么……想到黎旭昌，她一颗心就是猛的一跳，难不成，这家伙，这么快就求来了赐婚的圣旨？ 第65章 董其然猜的一点儿都没错，果然是赐婚的圣旨。董家上上下下,全都是目瞪口呆,就算是老太太早有心理准备，等听完了圣旨了,也是好大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礼部的官员又催促了一下,老太太这才赶紧的伸手接过了圣旨，让人给礼部的官员拿了谢礼，又让董华文兄弟带着人去休息去了。 “这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人都走了，老太太抱着圣旨转头看董其然,一脸的不敢置信：“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的？以后你就是正正经经的世子夫人了？” 董其然点头,心里感情太过于复杂,这会儿竟然不知道开口能说点儿什么。说自己也不知情？可是黎旭昌之前明明白白的说过这件事情的。说自己不高兴？好像也没有。说自己很高兴，好像也没有。 又有一种水到渠成的感觉,又有一种太过于意外的感觉。 黎旭昌这会儿也赶过来了，给老太太行礼之后，仰头笑着看董其然：“这下子,你总算是放心了吧？” 老太太瞧着孙女儿脸上的神色,不像是喜出望外，想了想，就先转身走人了，顺便将圣旨也带走。皇上既然已经赐婚，这两个就是未婚的小夫妻了，周围又有下人守着，说几句话还是没什么妨碍的。 “你……”董其然开口，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终于问出来：“你就不怕我心里不高兴？这事情，实在是太突然连点儿，我都还没有点头，你竟然就已经……” “可是，你也没有反对啊。”黎旭昌笑着说道，伸手示意了一下：“其然，你先坐下好不好？你这样站着，我一直仰头和你说话，总觉得脖子太累了点儿。” 董其然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顺顺他心意，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了：“我虽然也没有反对，可你做事情之前不和我商量，就不怕我生气？” “你若是生气了，我还有机会哄回来，可我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说不定就不能娶你为妻了，所以……”黎旭昌笑着说道，董其然帮他补充完整：“所以宁愿我这会儿生气，也要先将这事情给砸瓷实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黎旭昌总算是还有那么点儿理智，知道这会儿不能点头，忙笑道：“我先帮你解决了你最害怕的事情，你若是还不愿意嫁给我，那也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董其然有些疑惑：“圣旨赐婚，你还有解决的办法？” “自然是有的，你若是不愿意，咱们就将婚事拖个两三年。”黎旭昌笑着说道：“日后做出剖产分居的局面来就是了，只是你这辈子，怕是就没办法另外嫁人了。” 听了这话，董其然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之前做过的最坏的打算，不就是不成亲嫁人吗？若是能这样逃避过去，说不得也是一条出路呢。 “其然，嫁给我好不好？你所担心的，你所害怕的，我都会一一帮你解决了。”黎旭昌神情认真：“你若是生气我自作主张，明天给我开的药方里面，就多放一些黄连，放一两行不行？” 董其然又是忍不住笑：“你以为黄连就是不要钱的？还一两呢，真给你放一两进去，估计你就要……”说着忽然红了红脸，黎旭昌先是不解，但随即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忙说道：“我就知道，你定然是舍不得我受罪的，其然，那你就是答应下来了？” 董其然犹豫了一下，点头，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是很有诚意的，黎旭昌这边又请了圣旨赐婚，除了两家家世配不上，仔细说起来，他们两个也算是相配了，毕竟，一个久病不愈，一个身为医者，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她之前想过的那些不嫁人之类的想法，其实也是有些不太可能的。董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姑娘，还有个董乐珊呢，董夫人会眼睁睁的瞧着她留在董家败坏了董家姑娘的名声吗？ 再者，还有朝廷的律例呢。姑娘家二十五岁前没嫁人的，朝廷就要给你做主了。到时候不管是孤寡老病，吃喝嫖赌，你也只能是认了的。 就像是黎旭昌说的，黎家门庭高了，但家里状况太过于复杂。她虽然出身比较低，但有自己的手艺能养活自己，又是圣旨赐婚，黎家就算是有人瞧不起她，明面上也不敢说什么的。 至于黎旭昌本人，目前来说，董其然还是觉得他挺有意思的。最重要的是，他不光是在嘴上说说会支持自己行医的，行动上，也是给了很多帮助的。 成亲之后的事情，等成了亲再说。若是黎旭昌想出尔反尔，那大不了，自己就搬出来住。黎家是镇国公府，想必也是很要面子的吧？ “好，我愿意嫁给你。”心里想了那么多，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董其然回神，笑着点头：“只是，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若是有一天，你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我会让你记起来的。” 说着，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金针，在黎旭昌面前晃了晃，黎旭昌呆了一下，面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却是双手往胸前一放，声音略带了些惊恐：“天哪，到时候你是不是要将我扎个半身不遂？” 董其然强忍着笑容点头：“是啊，所以你得小心一点儿才是。” 第67节 “我保证以后，都会记住自己对你说过的承诺的。”黎旭昌面上带了几分认真，盯着董其然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掌中宝，我绝不会有一言一语欺瞒你。” 董其然犹豫了一下，跟着点头：“你如何待我，我也如何待你，你若相知相依，我定不离不弃。” 黎旭昌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容，笑的合不拢嘴。董其然先是看着有些无语，但慢慢的，脸就跟着红了，说起来，黎旭昌的长相，也是很不错的，英俊潇洒。前些时候病着，大约是心情郁愤，略带些刻薄，现在病情好转，双腿也能行走了，心情开朗起来，不光是说话正常起来了，脸上表情也逐渐开朗。 这样一来，少年人的英俊就显露出来了。 这会儿又笑的开心，莫名的就让人觉得，是有一层阳光洒在上面，让人看着就觉得十分温暖舒心。 “我先回房了，你等会儿可别忘了自己多走走。”董其然有些不好意思，忙起身说道，黎旭昌赶紧将人拽住：“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呢，既然圣旨已经下来了，我打算明天就启程回京，让我祖母准备咱们成亲的事情，你等着我让人来提亲好不好？” 董其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红着脸面点头，圣旨都已经下了，她不等着他上门提亲，还能怎么办？ 若是他真的不上门提亲了，那大不了，自己就在并州孤身生活一辈子好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如此了。更何况，董其然又看了一眼黎旭昌，依照她的了解，黎旭昌也不是那样的人。 随后黎旭昌就找了老太太，说了告辞的事情。老太太也没多挽留，提亲是正经事儿，她巴不得镇国公府赶紧上门呢。 黎旭昌的年纪，比董其然还要大三岁。董其然都到了恨嫁的年纪了，镇国公府的老太太更是恨不得立马就将董其然给娶进门，好早些让孙子留下子嗣。 所以估摸着并州这边收到了圣旨，她这边立马就开始准备提亲的东西了。 等黎旭昌赶回来，老夫人特意将提亲的东西给他看了，笑着问道：“这下子总算是得偿心愿了吧？其然那姑娘，我看着就喜欢的很，等你们日后成亲了，你可千万要对人家好些才是。” 黎旭昌笑着点头，顿了顿，又说道：“其然总是担心我们会不让她出门行医，待日后，祖母多开解开解她才是。” 老夫人打趣道：“这还没进门呢，就先护着了？你且放心吧，你祖母是那等没见识的人家吗？你曾祖母，当年还上过战场呢，妇人家怎么了呢？就不能出门做事了吗？那些个说什么女人家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才真真是伪君子恨不能将女人都拘在家里，用绳子捆住，磨灭她们的意志，打压她们的傲气，磋磨她们的性子，让女人都变成男人的附庸，从此以后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女人半点儿反抗力都没有才好呢。” 说起这个老夫人就生气：“若不是当年的太后弄出什么女律来，上行下效，早些年也不会出现女人连大门都出不了的情景。也好在当今皇后是个明理知事，性情大方的。” 黎旭昌往日里是不喜欢听老夫人说这些个事情的，他只觉得这是后宅女人们喜欢唠叨的，现如今，却是能听进去几分了。大约是他喜欢董其然，现在也觉得，女孩子多学点儿东西，能出门走走，甚至能有个可以养活自己的手艺，也是很不错的。 貌似听皇上说过，想开女学？这事儿，倒是可以催促一番。 提亲是不用黎旭昌亲自上门的，黎夫人那性子，老夫人也不愿意让她去。可老夫人自己，也是不好去的，一来她年纪大了，比董老太太要大十来岁呢，恐怕是受不住奔波。二来，家里也离不了她，国公府的中馈，大头还捏在老夫人手里呢。 所以，她只能让自己身边最看重的嬷嬷过去了。 有了赐婚的圣旨，一切都好办的很。 董家那边，老太太写信和董老爷说了这事儿。正好董老爷有一次探亲的机会，就将婚事定在了那时候。两边都没想拖着，这婚事，自然是越早越好的。 时间好像是一眨眼就过去了，春天太短，夏天太长，等蒸腾的暑气彻底从地面上消失之后，黎旭昌亲自带着聘礼到了并州，这会儿，正是八月好天气，秋高气爽，万里晴空。 董其然站在老太太身边，看着黎旭昌一步步的走进门，长身玉立，英俊潇洒。以前黎旭昌在董其然面前站起来的机会实在是不多，就算是有，也多是弓着身子。 所以，这一下子站直了，还是挺让人惊讶的——这身高，几乎就是董其然见过的，长的最高的人了。说是几乎，因为楚神医的个子，好像和黎旭昌也差不多。 董老爷是越看越觉得黎旭昌很不错，董夫人大概是觉得董其然走了狗屎运了。但她不聪明，老太太却是聪明的很，一早就分析了有个世子爷当姐夫，对她亲生的一双儿女会有什么好处。 所以就算是不喜欢董其然，这会儿董夫人也将礼数做到位了，从头到尾，面上都是笑意盈盈。除了一直拽着董华斌想往黎旭昌面前推之外，就再没别的出格之处了。 “这是我们府里的房屋图纸，你也是去过的，我祖母的院子在这儿，我的院子在这儿，你原先和媛姐儿住的是在这边，咱们成亲之后，是要有另外一个居所的，你看看这些院子，你喜欢哪一个？” 黎旭昌好不容易得了空和董其然相处，本想说些甜言蜜语的，但有丫鬟守着，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的看了半天，黎旭昌也实在是说不出来，索性就先将正事儿说了。 “这里是正院，我爹和黎夫人住这边，这边是黎夫人的两个儿子的住处。”当着董其然的面儿，黎旭昌也就没有遮掩，连一声弟弟都是不愿意喊的。 董其然也明白这个意思，正要挑选，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你二叔二婶，现在不在京城，那等回来了，不也是要住在国公府的吗？他们的院子是在哪边？” “他们在西苑。”镇国公府分为东西两个大园子，园子里又分小院子。大房住的东苑，二房住的西苑。老太太住的稍微靠后一些的长春堂，左右两个小院子，当时董其然跟着黎媛是住在左边小院子的，后来董老太太去了，她们祖孙就住在右边小院子。镇国公和国公夫人住着的是最中间的锦华堂。顺着锦华堂所在的那条线，又分为东西两边， 黎旭昌是嫡长子，住的肯定是东边，他还没成亲，就选了最东边的小院子。 董其然挑选了半天，有些拿不定主意：“你打算住在哪边？” 黎旭昌微微笑一下，在上面点了点：“我觉得这边比较好，黎夫人那性子，我最是了解的，爱面子，好（四声）名声，你若是住的远了，她定是会免了你早晚的请安的，反正在祖母那边也能碰面。” “最重要的是，这边出来，就是一条巷子，那巷子是咱们府上的管事们的住所，绕过巷子就是大街了。你以后出门，也会方便很多的。” “并非是住的越靠近中心，位置就是越好的。”黎旭昌说道，董其然点头：“那好，就选这儿啊，我也不求住的地方有多好，只要僻静，院子宽敞就足够了。” 黎旭昌哈哈大笑：“那这个院子就正好，别的不说，宽敞是足够了。这可是国公府上最大的院子了，现在院子里还种着好几颗果树呢，你喜欢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回去就让人刨了，换上你喜欢的。” “都是什么果树？”董其然犹豫了一下问道，黎旭昌笑道：“就是石榴树，枣树，桃树，还有个葡萄架。” “那就留着吧。”董其然笑着点头：“树木多一点儿，夏天也凉快。” “嗯，还有个小厨房，到时候你自己想吃什么，喜欢吃什么，都能在小厨房做了。”黎旭昌又说道，这个倒是大善，董其然最担心的就是黎旭昌之前中毒的事情。 那位黎夫人的本事不可小觑，在镇国公府能悄无声息的下毒，还能让老夫人和镇国公抓不到证据，这本事，董其然觉得自己就是再修炼十辈子也做不到。 所以她总是担心黎夫人会对她下手，正面对上她怕是不行的，能躲着一些也是好的。 当然，她是不能躲一辈子的。但不得不说，有个小厨房，她安心了许多。 两个人商量完毕，黎旭昌将图纸收起来，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丫鬟们都没看着这边，就壮着胆子伸手在董其然的脸颊上摸了一把：“你在这儿等着，再过几天，我亲自来迎娶你。” 董其然面色微红，拍了黎旭昌一下：“你……”本想说你爱来不来的，但话到了嘴边，就换了：“你多注意身体，才刚刚好，不要过度劳累了。”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按住了黎旭昌的手腕，手指搭在上面了，动作太自然，等她反应过来，对面的黎旭昌正笑的一脸温柔，她也尴尬不起来了，只好轻哼了一声：“还不错，有听话在好好养着，我再给你开个方子，你吃十天，以后……以后的以后再说。” 黎旭昌点头：“好，等我们成亲了之后再说。” “不知羞。”董其然嘟囔道，黎旭昌挑眉：“和自己的夫人，要知道什么羞？还有半个月，我们就能成亲了，你要好好等着我。” 半个月的时间是很快的，并州和京城虽然距离不算远，但也算是两个州府。董其然的嫁妆，要提前五六天先送到京城。幸好董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宅子的，董其然能提前跟着进京，就在京城发嫁。 第68节 董夫人是头一次知道董家在京城还有宅子，老太太在她开口之前就先堵住：“这宅子是其然给黎世子看病的时候，镇国公府送给其然的，是其然的宅子，地契上写的也是其然的名字，以后这宅子就是其然的陪嫁，你们谁也不许打主意。” 这话明显是说给董夫人听的，董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当着众人的面儿也不好发作，只会去抱怨了几声。但董老爷可是能分得清轻重的，反而是训斥了董夫人几句。 董夫人心里不高兴，第二天一早差点儿不愿意亲自来给董其然换衣服了，老太太打蛇捏七寸，派人去问了董夫人一句，想不想董乐珊和董华斌好了。董夫人无奈，只好乖乖的出门去给董其然换衣服了。 早上不许吃饭，汤汤水水什么都不能用。全福夫人给开脸，细细的绳子从脸上划过，生疼生疼的。董其然面上一脸镇静，但实际上，紧张的手心一直在出汗。 两辈子了，她都一次大婚，怎么可能会不紧张？再加上昨晚上和老太太一起睡，老太太说的那些东西，她是又紧张又觉得羞人的很，很是不想去面对。 想着又有些小郁闷，她大约是一天都不能吃东西了，但黎旭昌那小子，说不定这会儿正大快朵颐呢。 “一梳梳到尾，二梳到白头……” 随着全福夫人的话音落地，就该进行下一项了。折腾到中午，午饭当然是没有的。然后一批批的人进来和董其然说话，先是董老太太，多是叮嘱董其然要和黎旭昌好好相处。 然后是董夫人，这位更现实一些，多是让董其然巴结好黎家，受了委屈也忍着，然后多想想弟弟妹妹什么的。 接着是董老爷，这位说话比较打官腔，多是场面上的话。 再然后是董乐珊和董华斌，董华斌年纪还小，和董其然也不亲近，说几句就跑出去玩耍了。董乐珊则是略有些嫉妒，又看不惯董其然，却也不离开，倒是让董其然有些疑惑了。 最后是董华文和董华才两个，董华文不善言辞，嘴巴动了动，只说道：“大姐，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回来找我，我就是没办法做别的，至少也能帮着你打他一顿。” 董华才使劲点头：“是，大姐别委屈了自己，也不用担心我们，男子汉大丈夫的，总不能让姐姐护着一辈子，我们也长大了，现在也能护着大姐了。” 董其然点头：“好，那你们可要好好读书才是。” 一句话拐到读书上面，兄弟俩脸颊抽了抽，迅速找借口告退了。反正又不是远嫁，他们留在京城读书，和大姐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到了黄昏时候，外面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吉时快到了，门外来的，是黎旭昌的迎亲队伍。 第66章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董其然自己不会做没关系,身边跟着有喜嬷嬷，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都会一一提点。一直到将人送到洞房，夫妻两个都喝了交杯酒,黎旭昌再次出门应酬，这喜嬷嬷今儿一天的差事才算是完,拿了赏银离开，洞房内陪伴的人就换成了黎媛。 这是熟人,一见到董其然就笑的见牙不见眼：“董姐姐,这可真是缘分，我其实心里早就盼着你和我大哥能结为连理了，只是那会儿那大哥耽误了你，没想到这一转眼,你还真成了我大嫂了。” 董其然脸红红没出声,黎媛也能体谅她这会儿感觉,笑嘻嘻的凑过来：“董姐姐今儿可真好看，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新娘子了。” 一边说着，一边亮了亮手上的小盒子：“祖母特意吩咐我准备的，说是女人家今天估计都是一整天吃不了东西的，怕你饿着，一口一个的小点心，董姐姐放心，不会碰到脸上的妆容的。” 说着就将盒子打开，果然是那种一口一个的，蒸出来的枣泥糕，吃到嘴里也不会掉渣渣。董其然也不客气，伸手拿了一个塞嘴里，她是真的快饿晕了，现在身上快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黎媛托着腮帮子坐在一边继续笑嘻嘻的说道：“我今天还有个特别重要的任务呢，那就是给董姐姐介绍咱们家的人，不过我想董姐姐肯定不用我详细说就知道了……” 董其然心里微暖，为黎媛说的一个咱们。 黎家的人，她确实是已经知道的比较清楚了。除了镇国公府，黎家还有别房的人在京城。算起来，镇国公算是二房，大房就是族长那一脉了。不过和黎旭昌算是出了三服，往日里也并不算是很亲近。 “时候不早了，我大哥一会儿就该回来了。”黎媛冲着董其然挤眉弄眼，笑嘻嘻的说道：“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回头直接问我大哥就行了，我就先走了啊，明儿见。” 说完不等董其然反应，就赶紧的跳起来走人了。董其然也没出声，抓了个小枣糕塞嘴里，心里又将黎家的事情给盘算了一下，说起来她所知道的黎家，也就仅限于她之前见过的。 黎家除了国公府里面的这些人，另外还有哪些，都是什么脾性，她还真是一点儿不知，回头还得细细问过才好。 正想着，门外就传来春晓的声音，说是世子爷过来了。董其然坐着没动，瞧着黎旭昌进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心里就忽然慌了一下，原本她还挺镇定的，毕竟她和黎旭昌也算是熟人了。 可这会儿，她脑袋里忽然就多了一堆的选项，是先笑一下呢，示个好呢，还是先绷着脸，做出端庄的样子来，或者是开口问句话？可应该问什么呢？ 不光是心里紧张，她身体也紧张的很，接下来是不是就是洞房花烛夜了？祖母那语焉不详说的一大堆，现在是不是能派上用场了？祖母说要忍着，是不是疼的特别厉害？ “其然，先过来洗洗脸。”没等她自己想明白呢，黎旭昌就冲她招招手，侧身让丫鬟进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或者先叫了丫鬟过来帮你换衣服吧？” 上下打量了一下董其然，黎旭昌又笑道：“媛姐儿也是个傻的，不说让你先将脑袋上的东西都摘了，那么沉甸甸的，有好几斤重吧？不坠的脑袋疼？” 他说着话，董其然面上就热起来。以前两个人熟识，说话也自然，可现在，这话不光是自然，还带着几分夫妻之间独有的亲昵，这点儿倒是董其然从没有感受过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光是说，还要自己亲自过来动手，只可惜，粗手粗脚的，大约是只见过这些首饰戴在女人头上，从未见过如何摘取的，手上不得法，将董其然扯的皱眉头，连连喊疼。 “我以后多看看。”黎旭昌也有些尴尬，忙说道：“那我叫了你那丫鬟过来？春晓，春晓！” 不等董其然回答，他就先喊了一声，春晓本来是放好热水就出来的，还没走几步呢就听见叫声，忙又回来：“世子爷，您叫奴婢？可是有什么事情？” “帮你们姑娘……咳，帮你们夫人卸妆。”黎旭昌瞄了一眼董其然，带着几分笑意说道。春晓忙应了一声，一边过去帮董其然摘掉那些首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婢刚才想着去给姑，咳，给夫人找几身轻便的衣服，这喜服，也是能换下来了吧？夫人一会儿是还要换便衣还是直接穿亵衣？” 董其然有些尴尬：“还是先换了便衣吧。” 事实证明这决定没做错，等她换完了衣服出来，黎旭昌已经让人在桌子上摆满了碗筷了，一手端着热汤往桌子上放一边笑道：“快些过来用一些。我问了你夏蝉你的口味，不过厨子不一样，也不知道这做出来的味道，你习惯不习惯。” 董其然抿了抿唇，慢悠悠的走过去坐下来，黎旭昌动作快，立马就将一碗粥塞到她手里了：“温温的，正好入口，再放一会儿就凉了。” 九月底的天气了，也冷起来了。 董其然低下头抿了一口粥，确实是温度刚刚好。黎旭昌坐在她对面，一面吃，一面看着她笑，笑的董其然越发的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吃你的，看我做什么？” “你今天好看。”黎旭昌挑眉说道，仰头将剩下的粥喝完，空碗顺手放在一边，挑挑拣拣的给董其然夹菜：“你尝尝这个，十分鲜嫩，我听祖母说，你最喜欢吃虾蟹之类的，等明儿我让人你给做，正巧庄子上送来一大堆呢，个个肥美。” 一碗粥再多也经不住吃，董其然一口一口喝下去，总有喝到碗底的时候。眼睁睁的瞧着丫鬟们进来收拾东西，黎旭昌就着春晓之前送来的热水净脸洗手，然后脱了外面的大红新郎服。 “你要不要再漱漱口？”他自己收拾妥当，就转头来问董其然，董其然面色微红的点头，起身到隔壁去漱口刷牙。 忐忐忑忑的回来，就见黎旭昌已经将被子给铺好了，正大大方方的坐在床边从她招手：“快些过来安置了吧，今儿累了一天了，明儿一早还要给祖母请安呢，还要上族谱，祭拜祖宗，事情多。” 见董其然睁大眼睛看他，又笑道：“你且安心的睡着，我今天不碰你，免得你累着了。” 董其然脸色瞬间通红，黎旭昌哈哈大笑：“你不是医者吗？怎么这种事情，提起来还要害羞？” “谁规定的医者就不能害羞了？”董其然嘀咕道，就是医者，那也有没经过人事的啊。不过听到之前黎旭昌说今儿晚上不做那事儿，她心里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好歹是能拖过去一天。 第69节 没有新婚夫妻分床睡的说法，董其然就是心里不自在，也只能是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等着黎旭昌翻身进了里面，这才拎着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脑袋刚放在枕头上，就察觉到手臂碰上了一个东西，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幸好熄了灯，也没人能瞧见她那脸上的红晕，要不得，该怀疑那脸上的温度是不是能摊鸡蛋了。 “别怕，我说了不动你就是不动你，只是你要习惯我在你身边。”那边伸过来个胳膊，将她抱在怀里。董其然一惊之下挣扎了两下，那身后的人又笑道：“你若是再挣扎，我可就说不定了啊。” 董其然忙停下了动作，等了良久，身后人没有再动弹，也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呼吸放缓了。董其然眨眨眼，也悄无声息的打个呵欠，然后，闭上眼睛。 她也累的很啊，昨晚上祖母拉着她说了大半个晚上，好不容易等祖母睡着了，她自己却是又开始紧张忐忑，后半夜也没能睡着。一个晚上没睡，今儿白天折腾一天，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闭上眼睛没多久，董其然就彻底进入了梦乡。自是不知道，等她呼吸平缓了，她身后的人，慢吞吞的撑着身子起来，在她脸上耳朵上嘴巴上亲了很多下的。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董其然觉得神清气爽的，昨晚上睡的太舒坦了，若不是春晓来叫，她怕是还能继续睡下去。董其然原本是有些怕冷的，每到了秋冬，临睡之前暖被窝是最痛苦的事情了。偏她有些小洁癖，不愿意让丫鬟们帮着暖，所以每次入睡都要很久。 没想到黎旭昌身上热烘烘，昨晚上几乎是闭眼就睡，一晚上安稳，今儿这一睁眼，精神头别提多好了。 “该去给祖母请安了，黎夫人那边，一起见了就是。”黎旭昌昨儿已经说过了，但今儿又提醒了一次，还让丫鬟拿了些点心：“先填一填肚子，免得这敬茶的时间长了，你肚子饿。” 董其然也没反对，不过一大早的，她也没多吃，就吃了两三块，然后就跟着黎旭昌一起出门了。 老夫人她是早见过的，黎夫人和镇国公她也是早见过的，唯独剩下的几个妇人，她没见过。黎旭昌一一为她介绍，一个是隔壁房的大祖母，一个是隔壁房的三祖母，还有堂伯堂伯娘堂叔堂婶。 董其然一一上去见礼，给老夫人和黎夫人，还有镇国公是准备了针线。这是她亲自做的，剩下的堂叔堂伯什么的，同样也是针线，却都是丫鬟们帮忙做的。不过是些许荷包之类的。 她送出去的东西就是一点儿心意，长辈们给的却都是真金白银，一圈下来，收获颇多。 大头是老夫人给的，镇国公准备的是红封，塞的是银票。小头是黎夫人给的，剩下的就都是零零散散的了。 一圈转下来，众人一起用了早膳，然后就跟着镇国公去祭祖去了，顺便将董其然的名字写在族谱上。黎家的祖祠，是在镇国公府外，距离一条胡同，挨着大房族长那一支，里面供着密密麻麻的牌位。 董其然也没敢细看，跟着黎旭昌的动作，三跪九叩之后，由族长出面，将董其然的名字给写上，这就完事儿了。 等回到镇国公府，已经是快午时初了，黎夫人还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黎媛一见她进来，忙就迎过来了，抱着董其然的胳膊，亲亲热热的喊大嫂。 老夫人一边招手一边笑道：“可见这就是缘分了，也没见媛姐儿以前这么喜欢谁过，其然丫头，来坐在祖母身边。” 黎夫人笑道：“确实是缘分，旭昌也是有福气这才遇见了其然，这传出去，那就跟话本一样了。” 老夫人点点头：“传出去确实是一桩佳话。”顿了顿，又说道：“你若是事情忙，就先回去吧，我这儿不用你候着，你伺候好了国公爷就行了。” 黎夫人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就转身走人了。她这一走，董其然立马就觉得放松了些，老夫人人老成精，自是察觉出来了，忍不住笑道：“你啊。” 但也没多说黎夫人的事情，就算再不堪，那也是长辈来着。当年的事情既然不打算提了，这会儿也就不能时不时的抱怨几句了。 “你院子里有小厨房，大厨房的饭菜，你若是不喜欢，就自己在小厨房做。”老夫人拉着董其然的手安慰道，董其然忙摇头：“并没有吃不惯，以前不也是和祖母您一起用膳，都是大厨房那边送来的吗？那会儿都吃得惯，这会儿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最重要的是，没个理由，她就这样直接开小厨房，有点儿不太妥当。她可是问过黎旭昌了，连黎夫人那边，都还没有小厨房，为了不招人眼，她还是再忍耐忍耐吧。再者，她也不是多挑食的人，只要能吃就行。 “子嗣的事情，你也不用着急。”老夫人话题一拐，不知道怎么就说起了这个，董其然脸色瞬间通红，总觉得这两天脸红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些，于是，又强迫自己镇定些，虽然还是有些害羞，脸上温度却是能稍微退一些了。 “旭昌的身子还没养彻底，你是大夫，以后，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老夫人笑着拍董其然的手：“你觉得可以了，那再要孩子也行，反正你们两个还年轻。” 再过个三五年，也还不算晚。 大不了她老婆子多注意些身体，争取能多活几年，能看到自己的曾孙出生。 黎媛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听着这话题有些尴尬，忙抱着老夫人的胳膊撒娇：“祖母一看见大嫂就忘记我了，现在心里也只惦记着大嫂，祖母祖母，你可不许偏心才是。” 老夫人忙笑哈哈的点头：“你放心，定是不会偏心的，你们姑嫂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黎媛冲董其然挤眉弄眼：“大嫂，以后祖母的好东西，就都是咱们两个的了！” 董其然也做出认真的样子来：“看在你叫我一声大嫂的份儿上，我让祖母多分你一些。” 两个人将老夫人逗的哈哈笑，午饭自是在这边用的。黎旭昌那边应付完了族中的长辈，也赶了过来。吃饭的时候，时不时的就帮董其然夹个菜什么的。 黎媛看见了，就总是作怪，要么引老夫人去看，要么就撒娇让董其然也给她夹菜。她古灵精怪的，倒是让董其然那点儿羞涩略减淡了些。 老夫人看见他们小夫妻两个也算是和美，心里更是满意，刚吃了饭就赶他们两个离开。 “房间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你看看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咱们另外换。”回了自己的院子，黎旭昌忙拉着董其然说道，大约是以前坐轮椅的时间太长了，自从能站起来，黎旭昌就喜欢到处走走。 董其然就顺着他心思，在各处看了看。这院子挺大的，正房五间，东西各有厢房。董其然的嫁妆，就是放在西厢房的，要是是秋意拿着的。东边的厢房暂时是空着的，后面还有倒坐房，春晓她们姐妹几个住着。挨着东厢房那边，是个独立的小屋子，房子和墙中间是个小棚子，里面对着柴火，所以一看就知道这就是那小厨房了。 出了院门，是个小花园，小花园的东边墙上，开了个小门，现在是锁着的，黎旭昌特意往那方向点了点：“往日里这小花园里也是有人守着的，到了夜晚会上锁，你以后若是想出门，也可以走这边，我特意找祖母要了钥匙，小花园的和外面小门的，以后这钥匙就放你手里。” 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去拿了过来。好几把钥匙，董其然仔细看了才知道，原来一道门上还不止是一把钥匙。 “看门的婆子有四个，每个人手里一把钥匙。”黎旭昌解释了一句，到底是国公府的内院，这看守，还是相当的严格的，两道门，加起来就是八个钥匙了。这出一趟门，光是开锁，估计就得一刻钟了。 整个院子，加上小花园，也就是半个时辰，两个人就转完了。这边的院子，并没有设置小书房，只是将黎旭昌原先住着的院子给改成了书房，那边院子虽然小，也是五脏俱全，不光是保留了黎旭昌自己的书房，而且还给董其然也收拾出来一个书房。于是，两个人又溜溜达达的去逛书房。 “你的那些医书，都放在这里就行了。”黎旭昌先推开了西边的房门，让董其然进去看，外间是看书的地方，有桌子有凳子有软榻，隔着一闪屏风，分成了里外，里面是放着标注有穴位的铜像，墙上挂着有经脉图和穴位图，桌子上还放着金针之类的东西。 内室是放书的地方，五六个书架，现在也只放满了两个架子。 “其实，我一直有些好奇。”转完了两个书房，董其然忽然说道，侧头看黎旭昌：“黎夫人出身哪一家？之前你身上中的毒，有一味并非是普通人能弄到手的。” 黎旭昌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说道：“现在和你说说也无妨，你心里能对她警惕些，倒是更好。” 拉着董其然在软榻上坐下，黎旭昌这才慢慢说了黎夫人的身份。 原来，黎夫人的父亲，是镇国公的副将，在战场上还救过镇国公好几次。最后一次，也是为了救镇国公，自己受了重伤，临去之际，唯担忧自己一双子女。 那会儿镇国公也没打算将黎夫人娶进门，而是尽心尽力的给黎夫人兄妹俩安排往后的生活。黎夫人的兄长，继承亲爹遗愿，当了兵。黎夫人原本是要嫁出去的，可临出门前夕，镇国公喝多了酒，待他醒来，身边躺着的就是黎夫人。 根据黎夫人的哭诉，是镇国公醉酒之后她来照顾，却没想到被镇国公…… 第70节 正巧镇国公亡妻三年，他对黎夫人又心怀愧疚，于是就娶了黎夫人过门。 董其然忍不住摇头：“这事儿，可真跟话本一样了。公爹既然是将军，出外吃酒，身边应当是带着侍卫的吧？” 黎旭昌挑眉，伸手在董其然脸颊上擦了一下：“到底是我媳妇儿，就是聪明，这事儿也就是我那蠢爹自己看不出来，黎夫人煞费心机，可不就是为了将他给套进去吗？偏他脑袋进了水，就乖乖的上当，被人给套住了。” 老夫人一辈子精明，当然也察觉出来这事儿多半是黎夫人用了手段了。所以自打黎夫人进门，就很是不喜她。可她爹到底是对镇国公有好几次救命之恩，又不好冷落了她。 当时黎旭昌中毒，一方面有查不到证据的原因，另一方面，就是镇国公这救命之恩了。他倒不是不心疼儿子，这不，因为不能处置了黎夫人，他又是愧对儿子，又是不愿意面对黎夫人，这些年都甚少在家。 董其然忍不住瞪大眼睛：“那他竟然也放心留你和黎夫人同住一个府邸？这心……”也未免太大了点儿吧？ 第67章 黎旭昌抿抿唇：“若是打仗,他还能说是十分果断，可在这种事情上，他永远分不清哪个更重要。”救命之恩很重要,儿子也很重要，救命之恩还没报完，儿子也没死，所以，这事儿就暂且放下来了。 这一放,就是好几年。 董其然有些无语,这可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世界大了什么样的父母都有。有因为焐生就恨不得女儿去死的亲娘,也有因为儿子没死就放过杀人凶手的亲爹。 从另一方面说，她和黎旭昌,也算是有缘了。 “那以后……”董其然犹豫了一下问道,若是黎夫人不死心，还想继续动手呢？ “我看在爹的生养之恩上，能放过她第一次,却不能再有第二第三次,若是还有下次，我定是饶不了她的。”黎旭昌笑着说道，顿了顿，伸手摸了摸董其然的肚子：“若是咱们以后有了孩子，我定会好好照顾他，将他保护周全，再不让这世上有什么能伤害到他的。” 董其然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你也别太着急了，孩子的事儿，还得一两年才能说。” 黎旭昌忙点头：“好好好，我不着急。” 董其然顿了一下，又忍不住问道：“若是我不能生孩子，你会不会给我一张休书？” 黎旭昌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问？” “你以前，说过你很想要孩子的，若是身子好了，定要先留下子嗣。”董其然还记得当时黎旭昌是怎么说的，只要有镇国公世子的名头在，他就不怕没人会做这个交易。 他要孩子，给那个女人身份和荣华。 董其然要的不是荣华，她要的也不是孩子，她当初能答应黎旭昌，一方面是为了黎旭昌的承诺，让她成亲之后还能继续自由自在的行医，一方面，也是为了黎旭昌的心意。毕竟，难得有情郎，哪怕这情，日后也是会变的。但至少现在，还是很真挚的，一辈子能拥有一次，也算是幸运了。 然而大约是太感动了，竟然忘记了之前黎旭昌的追求。看着是有点儿没出息，只想要个孩子，但实际上，这世界上九成九的男人，都是想要个能继承自己血脉的孩子的，最好还是男孩儿。 “不会。”黎旭昌认真想了一下，但自己回答完，又忍不住笑：“大约我这么说，你也是不会信的，就是我自己，也不敢说，我现在说不会，以后过个五年十年的，就一定还是这个答案。但我能向你保证，以后你若是真的生不出孩子，我在做什么决定之前，也必定先和你商量。” 不管是纳妾还是过继，或者是收养，都会让董其然先做主的。 董其然点点头，好一会儿才深沉的说道：“这个事情，没到临头，问起来就是没意思，我身子健康，假如是真出了问题，也不一定是出在我身上的。” 若是黎旭昌不能生，她有九成九的可能，大约也是不会选择和离的。 黎旭昌也是笑道：“是啊，说这个太早了。咱们换点儿别的说吧？琴棋书画，你喜欢哪一样？我瞧着你的字，倒是写的不错的，是有好好练过吗？” 董其然摊开双手看了一下，摇头：“也算是练过，每天抄写医书一个时辰，要字迹工整，慢慢的，也就写的差不多了，但若说好看，还是差得远了。” “比我还是差远了的。”黎旭昌脸上略带了几分得意，董其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是是是，就你写字最好看，我远远比不上你。” 董其然承认的太快，黎旭昌原本想要比试比试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憋在胸口，只好无奈的瞪一眼董其然。 说了一会儿的闲话，黎旭昌就坐起来了：“该让你见见咱们院子里的人了，虽说以前也见过，但到底是身份不一样了，再见一次，也好让他们更清楚的知道你的身份。” 这对董其然是有好处的，所以她也没拒绝，就跟着黎旭昌一起出了屋子，现在这个院子，因为已经被当成书院了，所以改了名字叫墨香阁。他们居住的院子，那名字才叫一个直白，就叫石榴院。 这边总共有四个小厮，四个丫鬟，两个粗使婆子。 都是董其然以前见过的，四个小厮里面，她最熟悉的就是和三了，四个丫鬟里面，她最熟悉的就是香椿了。黎旭昌看着是读书人，文武双全的，但取名字这事儿上，也是很随意的。 小厮分别就是和一和二和三和四，丫鬟就分别是香椿榆钱艾蒿和水芹了。两个婆子就是扫扫地擦擦柱子门廊什么的，都是胖乎乎的，一个□□花，一个叫夏花。这名字虽然听起来还是挺俗气，但比香椿什么的，已经是好多了。 据黎旭昌所说，这是当年伺候过黎旭昌的亲娘的三等小丫鬟，先夫人过世后，她们就配了人家，黎旭昌双腿不能行走之后，老夫人特意将这两个婆子给找出来送到了黎旭昌的院子里。 不用黎旭昌多说什么，董其然马上就能明白过来，这两个婆子，那是最忠心可靠的了。 大家都是熟人，行了礼，董其然给了荷包做打赏，就算是都见过了。 然后是石榴院那边，因为董其然带着有陪嫁，所以这边安排的人手就不算多，董其然四个大丫鬟都带过来了，春晓和夏蝉的年纪已经到了，董老太太的意思是在国公府给找了人家嫁了，也能帮着董其然站稳脚跟。 四个小丫鬟是老夫人这边安排的，十四五的年纪，看着都是水葱一样鲜嫩。还有两个粗使婆子，至于管事儿的嬷嬷什么的，董其然将程嬷嬷给带过来了。 程嬷嬷原先是收了董夫人的好处，刚开始教导董其然规矩的时候，不少给董其然下绊子。可后来被董其然给拿捏住了，虽说还是没尽心尽力，却也愿意教导一些董其然了。 等董夫人跟着董老爷上任，这董家就是董其然做主了，程嬷嬷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立马就倒戈了。 按说她这样见风使舵的人，董其然是不愿意带着的，但镇国公府内的形势，好吧，也不算太复杂，但架不住黎夫人心狠手辣。董其然从小到大，在董家受过的最大的委屈就是董夫人爱找茬，三不五时的挤兑她一番什么的。 这样出招就要命的事儿，她是没经过的。连黎旭昌这样的镇国公世子中毒，在国公府都是找不到证据的，怕是她哪天被人毒死了，估计也是没人能发现的。 但是程嬷嬷就不一样了，高门大院出来的，经验肯定有。 所以她才将程嬷嬷给带了过来，高薪养着，就等着程嬷嬷能帮忙，将黎夫人的小辫子给抓出来了。至于倒戈这种事情，人之所以会背叛，那是因为筹码足够。‘ 她给的好处再多点儿，程嬷嬷不就不会背叛了吗？ 眼看天色将晚，董其然转头看黎旭昌，正打算问问他要不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就见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笑嘻嘻的进门了：“给世子爷请安，给世子夫人请安。” 那丫鬟伶俐的很，等董其然这边让起了，就笑道：“世子爷今儿瞧着脸色好的很，定是因为有世子夫人在身边陪伴着了，看来老夫人是说的没错了，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董其然忍不住笑：“快别贫嘴了，我可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你这会儿过来，可是老夫人叫我们有事儿？” 百珍笑道：“那奴婢以后岂不是在世子夫人面前，连撒谎都不能了？” 第71节 董其然笑着点点她：“那可不是，你得小心了。” “哎，那奴婢以后要和世子夫人说话，可就得三思了。”百珍面上做出几分惆怅的说道：“但愿世子夫人别猜出奴婢偷吃了老夫人的点心的事情。” 逗的董其然哈哈大笑，然后百珍才说了自己的目的：“老夫人说了，今儿晚上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就是了，不用过去她那边请安了，明儿早上也不用去了，您二位好好歇着，等明儿中午了再去。” 董其然让春晓拿了荷包给百珍，亲自送了百珍到门口。 晚饭既然不用去老夫人那边吃了，就得要他们自己派人去拿了。董其然瞧着天色还早，黎旭昌却是觉得肚子已经饿了，于是，只能让夏蝉先去领了晚膳回来。 吃完了晚膳天色才黑下来，按照以前的习惯，董其然是要在院子里散散步的，黎旭昌见她转圈，自己无事做，也跟着转。不过，转了没几圈，他就开始拉董其然的手：“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 董其然疑惑的看他一眼，摇头：“我还不累，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就是了，不用等我的。” 黎旭昌嘴角抽了抽，眨巴遮掩看董其然：“咱们一起去休息？你陪着我？” 董其然忍不住笑：“你又不是小孩子，还用我陪着？” “你个不开窍的。”黎旭昌有些无奈了，在董其然的手心里刮了一下，又捏她手指头：“你是忘了，咱们昨儿晚上没有入洞房吗？祖母怕是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要咱们今天晚上不用过去请安的。” 董其然先是愣了一下，又有些无语：“祖母能看出来？” “这事儿，问问身边伺候的丫鬟就知道了。”黎旭昌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道：“或许，祖母还担心是我身子原因呢，都没敢问你。” “所以，祖母是问过你了？”董其然瞬间就听出来了，黎旭昌轻咳了一声，转头看天空：“今晚上的月色，实在是很不错啊，良辰美景，大好时光，夫人，*一刻值千金啊。” 董其然哭笑不得，伸手捏他胳膊：“那你今儿的身子，受的住？能行吗？” “能行！”黎旭昌觉得自己被自家亲爱的娘子看扁了，事关男人尊严，怎么能说不行呢？那必须得证明一下啊。不等董其然回答，就拽着人急匆匆的回了内室。 春晓等人原本还想跟着伺候，程嬷嬷却是见多识广，忙将人拉住：“可别跟去添乱了，就在这儿守着就是了，你房里有瓜子花生之类的没？我这里还有一小壶好酒，今儿不是夏蝉和秋意值夜吗？剩下的，不如这去喝点儿小酒？” 冬霜不爱喝酒，春晓倒是喜欢抿两口，于是一个闲着无聊，索性拿了鞋帮子在灯火前穿针走线，一个跟着程嬷嬷，偷偷摸摸的去喝两口小酒，这九月底的晚上，喝两口也算是暖暖身子，她也有分寸，定是不会耽误了自己的差事的。 另外两个守在门口，就有些尴尬了，越是不想听，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就越是清晰，有男人粗粗的喘气，有女人娇媚的低呼，听的人脸红心跳的。 幸而时间不是很长，半个时辰左右，里面就叫了热水了。 董其然还有余力起身去沐浴，黎旭昌则是趴在床上有些沮丧。一共就做了两次，第一次几乎是进去就丢盔弃甲了，第二次才持续时间长了些，可也没多长。 他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想休息一会儿，再战一次。董其然却是死活不允许，怕他伤了身子，两个人在床上嘀咕了半天，他最终是没拗过董其然，只好叫了热水进来。 “我来帮你洗？”听着里面水声呼啦啦的，黎旭昌就晃悠悠的凑过来问道。董其然在屏风后面轻笑了一声：“你还是给你自己洗吧，时候不早了，早早洗完了，也好早些安置了。” 黎旭昌有些小小的失望，但还是去了隔壁，自己给自己洗。 “你今天，会不会有些失望？”躺倒床上，黎旭昌翻来覆去的，心里纠结不已，翻腾了大半天，还是睡不着，索性就将这问题问出来了，没个答案，估计他今晚上都睡不着了。 “怎么了？”董其然原先没听明白，黎旭昌沉默一会儿，解释道：“我听他们说，要一个时辰什么的……” “什么一个时辰？”董其然原本都快睡着了，脑子有点儿不太清醒，等问完了才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笑道：“你问了谁了？”又觉得好笑，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黎旭昌去问的别人，那是不是说明，他自己，还从未碰过别人？ “就几个人，你有没有觉得失望？”黎旭昌将前一个问题含糊这糊弄过去，不依不饶的继续问第一个问题。董其然轻咳了一声，笑道：“并没有失望，一个时辰什么的，大约是糊弄你的，半个时辰就算是极限了，我是学医的，你若是真不行，我难道就不会给你开方子吗？既然我没说，那说明你这肯定是正常的啊。” 事关黎旭昌黎世子的自尊心，董其然虽然害羞，却还是给黎旭昌解释了一番：“快别担心了，你若是不满意，那再养两年，两年之后肯定就不一样了。” 黎旭昌虽然还是有些失望，但觉得董其然说不失望，那自己表现的应当是还不错的，心里总算是不再继续纠结了。抬手拍拍董其然的后背：“好，你也快睡，时候不早了，明儿不用早起，你也能多睡一会儿。” 但是老夫人说不用去请安了，董其然也不好真的就不去请安了。第二天一早还是早早起床，和黎旭昌一起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一炷香之后，黎夫人才带着她的两个儿子过来。 说了几句闲话，黎夫人就说起了正事儿：“旭平年纪也不小了，旭昌都已经成亲了，接下来也该是旭平了，不知道婆婆对旭平的婚事，有没有什么打算？” 黎旭昌都十九岁了，黎旭平也有十六了，也该相看起来了。 老夫人眼皮子抬抬，扫了一眼黎旭平，慢吞吞的说道：“我自有打算，你且等着喝媳妇儿茶就是了。” “是，那旭平，是不是先求个差事做？”黎夫人笑着问道，董其然知道这问题才是今儿黎夫人的目的，就抬头看了一眼黎旭昌，黎旭昌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按说是要接镇国公手里的兵权的，但之前他双腿残废，本来世子这位置就坐的不稳当，现在双腿虽然好了，但身子还是有些弱，若是进军中，怕是不太妥当。 黎旭平就不一样了，身体健壮的很，虽然才十五六，都和黎旭昌一样高大了。兄弟俩站在一起，倒是显得黎旭昌更瘦弱一些。 “再说吧，先成亲再求差事。”老夫人顿了一下才说道，黎夫人恭恭敬敬的垂头应了一声，倒是没看出有什么明显的不满。复又说起黎旭昌来：“世子既然已经大婚，也该帮国公爷分忧解难了。” 黎旭昌冷笑了一声没接话，老夫人皱了皱眉：“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你若是有空，就帮国公爷多做几身衣服就是了，我瞧着他身上的衣服，像是前两年做的？” 黎夫人顿了一下，脸上还是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是，多谢娘提点，儿媳会给多多照顾国公爷的。” 老夫人也是不太想看见黎夫人，不过黎旭平和黎旭升到底是亲孙子，总不能只将孙子留下，孙子的亲娘赶紧滚蛋吧？没办法就只好忍耐了。 幸好黎夫人还是个要脸面的，老夫人不爱和她说话，她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不出声。 吃了早膳，老夫人一摆手，瞬间走了一大堆，就只剩下董其然和黎媛了。老夫人靠在软枕上抿了一口甜茶：“旭昌这两天，也该出门走走了，看能不能找个差事，他身子不好，定是不能进军中的。” 董其然笑着摇头：“不管去哪儿，他自己高兴就是了。” 她也不强求黎旭昌将来能升官发财啊，执掌一方什么的。当然，要是黎旭昌自己有这个野心，她同样也不会去反对就是了。黎旭昌又不是十一二的小孩子了，还得大人帮着拿主意。 他想做什么，喜欢做什么，将来要去做什么，他自己完全能自己做主。哪怕是失败了，她也是没意见的，反正她大约还是能养活的起他的。 老夫人见她并不在意，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纠结，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这孙媳不是那种贪图权势的，还是应该不高兴孙媳看你这有点儿像是不太关心自家孙子。 但想想小夫妻自己的事情，自己插手太多也不是好事儿，就不去管了。只岔开了话题：“我之前听旭昌说，你在并州，都买了铺子要开药铺？” 提起这个董其然就有些小郁闷，连药材商她都找好了！现在好了，铺子大约是开不成了。 “是，不过现在，铺子已经给了我大弟弟了。”暂时董华文是租出去了，他自己也不在并州，不好随随便便开铺子做生意。 “那你现在，还想不想继续开药铺？”老夫人又问道，董其然眼睛立马就亮了：“祖母的意思是……” 第72节 “我出钱，占两成干股，你觉得如何？”老夫人兴致勃勃的问道，一边的黎媛立马抱着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祖母祖母，我也要占干股，我也出钱，不过我不要多，就一成干股好了。” 这种大好事儿，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不答应的是傻子啊。 董其然立马就点头了：“你们真的要参与？就不怕药铺将来不赚钱？京城的好大夫，怕是不少吧？”光是一个太医院，都有小一百的大夫了。京城繁华，有本事的人也多，董其然的这点儿本事，她自己都知道，怕是有点儿不太够看。 “不怕，你这才多大，十七岁，过了年才十八。”老夫人笑眯眯的摆手：“现在这医术连楚神医都夸赞了，再过个五六年，那可是不得了啊，我现在给出去的钱，过个几年，肯定是能赚回来的。” 黎媛也使劲点头：“是啊是啊，我相信董姐姐，不，我相信大嫂。大嫂也别担心，就是真的赔钱了也没关系，祖母有钱着呢，这点儿银子不看在眼里。” 老夫人伸手在黎媛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光说丧气话，你大嫂肯定不会赔钱的！” 第68章 镇国公府有钱,老夫人比董其然有前，老夫人的私房钱加上黎媛的私房钱，远比董其然的私房钱多得多。所以，这铺子，说开就开了，完全没有在并州的时候,还得董其然自己出门看铺子，做比较,然后再选择比较合适的这个过程。 今儿说开,不出三天，连铺子都给布置好了，就等着进了药材，请了大夫,招了伙计，然后放鞭炮开门了。 董其然想了想,还是让人到并州去送了一封信,之前谈好的药材商，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悔了这生意,毕竟每一行当的生意人,多是有联系的，再加上并州和京城的距离也不算远，若是那边有什么不好听的传到京城来了，那她的药铺也别想做好生意了，说不定连药材也买不到了。 至于坐堂的大夫，她只准备请一个，虽说老夫人和黎世子对她行医这事儿都是没什么意见的，可她也总不能天天就不着家，偶尔陪陪老夫人了，或者是照顾一下黎旭昌啊，总有顾不到药铺的时候，请个人也是帮忙了。 很快，并州那边也送了信回来。那边的药材商，还是愿意将这门生意维持下去的，愿意将药材给送到京城来，只价钱上，略微增长了几分。 董其然现在是财大气粗，并不将这点儿钱放在眼里，就应了下来。很快，新的合同签订完毕，董其然那药铺，也立马就装满了药材了，万事准备妥当，就只等开门了。 董其然打算自己当家作主，就没要掌柜，只聘请了账房和伙计。然后在外面贴了招医师的广告，顺便宣布百草堂正式开门，开业前三天，不管是看病还是抓药，都打五折。 以后的每个月的初十，免费看诊。这个规定并不是百草堂独有的，京城十个药铺里面，有八个药铺会选择一天免费看诊，百草堂这只能算是随大流。 接连两天，董其然都守在铺子里，黎旭昌在旁边陪着。原本以为，有这么大的折扣，应当是会有不少人上门的，却没想到，上门的人确实是不少，可一看坐诊的大夫是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就又全部转身走人了。 三天过完，董其然是一个病患都没接诊到。 黎旭昌怕她难过，一边陪着她回家，一边安慰道：“大家都还不知道你的本事呢，等以后，你救治了个大患者，他们知道你的真本事了，定是要求上门的。不如这样，改天我让人宣传宣传，说你救治了镇国公府的世子爷？这可也是大消息，我病好之后，不少人上门询问呢。” 董其然捏捏他手心，心下感动，知道他实在安慰自己，就很是领情：“多谢你为我着想，只是你的病情好转，并非是我的功劳，我可是不敢居功的。这事儿还是不要宣传了，我也并不在意这几天没人上门的事儿，左右我还年轻，现在人们信不过我，等以后，我看诊的病人多了，他们自然也就信得过了。” 黎旭昌那事儿，也算是镇国公府后宅的*了，这年头，就讲究个家丑不外扬，哪怕是死了人都要将事情烂在自己家。若是说出治好了黎旭昌的事情，难免就会牵扯到病因，这病因就是中毒啊，可无缘无故的，谁会中那么多的毒？ 到时候黎旭昌面上也不好看，堂堂大男人，居然连个后宅妇人的手段都躲不过去，也就是个没本事的。 黎旭昌能为董其然着想，董其然也是能为黎旭昌着想的。感情这种事情，若是一味付出没有收获，就是铁人，也有生锈的时候的，她就是看在黎旭昌对他的情分上，也不能冷了黎旭昌的心。 “并不要紧……”黎旭昌听出她的意思，笑着说道，却是被董其然打断：“这几天人少点儿上门也好，我还没招聘好医师呢，光是我自己，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对了，你说要带我去太医院看看太医院的藏书，咱们什么时候能去？” “你想去了？”黎旭昌挑眉问道，董其然笑嘻嘻的点头：“是啊，最好是这一年都没什么生意，然后我能按下心来多看看书。太医院的藏书，外借吗？” “不外借，只能在太医院看。”黎旭昌笑着说道，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大大夫想考进太医院了，就算不能升职加薪，多看看太医院的收藏，也算是值了的。 董其然眨眨眼，又晃了晃的黎旭昌的胳膊，黎旭昌笑道：“别着急，回头我给你问问。” 顿了顿，又问道：“其然，你觉得，我谋个差事如何？” “挺好啊，你自己喜欢就行，你应当知道的，不管你有没有差事，我都是挺喜欢你的。”董其然笑着说道，黎旭昌眼睛立马就亮了：“你说，你是喜欢我的？” 董其然沉默了一下，一不小心说顺口了。可看着黎旭昌那亮闪闪的眼睛，她这会儿要是说自己说错话了，会不会让这男人太难过了？ 哎，反正是夫妻了，董其然这样想着，就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难不成，你不喜欢我？” “怎么会，我最喜欢的，就是其然你了。”黎旭昌忙说道，笑眯眯的抓着董其然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听见了吗？我的心，在为你跳动，在说我喜欢你。” 董其然嘴角抽了抽，总觉得成亲之后，黎世子就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原先她还觉得，是大病初愈的原因，毕竟，从一个将死之人，变成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再怎么淡定，都是要兴奋一段时间的。 可现在，她又有点儿不太确定了，或许一直是自己看走眼了？他并非是要兴奋一段时间，而是本性说不定就是这样跳脱的？之前不过是因为身中剧~毒，所以将本性给压下去了？ 不过，这样的性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说不定会有人。”虽然这小巷子挺安静的，可保不准就有人出门走动的。将自己的手收回来，董其然顺手在黎旭昌的手腕上摸了摸：“最近觉得身体如何了？” “好多了，其然，你这几天一直在忙……”黎旭昌凑在董其然身边，眼巴巴的看着董其然，一脸的可怜相：“咱们很长时间都没那什么了，今天晚上，我伺候你好不好？” 董其然脸色立马通红，赶紧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瞧着没人，才在黎旭昌的手背上掐了一把：“这种事情，也是能在大街上讨论的？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我可就不理你了。” 黎旭昌忙讨好的笑道：“好好好，我不胡说八道了，你别不理我。”又自己嘀咕道：“这不是在大街上，我是看见没人了我才说的，好好好，我不说了。” 顶着董其然的眼神，黎旭昌忙举手讨饶，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国公府的小门。浑然不觉，身后的小巷子里，有一家的房门开了一条缝，注视着他们进了园子。 老夫人和黎媛大约也是知道这两天生意不好的，并没有过问药铺的事情，一如既往的开开心心的询问董其然晚上想吃点儿什么，吃完饭要不要打牌什么的。 董其然这两天为着药铺的事情忙忙碌碌的，也是很久没陪着老夫人放松了，就点头应了下来，黎旭昌就有些小郁闷了。不过被董其然偷偷的在暗地里掐了一把，他就不敢出声了。 她们两个自以为小动作是偷偷摸摸你的，谁也没看见的，其实老夫人在上面看的一清二楚。老人家心里乐开了花，只要孙子孙媳感情好，这曾孙还会远吗？ 就算远，那孙子孙媳感情好，孙媳也才能更尽心的照顾孙子啊。 于是打牌才三四圈，老夫人就将手里的牌一丢，一脸疲惫的摆摆手：“哎，今天下午在园子里走的时间太长了，有些累了，你们也别在这里陪着我老婆子了，都赶紧回去休息吧。” 黎媛还有些疑惑呢，但她可不会拆老夫人的台，忙起身笑道：“祖母，那我服侍您进去休息？” “不用不用，又不是没有丫鬟婆子，你们就赶紧回去吧。”老夫人赶忙说道，黎旭昌忙起身：“祖母，真只是累了，并没有身子不舒服？” 老夫人不耐烦：“哎呀，就是累了，要是身子不舒服，我还能忍着不开口？行了行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们可别在这儿碍事儿了。” 于是，大家都治好起身告退。等着人影一消失，老太太就笑眯眯的转头对身边的嬷嬷笑道：“媛姐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相看起来了，之前老二写信回来，说是想将媛姐儿嫁到京城，过几天，咱们家开的办个宴会什么的。” 嬷嬷眼珠子转转，笑道：“这不是螃蟹正肥着呢？菊花也开的正好，咱们办个赏菊宴？” 老夫人一拍手：“这主意好，其然刚嫁到咱们家，认识的人也不多，正好叫了人过来，让她也多认识认识。” 第73节 董其然可不知道老夫人心里的打算，回去就给性急的黎旭昌给扑到床上去了，一番缠绵，两个人躺在被子里说体己话，也不是商量什么大事儿，来来回回都是一些家常话。 黎旭昌到底是身子有些不太好，说了没几句，声音就沉下去了，董其然抬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也顺势跟着往下滑了滑，打个呵欠闭上眼睛。 看来，黎旭昌的身子还是没调理好，还得继续吃药才行。可总是吃药也不是个办法，毕竟是药三分毒嘛，要不然，让他明儿开始练练拳什么的？或者五禽戏太极拳也行，都是强身健体的。 他今儿说要谋个差事，那是不打算跟着镇国公混，不打算去军营了？ 不去也好，军营那强度，大约他是受不住的。 镇国公府的这些东西，黎旭昌若是推辞掉了，说不定还是个好事儿呢。只是这爵位，估计就不能推辞了，要不然，他们夫妻就真成了待宰的鱼肉了。 毕竟，和黎夫人那边，也算是不死不休了。 黎夫人肯定也不会相信，黎旭昌会轻易绕过她的。只要黎夫人不罢手，黎旭昌和黎旭平他们，就永远都不是兄弟。虽然不知道黎旭平和黎旭升是怎么想的，但人有亲疏远近，那兄弟俩想必是更亲近自家娘亲的。 想着又觉得黎旭昌有几分可怜，偌大一个镇国公府，也就老夫人和黎媛对他有几分真心。不过，以后是多了一个自己的，能遇见自己，他也算是幸运了，一点儿都不可怜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董其然一看窗边的沙漏，立马就着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呢？世子爷去哪儿了？” “世子爷出门去了，临走之前特意吩咐奴婢，一定不能叫醒您呢。”春晓笑嘻嘻的说道，端了热水来给她洗脸：“奴婢瞧着夫人眼睛下面都是乌黑的，就听了世子爷的话。” 董其然没好气：“这才几天，你们就当他是主子了。”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对，无奈摆摆手：“算了，赶紧给我梳洗吧，还得去给老夫人请安呢。” “老夫人那边不用去了，之前老夫人让百灵姐姐来传话了，让夫人今儿好好歇着呢。”春晓笑嘻嘻的说道：“奴婢可不敢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的，夫人您就放心吧。” “伶牙俐齿的，早晚有一天将你嫁出去。”董其然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戳了戳春晓的额头：“死丫头，趁着这会儿就咱们几个，你快说说，有没有看上哪一个？” 之前董其然就和春晓夏蝉说过，是打算将他们嫁给镇国公府的管事或者黎旭昌身边的小厮的，她们两个也很是愿意的。 这会儿听董其然问，春晓的脸色就是通红：“夫人又拿奴婢开玩笑！” “我可没开玩笑，早点儿说，你们也好早点儿嫁人，早点儿生孩子自己也不受罪。”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夏蝉嘴快，在一边笑道：“夫人，前儿奴婢瞧见和三个春晓买了点心呢。” 春晓一跺脚：“那是因为他有事儿求奴婢！” “什么事儿，怎么就求你，没求别人呢？”夏蝉笑嘻嘻的问道，春晓脸色通红，瞄一眼董其然才说道：“他想求我在夫人面前多多说他好话呢，但是我对夫人忠心可鉴，才不会因为他的那点儿点心就被收买呢。” 就是董其然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抬手捏了捏春晓的脸颊：“那你喜欢他吗？” 春晓支支吾吾的：“我才没有……他是个好人，我我我……”瞧见一边笑的花枝乱颤的夏蝉，一甩手：“你们都笑话我，我走了！” 说完转身飞奔走了，只她这个表现董其然就看出来了，定是喜欢的，就又转头看夏蝉：“春晓都有喜欢的人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嫁人了，你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有没有喜欢的人？” 风水轮流转，她刚取笑了春晓，现在就轮到她了。正好春晓从外面拿了早饭过来，她刚才可不是胡乱就跑走的，正在主子面前伺候呢，哪儿能随意溜走？她是有正事儿！ 一边将饭盒放在了桌子上，一边就跟着笑道：“夫人您问我啊，我知道的可清楚了。” 夏蝉扑过来要捂住她嘴巴，春晓一边躲，一边飞快的说道：“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可喜欢夏蝉妹妹了，王嬷嬷家里有个就比夏蝉妹妹大两岁的儿子呢。” 董其然微微挑眉，招手叫了夏蝉过来：“我只问你的意思，你若是喜欢，回头我找王嬷嬷问问，这事儿就能定下来了，你若是不喜欢，我就去找王嬷嬷辞了这事儿，可不能拖，你是个什么意思？” 又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王嬷嬷的儿子，一拍手：“可是二院的管事王忠？” 夏蝉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夫人，奴婢有些担心。奴婢听说，黎夫人身边的听月，好像喜欢王管事。” 董其然愣了一下，又笑道：“你只说你自己喜不喜欢就是了，你若是喜欢，我回头问问，你若是不喜欢，那就不再提这事儿了。王忠为人如何？” 夏蝉脸色微红：“王管事很是热心……” 董其然挑眉：“只是个热心？那他对听月那边，可曾有什么表现？” “奴婢不知道。”夏蝉努力想了一会儿，茫然的摇头，她进镇国公府才多久，唯一知道的那么一点点儿，还是王嬷嬷唠叨说出来的，至于王管事是不是喜欢听月，王嬷嬷肯定不会直接说啊。 董其然想了一下，点头：“好，我明白了，你的事儿，我回头先问问，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春晓的婚事了，既然双方都有意，就趁早定下来，春晓也好早点儿出门当新娘子。” 春晓害羞，正要张口，董其然却是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是不舍得我什么的，对吧？可你嫁人了，照样能进来伺候啊，咱们也总是不会分开的，你放心就是了，成亲休假几天，就当是出去给我办事儿了。你们几个伺候我这么些年，我心里是拿你们当姐妹的，所以这嫁妆，我定是要准备厚厚一笔才是。” “不独独是春晓，你们都是。”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转头看程嬷嬷：“嬷嬷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也尽管和我说，钱财这些东西，我最是不看重了，能拿来让你们欢喜，才是真正有了作用的。” 程嬷嬷抿抿唇没说话，董其然也不着急，笑眯眯的起身，到桌边去用了早膳。 这边刚吃完，那边就有小丫鬟过来传话，说是宋大夫来拜访。 宋大夫现在也是太医了，老夫人也知道他和董其然曾有师徒情分，就赶紧让将人带到这边来了。董其然忙迎出去，就见宋大夫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熟人，宋大夫的长子宋阳。 “世子夫人。”宋大夫笑呵呵的要行礼，董其然忙将人拦住：“宋师傅这样可是折杀我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心里，是将宋大夫当长辈的，受了长辈的礼，我可是要折寿的。” 宋大夫知道她性情，也不勉强，笑着说道：“总算是见你成家了，你祖母那儿，定是少了一桩心事的。” 董其然想到回门那天自家祖母抓着黎旭昌的手殷殷嘱咐的画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岂止是少了一桩心事啊，简直就是少了一桩心病。 寒暄了几句，宋大夫才说了自己的来意：“前两天经过朱雀街，看见一个百草堂，听闻是你开的药铺，又见外面贴了招医师的告示，这医师，可曾招到了？” 董其然摇头：“好医师不是好找的，我也没打算一两天就能找到。” 宋大夫笑道：“那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你看如何？” “若是宋大夫能帮我推荐，那我真是感激不尽。”董其然笑着说道，宋大夫抬手拍了拍自家儿子的后背：“你觉得你师兄如何？他的医术，你是见过的，虽说不是特别好，但也算是差不多了，寻常的小病小痛，他还是能给看的。” 董其然瞪大眼睛：“师傅，您真舍得将师兄给我？” 宋大夫哈哈大笑：“能让他在你身边学两招，那是他的福气，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楚神医虽说没正式认了你当徒弟，但也指点过你医术，再加上你自己这天分，说起来还是宋阳沾光了呢，若是楚神医和你的关系传出去，怕是宋阳还抢不到这机会，也就是我脸皮厚，趁着没人知道，赶紧先将宋阳给你送过来了。” 宋阳脸色通红，冲董其然捧拳：“师妹，还请你不要嫌弃。” 董其然忙笑道：“师兄快别如此，你的医书和宋大夫比也不差多少了，能得你帮忙，才是我的福气呢。”又端庄了脸色对宋大夫说道：“楚神医的事情，还请宋大夫以后别提起来了，虽说是指点过我，可就那么几天功夫，我怕说出去，倒是连累了楚神医的名声。我和楚神医比起来，可是差远了。” 第74节 宋大夫连连点头：“那，我以后定不会再提的，不过就算没有楚神医，宋阳跟着你，也定是能学到不少东西的，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在医道上，自有天赋，宋阳能得你几分指点就是他走运了，我以后，可就将他交给你了。” 第69章 宋阳的医术,虽然是比不过宋大夫的,但也算是中上水平了。药铺多了这么一个人,董其然忽然就轻松很多，至少不用每天都守在药铺里了,而是和宋阳约好，每人轮流一天。若是有宋阳搞不定的患者,再让董其然出面。要是董其然也搞不定,那就来个三堂会诊,宋阳背后还有宋大夫撑腰呢。 接连休息了两三天之后,黎旭昌就兴冲冲的回来了：“我找到差事了,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暂时是从四品。” 董其然有些吃惊，她就算不太明白朝堂上的官职什么的，但也知道,御前侍卫不是好谋的差事，御前啊,只要沾上这两个字，就是特别特别的金贵了。那可是在皇上伺候着,每天见好几次皇上,若是幸运的，被皇上记住了，那以后的前途还用说吗？这差事，一般人还真求不来。 “你自己出面找的？还是公爹那边帮你开口了？”董其然忙问道，黎旭昌笑眯眯的坐在软榻上，端着董其然的茶杯抿了一口水：“你也太小看我了，当然是我自己出面找的，别看我这几年都是在家里呆着，但我也是有几个好朋友的。” 虽然不多，但胜在质量还不错。 再加上他以前曾给太子当过伴读，早些年的情谊，也还算是有的，至少，提起他这个人的时候，皇上还是有很深的印象的。 “那这御前侍卫，以后要是升官，是往军中？”董其然一头雾水的问道，没办法，她大约是天生对这方面缺根弦儿，你要是问她本草纲目多少页，上面写着多少味药材，她甚至能一字不落的给你背诵一边。可说起这朝堂上的事情，她顶多能记住个官名，至于什么官职是做什么事情的，非得有人提点了，她才能知道。 黎旭昌倒也不觉得董其然蠢笨，毕竟，人有所长嘛，至少董其然在医术上的天赋，他还没见过比董其然更强的。 “也不一定，或者是兵部，或者是刑部，或者是吏部，或者是户部……”他没说完，董其然嘴角抽离愁：“你怎么不说，或者就是六部？” “六部之外还有别的部门，比如五寺，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比如督察院什么的，到时候再看，我现在还年轻，这侍卫的差事，才是好差事呢。” 他又不是读书人，要参加科举在皇上和诸位大臣面前露面，勋贵子弟，最重要的，还是要让皇上记住。他不到二十，还不用着急以后的差事，若是侍卫当的好，以后还怕没有别的差事做吗？ 董其然摆摆手：“我也不太明白这里面的事情，既然你有了差事，那以后可要好好当差，我也就不用担心以后养活你的事情了，倒是你，以后办差的时候，定要想着还要养家糊口的事情，危险的事情，尽量不要去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太拼命。” 黎旭昌忍不住哈哈笑：“你到底是要我好好当差呢，还是要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一会儿说要挣钱养家，一会儿又说身子重要，他都快要分不清董其然的意思了。董其然谢你他一眼：“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顿了顿，到底是没忍住：“身子最重要，过个两三年，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说别的。” 黎旭昌有些不满意，伸出手，在董其然面前握了个拳头：“你看看，我身体好着呢，一个拳头能砸死一头牛。”董其然想了想，露出个笑容，点头：“对，我夫君身子好着呢，再没有比他身体更好的人了。” 说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真挚诚恳，黎旭昌挑眉，伸手摸摸下巴，总觉得这话的语气有点儿不太对，可那表情太完美，他还真说不出什么挑刺的话来。 “我问你个事儿。”董其然忙将话题扯开了：“你身边那个和三，可曾娶妻？” 黎旭昌摇头，挑眉笑道：“是不是春晓的婚事？和三之前就求过我，说是看中了春晓，求我在你面前美言几句。我还没来得及说，和三这人，本事是有的，忠心也是有的，他家里并没有什么亲人了，只一个兄长，管着我娘以前的庄子，你若是觉得这亲事行，回头我就让他来给你磕头。” 董其然点头：“既然你说这人不错，那肯定是不错的，我就应了这亲事，春晓年纪不小了，你回头提点一下和三。” “好。”黎旭昌应了下来，随手拿了个核桃在手里把玩：“你身边的大丫鬟，都要嫁人吗？” “嗯，还有个二院的管事，王忠，你觉得如何？”董其然又问道，黎旭昌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是王嬷嬷的儿子，以前对我倒是挺照顾的，我院子里的东西，全都是最好的最齐全的，多是有他在照看，王嬷嬷也是个和善的，我瞧着倒是不错。” 两门亲事都没问题，董其然又亲自见了和三和王忠，以前给黎旭昌看诊的时候，见和三的次数比较多，所以对和三，董其然只是问了几句话就行了。 对王忠，要问的就比较多了。王嬷嬷那边大约也是看出她的意思来了，十分欣喜，特意趁着董其然在府里的时候来拜会，还送连自己亲手做的点心。 “以前老夫人是很喜欢吃奴婢做的核桃酥的，奴婢也就这一个能拿得出手了，世子夫人快尝尝，若是喜欢，奴婢日后定常常给您做。”王嬷嬷很是热情，董其然顺手就拿了一块儿核桃酥，味道还真是挺不错的。 春晓和夏蝉的年纪差不多，董其然索性将两门亲事定在了一起。虽然只是两个丫鬟，但成亲的一套流程不能少，全走完，两个新娘子坐上轿子抬走，也已经是十二月了。 天气越发的冷，京城这边，好像比并州更冷。董其然连房门都不太想出来了，整天就窝在屋子里看书。 黎旭昌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太医院的藏书，还真让他借回来好几本。董其然自己抄写了一份儿，原本就赶紧送回去了，这可都是珍藏，万一损坏了，她是赔不起的。 屋子里少了春晓和夏蝉两个人，就忽然安静了很多。 董其然看久了书，眼睛有些酸涩，转头正往窗外看，就见秋意进来，略带几分疑惑的行礼：“夫人，黎夫人那边请您过去，说是想找您聊聊天儿。” “黎夫人？”董其然很是诧异，自打她嫁进来，这都快三个月了，黎夫人这还是头一次请她过去。估计黎夫人自己也明白，她在黎旭昌夫妻心里，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所以当初黎旭昌说董其然忙，不能经常去给黎夫人请安的时候，她顺势就着台阶下来，免了董其然的请安。这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除了在老夫人那边，董其然和黎夫人见面的机会，还真没多少。 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听月被引进来，笑眯眯的给董其然请安，不等董其然问，就主动说道：“今儿天色比较好，我们夫人前段时间刚得了一些好茶叶，自己喝茶有些无趣，就想了世子夫人过去坐坐。” 不太好拒绝，毕竟黎夫人也算是长辈。董其然想了一下，就点头应了，让秋意服侍着换了衣服，跟着听月去见了黎夫人。黎夫人是个美人儿，就算是年过三十，看着也像是二十来岁，皮肤那叫一个白，莹润发光了都。 见董其然进门，就笑着招手：“快来坐，不用行礼，一家子人，不用客气，你喜欢喝茶吗？” 董其然很直白，摇头：“平常喜欢喝一些果茶，或者花茶之类的，很少喝茶叶。夫人喜欢喝茶？”董其然也没勉强自己喊娘，连董夫人都混不上一个娘呢，黎夫人就更不要说了。 “是啊，平时没什么事情做，我又不喜欢做针线，就自己煮茶品茶。”黎夫人笑着说道，手上慢悠悠的动作，拎了一个小罐子，拿着银勺子在里面轻轻挑了几下，茶叶洒在杯子里。 一整套动作下来，优雅的让董其然恍然是觉得自己看见了神仙妃子。不过，想到黎旭昌，那点点儿恍然立马就没了，表现看着像是神仙妃子，但实际上，这位黎夫人的心肠，怕是早就黑的不成样了。 “尝尝，一百两银子，大约也就能买这么一罐子。”黎夫人笑着说道，将茶杯往董其然面前推了推，董其然端着杯子轻轻嗅了嗅，没有什么异味。 实际上，这世上的毒~药，完全无色无味的，几乎不存在。再加上她是学医的，鼻子也算是灵敏，能初步判断出来，茶水里面，没有另外添加其他的。 不过，黎夫人的心机，董其然自觉是比不过的，就算是茶杯里没放什么东西，她也只是嗅了两下，就放下了杯子：“这两天有些着凉，不能喝茶，还请夫人见谅。“ 黎夫人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帘，抿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茶水，并不说话。气氛一时就陈静下来了，好一会儿，黎夫人才笑道：“我知道，估计旭昌是和你说过，他中毒的时候，我才是幕后凶手，对不对？“ 董其然适时露出一点儿惊讶的神色：“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旭昌并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不过是觉得夫人年纪轻轻，他不好时常过来请安就是了。” 年轻的继母和年长的继子，确实是不好过多来往的。 黎夫人眼睫毛动了动，没想到董其然会是这么一个回答，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接了。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茶杯，将另一边的点心往董其然手边推了一下：“既然不愿意喝茶，那尝尝这点心？” 董其然再次拒绝：“今儿没去药铺，闲着无事，在石榴院吃多了点心，这会儿真是吃不下去了。” 黎夫人嗤笑了一声：“这是在防备我？” 董其然也笑：“夫人想多了，我是真的没胃口。”反正，她就是不吃，黎夫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还能去老夫人那边告状不成？罪名就是她不愿意吃她给的点心茶水？别开玩笑了。 顶多了，黎夫人也就是言语挤兑她几句，或者是找镇国公吹吹枕头风什么的。 第75节 不过，她又不靠着镇国公过活，她在镇国公府最大的靠山就是黎旭昌，其次是老夫人，和黎夫人以及镇国公，是半点儿关系都没有的。 “哎，我觉得，你对我，是有点儿误会的。”黎夫人叹口气，放下茶杯，转头盯着院子里的一片天空：“都说是继母难为，尤其是旭昌，我嫁进来的时候，他正好是半大不小，说懂事儿也懂事儿，说不懂事儿，也不太懂事儿的年纪。我是想多关心关系旭昌的，毕竟，他是国公爷的嫡长子，以后是要继承国公府的。” “将来我若是生了孩子，旭昌还能多照应照应，可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坏心思，总是在旭昌耳边说一些……”黎夫人感情特别充沛，说着眼圈就红：“说一些挑拨的话，像是什么我若生了儿子，就容不下旭昌这一类的话。” 黎夫人转头看董其然：“慢慢的，旭昌就和我疏远了。” 董其然眨着眼看黎夫人，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是吗？那挑拨离间的人，可真是小人，您没和老夫人说说这事儿吗？” 黎夫人叹气：“老夫人是不太喜欢我的，总觉得我的出身太低，配不上国公爷。” 董其然眨眨眼，自己的出身，和黎夫人比起来，好像更差吧？好歹人家黎夫人的亲爹，是镇国公的副将，那至少也是三四品的武将了，她自己的亲爹董老爷，现在才六品呢。 和四品之间，听起来差的不算远，可有些人，一辈子说不定都跨不过去。以她对董老爷的了解，若是没有她嫁给黎旭昌这回事儿，估计董老爷也是属于这跨不过去的意中人。 “老夫人将旭昌接到自己身边养着，吃的用的，我是半分都插不上手的。”黎夫人叹口气，继续说道，董其然帮她总结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后娘不好当，老夫人防备着，黎旭昌敌视着，国公爷也不愿意他插手黎旭昌的事情。 黎旭昌中毒的事儿，她是半点儿不知情，说不得是黎旭昌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有人居心叵测的想要陷害她，想想，黎旭昌若是死了，她定是会被当成凶手的，然后她的两个儿子，也要跟着遭殃。 有个杀了世子爷的凶手当亲娘，这国公府的爵位，就没她两个儿子的事儿了。于是想一想，这爵位，就会落到谁身上了？ 董其然几乎想立马喊出来答案了——二房啊。但忽然想到这不是在听破案的话本，忙轻咳了一声将这答案给咽下去了。她没见过二房的人，还真不好胡乱评价。 但她相信黎旭昌，老夫人看着也不像是糊涂的人，所以，估计这一番话，还是鬼话。 “呀，外面好像下雪了。”黎夫人说了大半天，董其然转头一看窗外，忽然惊呼了一声：“这阵势，怕是这雪不会小了。” 眼角瞄到黎夫人脸色有些僵硬，董其然忙转身：“夫人，您若是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告退了？这天色看着也不早了，说不定今儿旭昌会早些回来呢。” 黎夫人笑道：“那你就早些回去吧，时候确实是不早了，咱们当女人的，不就是要好好伺候他们男人吗？快些去吧，别耽误了。” 董其然笑眯眯的点头，行了礼告退。 黎旭昌没多久也赶回来了，听说董其然去了黎夫人那儿，立马大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多黑心，你还敢自己凑过去！你不是大夫吗？快给自己把把脉，有没有什么事情？” 董其然忍不住笑：“黎夫人又不是卖毒~药的，随时随地身上都带着些东西。我自己很小心的，放心吧，没事儿的。” “那也不能小看了她。”黎旭昌有些不满，抬手在董其然的脸颊上使劲捏了一把：“大意轻敌，有你后悔的时候呢。”说完又觉得不太吉利，忙又呸呸呸了几声：“胡言乱语！” 顿了顿，揉了揉董其然的头发：“总之，对黎夫人这样的人，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多注意就是了。” “我知道了，到底是长辈，特意来请，总不能一直推辞。”董其然摆摆手，扯开了话题：“这雪，大概能下多久？” “大约两三天吧，钦天监今儿刚说的。”黎旭昌不在意的看了一眼窗外，又说道：“你若是在家里闲得无聊，就去药铺看看，或者约了人来家里玩儿，上次那赏菊宴，你不是结识了几个好友吗？” 上次老夫人特意举办的赏菊宴，将董其然和黎媛都带在身边，也算是表明了老夫人的态度——虽然董其然出身不高，但老夫人很是满意。 很大程度上，是董其然现在的身份所带来的好处，有几个年纪相当的年轻夫人，是很愿意和董其然交好的。 “那更没意思。”听着一群人在那儿闲聊，不是说胭脂水粉就是说服装首饰，还不如她多看几本医书呢。但想了想，董其然又皱眉：“是不是当了世子夫人，就总得出门走动走动？” 黎旭昌笑着摸摸她脑袋：“你若是不愿意，就不走动。” “可现在还好，等日后……”老夫人还在，有长辈在，她还有借口不出面各种宴会什么的，也不用操心家里的中馈，可等日后老夫人有了万一，她还能如此轻松吗？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黎旭昌倒是不怎么在意：“实在不行，就多找几个管事嬷嬷，你只要看看账本什么的就好了。若是连账本都不愿意看，那我可就没办法了。” 董其然嗔他一眼：“我若是不看账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将银钱胡乱花在别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京城里，有不少人是愿意千金买笑的，这才多久，我就听说了好几次，什么玉铃铛之类的？” 玉铃铛是京城有名的妓子，据说安乐候的幼子，为了此女，一掷千金，就差买下整个青~楼了。 黎旭昌忙赌咒发誓：“我可不是这样的人，我可是最贪生怕死了，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去外面胡乱糟蹋，那种地方的吃食饮品，定是都添加了东西的，我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顿了顿，又惊讶：“这样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没的污了你耳朵，以后万万不要听这种肮脏话了。” “许你们男人做出这种肮脏事儿，就不许我们女人嘴上说说这话？”董其然挑眉，黎旭昌忙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那样肮脏的事儿，不值得你提，脏了你的嘴。” “夫人。”黎旭昌嬉皮笑脸的凑到她跟前：“大雪纷飞，咱们也没别的事情，不如，咱们去内室？” 董其然无语：“没别的事情做就要去内室？你要是想睡懒觉，就自己睡去，别拉着我。” “可这种事情，我一个人没办法做啊。”黎旭昌一脸委屈：“咱们两个在一起才能做，夫人，好夫人，好几天没做了，我憋的难受，你忍心看着我受苦？” 一边说着，一边抓了董其然的手往下按，董其然脸色通红，伸手推他：“大白天的，快收住吧，被人听见了……” “咱们是夫妻，就是被听见了又何如？”黎旭昌却是不在意，索性起身，猛的俯身抱了董其然往里面走：“往日里你总说我身子不好，现如今就让你看看，我这身子，到底好没好。” 董其然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忙抬手圈住黎旭昌的脖子，感觉到身子下面那东西顶着，羞的将脸埋在黎旭昌的胸口：“你这人，这大白天的……” “夫妻敦伦才是正事儿。”黎旭昌低声说道，然后就专心的做事儿，争取让董其然再说不出来话了。 第70章 过了没几天,黎夫人又请了董其然过去，这次不是喝茶了，大约是上次听董其然说不喜欢喝茶，所以这次换成了杏仁羊奶。准备这个的丫鬟手巧的很,竟是半点儿腥膻的气味都没有。 可惜,董其然还是没打算喝,只笑道：“羊奶性燥，我这两天，有些上火呢,夫人看，昨儿脸上刚长了个痘痘。”其实就是没睡好，回头补补觉就能下去了。 黎夫人脸色僵了僵，这次就有些不太客气了：“你一次拒绝吧,我还能说你是不喜欢喝茶，可你接二连三的拒绝,怎么，是怕我在这羊奶里面下毒了？” 说着,自己端着那羊奶抿了两口,示意给董其然看：“这下子,你总该放心了吧？” 董其然忙摇头：“夫人快别开玩笑了，我并非是疑心夫人下毒，毕竟，我自己就是大夫，若是这茶水点心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儿，我一口就能尝出来，夫人实在是没必要用这样的法子。” 顿了顿，又说道：“再者，我一路过来，有不少人是看见了的，若是从夫人您这儿回去我就病了，也是平白给夫人您添麻烦，您说是不是？” 黎夫人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是这个道理，你也是聪明人，该想的，都想明白了。那你就尽管放心吧，不管是前两天的茶水还是今儿的羊奶，我可是半点儿手脚都没做的，你大胆的喝吧。” 第76节 “我倒是想喝来着，毕竟是夫人的一番心意嘛，只可惜，真是喝不得，马上就是过年了，我若是身子不舒坦，那才是晦气呢，还请夫人多多见谅。” 反正一句话，不管黎夫人说什么，她这儿的吃食茶饮，董其然是半点儿不打算沾的。和黎夫人磨着说了半天闲话，再起身告辞，到了门口，略微停顿了一下，转头问道：“也不知道夫人这里用的什么香，闻着倒是有一股异味。” 黎夫人挑眉笑了笑：“百合香，有什么异味？你若是觉得不好闻，我下次换一种。你若是觉得好，我这里还有不少，送你一些，听月，你去将那百合香……” 没等她说完，董其然就忙笑道：“不用麻烦了，我不太喜欢这味道，闻着总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夫人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就带着丫鬟走人了，秋意比较小心，出了黎夫人的院子，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焦急的神色：“夫人，当真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奴婢这就让人去请了宋大夫过来？” 董其然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说着糊弄黎夫人的，黎夫人也没这么大的胆子，直接在香料里面下药。” 说着，脸上的表情放松了几分：“有这么一句话，估计接下来的几天，黎夫人会消停一些。” 秋意眨眨眼，显然不太明白。董其然也没过多解释，走了几步，忽然来了兴致：“雪后初晴，难得的好天气，咱们去花园里转转去，国公府不是还有一小片梅林的吗？正好去欣赏一番。” 转头又吩咐冬霜：“去请了媛姐儿来，就说我带她采雪。” 冬霜忙转身亲自去请，没多久黎媛就兴冲冲的过来了：“大嫂，真的要去采雪？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事情呢，我见你平时喝茶都不怎么讲究的。” 说完又赶紧捂住嘴，时下贵女，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坐卧起居，都讲究一个精致，雅致，越是出身高的，越是看重一些东西，比如，喝茶。 要对茶叶有讲究，要对茶水有讲究，要说得出个头头道道。可董其然喝起茶来，那是从不辨别茶叶茶水的，能喝就行。 这样一来，就有人不太看得起董其然了，觉得真是小地方出来的，身份太低。黎媛当然是没这个意思的，但她怕董其然多想，才忙跟着道歉：“大嫂，对不住……” “没事儿，我确实是不那么讲究。”董其然不在意的摆摆手，笑道：“我每日里事情那么多，哪儿来的空闲时间去烹茶煮茶？茶水这种东西，对我来说，能解渴就行了。今儿带你来采雪，是因为这冬雪，还能治病。在民间，冬雪可是被称为廉价药的，能治多种病痛。” 黎媛有些吃惊：“真的？就这雪花，也能治病？大嫂你和我说说呗，都能治什么病。” “大病诸如时气瘟疫，小儿热痫狂啼，大人丹石发动，酒后暴热等等，小病诸如皮肤烫伤，冻伤，散热消肿等等，夏天也能用来消痱止痒去湿热。” 董其然带着黎媛一边往梅林那边去，一边慢悠悠的解释，黎媛一脸的受教：“这么多的用处啊，不过，也就冬天能用吧？普通人也没办法将这冬雪藏到夏天吧？” “藏得起的是不屑于用，想用的是藏不起。”董其然叹口气说道，普通百姓家里，哪个有钱去挖个专门藏雪的地窖？那还不如多藏点儿冰呢，至少到了夏天还能卖钱。 “大嫂懂的真多。”黎媛叽叽喳喳的跟在董其然身后，亲自拎了个小罐子，一边走，一边踮着脚看两边的树。有看见比较干净的堆积的树上的雪花，就忙忙的用小勺子刮在罐子里。 “大嫂，你说我将这雪花埋在地里，明年拿出来煮茶，还能不能治病？”弄完了一点儿，就转头看董其然，董其然笑着摇头：“那就没什么做用了，和普通的水差不多了。” 顿了顿，又说道：“或许，也略有些作用？你今年藏起来一些，明年我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也是，咱们明年看看。”黎媛点头，看秋意也给董其然拿来了罐子，忙说道：“大嫂，我弄的这些藏起来明年用，你就只弄一些梅花上的雪吧，到明年春天了，拿来煮茶。” 董其然就是来玩儿来了，也不反对，就挑那开的比较好看的梅花，小心又细致的帮黎媛收集梅花雪。 “大嫂，我还有个事儿想和你说呢。”收集了差不多一罐子，黎媛笑嘻嘻的凑到董其然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话：“我上次偷偷听到祖母和大哥说我的婚事，大嫂，你知不知道祖母是个什么意思？” 不是所有的老太太都跟董家的老太太一样，自家孙女儿的婚事，肯定得要自家孙女儿喜欢才行。黎家的老夫人，才是这世上绝大部分老夫人的代表——对于晚辈的婚事，成了才会透漏一两句，也免得婚事没谈成，倒是让自家晚辈走了心思。 所以黎媛对她的婚事，是半点儿都不知情的。 可小姑娘又好奇，不敢找自家大哥问，就找到了董其然头上。董其然当然不能泄密啊，当即摇头：“我就听你大哥提过一两句，说是你的嫁妆正在准备呢，至于到底说的哪一家的，我可不知道。” “大嫂大嫂，好大嫂，你回头帮我问问？”黎媛抱着董其然的胳膊撒娇，董其然挑眉：“不管是谁家的，祖母对你那么疼爱，定是不会找个你不喜欢的。” 说完，董其然又轻声问道：“不如你和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黎媛害羞，跺跺脚跑开了，留下董其然在原地哈哈笑。 回了石榴院，特意交代了人将两坛子的雪花埋起来。看看时间，又差不多到了黎旭昌下衙的时间了，就先带着人去给老夫人请安了，虽然老夫人说过，让她晚上不用过去了，但她今儿到底是在家闲了一天，不过去问安，实在是说不过去。 人到了门口就听见老夫人笑哈哈的声音，小丫鬟帮忙打了门帘，董其然进去行了礼，就见黎媛正扒着老夫人的胳膊，刚才定是她在逗老夫人笑了。 “说了什么，让我也笑一笑嘛。”董其然请了安，顺势在一边坐下了，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你二叔和二婶写了信回来，你二婶又有了身子了。” 那可当真是好消息了，黎媛是二房的嫡长女，黎媛都要出嫁了，二夫人又有了身子，也算得上是老蚌生珠了。还有更高兴的，老夫人接着说道：“你二叔要进京述职，和你二婶，都要回京了，再过几天就能到家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董其然也带出了几分喜色，她原先还真以为二房对黎媛的婚事就是不管不顾了呢，没想到，人家是早有盘算，这会儿过来，正好帮着拿主意。 “那二叔以后，还会再外放吗？”董其然笑着问道，老夫人摇头：“应该是不会了，不过也说不准，一切都得看皇上的意思，皇上让他去哪儿他就得去哪儿。” “恭喜妹妹了，二叔和二婶一回来，妹妹可就多了人疼爱，那祖母以后就只疼我一个人好了。”董其然开玩笑的说道，黎媛忙伸手抱住老夫人的胳膊：“那可不行，虽然我爹娘要回来了，但祖母还是得疼爱我才行。” 老夫人笑哈哈的拍她胳膊：“好好好，疼爱你。” 董其然嘟嘴做出不高兴的样子来：“那祖母就不喜欢我了？” “喜欢，都喜欢，你们两个，是我最疼爱的，我一个都不落下。”老夫人笑着说道，正说着话，外面小丫鬟就进来禀告，说是黎夫人过来了，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虽然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挂上了：“那不赶紧请了夫人进来？” 黎夫人进门，瞧见老夫人一脸喜色，就笑着问道：“娘可是得了什么好消息？” 说着，眼神就往董其然的肚子上晃了一圈，董其然微微挑眉，倒是没想到自己之前那句话，还能带来这么个结果，黎夫人这是猜自己怀孕了？所以才闻不得那香味？ 老夫人倒是没看见黎夫人那眼神，只笑着说道：“是有好消息，你二弟一家就要回来了，你赶紧的让人将那院子收拾出来，该布置的布置一番，该打扫的尽快让人打扫。” 两房没分家，所以二房的布置，肯定得从公中出了。 黎夫人忙点头应了下来：“是，那可真是件喜事儿了，二弟没说什么时候能到京城？这眼看就要过年了，最好还是年前能赶到，正好咱们过年的时候一家团聚。” “够呛，不过不管年前还是年后，能回来就好。”老夫人想了想，摇头，又说道：“你二弟妹有了身子，她那院子，你可得好好拾掇，可别出了什么差池。” “娘放心就是了，我定是不会让出现什么差池的。”说着，又转头看董其然：“说起来，其然也进门有两三个月了，可是有了好消息？” 董其然脸色通红，略有些尴尬的看老夫人，老夫人是知道黎旭昌那身体的情况的，当初楚神医说的明白，这会儿就忙为董其然打圆场：“你着急什么，其然年纪还小呢，才三个月，又不是三年了。” 黎夫人笑着说道：“我只是瞧着其然这个不吃那个不喝的，还以为她是有了身子呢。”说着，玩笑一样转头看老夫人：“这冬日里闲着无事，我这两天就叫了其然过去说话，却没想到其然是个谨慎的，到我那儿，别说是一块儿点心了，连一口茶水都是不愿意喝的，好像咱们这府里，是有谁要害了她一样。” 说这番话的时候，黎夫人脸上笑容平静，带着几分温婉，又有几分委屈：“都说后母难为，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其然，当着你祖母的面儿，我今儿就问你一句，可是我往日里，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让你对我有了误解？” 第77节 董其然是没想到，黎夫人居然在这会儿发难了，忙笑着说道：“夫人真是多想了，上次您请我喝茶，祖母和媛姐儿都知道，我这个人，是不喜欢喝茶的，所以我才没喝。这次您又请我喝羊奶，正好我这两天有些上火，您看，这疙瘩还长在脸上呢，我哪儿敢喝这性燥的东西？” “倒是没想到，会让夫人多心。”董其然脸上带了几分歉然：“真是对不住了，以后不管夫人请我吃什么喝什么，我可是半点儿不敢推辞了，免得夫人再误会了。” 黎媛是对黎夫人也有些不太喜欢的，低声嘟囔了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黎夫人垂下眼帘就当是没听见，董其然则是笑嘻嘻的看了一眼黎媛，眨眼示意了一下。老夫人坐在上面，将这眉眼官司看在眼里，有些无奈的伸手在黎媛背上拍了一下：“又胡说什么呢？是不是昨儿看了话本了？“ 黎媛巴不得赶紧将话题扯开呢，忙笑道：“祖母您可真厉害，我就说一句，您就猜出来了，我昨儿看了一个特别好看的话本呢，是讲一个当儿媳妇儿的，不孝顺婆母，最后得了报应的故事，我回头给您念念？” 女眷看的话本，基本上就是这一类。要董其然说，这更像是佛家的那个因果报应之类的小故事。不过，聊胜于无，有这种话本，总比没有的强。 老夫人不爱听，她年纪大了，就喜欢热热闹闹的听点儿戏或者看个杂耍什么的，笑着点了一下黎媛的额头，老夫人笑道：“你自己看吧，不过，你也知道，你爹那人，最是计较这个，你可别到时候被你爹抓个正着。” 董其然竖着耳朵听，暗自揣测那位二老爷的性子，听起来像是个老古板？ “我爹最是疼爱孩子，他要是发现了，我一撒娇，他就不会责怪我了。”黎媛笑着说道，董其然继续往尚未见面的黎家二老爷身上挂牌子——还是个性子软的疼爱儿女的？ 没人搭理黎夫人了，黎夫人也不嫌尴尬，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主动找董其然说话：“我这两天，总觉得胳膊有些没力气，其然你帮我看看吧？” 这就推辞不得了，董其然只好点头：“好，那夫人伸出手腕来。” 黎夫人将手放在茶几上，董其然伸出手指搭在上面，又问黎夫人具体的症状：“是上手臂觉得没劲儿还是下手臂？两个胳膊？后背有没有不舒服？这两天可曾拎什么重物了？” 得了回答，就笑着松开手：“夫人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肩背受凉了，我等会儿给你开个方子，回头吃三天就没事儿了。” 到底敢不敢吃，可就不是董其然能管的事儿。不过，她赌黎夫人不敢吃，或者，不愿意吃。 “家里有个大夫就是方便。”黎夫人笑着说道：“不管身上有个什么病啊痛的，立马就能看了。”转头去看老夫人：“其然又是个孝顺的，若是天天能为老夫人把把脉，也能及早发现老夫人身上的一些不舒服，防患于未然，对吧？” “没病没痛的，谁就非得看看大夫？”老夫人没好气的说道，黎夫人抿了抿唇，又笑道：“是儿媳说错了，娘见谅。” “恒儿这些天在忙什么？”当着晚辈的面儿，老夫人也不想太给黎夫人难堪，就岔开了话题。黎夫人笑道：“前两天大雪，相公得了差事，往榆中那边巡视去了。” “旭平的婚事，你有什么打算？”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又换了话题，黎夫人神情平静，脸上还是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他年纪不算大，我想慢慢看看再说。” 老夫人实在是想不起来再说点儿什么了，索性就转头去和黎媛说话了，黎媛叽叽喳喳的说今儿中午的哪一道菜好，哪一道她不喜欢，逗的老夫人哈哈大笑。 董其然在一边发呆出神，明儿就该她去药铺了，过两个月了，药铺的生意……还是冷冷清清，总共加起来的病人，大概也就十来个，平均两天一个。 今年是肯定要亏本了，可要是再不想想办法，估计明年也是要亏本的。 不是她黑心，她现在就想有个大买卖，不对，大病患上门，也好展示一下他们药铺的真实水平。这名声传开了，日后还怕没病患上门吗？ 可到哪儿去找大病患呢？有钱的都找太医去了，没钱的不愿意看，这大病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正想的入神，门口小丫鬟又进来禀告，说是世子爷差人回来传话了，进来的是和三，说是黎旭昌今儿临时值夜班，晚上不能回来了，让老夫人和董其然自己用膳，不用等他了。 老夫人叹口气，略有些担心：“大冷天的，也不知道他那身子能不能撑得住。” 黎夫人对这话题是从来不往下接的，只垂下头盯着手里的那北车。董其然笑着开解老太太：“您不用太担心了，我一早就给他准备了暖身子的药包，只要找了开水泡一泡，喝了药茶就能暖身子了，定是会没事儿的。” 老夫人知道操心也白操，总不能这会儿去将黎旭昌给找回来，就又吩咐了和三去找了厚实衣服给黎旭昌带过去。看看时候不早了，就下令传了晚膳过来。 镇国公和黎旭昌都不在，黎旭平兄弟俩又在学院没回来，这一顿饭，就只剩下她们四个人在用了，颇有些冷清。吃完饭老夫人就摆手赶人了：“大冬天的，钻被窝里暖和，都回去吧。” 几个人也推辞，各自告退走人。 天气太冷，董其然洗漱过后，索性就钻到被窝里看书，翻了一会儿，又有些看不下去，就将书本丢在一边，盯着床边的烛光发呆——也不知道这会儿，黎旭昌在做什么。 说起来，黎旭昌虽然身子不是很健壮，但到底是男人，火力比董其然大，有他在，这冬天的被窝就总是暖烘烘的，没他在，董其然连翻身都得小心翼翼，省的哪儿掀开个口子，灌进来了冷风，她大半天都暖不热。 想的时间长了，董其然就有些困了，临睡之前，伸手揉了揉肚子，有些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有好消息。 宫里的黎旭昌站在宫殿门口，偶尔偷偷的跺跺脚，抿一口水袋里的药茶，水袋外面裹着厚厚的棉花，这一袋子水，能撑一晚上不冷。抿一口就笑一下，旁边同僚看的无奈：“这茶水就那么好喝？” 黎旭昌撇嘴：“你懂什么，这是我夫人亲手给我准备的药茶。” “真的？听说尊夫人师从楚神医啊，这药茶，定是十分珍贵吧？”同僚眼睛立马就亮了：“给我喝一口？” “行，给你倒点儿。”黎旭昌想了想，示意那同僚将他自己的水袋子拿来：“喝完可暖和了，我告诉你，我夫人那医术，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也算是给自家夫人拉生意了吧？谁家还没个病患了啊，药茶喝的好了，自然就认同自家夫人的医术了，那肯定就会上门求诊了。自己如此机智，回去定要讨赏才是。 唔，夫人不好糊弄，还是先提前想想要什么赏才好。要不然，三天不起床？正好今儿值了夜班，明天后天就不用值班了。 旁边同僚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笑什么呢？怎么笑的……如此猥琐呢？” 黎旭昌赶他：“去去去，打光棍的人是没办法理解我的兴奋的，活该没人给你送棉衣，冻着吧你。” 同僚无语，拎着水袋回归自己的位置——有媳妇儿了不起啊？有媳妇儿好像确实是有点儿了不起。 第71章 天气也就晴朗那么一天,到了第二天一早,又开始下雪，甚至这雪，比之前的还要大。秋意一边给她梳妆打扮,一边忧心忡忡的劝道：“不如今天就不去药铺了？” 董其然抿唇想了一下,摇头：“还是要去，万一有人上门求诊呢？这种天气上门的，定然都是急症，药铺若是没人，他们还得另外再换地方,这样一来，岂不是耽误功夫了？” 有些病，是等不得的。 秋意劝不住董其然，只好暗暗叹口气,将簪子什么的，都给插好,然后退到一边去了。这会儿黎旭昌还没回来,董其然去给老夫人请了安,就带了秋意和冬霜一起去药铺。 秋意是有心想学些和药材有关的东西的,冬霜则是纯粹陪着董其然一起去的。药铺里很是冷清，只有两个小伙计蹲在柜台后面抄着手，见董其然进来，两个人忙忙跳起来，一个去搬了凳子过来，一个去拎了小火炉。 董其然将双手伸到火炉上面烤了一会儿，觉得热度回来了，这才笑着问道：“今儿也没还人上门？昨天呢？有没有病患？” “昨天倒是有一个，是着凉了，宋大夫给开了三天的方子，今儿还没人上门呢。”小伙计笑着说道，药铺的生计很艰难，董其然这边更艰难。若说这药铺是每两天来一个病患，那到董其然这儿，十天都不一定能遇见个病患。 第78节 本来她和宋阳就是年纪轻轻，不得病患信任，尤其她还是个女人。有些病患眼看要进门了，一看坐在后面的是个女子，脚下一停，就又转身走人了。 董其然也没办法啊，她总不能上去将人给拽住吧？ “没事儿，以后慢慢会好起来的，宋师兄的医术也确实是很不错的。”董其然笑着说道，是安慰小伙计，也是安慰自己，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嘛，现在没人看出来她是金子，等以后说不定就能看出来了。 要真看不出来……应该没那么背运。 今儿大约是董其然的幸运日，她原本以为一天又要白白等过去，没想到，临近中午，竟是来了病患。是个带着纱帽的女子，后面跟着丫鬟婆子。 “你是大夫？”进门看见董其然，那女子低声问道，董其然应了一声：“是，这位……”带着纱帽也看不出来是妇人还是姑娘，董其然就停顿了一下，那女子身边的嬷嬷忙说道：“我们夫人身子有些不太舒服。” “夫人是觉得哪儿不舒服？”董其然顺势问道，那女人犹豫录一下，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可否单独说话？” 董其然很明白，大概就是女人身上的毛病。起身带了她上楼，女人有些不自在，手指头在纱帽上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摘下纱帽：“大夫，最近时常觉得小腹酸痛……” “我先把把脉。”董其然温和的说道，也并不在意她没有取下纱帽的事情，仔细把过脉，又看她舌苔，这个只要撩起来纱帽就行了，女子看起来是相当谨慎，纱帽就刚好撩到鼻子下面。 “最近可有行房？”董其然看了一会儿，低声问道，就算是隔着纱帽，董其然都能看出来女子脸色瞬间通红，几乎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董其然伸手拽了一张纸：“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开两个方子，一个是吃的，三天，一日三次，饭后用。一个是热熏，滚烫的开水泡了，蹲在上面两刻钟，最好是木桶，若是下面用火炉随时煮着那是最好。” 女人连连点头，匆忙的道谢之后就赶忙下去了。董其然将毛笔放好，跟着起身下楼，刚到楼梯口，就听见外面有喧哗声：“大夫在吗？可有大夫？” 一个伙计在抓药，另外一个赶紧迎出来了：“在在在，病患是哪个？”话音刚落他就看出来了，因为太明显了，一群人抬着一个担架，很明显那躺在担架上的是病患。 董其然站在楼梯上也看见了，赶忙下来：“怎么回事儿？是哪儿不舒服？” 最前面的一个男人听见董其然问话，皱了皱眉毛，转头看伙计：“不是说大夫在吗？哪儿呢？赶紧叫出来啊。” “我就是大夫。”董其然说道，想走到担架旁边看那上面的男人，前面那领头的一脸诧异：“你就是大夫？一个女子？” “是，我就是大夫。”董其然点头：“这是受伤了吧？哪儿伤着了？赶紧先将人抬进来吧。” 那人有些犹豫，顿了顿问道：“你们铺子还有别的大夫吗？” 秋意在一边十分不满：“我们夫人的医术就是太医院的宋大夫，都很是夸赞的，你们还想找什么大夫！” 一群人虽说不知道董其然是什么身份，但太医院三个字还是能听懂的，连太医都夸赞，那医术想来应当是很好了？可一个小娘子，妇道人家，看着又年纪轻轻，万一那太医就是看在她是女子的份儿上才夸赞了几句呢？ 这可不是小病小痛，就算是开的方子不对症也就是不舒服几天。 “再耽误下去，你这同伴的伤可就说不准了。”董其然皱眉说道，领头那人一咬牙：“那就请大夫帮忙看看，若是能治，我们兄弟定衔环以报。” 董其然点点头，伸手掀开了盖在那人身上的棉被，然后脸色就变了变，竟是断了双腿，看着像是重物咂的。旁边男人跟着解释道：“他家房屋倒塌，正好砸在他双腿上了，大夫，您看……” 董其然没说话，朝小伙计要了剪刀，先将伤患腿上的棉裤给撕掉，仔细查看了伤口处的血痕，这才一摆手：“抬放到屋子里，准备炭盆，烈酒，棉布，剪刀，羊肠线和金针，还有麻沸散要尽快煎出来。秋意，你再去找了宋大夫过来。” 一边吩咐着，一边赶紧的让秋意将她之前做的衣服给穿上去。她平日里穿的太累赘了些，什么香囊佩饰，只坐诊的话不碍事儿，可要做这种事情，就不太方便了，所以专门让秋意做了一件儿衣服，就跟厨娘们身上穿的罩衣一样，从前面套上，后面带子一系上就可以了。 她之前是见过楚神医接断胳膊的医术的，后来对这方面，也算有过研究，但真正上手，这还是头一次。心里微微有些紧张，万一有哪儿做的不对，这人的双腿，可就彻底没治了。 不过，若是不动这个刀子，这双腿，那更是没治了。 等小伙计将麻沸散给伤患喂下去，没多久，那伤患就人事不知了，董其然深吸一口气，使劲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开始行动。 陪着伤患来的人都在外面等着，这会儿就有空打听里面的女大夫了。 “她和太医院还有关系呐？” “太医院的宋大夫，还曾教导过我们董大夫一段时候呢，宋大夫都说，董大夫的医术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我瞧着这位夫人像是富贵人家里头的，怎么就出来做了大夫呢？” “我们夫人慈悲心肠，不喜欢整天呆在家里头没事儿做，出来做个大夫，也能帮忙救人治病，能造福百姓，为什么不能出来当大夫？” “董大夫看着年纪不算大啊，以前在京城好像没见过。” “我们夫人以前在并州，可是特别有名的，有好多人专门找我们夫人看诊呢。”秋意还记得之前那男人怀疑董其然医术的事情，很不客气的怼回去：“才来京城没多久，没……” 顿了顿又止住了，她可不能给自家夫人招恨。 很快宋阳就赶过来了，没想到跟着来的还有宋大夫，父子俩一起来的。一进门，宋大夫就先擦了一把汗：“正好我今儿休沐，听小李说里面的病人是断了双腿的？” 另外一个伙计赶紧上来回话，宋大夫眼睛立马就亮了：“之前听闻楚神医有断肢再生之神技，可惜老夫无缘得见，其然定是继承了楚神医的衣钵，这次我可是要好好看看才行。” 秋意忙递上来一件衣服，宋大夫略有些惊讶：“这个是？” “我们夫人说，有伤口的病患容易感染，穿的干净点儿，可以减少这种几率。”秋意笑着解释道，幸好她做的衣服多，能一人分一件儿，连宋阳也没落下。 宋大夫换好了衣服，带着宋阳进去，董其然这边已经进行有一会儿了，瞧见宋大夫，忙露出个笑容：“您能来可真是太好了，正好能帮我个大忙。” “怎么帮？”宋大夫忙上前，董其然伸手点了点：“这一点儿，用羊肠线缝补上即可。” 宋大夫很是吃惊：“缝上就行了？里面，已经接好了？” “是啊，就差外面这点儿了。”董其然笑着说道，宋大夫看着那针线，有些犹豫：“我可是从没做过，万一……” “呀，宋大夫还没用烈酒洗手吧？”董其然忽然想到这个重要问题，宋大夫愣了一下，摇头：“尚未。” “幸好幸好，那可就不能碰这伤口了。”董其然微微摇头，手下动作不停，因为缝针的时候很是耗费精神，接下来她就没空多和宋大夫说什么了。宋大夫虽然不能帮忙缝针，但在别的上面，还是能帮忙的。 比如，递个工具什么的。宋阳则是在一边认真观摩董其然的动作，有什么疑惑，都暂时记在心里，等着董其然日后有空了，再慢慢给她解释。 天色微微擦黑的时候，董其然才算是彻底缝补完毕，她脑门上一层的汗珠，秋意在一边拿着帕子心疼的帮她擦拭：“夫人，肚子饿不饿？” 今儿一天了，就早上吃了一顿饭，从进了药铺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呢。原先忙着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不忙了，张张嘴，忽然就觉得十分渴了。 她这边刚点头，另一边就有一只手端着茶杯放到了她嘴边，抬眼一看，董其然就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旭昌，你怎么在这儿？” “回去见你没在家就知道你是来了药铺，我吃了午饭在家休息了一会儿就过来找你，接你回家。”黎旭昌笑着说道，探头看了一下那床上：“这就好了？” 第79节 “没有呢，还得要观察一段时间，看他会不会因为伤口感染，或者发热什么的，过几天，伤口长好了，那才是真正好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好那伤患的同行们过来，领头的人忙道谢：“多谢董大夫，若不是董大夫，他今儿可就危险了。董大夫，那诊金，应该是多少？” 董其然抬头打量了他们一下，身上穿的倒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可布料都是寻常布料，很是粗糙，看样子，也就是普通的家庭。她心里盘算了一下，伸手：“只今天的诊费和治疗费是五两银子，剩下的吃药什么的，明儿再算。” 那人原本十分紧张，听了董其然的话，身子立马放松了几分，忙忙道谢：“多谢董大夫，那人今天能带回去吗？” “暂时不能，现在不好挪动，至少得养个十来天，毕竟是双腿断了，稍微不慎，那可就要命了。”董其然摇头说道，那人忙点头：“是是是，那都听董大夫的，那他的吃食什么的……” “暂且不能吃饭，这两天就只喂一些汤水什么的，你们留下个人在这儿照顾他就是了，也不用特意做什么，就守着，万一发热什么的，立马让人去叫我就行。明儿一早，再弄些米油什么的，喂他喝一些。” 董其然一边说着，一边走去开方子：“这药是今天晚上的，每隔一个时辰喂一次，从现在到明儿，总共喂六次。用完之后，再喂米油，明儿我会再来看的，到时候另外开方子。” 说完将那方子递给了小伙计，又转头看那领头的人：“这些等他醒过来之后再算账，暂且记着。” 那人忙点头，忙不迭的从自己胸口掏出来个袋子，拿了一块儿银子塞给小伙计：“这是那五两银子。” 小伙计是个聪明的，脸上就露出些为难，看董其然：“董大夫，咱们这样是赔钱的……” 董其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摆摆手：“不妨事儿，也没指望着这药铺赚钱。”说完就起身，冲宋大夫行个礼：“宋大夫，这天色已晚，不如，先让宋师兄送您回去？” 宋大夫笑哈哈的摸胡子：“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儿我再带宋阳来看看情况，有什么事儿，你只管让人去叫我就是了。” 说完大踏步出门走人了，董其然将身上的罩衣脱下来交给小伙计，他们药铺有专门的洗衣服的婆子，一天洗一次，小伙计身上也都是穿着罩衣的，不过，这可不是秋意亲手做的了，这是让成衣铺子给做的。 黎旭昌和董其然出了药铺，若是以往，天色定然是已经全暗下来了，可现在下着大雪，倒是还有几分光线，不用点灯笼就能走路。 “今儿这病人，十分危急？”上了马车，黎旭昌将人揽在自己怀里，抓着董其然的双手使劲揉搓了一下：“手都这么冷，你们药铺里的炭火是不是不够用？” “总不能让国公府养着个药铺。”董其然笑嘻嘻的说道，虽说药铺是自己的，赚钱赔钱都是自己的，可本钱还有老夫人和黎媛的份儿呢，所以，能不浪费的时候就不浪费，简直是勤俭持家好媳妇儿，董其然心里暗暗夸赞自己。 “这铺子又不是花的国公府的钱。”黎旭昌很是不赞同：“你若是冻着了，岂不是要让我心疼？不如我掏钱给你买木炭？也不要太贵的，就普通的，好不好？” 太贵的董其然肯定就不让买了，不如各退一步。 “你是我媳妇儿，我给你买东西，那是理所当然的，就当是……”黎旭昌想了一会儿，一拍手：“就当是我给你的诊费，你这段时间不还费心给我调理身体来了吗？” “夫妻之前，哪儿连这个都要算的清清楚楚。”董其然摇头，黎旭昌笑道：“你看，你也说了，夫妻之间，何必算的这么明白，你对我好，我也对你，一颗心换一颗心，一份儿情换一份儿情，我想对你好就对你好了，你只管受着就是了，你又不是外人，你和我是一家人。”说着又有些沮丧，自己还是想起来的太晚了点儿，要不然，其然就可以早点儿不挨冻了。 董其然忍不住笑：“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好了，我答应了还不行吗？” 黎旭昌伸手捏了捏她鼻子：“这样才对，我们既然是夫妻了，又何必分什么你我，太见外了些。你今儿诊治这人，也算是大病患了吧？日后，是不是就该传出来名声了？” “大约会。”董其然也没敢说的太满，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现在才算是走了一半儿，得等这病人彻底好了，双腿能走了，才能算是有名声可传，若是半路……” 这人发了高热死了，可就没人会说什么她能帮人重接四肢了，只会说她董其然医术不精，将人给看死了。 “不着急，我相信你的医术。”黎旭昌捏着她的手指笑道：“我夫人合该是青史留名的，就从我开始，现在是走了第二步，以后会有第三步第四步，总会等上那南天门的。” 董其然忍不住笑：“还真要成仙啊？那可不行，我可不能将你留下来。” 黎旭昌哈哈笑道：“我就知道我夫人是舍不得我的，夫人放心，我也是舍不得你的，我到时候定是要拽住你的裙子，让你必得将我带上才行。” “你就不怕别人说你是吃软饭的？”董其然也笑，黎旭昌摇头：“这有什么，别人想吃还吃不着呢，也幸亏我下手快，我媳妇儿这么能干，我只有自豪的，这么能干的媳妇儿嫁给我了，充分证明我是有眼光的嘛，这是好事儿。” 董其然佯装沉思：“那算起来的话，你其实不是第一步，我祖母才是第一步，然后是乔知州的娘亲乔老夫人，走到你这儿，都算是第三步了。” 黎旭昌愣了一下，有些哀怨：“没办法，谁让我走的晚呢，不过没关系，好歹还排在第三了呢。” 夫妻俩说说笑笑的到了国公府，这会儿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了，两个人刚到了石榴院，就见王嬷嬷在等着了。上前行了礼，笑着回话：“老夫人猜着夫人定是在药铺耽误了，就让奴婢过来说一声，忙了一天，晚上回来就不用过去请安了，安心的在自己院子里用了晚膳，赶紧的休息吧，可别耽误了明儿的差事。” 又有程嬷嬷亲自去拿了晚膳过来，两个人也就没再过去请安了。吃了晚饭就歇下来了，第二天一早，再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然后，各走各的，一个进宫去当差，一个去药铺。 那病患还未醒过来，昨儿送他过来的一个人在守着他，守了一晚上，看着疲乏的很，却还是端坐在床边，时不时的抬眼看看。 见了董其然，那人忙起身，搓着手问道：“大夫，我按照您的吩咐，晚上每隔一个时辰喂一次药，第六次刚刚喂过。” 董其然低头看了看，人是昏迷着的，不好喂药，被子的边角上都是落下来的药渍。董其然伸手给他把脉，脉象倒是比昨天好了些，再伸手碰了一下额头，皱了皱眉，果然是有些发热了。 “我换个方子，现在就煎药，这次是两个时辰吃一次。”董其然一边拿了布巾擦手一边说道，那人忙点头应了。 到了半晌，昨儿那群人又回来，带了个小娘子，听着是是伤患的媳妇儿，让她来照顾他，剩下的人就又回去了。妇人家到底是细心些，大约也知道董其然是给他们算便宜了诊金，进门也不闲坐着，一会儿看看她家男人，一会儿帮忙擦擦家具扫扫地什么的。 到了晚上，这人身上的热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第72章 药铺来人找董其然的时候,董其然睡的正香。大冬天的，又是深更半夜,从被窝里出来,真是很需要勇气的。尤其是这个病人，董其然不光不赚钱，还倒贴了许多。 于是,那么一瞬间,董其然也是有几分后悔的心思的。她又不是没钱吃饭，也不是没钱穿衣，何必这样辛辛苦苦，每天照看一个不死不活的药铺吗？ 再者，她还是个女人,在医者里面，备受轻视，谁看她都觉得是没本事的。如此艰难,她是不是还是规规矩矩的按照这世道上九成九的女人的活法活着才好？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就动动心思管家理事,吃饱喝足了打牌看戏,或者开个宴会什么的,这日子过的该有多舒服啊。 可最终，董其然还是爬起来了。只要一想到那病患会因为救治不及时出现问题，甚至丧命，她就狠不下那个心不去管。再者，她之前既然已经收了诊金，不管是赔钱还是赚钱，这病患就是她负责到底的，总不能半路就撒手。 再想想她之前的雄心壮志，再想想她的打算计划，打算留名青史的人，可没谁连起个床都觉得起不来的。遇见这么点儿困难就想放弃，那以后还有更多的苦难呢。 就比如说，今儿半夜出门了，回头就是老夫人不问，她都得好好的给老夫人解释一番。还有黎夫人那儿，一向是看她不顺眼的，若是揪着这件事儿不放，那也是挺麻烦的。 这还只是头一次，以后会有更多这样的情况，半夜请人都不算是出格的了。京城的贵妇人们，眼睛又都是长在头顶上的，若是知道这些个事情，那些风言风语什么的，也不会少了。 董其然揉揉额头，脸也不洗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床上的黎旭昌说道：“你只管睡着，不用管我，我带着秋意和冬霜呢，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明儿你还得进宫当差呢，可不能熬夜了。” 黎旭昌确实是有些撑不住，他身子看着是好了许多，但实际上底子还是很差的，熬一晚上就已经累的不行了，今天晚上若是再不睡，明儿估计就起不来了。 “那让和三跟着你。”但他也不放心董其然，想了想，就说道：“还有和一，和一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他们兄弟跟着你，我也能放心。” 和三会办事儿，和一功夫高，有这两个人在，不管出什么事儿，都是能拖到镇国公府的人出面的。 第80节 董其然也没矫情，直接就点头应了，最后裹上大披风，就带着秋意和冬霜出了们。坐上了马车，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春晓和夏蝉的缺，回头给补上吧，你们两个比较看好谁？” 二等的丫鬟都是原先镇国公府的，原先董其然不太放心，所以春晓和夏蝉出嫁之后，这一等的缺就暂且放着了。可现在看看，身边的人还是不太够用。她出门要带人，程嬷嬷是管着院子里的事情的，分身乏术，总得有两个留在院子里帮忙做些别的，比如说收拾衣服床铺啊，保管钱匣子和首饰盒什么的。 “奴婢瞧着春叶那丫头不错。”董其然的大丫鬟都是按照春夏秋冬来取名字的，后来来的二等丫鬟，就将这个当规矩了，四个二等也分别是春夏秋冬取名的。 至于三等，也顺着这个规矩来了。 “不如就填补了春晓和夏蝉的缺，将春叶和夏冰提拔上来好了。”冬霜笑着说道：“春叶不如春晓活泼，但心细稳重，正好能做夏蝉的活儿。夏冰我打听了，祖上三代都是家生子，夫人若是拉拢到手里了，那国公府里的事情，咱们可就是……” 冬霜伸手做了个握拳的动作，秋意噗嗤一声笑出来：“正好和春晓姐姐她们反过来了，奴婢也觉得这两个可用，回头夫人见见？” 董其然点头应了下来，又叹气：“将她们两个提拔上来后，你们也多栽培一下剩下的，你们两个，也就比春晓她们小两岁，眼看也是该嫁人的人了。” 秋意害羞，不接这话题，冬霜笑嘻嘻的摇头：“奴婢可是不打算嫁人了，就跟着夫人，伺候夫人一辈子。” “我可不能耽误你一辈子，以后你们两个有心仪的，也只管和我说。”董其然笑着说道：“不管是嫁掌柜还是管事或者庄头，或者良民，我都能给你们做主。” 秋意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跟着夫人多学两年，不管以后怎么说，自己有点儿手艺，出去了也能谋生。” “这是个好想法，你放心，我想学我定然教，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董其然很是鼓励导秋意的这种想法，女孩子嘛，谁说就非得关在家里做饭洗衣服了？ 自己掌握了赚钱的本事，将来不管嫁给谁，都不会吃苦的。除非她董其然的眼光差的很，给秋意看中了个人渣。 当然，她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没差到那种地步的。 一路说着话，之前身上还残留着的被窝里的热气，也慢慢散去了，整个人也就越发的清醒了。到了药铺下了马车，直接上楼去看那病患杨大海了。 杨大海的媳妇儿站在床尾眼眶红红，不停的伸手抹眼泪，瞧见董其然过来，忙迎上前：“董大夫，您可算来了，您快帮忙看看大海，这会儿忽然就烧的厉害了。” 董其然点点头，三两步过去，伸手按在杨大海的额头上，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温度高的都烫手了。 “将这棉布打开我看看情况。”董其然一边展开双手让秋意帮她换了罩衣，一边吩咐旁边站着的小伙计，那伙计也懂一点儿医术，忙用干净水洗了手，烫过的布巾擦干，这才小心翼翼的去揭开那棉布，尽量不要碰到杨大海的伤口处。 看完之后董其然就略微有些放心了，运气好，伤口并未出现溃烂之类的情况。 “不用担心，现在看来，情况还不到最坏的时候。”董其然安慰杨大海的媳妇儿，又吩咐伙计：“去拿了烈酒过来帮忙擦拭他身体，再拿些冰块，敷在伤口上的棉布上，不要直接接触伤口。” 也幸好这会儿是大冬天，要是放在夏天，九成九的可能是会出现亏溃烂的。 忙忙活活小半个时辰，又开了方子，让另外一个小伙计去煎药，回来给杨大海灌下去，半个时辰一次。 忙完董其然也没回镇国公府，而是去了后院休息室。毕竟，这高热一不小心就是能要命的，她还是先守着比较好。前面有伙计照料，她在后面，索性就偎在被子里了。 一时半会儿的没有人来叫，偎着偎着，就不小心睡着了。再次醒来，外面已经天色大亮了，董其然慌忙起身，外面守着的冬霜听见动静，忙进来：“夫人，您醒了？” “杨大海情况如何了？”董其然忙问道，冬霜一边给她系披风，一边说道：“不碍事儿，到今天早上，温度已经有些降下来了，没有昨天晚上那么热了，所以奴婢才没有叫您，这会儿宋大夫也已经过来了，夫人您别着急。“ 听说宋阳也过来了，董其然就放慢了动作，好一会儿才打个呵欠说道：“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等会儿我见见宋师兄，交代一些事情，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冬霜抿唇笑道：“世子爷在外面陪着宋大夫说话呢。” “世子爷？”董其然瞪大眼睛：“他怎么过来了？今儿不是还要去当差的吗？” 正说着话，秋意拎着热水壶进来，倒了水给董其然擦脸，头发昨天只拆下来一半儿，今天随意盘上去就行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打理妥当了。 外面大雪还没停，董其然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才两天，雪花都能将脚陷进去了，一时半会儿的，看着这天也不像是要晴的样子，怕是现在，外面的百姓不好过。” 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雪太大了，也不是好事儿，压塌房屋还只是小事儿，就怕冻死人。 就算这是京城，外面也是有不少乞丐流民的。还有那百姓家里，年老的年幼的，估计也是扛不住。 “回头得和宋师兄商量一下才行。”董其然嘀咕了一句，赶紧往前面去了，黎旭昌正坐在外面和宋阳说话。手边还拎着一个食盒，不过他虽然在和宋阳说话，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后面的门口的。 董其然这边掀开帘子，他那边就站起来了：“快些来喝点儿热汤，祖母特意让人准备的，这会儿还是热热的。” 一边说着，一边将碗筷已经拿出来了，里面就装着一碗汤。宋阳在一边笑道：“世子爷对师妹可真是好，师妹可是有福气了。”将手边的药材收拢起来，宋阳跟着站起身：“我先去上面看看，师妹，今儿我在药铺守着，你等会儿就回去休息吧，不用惦记这边了。” 董其然忙说道：“好，宋师兄，杨大海的热度要是控制住了，就将伤口处的冰块给挪走，换一换药，还是之前的方子，昨晚上他用的那个，也得换，师兄自己看看情况开方子。” 宋阳应了一声，董其然这才转头，笑眯眯的吻黎旭昌：“今儿不用去当差的吗？” “用啊，我一会儿就走，就是先过来看看你。”黎旭昌笑着说道，抬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要注意休息，别太累了，早些回去，想吃什么就让秋意去买，或者去府里吩咐一声就行了，回去之后不用去祖母那边请安了，等我晚上回去，咱们一起过去就是了。好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回见。” 不等董其然说什么，黎旭昌就匆忙转身走人了。董其然抱着碗眯着眼睛笑，有这样体贴的相公，看来她的眼光，还真是很不错的。 一碗汤当然是喝不饱的，但热汤下肚，全身都是暖洋洋的。董其然本打算走，但瞧见外面的天色，又转身上楼去了：“宋师兄，还有个事儿要和你商量，我瞧着这两天天色不好，怕是百姓受冻的比较多，回头你斟酌个方子，咱们配些驱寒的药材，免费发放一些，你看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回头就斟酌一下，你赶紧回去吧，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要多睡觉脸色才好，这边你不用担心的。”宋阳笑着应了下来，抬手哄董其然：“快些走吧，今儿可是我当值，你不用在这儿了。” 董其然笑着摆摆手：“那行，我就先回去了，宋师兄，回见。” “回见。”宋阳摆摆手，看她下楼了，才转头继续给杨大海把脉。 虽说黎旭昌说回来之后不用去请安，但董其然也没当真，还是先去给老夫人请安了。老夫人一脸的心疼：“哎呦，这大半夜的还得出去看诊，实在是太辛苦了，你可受累了。” 董其然笑着摇头：“一开始是觉得有些苦，毕竟这大半夜的，人人都在热被窝里睡觉，独我得起身出门，还是冒着大雪，心里也委屈，不过后来瞧着那伤患慢慢好转，就又不觉得辛苦了。” 黎媛一脸的崇拜：“大嫂你真好，我就佩服大嫂这样的人，菩萨心肠。” 老夫人也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也是在行善积德，将来啊，必定是有福报的。好了好了，我老婆子就不拉着你说话了，你忙活一晚上了，这会儿赶紧回去休息吧。” 董其然也不推辞，起身行了礼，就赶忙回去了。但说是休息，但她也没什么困意，毕竟后半夜，她还是睡了一会儿的。生怕这会儿睡太多，到晚上就睡不着了，索性就钻在被窝里看书。 杨大海的病情慢慢好转，宋阳后来配置了不少驱寒的药材，就放在药铺外面，有需要的自己去拿就行。这么一来，药铺又赔出去小一百两的银子。 看着账本，董其然都想叹气。 黎旭昌今儿休假在家，探头看了一下，忍不住笑道：“听说祖母和与媛姐儿还有干股在里面？” 第81节 董其然很是哀怨的看他一眼，黎旭昌笑着揉揉她头发：“别着急，总有赚钱的一天的，我相信你，我娘子的医术，那可是顶呱呱的，现在赔钱，只能说是那些病人没眼力劲儿，不知道有个神医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等他们知道了，那药铺还不是财源广进？” “财源广进？”董其然伸手摸摸下巴：“总觉得，一个药铺，用这样的说法，实在是太奇怪了点儿。” 黎旭昌挑挑眉，换了话题：“那个杨大海已经走了？” “嗯，要过年了，总不能留在药铺里过年吧？”过年的规矩奇多，留在药铺就是太晦气，会有霉运的。所以，得赶在年前回家，反正那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他自己小心一些，年后再过来看看就差不多了。 “距离夫人扬名立万的日子，不远了。”黎旭昌一脸深沉的说道，董其然忍不住笑：“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我可就等着了。”黎旭昌笑眯眯的说道，夫妻俩正开玩笑呢，春叶就进来禀告：“夫人身边的听月姐姐来请世子夫人，说是年底事忙，让世子夫人过去帮忙。” 董其然有些惊讶，转头看黎旭昌，黎旭昌皱眉一脸不悦：“她往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春叶没敢抬头：“夫人说，往年她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忙活，今年好不容易娶了儿媳进门了，总该享享清闲了。” 不管怎么说，黎夫人是长辈。若是董其然不去，那传出去，大家也只会说是董其然不孝顺。 黎旭昌是不情愿让董其然去的，但董其然却是不在乎，笑着拍了拍黎旭昌的胳膊，从他眨眼：“放心啊，我是能让自己吃亏的人吗？你在屋子里好好歇着吧，我去看看。” 董其然带了程嬷嬷一起过去的，毕竟什么阴谋诡计之类的，程嬷嬷比秋意这些小丫头们知道的多，也能看出那些门道来，更有用些。 黎夫人正在看着账本，一见董其然进来，就先露出个苦笑来：“我都看的头晕眼花了，幸好你来了，快些坐下，这今年啊，事情比往年更多。” 一边说着，一边将账本转往董其然那边：“还是你们年轻人头脑机灵，我这上了年纪的，看了账本就觉得头昏脑涨。这段时间你忙不忙？若是不忙，就先过来帮我管两天家？” 董其然扫了一眼那账本，不是日常花销的，而是安排年礼的。这样一看就知道黎夫人是不安好心了，董其然嫁进来才多久，不到半年，她哪儿知道和黎家交好的有哪些人家。 这亲疏远近，可是和年礼的轻重有关系的。亲近的，送的就重一些，贴心一些，投其所好，送到人心里头去。不亲近的，就照着常例来，不是布匹就是金银珠宝。 或者是哪家是顶头上峰，哪家是下面巴结的，她是一个都不知道。 “夫人，这个账本，给我看？年礼也要我准备？”董其然笑着问道，黎夫人摇头：“哪儿能要你准备，你才嫁进来多久，连咱们黎家有几家老姻亲都不知道，真要你准备岂不是要闹笑话了？” 黎夫人抬手拍了拍董其然的手背：“你放心，我都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要你对着账本看看，可别有哪一家的礼单重复了，到时候东西只有一件儿，那可就糟糕了。” “还有，和往年不一样的，你得做出标注来，另外誊写一个账本，这事儿不算难吧？”黎夫人笑着问道，董其然抿抿唇，这事儿还真不算难，可黎夫人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她自己拟定的礼单，就是出了问题，也是她的问题吧？ “可要让人去库房查看？”董其然想了一会儿问道，黎夫人一拍额头：“对，还得派人去库房查看，库房的钥匙我也给你，你让人对着礼单好好查看一番，得尽快，后天就过年了，到时候就没空看了。” 董其然也想不到哪儿有做手脚的地方，就点头应了下来，从黎夫人那边接了账本，又拿了一摞子的礼单回去。 一开始她觉得这事儿不算难，就是对照一下嘛，然后再誊写一遍儿，可看着看着就有些郁闷了，还真不简单，看的人头昏脑涨的，相似的两个名字，不一定的东西，稍不注意就混成一个了。 “程嬷嬷，你说，这事儿里面，有什么门道吗？”董其然转头问道，程嬷嬷想了想，点头：“最容易出差错的是礼单，不过这些是黎夫人拟定的，就是出了错，大部分的原因也是在黎夫人身上。还有一个地方容易出差错，那就是库房，东西对不上，那就是世子夫人您的错了。” 董其然想了想，索性起身：“走，咱们先去库房看看。” 账本嘛，就是对照一下，誊写一下，还能出什么大问题？难不成到时候还能说她写错了一个字所以送错了东西什么的吗？ 她先拿了最重要的几张礼单，带着程嬷嬷打算一个个看过去。然而只看了几个，程嬷嬷面上就带了些了然之色：“看来，黎夫人这手段，也就如此。” 董其然眼睛立马就亮了：“嬷嬷可是已经看出来了？” “世子夫人您看，这花瓶，和礼单上写的，是不是一样的？”程嬷嬷点了点架子上放着的一个花瓶，董其然低头，上面写着粉彩云凤纹双耳扁瓶几个字，那花瓶的样式和花纹，也是能对的上的。 “夫人再仔细看这瓶子。”程嬷嬷又说道，董其然凑过去，就见程嬷嬷手指在瓶子上抹了一下，瓶口的金线，就被蹭掉了一层。董其然忍不住张大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瓶子是假货？” 说着又皱眉：“这也不对啊，就是假货，那也是从库房里出来的，库房的钥匙，这些年可都是在黎夫人手上，出了假货，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个如何能栽赃到我身上？” 董其然眨眨眼，一拍手，面上带了几分笑意：“这样的话，我能不能说黎夫人是监守自盗，将真货换成了假货？” 第73章 程嬷嬷顿了下，眼神就带了点儿奇怪了：“夫人,若是让你自己分辨，你能看出来,这里面，有多少是假货吗？”一个瓷瓶简单的很,上手摸一下就行了,但若是一幅画，一些古玩呢？ 董其然的出身，谁都知道,并州大户人家,这个大户，指的是有钱。董家,也可以叫富户。就算这个富户在并州盘踞了有三四代人，但底蕴能和京城的高门大户比吗？ 再加上董其然也没专门学过这些东西，她顶多知道布料有那些好,珠宝首饰怎么鉴别。一些珍品，像是字画古玩什么的,她可能是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既然没听说过,那怎么鉴别真假？ 这些东西送出去,若是有明眼人看出来，那他们可不会管礼单是谁写出来的，只会关注这东西是从谁手上经过的。董其然是最后一个检查的人，这罪名，很明显就是要扣在她一个人头上了。 “那这个瓷瓶……”董其然也不傻，立马就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但又有些疑惑，既然是打算败坏她的名声的，那不挑些她绝对看不出来的放着，怎么还弄个瓷瓶在这里，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董其然是出身不高，见识不多，但也不是眼瞎好不好？这么明显的假货，就是没程嬷嬷提醒，她自己说不定就能看出来了。这个瓷瓶，简直就像是个警示。 “大约是疏忽了？”程嬷嬷想了一下说道，董其然皱眉：“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若是我没认出来这瓷瓶是假的，那之后的事情，也才有黎夫人发挥的余地。” 她在镇国公府确实是不受人待见，可在外面，她可是镇国公夫人，一品诰命，又生育两子，镇国公还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通房，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了，羡慕她喜欢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 所以她要在外面败坏董其然的名声，那几乎就没有董其然辩解的余地了。除非是老夫人出面澄清，可老夫人这个年纪了，甚少出门交际，那些人难道还能将镇国公外面的流言，拿出来问老夫人吗？ “会不会是个幌子？”程嬷嬷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有这一个了，咱们就不看别的了？” “黎夫人不会那么天真，用一个假的来将我拦住。”董其然摇头，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索性带了程嬷嬷先回去，她虽然没什么眼力，但她能请外援。 回头找黎旭昌说了这事儿，夫妻俩就一起去了库房。这边夫妻俩一起去，那边黎夫人就得知了消息，却也并不曾说什么，转头就带着一脸温柔笑意的去服侍镇国公了。 “这些东西，都是真的？”然而，除了那个瓷瓶，剩下的就全都是真品了。董其然左思右想，就是弄不明白黎夫人的用意，就一个假花瓶，到底怎么派上用场？又是用在哪个场合的？ “那这个礼单，你看看，是送给安乐侯府的。”董其然想了一会儿，转手将那礼单给黎旭昌看：“安乐侯府，和咱们家，有什么渊源吗？若是送错了礼，会如何？” “安乐侯府的侯爷，是咱们祖母的侄子。”黎旭昌解释道，董其然在心里将这关系换算了一下：“表叔？” 黎旭昌点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安乐候更喜欢黎旭平一些。” 第82节 所以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黎夫人大约是能搞定的？这么看来，黎夫人就是想算计她，而不是想得罪别人。可她还是不太明白，这瓷瓶，到底是什么用处。 “找祖母说说？”黎旭昌提出建议，董其然摇摇头：“就只是一个假的瓷瓶而已……” 没说完董其然忽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我祖母带着大弟弟二弟他们进京的时候，国公府送的乔迁礼里面，是不是有一对儿花瓶？” 黎旭昌仔细回想了半天，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点头了：“是，粉彩祥云双耳扁瓶。” 一个是祥云，一个是云凤。一个字的差别，花瓶的图案不一样，剩下的就全都是一模一样了。 黎夫人难不成是将真的花瓶送到了董家？这花瓶虽然名字比较普通，但却是前朝官窑出来的，现在外面，已经是炒到一百多两一个瓶子的价钱了。 一百两当然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董其然的药铺开张，老夫人入的干股，也不过才三百两银子，正好价值两个花瓶。 在并州，这三百两，也是能在城镇中心最繁华的地方买个小院子了。在京城，也是能在城门口那边买个小院子了。 这花瓶是经过了董其然的手，谁能证明在董其然接触之前，这东西就已经变成了假货呢？董家的那两个，是不是就是真正的粉彩云凤双耳扁瓶？ “所以，这罪名是偷换库房里的花瓶？”董其然拎着那花瓶，有些郁闷的问道：“可那会儿的礼单是黎夫人亲自写的，她到时候怎么说这事儿？” 两个人站在花瓶前，嘀嘀咕咕的讨论黎夫人的用心，可不管怎么讨论，都看不太明白黎夫人的用意。 “事情估计是咱们想的太复杂了，我明儿亲自去和黎夫人回话。”董其然实在是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推了黎旭昌出了库房，照旧锁上门，然后离开。 第二天一早，带着礼单去找黎夫人，说完闲话就开始说正事儿：“昨儿我带着人去库房对照礼单，发现有一对儿花瓶有问题，不是真品，像是仿造的。” 董其然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看黎夫人的神色，就见她脸上有些吃惊：“是吗？哪一对儿？” 等董其然拿出礼单放在她面前，黎夫人一拍额头：“哎呀，是这个啊，我差点儿忘记了，这一对儿花瓶，中秋节的时候我瞧着挺好看的，就拿出来摆在屋子里了，还没来得及放回去，那新的是我让人采购的，不光是有花瓶，还有一批茶具餐具。” 黎夫人笑眯眯的说道，转身吩咐自己身边的听月：“去将我卧室里的那一对儿瓶子拿出来，一会儿让人送到你库房里去。”然后又转头看董其然：“这颜色真是挺好看的，你可别笑话我，几十岁的人，还喜欢这样的粉色。” 顿了顿，黎夫人又说道：“这事儿倒是我疏忽了，忘记放回到库房里去了，不过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回头你就不要和老夫人说起了，对了，这一批的瓷器，正好有多余的，我送你两套吧？” 不等董其然说话，就让人去她自己的私库拿了。三套茶具，一个是粉彩莲花的，一个是粉彩梅花的，一个是粉彩喜鹊登枝，俱都是十分素雅好看。还有两套餐具，盘碟碗勺，装了三个小箱子。 “若是喜欢，回头我再让人送你一些。”黎夫人笑盈盈的说道：“也多亏你细心，要不然，这事儿可就要闹笑话了，这也是我的一点儿谢礼，只许收下，不许推辞知道吗？” 这些花纹确实是挺好看的，董其然也就没多推辞，将礼单还给了黎夫人，就带着三箱子的瓷器回去了。 照旧和黎旭昌分析，然而，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眼看就要过年，她索性就不去想这事情了，反正经过黎旭昌的鉴定，库房里的东西，都是真货，她也就不用担心这事儿会牵连到自己身上来了。 说不定真是黎夫人一时疏忽了呢？这些东西，或许是她送给自己的封口费什么的？ 但大约是黎旭昌之前的遭遇给董其然的印象太深了，就算是董其然很喜欢那几套粉彩瓷器，她也没拿出来用，就着箱子放着，直接让人锁在库房里去了。 “拜年的时候，咱们抽空去一趟宋大夫那儿，前些年我的医术，好歹也是宋大夫指点的，就算是没有真正拜师，我也是叫了一段时间师父的。”董其然转头和黎旭昌商量，黎旭昌连连点头：“听你的，那咱们初四过去？” 初二要陪着董其然去董家，初三镇国公府自家招待客人，初四才能空下来。 董其然自然是没意见的，夫妻俩自己商量了一些要带的年礼，并不走公账，而是用自己的私房钱，这样也免得黎夫人有什么说头。 转眼就是大年三十，老夫人从早上就开始嘀咕，也不知道老二到哪儿了，今儿能不能进京什么的。董其然有些奇怪，就偷偷的问黎旭昌：“没有让人在城门口等着吗？” 算着时间，确实是这两天的，不是三十就是初一，最晚了也是初二。 黎旭昌笑道：“自然是有人在等着的，祖母不过是心急，白嘀咕几句，不要接话就是了。”要真是接了，老太太能三五遍的问，黎旭昌是有经验的。 到了半下午，董其然正和黎媛商量着今儿晚上亲自包饺子的事情，就听门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老夫人，二老爷已经进城了，到了城门口了！” 老夫人迅速起身：“真的？这会儿就到了城门口了？” “奴婢是一看见二老爷的马车就赶紧回来报信的，这会儿肯定是已经进城了，再过一会儿说不定就到府门口了。”那嬷嬷喘口气，笑眯眯的说道：“一会儿老夫人就能见着二老爷了。” 黎媛一脸激动，坐都坐不住：“祖母，那我去门口接一下我爹娘？” 老夫人忙点头：“去去去，旭昌也你媳妇儿也去。”顿了顿，老夫人一摆手：“我也去！” 镇国公在一边忙阻止：“娘，您年纪大了……” 老夫人转头瞪他：“我是腿脚不方便了还是说话不利索了？我怎么就不能去了？又不要你背着我去，这会儿你就开始觉得我是个累赘了？” 镇国公忙摇头：“哪儿啊，娘您年纪也不算大，身体硬朗的很，别说是走到府门口了，您就是绕着京城走两圈，都是没问题的，儿子这不是心疼您吗？” 董其然有些诧异的看黎旭昌——你爹挺会说话啊。 黎旭昌撇撇嘴，要是不会说，当年能保得住黎夫人吗？自家祖母又不是个没脑子的。 老夫人都要去了，镇国公也不好不去，镇国公去了，黎夫人就不能去不去。于是，一转眼，这府里所有的人，就都站在府门口了。老天爷赏脸，大雪下到今儿早上就停了，天上还挂着太阳，虽然不暖和，但看着也觉得舒心。 并没有等多久，两辆青棉布马车慢慢的从街口进来了，老夫人有些激动，一边抓着黎媛，一边抓着董其然，身子略微前倾，眼巴巴的看着前面的马车。 “娘！”不等马车近前，第一辆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一个中年男人立马跳了下来，也幸亏是马车走的不快，要不然这动作就危险了。 老夫人也有些害怕：“你着急什么！不能等马车停住了再下来吗？天冷路滑，你要是不小心，岂不是……到了家门口还要让人操心！” “我知道了，下次肯定不会了。”二老爷笑哈哈的说道，伸手扶住了老夫人的胳膊：“大冷天的，您怎么在外面等着呢？我又不是不认识自家大门，到了跟前还得有人领路才行吗？” 这说话的功夫，二夫人也带着孩子们从后面马车上下来了。 二房除了黎媛这个嫡长女，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嫡出。说来也奇怪，黎家男人，从镇国公到二老爷，黎旭昌现在是说不准的，全都没生了孩子的姨娘。 不知道是黎家男人自己的品性问题，还是老夫人教导有方。 董其然更相信是老夫人教导有方的，这个问题，在她当初决定要嫁给黎旭昌的时候，也是考虑过的。毕竟，言传身教嘛，有这样的长辈，黎旭昌应该也不会搞出什么乱子来。 二夫人长相很是秀美，一手拉着小女儿，上前给老夫人行礼：“娘，儿媳不孝，这么些年来都没能在您身边伺候。”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夫人眼圈都有些红了，揉了揉黎敏，也就是二房幼女的头发，忙说道：“快些进去，天气冷，在外面可别冻着了孩子了。” 第83节 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里面走，董其然识趣，忙让开自己的位置。二夫人笑着对她点点头，上前扶了老夫人的胳膊。 到了内院，一家人重新见礼。二老爷夫妻是头一次见董其然，都是长辈，自然是要给见面礼的。董其然也没客气，大大方方的上前收了，转头再给二房的孩子们见面礼。 一圈下来，小半个时辰了，大家才总算是坐下来。 老夫人笑道：“原先还以为你们是赶不上年夜饭了，没想到，还是能赶得上的，回来的正好。年后，你还打算外放吗？” “不打算了，我想守在娘身边。”二老爷笑着说道，又转头看镇国公：“到时候就要多劳烦大哥了。” “你我兄弟，你若是留在京里，我也有了助力了。”镇国公笑着说道，又问道：“你这些年在地方上，觉得如何？琼州那边，情况如何？我之前在吏部打听了，你这次的考核，是个优，留在京城的可能，就是我不帮忙，也是有八成的。” 老夫人不高兴：“大过年的，说什么政务上的事情，都说些别的！“ 说着，拉了黎敏到自己跟前：“敏儿在外面吃苦了，瞧着这小脸儿瘦的。回来了就好，祖母让人给你做好吃的，你多吃些，回头也能长些肉。” 黎敏才六七岁，还有些认生，转头看二夫人，二夫人笑道：“娘，您可别觉得是我亏待了她，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才几岁，就一副臭美心思，听了丫鬟们嘀咕几句，就闹腾着自己不能长胖，不爱吃饭，这坏毛病，娘可不能惯着她。” 老夫人忙说道：“那勾坏了姑娘心思的小丫鬟可不能留！” “是没留，都打发了的。”二夫人忙说道，又看黎媛：“媛姐儿是不是长高了？” “娘你看出来了？”黎媛十分惊喜，抱着二夫人的胳膊撒娇，黎敏见状，忙从老夫人身边跑开，依偎到二夫人身边，警惕的盯着黎媛看。 二夫人愣了愣，眼圈就红了红，伸手在黎敏背上拍了拍：“傻孩子，这是你大姐，娘以前不是和你说过的吗？叫姐姐。” 黎敏抿抿唇，犹豫了一会儿才喊了一声大姐。黎媛是个心思善良又心软的，忙应了一声，又着急掏自己的荷包：“姐姐给你的见面礼，你看看喜不喜欢。” 一对儿金铃铛，上面雕刻着小兔子，黎敏的属相就是小兔子。这个大约讨了小丫头欢心，小丫头腼腆的露出个笑容，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去：“喜欢，谢谢大姐。” 老夫人看了这么一会儿才开口：“敏姐儿瞧着有些胆小。” “她生下来有些体弱。”生黎敏的时候二夫人有些难产，养孩子的时候就娇惯了些，只是没想到没将孩子养的骄纵起来，反而是越发胆小了。 “以后有娘照看了，定是能将她性子给扭过来的。”二夫人笑着说道，老夫人只点点头。伸手又叫了黎敏到自己身边，问她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喜欢玩儿什么。 黎旭昌和黎旭平兄弟不亲近，但和二房的这两个男孩子倒还是比较亲近的，兄弟几个凑在一边说些路途见闻，或者是外面好玩儿的事情什么的，一时也说的热热闹闹。 镇国公兄弟俩则是凑在一起，说的听起来都是一些比较平常的话，像是谁家娶妻了谁家生孩子了，谁家举办什么宴席了，但仔细分析一下的话就能听出来，镇国公这是在给二老爷讲解这些年京城的变化。 谁家是新崛起来的，谁家是落魄下去了，谁家和镇国公府的关系更亲近了，谁家和镇国公府的关系更疏远了。 黎媛刚见了亲娘，也是兴奋的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唯独剩下黎夫人和董其然，一个拿着帕子微笑，一个端着茶杯听着。 “旭昌媳妇儿长的真俊。”董其然正面带笑容的走神，忽然就听见这么一句，一转头，二夫人正对她笑，也赶紧放下茶杯：“二婶这话夸的我脸红，我瞧着，二婶才是真好看呢，和媛姐看起来就像是姐妹两个。” 二夫人笑的合不拢嘴：“侄儿媳妇儿是个伶牙俐齿的，娘，您这日子，定是过的十分舒心。” 老夫人拉着董其然的手笑道：“确实如此，有其然在我身边啊，我感觉我这半年来，就好像是年轻了十岁一样，这孩子又乖巧听话，又孝顺贴心，也幸亏我下手快，要不然，旭昌可就娶不到这么好的媳妇儿了。” 二夫人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董其然，看这样子，这位侄媳，在老夫人的心里，地位还是挺高的。再看一眼黎夫人，二夫人心里就有了决断了。 他们二房不承爵，日后老夫人百年了，定是要分家的。若是现在和镇国公府交好，日后儿孙们也能多份儿助力。可到底交好谁，二夫人回来的时候还在犹豫。 毕竟，黎夫人虽然是继母，但有两个儿子，又年轻，想必是等得起的。董其然呢，听说是出身不高，本人又行医，黎旭昌身子弱，以后不一定会有孩子。说不定，这爵位就会被黎夫人算计到手。 可现在，看这个侄媳的样子，好像也没落下风。若是有老夫人的支持，更多了几分胜算。所以，自己暂时还是先别选择比较好。 只是，也不能犹豫太久。墙头草，看着是两边讨好，实际上，是两边都不得好。 二夫人的这番心思，董其然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觉得，这位二夫人可真是八面玲珑。刚才瞧着没人搭理她了，就忙将话头递过来了，现在看着黎夫人受冷落了，就又忙叫了黎夫人攀谈起来。 面面俱到，谁也没有被冷落下来。 “你们一路奔波，想必也是累了，先回去梳洗一番，一会儿再回来吃年夜饭，吃完了饭，也不用守岁了，都快些回去休息。”说了一会儿的话，老夫人忙叫了二夫人说道：“明儿可是不许洗澡，不许动针线的，该做的事儿今儿做完了才是。” 二老爷和二夫人也知道这规矩，年前洗个澡，干干净净的进入下一年。于是，也都跟着收了话头，起身带了孩子们回了自家院子。 第74章 二房的院子和石榴院相距很远,除了是请安的时候见的人多了点儿,其他生活方面，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影响,当然，也可能是二房正忙,刚回来,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处置呢。再加上过年,除了初一闲着，其余时候人人都有事儿,也聚不到一块儿去,所以董其然才觉得事儿少。 到了大年初四，黎旭昌和董其然一起出门去给宋大夫拜年。大夫这一行,说起来是属于中九流，不好听,但实际上，做的好了，收入也是不少的。像是宋大夫,考进了太医院,这才进京短短几年时间,就买了两进的小院子了。 因着宋大夫的幼子宋振还在并州，所以宋夫人并未进京过年。出面招待董其然夫妻的，是宋阳的媳妇儿，这两个是两年前成亲的，宋大夫当了太医，门第就不算是普通百姓了，宋阳娶的媳妇儿，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 宋大少夫人是个略有些腼腆的人，招呼董其然和黎旭昌坐下，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倒是董其然，瞧着人家肚子圆鼓鼓的，就有些好奇了：“恍惚听宋师兄说过，这是六个月了？” 大少夫人伸手摸摸肚子，笑着点头：“六个月多一点儿。” “哦，那正是调皮的时候呢。”董其然笑着说道，又问平日里宋大少夫人吃些什么喝些什么之类的，黎旭昌听着不太耐烦，女人家的事情他也不好多嘴，就转头和宋大夫说话去了。 宋阳时不时转头看看自家媳妇儿，他也知道黎旭昌的身体，就没去戳黎旭昌的心窝子，只捡了别的话来说：“幸好这两天大雪停了，要不然，怕是这个年都不好过了。” “皇上圣明，早些时候就考虑到这个了，说是已经备下了救灾的东西了，这会儿，城外的粥棚应当是还搭着的。”宋大夫笑着说道。 宋大少夫人还要安排午宴的事情，说了没几句就起身出门去了。董其然瞧着她那身影，忽然想到事情，忙笑道：“师兄，你往日里是不是没送过师嫂礼物？正好，我这里有一套粉彩的瓷器，我自己也是很喜欢的……” 宋大夫微微皱眉：“粉彩的瓷器？那可不能要，倒不是和你见外，而是这孕妇，是不能用粉彩的东西的。” 董其然有些吃惊：“孕妇不能用？为何？” “粉彩烧制过程中，大约是产生了一种对身体不好的东西吧，具体我也没研究过。”宋大夫微微皱眉：“但是我接诊过的小产的孕妇，还真有几个都是用过粉彩的。” 宋大夫一把年纪了，接诊的病人没有五千也有三千了，粉彩会让孕妇流产的事情，他自己也只是一个猜想，从未对人说过，但董其然不一样，董其然和他有半师之谊，又同是医者，所以宋大夫才说出口：“我也没有证据，毕竟，用得起粉彩的，多是大户人家。” 普通百姓家里，用粗陶粗瓷的多，几乎没有接触粉彩的机会。 第84节 而能接触到粉彩的，又接触别的东西比较多，还有各种后院*什么的，所以宋大夫是没有多少证据的，他总不能捉个孕妇过来，让人天天用粉彩，然后看会不会小产吧？ 董其然面色带了几分凝重，黎旭昌根本不用怀疑，眼神也带了几分戾气：“定然是这样，若是孕妇用了粉彩，对身子定是有不好的，这女人，好狠毒的心肠啊。” 宋大夫有些不解：“什么？” 董其然抿抿唇，言简意赅：“黎夫人送了我几套粉彩的瓷器，茶具和餐具什么的，我瞧着挺好看，不过冬天用有点儿太单薄了，就暂且放在了库房里，等着春天再拿出来呢，若是孕妇用不得……” 宋大夫皱眉：“小心为上，虽说你尚未怀孕，但既然这粉彩对孕妇不好，说不定也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董其然有些尴尬：“我刚才还说送师嫂一些……” “你自己也不知道这情况，就是我，也只是猜测，并未有实证。”宋大夫摆摆手，并不是很在意：“这话你可也不要传出去。”说不定会造成恐慌，再者说，有些人用了粉彩会小产，可有些也没有小产啊，说不定就是和体制有关系。 “是，我知道了，师父放心。”董其然忙应道，等前面小丫鬟来请，董其然跟着去了别处，和宋大少夫人一起用膳，剩下三个男人一起用。 吃完饭，董其然夫妻告辞，看着马车走远，宋阳就侧头问道：“爹，那黎夫人，果然是谋害黎世子的凶手？”宋大夫摆摆手，转身回府：“不知道，别人府里的事情，你少打听就是了。” 前面的马车上，董其然和黎旭昌面对面的坐着，好一会儿，董其然才开口：“你说，黎夫人如何知道，孕妇不能用粉彩？这粉彩，她到底是有心送来的，还是无意给的？” 黎旭昌一脸郁愤：“定是诚心的，至于她如何知道，她连毒~药都能弄到手，这种事情，应该也只能算是小事儿吧？” 毒~药这东西，普通人根本买不到，黎夫人虽然不是普通人，但想要毫无痕迹的卖这种东西，也不是轻而易举的。 “那些瓷器……”董其然叹口气，她之前还和程嬷嬷讨论，怕是黎夫人想要在年礼这事儿上动手脚，给她难看，败坏她的名声呢，没想到，人家黎夫人根本看不上名声这点儿小事儿，一出手就是杀招。 管你在外面的名声是好是坏，只要董其然永远生不了孩子，早晚这镇国公府，还是她儿子的。 “回去通通扔掉！”黎旭昌有些暴躁的说道，抓了董其然的手指头：“你给自己把把脉，看现在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若是有，你要是不能给自己开方子，咱们就回去找宋大夫。” 又有些发愁：“也不知道楚神医的行踪，要不然，咱们就能请了楚神医帮忙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董其然无奈的说道，黎旭昌瞪大眼睛：“怎么就不是大事儿了？这东西既然对孕妇不好，说不定你用了，对身体也有不好的，你快些看看，也好让我心安。” “真不是大事儿，那么多用粉彩瓷器的人家，我也没见谁因为这个就早逝或者中毒卧病了，估计就是对孕妇有些影响，身体强壮的，就能挺的过来，身体弱一些的，估计就挺不过来了。” 就好像螃蟹这东西，身体好的孕妇吃了一点点儿，也是没什么妨碍的，可身体不好的，哪怕是一丁点儿，估计都要保不住孩子了。 “关键是，黎夫人如何这事情？她还知道多少咱们不知道的手段。”董其然皱眉，想了一会儿，又叹气：“只有千年做贼的，哪儿有千年防贼的，咱们总不能天天盯着黎夫人那边会有什么手段吧？” 黎旭昌抿抿唇，好一会儿都不说话，眼看着马车快到了镇国公府门前，他才抓着董其然的手，有些低沉的说了一声对不起。董其然有些不太明白，眨眨眼：“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若不是嫁给了我，你就不用天天如此提防了，也不用提心吊胆了，每天只要开开心心的做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哪儿像是现在，就是用个茶杯，都要先想想是不是有人要加害于我们，若不是我……” 黎旭昌说着，就越发的难受了，忍不住低下头，将额头放在董其然的手背上：“若不是我，你定是能过的更幸福一些的。” 董其然忍不住好笑：“若不是你，说不定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嫁人了呢。再者，你现在说这个，是打算后悔了吗？若是重来一次，你是打算去迎娶别人吗？” 黎旭昌瞬间抬头：“若是重来一次，我定然还是要娶你，没有你，我这辈子，也绝对不会再成亲了。”顿了顿，又说道，“哪怕我现在后悔了，若是再来一次，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你只能嫁给我。” 董其然抽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这不就是了吗？反正你也不能放手，那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若是真觉得对不起我，那就振作起来，帮我想法子应对黎夫人，这事儿，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想办法吧？” “你放心，我肯定和你一起想。“黎旭昌忙说道，将董其然抱在怀里，正准备再说一些甜言蜜语，外面的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就停下来了，外面和三笑道：“世子爷，到家了，您和夫人慢着点儿。” 黎旭昌有些无奈，只好下车，伸手给董其然，扶着她一条胳膊，将人接下来。 其实在宋大夫说粉彩对孕妇不好的时候，董其然是很想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的，黎夫人不是喜欢弄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吗？她配一点儿药，给黎夫人送过去，让她也尝尝喝毒~药的滋味。 砒~霜乌头之类的□□不好买，但董其然是谁啊，药铺的主人。再者，就算不用这些，她自己也能配置一些害人的药材出来，比放着，补气血的药方，她改一味药材的份量，就能让气血不平衡，长此以往，要么血旺气虚，要么气旺血虚，哪个对身体都不好。 可她身为医者，原则还是有的，有些原则，是坚决不能动的。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口子，现在你能给自己找借口是报仇，那以后看别人不顺眼了，是不是也能找替天行道之类的借口？ 所以，她不能用这些手段。 哪怕当初她讨厌董夫人，她也从没想过给董夫人弄一点儿药，让董夫人安静一些。 “这事儿你交给我吧，我帮你解决。”董其然还在发愁，黎旭昌抬手将人抱在怀里，拍了两下：“保证黎夫人不敢再唧唧歪歪。” 董其然抬头看他，黎旭昌笑眯眯的：“她送你的瓷器呢？都给我准备好，我拿去送人。” 董其然想了想，也不去追问，就让人去库房拿了那些个箱子，直接交给了和三。黎旭昌虽然现在不愿意说，但事情办完了，又带着几分邀功的得意来说给董其然听。 那些瓷器，他直接送给了黎夫人的大儿子黎旭平，借着黎旭平的手，送给了黎夫人娘家嫂子。她娘家嫂子那年纪，定是不会用这些粉彩了，说不定就要送给儿媳啊闺女之类的。 总有几个刚成亲，或者刚怀孕的。 这事儿他没瞒着黎夫人，黎夫人说不定要找机会将这些东西给要回来的。但黎旭昌也不在意，他出的第二招，就是捏准了黎夫人的要害——初六那天，黎旭昌和人出门，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了，伤了一条腿。 不过，不是重伤。黎夫人没请董其然过去诊脉，直接请了太医，董其然还是事后才知道的，还让自己的丫鬟去探望了黎旭平，送了些补血的药材。 想必黎夫人是不敢用这些药材的，倒是可惜了。 “二弟到底是有些……”董其然想了想，叹气：“可怜，本来和他没是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你以为他当真不知道黎夫人背地里的动作？”若是真想和黎旭昌做兄弟，应该早点儿表明心意了，可他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过。 该来探望黎旭昌的时候他也来，但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 说是兄弟，但在黎旭昌心里，他们就是敌人。 “以后黎夫人那边送来的任何东西，你都不要用了。”黎旭昌捏了捏董其然的脸颊，笑着说道，董其然点头：“真是防不胜防，看来我以前不在黎夫人那边吃东西喝茶，还是对的。” 要不然，黎夫人一点儿脸皮不要，那董其然可就遭殃了。 这边闹腾出来的事情，黎旭昌和董其然都没有对老夫人提起来，毕竟，黎旭平也是老夫人的亲孙子，虽然不如黎旭昌亲厚。而且，老夫人也是绝不可能放任他们兄弟相残的。 黎夫人那边，难得和黎旭昌有了默契，这事儿也是半点儿口风没漏。 一转眼就过完了年，该上衙门的上衙门，该进宫当差的进宫当差，该去药铺的去药铺。 第85节 大约真是杨大海给宣传的，药铺一开门，短短几天时间，就迎来了十多个病患。虽然都是小病，像是冻着了，或者过年吃多了之类的，但和年前比起来，总算是让人看见了赚钱的希望了。 与此同时，女患者也越来越多。大永不是没有医女，有些太医家里比较开明的，也会让女孩儿跟着学医，还有太医院，也培养有医女，有时候给后妃看诊什么的，医女更方便一些。 但是行走在外的女医者，就比较少见了。难得出现一个，据说还是医术很高明的，那些求不到医女的女患者，就都找到了董其然这儿。 也有不少是想让董其然上门看诊的，这个诊金就更高了，出门一趟就要收钱。行内规定，不是董其然一个人要收钱。 乐的宋阳整天笑眯眯的：“咱们这个月，定是会盈利的，师妹多出去几次，咱们说不定连上个月的亏空都能填补上去了。”上个月免费送出去那么多的伤寒药，可都是赔钱给出去的。 “可这样累啊。”董其然揉揉肩膀，以前她是来一天药铺在家里休息一天，现在，天天都在外面跑了。坐马车可不是什么舒服事儿，有些病人心急的，都能将骨头架子给颠散了。 “要不然，咱们再招几个坐堂大夫？”宋阳想了一下问道，董其然摇头：“好的大夫不太容易找，再者，女患者……”多还是找的董其然。 “要不然，师妹你收个徒弟？”宋阳又给出建议，董其然摇摇头：“我现在可不觉得我自己能带好徒弟。” “那就只能师妹你自己辛苦一些了。”宋阳摊手，爱莫能助。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见外面有人进来，在药铺里扫视了一圈，直接盯住了董其然：“你就是董其然董大夫？” “我是，敢问你是……”董其然疑惑的问道，那人笑了下，给董其然行礼：“小的大长公主府上的管家，姓李名石。听闻世子夫人医术高超，大长公主这两天有些不太舒服，想请世子夫人过去看看。” 又点名了董其然的身份，说明是将董其然调查的清清楚楚的。 董其然也不介意，这些个大人物，好像戒心都挺重的，不打听清楚了还以为是有人会害他们一样。虽然这样让人有些不太自在，但是这样的病患，她还是挺喜欢的，巴不得多来几个。原因嘛，有钱啊，大人物会付不起诊金吗？要的少了他们还不愿意呢，每次她都要十倍往上的要他们才高兴。 “那走吧。”董其然笑着点头，转头吩咐秋意：“将我的药箱拿过来，咱们过去看看。” 那管家笑眯眯的在一边等着，看董其然收拾妥当了，就忙忙的到外面请她上马车，然后亲自坐在外面赶车。董其然还有些疑惑呢，没想到大长公主府上的马车，也会这么的简陋，除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茶杯茶壶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大长公主是什么病症，若是能治好，这一笔，自己肯定又要不少赚了。说不定下个月开始，自己就能给老夫人和黎媛发分红了。让她们等了这么久，也真是不好意思了。 “夫人，有点儿不太对。”董其然正盘算着，就见秋意凑过来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一路上，马车光走小巷子，而且看这方向，不像是往内城去的。” 人无完人，董其然在医术上的天赋是很高的，但其他方面，就略有欠缺了。就像是，不太分得清方向，越是陌生的地方，越是分不清东南西北。 倒是她身边的秋意，对方向有天然的直觉，甚至闭着眼睛都能指对东南西北。 内城是在药铺的东边的，既然秋意说方向不对，那九成九的，方向就是错的。又专门是挑了小路来走，董其然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赶车的这人，估计也不是大长公主府上的管家。 “咱们是往哪边去的？”暂时不清楚这人的目的，董其然也不敢轻举妄动，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能看的出来吗？” “是往西边去的，距离城门没多远了。”秋意脸色有些发白：“夫人，我们怎么办？” 她们两个弱女子，肯定是打不过一个身高体壮的男人的。再加上地方比较偏，估计喊人也是喊不应的。天色还早，药铺那边，也不会起疑，等人来救肯定是等不及的。 “别急别急，肯定有办法的。”董其然嘴上安慰秋意，自己却是额头冒汗，她自认进京这么久，是没有招惹什么敌人的，唯一的死地，就只有黎夫人了。 若是这一招真是黎夫人使出来的，那肯定是要命的一招。不管前头是什么在等着她们，反正，她不能任由马车将她们拉到陌生的地方。 急急忙忙的打开自己的药箱，里面放着常用的药材，还有她管用的金针，还有几个小瓷瓶。是她闲着无事的时候弄的一些小玩意儿，有让人拉肚子的，有让人浑身发痒的，但只有吃下去才有效果，洒在身上是没效果的。 她视线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了金针上面。药粉暂时用不上，她也只能选择金针了。 “等会儿，你拽着他头发，我往他头上扎一针，你赶紧将这药粉倒到他嘴里。”董其然凑在秋意耳边低声说道：“机会只有一次，所以，手上一定要稳当，明白吗？” 秋意害怕的嘴唇都在哆嗦，但还是接过董其然递过来的药瓶，使劲的点了点头。 董其然偷偷的掀开车帘，一脚抵在门口处，以免身体栽出去。另一边，秋意也探出身子，说时迟那时快，猛的抬手拽住那李石的头发往后一拖，同时，董其然抬手就在他头顶上扎了一下，李石一声没叫出来，眼皮一翻就抽搐了两下，嘴巴也无意识的张开了。 秋意按照董其然的吩咐，赶紧将手中的药瓶对准他的嘴巴，使劲抖动了两下，看见白色的药粉落下来，入口即没，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75章 但那药粉也不是立即就起作用的,刚才她们两个能成功，得归功于这马车上只他们三个人，李石又得赶车,没有提防，这才让她们出其不意的拿住了人。可现在李石反应过来了,一个甩手就将秋意从马车上给拽下来了，马车正行驶着呢，秋意滚下来就没止住身形，一下子直接撞到墙上去了。 一口血喷出来，董其然都要吓坏了,忙不迭的拿着金针又是一通扎，只可惜再没机会扎到李石的脑袋了。至于身上,大冬天穿太厚,她根本就扎不透。 “我警告你，我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若是超过一个时辰没有回去,我相公定是会出来找我的,不管你听了谁的命令收了谁的钱,你若是悬崖勒马,我还能饶你一命！” 董其然一边说着拖延时间，一边仔细打量那男人的脸色，盼着那药粉赶紧起作用。又有些担心秋意，怕她受伤严重。可转过头又看不见人，生怕这李石后面还有帮衬的人，万一要是觉得秋意是累赘…… 李石一声不吭，只管给马儿甩鞭子，董其然这会儿是万分后悔，为什么她就没在药箱里装几把剪刀或者匕首之类的武器呢？明知道黎夫人不怀好意……好吧，她是真没想到，黎夫人居然是如此丧心病狂。 正着急呢，就听扑哧扑哧两声响，然后是一股恶臭。董其然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开始放屁了，那定是药粉已经起作用了，一会儿这李石就该开始拉肚子了。 果然，一眨眼，李石就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肚子。董其然立马开始编瞎话：“你刚才吃下的是我自己配置的毒~药，先是让你腹痛，然后开始拉肚子，若是没有解药，拉上两天，就整个人虚脱致死了。你也别想着去找其他的大夫看，想必你也是听说过的，我跟着楚神医学过几年医术，这京城里，估计除了御医，还真没几个能比得过我的。” 是人都惜命，李石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转头看了一眼董其然，当机立断，将马车给停下来了。董其然心急，迅速跳下马车，正准备往后面秋意那边跑去，却被李石拽住了胳膊：“解药！” “你以为我傻吗？现在给你解药，你是不是就要将我害了？”董其然冷笑，又警告道：“你也别想打着玉石俱焚的主意，我若是死了，你的家人朋友，也定然是活不了的，镇国公府的世子想要查一个人，还会费很大的功夫吗？再者，没有解药，你拉肚子拉死了之后，尸身就要腐化了，连骨头都保不住，死无全尸啊，你自己考虑清楚。” 死无全尸就是连下辈子投胎也不可能了，不是下地狱就是要走畜生道。李石的脸色铁青，瞪着董其然，忽然伸手，拽着董其然的胳膊一使劲，咔吧一声，董其然一阵剧痛，然后就觉得，自己的胳膊耷拉下来，使不上劲儿了。 “我警告你，赶紧拿出解药，要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李石咬牙切齿的说道，董其然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好啊，一命换一命，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眨了眨眼睛，又笑道：“想必你的雇主，没说过要要我的性命吧？“ 要不然，李石之前就能动手了，何必等到秋意发现不对劲儿？之所以没动手，肯定是要活人交差的。 “你若是放了我，你的雇主给你多少钱，我们翻倍给，还不追究你的责任，你觉得如何？”董其然抿了抿唇，放缓了声音，慢慢的诱哄他：“或者，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管是钱还是权势，只要你想要。” 李石刚要说话，肚子里忽然一阵翻腾，他脸色立即就变了。董其然瞅准这机会，迅速转身，她穿的简便，身子又十分健康，几乎是眨眼就跑出去了一段距离。 李石倒是想追来着，只是肚子疼的要命，又十分的想要上厕所，总不能一边跑一边拉肚子吧？他一个成年人，也是有羞耻心的。 眼看那边董其然已经跑到那小丫鬟身边，将那小丫鬟扯起来了，李石一咬牙，蹲在墙根处就脱了裤子。 第86节 秋意有些站不起来，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碎掉了，一边推董其然，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夫人，您先走，他们的目的，肯定是您，您不能多停留。” 董其然咬牙，将秋意的胳膊圈在自己脖子上：“就是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我，所以我才不能将你丢下。”他们既然敢做出绑架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的事情，那就是无法无天的绑匪，秋意对他们没用，他们定是不会留下秋意的性命的。 “夫人，您先去喊人，这里离街口不远，一条路跑下去。”秋意却是不愿意拖累董其然，想了一会儿又说道：“咱们两个就走的太慢了，若是您跑的快一些，去叫来了人，说不定咱们都能得救。” 至于为什么不喊人，这条街太偏僻了，都是那种小门，一看就知道是宅院的后门，深宅大院，她们两个就是拼命喊，也不一定有人能听得见。 万一耗尽了力气，那不就是等着人来杀的吗？再者，要是惹怒了绑匪，一刀一个，她们两个弱女子可是撑不住。所以，喊人这事儿，得在有把握的时候才能喊。 董其然顺着秋意说的方向看去，没等她仔细辨认，就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一转头，果然是李石已经追过来了。 董其然拽着秋意就往前跑，她还是不能丢下秋意一个人，李石虽说是开始拉肚子了，但也是个强壮的男人，他只要用点儿力气，就能将秋意给杀了灭口。 幸好，她那药粉也也是真材实料，李石还没走到她们身边呢，肚子就又是一阵咕噜噜。 瞧着李石又蹲在了墙根处，董其然四下找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有些丧气的承认，这巷子，实在是太干净了，竟然连个石头块儿都没有。再摸摸她自己身上，为了看诊的时候方便，身上几乎是没带多少配饰的……不对，有个簪子。 董其然眼睛立马就亮了，先将秋意放在一边，趁着这会儿李石在那儿蹲着，她飞快的拔下簪子，风一样冲向李石，直接冲着他的眼睛去了。 脖子那地方一低头就能隐藏起来，还是眼睛比较好找一些。 董其然来的飞快，可李石的反应也不慢，只一眼就看见董其然手里的东西，迅速抬手，连裤子都来不及拎，就起身要伸手抓董其然的胳膊。 然而没想到，董其然根本不到他跟前，抬腿就是一脚，冲着的，正好是他那坦荡荡的地方。没有棉裤的保护，那东西原本就脆弱，董其然可是半点儿没节省自己的力气。 当即李石就是一声惨叫，也幸好他后面是墙壁，他才能没直接摔倒在地。但也疼的他直不起腰，董其然也没转身逃跑，而是趁胜追击，趁着李石的两只手都护着下面，她簪子迅速扎过去。 李石也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镇国公世子夫人，就算是会点儿医术，那也应该是后院里长大的，一步三喘的娇花一样的，怎么就会这种……打法呢？ 不过是一时疏忽而已，眼前已经是血色一片了。 董其然不敢浪费时间，这会儿李石一手捂着下面，一手捂着眼睛，正恶狠狠的瞪她。董其然输人不输阵，冷笑：“我这簪子上，也是涂有毒~药的，你最好是别动弹，要不然，你动弹的越是厉害，这毒发的就越是快，我保证你跑不到巷子口。” 说完转身就跑，又拽上了秋意，两个人几乎是爬着往巷子口去了。 估摸着能听见人声了，董其然迅速张口喊救命。 事到如今，李石就是再追上去，估计也是抓不到人了，眼看着董其然她们走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招人来，李石也只能先顾着自己逃命，咬咬牙，往马车边上去了。 很快，巷子口就有人出现了，是两三个三十多岁的大汉，瞧见她们两个女人出来，脸上就露出了些吃惊的神色：“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董其然含糊其辞：“不知道是谁家缺德的，往那后门口倒了点儿油渣，我这丫头不小心就踩上去了，大叔，能否劳烦帮我们叫一辆马车，送我们到药铺去？” 那几个大汉倒是热心，赶忙帮他们叫了马车。董其然扶着秋意上去，先去了药铺。宋阳正在帮人看诊，见她们好端端的出门，现在一个灰扑扑，一个连走路都走不了了，震惊的差点儿将手上的毛笔给扔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师兄，拜托找个人，帮我送个信儿。”她现在可不敢回国公府，就怕黎夫人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她。宋阳也知道事情重大，忙点了头，让小伙计帮着董其然将秋意送到楼上，自己亲自到宫门口去了。 黎旭昌今儿本来是连着当差的，白天完了，还有半个晚上。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正皱眉揉胸口呢，一个同僚就小跑着过来了：“黎兄，宫门口有你家人来传话，我帮你站会儿，你去看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大事儿。” 黎旭昌忙抱拳：“那就多谢兄弟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之前不也帮我值班了吗？咱们互相帮忙，不过，你可得快点儿回来，一会儿说不定头儿就过来查了。”同僚笑着摆手，黎旭昌忙点头，沿着墙根迅速出宫。 见是宋阳，脸色就变了变：“是其然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宋阳深吸一口气，将董其然交代的话给说了一遍儿：“那人这会儿估计还在城内，应当还是能抓住的。” “师兄，拜托你回去帮其然把把脉，给她开点儿安神的药，免得她惊着了。”黎旭昌脸色漆黑，冲着宋阳抱拳：“我这会儿就去找人告假，这事儿有我在呢，定是会将幕后之人给揪出来的，你让她放心就是了，我一会儿回去接她。” 宋阳点头应了，又骑着马赶回去，一进门就赶紧搓手：“董大夫呢？” “董大夫在楼上，给秋意姑娘接腿呢。”小伙计忙说道，宋阳就先没上去了，接腿肯定是没穿衣服的嘛。等了一会儿，听见楼梯上有动静了，这才赶紧起身：“秋意如何了？” “回来的及时，还好。”董其然有些疲乏，不光是身体累，心里也累。小伙计端了茶水过来，董其然抿一口，居然还是安神茶，知道是宋阳吩咐的，忙笑道：“多谢师兄了。” “咱们兄妹，还用的着客气吗？”宋阳笑着摆摆手，又传达了黎旭昌的话，说完，犹豫了一会儿：“师妹，这事儿，你有什么头绪吗？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咱们药铺来的？” 董其然眨眨眼：“师兄觉得，也有可能是冲着咱们药铺来的？” 宋阳点头：“是啊，咱们药铺这段时间的生意也不错，又是你之前给杨大海接腿之后传出去的名声，那些人定然觉得你的医术太好，所以想着先下手……” 董其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师兄当这京城是龙潭虎穴呢？几个大夫的纷争，还不到这份上。”都是救人看病的，谁会那么狠心，非得要人性命不可？ 再者，她的医术虽然不错，可她也有自知之明啊，这京城，和她医术相当的，少说也有一百多了，比她医术高明的，至少也有几十个。要真是因为她医术好，药铺的生意好，就下了杀手，那这京城的大夫，岂不是要人人自危？ “可师妹你为人善良，心地好，谁会和你过不去？”宋阳皱眉，董其然端着茶杯冷笑了一声：“还真有人盼着我去死呢，师兄，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就别掺和进去了，你安安心心的坐堂看诊就是了。” 宋阳想说什么，但张张嘴，又闭上了，想想过年时候自家亲爹说的孕妇不能用粉彩的事情，心里就忍不住叹气，看来这高门大户，还真是个吃人的地方，稍不注意，就是人命来往啊。 不到半个时辰，黎旭昌就赶过来了，大冬天的骑马过来，身上凉冰冰一片，额头上却带着细密的汗珠，一进门就先将董其然拉到了身边：“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先喝杯茶。”董其然忙说道，眼看天黑，宋阳索性将药铺关门了，两个小伙计也支走，过来说道：“我先走了，你们等会儿回去，直接叫后面的小伙计就行了。” 董其然忙应了一声：“那师兄就先回去吧，明儿见。” 黎旭昌伸手拽了拽董其然的衣服，董其然没出声，黎旭昌也只能叹口气，目送宋阳离开。然后，董其然才将今儿的事情，详详细细的描述了一下，不过，说着她又有些疑惑：“那李石之前胡乱攀扯他是大长公主府上的人，连师兄都听见了，真是黎夫人出手的话，她不怕牵扯到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姐姐，嫁的又是户部侍郎，虽说没有爵位，却也是朝中重臣。这样给人背黑锅，大长公主怎么可能会高兴？ “那人叫李石？”黎旭昌不回反问道，董其然点头。；黎旭昌皱了皱眉：“大长公主府上的管家确实是叫李石，你见的那个，长什么样子？” “身量挺高，和你差不多，眼睛有些小，皮肤很黑，鼻子有些塌……”黎旭昌摇头：“一点儿都不一样，也就是你们，没见过大长公主府上的管家，这才上当受骗了。” 宋阳的爹虽然是太医，但宋阳不是，宋阳还没资格给贵人看病呢。董其然更是不熟悉这京城中各府的管家婆子的，这样一个别人听起来很荒谬的计谋，到董其然身上，她就有点儿分辨不清了。 再加上这两天药铺的生意好，她下意识的，是有些飘起来了，真以为大长公主会到他们药铺来求诊。 “我已经让人去追查了，不过那个李石，是个聪明人，他一个人出面将你们诓骗了过去，也就这药铺里的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出了那巷子，人就不知踪影了。”黎旭昌叹口气：“那辆马车，则是在城南那边找到的，被人扔在那儿，车上就只剩下你的药箱了。” 第87节 这样一来，人就不好找了。 黎旭昌脸上带了些戾气：“不过你放心，我定是能将人找出来的。这次，我定是要剁她一只手。” 董其然抿抿唇，伸手摸了摸黎旭昌的脸颊。黎旭昌深吸一口气，起身：“将秋意留在这边？” “嗯，她身上有骨头断开了，得好好休养。”董其然犹豫了一下：“要不然，今天晚上咱们留下来吧？我怕晚上秋意的伤势有变化，这会儿秋意的身子不好挪动。” 黎旭昌想了一下，点头：“好，那我陪着你，咱们今儿就留在药铺里。” 董其然自己又有些犹豫了：“那祖母那里……” “不用担心，我让人回去和祖母说一声。”黎旭昌笑着说道，后院是分成了两部分的，一边是小伙计的住处，一边是特意留给董其然的住处。 黎旭昌陪着董其然过去，正打算自己烧水去梳洗，忽然一摸肚子：“坏了，今儿还没吃东西呢，一整天了，你肚子饿不饿？” 董其然有些无语，要不是黎旭昌说，她还真忘记今儿还没吃饭呢。伸手揉揉肚子，肚子大约也知道董其然这会儿是想起来它了，立马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黎旭昌人不晓，抬手揉揉她脑袋：“咱们出去逛夜市去？” “好啊，我没逛过京城的夜市呢，也不知道和并州的一样不一样。”董其然马上来了精神，忙起身，又翻找自己的披风：“我已经很久没逛过夜市了，就是在并州的时候，最后一次，都是十一二的时候去的。” 后来，她就还魂了，再后来，她就开始学医了。就再也没去逛过夜市了。 黎旭昌笑着拉她手：“京城的夜市，大概是比并州的要热闹一些？至少，京城这边的，会有不少海外人，黄头发的，蓝眼睛的，或者是棕色头发的，很会有杂耍，几乎和白天一样热闹了。” “是吗？那我可真的要去见识一下才好。”董其然笑着眨眼：“要不然，哪天别人问起来，京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我却是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那可就太丢人了。” 夜市的主要组成，就是一个吃字。有小吃摊的夜市，往往说比别处热闹许多倍的。哦，还有另外一个地方，也是到了夜晚会比白天更热闹的，但黎旭昌从未去过，以前是去不了，现在，看看身边的媳妇儿，还是去不了。 “这边都是京城的小吃，走到那边，就有很多是外地的小吃了，说不定还有并州的特色小吃，你是打算从这边开始走，还是打算从那边开始走？” 一路走一路吃，吃到最后，肯定是没肚子再容纳了，所以要选个喜欢的开始。 董其然犹豫了一下，懒得绕方向了，再者京城的特色小吃她也没多了解，索性就点了点这边的方向：“咱们从这边直接过去就是了。” “这个，尝尝，可好吃了。” “甜的？我喜欢吃咸的，这个你自己吃就好了。那边有杂酱面的，要不要尝尝？” “不要，太多了，怕吃不完。” “没事儿，有我在呢，你尝几口，剩下的我帮你吃掉。”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笑眯眯的说话。夜市中来来往往的，多得是这样的小夫妻，所以就算是他们举止亲密些，众人也都是见怪不怪的。 大约食物就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的，吃着吃着，董其然就觉得今儿一天憋在心里的愤懑恼恨郁气，忽然就都散开了。生气有什么用，对黎夫人那样的人，生气也只是白白气坏自己的身体，反而让黎夫人捡便宜呢。所以，她得开开心心的，和黎旭昌过的更好一些，争取将黎夫人给气死才行。 当然，今儿这仇，是一定要报的。她都给李石那绑匪下药了，再坚持什么原则，就有点儿太好笑了。她可是连亲娘都怼的人，要敢爱敢恨，该报恩就报恩，该报仇就报仇才行。这么忍气吞声下去，早晚将自己憋成乌龟。 第76章 董其然也不知道黎旭昌和老太太说了什么，第二天她确定秋意的身体没事儿之后,就跟着黎旭昌回了国公府。老夫人大约是已经知道了之前的事情,看董其然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惜和疼爱：“你也累了，今儿就什么也别说，先回去休息，等休息好了再说这事儿，你是咱们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敢做出这种事儿的，没几个,你且放心，祖母定会给你个安心的。” 老夫人也是有几分怀疑黎夫人的，但还是那句话，没证据,就不能将黎夫人怎么样。黎夫人可不是孤单单一个人的,她也有娘家，她也有儿子。 董其然当然不会去逼迫老夫人，笑着点头应了,就和黎旭昌并肩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打算往石榴院去了。正巧,黎夫人带着丫鬟过来，两边撞上，就算黎旭昌这会儿恨不得将黎夫人给抽筋扒皮了，这会儿也只能沉着脸，等董其然和黎夫人打招呼。 董其然则是心里暗喜，她之前还想着报仇来着，但这事儿也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就好像她防备黎夫人一样，黎夫人也定然是在防备她。所以，下药这事儿，必得经过精心谋划，才能到得了黎夫人跟前。 可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黎夫人。上天送来的机会，要是不把握住，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吗？ 于是，董其然笑盈盈的上前，规规矩矩的给黎夫人请安：“夫人这会儿来，是给祖母请安的吗？”说着，看看外面的天色，她从药铺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多高了。 黎夫人笑着点头：“嗯，怕扰了老夫人清净，所以晚些过来，正好能抽出时间，多陪着老夫人说说话。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瞧着还是昨儿穿的那一身衣服，旭昌今儿不用进宫当差？” “皇上许我三天假。”黎旭昌盯着黎夫人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道：“让我查出贼人所在，尽早捉拿归案。” 黎夫人眨眨眼，有些迟疑：“这种公务上的事情，你就不用和我说了吧？会不会有泄露机密的嫌疑？” “不会。”董其然抢先回答，飞快的伸手扶住黎夫人的手腕：“再者，夫人又不是外人，刚才世子说的，夫人也定然不会传出去的，是不是？” 一边笑着问道，一边趁着黎夫人不备，手指飞快的动了动，金针在黎夫人的手腕上划过。黎夫人也是足够警惕，手腕刺痛，立马惊呼了一声，往后连退几步，顺便甩开了董其然的手。 再抬手，手腕上已经出血了，几个小血珠，虽然不是很严重，但黎夫人还是变了脸色。董其然则是有些惊讶：“哎呀，挂住了哪儿吗？真是对不住，我这一不小心，连累夫人受伤了。” 说着就抬起手，仔细看了看，摘下自己的镯子：“大约是这个镯子挂到夫人了，是我刚才动作鲁莽了些，夫人大量，还请见谅。“ 笑盈盈的给黎夫人行礼道歉，大庭广众之下，黎夫人也不好指责董其然什么，更不能信口开河，说她怀疑是董其然故意使坏的。但又着实有些害怕，董其然可是个大夫，手上接触的药材多，万一要是故意的…… 想着黎夫人的脸色就变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勉强露出个笑容：“无妨，是我没注意到。若是无事，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我这就进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黎旭昌拉着董其然的手转身就走，连个表情都没分给黎夫人。黎夫人十分恼恨，却又拿黎旭昌没办法，只能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你刚才……”进了石榴院，等冬霜将周围伺候的人都带走了，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的时候，黎旭昌才压低了声音偷偷的问道：“是不是做了什么？” “是啊，来而不往非礼也。黎夫人这样两次三番的针对我，我若是再忍让下去，那就真成了泥塑的菩萨了，保不准哪天就被人扔在水里，泡成一滩泥了。” 董其然轻轻哼了一声，她又不是圣人，别人都这样对她了，她还要强守着什么原则。真要等哪天黎夫人将自己害死了，她才再来后悔吗？ 上辈子，她也不是没给过董夫人机会的。你看，婚事说让她就让出去了，可董夫人给她留活路了吗？有些人，你是不能盼着他们自己良心发现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她也不能总是盼着让黎旭昌来保护自己来拯救自己，在自己跟前，黎旭昌还算是个病人呢，自己照顾他还差不多。再说夫妻嘛，谁有本事谁就多出点儿力，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自从她开始学医，已经不将自己当普通的后宅女子看待了。谁家的女孩子，会想着自己有本事了，赚钱养家？这种事情，不都是男人做的吗？ 既然她已经做了一件了，就不介意做第二件。 第88节 “那上面，是昨晚上咱们弄的药粉？”黎旭昌瞬间就想明白了。昨晚上他们夫妻逛完了夜市回来，董其然就精神亢奋要做点儿药粉，他还在旁边帮着磨药了呢。 那药粉的包包，就在董其然的腰间挂着。金针这种东西，董其然是很习惯随时在身上带着一两根的，一方面是为了练习手感，一方面也是为了应急。 没想到，这会儿就用上了。从她见到黎夫人过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将金针准备在手里了。不过是衣袖宽大，所以黎夫人才没看见。 “这药有什么作用？”黎旭昌很是兴奋，董其然微微笑：“黎夫人这样的女人，第一重视的，应当是她的两个儿子，第二重视的，就应该是她自己了。大体来说，两个方面，身体，容貌。这种药，就是让她毁容的。” 黎旭昌瞪大眼睛，不明所以，董其然继续解释道：“就是让她脸上长疙瘩的。” 黎旭昌有些惋惜：“就这么点儿作用？早知道我们应该在金针上抹点儿□□啊乌头什么的，最好是让这女人再没有机会兴风作浪，一了百了算了，反正也没人能证明是咱们做的。” “怎么没人能证明？用了□□死了人，那就是刑部的大案件了，真要闹出人命案，估计谁都兜不住。”黎夫人有娘家，哪怕是为了利益呢，她兄长也一定会站出来为黎夫人说话的。 “现在这样刚刚好，这药粉，她就是找大夫看，也是看不出来的。”董其然微微挑眉：“不要命，却比要她命更能折磨人，黎夫人虽然想着要我的命，但我这个人，向来仁慈，见不得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儿。” 皮肤上的问题，可就比较难说了。 两个人昨晚上在药铺也算是休息过了，这会儿在屋子里，也没多少睡意。说着话，黎旭昌就慢慢凑到了董其然身边，眼巴巴的看她，他之前当差忙，董其然顾惜他身体，夫妻俩已经很久没有敦伦过了。 正巧，董其然今儿为自己报仇了，心情好，抬手就圈住了黎旭昌的胳膊，轻轻笑道：“你抱着我去床上？” 黎旭昌是巴不得，迅速伸手，一弯腰，将人给抱在怀里走向床榻。就算是大白天也不在意，他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俩。 当天晚上，药粉就见效了。正巧的是，全家人都聚在老夫人那边吃晚饭呢。老夫人是个和善的，没有让儿媳们站规矩，所以黎夫人和二夫人并排坐在下首。 刚吃了一筷子鱼肉，黎夫人就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发痒，但她也没在意。今儿下午，她已经是找了借口，请了太医来看过了，真是她多心，早上董其然那死丫头划的一下，并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这会儿，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得可能是屋子里太热了，就没在意，转头又夹了一块儿鱼肉，正要张口，就听见对面黎敏小丫头一声惊呼：“哎呀！” 瞬间引起了黎媛的注意，黎媛对小妹妹是十分疼爱的，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汤太热了？” 黎敏抬手指黎夫人，黎夫人有些莫名其妙，还是黎媛先惊呼出来：“大伯母，您的脸怎么了？” 黎夫人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抬手一摸，脸色瞬间就变了，她的脸，居然是疙疙瘩瘩的！她自己是只察觉出来是疙疙瘩瘩的，但别人看的更清楚，不光是脸上起了一层疙瘩，那脸色，也是通红发光。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也忍不住皱眉问道，董其然身为大夫，这时候就很有说话的权利了：“瞧着像是疹子，或者是夫人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再或者，是这几天接触了什么东西？脸上涂抹了什么？” 黎夫人瞬间就想到早上手腕上的那一下，立马眼神凶狠的瞪着董其然，黎旭昌原本和镇国公他们一桌子，瞧见黎夫人的眼神，迅速起身，将董其然带到自己身后，语气冰冷的问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镇国公也皱眉，有些不悦，黎夫人赶紧收敛自己的眼神，眼睛里就带出了几分水意：“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今儿什么也没碰，国公爷，这可怎么办？” 若是以前，黎夫人那长相，再梨花带雨的，说不定镇国公就要心疼了。可现在，黎夫人满脸的红疙瘩，烛光之下，整张脸还在闪闪发光，镇国公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倒不是说镇国公对黎夫人就真的半点儿情分也没有，完全是看在美色上。而是镇国公对黎夫人的感情，并非完全是男女之情，就是有些不太纯粹。 但他到底是心疼，退了一步之后，就又立马上前，转头对董其然吩咐道：“你不是大夫吗？快帮你婆母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脸上就成这样了。” 黎夫人张张嘴，但又闭上了。董其然赶紧点头，上前冲黎夫人笑道：“夫人，请您伸手。” 把脉良久，董其然才说道：“看夫人的脉象，并不是很严重，只是有些内火过旺，怕是吃了不对的东西，忽然过敏了，这个缘由就不太好查了，但无非也就是那几样，吃了海鲜，或者脸上沾染了什么东西，这个得过两次才能忖度出来。” “我以前吃海鲜，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黎夫人忙说道，董其然摇头：“以前不出现，不代表永远不会出现，人的体质，是永远在变的，有些人，一时对海鲜会过敏，但过了那一时，又不会过敏。” “那你赶紧开个方子，先将这东西给治下去才行啊。”镇国公急忙说道，董其然点头，笑着看黎夫人：“我得先看看这疙瘩是什么情况，黎夫人，有些疼，您且忍着。” 说着，就要上手去摸。黎夫人想到早上的那一下，想都没想，身子立马后躲，坚决不能让董其然碰到自己的脸颊。然后，椅子就翻了，黎夫人摔了个四脚朝天。 她后仰的太着急太厉害，椅子没撑住。 董其然有些吃惊，镇国公也有些吃惊，还是黎夫人的两个儿子贴心，赶紧的过来将黎夫人给扶起来了。黎夫人忙一手捂住额头：“我觉得我有些头晕，怕是不光是过敏了，其然今儿一天都在药铺里忙活，这会儿定然是累了，就不劳烦其然给我开方子，我另外请了太医过来就是看。” 说完就急匆匆的给老夫人行了礼，捏着自家儿子的手，赶紧的出了屋子。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黎夫人这是发的什么疯。镇国公更是有些尴尬，是他提出来让董其然给黎夫人开方子的，可黎夫人这样子，又像是将董其然当成了祸水一样，避之不及，这就有点儿不给面子了。 “你别放在心上，她这人，向来……”镇国公憋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说道：“有些谨慎过度，有用惯了的大夫，就再不让别人看的。再者，那用惯了大夫，也知道她身体是个什么情况，说不定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是什么过敏了，不用再忖度了。” 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说了几句，干笑了一声：“大家都还没吃饱吧，先吃饭先吃饭，她的事儿，回头再说，只是过敏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用担心的，都快坐下来吃饭吧，娘，我再给您换一碗汤？这个有点儿凉了。” 老夫人摆摆手：“不用，正好，你自己且去坐着吧。” 众人都跟着重新落座，董其然则是微微有些可惜，将手指偷偷的在桌布上蹭了蹭，可惜了她弄的这些痒痒粉。让黎夫人抓两下，她那脸，可就彻底毁容了。 那边黎夫人先是照了镜子，看见自己的脸就是一声尖叫，眼神瞬间变的狠戾：“肯定是她！董其然！小□□！我定要她性命才是，仗着自己会一点儿医术！” 黎旭升微微皱眉：“娘有证据？” “我就算没证据，也知道是董其然那死丫头做的！”黎夫人冷冰冰的说道，黎旭升不理她，回头吩咐了丫鬟：“拿着国公爷的帖子，去请了太医过来。” 黎夫人确实是有自己用惯了的太医，她一边等着太医过来，一边恶狠狠的诅咒董其然和黎旭昌，黎旭平是不时的符合两句，黎旭升却是一声不吭。只在黎夫人说的难听的时候，微微皱眉，转头不去听。 很快太医就过来了，仔细帮着黎夫人把脉，又问了黎夫人今儿一天吃了什么用了什么。黎夫人半点儿没有帮董其然遮掩的意思，很是详细的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感受：“我就觉得她用什么东西扎了我一下，当时就出血了。” 她稍微将衣袖拉高一点点儿，方便太医看伤口。 太医看了半天，略有些犹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估计就是不小心碰到了，黎夫人不用担心的。至于夫人脸上的这些，可能是过敏了，这几天天气有些不太稳定，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不如我先给夫人开个方子？” 黎夫人也没办法，她总不能死按着太医让太医说，董其然确实是搞鬼了吧？ 开了方子，太医正打算走，黎旭升上前拍了拍太医的肩膀：“我娘是因为太焦急脸上的疙瘩，所以说话有些……你有点儿分寸才好，明白吗？” 太医忙点头，连连应下，拿着黎旭升塞过来的诊金，急慌慌的离开了镇国公府。 董其然这边自然是知道那大夫什么都查不出来的，药量太少，也不致命，甚至不算致病，除非是楚神医这种级别的，否则很少能看出来。 这也是她选择这种药粉的原因，随便下点儿□□什么的，那就等着去坐牢吧。就算不用去坐牢，镇国公府大概也是会处置她这个没什么靠山的媳妇儿的。 “到底不是正经的路子，你还是赶紧的将那绑匪给找出来才行。”回去之后，董其然又和黎旭昌说道，黎旭昌今儿晚上心情好得很：“那是自然，不过，你这药粉，药效多长时间？” 第89节 “大概三五天？”还是那句话，药量太少，又不能被人察觉出来，有利有弊嘛。 “倒是少让她受罪了。”黎旭昌有些可惜，董其然抿抿唇，也觉得有些太轻了。但马上又振奋了精神：“只要你抓住了绑匪，咱们有了证据，这次你爹就不好再为黎夫人说什么了。” 说到镇国公，黎旭昌又轻嗤了一声，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秋意伤情比较严重，董其然就让她卧床三个月不许下来，于是石榴院的大丫鬟，又得提拔上来一个了。正好秋意本身，也是想到外面嫁个良人的，董其然就趁此机会，将秋意的卖身契给销掉了。 只将她留在医馆里，一边养伤，一边学医，将来出去了，也能自己有一条养家的路子。普通百姓里，可不管你什么上九流下九流，只要能挣钱，那就是一家之主，在家里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董其然偶尔也会羡慕一下，不过，各有好处。她现在也已经嫁人了，很会自己调节，多想想嫁给黎旭昌有什么好处，马上就能将那点儿羡慕给压下去。 李石那人，躲藏的功夫是一流的。可他只要在京城，就跑不出黎旭昌的手掌心。距离董其然被绑架的五天之后，李石就被黎旭昌给抓起来了。 首先是一顿打，人带到董其然跟前的时候，已经是断了两条腿了。 “是他。”董其然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就是他，你问出来幕后指使之人了？” 黎旭昌冷笑：“落到我手里了，说出来，那是早晚的事情，今儿你早些回去，晚上我定会给你个说法的。” 董其然忙点头应了下来，黎旭昌又让人将李石给带走，至于带到哪儿，董其然不想问。现在李石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是挺可怜的，可当时，若不是她自救，没命的就是她和秋意两个人了。 到了黄昏，她看着药铺里没什么病患了，就和宋阳说了一声，带着冬霜和春叶她们一起回去了。自打有了李石那事儿，黎旭昌就在她身边安排了两个侍卫。 镇国公以前是当将军的，这些年虽说比较太平，但镇国公每年还是要到边关走一趟的。黎家也是家将的，镇国公虽说在黎夫人的事情上有些糊涂，但对嫡长子确实是不含糊的，该有的也都有。 黎旭昌特意挑选了对他忠心的，安排在董其然身边，一天一轮班。董其然在药铺的时候，他们就在药铺门口守着。董其然出诊的时候，他们就在后面跟着。 “世子夫人，老夫人有请。”刚到家没多久，王嬷嬷就亲自过来了，她儿子娶了夏蝉，王嬷嬷对董其然的态度，也有几分真心，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话：“老夫人午睡刚过，夫人就过来找老夫人，说是之前脸上出疙瘩的事情，是您弄的手段，她有证据，奴婢并没有看见是什么证据，世子夫人还请小心一些。” 所以，黎夫人是有预感，知道今儿黎旭昌要收拾她，就先一步出手，要将她董其然给按下去吗？ 第77章 不过,董其然心里是没有多少害怕的,她敢笃定,那些药粉，是绝对不会有人能查出来的。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进了房间,就见上首老夫人是一脸严肃,下面黎夫人转过头看她的眼神则是带着几分恼恨。董其然也不在意，上前行礼，笑着问道：“本想着一会儿就过来给祖母请安的,没想到祖母先让人叫我过来,看来我和祖母，倒是心有灵犀啊。” 老夫人之前面色严肃，这会儿面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你倒是个会说的，既然咱们俩心有灵犀，你要不要搬过来陪着祖母住一段时间。” 董其然做出为难的样子来：“我倒是想过来伺候祖母呢,就怕祖母觉得我烦人,万一没能讨好了祖母，反而让祖母厌烦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这样机灵,我定时只有欢喜的，不会有厌烦的。”老夫人笑哈哈的说道，笑完了又对董其然挤眉弄眼：“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搬过来陪我住的，毕竟，我还想抱大胖孙子呢。” 董其然瞬间脸红，支支吾吾的接不上话了。祖孙俩闲聊了一会儿，老夫人才说了黎夫人的事情：“你婆婆说是你故意在她身上洒了什么药粉，才让她脸上长疙瘩的，这事儿你是怎么看的？” 董其然眨眨眼，脸上露出些吃惊的神色：“我想知道，是什么药粉，竟然如此有用，改天我也配置一些，放在身上，好防身用，谁若是再敢半路挟持我，我定会兜头洒她一脸这个药粉的。” 老夫人忍不住笑，旁边黎夫人则指皱了皱眉头，老夫人这样子，明摆着是更偏心董其然的。这么半天了，竟是半点儿也没问证据的事情。她心里有气，看董其然也不顺眼，就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董其然侧头看她：“不知道夫人说的证据，是什么样的呢？能否让我也看看？” 黎夫人面上带了几分冷笑：“我已经找大夫看过来，我脸上的那些个疙瘩，并非是无缘无故就长出来的，而是沾染了药粉。事发的那天，也就你接触过我，再加上咱们府上，也就你有这个本事，不是你动的手脚，又是谁动的？” “所以，夫人是凭借猜测？”董其然一脸疑惑：“这就能判断我的罪了？”顿了顿，又一拍手：“还有那位太医的话，不知道夫人是请的哪一位太医？不如重新请来，听他仔细说说这事儿？” 黎夫人有些恼恨，原以为董其然是那种没见识的小丫鬟，整天接触的都是些下层的贱民，自己这样诈她一下，定是能诈出来一些破绽的，没想到她倒是稳得住。 但黎夫人也不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伸手从自己袖子里拿出来一个荷包，放在了桌子上：“老夫人请看，这就是我找到的证据，这个荷包，是其然自己做的，老夫人也应当能看出来这针线是谁的。” 老夫人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点头：“是其然的没错。” “这里面装着的，就是其然用来害我的药粉。”黎夫人一脸痛恨惋惜：“若她不是医者，她做出这种事情来，我还只当她是不懂事儿，可她偏偏是个医者，当医者不应该是怜悯人命，救死扶伤的吗？她这样做，简直就是……” 黎夫人难掩脸上失望：“根本不是懂不懂事儿的事情了，就是人品问题。” 董其然眨眨眼：“夫人，这荷包是从哪儿来的？” 黎夫人停顿了一下，抿唇说道：“有人在路上捡到的，见里面装着的是药粉，不敢私自处置，就给我送过来了。” 董其然笑着继续问：“是在哪条路上捡的呢？夫人也知道，我每天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祖母的院子，石榴院，以及药铺，我身边是随时跟着有人的，荷包这么大的东西，掉了都没人知道，这也实在是……那些丫鬟们的眼神也实在是太不好用了。” “确实是在路上捡到的，里面就装着药粉，我已经找太医看过了，这种东西，稍微用上那么一点儿，就让人脸上长满了疙瘩，实在是狠毒至极。咱们府上，也就你会配置这些药粉，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 黎夫人皱眉说道，董其然瞪大眼睛：“谁说咱们府上就我会弄这些药粉，旭昌之前不还中~毒了吗？这府里，若是没有会用药的人，旭昌身上的毒，是从哪儿来的？” 大约是没想到董其然会突然说起来这事儿，黎夫人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还是老夫人轻咳了一声，黎夫人才回过神：“旭昌中毒的事情，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是早已经查清楚，是他身边的小厮恨他行事张狂，连累那小厮的兄长坠马死了，所以才会出手报仇的吗？” “一个小厮，也能弄来朝廷三令五申严禁私人购买的毒~药，有这本事，他还来当小厮，也实在是太忠心了点儿。”说完拍了拍额头：“也不能说他忠心，否则，就不会给主子下药了。说起来也奇怪，当年旭昌还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吧？他身边的小厮，尤其是贴身的，居然用的不是家生子吗？若是家生子，那小厮除了兄长就再没别的亲人了吗？” 这是家丑，老夫人当年既然已经压下去了，现在哪怕是黎旭昌想要翻旧账，也除非是手里有证据，否则老夫人就不会允许别人再提起的，这会儿见董其然占了上风，几摆摆手说道：“旧年陈事，不用再提。” “其然，这既然是你的荷包，这里面的药粉，你可有什么印象？这荷包，你自己是什么时候丢的？”老夫人重新将话题绕了回来，董其然沉思了一下才说道：“这荷包大约是两三天前丢的，我问了身边的丫鬟，说是忽然不见的，毕竟是我亲自做的，我也怕被人拿去做了什么，就和世子爷说了一声。” 董其然眨眨眼，这种东西，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找，顶多就是知道了，记着有个荷包丢了就是了。 “忽然丢的？”老夫人微微挑眉，董其然点头：“是，头一天还在身上系着，晚上丫鬟帮忙收起来了，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我那院子里，几个大丫鬟都知道这事儿。” “也不知道这荷包，是怎么回事儿，忽然就出现在半路上了。对了，夫人有没有问问，是什么时候捡到的这荷包呢？”董其然笑着看黎夫人，黎夫人抿抿唇，深觉得自己之前的一步走错了，就不该说荷包是捡回来的。 “我也没问。”黎夫人摇头，她是个很识时务的人，眼看这这一局已经被董其然给掰回去了，就避重就轻，又说起自己脸上长疙瘩的事情：“无缘无故的，我当天也没有吃什么发物，这又不是春天，到处有花粉柳絮杨絮什么的，怎么会忽然就长了疙瘩呢？这事儿，必定是有蹊跷的。” 董其然深以为然，跟着点头：“是啊，肯定有蹊跷，要不然，就这么点儿事情，又不伤筋动骨的，夫人怎么就死拽着不放了呢？我瞧着夫人这两天的脸色，可是比以往更娇嫩了些。” 老夫人也有些不耐烦了，是啊，不伤筋动骨的，就是痒了两天，有什么值得追究的？再说，脸上的毛病，向来是不好查原因的，可能是哪天胭脂水粉用的不对了，可能是哪天吃的饭不对了，或者就是哪天天气不对。只要救治得当，就能恢复如初，董其然既然是医者，若是想害死黎夫人，是要配了别的药材，让她在床上躺几天不是更好吗？何必只是小小的在脸上动动手脚呢？ “此事不用再提了。”老夫人摆摆手，揉了揉眉心，看黎夫人：“你要是身子还不舒服，这几天就先将府里的事情放一放，正好你二弟妹也回来了，就让她帮你分忧解难。” 第90节 黎夫人脸色立即就变了变，这府里的权利，外表看来，还是个肥差的，实际上，早就是分成了四份儿。石榴院每个月是只要银子，吃食方面走老夫人的小食堂，穿的则是自己院子里做的。老夫人这边呢，也不归黎夫人管，同样是只要银子。这两个院子里的下人的卖身契，也都是在老夫人手里。 她就是收买个丫鬟，都十分的不容易。 二房那边，虽说吃穿用度是在公中走，但用的下人，多是二夫人自己当年从娘家带过来的，或者是这些年在外面买的，少有家生子。 她看着是镇国公府的管家夫人，但实际上能管的也就是她自己和她两个儿子的那一片地方。 可要是连这一片地方都保不住，传出去，她也不用做人了。明眼人都知道她就是个傀儡了，不，说不定连傀儡都比不上。 心里愤恨老太太偏心，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只能微微倾身示弱：“娘不用担心，太医说，我身子已经养好了，并不用劳累二弟妹帮忙，二弟那边事情正多，我就不麻烦弟妹了。” 说起来也是凑巧，黎夫人这边刚示弱，那边黎旭昌就回来了。外面小丫鬟一声通报，老夫人脸上立马扬起笑意：“快些让他进来，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忙什么呢，竟是接连几天都不见人影了。” 黎旭昌进来，见黎夫人也在，眉头就皱起来了，给老夫人行了礼，直接开门见山：“我这几天，一直在忙着之前其然被挟持的事情，现在我已经将那绑匪给抓住了，也已经审问出来了。” 看都不看黎夫人，黎旭昌将手里的几张纸递给老夫人：“这是他的供词，孙儿已经查过了，都对的上。” 黎夫人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安安稳稳的坐在那儿，只低垂着眼帘看着微微带着些粉色的指甲。 “放肆！放肆！”老夫人看了一会儿，连连惊呼：“竟是有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可恶太可恨了！”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黎夫人，黎夫人有些不知所措，面上带着几分茫然：“娘？” “不要叫我娘！我可没有你这样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儿媳妇儿！”老夫人震怒，将手里的纸张甩到黎夫人面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多年未曾见老夫人动怒，黎夫人吓得面色一白，迟疑了一下才将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捡起来，等看下去，脸色就越发的白了，不等看完就眼中含泪的看老夫人：“娘，您要相信我，这事儿绝不是我做的，我何曾出过国公府，又何曾认识一个什么李石张石的，这都是诬陷！” 黎旭昌冷笑：“黎夫人的意思，就是我利用这事儿，栽赃陷害与你了？” 黎夫人沉默了一下，梨花带雨：“旭昌，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这些年，虽然对你不像是对旭升他们兄弟，可何曾少了你吃穿？” 董其然一脸疑惑：“可养活大世子爷的，不是老夫人吗？我记得旭昌和我说过，他从小是在老夫人跟前长大的啊。” 黎旭昌的亲娘死了之后，黎旭昌也已经有十几岁了，本来就已经分了院子单独居住。他院子的月份，原先是走的公账，后来，黎旭昌中毒之后，老夫人就将黎旭昌的份例，挪到了自己这边，吃穿都随着自己。 黎夫人和镇国公他们，是偶尔得空了来请安的时候，能陪着老夫人吃一顿饭。可黎旭昌，成亲之前，几乎是每天，一天三顿，都陪着老夫人用的。 黎夫人倒是反应快：“虽说旭昌是在老夫人跟前长大的，可旭平兄弟有的，我可从不曾亏待过旭昌。” “你不心虚就好。”黎旭昌面色平淡的说道，转头看老夫人：“祖母若是不相信，我将证人和证据，都带到您面前，这次，祖母可一定要让父亲给我个说法才是。” 老夫人点头：“你放心，这次，我必定让你父亲做出个选择。” 同样身为女人，面对黎夫人这种狠毒的手段，是深痛恶绝的。若是那李石能得逞，怕是董其然这一辈子，就葬送掉了，就算她能活着回来，估计等待她的也是佛堂或者家庙了。再退一步，就算是黎旭昌还喜欢她，可这事儿，会永远是他们夫妻心里的结，解不开，就要成冤家了。 更何况，黎夫人打着的，是要董其然性命的主意。李石得逞，董其然就再也回不来了。 镇国公定是不会为一个还没生孩子的儿媳，去为难为他生了两个儿子的媳妇儿的。 黎旭昌抿抿唇，顿了一下，又说道：“祖母，我其实是想分家的。” 老夫人愣了一下，大怒：“我还活着呢，你个小没良心的，就要这样抛弃你祖母，自己带着媳妇儿去过好日子去吗？” “祖母您听我说完啊，我的意思是，我和其然，带着您，咱们三个分出去单过。”黎旭昌忙说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和其然怎么会舍得将您单独丢下？祖母，你跟着我们出去过，以后孙子孝顺您，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等过个两三年，再给您添个重孙，您天天就抱着重孙乐呵，好不好？” 老夫人眼眶微红，还要嘴硬：“你就是不让我省心，我好不容易将你带大了，你还要我帮你带你儿子！就不怕我这一把老骨头累坏了？” “哪儿能让祖母帮忙带，祖母只要在他高兴的时候跟着笑就行了。”黎旭昌忙说道，拉着老夫人的手，抿了抿唇：“祖母，跟我出去过吧？” 老夫人摆摆手：“这可不行，我都在这儿过了一辈子了，再让我换个地方，我怕是会过的不习惯。” 两个儿子都还在呢，哪儿有跟着孙子出去单过的道理？传出去，两个儿子，尤其是大儿子，就别想做人了。不管什么时候，这孝道，都是不能丢的。 大儿子虽然为人糊涂，耳根子软，但人还是孝顺的。而且，就因为他糊涂，所以自己才更不应该将他扔下来，任由黎夫人这个毒妇，将她那糊涂儿子给糊弄死。 黎旭昌也知道不好劝说，见老夫人这会儿不答应，就暂且按下了这心思。反正，他还有时间，慢慢磨，总能让祖母答应下来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将黎夫人给解决了。 但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黎旭昌也不想给老夫人一个咄咄逼人的形象，就笑着起身：“天色不早，祖母，是不是该用膳了？不如今天孙儿陪您吃一顿特殊的？” “什么特殊的？”老夫人疑惑的问道，黎旭昌转头看董其然：“这个主意可以您的好孙媳想的，您还是问她吧。” 老夫人再转头看董其然，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虽说是我想的办法，但还是世子爷先提起来这事儿的，说是想让祖母高兴高兴。” 顿了顿，又说道：“这不是马上就春天了吗？梅花已经开到尾声了，再不吃就来不及了，梅花也是能入药的，疏肝解郁开胃生津，祖母吃了对身体也有好处，所以今儿啊，孙媳就特意让人给祖母准备了梅花宴。” 老夫人就来了几分兴致：“梅花宴？” “是啊，顾名思义，就是梅花做的宴席，有梅花做的肉饼，有梅花做的扣肉饭，有梅花做的甜汤……哎呀，我说太多了，等会儿祖母看见就没惊喜了，我现在可不能再说了，祖母要是好奇，就自己去看看。” 董其然笑嘻嘻的说道，黎旭昌做出略有些嫉妒的样子来：“为了给祖母准备这个梅花宴，其然可是有好几天没搭理我了，祖母，等会儿你可得多疼疼我，要不然我就成小可怜了。” 爹不疼娘不爱的，老夫人瞬间就想到这句话，看向黎旭昌的目光，当真带了几分怜悯：“好好好，祖母等会儿定是会好好心疼你的。” 这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十分热闹。黎夫人明明就站在一边，却是所有人都视若无睹，当她是不存在的。黎夫人先是有些害怕，慢慢的就带了些窘迫和难堪，等最后，那祖孙三个出了屋子，黎夫人就面无表情的抬头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 要分家？那是肯定的，但绝对不是要这会儿分。 她的两个儿子还没成亲，这爵位，还没弄到手，她怎么能让黎旭昌这小兔崽子分家呢？ 低头盯着鞋尖看了一会儿，黎夫人慢慢转身，伸手拎着裙子，冲着老夫人平常坐着的位置跪下。她身边的丫鬟心疼，忙过来要送锦垫，她却是微微摇头，低声吩咐了几句。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到门口掀开帘子，然后出了屋子，有意无意的，将门帘给挂在了门框边上的钉子上，一般这钉子，是夏天用来固定帘子用的。 寒风顺着屋门吹进来，黎夫人身子哆嗦了一下，却还是身形不动的跪着。 老夫人被黎旭昌请到了石榴院，老夫人刚坐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忙问黎旭昌：“其然荷包被偷的事情，你查出来了吗？” “孙子查了，是石榴院有个小丫鬟拿了。我正想和祖母说呢，那小丫鬟既然不愿意在石榴院伺候着，祖母就将人发卖出去吧。”黎旭昌不在意的说道，老夫人点点头：“是这个道理，连伺候的主子是谁都分不清的丫鬟，要了何用？回头我就让王嬷嬷过来将人给带走。” “祖母，今儿这梅花宴，有好几道，可都是我亲自动手做的，等会儿您可得给点儿面子，就算是不好吃，您也一定不要说出来，免得打击到了孙媳的自信心，下次可就不敢再自己动手做东西吃了。” 第91节 董其然在一点岔开了话题，老夫人笑哈哈的点头：“好好好，你放心，就算是特别难吃，我今儿也一定给你个面子，绝不会说什么不好吃之类的话。” “那我先提前谢谢祖母了。”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亲自帮着老夫人倒茶：“吃饭之前，祖母先喝点儿这个，不是普通的茶水，饭前喝茶的习惯不太好，祖母下次还是改了吧。这个是养胃的药茶，只喝一点点儿就好了，以后祖母就喝这个。” 老夫人面上抱怨，眼里却是带着笑意：“你们两个，真是从头管到脚，我怕了你们还不成吗？快些，将饭菜都端过来吧，我这会儿可是都快饿的肚子叫了。” 第78章 这次算是证据确凿，黎夫人虽说是百般抵赖，但镇国公也不是真的就一点儿没察觉出来黎夫人对黎旭昌的杀意,他以前愿意庇护黎夫人,是因为他答应过黎夫人的亲爹,将会好好照顾黎夫人。再加上黎旭昌已经双腿残疾,怕是再没承爵的希望,日后老夫人和他都要有百年的那一天,之后要照顾黎旭昌的，就只能靠黎旭昌的两个兄弟了。 就算不是一个亲娘，但到底是亲生的兄弟。 若是处置了黎夫人，就怕黎旭平兄弟不满，对黎旭昌心生恨意,这样一来,日后谁会照顾黎旭昌？所以，不如各退一步，反正，黎夫人要的，也只是镇国公府的爵位。 给了她,她定是会留黎旭昌一命的。 可现在,黎旭昌已经恢复如初。那黎夫人必定是十分不甘心的，除非是再分出来个胜负，否则双方定要争斗不休。黎旭昌也不是四五年前的小可怜了，除了老夫人就再没人疼爱了。 黎夫人上次已经做过这样的事情了，没弄死黎旭昌，反而让他等到了治愈的机会，那么以后，定然是要斩草除根的。但是黎旭昌也不会坐以待毙，再加上董其然也不像是个能受气的。 所以，为了保全两边，镇国公必须得对黎夫人做出处罚。他自己出手了，总比日后等着黎旭昌出手强。 “就是关在了佛堂？然后分产不分家？”董其然一边拿叉子扎着水果吃，一边问一边坐着的黎旭昌，黎旭昌点头：“是，不过日后，黎夫人出来的机会估计没多少。” 顿了顿，黎旭昌又说道：“爹的意思，本来是想将国公府的管家权给你的，可我替你推辞了。你一方面还要照料那个药铺，我怕你忙不过来，你若是想要管家权，我回头和爹爹说一声？” 董其然摇摇头：“暂时没空，你也知道，我现在还年轻，正是学医的好时候，管家的差事，太累了，太忙了，我还没学会一心两用的本事呢。那祖母也上了年纪了，我又不愿意，管家的事儿，交给谁了？” “给二婶，正好，黎媛的婚事也快了。”去年老夫人就帮着黎媛看好了人家，同样是京城的，家里虽然没爵位，但胜在那青年自己出众，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说不定黎媛一嫁过去，就能有个现成的诰命了呢。 “二婶是个什么样的人？”董其然顿了一下问道，黎旭昌笑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还行，就是有点儿……”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有点儿抠门。” 董其然眨眨眼：“那国公府的钱财本来也不都是她的啊，不花她自己的钱，也还抠门吗？” “你看看就知道了。”黎旭昌故意卖了关子。董其然眨眨眼，按下了好奇心，转头看看沙漏，瞧着时候差不多了，就赶紧起身：“我今儿还得出门，昨天户部侍郎的夫人送了帖子，说是身子有些不舒服，想请我过去看看，我今儿不去药铺了，你等会儿从宫中回来，就不用去那边接我了，我直接回家、” 黎旭昌点头应了：“昨儿给你带回来几本新的医书，你自己看看，看完了和我说。”顿了顿，又笑道：“太医院的人都有意见了，幸好皇上帮着我说了几句话，但以后估计只能帮你带一些比较普通的医书了，剩下的那些孤本什么的，就不好带出来了。” “那我有办法自己去看吗？”董其然一听没书看了，立马有些着急了，黎旭昌开玩笑一样说道：“有啊，三年一次太医院考试，你自己通过了，当了太医，就能进去看书了。” 董其然眨眨眼，沉思，黎旭昌脸上露出些惊讶的神色：“你该不会是想去考太医吧？” “为何不能？朝廷有规定，女人不能考吗？”董其然侧头看他，顿了一下，又抿抿唇：“还是说，你不愿意让我去考？” 黎旭昌挑眉：“我若是不愿意呢？” 董其然沉默了一下，忽然叹口气：“你若是不愿意的话，我就不去了。” 黎旭昌有些吃惊：“真的？我若是不愿意，你就不去了？你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听话了？” “我就是担心你，我若是去当了太医，就没空照顾你了，怕你累着饿着。”董其然翻个白眼说道，黎旭昌忍不住哈哈笑，笑完了说道：“这不是小事儿，你等我想想，再者说，你想考也不一定能有机会去考啊，毕竟你身份不一般，又有诰命在身。” “嗯，若是能考上，日后就能和你一起进宫出宫了，到时候你只要去太医院接我就行了。”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说完又问道：“若是当了太医，不想在太医院当值，能外面开药铺吗？” “自然是能的，你以为这京城里许多的药铺，都是哪儿来的？十有*，都是太医们自己在外面开的。”黎旭昌笑着说道，也跟着起身：“好了，这事儿不着急，你不是还要去户部侍郎府上吗？快些去吧，可别耽误了时间，我也该进宫了。” 董其然眨眨眼，临出门，忽然抬手拥抱了一下黎旭昌：“早些回来。” 黎旭昌心里暖暖的，笑眯眯的点头：“好，我一下衙就回来。你也我是，早点儿回来。” 两个人互相看着笑了笑，这才分别走人，一个坐着马车去户部侍郎府上，一个骑马去宫里当差。 又过了几天，董其然总算是明白之前黎旭昌说二婶有些抠门是什么意思了。她不光是对自己抠门，对整个国公府的人，都有些抠门。以前黎夫人在的时候，一顿饭能有八个菜，现在换了二夫人当家，一顿饭就三个菜。听说原本二夫人是打算定成两个的，后来二老爷死活不愿意，非得要四个。 两个人争执不下，于是各退一步，就定成了三个。 当然，老夫人那边，二夫人还是不敢慢待的，原先是多少，现在还是多少。于是董其然和黎旭昌就厚着脸皮，将自己的份例和老夫人的并在一起，每天去老夫人那儿蹭饭吃。 三月份，太医院考试的事情，终于被提上了日程。太医院院判上了折子，皇上批准之后，太医院就开始筹备这事情了。首先是到各地传递消息，留出时间让各地的考生能准时赶到京城。 四月中旬，才是正式开始考试的时间。 董其然有些失望，因为黎旭昌去问了太医院的院判，对方说，从未有女子参加考试的例子，所以，董其然也不能例外，她不能参加。 “没有先例就不能参加了？”董其然有些无语，黎旭昌忙安慰她：“不着急，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托你的福，现在太医院的医女，也多有下定决心钻研医术的，等她们日后出息了，这例子，总是要开的。” 董其然叹气：“我就可惜太医院的那些藏书，也就几个人能看到。若是有天赋还好，还能多学几手，将这些本事给展露出来，也不算是埋没了这些珍本。若是没那天赋的，这些书怕就是束之高阁了，只能是日复一日的落灰。” 黎旭昌伸手揉揉她头发，并未出声。 既然是不能参加，董其然也只能是暂时按下了心思。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心情郁郁，黎旭昌自然是能看得出来的，早上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就笑着说道：“过几个月，媛姐儿也就要出门了，到时候祖母和媛姐儿相处的时间也就少了，不如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又处处花开，咱们一家，到外面去踏青赏花？” 三月初，到处都是桃花开，就是寻常农家，都有一番好滋味的春景。黎旭昌这么一提议，老夫人就有些动心了，转头看了看黎媛，见她也是满眼期盼，就笑着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你何时休沐？” 踏春这种事情，多是年轻人做的，像是二老爷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多是找三五好友喝个酒什么的，所以此次就不作陪了。二夫人呢，又忙着管家理事，也没空出门。 到了最后，去的就是他们几个人了，老夫人带着黎媛和黎敏，黎旭昌带着董其然，又顺便约上了董家老太太和董华文兄弟俩，再加上二房的黎旭瑞兄弟俩。 因着董老太太舍不得自家亲孙女儿，所以在董其然大婚没多久，就带着董华文兄弟俩上京来了。董老爷则是又带着董夫人已经一双儿女外放去了，这次倒是没升官，只是平调。不过，这平调也是有说法的，往富裕的地方去，那就相当于是升了。 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董老爷去的，是更富饶的地方。 董其然也不不怕董夫人这样见识短浅的人会惹下什么大祸。毕竟，董老爷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仕途，定是能看看管住董夫人的。 董其然得空了就会和黎旭昌一起去看望董老太太，再加上董华文兄弟又是孝顺懂事儿的，老太太是越发觉得自己年轻了，和老夫人见了面，也半点儿不见外，招呼老夫人看自己前段时间刚得的好东西：“华文自己赚钱买的，东西倒是不值钱，我就是看中他这份心思，半点儿没用家里的钱财。” 老夫人点头赞道：“这样确实是孝顺，老妹妹，你啊，不光是有个好孙女儿，还有个好孙子，这天底下的好运气，怎么你就占了那么多呢？我都羡慕你了。” 第92节 老太太哈哈笑道：“你何必羡慕我，这天底下的好运气，我占的多，你占的也不少啊，我孙子孙女是孝顺，但你孙子孙女就差了吗？我可知道，你前段时间有些着凉，可是媛姐儿彻夜不眠的照顾你的，再者，你还比我多一样好处呢。” 老夫人不解：“多一样，哪儿？” 她觉得她们两个其实挺像的啊，都是儿子不争气，儿媳不是东西。当然，她确实是比老太太还好一点儿，至少她二儿子还算是东西，不对，她二儿子还算是孝顺听话。 “老姐姐你还有个好孙媳啊。”老太太很快拆穿谜底，和老夫人想的不一样，但老夫人也忍不住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还有个好孙媳，这点儿老妹妹你就不如我了，不过，你这不是也快了吗？我听其然说了，在和华文相看？” 老太太点头，叹口气：“哎，就是有点儿不好办，在并州吧，华文这身份，也算是年少有为了，再加上我们家在并州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了，可到了京城，才发现我们董家就是那井底之蛙。” 并州的首富，到了京城，也就算是个有钱的中等人家。 董华文的亲事就有点儿不太好办了，上下不靠。说他年轻有为吧，这京城里多的是没考上进士的举子。说他家有恒产吧，他却偏偏就是庶子。数得上的优点就是老实听话孝顺懂事儿，可换句话说，那也是木讷死板不知变通啊。 “你是看中了哪一家？”老夫人笑着问道，老太太摇头：“我看中了几个，身世倒是能配得上的，可偏偏这品性……” 她可不想再找一个和董夫人一样没眼光的孙媳了，所以就怕出身不好的姑娘，这眼界也差。 “这倒是好办啊，回头我让其然办个赏花宴，请了大家伙儿来家里坐坐，咱们仔细看看不就是了吗？”老夫人笑着说道，老太太赶紧摆手：“可不能让你们府上办这个赏花宴。” “知道的，是我们董家在相看孙媳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府上自己的少爷呢，这万一闹出来误会了，就不太好了。”老太太忙说道，又笑道：“再者，也是我的一个私心。看在其然的面子上，我若是想在上面那些人家里面挑，也不是挑不到的，可其然的面子我老婆子能借用多长时间？华文成亲之后，就要分家出去单过了。这万一孙媳心里有落差，可不得埋怨我孙子了吗？所以啊，还是我自家看看就是了。” 老夫人一脸诧异：“倒是没想到，你盘算的如此远。” “没办法，虽说华文华才就是庶子，但当年要不是我，也不会有他们两个。华斌是嫡子，将来这董家，九成都是他的，又有他亲爹给他做靠山，他日后是差不了了。” 老太太幽幽叹口气：“可对我来说，总归都是我亲孙子，我不求他们将来多富裕，就过的平安顺遂就好了。” 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老夫人再想想自家的难处，也跟着叹口气。 旁听了半天的董其然忙笑道：“您看您二位，咱们是出来玩耍的，看风景的，你们倒好，先开始心情不好了，这样哪儿能玩儿的开心，华文的婚事，也就是顺其自然，总有人会看出华文身上的好处的，您啊，也别着急。” 分别给两位长辈倒茶，董其然又说道：“咱们说些开心的事儿？比如说，明年的春闱，说不定华文就中举了呢？” 老太太忍不住笑：“这哪儿算是开心的事儿，明年的事儿还没影呢，说不定……”没说完就赶紧呸呸呸了几声：“明年华文定是能中的。” 老夫人也顺势跟着换了话题，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的，倒是也开心。他们去的是京郊的一个庄子，满庄子种着的，都是桃花，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一路上也看见有不少人和他们同行。 到了庄子口，老夫人她们就下了马车，黎媛扶着老夫人，董华文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因为都是亲家，两个人倒也不用太避讳。 黎敏的性子，比刚回京的时候要活泼了不少，在前面缠着她兄长要摘桃花。不过，人家这庄子里的桃花，都是有规定的，不得无故摘取，除非是交了银钱得了允许。 黎旭瑞就在一边好脾气的劝自家妹妹，要等一会儿交了钱才可以。 黎旭昌落后一步，和董其然肩并肩的往前走：“喜欢桃花？” “嗯，不过，我是个比较花心的，什么花都喜欢，桃花喜欢，梨花喜欢，梅花啊菊花啊牡丹花啊，全都喜欢。”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 黎旭昌点头：“那回头我也买个庄子，咱们就专门种花？” “好啊，一年四季都有的花看。”董其然只当他是开玩笑，就笑眯眯的应了下来，黎旭昌则是摸摸下巴，认真的开始考虑这个事情的可行性。 正说着话，就听见前面一阵喧哗。董其然和黎旭昌都有些诧异，这种庄子，既然受人追捧，那规矩也是不少的。再加上来来往往的多有文人骚客，像是这会儿这种大声喧哗的事情，是很少出现的。 难不成，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思忖着，就见有穿着葱绿色比甲的小丫鬟急匆匆的冲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有没有大夫？” 董其然眨眨眼，看黎旭昌。黎旭昌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了，春叶机灵，忙喊道：“我们家世子夫人就是大夫，前面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见过镇国公老夫人，奴婢是大长公主府上的。”那小丫鬟听见喊声，忙冲着这边过来，一看，还是认识的，赶紧行礼：“我们大长公主忽然晕倒了。” 董其然嘴角抽了抽，这可真是有缘啊，上次被绑架就是有人借了大长公主的名义。现在出门散散心，居然又碰见了大长公主的人，还是大长公主真生病了。 若是没有老夫人等人跟来，董其然大约是一朝被蛇咬，定是不会孤身一个人去看的。 “晕倒了？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老夫人忙问道，那丫鬟有些着急：“奴婢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正喝着桃花茶，就仰面摔倒了，王嬷嬷命奴婢赶紧去请大夫。” 但这桃庄，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就只好大喊了几声，没想到歪打正着，这附近还真有大夫。 她一边想着，就看了看董其然，瞬间想起来这位的身份，又想到京中传言——这位世子夫人出身普通，就是自甘下贱当了个医者。且性子有些古怪，不爱参加夫人之间的宴会，独独喜欢在药铺呆着，性子不是很讨喜。 但这会儿不是评价这位世子夫人的性子如何的时候，小丫鬟忙给董其然行礼：“这位就是世子夫人吧？奴婢珍珠，听闻世子夫人医术出众，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请世子夫人帮忙为我们大长公主看诊。” 董其然点头：“我刚才既然让人应声了，就是打算去看看的，你且起身，为我带路。” 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老夫人，脸上有些歉意：“祖母，我……” 老夫人摆摆手：“无妨，我知道你心意，救人为重，你快些去吧，我们一会儿就去前面的流水邬等你。” 董其然忙点头应了，老夫人又吩咐道：“旭昌，你陪着你媳妇儿一起过去吧。” 黎旭昌随后就带着董其然，跟着那小丫鬟去了大长公主所在的地方，是个厢房。桃庄的主人也是很会做生意的，桃庄里大大小小坐落着不少房间，要么是单独的一个屋子，要么是两三个屋子连在一起。 大长公主身份高贵，带的人也多，所以歇脚的时候，就要了比较大的屋子。这会儿王嬷嬷在外室等着，一见小丫鬟回来，正要开口，又看见董其然和黎旭昌，忙上前行礼。 她同样也知道董其然身份，也顾不上客气，忙忙上前回话：“大长公主这会儿还没醒过来，手脚有些发冷，面色惨白，嘴唇没有血色。” 董其然摆摆手：“我先诊脉看看。” 王嬷嬷赶紧收声，带了董其然进去，小心翼翼的将大长公主的手腕从锦被里拿出来，然后站在床头看董其然把脉。良久，见董其然松手，正心急的要开口，又见董其然抬手去翻大长公主眼皮，忙又闭嘴不敢出声打扰。 “大长公主之前吃了什么？今儿一天，都用了些什么？”两只眼睛都看过之后，董其然才出声问道，王嬷嬷忙回想：“早上用了一碗鸡丝粥，还有半个奶馒头，几口小菜。晕倒之前，则是喝了桃花茶，其余就没有了。董大夫，是大长公主的吃食上有了问题吗？” 第79章 说着,王嬷嬷的脸色就变了：“董大夫的意思是,大长公主的吃食有问题？是有人在大长公主的饭菜里下毒？” 董其然忙摆手：“嬷嬷别着急，不是说有人在大长公主的饮食中下毒了,而是大长公主身怀有孕,我问的仔细些，等会儿也好开方子。” 第93节 王嬷嬷简直要镇静了：“大长公主怀孕了？” 董其然顿了顿,点头：“是啊，已经一个多月了,大长公主之前未曾发觉吗？” 王嬷嬷脸上已经换成大喜了：“没有没有,我们公主这个年纪了,葵水就是时来时不来的,上个月没有,奴婢们一直以为是没有了的，没想到,没想到……” 眼看要没葵水了，却又怀孕了！天大喜事一件儿。 但高兴完了,王嬷嬷又十分忧心：“公主这个年纪了,身怀有孕,是不是……” “大长公主往日身体应当是十分健康的吧？”董其然问了一句,王嬷嬷忙点头：“是，公主一年到头几乎没生过病，身体还是很好的，那这一胎，就是很健康了？对大长公主的身体没什么妨碍？那大长公主刚才晕倒是怎么回事儿？她这会儿都还没醒过来，是不是身子有什么问题？” 董其然笑着说道：“大长公主之所以没醒过来，大约是累着了，这几天大长公主是不是就没有好好休息？饮食上，也用的很少？桃花茶略有些性凉，又活血消肿，幸好大长公主并未喝多少。” 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拿来了笔墨纸砚：“现在只让大长公主睡着就好，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大长公主就会醒过来了。我开个方子，若是大长公主醒过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那喝不喝都行，若是觉得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喝两天，切不可多用，两天足够。” 说完，挥毫开方子，写完直接递给那王嬷嬷：“既然大长公主没事儿，我就先告辞了，若是还有什么事情，只管让人去找我，我今儿一天，都会在桃庄。” 王嬷嬷忙应了下来，亲自送了董其然出去。回头急急忙忙的让人去找药材。刚才董其然还交代了不能轻易移动大长公主，所以这会儿，她也能暂且守着大长公主留在桃庄。 心焦的等了一个时辰，王嬷嬷实在是放心不下，索性就趴在床头等着，几乎是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大长公主。也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她总算是看见大长公主的眼睫毛动了动，忙轻声喊道：“殿下？殿下？” 大长公主费力的睁开眼睛，原先眼神还有些迷茫，看见王嬷嬷还犹豫了一下：“王嬷嬷？” 王嬷嬷忙应了一声：“是老奴，殿下您总算是醒过来了，董大夫果然是医术高超，说是一个时辰左右，就是一个时辰左右，大长公主您现在觉得身体如何了？” 大长公主已经回神，一边示意王嬷嬷将她扶坐起来，一边说道：“觉得挺好的，神清气爽。前两天就是没睡好，一直头昏脑涨的，现在就没这感觉了，对了，你说董大夫，是怎么回事儿？我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殿下您喝了桃花茶之后就晕过去了，奴婢让人去给您请大夫，正好遇见镇国公府的董大夫，董大夫，您知道的吧？”王嬷嬷利索的在大长公主的后腰那儿塞上靠枕，笑眯眯的说道：“珍珠那丫头就将董大夫给请过来了，董大夫妙手仁心，立马就诊断出来您是有了身孕……” 大长公主正要点头，猛然僵住：“你说什么？” “哦，看奴婢，果然是老了，说个话都不会说了，恭喜殿下，您是怀孕了，董大夫说，才一个多月。”王嬷嬷忙说道，又问大长公主：“殿下您现在觉得身子没什么不舒服的吧？那奴婢就不让人熬药了？” “熬什么药？”大长公主问道，王嬷嬷忙又接着之前的话，将董其然的吩咐给说了一遍儿，大长公主沉吟了一下，摇头：“那就不用药了，董大夫不是说用多了也没好处的吗？你真确定，董大夫是说，我怀孕了？” “是啊，恭喜殿下了。”王嬷嬷笑呵呵的说道，看大长公主抬手摸着肚子，脸上怔然，心里就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大长公主和驸马也算是恩爱有加，可偏偏，这么多年了，大长公主只生了郡主一个孩子。虽说碍于皇家规矩，驸马不得纳妾，驸马本身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意来，但大长公主总觉得是愧对驸马。 原先她还以为，驸马是注定这辈子没儿子了。却没想到，临到老，殿下居然又怀孕了！可这一胎，也不知道到底是男是女。若是男孩子，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女孩子…… 大长公主忽然皱了皱眉，若是女孩子又怎么样，前面几十年，不都已经那么过来了吗？能再得一个孩子，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她何必纠结是男是女？ 是女孩子就不是她的血脉了吗？ 她这个年纪了，这个孩子若是出了问题，那是绝不可能再有下一个了，所以，无论如何，她得照顾好自己才是。 “董大夫的医术，当真是十分高超？”大长公主又问道，王嬷嬷笑眯眯的点头：“是啊，董大夫问的还细致，殿下，咱们等会儿是不是该给董大夫送些谢礼？” “那是应当的，你让人去准备就是了。”大长公主点头应道，想了想，又问道：“你说，我若是想请董大夫天天过府把脉，董大夫能应下来吗？” 王嬷嬷眨眨眼，立即点头：“你是肯定的，她既然是医者，那不就应该听从您的召唤吗？” 大长公主点点头：“你一会儿亲自去送谢礼，顺便问问董大夫的意思，记得要客气点儿，若是董大夫能答应，那咱们回去另外准备谢礼，若是董大夫不答应，那就算了，你别强求。” 好歹董其然也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还是别将人得罪太狠了。 王嬷嬷立马应了下来，转身就想亲自去送谢礼，但走了两步，又转身，一脸迥然：“殿下，咱们还是在外面，随身没带着那么多东西啊。” 总不能将大长公主随身携带的配饰什么的，当成谢礼给送过去吧？至于丫鬟仆从身上的，那送过去就不是谢礼了，而是侮辱了。 大长公主也有些无语，只顾着说谢礼了，竟是忘记这回事儿了。 “董大夫可又说我什么时候能起身走动？”大长公主又问道，王嬷嬷忙笑道：“若是身子没有觉得不舒服，那随时可以走动，不如，走动之前，最好是吃些东西，甜食最佳。” “那先去准备些吃食，我一会儿亲自去给董大夫道谢。”大长公主点头吩咐道，王嬷嬷忙应了下来。 老夫人和老太太走了一圈，就携手去拜桃花娘娘了。黎媛刚订婚，董华文兄弟和黎旭瑞兄弟上位成亲，于是这几个，都被带过去了。 求一求桃花娘娘，说不定能有一门好姻缘。黎敏年纪小，不适合去拜，就留给董其然和黎旭昌照顾了。 两个人谁也没照顾过七八岁的软嫩嫩的女娃，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一会儿，还是黎敏先鼓足了勇气开口：“咱们要在这里等着祖母她们回来吗？大哥大嫂，我能不能去摘点儿桃花过来？” 桃庄的主人，那不是一般的会做生意，那真是特别会做生意。庄子上还有个池塘，养的全都是桃花鱼，所谓桃花鱼，就是长的个桃花花瓣一样的鱼，有淡红的洁白的紫色的，连成一片就跟桃花林一样，美不胜收。 关于桃花鱼，还有个特别美的传说。黎旭昌打发走了碍事儿的小丫头，就压低了声音给董其然讲：“据说是王昭君路过香溪河，因故土难离……” 正说着，就见程嬷嬷拎着裙子急匆匆的过来：“世子爷，世子夫人，大长公主亲自过来了，说是要给世子夫人道谢。” 不说身份上的察觉，就是辈分上，董其然和黎旭昌也算是晚辈，两个人赶紧起身出了亭子去迎接。大长公主扶着王嬷嬷的手，从不远处缓缓的走过来，见了他们夫妻两个，就先露出笑容来了。 “原先只知道其然的医术是很好的，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咱们还有这缘分，也多亏了其然，要不然，我身边这个人不知道情况，万一随随便便将我送上马车……” 那孩子，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也是殿下有福气，这孩子，合该和殿下有缘。”董其然忙笑着说道，大长公主府上的事情，刚才黎旭昌也已经和董其然说了一些。虽说大长公主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姨娘通房之类的，但在普通百姓家里，没有儿子的都还想着要收养或者要过继什么的。驸马府更是如此，驸马还有三个兄弟，家里子嗣都不少。 据说这段时间，驸马的把爹娘，也是跟着参合进来，想要催着驸马赶紧过继个子嗣呢。 但是大长公主这人吧，是不太喜欢驸马的兄弟们的。她那性子，怎么说呢，我自己的东西，我喜欢给谁我就给谁，我不愿意给的，你们怎么要都不会给的。 她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是不想将自己的家产都给了别人的，她宁愿留给自己的亲生女儿。 所以这事儿，闹得一团糟。若是这孩子是个男孩儿，那大长公主可就轻松了，若是个女孩儿，怕是这事儿，还要有的闹腾。 不过，大长公主也不是好惹的，毕竟皇家血脉，皇上和大长公主又是亲姐弟。驸马的爹娘，就算是想做什么，也不能忙着强来。 “今日匆忙出门，身上也没带着太多东西，这谢礼，我就暂且欠着了，等回了京城，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大长公主笑着说道，董其然忙摆手：“小事一件儿，不足挂齿，殿下不用放在心上。” 第94节 “那可不行，请了大夫就是要给诊金的，再者，我还有另两件事儿，想求其然你帮忙，这谢礼啊，只是个敲门砖。”大长公主笑着说道，看一眼坐在旁边的黎旭昌，黎旭昌闻弦知雅意，忙起身：“黎敏那丫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么大半天都不回来，她一个小孩子，我也不放心。其然你在这里陪着殿下，我去找找敏姐儿。” 说完给大长公主行了礼，就起身出了亭子了。 大长公主忍不住笑起来：“不曾知道，世子爷竟是个如此有趣的人。” 董其然也跟着笑：“殿下就别取笑他了，殿下也知道，旭昌前两年身子有些不太好，一直没怎么出门。去年才刚得了差事，却也不曾有人悉心教导过……” 大长公主的驸马，正是管着京城巡防的。 “你倒是为他打算。”大长公主笑着说道，董其然好不害羞的点头：“他尊重我爱重我，我自然也是体贴他关心他的，这世间夫妻，不都如此吗？殿下和驸马，也向来恩爱，定是能明白我的意思的。” “伶牙俐齿。”大长公主笑着说道，点头说道：“你且放心吧，皇上圣明，只要是有真本事的，到哪儿，都是能被人看在眼里的，他还年轻，有的是上进的地方。” “多谢殿下。”董其然忙说道，她也不是没想过，只要点儿诊金就算了，但想想，大长公主说不定不放心呢，镇国公府难不成缺钱吗？还不如给黎旭昌求个关照，也不说是直接给黎旭昌换个官职，就求份儿照料。 比如说，侍卫里面有名单要升职了，能将黎旭昌的名字往前排一排什么的。但若是黎旭昌自己没本事，那驸马也不是个看情分就让走后门的。这个关照，前提是黎旭昌得自己有本事。 再者，这种事情，在官场上很是多见，所以大长公主才应的很是干脆。 说完了闲话，大长公主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其一呢，我想请你每日上门为我看诊，直到我安全生下腹中孩子。行路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每日里派了马车过去接送你。其二呢，我有一女，想来你定然听说过，今年十七岁，已经定下了婚事，明年四月出嫁。” 董其然点头，刚才黎旭昌说过这事儿。 “都说生女肖母，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在生育上有些艰难，所以我担心我那女儿，会像我一样，她又……”不像是她，有皇帝当靠山。 皇上虽然是她亲舅舅，但叫皇上舅舅的郡主，光是京城里，就有五六个。再者，皇上也不好直接插手管别人家的后院，皇后呢，又有自己的女儿关心，就算得空问她几句，也不会是时时刻刻挂在心上的。 所以，她就怕女儿以后受委屈，所以想先为女儿调理一下身子。 但是这种事情不好开口，往常请了太医，也都只说郡主身体健康，并无大碍。但女儿害羞，有好些东西，她自己都不敢开口和太医说。 若是换个女大夫，说不定她就开口了。 “行，我应下了。”董其然笑着点头，开玩笑的说道：“我既然是医者，有人送上诊金，我就是看在诊金的面子上，也得应下来啊。” 大长公主十分高兴，拉着董其然又问了一些别的闲话，这才起身告辞了。 黎旭昌拉着黎敏回来的时候，董其然正百无聊赖的端着茶杯观看茶杯里的花瓣儿，黎敏倒是高兴，凑过来显摆：“大嫂，看我摘的桃花，大哥说我摘的都是最好看的。” “是，我们敏姐儿眼光真不错。”董其然笑着夸赞了两句，黎敏还是个孩子，坐不住，没呆一会儿就又闹着去钓鱼，黎旭昌让人跟着去了，这才坐下来和董其然说话。 等听董其然说完刚才大长公主的来意，那脸上的神情就有些古怪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这诊金，你换了我的前程？” 董其然愣了一下，想着是不是这说话伤了黎旭昌的自尊，忙摇头想要换个说法，黎旭昌嘴角扯开：“所以，其实，我在其然你的心里，是比你自己还要重要的？” 董其然没听懂，眨眨眼。 黎旭昌伸手捏了捏她脸颊：“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没有向大长公主要求，去太医院看藏书，或者参加太医院的考试，反而是为我求了前程。这难道不是已经说明了问题吗？在其然你的心里，我，是要你比自己还要重要的。” 董其然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心里是说不出的懊恼，可仔细分辨一下，居然没有后悔。 脸颊顿时烧起来了，难不成在自己心里，黎旭昌果然比较重要？ “其然，我很高兴，真的，我太高兴了，我原以为，这辈子，都是我喜欢你比较多，我说不定要等个三五年，才能换来你对我的喜欢，没想到，现在，你竟然已经开始为我着想了。我实在是，太欢喜了。” 说着抬手将董其然搂在怀里，董其然忙拍他：“这亭子四面透风！” “没关系，这一片，只有咱们府上的人。”黎旭昌顺着董其然的力道松开手，但脸上的笑意却是半分未减，笑的董其然十分的尴尬，转头不去看黎旭昌。 但好一会儿，黎旭昌还是看着她笑，董其然忍无可忍了：“我脸上又没有雕刻着字，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有空不如转头看看这桃花，也不算是白来这一趟。” “我媳妇儿比桃花好看。”黎旭昌笑眯眯的说道，董其然脸红红，索性伸手去推他脸颊：“就算是好看，你也不用这样一直盯着看，现在先别看了，看桃花吧，看完了回去作副画。” 黎旭昌挑眉：“现在不看，那回家我能随便看吗？” 董其然嘴角抽了抽，无奈点头：“好好好，回家随便你看。” “正好这会儿闲着无事做，不如你在这儿坐着，我帮你画幅画？”黎旭昌开够了玩笑，心情甚好，摸着下巴提议：“以后每年，咱们都要来这儿一趟，我年年这时候为你作副画，你觉得如何？” 董其然有些犹豫：“再过些年，我定然已经老了……” “就是老了，你在我心里，也永远是最好看的。”黎旭昌迅速说道，董其然忍不住笑：“好，那你画吧，记得要将我画的好点儿看，你画里最好看的人，得永远是我才行。” “那必须的，一直都是你。”黎旭昌笑着点头。再次夸赞一下桃庄主人做生意的眼光，笔墨纸砚画架，全都得用钱来买，比京城铺子里的，稍微贵了那么一点儿。 不过，黎旭昌不差钱。 敏姐儿钓鱼玩儿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又跑回来，看见黎旭昌在作画。就乖巧的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看着看着，就低头拿了树枝，自己也在地上写写画画的。 等黎旭昌做完了画儿，转头一看，地上也已经被黎敏画出来一幅画了，虽然看着很稚嫩，但对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招呼了董其然过来看，黎旭昌笑着问道：“敏姐儿想不想学画画？” “想，我以前学过，学了有大半年，后来先生生病回家了，我娘就没有再帮我请先生了。”黎敏忙点头：“我喜欢画画。” “好，那一会儿我和祖母说，给你请个画画的先生。”黎旭昌笑着说道，眼看时间不早了，就忙让人去接了老夫人和老太太一行人回来，准备在桃庄用午膳。 桃庄的午膳也是很有特色的，也十分的美味，众人都吃了个肚子溜圆。 然后，下午继续分开行动。上了年纪的，走不动的，就泡个桃花温泉。黎旭昌则是带着几个弟弟，去玩儿曲水流觞，也能结识不少人。 董其然则是带着黎媛和黎敏，挎着小篮子拾取桃花，准备回去做个香囊荷包之类的。 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大家伙儿才再次聚在一起，上了马车，然后慢悠悠的回府。散心这事儿，果然是应该常常做，董其然出门的时候还有些小郁闷呢，等再回来的时候，就是一脸笑容了。 这次没机会参加太医院的考试，那说不定三年后就有机会了呢？反正，她只要好好学医，提高自己的医术，到有机会来临的时候，就绝不会错过就是了。就算是永远没机会，楚神医的例子还在前面等着她呢，到时候说不定宫里也有贵人求着自己看病？到时候再提个看书的条件什么的，应当也是很容易的吧？ 第80章 第95节 到了第二天，大长公主果然派人送来了不少谢礼，绫罗绸缎,茶叶点心，一半是十分贵重的，一半儿是比较普通的。这样一来,董其然也就不好推辞了,只能是将这些谢礼给收下。然后,坐上马车,赶往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这一胎，真的是很金贵,不光是大长公主一个人在等着，连驸马和郡主,都在一边等着。眼看着董其然收回手指，驸马就急切的问道：“如何了？昨儿殿下从桃庄赶回来，一路奔波，对身子没影响的吧？” “驸马不用着急,大长公主之前身体养得好，这一胎也是健康的很。”大长公主擅长保养,将近四十的人了,看着像是才刚刚三十出头，状态十分好，看驸马神情间的焦急略微减轻了些，就笑着问道：“我今儿早上吃的有些多，这个也没什么妨碍吧？我记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有太医说，就是怀孕了，也不能吃太多东西的。” “对，不管是寻常饭菜还是补品，都不宜吃太多，一是怕孕妇长太胖，生的时候没力气。二是怕孩子长太大，生的时候不好生。”董其然笑着说道：“但是也不能饿着，毕竟肚子里怀着孩子呢，就是你自己不想吃，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想吃的，所以要有个量才行。” “那什么才是量？”郡主在一边出声问道，董其然转头看着郡主笑了笑：“和往常一样，□□分足够。” “好了，驸马也听见了，我身体好着呢，你不用担心，今儿虽说不用上朝的，但你昨儿不是说衙门还有事情的吗？你赶紧的去吧，办完了差事，再回来陪着我也是一样的。” 大长公主笑着推了一下驸马，驸马有些不舍，但有外人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拉着大长公主的手点头：“好，那我先去衙门了，有什么事情，你让人去衙门找我就是，万万要小心。” 大长公主点头，郡主亲自送了自家亲爹出门。回来就见董其然在开方子，就好奇的凑了过来：“你不是我娘的身体很好，不用吃药的吗？” “以防万一，只留着方子，若是觉得肚子不舒服了，先吃上一剂，然后等我过来。”董其然笑着说道，写完了方子，将毛笔放在一边，就转头细细打量郡主的神色，她可没忘记自己今儿的第二个责任。 “郡主可否让我把把脉？”看完了脸色，董其然笑着问道，郡主有些吃惊，转头看大长公主。大长公主笑着点头：“让董大夫帮你看看，董大夫的医术是很好的。有什么话，你也尽管拿出来问董大夫。” 郡主面色微红，点了点头。 十六七的小女孩儿，又有太医经常上门把脉，严重的大毛病肯定是没有的。但郡主喜静不喜动，也是略微有些小毛病的，但都不严重，也就是说，先吃药了，就吃点儿看看，不想吃药了，也没关系，过几天自己就能好了。 董其然也就没开方子了，毕竟是药三分毒。 “郡主该时常到外面走走。”董其然笑着说道，大长公主在一边无奈：“若不是人非得要吃饭，她估计连张口都不愿意了，昨儿那么好的天气，大家都想到外面走走看看，她却是非得要赖在府里，半步也不肯走的。” “多走走，郡主吃饭的时候就能多吃点儿了，也不用担心会长胖。”董其然想了一下说道：“郡主最近是不是吃的很少？是在减肥？” 郡主脸色更好，有些尴尬的看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恍然大悟：“我就说，她这两天吃饭那么少，我还以为是她是又开始犯懒了呢，没想到，是在减肥！” 说着就皱眉，将郡主拉到自己身边：“怎么又想起来这个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你现在的身材是正正好的，不胖也不瘦的吗？再减就不好看了。” “可是美菱她们都很瘦。”郡主嘟囔了一句，大长公主眉毛立马竖起来了，董其然忙开口：“小姑娘家家的，觉得瘦了穿衣服好看，很多人都这样，我前些年也这样，还想着自己给自己开方子，让自己别长胖呢。” 真看着大长公主训斥了郡主，自己也不好过，还不如主动开口呢。 见郡主视线转过来，董其然忙说了一些不吃饭减肥的坏处：“最让人愤恨的是，你这会儿不吃饭减下来一些，等你什么时候开始吃饭了，绝对是成倍的往上涨的，除非是你一辈子都不打算好好吃饭。但你只要超过两个月没好好吃饭，你的胃就要被折腾坏了，你知道胃疼是什么感觉吗？” 郡主摇头，她哪儿知道胃疼是什么感觉啊，除了这两天，她都没感受过饿肚子的滋味。 “就好像有人拿着锤子，在你的肚子上使劲的砸，而且吧，这胃还是比较娇贵的，一旦有了毛病，就不好治了，要跟着你一辈子的。” 董其然毫无心理负担的吓唬小孩子，看公主和郡主的脸色都变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尾：“更严重的，你不吃饭，你的葵水就会跟着乱起来，以后对生育，是有很大的妨碍的。” 大长公主最重视的是什么？子嗣。郡主从小耳闻目染，也知道子嗣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会儿两个人才是真的害怕了，大长公主忙拉了董其然问道：“那这会儿，我女儿的身体如何了？可有什么大问题？” “幸好郡主这才几天，并不妨事儿的，补药不要多吃，还和以前一样，按时吃饭，吃个七八分饱，吃完了就在园子里走走，走上一个时辰就好。” 董其然忙说道，忽悠了这两位大半天，这才起身告辞，直奔药铺。现在董其然的名声已经打出来了，来药铺里求诊的人，也不会看着她是女人就轻视她了。 再加上她和宋阳都是性子温和的人，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能三番四次的解释，也不会不耐烦，所以上门的人挺多的。尤其是女眷，专门来找董其然的。 现在药铺都直接分成了两部分，因为有些女眷实在是太害羞，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儿进门。所以就在走道中间摆放了屏风，各走一边。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咱们将药铺扩大一下？”中午吃饭的时候，趁着没人，宋阳笑着和董其然商量：“将隔壁的铺子也给买下来？” “咱们药铺才刚开始赚钱，唔，将去年的亏空给补上了。”董其然想了想自己昨儿翻看的账本，她给宋阳开的工钱，每个月除了一笔固定的出诊费之外，还有上门看诊的病人，按照数量给发红包。上门求诊的，车马费也是药铺给承包了的。 这样算下来，宋阳现在每个月，至少有十五两银子的收入。年前，大概就只有十两银子。 董其然相信，日后这个数字是还会再增长的。但前提是，先将原先的本钱给赚出来。现在，董其然也只是将药钱给赚回来了，至于买铺子的钱，雇佣伙计的钱，还在坑里呢。 “铺子扩大了，上门的人会更多的。”宋阳笑着说道，董其然摆摆手：“等我想想再说，再说，咱们想买，人家不一定想卖呢，得有这个机会才行。” 宋阳想想也是，就将这事儿给按下去了。 很快，董其然给大长公主看诊的消息就传出去了，也是凑巧，董其然去大长公主府上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大长公主的嫂子，宁亲王妃。宁亲王妃是个喜欢说八卦的人，于是，董其然就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出名了。 太医虽然医术高，但还是那句话，女人面对太医，有时候总是不好意思说的太详细。甚至，有些病是需要亲眼看才能证实的，医女呢，也没那么高的水平。 于是这时候横空出来的董其然，就很受欢迎了。 原先她至少每天有半天能在药铺里守着，现在几乎是一整天，都在外面奔波了。但董其然一点儿都不觉得累，不光是因为能赚钱，还因为有很多病，你只有真的看过了，才能和医书上说的对照起来。 黎媛出嫁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她出嫁的前一天晚上，特意来找了董其然，在黎旭昌很不满的眼神中，期期艾艾的表示，自己今天晚上想和大嫂一起睡。 黎旭昌有些无语：“你娘呢？” 黎媛抱着董其然的胳膊抿唇：“我娘没空，要看账本呢，祖母又年纪大了，我不想打扰祖母。大哥大哥，你就答应吧，就一晚上，明儿我就将大嫂还给你了。” 并非是二夫人不愿意陪着黎媛，而是母女俩分开好多年了，有些话，二夫人不好意思开口了，又见黎媛和董其然关系好，正好董其然还是医者，索性就将黎媛给推过来了。 黎旭昌也是明白自家二婶的性子的，虽然无奈，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晚上，姑嫂二人就躲在被窝里偷偷的说话。董其然很严肃，黎媛则是很害羞，时不时的就将脑袋躲在被窝里：“真的啊？那会不会很疼？” “疼是肯定的，就跟婚姻一样，一开始，你不习惯这生活，总要有些不舒服不自在的。可慢慢的，两个人习惯在一起了，就不会再疼了，反而会变得让人很享受……” 董其然笑着说道，捏了捏黎媛的脸颊：“不过，你要是受委屈了，还是要回来找我，找祖母，找你大哥，毕竟，将你嫁出去，可不是为了让你一直受委屈的。” 第81章 一转眼就是两年多过去了，黎夫人的儿子,黎旭平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一大早,黎媛就抱着孩子回来了，黎媛也是命好,进门不到三个月有了身孕，然后一举得子，从此在夫家站稳了脚跟。 今儿她连儿子淼哥儿也带过来了，双手扶着儿子的腋下，让淼哥儿在软榻上走来走去的。老夫人上了年纪，正是喜欢小孩子的时候，这会儿看着淼哥儿就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不停的哄着淼哥儿吃这个吃那个。 第96节 黎媛也不去管，一边转头和董其然说话：“这陈家的姑娘，祖母说是个性子温柔的，你见过没有？” 因为黎夫人是被关在家庙里，黎旭平的婚事，就是老夫人自己看的。她虽然年纪大了，不想劳累了,但也绝不像让自家再出一个黎夫人那样的人了。 再者,若是让黎夫人自己挑，黎夫人定是要找个和她心思一样的。那黎夫人在家庙里，二少夫人在外面，两个人里应外合，还不知道要闹出来多少幺蛾子呢，索性就找个黎夫人不认识的。 “自然是见过的，祖母曾在家里办了赏花宴，请了这位陈姑娘过来玩耍，陈姑娘是个很平和的人。”董其然笑着说道，黎媛忙点头：“那就好，咱们家有一个要强的就行了，要再多一个，那可就乱套了。” 说的是二夫人，好听点儿，那是性子要强，不好听点儿，那就是抠门。这两年管家，也还不知道往自己手里扒拉了多少了。但董其然是个不在乎银钱的，上辈子比这更穷的日子她也是过过的。 黎旭昌就更不在乎了，好男不吃分家饭，他自己有手有脚的，要多少不能自己去赚？再者就是没有二房，那剩下的还要给黎旭平两兄弟分呢，他更是不愿意，还不如先让二房给拿走一些。 至于老夫人，那是睁只眼闭只眼，没办法，董其然自己不愿意管家，她也就别怨着二房贪污了。毕竟这镇国公府以后是要留给董其然夫妻的，人家二房出力不讨好，那谁还愿意干这差事？ 所以，那点儿银钱，就当时给二夫人的辛苦费了。就是外面招个管家，也是要给发月钱的。 “就是要强也强不到点子上。”董其然不在意的说道，没了黎夫人，这国公府内光明正大的管家婆应该是董其然，董其然都不出声，那二少夫人，就更不好出声了。 说着话，外面就听见有笑声传来。王嬷嬷掀开了帘子来传话，说是有亲戚过来道喜了。董其然忙起身，亲自迎出去，她虽然不管家，但也是世子夫人，一点儿都不出面，那才是不合规矩呢。 黎媛则是陪着老夫人在屋子里陪客，有上了年纪的，有辈分的，就被请到这边和老夫人聊天。没什么辈分的，年轻的，则是被二夫人带过去了。 用了午饭，黎旭平骑马带着迎亲队伍出门。陈家在朝中是四品官员，也算是书香人家，就住在内城边上，也不算是很远，所以，一个多时辰之后，就将新娘子给迎回来了。 成亲的步骤都是差不多的，拜天地，拜爹娘。黎夫人这会儿才被允许出门，坐在上面受了新娘子的礼，然后就被老夫人以黎夫人身子不适给让人带回去了。 黎旭平自然是不满的，可他不能反驳老夫人的意思，只好转头去看镇国公，镇国公略有些不自在，侧头去看黎旭昌。黎旭昌绷着脸不说话，镇国公干笑道：“你娘身子确实是不舒服，不能久站，就让她先回去歇着，等明儿你们夫妻亲自去给她敬茶，她看见儿媳妇儿，心里一高兴，说不定这身子就轻省了。” 在场还有不少宾客，黎夫人最是要脸面，她自己想闹腾也不敢闹腾，只哀怨的看一眼镇国公，又看了黎旭昌和董其然夫妻一眼，强笑着拍了拍黎旭平的肩膀：“你们好好的，明儿去给我敬茶就是了。” 黎旭平没忍住，眼圈微微有些发红，沉默不语的给黎夫人行礼：“娘，您且放心吧，儿子一定好好的。” 这一出闹完，黎旭昌就该将新娘子送回到新房里。陪着新娘子的应当是黎家自家的小姑娘年轻媳妇儿，董其然也有这责任，就带着黎媛和黎敏一起过去了。 陈姑娘确实是个腼腆的，坐在床上脸色红红，虽然碍着规矩不能开口，但不管谁和她说话，她都笑眯眯的看着对方，很是温柔懂礼。 陪了新娘子大概半个时辰，她们几个也就撤了。黎媛今儿留宿国公府，黎敏很久没见自家大姐了，闹腾着要和黎媛一起住，黎媛正好想和妹妹说话，也就应了下来。 最后，就只剩下董其然一个人了。春花她们挑着灯笼走前面，董其然捏着手走中间，临到了石榴院，忽然路上冒出来个人：“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董其然正在想心事，冷不丁的听见人声，差点儿吓一跳，等看清是黎旭昌，就忍不住在他手臂上使劲掐了一下：“怎么不声不响的在这儿站着？都要被你吓死了，天色这么黑！” 黎旭昌忙笑嘻嘻的赔礼：“好了，是我不对，别生气，我下次尽量往明处站。” 说着，伸手摸了摸董其然的肚子：“吃饱了没？我怕你这一天累下来，没吃多少东西，就让人准备了豌豆面，一会儿就送来了，吃点儿东西再洗漱？” 董其然实际上是不怎么饿的，但到底是黎旭昌的一番心意，她就点头应了下来。 两个人回了房间，春花等人下去做事儿，夫妻俩就靠软榻上说闲话。黎旭昌说起黎夫人的事儿：“怕是爹要忍不住说情了，事情过去了两三年，大家也都开始淡忘以前的事情了。” 别说董其然没出事儿，就是董其然出事儿了，黎夫人被关个三五年，照样有人给她求情，让放她出来。一开始，黎旭昌就想过，这次关禁闭，大约是不会关多久的。 “说不定明儿二弟妹敬茶的时候，黎夫人也是会跟着出现的。”董其然想了一下说道，黎旭昌叹口气，捏着董其然的手指晃了晃：“是我对不住你……” “你可别说这话，要不是你，黎夫人连这三年都不一定能关够。”说不定就一年，人就出来了。 顿了顿，董其然又说道：“再说，黎夫人出来，其实从另一方面想，说不定是好事儿。” 黎旭昌眨眨眼，不太明白。董其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说，我若是有了孩子，黎夫人会不会狗急跳墙？” 黎旭昌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董其然：“你说什么？你说，你说……” 董其然微微笑，将他的手拽过来，也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去年你的药就停了，说明你身子已经完全康复了，那么我怀上孩子，不就是早晚的事情了吗？“ 虽然，比她预料的要早上两年，但怀上就是好事儿啊。 黎旭昌简直要疯了，是高兴的，整个人笑得合不拢嘴，坐也坐不住，就起身在软榻前面走里走去的，连连搓手：“我就说，前几天，你身子也没不舒服，就非得不让我碰，原来是有了身子了，多长时间了？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想吃点儿什么？我见媛姐儿怀孕的时候，就非得要吃酸的，每次吃饭都要放一碗的醋，等会儿给你端来的面，要不要放上醋？“ 说着话，拎着食盒的程嬷嬷就进来了，听见黎旭昌的话，忙笑着摇头：“世子爷，这孕妇的口味，可都不是一样的，媛姐儿喜欢吃酸的，夫人说不定喜欢吃别的，您先别忙着让人去拿醋，看夫人自己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老奴可是都带来了。” 说完打开食盒，就露出上面那一层的盘碟，果然是齐全，有装着醋的小碗儿，有装着糖的碟子，有装着辣椒油的罐子，还有盐啊，酱啊，乱七八糟的。 “程嬷嬷，以后夫人就拜托你照顾了，你定要将夫人照看好，等夫人日后平安生了孩子，你那侄子，就跟在我身边先当个侍卫吧。” 黎旭昌眼睛发亮的看程嬷嬷，程嬷嬷大喜，忙点头，一脸严肃的保证：“世子爷您放心，老奴定会照顾好世子夫人的。” 是人就有软肋，之前董其然收服程嬷嬷的时候，就是让黎旭昌将程嬷嬷早些年因为家乡大旱逃难而走失的亲人给找了回来，虽说程嬷嬷的兄长嫂子都已经过世，但还留着侄子侄女。 有了后辈，程嬷嬷对董其然自然就更加忠心了。 “你想吃什么口味的？”叮嘱完了程嬷嬷，黎旭昌又转回头问董其然：“我来喂你？” 董其然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哪儿受伤了，怎么就不能自己吃了？你快些坐下吧，我自己就是医者，我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我自己就知道了，不用你转来转去的帮不上忙。” 顿了顿，又说道：“我既然已经怀孕，那黎夫人想必是容不下的，定会再次出手……” 没等她说完，黎旭昌就皱眉打断她的话：“不管你想什么，我都是绝不会同意的！你必须得答应我，你会照顾好你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董其然抿抿唇，沉默了一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黎旭昌翻个白眼：“我又不是傻，不就是引蛇出洞吗？但是，你死心吧，我是绝不会答应的，我明儿就找祖母商量，将黎夫人再关个一年半载，直到咱们的孩子平安诞生。” 第82章 “你先听我说好不好？”董其然伸手将人拽住，黎旭昌原本脸色不怎么好，心里憋不住气,正大跨步的走动呢,一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了,脸色就是一僵，赶紧停住不动了。 那身形，也是滑稽,一条腿高高的抬着，跟被人点穴了一样。当然，点穴是没这么神奇的功效的，董其然是学医的,也知道这些。 忍不住笑了下，将人拽到自己身边坐下,又冲程嬷嬷摇摇头：“嬷嬷先回去休息吧,今儿没什么事情了,嬷嬷就不用劳累了，剩下的事儿，还有春花她们呢,以后要仰仗嬷嬷的地方多着呢,嬷嬷可不能这会儿就累着了。” 第97节 程嬷嬷也知道他们夫妻是有私房话要说，忙行了礼，就赶紧的转身告退了。 黎旭昌正要开口，董其然就抬手指了指那饭盒：“你要是再不让我吃，一会儿就放冷了，面条就要坨成一团的了，我想吃辣的，你给我放点儿辣椒、” 黎旭昌忙起身，那小勺子挖了一点儿辣椒油，放进去给搅拌好，然后端给董其然：“你先尝尝，看看味道合不合适，要是不喜欢，我再放点儿。” 董其然笑眯眯的点头，伸手拿了碗筷，先尝了一口。然后点头：“味道挺好的，辣辣的，让人胃口大开，你也吃点儿？” 黎旭昌摇头，他们夫妻，一个是学医的，很注重养生，一个是身体条件不允许，所以两个人的口味就非常相似，平日里都是吃的十分清淡。 这碗面上面都是辣椒油，黎旭昌看着就觉得嘴里冒火，但是看董其然吃的香，又叹道：“果然孕妇的口味多变啊，你以前，可是从来都不吃辣的。” 董其然笑眯眯的：“都说是酸儿辣女，我喜欢吃辣椒，说不定这一胎，就是个女孩儿，你会不会嫌弃我肚子里的是个女儿，没能给你生个儿子？” 黎旭昌忙摇头：“不会不会，能有个我自己的孩子，我就已经高兴的找不到北了。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自己的孩子。再者，我身子已经好了，你身子又向来健康，有了这第一个，还怕没有第二个吗？不过你也别担心，哪怕你给我生了七个女儿呢，我也绝对都将她们捧在手心里，保准最疼爱你们娘几个。” 见董其然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灵机一动，就说到了关键处：“你也放心，我不是那种非要个男孩儿的人，就算你生不了男孩儿，我也绝不会纳妾，人生如此美好，我还想要多活几年呢，纵欲太过于伤身，我又不傻，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 董其然微微撇嘴，轻哼了一声，暂且算是相信了黎旭昌的话，反正日后黎旭昌若是真要做出了对不起她的事儿，她也不会忍着就是了。 吃了饭，董其然就拉着黎旭昌在屋子里转圈：“刚才我和你说的事儿，你认真想一想……” 不等董其然说完，黎旭昌就摇头了：“不用认真想了一想，我现在就能给你答案，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儿，我知道你艺高人胆大，但就算是神仙，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再者，人算不如天算，万一你的计划出现了什么漏洞呢？你和孩子，若是有个万一，那我也不要活了，跟着你们娘儿俩去了算了。” 董其然绷着脸：“胡说什么呢，什么跟着我们去了算了，我才不会出事儿呢，我们的孩子也绝对不会出事儿。你先不要说话，先听我说。” 见黎旭昌要开口，董其然迅速打断他的话：“你自己也说了，若不是有祖母压着，黎夫人根本不可能被关三年，顶多一两年就会被放出来了，现在黎旭平娶妻了，马上就会生子，然后是黎旭升，这么多的机会，黎夫人总是能抓住一两次，成功的将自己给放出来的。” “我们之前能将黎夫人压下去，那是证据确凿。现在要还是压着黎夫人不许她出来，那就是蛮不讲理了，胡搅蛮缠了，你爹对你，原本就像是普通百姓家里的父子。” 就算是普通百姓家里，也时常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那亲爹难不成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后娘慢待了吗？他肯定是知道的，但他要装聋作哑，孩子重要，但他自己的家也重要。只要没闹出人命了，九成九的男人，都是选择将事情给按下去，让两边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甚至在董其然看来，镇国公也只是糊涂了些，耳根子软了些，他和有些人比起来，已经好多了，有些男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妻子，宁愿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儿子饿死冻死病死呢。 现在黎旭昌已经站稳了脚跟，去年刚升了职。董其然呢，也是闻名京城的医者。和他们夫妻比起来，黎夫人就显得可怜多了，吃糠咽菜的过了三年，身上的衣服也都是三年前做的，也就今儿要参加儿子的婚礼，这才赶出了一身喜庆的衣服。 但这衣服，更衬得黎夫人脸色枯黄了。 “这会儿你压着不让出来，但再过一两年，黎夫人是肯定会出来的。”董其然说道：“到时候，黎夫人就不是针对我们夫妻下手了，而是要针对我们的孩子。” “大人还好说，咱们两个，都知道黎夫人是蛇蝎心肠，不会太过于接近黎夫人。可小孩子知道什么？小孩子最是不会去提防一个人了，黎夫人那手段，又是防不胜防，光是我自己，就能相处一百招对付小孩子的。” 比如，买通了下人，将小孩子给拐卖了。或者，推到池塘里。或者，给个稍微大点儿的吃食。再或者，灌点儿刚从井里打出来的生水冷水。 “到时候出了事儿，那才是后悔都来不及。”董其然抿抿唇，站定了身体，仰头看黎旭昌：“不如现在，咱们帮黎夫人一把，让她出来，然后，趁她这次出手，咱们将来，搬出这镇国公府。” 那才是一劳永逸，再不用担心黎夫人会对小孩子下手。 黎旭昌绷着脸不说话，董其然转个圈，站在他眼圈，眨巴着眼睛看他：“现在她出手了，你我还能防着，可若是将来，只留着孩子在家里，你能放心还是我能放心？” 虽然知道董其然说的有道理，可一想到要拿着自己的妻子儿子去钓鱼，黎旭昌心里就暴躁的想要将这屋子给砸了，不，他想将这个府邸给砸了。 “我能保护我自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下药，那黎夫人可就要踢到铁板了，对付孕妇嘛，十有*是会下药的。”所以，她才提出这个建议。 黎旭昌不说话，还是绷着脸。 “我保证，黎夫人放出来之后，我身边带着的人，绝不会少于三个。”董其然竖起手指头，黎旭昌好一会儿才叹口气：“你让我好好想想，总之，你现在先什么都不要做，等我好好想想。” 董其然笑眯眯的点头：“好啊，我暂时什么都不做，就等你发话。” “宝贝儿，你看，你娘多心狠啊。”黎旭昌摸着董其然的肚子叹气，董其然翻个白眼：“我若是不狠一点儿，将来后悔的机会，肯定要更大一些。” “时候不早了，你今儿也累了一天了，先睡觉？”黎旭昌这会儿也想不出来应该如何反驳董其然，只好先将这事儿给放下来：“既然怀孕了，是不是明儿就不用去药铺了？“ 董其然拽了拽他头发：“你傻啊，就是怀孕了，才要去药铺呢，那儿可是比咱们府上安全多了。“ 就算黎夫人这会儿是被关在家庙里，但谁知道黎夫人的爪牙还有多少。其实算起来，黎夫人的优势也不少呢。这人啊，不管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战队的。 看着黎夫人有颓势，但这会儿过去帮忙，等将来黎夫人站稳了脚跟，那才是大功一件。 不像是黎旭昌，现在已经是世子了，就是靠过来，黎旭昌也不一定看得上。靠过来的人太多，黎旭昌也不用费心去拉拢，所以他们能得到的好处就少。 “我就怕又出现上次的事情。”黎旭昌皱眉，董其然摇头：“我这会儿，可不是刚进京的乡下丫头了，那一次黎夫人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我什么人都不认识，可现在，京城有点儿身份的人，哪家的人我不认识？” 董其然挑眉：“若是我不认识的，我说不去，谁也不敢强迫我去了。” 黎旭昌想了一下，点头：“那好，那还照常去药铺，回头我安排人手接送你，你怀孕的事儿，也先不要说出口，等我拿定了主意了再说。” “嗯，但你不能拖太久，毕竟，我是个医者，若是连自己怀孕了都看不出来，那就有问题了，祖母难免会伤心。”就像是他们夫妻不信任老夫人，所以不愿意说出这消息一样。 黎旭昌点头应了下来，帮着董其然换了衣服，叫了丫鬟进来伺候洗漱，这才熄了灯上床。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董其然的肚子上，黑暗中，露出一个傻的不忍直视的笑容——他终于有孩子了。 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他都得开始为孩子攒钱了。迎娶婚嫁，这可都是一大笔的花费啊。嗯，明儿先问爹要几个铺子，反正不要白不要，他不要就要落到别人手里了。 第83章 董其然怀孕的事儿，黎旭昌并未隐瞒老夫人。所以晚上董其然从药铺回来，再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那态度,就别提多热情了,一会儿问问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问要不要吃点儿点心先垫垫肚子。 倒也不是说老夫人以前对董其然不热情，毕竟是孙媳妇儿，老夫人又很是偏爱,对董其然就和对黎媛差不多了。但现在,是更关心，董其然稍微站那么一会儿，老夫人就要担心董其然的双腿会不会累着了。 也难怪，黎旭昌成亲的时候都十九了,现在已经将近五年,同样的年纪，别人都是两三个孩子了。又有楚神医之前的诊断在那儿放着,指不定这辈子,黎旭昌都不一定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了,原本老夫人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董其然却忽然怀孕了，这惊喜震的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二夫人还不太清楚这事儿，只听着老夫人一会儿问一句的，就有些酸溜溜的：“其然就是老夫人心里的头一份儿，咱们这些，在老夫人跟前一站，那就跟丫鬟一样。” 二少夫人只抿唇笑了笑，并不接话。老夫人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你要是个丫鬟，这会儿还能坐着？一会儿让厨房准备些鲜鱼汤，其然，等会儿你多用些，我瞧着你最近脸色不像是以往，喝点儿鲜鱼汤也能补补身子。” 又招呼黎敏：“你也多喝些，天可怜见的，这小脸儿，有些发白，最近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第98节 黎敏忙摇头：“没有，多谢祖母关心，我最近就是有些睡不好，过两天就行了。” “睡不好可是大事儿，等会儿让你大嫂给你把把脉看看。”老夫人忙说道，黎敏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凑到董其然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话：“大嫂，你明儿去药铺吗？我明儿找你说话去好不好？” “好啊，我明儿上午都在家，下午要去安乐侯府。”董其然笑着说道，二少夫人略有些好奇的侧头看董其然：“听说大嫂医术高超，在外面多少人家想请大嫂看诊都没这机会呢。大嫂平日里，是不是除了学医，就没别的消遣了？” 董其然微微笑着摇头：“偶尔得空了，就会做些针线或者下厨做些点心什么的，祖母最是喜欢我做的茯苓糕了，下次有机会，你也尝尝，不是我自夸，我做的茯苓糕，味道还是很好的。” 黎敏在一边帮腔：“是啊，大嫂做的茯苓糕特别好吃，我一次能吃五六块儿呢。” 说说笑笑的，等镇国公兄弟回来，黎旭昌兄弟也正巧进门，一番请安之后，就各自坐下用膳。老太太几次看向董其然，本想叮嘱她几句孕妇应当注意的事情，但又想到孙儿说的暂时不能宣布，就只能忍下来了。 但很快老夫人就又想到了新办法，示意王嬷嬷将自己手边的萝卜炖肉给董其然放过去：“萝卜是好的，多吃点儿。”又让王嬷嬷给黎敏端菜：“你正长身子呢，不能挑食，这个扣肉多吃些。” 黎敏嘟着嘴不太高兴：“祖母，吃这个会长胖的。” “不碍事儿，你吃完饭多走动走动就好了。我记得荣丫头喜欢吃莲藕是不是？这个给荣丫头端过去。”陈荣，二少夫人的名字。刚想起身道谢，老夫人就赶紧摆手：“不用起来，坐着就是了，咱们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众人也都没多想，以往确实是有这样的例子，老夫人觉得哪个好吃了，就会让人端过去让别人也尝尝。 吃完了饭，老夫人就飞快的打发了其他人，只留下了董其然夫妻。二夫人是习以为常，带着黎敏很快就走人了，二少夫人则是略有些犹豫，到门口了又回头看一样，见老夫人正侧头笑眯眯的看董其然，就又垂头掀开门帘出去了。 “你自己觉得身体如何？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最近可有什么想吃的？”老夫人拉着董其然的手笑眯眯的问道，压低了声音说话，生怕是惊动了董其然肚子里的孩子。 看的董其然好笑不已，笑着说道：“祖母，这才一个多月，若非我自己是大夫，还察觉不出来已经有孩子了呢，身上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您放心吧。” 看一眼黎旭昌，又笑道：“至于吃的用的，您更是放心，我最近是看见什么都想吃，胃口好的很。” 她知道老人家的心思，都这样，晚辈怀孕了，那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能吃十个时辰不停歇的。 “那就好，对了，听说你爹娘要回京了？”董其然成亲之后，董老爷就带着一家子人又去上任了，董其然也就是偶尔听董家老太太说起来一些那一家人的事情，剩下的就不太清楚了。 就连回京这事儿，若非是今儿老夫人提起来，她也是不知道的。但面上还不能露出来，免得被认为是不孝顺，她自家事儿自家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到处去宣传。 “嗯，听祖母说了几句，家里已经开始收拾起来了。”董其然笑着说道，打定主意过两天到董家去问问。老夫人点头说道：“回来也好，你妹妹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还是在京城才好找人家。” 董其然眨眨眼，这才想起来，董乐珊那年纪，也该是要成亲了。去年她在董老爷任上办了及笄礼，她这个当大姐的，还给准备了礼物了送过去。 以董老爷和董夫人的打算，肯定是不会将董乐珊随随便便就嫁给外地人的。 想着董其然就有些头疼，这边黎夫人的事情她还没有解决呢，董家那边就又要冒出来了。简直就是，让人不得一刻安宁。算了，也不能这样说，至少，黎夫人被关，董家人不在京城，她还是得了三年的安宁的。 老夫人又说了一会儿的闲话，叮嘱了董其然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就放了小夫妻两个回去。 一进了房间，黎旭昌就率先说话：“昨儿你说的话，我想了想，还是不能答应……” 董其然笑嘻嘻的踮着脚尖亲他下巴：“真的不能答应啊？”强逼不得，就只能□□了。她往日里很是端庄，甚少有这样笑的妩媚的时候，黎旭昌就有些脸红了。 “相公，你最好了，你最有本事了，我相信你是一定能护得住我和孩子的。”董其然再接再厉，扒着黎旭昌的胳膊往自己胸前按，这会儿进了房间脱了外面衣服，就只剩下里面两层，黎旭昌能清楚的感觉到两团柔嫩在自己胳膊上磨蹭。 一时之间，脸色更是涨红。之前董其然不确定自己怀孕没有，已经小半个月没让他近身了。这会儿想推开吧，又舍不得，不推开吧，又怕自己忍不住，真是左右为难。 “黎夫人的手段不过是那么几种，咱们只要时时提防不就行了吗？我想斩草除根，相公你就不想吗？”董其然嘟着红唇，转个身，挤进黎旭昌怀里：“要不然，脑袋上时时刻刻的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总是这样提心吊胆。小心未老先衰啊。”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拿你们娘儿俩去冒险。”黎旭昌摇头，脸色严肃，低头瞄了一眼董其然的肚子：“你别这样，要不然我怕我自己忍不住，到时候万一碰到了你肚子……” 见黎旭昌绷着一张脸，董其然也不太敢继续下去，只好叹口气退开一些，不太高兴：“那你说怎么办？等咱们孩子出生了，任由黎夫人作恶吗？” “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想必二弟的孩子也该出生了。”黎旭昌笑着说道，董其然却是微微皱眉：“可稚子无辜，咱们这样，岂不是就好黎夫人没什么两样了吗？” “瞎想什么呢，你男人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曾牵连过无辜？”黎旭昌笑着说道：“我意思是，投鼠忌器，黎夫人有了自己的亲孙子，要下手的时候，定是顾忌良多，到时候咱们只要多小心就是了，或许还能将计就计，顺利分家。” 董其然翻个白眼，要是事情都那么简单就好了。 眨眨眼，董其然忽然笑了：“咱们两个也是魔障了，谁说的要引蛇出洞，就非得要将黎夫人给放出来？让她呆在里面，束手束脚的，也才能让她露出更多马脚来啊。不许说这样也危险不能做！” 黎旭昌被堵住嘴，有些无奈，轻轻咬了董其然的手指一下，才将她爪子拉开：“好好好，只要你自己不亲身涉险，不会放了黎夫人出来，我就听你的，你说，接下来咱们应该如何做？” “当然是将我怀孕的消息放出来啊。”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然后给黎夫人一些时间，没有时间黎夫人怎么能布置一个周全的计划呢？咱们啊，只要等着就是了。” 黎旭昌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郑重声明：“你要做什么，我不拦着你，但是，不管你要做什么，都要提前和我说一声，我让你带在身边的人，你也不许嫌麻烦不带着。要不然……” 黎旭昌挑挑眉，未尽的话带着千百样意思，董其然赶忙点头，一脸的乖巧听话：“我都听你的，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保护我自己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都不重要。” 第84章 时值九月，早晚已经寒凉起来。董其然往日里自制力是很不错的，早上向来是早早起床,先看一个时辰的医术，吃了早饭,就直接去药铺。今儿却是有些犯懒，睁着眼看着外面天色,还早的很,太阳都还没露面。索性就让人将医书拿了过来,就靠在床上翻看起来。 黎旭昌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说道：“昨儿忘记和你说了，这几天，你怀孕的事儿,还是先别说出去了,皇上昨儿给了我个差事,要到甘州走一趟,大概一个月左右才能回来，等我回来，你再说别的。” 董其然微微皱眉：“甘州？这时候去甘州做什么？” “八月份河间府那边的河堤又塌了。”黎旭昌皱了皱眉,穿好了衣服,就过来坐在床边和董其然说道：“皇上要派钦差去甘州那边查探情况，我负责保护钦差。” 董其然脸上就带了几分担忧：“那这差事岂不是很危险？” “危险什么，总比上战场轻松多了。”黎旭昌不在意的说道，董其然皱眉：“时常有水灾，就说明百姓过的不好，百姓过的不好，就定会有匪寇之流。钦差查案，也定有不想他去查的，官匪若是勾结……” 连她个小女子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别人更能想明白，所以上面才派了黎旭昌跟着去。 “你别担心，我带着人手不少。”黎旭昌笑着解释，伸手捏了捏董其然的脸颊：“我定会平安回来的，若是这次的差事办好了，你相公的官职就要再往上升一升了。” “咱们家有爵位，你又何必这样辛苦？”董其然叹口气，见黎旭昌要说话，忙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男子汉大丈夫，只靠着家里立身，是长久不了的，我明白归明白，就是有些……” 抬眼看了一下黎旭昌，有些尴尬的转脸看窗内：“心疼你。” 黎旭昌脸上露出笑意来，侧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总比以后让人背地里说你找了个窝囊废的相公强吧？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今儿就出发……” 董其然顿时瞪大了眼睛：“今儿就出发？那你昨天都不出声？” 第99节 “昨天这不是忘了吗？”黎旭昌笑着说道，实际上是因为昨儿小夫妻俩商量黎夫人的事情，商量的太晚了，黎旭昌生怕再说了出公差的事情之后董其然睡不好，索性就先瞒下来了。 “那行礼都还没收拾呢。”董其然忙起身，黎旭昌赶紧抬手按了她一下：“不要起来了，不用收拾什么行礼，就几件衣服，我一会儿自己去找……” 董其然翻个白眼：“你知道衣服放在哪儿的吗？” 翻身下床，叫了春花她们进门，吩咐了几句，立马就忙活开了。衣服要带，银两要带，干粮要带。还有董其然平时弄的一些药粉，全给装上。 “你也知道这些是做什么用的，这个是防治晕船晕马车的，这个是解酒的，这个是着凉了用的，这个是止血用的……”瓶瓶罐罐，加起来有十多个了。 董其然还皱眉：“你昨天不早些说，说了我不就能给你准备更多了吗？” 黎旭昌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去打仗，何必带那么多的东西？行了行了，当地都是有大夫的，我现在身子好的很。普通的小病小痛的，随意找大夫就能看了，你真不用担心。” 最后眼看着丫鬟们在董其然的指挥下弄了两个超级大的包裹，黎旭昌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抬手就拽了只装了衣服的那个：“吃食就不用了，只要身上带着有银子，哪儿都能买得到吃食，好了，我先走了，你不用送出去了，就在家里等着我就是了，祖母那边你记得说一声，我昨儿也忘记告诉祖母了。” 一边说着，人大踏步的往前走，没多久身影就消失了。 董其然有些无奈，梳妆之后去给老夫人请安，顺便告诉老夫人黎旭昌出公差的事情。老夫人也是有些无语，昨天那么长的时间呢，他竟是一个字都没说。 “算了，人都出门了，只盼着他早点儿回来。”老夫人叹口气，伸手拉了董其然在自己身边坐下：“今儿觉得身体如何？怎么没多睡一会儿？我瞧着你眼皮子下面都是青的。” 董其然笑着说道：“有些睡不着，祖母放心，我定会注意自己的身体的。祖母昨儿睡的如何？” 说着话，二夫人她们也都过来请安了。在老夫人这边用了早膳，黎敏就跟着董其然回了石榴院。她昨儿就说来找董其然说话的，今儿一进门，却是大大的叹口气，然后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怎么了？心情不好？”董其然将装着瓜子的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笑着问道。黎敏侧头，看董其然：“大嫂，你说，女孩子是不是就非得嫁人啊？” 董其然眨眨眼：“你不是还没及笄的吗？” 黎敏嘟囔道：“我娘现在就开始唠叨了，指望着我能嫁个高门大户的，将来也好提携兄弟们。” “你娘也就是嘴上说说，你看看你大姐，还不是找了如意郎君？”董其然笑着说道，黎敏还是不高兴：“那大姐的婚事，是祖母做主的，我这婚事就是我娘做主了。” “你娘也不是后娘，定会先问过你的，你若是不喜欢，她也不会逼着你出嫁。”董其然笑着说道，黎敏叹口气，不接这话。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大嫂，你能不能教我学医？” “你怎么忽然想学这个了？”董其然不解，黎敏弯弯唇角：“看大嫂能天天想出门就出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心里羡慕。” “学医可不是简单的事儿。”董其然笑着说道，顿了顿，起身去拿了一本医书放在黎敏眼前：“你看看，能看得懂吗？” 黎敏翻看了一下，略有些尴尬，都看不懂。但眨眨眼，又问道：“那大嫂刚学的时候，就能看得懂吗？” “嗯，我刚学的时候，看见这些书，就算是没人教过，也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董其然面不改色的撒谎，既然二夫人是想将黎敏嫁到高门大户去的，定是不会允许黎敏学医的。这是个麻烦事儿，她得推辞了才行。再者，最重要的是，她也才二十多岁，哪儿有资格去带学徒？ 董其然自己想着，就忍不住叹口气，今年太医院考试，她还是没能获得参加的机会。哪怕有大长公主的举荐，太医院一句没有先例，就能将她给拒之门外了。 难不成她这辈子，就不能参加太医院的考试了吗？ 那不如先换个目标？董其然心里暗自盘算，楚神医当年也没参加过太医院的考试，但楚神医的医术高超，那可是全大永的大夫都认同的。 那么看来，还是自己局限了自己，何必非得参加太医院的考试呢？只要自己自身本事过硬，不管参不参加，自己的医术都应该能获得认同才是。 黎敏在这儿说了一会儿的话，程嬷嬷就送了信封过来：“董府送来的，是老太太的亲笔信。” 董其然忙伸手接过来，拆开拽出里面的信纸。然后，嘴角就抽了抽，董老爷和董夫人是鬼吗？这样说不得，一说就出现在面前了。 昨儿才刚说过董老爷进京的事儿，今儿他们就到京城了。 这信，就是老太太写来通知董其然的，就算她是出嫁女，也得回去看看。礼数上如此，董其然也不好推拒。 想了一下，就伸手揉了揉黎敏的头发：“我一会儿还有事儿，要出门，就先不和你聊天了，你自己在这儿玩耍好不好？” 黎敏摇头：“大嫂都不在，我在这儿也没意思，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大嫂有空了我再过来。”说着起身行礼，晃晃悠悠的出了石榴院。 董其然吩咐程嬷嬷去库房翻找礼物：“女孩子用的准备一份儿，男孩子用的准备一份儿，剩下的就备一些药材之类的。” 又找了人去给老夫人说了一声，董其然才带了人和礼物，去了董家。 “其然回来了？”老太太正坐在软榻上和人说话，见董其然进门，忙招手，示意董其然到自己身边来坐。董其然先笑着看旁边的妇人——亲娘董夫人，几年不见，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也就是稍微老了些，但保养得当，看着还是很漂亮的。 “夫人。”行了礼，在老太太身边坐下了，又打量老太太另一边坐着的人，董乐珊，几年不见，她的变化，倒是比以前大多了，小姑娘变成大姑娘了。最明显的，双丫髻换成了飞仙髻，整个人神采飞扬，朝气蓬勃。见董其然坐下，忙起身给董其然行礼：“大姐，好久不见了，大姐越发的漂亮了。” “你也是，一转眼就变成大姑娘了。”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伸手虚扶了一下，转头示意程嬷嬷：“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夫人，我爹和华斌呢？” “你爹在写帖子，一会儿过来，华斌在归置他自己的东西。”老夫人帮着回了一句，笑眯眯的拍了拍董其然的手：“今儿怎么不是旭昌送你过来的？他今儿当差吗？” 第85章 “就是，世子怎么没过来？是觉得你爹身份不够高，当不起他的请安吗？”董夫人在一边说道,董其然嘴角抽了抽，相貌看着是没多少变化,怎么这脑袋，看起来也没多少变化？ 十年如一日的蠢，董其然都不想和她说话。 直接转头看老太太：“昨儿皇上给了差事，今儿一早就出门去了，不凑巧的很，正好错过了送信的人，爹要写什么折子？这才回来，就要宴请客人？” 老太太笑眯眯的摇头：“说是要拜访上峰，这事儿不好拖,不然你进京了,还要休息几天才去拜访，传出去该说你爹看不起人了。华斌什么时候过来？” 最后一句是转头问的董夫人，董夫人摇头：“不知道呢,不过他自己东西不少,以后还留在京城念书,院子里的东西自然是要好好收拾一番的，估计得等会儿了，着急什么，难不成咱们府上的大姑娘连顿饭都不舍得吃，马上就要走了吗？” “我倒是不着急，就是来这么一会儿了，这弟弟都不愿意出来见一面，不知道的，得以为我这大姐当的多不得人心呢。”董其然可没惯着董夫人的好脾气，立马顶回去了。和董夫人比起来，董乐珊就聪明多了，也知道董其然现在的身份，是不好得罪太狠的，忙笑着圆场子：“他原以为大姐下午才过来呢，没想到大姐来的如此早。对了，大姐，你今儿能在咱们家住吗？” 董其然摇头：“世子不在家，我得回去照顾老夫人。” 她倒是想留下来，但也不想看见董夫人。老太太有些不舍：“今儿就得回去吧？不能多住两天吗？虽说世子不在家，但你们府上，不还有个二夫人在吗？” “二夫人得管家理事呢。”董其然笑着说道，董乐珊一脸的疑惑：“大姐，怎么是二夫人管家？你才是世子夫人，这国公府以后定是你和大姐夫的，二房迟早是要分出去的，怎么能让这管家权落在二房手里？” 董其然看她一眼：“小姑娘家家的，别多问别人府上的事情，免得养成习惯，以后出去露出一分半点儿的，可就对你名声不好了。” 第100节 董乐珊嘟嘟嘴，不太高兴。索性就开始认真打量董其然的穿戴，刚才看着倒是不觉得不好，就是普普通通的颜色，普普通通的样式，还以为是黎夫人当家，这当继母的，哪儿会真心对待原配嫡长子，所有怕是自家大姐在镇国公府过的也就那样，不好不坏，就算有老夫人护着，也顶多是能吃饱穿暖。 可现在仔细看了才发现，虽然这颜色普通，样式普通，但这布料，还真是不太一样，猛一下看过去是普普通通，但实际上侧个方向，就能看见光彩。 所以，大姐在镇国公府，其实还是很有地位的？ “你是当大姐的，乐珊年纪也不小了，她的婚事，你也帮忙看看。”董乐珊正想着呢，董夫人就理所当然的开始吩咐董其然了：“也不说像你一样，找个世子那样有本事的，可家里也应该有个爵位，也免得你妹妹将来受委屈。” 董其然忍不住笑：“夫人当这爵位是大白菜呢，想要多少就能要多少？就是白菜，也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大夏天你给我买个白菜来看看？” 董夫人这些年在董老爷的后院，那是唯我独尊，多少年没被人奚落过了，当即就绷不住脸色了：“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愿意？我怎么就生了个你这样没良心的白眼狼呢？你自己过的好了，就不应该提拔一下你弟弟妹妹们吗？再者，你弟弟妹妹们过的好了，日后也能扶持你，你们到底是亲生的姐妹……” 董其然打断董夫人的话：“原来夫人也知道我们是亲生的姐妹，我一直都以为，我不是夫人亲生的呢。” 董夫人恼羞成怒：“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平日里是少了你吃的还是少了你穿的？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将你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你这样气我的？就算我对你不如乐珊，但也是因为你是嫡长女，身为嫡长女，自然是要比幼女多一份责任的，你只说，我哪儿有对不起你的” 老太太忙伸手按住董其然的胳膊，董其然深吸一口气，心里也是暗自有些诧异，以往不管她和董夫人怎么闹，但面上的话要说的圆满，她是从没出过差池的，可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就觉得心里憋着一股火气，就是忍不住想反驳几句。 “我爹怎么还没过来？”董其然索性不去看董夫人，转头吩咐老太太身边的没偶：“去催一催老爷，就说我一会儿该回去了，免得见不着他的面儿。” 至于董华斌，那见不见都行。她可不觉得，被董夫人亲手养大的人，能对她有多少好意。 董老爷很快就过来了，第一句话也是问了黎旭昌，随后就关心了董其然的身体：“瞧着你精神还算好，可是过的不错？世子没有亏待你吧？若是他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上门理论去。” 不管将来董老爷会不会真的上门理论，但这会儿董老爷的态度，可比董夫人强多了。 “你进门也有四五年了，还是没身子？”这话原本是董夫人来问的，但董夫人气咻咻的不愿意和董其然说话，也就只能是董老爷出面问了。 董其然不出声，倒是老太太解释了几句：“不着急呢，旭昌的身子还有的养，等养好了，小夫妻俩就水到渠成了。” “嗯，再过两年，若是你还是没身孕，就该考虑给姑爷纳个姨娘了。”董老爷沉思了一下说道，董其然实在是好笑的很：“黎家的人都还没说这话呢，你这还是我亲爹的，居然上赶着给女婿纳妾，可真是个好亲爹。” 董老爷皱眉：“我这不也是为了你着想？不管是哪个有了孩子，都抱在你跟前养着，养好了以后就是你的靠山了。” “这生不出来的可不是你闺女。”董其然简直想砸董老爷一脸点心：“你何必在这儿劝我呢？算了，瞧着爹你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日后得空了再过来。” 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董家一家子，也就老太太和董华文董华才这三个人，才能让董其然分出点儿心思来关心关心。剩下的，董其然真是恨不得当不认识。 然而她还没起身，老太太就又按住了她：“刚来就走啊？祖母还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八宝鸭呢，吃了饭再走？我让华才他们去送你，你一个人也不好走。” 董夫人到底没真傻的家，忙说道：“华斌也好些年没见过其然了，让他去送，也正好和他大姐亲香亲香。” 董其然不屑的撇撇嘴，然后就听见外面通报，说是董华斌过来了。几年不见，当年的小孩子，也长成翩翩少年郎了，那相貌，是继承了董老爷和董夫人绝大部分的优点，虽说比不上董其然，但比董乐珊出众多了。 也是奇怪，一母同胞，姐弟三个，最年长的董其然和最年幼的董华斌，都是相貌不俗的。唯独中间一个董乐珊，相貌就略显得平庸了些，当然，和普通人相比，还是很出众的。 “大姐，我刚才是去找送给你的礼物了。”董华斌笑嘻嘻的说道，行了礼，直接将自己手里拎着的盒子塞给董其然：“我亲自给大姐买的，大姐快看看喜不喜欢。” 因为等了半天而不太耐烦的情绪，总算是缓和了些，董其然笑着打开了盒子，就见里面放着一个簪子，看着还算可以，董华斌又在一边笑着说道：“是我亲自去买的，特意挑选了很久，觉得和大姐很相配，大姐喜欢吗？” “挺好看，我挺喜欢的。”董其然笑着说道，董乐珊在一边嘟嘴：“三弟对大姐特别好，都没有专门给我买过这样的礼物呢。三弟是不是只喜欢大姐，都不喜欢我的？” 董华斌笑道：“我天天和你见面，平日里得了什么稀罕东西，也都是想着你的，只是大姐难得一见，自然是要买更贵重一些的礼物才是。” 董其然略有些诧异的挑挑眉，难不成董夫人没向董华斌灌输过关于自己的不好的事情？那董乐珊怎么就养成那样一个性子？亲生的姐弟俩，一个和董夫人一样讨厌自己，一个好像还挺喜欢自己的，也是奇了怪了。 “得空了去找姐姐玩耍。”董其然笑着揉了揉董华斌的头发，见他笑的开朗，也就不去猜测可能会有的缘由了。反正就是个小孩子，就算是有心计，也不会多到哪儿去的。 幸好董夫人后面没再出什么幺蛾子，董老爷也不再说他那些条条框框的教导。归根结底，董家和黎家的差距有些大，所以哪怕董老爷愿意为董其然出头，也多是先反思自家有没有哪儿做得不够好的。 男人嘛，三妻四妾才是正常的，就连他，不都因为子嗣纳了两房侍妾的吗？就算是黎旭昌不能生，也得先纳妾，用这个来堵住镇国公府的嘴，这样才不会让镇国公将脏水泼到董其然身上。 只可惜，他的这番苦心，也就他自己能理解了。 在董家用了晚膳，因着多日未见老太太，董其然最终还是留下来了。宴席散后，董其然就陪着老太太说话聊天，说着说着，老太太就有些欲言又止了。 第86章 “祖母,咱们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董其然笑着问道,顺手在老太太的手腕上揉了揉，老太太被揉的舒坦，眉眼都舒展开了，但也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表弟，也要进京了。” 董其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老太太又说道：“贤哥儿这次,定能高中状元的。” 陈聪贤在董其然出嫁之前，就中了进士。但上次的春闱，他却是没参加，而是又闭关苦读三年，到明年，就算是六年了。他本身聪慧,又苦读六年,老太太就坚定认为,陈聪贤定是能得个好名次的。 “明年的春闱？”董其然明知故问，老太太点点头：“贤哥儿心里也是憋着一股气呢，这次必定要出人头地才行,到时候,贤哥儿还是住在咱们家。”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董其然的神色，董其然笑眯眯的点头：“住就住呗，他在京城，就咱们一家亲戚，不住咱们家能住哪儿去？再者，春闱重要，住咱们府上，祖母也能细心照顾，在外面说不定被人算计了呢，之前一次春闱不就有这样的事儿吗？临上贡院之前，被同个客栈的举子下了巴豆，闹肚子一天，人都站不起来了，更别说去考试了。” 老太太也是唏嘘：“那下药的人，八成是失心疯了，这官府一查出来，他自己的功名都是保不住了，何必呢？” “说不定是他背后还有人。”董其然不负责任的瞎猜，用自己的前程来谋害人，那定是因为这之后能得到的利益比他中举得到的更大。 “那贤哥儿还是住在咱们自家更让人放心些。”老太太忙说道，又偷偷的打量董其然的神色：“等贤哥儿中举了，你姑姑带着安灵，也想要上京来住一段时间。” 顿了顿，又补充道：“贤哥儿年级不小了，该成亲了。” 董其然一愣，这才忽然想起来，陈聪贤也就比她小两岁，今年也是二十多了。想必陈家，早就着急了吧？ “姑母的意思，是在京城找？”董其然挑眉问道，老太太见她脸上只有些好奇，并未其他神色，就将一颗心给放下来了：“是啊，毕竟这次考完，贤哥儿就该候缺了。” 又有董老爷在京城帮忙，还有董其然的夫家这么一个靠山，也不怕这一候就是三五年。 顿了顿，老太太又说道：“只是这事儿，你别出头去问，你只管好好的和世子过日子就是了。贤哥儿的事儿，自有你爹和陈家为他奔波。我啊，也老了，也管不着这些个事儿了。” 说着看了看董其然的肚子：“还是没好消息？” 董其然扎了眨眼，犹豫了一下，她这一犹豫，老太太就忖出来几分，脸上就露出了些笑意：“是还不确定？” “那确实不能说出来，小孩子都胆小，你一念叨，他就不敢来了。”老太太压低声音笑着说道，又看了看董其然的肚子，一脸的期盼，董其然笑着靠在老太太胳膊上：“祖母不用为我担心的，我自己能过好日子。” 第101节 老太太停顿了一下，忽然叹口气：“我这不还是怕你被欺负了不敢出声的吗？” “祖母小看我了，现如今这京城里，谁敢欺负我？我身后站着的人多着呢。”自打给大长公主看诊之后，她再出诊，就不明确的说自己的出诊费是多少了，而是让人家看着给。 这种富贵人家，最是看重面子，也多看重人情往来。董其然凭借一身医术，得到的不光是一些诊金，还有各种人脉。就是镇国公，现在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和董其然过不去，反而要叮嘱黎旭昌，要好好的和董其然过日子。 在董家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用过了早膳，董其然就回去了。大约是怀了身孕，她这段时间，总是觉得有些犯困，精神不太足，也幸好这府里不用她管家，那药铺也不是非得她守着。就是整天躲在屋子里睡大觉，也不会有人出声说她什么的。 一转眼就是十来天，董其然正算着黎旭昌什么时候能回来，春花就拿着帖子进来了，说是董家送过来的。董其然还有些疑惑，等接过来翻看来了一下，就忍不住笑了。 董乐珊这姑娘，心眼子可不少，这才回京多久，就说要上门来探望姐姐了。 正好董其然闲着没事儿，再说，到底是亲姐妹，就是她这一回不许了，那董乐珊还有下一回，索性就点头应了下来。但转头就让人去请了黎敏，笑着说道：“你是咱们府里正经的嫡出姑娘，来了客人，是不是就该出面招待一声？” 黎敏眨巴着眼睛，有些局促：“既然乐珊妹妹是大嫂的亲妹子，那就是我亲姐妹了，大嫂放心，我定是会给您招待好的，大嫂能不能先和我说说，乐珊妹妹都喜欢些什么？” “她小时候倒是挺喜欢吃甜点的，但现在嘛，女大十八变，我还真不太清楚了。”董其然想了一下才说道，抬手揉了揉黎敏的头发：“别担心，回头你问问她不就是了？交朋友嘛，你问问我我问问你的，有来有往才有交情是不是？” 黎敏想了一下，又问道：“那她很久没来京城了，我不如准备点儿京城的特色？” “是个好主意。”董其然轻轻拍手：“那就这么办吧，还有什么要用的，你只管和我说，放心，大嫂有银子，大嫂负责你们的吃喝。” 一边说着，一边让春花去开匣子拿了银钱：“若是不够用，尽管来要就是了，不用认生，你们两个可都是我亲妹妹，当姐姐的，就喜欢花点儿钱将妹妹们哄的开开心心的。” 黎敏害羞的笑，盘算着明儿应该让厨房准备些什么饭菜。这还是她头一次单独的招呼客人呢，一定得做好了才行。 董乐珊第二天一早就过来了，她独自一人。黎敏亲自去门口迎接的，挽着胳膊将人带进门，亲切热情的将人带着到石榴院晃了一圈，就拉到花园里去了。 □□月的天气，也不知道花园里除了菊花还有什么花儿能赏。董其然只腹诽了这么两句，就又倒头躺下了，春困秋乏，这话真不是白说的。 董乐珊乐滋滋的跟着黎敏在园子里转悠了大半天，连带着午膳都用过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重要事情呢，赶紧和黎敏说了告辞，急匆匆的又来找董其然。 董其然刚睡醒，抱着一盘橘子吃的开心，见了董乐珊，就冲旁边的椅子指了指：“今儿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董乐珊抿抿唇，有些不太高兴：“大姐你这样子，是不高兴看见我吗？” 董其然摆摆手：“快别这样说话，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正常点儿，别乱撒娇，女孩子就要端庄些，这样捏着嗓子，让人听见了该说你不正经了。” “大姐，哪儿有你这样说自家亲妹妹的！”董乐珊更不高兴了，董其然看她一眼：“你要不是我亲妹妹，我都懒得说你，快些说吧，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不说就算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确实是有事儿。”董乐珊抿抿唇，很不高兴：“表哥来京城的事情，你知道吗？” 董其然眨眨眼，打量了一下董乐珊，上辈子就是董乐珊代替她嫁给了陈聪贤，难不成这辈子，董乐珊还是喜欢上了陈聪贤？将来还是会嫁给陈聪贤？ 不过这事儿和她没多大关系，她微微挑眉，看董乐珊：“知道，怎么了？” “大姐，以前呢，是我不懂事儿，对大姐不太好，大姐大人大量，就不要和我计较了。”董乐珊张张嘴正要说什么，开口却是换了，董其然有些不太明白，但也知道董乐珊大约是没什么好心，就扯着嘴角露出个笑容：“我自是不会和你计较的，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尽快说，我有些累，怕是不能陪你坐太久。” 董乐珊嘟嘟嘴，但还是开口了：“大姐，我知道你在祖母面前很有面子的，你和祖母说说，让我和表哥定亲吧？” 董其然有些无语，所以，还真是看上了陈聪贤？ 但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陈聪贤那相貌，可以说是董其然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了。再加上董乐珊和陈聪贤，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虽然就那么几年。 “你的婚事，不是董夫人做主的吗？”这事儿，董其然可没打算揽在自己身上，就摆摆手：“祖母那里我虽然能说得上话，但是董夫人跟前，我说的话还不如你打个喷嚏呢，所以这事儿，我帮不上什么忙，你若是喜欢贤哥儿，就自己和董夫人说去。” 顿了顿，又说道：“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儿上，就算你喜欢贤哥儿，但该有的规矩还得有，女孩子家的矜持，你可别忘记了，也别丢了董家的脸面才是。” 董乐珊愤愤：“大姐当我是什么人？我自然明白，既然大姐不愿意帮我，那就算了，我先告辞了。”说完起身就走，走到了屋门口，还没听见身后的挽留声，只能自己停住脚步，一脸郁闷的转头：“大姐，你当真不愿意帮我？” 董其然摆摆手：“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别拿去叨扰祖母了。自家姐妹，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让春花送你就是了，我就不起来了。” 第87章 董其然也不知道董乐珊哪儿来的想法，居然会让自己帮忙，婚姻大事,难道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没听说过谁家的长辈还在呢,这婚事就要同辈的兄弟姐妹们出头了。 将不着调的董乐珊送走,董其然就叫来了春花，她这些年虽说时常往药铺跑,但在镇国公府也不是半点儿事情没办成的。有前面嫁的很不错的春晓等人做榜样，又有程嬷嬷在旁边监管,现在能在石榴院伺候的丫鬟们,对董其然夫妻,那都是绝对的忠心的。 “夫人,这样会不会危险？”春花听了她的吩咐,有些犹豫：“世子爷临走之前吩咐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小少爷的事情重要，这事儿……世子爷说不许奴婢等人去做。” 董其然嘴角抽了抽：“他连这种事情都吩咐你们了？” “是啊，世子爷说，您有了身子的消息,务必得瞒严实了。”顿了顿,春花又笑道：“再说了,夫人，这可是连三个月都还不到呢。本来也不该宣扬出去的。” 董其然有些无奈，但想了想，自己这孩子来之不易，都成亲五年了才得了，就是想要算计黎夫人用除后患，也最好是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万不能用孩子去冒险的。 “行了行了，那就暂且别宣扬出去了，等世子爷回来了再说。”她倒是不觉得这院子里的下人都太听黎旭昌的话了。反正她自己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五六个时辰是在外面的，这院子里的下人们，总得找个主心骨才行。 不管是哪个家庭，都有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的说法。正常情况下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不过他们家这情况有点儿不太一般，她也算是主外了，比黎旭昌都还要忙呢，也难怪这院子里的下人们会更听从黎旭昌的。 虽说原先，董其然和黎旭昌都是各忙各的，也就晚上回来能见见面，或者中午黎旭昌抽个空到药铺一趟什么的。可这会儿，黎旭昌是晚上也不回来了，只董其然一个人在家。 翻一会儿的书，又放下，有些无聊，都是平日里看过的内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下一页写的是什么了。拿起针线，绣了半个花瓣，又放下，还是有些无聊，她做针线可不是给谁用的，纯属锻炼自己的手指头，但也不能做太多，免得手指头太僵硬。练字吧，等拿起了墨锭，又有些无趣，叹口气放下来。 怎么就觉得，做什么都不对劲儿呢？浑身提不起来力气，难不成是累着了？可这两天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靠在软榻上休息一会儿吧，更觉得没意思了，浑身上下痒痒，坐不住。 索性就在屋子里转圈圈，可看见博古架，就想起来上面那个琉璃的杯子是黎旭昌上个月淘回来的。门后放着的美人瓶，是上上个月，自己和黎旭昌一起去买的。软榻上放着的美人锤，是黎旭昌自己找了木料雕刻的，石榴院放一个，老夫人那儿放一个。 再转一圈，墙上挂着的画，是自己去年生辰的时候黎旭昌做的，今年生辰画的那个算着时间，也应该是装裱好了，什么时候自己得空了，得让人去拿回来才是。 转了两三圈，董其然总算是明白自己的心思了，大约这就是想念？不管看见个什么东西，想起来的都是黎旭昌。这才分别几天？三天不到呢，搞的像是自己离不开他了一样。 董其然自己都有些好笑，强迫自己去找点儿事情做，但做着做着，就又想到了黎旭昌。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黎旭昌的感情，早就不是刚成亲那会儿的无所谓了。 现在，他们是夫妻，是恩爱的夫妻。 唔，不如给他写封信？不过，就一个月，写信光是来回就要小半个月了吧？还不够折腾的。或者，让人送点儿东西过去？那更不成了，他才走几天，自己就让人追过去，不知道的该以为她是多舍不得呢。 第102节 好吧，她就是舍不得，可要是被人拿来说嘴，就有些不太好了。 反正什么都不想做，董其然索性就拿着一本书盖在脸上，随意自己的大脑去思考了，脑袋里出现什么，她就跟着想点儿什么，脑袋里不想想什么，她这会儿也不勉强。 她原以为，黎夫人还没被放出来，那应该是安分守己的。却没想到，黎旭昌出门，对黎夫人来说，也是个大好机会。 没过几天，临近中午，黎旭平的媳妇儿，刚进门的陈婉就来拜访董其然了。这可是稀客，董其然很是诧异，笑意盈盈的亲自起身将人迎进来：“什么风将你给吹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找我？” 要是没事儿，早上在老夫人那边请安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没必要再见一次，反正也不是多亲近的妯娌俩，有黎夫人在，黎旭昌和黎旭平永远不会像是普通人家的亲兄弟。她们各自为自己的夫君，也不可能太过交好。 陈婉笑着给董其然行礼：“早听说大嫂的院子收拾的十分妥当，早就想来看看了，只是一直不得空，难得今儿没事儿做，就过来拜访一下大嫂，希望大嫂别嫌弃我不请自来。” “哪里哪里，你能来，我欢迎还来不及呢。”董其然笑着说道，示意陈婉在一边坐下了：“这是今年刚晒得新菊花，你尝尝，若是不喜欢，我让人换了茶叶过来，我这人，自己喜欢喝花茶，平日里这院子里准备的也都是花茶，先委屈弟妹一下了。” 陈婉忙摆手：“让人不用忙活了，我就喝点儿花茶就行。”低头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笑着说道：“再者，这菊花茶甘甜爽口，又带着一股清香，很是滋润，大嫂这定然是用的好菊花，我这还是沾光了呢。” “上好的杭白菊。”董其然笑着说道，陈婉忙点头：“难怪，和咱们京城这边的菊花茶不是一个口味呢。还是大嫂懂得多，就是几朵菊花，也要让人夸赞不已。” “自己用的，当然要用好一点儿的。”董其然笑着说道，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婉，忽然挑了挑眉：“弟妹这脸色，看着有些不太妥当，有些过于苍白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陈婉忙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真的吗？”神色微微带了些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大约是昨儿晚上没睡好，难怪大家都说大嫂的医术十分高明，怕是连太医院的太医都不及大嫂呢，只看一下就知道我昨儿没休息好，大嫂这眼力，常人比不得。” “我是医者，自然不是常人。”董其然笑着说道，舒坦的往后靠了靠：“弟妹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现在年轻，多熬夜没关系，可熬多了，等上了年纪，就知道苦楚了。” “是，我听大嫂的，以后定会注意的。”陈婉笑着说道，然后就沉默下来了，董其然也不去接话，端着茶杯，垂下眼帘盯着水里的菊花，这会儿菊花舒展开来，洁白的几朵，凑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大嫂，我今儿来，是有事情想说的。”过了一会儿，还是陈婉下忍不住，董其然不着痕迹的捏了捏手指头：“你说，咱们妯娌，也算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陈婉抿抿唇，好一会儿才说道：“大嫂，你有没有去看过母亲？” 董其然有些诧异，还以为陈婉能多绕几圈呢，没想到，竟是开门见山了。她这一趟来，要么是黎旭平的主意，要么就直接是黎夫人的主意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镇国公的，毕竟是他媳妇儿嘛。不过，镇国公和儿媳妇搭上话的可能性太低了。她董其然进门也有五年了，和镇国公说话的次数，还不如和程嬷嬷半年说话的次数。 镇国公这人，在董其然看来，简直是一无是处。耳根子软，没主见，偏偏又固执死板，自以为是。和董老爷都能有的一比了。董其然偶尔都有些感叹，自己和黎旭昌，都是没碰上好爹。 不过，好在他们两个也算是幸运，没有好爹，也还有个好祖母。 “怎么了？是黎夫人身体不舒服？”董其然当做是没听懂陈婉话里的意思，笑着放下了茶杯：“你不用担心，夫人的身体状况，时常来看诊的太医都是有记录的，若是她身子不舒服，我这就让人去请了太医过来。” 陈婉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母亲的身体，虽说没什么大病，但是她毕竟上了年纪，人一旦上了年纪，就总是会出现各种问题，比如腿疼啊，关节不舒服什么的……尤其是那佛堂，阴暗湿冷，母亲那个年纪，在里面很是受罪。” 说了一半，对上董其然的眼神，就见董其然脸上的表情是似笑非笑，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陈婉忽然就觉得说不下去了，略有些尴尬。 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子，硬着头皮收尾：“不如我们去和祖母商量一下，将母亲接出来……”大约是看董其然脸色真不好，陈婉又接上了半句：“送到庄子上养着？” 黎夫人做的事儿太恶心，对外还不能说她□□儿媳妇儿，所以自打把她关在家庙，对外的说辞就是她身子不好，要静心养着。反正是养着，不管是家庙，还是庄子，都是一个选择。但在家庙有人看管着，在庄子上，那就自由多了。而且，想什么时候回京，也不用过多安排计划，几乎是立马就能回了。 第88章 “弟妹，这事儿,我怕是无能为力。”董其然笑着摇头,不等陈婉说话，就起身：“实在是对不住，今儿本来还有些事情呢，应了大长公主的邀请，要去给郡主看诊，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出门了，就不能陪着弟妹了。” 陈婉只好跟着起身：“是我耽误了大嫂的时间……” “无妨,弟妹若是得空，不如多去园子里转转，散散心。”董其然打断她的话,然后直接叫了春花：“送二少夫人出去吧，可要照顾好了二少夫人，免得二少夫人没看好脚下，不小心摔倒了。” 春花忙应了一声，赶紧去扶陈婉的胳膊,陈婉想说什么,但是春花微微用力，她不得不跟着转身，然后，就被送出了石榴院，石榴院的门，也被缓缓关上了。 她身边的丫鬟略有些不忿：“大少夫人这样送客，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陈婉忙斥道：“不要胡说八道！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大嫂现在是有事情，咱们总不能一直赖在大嫂这儿吧？”说完就转身要离开了，走出去一段距离，又回头看石榴院：“看大嫂的样子，像是对母亲很有意见，那母亲之前说的，只是出于一些小事儿就将她关在家庙的说法，是不是有些不太对？” “少夫人，奴婢觉得，您还是太急了些。这国公府的事情，您还没打听清楚呢。”丫鬟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管是谁家，孝道都是很重要的，镇国公府也应该是不例外，这样注重孝道的人家，大少夫人和世子爷看起来又不像是十恶不赦的人，他们从来不去给夫人请安，怎么老夫人也从来不说一句话呢？” “再说了，就是乡野民间，也都知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狮子也看起来，和镇国公也不是很亲近。”丫鬟又说道，陈婉忽然叹口气：“可是我能怎么办？到底是二爷的亲娘，我若真是一点儿不都想帮忙，在二爷那里，要如何交代？” “反正咱们也上门说过了，二爷若是问起来，您就说您无能为力不就是了吗？”丫鬟忙说道，陈婉摇头：“哪儿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若连这件事情都办不成，二爷心里定要以为我是没用的人，日后还能放心让我办别的事情吗？” 一个女人，若是连自家相公的信任看重都得不到，那在后宅之中，活的就不是那么轻松了。 “可咱们总不能去得罪世子夫人啊，现在是长辈们还在，若是以后……”丫鬟没敢继续说下去，陈婉不做声，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半天才说道：“你说，若是知道我有了身孕，老夫人对我说的事儿，是不是就会上心几分？毕竟，这可是老夫人的第一个重孙，国公爷的第一个孙子。” 丫鬟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就是大喜：“姑娘你怀孕了？”太过于激动，竟是连闺中时候的称呼都喊出来了。 陈婉脸色略有几分娇羞：“我也说不准，只是这都十来天了，我身上……” “奴婢这就去给您请个大夫看看。”丫鬟忙说道，陈婉忙拉住她的手：“先别着急，时间太短，还说不准呢，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免得空欢喜一场。” 丫鬟忙扶着她胳膊，继续慢慢往前走，但却是比之前更小心了几分：“少夫人您看着脚下的路，慢点儿走，咱们回去也没别的事情做，走慢点儿就是了。” 陈婉笑着要吐：“你这丫头，我又不是纸糊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就出事儿的，你放心就是了。” 一边走着，一边出神，黎夫人这事儿，还是要办的，最好是能办成，让黎夫人和黎旭平也能看到自己的能力。以后自己的院子自己才能做主。若真是办不好……以后就不好过了。 黎夫人总有会出来的一天，到时候想到自己现在连帮她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心里有了疙瘩，肯定会折腾自己的。一个当婆婆的，想要折腾儿媳妇儿，那多的是招儿。 还有黎旭平，那到底是他亲娘，若是知道自己不帮忙，心里起了嫌隙，日后这夫妻，还如何恩爱？ 可黎旭昌夫妻到底是镇国公府日后的主人，要是得罪的太狠，也不是太好。左思右想的，就越发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很是重要，黎旭昌夫妻这边的路走不通，那就走老夫人那边的。 老夫人上了年纪，最是喜欢含饴弄孙的时候，只看她平日里是怎么疼爱黎媛的孩子的，就知道老夫人对小孩子的宠爱是假不了的。自己有了孩子，只看在这孩子的面上，老夫人也定然会给自己几分面子的。 董其然可不知道陈婉的这番打算，她只知道，黎夫人现在，是忍不住了，千方百计的想出来了。她和黎旭昌能阻拦一会儿，但阻拦不了一辈子。 以黎夫人的手段，最多不超过半年，她定是要出来的。所以自己要是动手的话，最好是选在这半年之内。她在里面指挥坐镇，和在外面布阵派兵，是两种不同的效果的。 另外，还得让黎夫人暂时相信，她一年之内，绝无出来的可能，这样她才会出手。要不然，她等着出去，按兵不动，那自己的计策可就实施不了。 黎旭昌不在，董其然连个商量的人手都没有。 第103节 她刚才说要去大长公主府的事情，也并不算是在糊弄陈婉，而是真的要去。郡主四年前已经出嫁，两年前生了个大胖小子，今年又怀孕了，还不到三个月。 大长公主现在对董其然是十分的信任，所以自打诊断出来喜讯，就一直是请的董其然过去看诊把脉。 进门前，她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大长公主已经在等着了，忙起身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可不用多礼了，我早就说过了，是拿你当亲侄女儿看待的，你到了这里，就跟到了自家一样的，何必多礼？” 董其然笑着摇头：“礼多人不怪。” “你礼少了我也是不见怪的。”大长公主笑着说道，寒暄了几句，忙说了郡主的身体状况：“今儿早上开始胃口不太好，吃了点儿东西，还全吐出来了，这一胎的怀相不太好，是不是身子太过于虚弱了？” “殿下太过于紧张了，怀相这种事情，是说不准的，有些人身体特别不好，但怀孕的时候就是吃什么都香，睡觉的时候也从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但有些人，身体特别好，可一怀孕，那就另外换了个人一样，吃什么吐什么。” 董其然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郡主伸手，然后就比不上嘴，安安静静的给郡主诊断。大长公主也不敢出声，就在一边看着。好一会儿才见董其然收回手，忙殷切的看董其然：“如何了？” “殿下放心就是了，郡主和孩子的身体都很不错。”董其然笑着说道，连方子都没开：“只平日里多注意走动走动，千万不能坐着不动弹。” 大长公主忙都应了下来，看看外面的天色，很是诚恳的邀请董其然：“今儿午膳就在这里用，我一早就吩咐人准备你喜欢的饭菜，你可不许再和我客气。” 董其然原本还想拒绝，但忽然想到个主意，犹豫了一下，就应了下来：“好，我若是再拒绝，就显得不识好歹了，那我就留下来叨扰一顿，殿下可不许嫌弃我吃的多才是。” 大长公主忙笑道：“你若是能多吃些，我高兴还来不及，你看看你瘦的，一阵风吹来就好像能刮走一样，也不知道你平日里在家都是用了些什么，怎么就不长肉呢。” 郡主在一边笑道：“娘，嫂子的这种身材，外面多少人羡慕呢，我也很是羡慕，不管吃什么吃多少都不长胖，随便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大嫂，是不是有什么方子，能让人迅速的变瘦？” 董其然煞有其事的点头，郡主眼睛立马就亮了：“什么方子？” “青菜豆腐，连吃一年，荤腥半点儿不沾。但是，是药三分毒，这方子虽然很有效，吃的时间长了，却是容易皮肤枯黄，身体虚弱无力。”董其然笑着说道，郡主哈哈的跟着笑：“嫂子就会逗我开心，这样的方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吃的。” 大长公主也笑，伸手点了点董其然：“你啊，就会逗人开心。对了，我有段时间没见你祖母了，她老人家身体还好？” “好着呢，今儿早上还吃了一大碗粥，两个包子，还有些小菜。”董其然笑着说道，顿了顿，抿抿唇：“我有件事儿想请殿下帮忙。” 大长公主很是豪爽：“你说，我若是能帮得上，定会帮你的。” “我像是有了身孕。”董其然伸手摸了摸肚子说道，大长公主也很是欢喜：“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和旭昌这小子，都成亲五年了，总算是有了孩子了。太好了，回头我定要找你祖母，要让她请客吃饭。” “殿下，您也知道国公府里的事情，前几年，黎夫人甚至借用了您的名头……”那事儿后来老夫人亲自上门和大长公主赔礼道歉来着，虽然就他们自家人知道，但万一哪天传到大长公主耳朵里了呢？ 大长公主对黎夫人的态度，可以说是，立马变成了厌恶至极。以前看黎夫人温温和和，大长公主还觉得她为人很不错呢。 第89章 听董其然提到这事儿,大长公主瞬间想起来了黎夫人的阴毒狠辣，就跟着皱眉了：“你这个,确实是个问题，你怀孕的事儿,现在还没说出去吧？既然是要我帮忙,打算让我如何做？” 一边说着,一边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董其然，董其然忙笑道：“我就是想着,您能不能给我们夫人，送些佛经什么的，让她多抄写抄写？” 大长公主微微挑眉,然后一拍手：“你这倒是个好主意,忙着抄写佛经，可就顾不上别的了。”她还以为，董其然是想要让她帮忙，将黎夫人给送走或是别的什么呢。 虽说黎夫人手段阴狠，蛇蝎心肠,但董其然他们是晚辈,那事儿又是过去了好几年了,董其然也没真的受伤或者咱们样。现在，若他们真是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大长公也会觉得董其然心狠的。 “还请大长公主帮我保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董其然略有些尴尬的说道，这倒是真的，若是老夫人知道她去找了外人帮忙，心里也定然会不自在的。 “我知道，你放心就是了。”大长公主摆摆手：“明年冬天就是我娘十周年的忌日了，正好，我想找人抄写一些佛经什么的。” 这事儿不算是奇怪，宫里的皇后，每逢生辰什么的，就喜欢弄些佛经，外命妇们有想讨好皇后的，就自发自动的抄写几卷送过去。有时候，皇后要的着急了，也会亲自找人抄写。 大长公主这身份，说自己想要几卷佛经，要找人抄写，那上门来要的也是多的很的，大长公主能将这事儿交给黎夫人，也算是一种荣耀。 董其然忙起身：“那就多谢殿下了。” “咱们又不是外人，何必如此见外？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情。”大长公主笑着说道：“你能想到找我帮忙，也是没将我当外人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董其然了了一桩心事，吃饭的时候也就很放得开了。郡主也是个孕妇，董其然也是个孕妇，吃完饭两个人就友好的交流去了，一个有经验，一个有医术，聊的很是挺开心的。 大长公主虽然说了要帮忙，但也不是立即就将事情办好的。先是要进宫找皇上商量，先太后十周年，总得要大办一下，做个水陆法会，烧些佛经什么的。 等皇上应下来，并将这事儿交给了大长公主办理，也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大长公主为了不引人注意，京城数得上的人家，都送了一些。但镇国公府的格外多，还特意声明了，董其然因为有医术在身，每日里看诊治病，也是积福了，就不用特意抄写佛经了，只还要和以前一样出诊就是了。黎夫人呢，鉴于是做错事儿了被关在家庙里，也没必要因为这事儿就放出来，正好在家庙里，还能静静心多抄写几份。 老夫人呢，年纪大了，手都有些哆嗦了，自然是不能抄写的。陈婉呢，疑似怀孕，也不能过于劳累。二夫人要管家，没空。于是这事儿，数来数去，就落在了黎夫人身上。 大长公主准备的佛经可是少数，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休息时间，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一天不得闲，都还得抄写整整一年。 又有大长公主口谕，不用特意将黎夫人放出来。于是，至少这一年之内，黎夫人是出不来了。 陈婉知道这消息，还呆呆的愣了半天，旁边丫鬟忙安慰她：“咱们也没想到大长公主会突然送来这么多的佛经，计划赶不上变化是不是？” 陈婉摇头：“原本我还想着……”没说完就顿住了，丫鬟忽然眼睛一亮，忙压低了声音说道：“少夫人，虽说咱们不能用这孩子，让老夫人将夫人给放出来了，但您有了身孕，二少爷也是要对您另眼相看的。” 陈婉噗嗤一声笑出来：“不会用词就别用，不伦不类的，什么叫另眼相看？”不过，说的倒是挺在理的，若是知道自己怀孕，黎旭平高兴都还来不及吧？ 随后，陈婉也没在老夫人面前提起来黎夫人的事情，至于陈婉和黎旭平有什么打算，黎夫人心里又是什么打算，董其然其实也不怎么关心，她现在只是安心的养着自己的身体，等着黎旭昌回来。 到了十月底，早晨起来，已经不得不穿上更厚的衣服了，要不然寒风一吹，那冷气就像是能渗着骨头缝进来一样，冻的人直哆嗦。起床也变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往年董其然还能凭借着超强的毅力，一边背诵医书一边起床，但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竟是难得的想偷懒，半点儿不想起床。 眼看都过了吃早膳的时间了，程嬷嬷过来嘟囔：“少夫人您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您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你自己饿着了倒是没事儿，可要是饿着了孩子，那可就不行了。” 董其然哭笑不得，感情肚子里的孩子比自己都还要重要？但程嬷嬷在一边唠叨个不停，她也不好继续赖床下去，只能翻身坐起来：“我平日里也是太宠着你们了，居然半点儿不怕我，下次我可就要扣你们的月钱了。” 程嬷嬷撇撇嘴，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 “少夫人今儿去药铺吗？”程嬷嬷问道，董其然一边打呵欠一边摇头：“今儿就不去了，下午旭昌不就回来了吗？药铺那边，反正有宋师兄守着，我就不用过去了。’ 就算宋阳不在，药铺里还有其他大夫呢。经过这么些年，他们的药铺，总算是开始盈利了。但很大程度上，也和董其然自己研究出来的几种半成品药有关系。 就是针对某一类的病症，特别配置好的药材，或者是药丸或者是药粉，也不用看大夫，直接拿回去吃就行的。当然，做这种药材，得小心小心再小心，要不然，有些人会为了节省一些看诊的费用，就自己瞎吃药，没病也能吃出病来，更不要说将小病吃成大病了。 第104节 所以，五年过去了，董其然也就弄出来两种蜜丸。药材性情十分温和，就算是吃多了，也不会吃出太严重的问题来。 药铺赚钱之后，她和宋阳就又招聘了两个坐堂的大夫，虽说医术比不上他们两个，但普通的病症还是很拿手的。若是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宋阳和董其然再出面也来得及。 “世子爷是今儿就要回来了？那要不要让厨房多准备一些饭菜？”程嬷嬷忙说道，董其然继续摇头：“不用了，估计回来也都晚上了，咱们梳洗一下，一会儿直接去老夫人的那边吧。” 程嬷嬷忙应了下来，一边□□花等人进来服侍，一边问道：“少夫人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或者喝点儿甜汤？” “没胃口，不吃了。”董其然伸手点了点装着首饰的盒子：“不要用那个玉簪了，冬天都要到了，带着这个凉冰冰的，看着就觉得冷，换上金簪子之类的吧。” 春花赶紧将手里的簪子换了，又笑着问道：“那奴婢今儿带着人将屋子收拾一下？”夏天用的都要收起来，换成冬天用的，像是厚厚的棉毡什么的，也要挂起来。 “嗯，我记得箱子里还有几身皮毛，找出来，做两三个小毯子。”董其然忽然想到这个事情：“还有，今年庄子上送了新棉花没有？送了多少？二夫人给咱们拿了多少？” 公中的庄子，送来之后是要二夫人先记账，然后分发下来，哪一房的不够用，就只能再去找二夫人了，或者自己去外面买。不过这冬天了，棉花不太好买。 “送了七八斤。”程嬷嬷在一边说道，刚好够做一床被子的，但多余的就没有了。 “今年不做被子，都做成小褥子。”董其然站起身，伸个懒腰：“或者靠枕什么的，先做着，若是不够用，我再去找二婶要一些。” 程嬷嬷略撇撇嘴：“怕是不好要，前段时间听二夫人院子里的人说，二夫人新作了被子，说是要给敏姑娘做嫁妆。” 董其然嘴角抽了抽，嫁妆里面是包括棉被的，但做个五六床就差不错了。而且，最好是当年的新棉花，这样就算放时间长了，也照样还是暖和的。现在黎敏才多大，连及笄礼都还没办呢，这棉被就要先开始准备了？ 放个两三年，到时候那被面，可就不新了。 “我回头问问吧。”董其然有些无奈，估计着那些棉花，是真要不出来了，二夫人不是自家用了就是拿来换钱了。自己不管家，好处就是清闲，坏处就是自家的东西有时候也不一定能用得着。 董其然不愿意多去想这些，反正她也不缺那买棉花的几个钱，收拾妥当了，就带着人去老夫人的院子了。 正巧，陈婉也在。看见董其然，陈婉略有些羞涩的笑道：“正好说到大嫂呢，大嫂就出现了。” 董其然有些诧异：“正在说我？我怎么了？” “婉婉这两天有些不舒服，想着你医术好，正打算找你把把脉呢。”老夫人笑着说道，董其然微微挑眉：“是吗？那弟妹且伸出手让我看看。” 静静把脉一会儿，董其然缩回手，冲老夫人笑道：“祖母可得给我奖励才是，毕竟，我说的可是大好消息，弟妹是怀孕了，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了。” 算算日子，比自己的晚半个多月。 这倒是巧了。 第90章 果然老夫人高兴的很,又忙忙让王嬷嬷将她的首饰盒子拿出来，很是大方的让陈婉自己挑选一套。当然,老夫人也没忘记了董其然,虽然之前知道董其然怀孕的消息之后，已经偷偷的让人送过一些好东西了。 但这会儿，等陈婉挑选完毕，老夫人又招手叫了董其然：“你也来挑选一个，看哪个喜欢,就拿哪个，不用和祖母客气，祖母这年纪了,也带不上鲜艳的首饰了,你们带着,也能多点儿活泼气儿,看着也让人高兴。” 陈婉原本还在一边高兴呢,见老夫人将首饰盒子送到董其然面前，脸色就忍不住变了变，面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了。董其然倒是不在意陈婉的神色,只是拿多了老夫人的东西,也觉得不好意思，忙推辞到：“今儿是弟妹的好日子呢，弟妹怀孕是立了大功，所以才得了祖母的赏赐，我这是无功不受禄，祖母这好东西，还是先放着，等哪天我这好消息也宣布出来了，再给我也来得及。” 这是提醒老夫人呢，以后总有宣布好消息的一天，到时候也还得给，那今儿要是再拿，她一个人可就得了三个了，实在是太多了点儿。 老夫人想了想，也没勉强：“那好，我可就等着了。” 陈婉见董其然没要，这脸色才微微好转了些。忙忙的岔开了话题：“今儿大嫂不用去药铺的吗？” “今儿不去，下午世子就要回来了，我得在家让人好好收拾收拾。”董其然笑着说道，抱着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祖母，今儿我就厚着脸皮，在您这儿混饭吃了，您可得昂小厨房多做些好吃的才行。” 老夫人哈哈笑：“什么时候这小厨房还少了你吃的？你尽管放心的吃就是了，绝对管够。” 说说笑笑了一会儿，老夫人就露出了些倦色，董其然忙先起身告辞，陈婉在后面跟上。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两个人客客气气的道别，然后分开往两个方向走。 王嬷嬷将老夫人的茶杯换下来，倒了些蜂蜜红枣茶，笑着说道：“恭喜老夫人了，现在二少夫人也有了身孕，黎家人丁兴旺，以后这子子孙孙，可就要多起来了。” 老夫人也忍不住笑：“婉婉这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这一进门就有了身孕了，等会儿你让人去库房里找些好东西给她送过去，让她多补补身子。” 顿了顿，又笑道：“还是其然最有福气，先是旭昌的身体，我原以为，旭昌这辈子都没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了呢，没想到，其然这本事，倒是快比得上楚神医了。还有这孩子，我都没抱多少希望，没想到，其然还能给我带来个惊喜。” 说着，又一拍手：“说不定婉婉这孩子，就是其然给带过来的，要不然，怎么其然这边刚怀孕，婉婉那边也就有了身孕了呢？这两个孩子，定是十分有缘的。” 王嬷嬷笑眯眯的点头，奉承了几句，又佯装不在意的提到：“只是二少夫人这性子，怕是有些太软和了，现下又有了身孕，老夫人还是要多照看几分才行的。” 老夫人微微挑眉：“是有些太软和了，本就和她说过，并不用多去给高氏请安的，她自己却是……” 还照旧是隔三差五的过去，要真是个聪明懂事儿的，就该知道独善其身这四个字的意思才对。不过想想，她要是真不去给高氏请安，不光是黎旭平那边不好交代，怕是又有人会嚼舌根，说她不孝顺之类的话吧。 当人儿媳妇儿的，就是不好做的很。尤其是这婆婆还是犯了错的，站在哪边都显得立场不太对。 “也是委屈了她了。”老夫人叹口气，王嬷嬷笑着摇头：“二少夫人倒是孝顺呢，前些天，刚给大夫人请了安，回头就去找世子夫人说话去了，话里话外的，都说是大夫人想出来走走的意思，世子夫人也没接这话茬。” 老夫人微微一挑眉：“你这老货，定是其然那孩子让你过来回话的吧？” 王嬷嬷忙笑着给老夫人捶肩：“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的法眼。”心里也是佩服董其然，将事情光明正大的挑出来，老夫人心里就算是不太高兴，也不会多说什么的。但若是事后让老夫人自己查出来了，那就会觉得世子夫人心大了，她老婆子还在呢，就敢到外面找人插手镇国公府里的事情了。 若是哪一天，她老婆子不在了，她是不是就该找人将这家给拆散了？虽说现在镇国公府也算是分产了，但镇国公还活着呢，又有老二一家在府里住着。董其然找外人帮忙这事儿，就显得有些心狠了。 老夫人当然也知道镇国公这人不行，在外面，好歹还有个心腹幕僚什么的能帮忙拿拿主意，再加上现在天下太平，也不用他出征打仗，倒也不用担心他会出事儿。可在家里，他这个人，就太不能看了，浑身都是缺点。 可没办法啊，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如珠如宝的养活大了，哪儿是说丢开就能丢开的。再说了，这儿子虽然浑身上下都没什么优点，但至少孝顺啊，在外面得了什么好东西，也头一个就是往她这儿送。就冲这一个优点，她也不能不管不顾，任由这老儿子将来面临说不定会被儿媳妇给赶出去流落街头的下场。 “其然倒是个聪明的，这样不伤筋动骨的，就能让高氏好好的在家庙里住着，她不回来，家里就消停了。”老夫人笑着说道，王嬷嬷见她并没有责怪董其然的意思，心里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笑着捧场：“奴婢瞧着大少夫人倒是个孝顺懂事儿的，万事只讲求个和善为贵。”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确实，不打不闹的，脾气温和知礼懂礼，当年幸亏自己下手快。不对，当年幸亏旭昌那孩子下手快，也幸亏自己眼力好。 午膳董其然是在石榴院自己用的，用完了就又懒懒散散的靠在软垫上，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看着，但实际上也没看进去几行字。她前两天收到了一封信，是黎旭昌先派人送过来的，说是半路遇见了楚神医，楚神医这次是和他一起回来的。 虽然楚神医自己不承认，但实际上她和楚神医之间，也算是有师徒的情分的。既然楚神医上京，这吃住方面，她都得给安排好才行，楚神医来不来是一回事儿，她安排不安排是另一回事儿。 若是不来，那顶多是费了几句口舌，可若是来，她没安排好，那可就糟糕了。以后别说是记名的弟子了，怕是出去，楚神医都要说不认识她了。 第105节 正想着，春花就进来了：“少夫人之前吩咐奴婢等人将鹤鸣院收拾出来，这会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差几件摆设了，这摆设……” 董其然点点头：“从咱们自己这边的库房拿吧，要最好的。”也免得去二夫人，她又是唧唧歪歪的不想开库房的门，最后拉扯半天，给的东西还是些不太好的。 又叫了程嬷嬷拿了钥匙，亲自带了春花过去挑选。书画要挂上，摆件要放上，花瓶要有，文房四宝要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挺不少。 董其然带着人忙活到半下午才算是彻底收拾妥当，就差几个伺候的人了。 楚神医毕竟是个大男人，丫鬟虽然要有，但不用太多，还是多派去两个小厮比较有用。黎旭昌出门前，只带了和二和和三，董其然索性就将和一送到了楚神医这边。 至于丫鬟，董其然考虑了大半天，叫了冬雪过来，让她带着两个小丫鬟亲自过去了。董其然还特别交代：“楚神医是我名义上的师父，你们必须得将人照顾舒服了才行。另外，楚神医性子有些傲，咱们府里，除了我和老夫人亲自去请，别人若是想去拜访楚神医，你们定要先拦下来，问明白了楚神医的意思再做打算明白吗？一切都要听从楚神医的安排，等过段时间，楚神医走了，你们若是伺候的好，我另外有赏赐。你们若是伺候的不好，楚神医不满意，那你们也就不用回来了，明白吗？” 冬雪忙带着两个小丫鬟应了一声，略有些紧张的去那边等着了。 眼看太阳慢慢落山，黎旭昌还是没回来，程嬷嬷亲自过来问董其然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这会儿董其然也没什么胃口，摆摆手没打算吃。 等到太阳彻底落山，人还是没回来，董其然索性去老夫人那院子了，今儿本来就说好晚上要在老夫人这边蹭饭吃的。她原先是想着黎旭昌回来了，也能吃一顿团圆饭。 等啊等的，陈婉有些耐不住，和董其然不一样，董其然是怀孕之后总是没精神想睡觉，陈婉则是胃口大开。老夫人见她坐不住，就让人先给她准备了吃的，然后让人送她回去了。 这一等就又是一个多时辰，差不多快到亥时初了，黎旭昌才算是回来。一进门就皱着鼻子使劲的吸了两口：“哎呀，祖母这里是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正好我肚子饿的很，祖母快些赏我一碗吧。” 老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就缺这一碗饭了？宫里没有给你准备吃的？” 皇上是个和善的，很是体恤臣子。若是议事的时间长了，耽误了饭点儿，皇上都会先让御膳房送一些过去，让大臣们填填肚子的。 黎旭昌笑道：“宫里准备了些包子，不过我想着，祖母定是在家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我更想念咱们府里的饭菜，所以就没多吃，等着回来大吃一顿呢。” 老夫人那边已经让人端了饭菜过来，天色已晚，就没让人准备太丰盛，就是一些面条之类的。董其然之前跟着老夫人吃过了，但现在看着黎旭昌吃的香，也忍不住让人另外端了一小碗儿，自己慢悠悠的挑着面条吃。 等吃完了，老夫人才问起黎旭昌的差事，黎旭昌笑眯眯的靠在椅背上：“事情略有些复杂，不过，皇上还是比较满意的，估计过几天，朝中就会有些变化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和咱们府上没多大关系。” 董其然只听着不说话，反正这些朝堂上的事情，自有黎旭昌去思考，她只要听着黎旭昌的吩咐就行了，不该伸手的从不伸手，能伸手的也不会去伸手。 第91章 说完了公事才说私事，董其然好奇大半天了：“不是说,楚神医和你一起回来的吗？怎么这会儿没见着人呢？” 只黎旭昌一个人回来了,身后再没别人了。 “皇上身子有些不舒服,听闻楚神医大名，就留了楚神医在宫里暂住一两天。”黎旭昌笑着说道,伸手揉了揉董其然的头发：“你不用太担心，楚神医一身好本事，没人舍得,也没人敢对他做什么的。” 人人都惜命，楚神医可是个关键时候能从阎王手里抢人的神医，谁会不害怕自己将来得一种普通大夫没办法诊治的病？ “那什么时候才能出宫？”董其然想了想又问道,黎旭昌摇头：“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皇上看着是没什么问题的,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再者，又有御医们在呢。大约就是想留下楚神医看诊一下？说不定明天就出宫了？” 董其然点点头：“希望明天能出宫吧,这皇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楚神医又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怕是在宫里会呆不住，他又向来随心，万一要是惹恼了贵人，那可就麻烦了。” 倒是不至于丢了性命，就怕被人暗中整治了，宫里整治人的手段，那可是兵不见血的，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无知无觉的中招了。不是那么聪明的，说不定还要对暗害你的凶手感恩戴德呢。 从老夫人那儿回来，小夫妻俩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说了几句悄悄话，多是想念什么的，然后，黎旭昌就睡过去了，他连着赶路好几天，回来就又进宫回报事情，算得上是几天几夜没好好休息了，这一回家，就该放松下来好好休息一番了。 董其然白天睡多了，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但是没想到，听着黎旭昌的呼吸声，她自己闭着眼睛没多久，也跟着睡过去了。 第二天再睁开眼睛，外面阳光已经洒满了院子了。屋子里都是一片亮光，董其然忙叫了程嬷嬷：“怎么没早些叫我起来？还没去给老夫人请安呢。” 黎旭昌在一边懒懒散散的：“不用着急，自家人，用不着这样慌慌张张的，就和祖母说你昨儿晚上睡太晚了，今儿起不来不就行了吗？” 董其然转头白他一眼：“说的好听。”老夫人说不定不会计较，但传出去就该有人说她是个懒媳妇儿了，连给长辈请安都起不来，可见是没什么孝心了。 程嬷嬷刚才在一边插不上话，这会儿忙找着机会笑道：“少夫人不用着急，老夫人之前就派人过来说了，今儿不用过去请安，各房都在自己院子里用饭就是了，等晚上了，再一起吃个饭。” 黎旭昌伸着懒腰站起身：“看看，祖母多疼你啊，不用去请安了，那准备早膳吧，我一会儿还得出门呢。”说着，忽然摆摆手，示意程嬷嬷先出去，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怀孕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董其然眨眨眼，摇头：“还没呢，怎么了？” “没事儿，昨儿听你说，二弟妹也怀孕了？”黎旭昌笑着问道，董其然点头：“是啊，和我差不多月份。” “你可以让人将你怀孕的消息慢慢散出来了。”黎旭昌眨眨眼说道，董其然沉默了一下：“你打算利用陈婉？” “你放心就是了，我不会对陈婉出手的。”黎旭昌知道董其然的意思，无奈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知道你的底线，陈婉在这件事情中，并没有做出对我们有伤害的事情，所以，我绝不会牵连无辜的。我保证，我只会针对伤害你的人。” 若是陈婉做出了点儿什么，那就不算无辜了。这要看陈婉自己怎么选择了，是选择站在这边，还是选择站在那边。 董其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想张张嘴说些什么吧，但又觉得黎旭昌说的没什么大错，若是陈婉无辜，他们当然不会牵连无辜了，可若是陈婉不无辜，那可就说不准了。 “算了，你只要知道，稚子无罪就行了。”董其然嘱咐道，黎旭昌点头：“你放心，我还得为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福呢，我不会做出有损阴德的事情。” 董其然这才微微放心，想了想，踮着脚尖在黎旭昌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好相公，我就知道，你心里定会惦记我们娘儿俩的，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先想想我和孩子才行。” 可别学那愣头青，只顾着自己快意恩仇。 黎旭昌伸手搂住董其然的腰，然后就有些惊讶了：“怎么怀了孩子，腰还是这么细呢？最近是没好好吃东西吗？我瞧着别人家的孕妇，都好像是顶着个锅在肚子上呢。” 董其然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才刚刚三个月，哪儿就那么快显肚子了？且等着吧，还得一个月。孩子也得慢慢长啊，这又不是种青菜呢，三五天就能收获一大把了？就是种青菜，也得有个过程啊。” 黎旭昌这才恍然大悟，但面上又带了些小郁闷：“那还得多久啊？是不是这段时间，我都不能和你太亲近了？” 董其然也伸手摸了摸肚子：“还得七个月，也不算时间很长，也就大半年吧。”见黎旭昌一脸无语，表情像是牙疼，就又笑道：“不过，过了三个月，还是可以那什么的，而且多做做也有好处。” 黎旭昌眼睛瞬间就亮了：“那这不就过了三个月吗？” 董其然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多两天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那我今天早点儿回来？”黎旭昌眼睛闪亮亮的问道，董其然点头：“好，晚上还要和祖母一起用膳呢，你早些回来也行，我昨儿就没去药铺，今儿也得去药铺看看。” 黎旭昌衙门也有事儿，吃了早饭，就晃晃悠悠的出门了。董其然跟着出门，她有了身子，这马车就走的慢，到药铺的时候，都快辰时末了。 第106节 宋阳也在，见她进来就是笑哈哈的：“今儿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最近可有什么难治的病症？”董其然笑着问道，宋阳摇摇头：“没有，都是一般的病症，秋意那丫头也是个能干的，这铺子里弄的妥妥当当呢。” 秋意前年就嫁人了，嫁的是药铺里的一个伙计，以前是伙计，现在已经是掌柜了。秋意自己也跟着董其然学了一些医术，当然，看病是不怎么行的，也就看个头疼脑热。 但她专门学过妇人病，董其然这边用不着另找女医代替，宋阳和另外两个大夫就需要了，有了女病患上门，都是要秋意先出面看症状的，然后复述给宋阳和大夫听，这边宋阳他们再给开方子。 秋意自己看的，绝对比女病患自己描述的要详细些。再者，女人和女人之间，也好说话，所以这上门求诊的女性，还真不少，秋意也是忙的团团转。 甚至有些更胆小害羞的，还只请了秋意上门去看，看完之后再让秋意将药材送回去。这会儿就是，秋意已经被人请过去了。 “妥当就好，我今儿既然过来了，也跟着坐堂吧。”董其然转了一圈，没找到她能做的事情，索性就在李大夫身边多摆放了一张桌子和椅子，打算在这儿看诊了。 大多数人都是听说过这个药铺里的女大夫的，所以没一会儿，她这边也跟着排起队来，倒是没因为她年纪小看她。 忙活一上午，后院送来了午膳，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董其然也不嫌简陋，就跟着大家一起用。下午刚打算继续坐诊，就见个小丫鬟过来了：“大姑娘，我们二姑娘想请您过去吃茶。” 这个小丫鬟董其然倒是认识的，董乐珊身边的。 “她就带了你一个人？”不过，有黎夫人之前的事情在，董其然也不会随随便便跟人走，就摆摆手：“我这会儿正忙，让她有什么事情，就过来说，若是不想过来，就先回董家，我过几天去看看她。” 小丫鬟有些犹豫，董其然笑道：“你照着我的话说就是了。” 无奈之下，小丫鬟只好先告退了。但是没一会儿，就跟在董乐珊身后过来了。董乐珊见她正忙，就皱了皱鼻子，直接过去：“我找你真有事儿，你能不能先跟我出去？” “我忙着呢，若是没大事儿，就在一边等着。”董其然抬头扫她一眼，低头继续开方子。董乐珊跺跺脚，想发脾气，但看着药铺里人挺多的，就又忍住了。但抿抿唇，弯下身子，凑到董其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董其然皱眉，将开好的方子递给病患，这才转头看董乐珊：“你说的有几分真？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随你，反正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你不信就算了，真等哪一天出事儿了，可别哭着回家。”董乐珊昂着头说道，停顿了一会儿，见董其然脸色不变，甚至招手示意另一个病患上前了，根本没放在心上的样子，顿时有些生气，又有些着急：“我是有事儿求你帮忙，这才和你说的，定是不会骗你的。” 董其然没出声，等这个病人看完了，这才起身：“走吧，咱们去找个茶楼吃点儿东西，正好我今儿中午没吃太饱，这会儿也好垫垫肚子。” 董乐珊眉开眼笑，忙跟上，但看着董其然身边还带着侍卫丫鬟，就忍不住撇撇嘴：“你现在可算是有出息了，出门竟然还能带着侍卫，我说，我们好歹也是亲姐妹，你就不能帮帮我吗？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吧？” 第92章 董其然也不搭理她，进了茶楼，就要了雅间,又点了茶水点心,顺势就在靠着窗户的那边坐下了，然后才抬眼看董乐珊：“你也知道我性子,要是愿意说呢，就说说看，若是不愿意说,我自己也是能查出来的，不过是要花费点儿时间，到时候你可就一点儿光也沾不上了。” 董乐珊撇撇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我之前说的，让你帮忙的事情,你觉得如何？你要是能答应，我立马就能说，你要是不答应，你就自己去查吧,但你动作肯定比不上别人那么快,说不定还没查出来呢,就先掉到别人给你挖的坑里面去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董其然皱眉：“说起来，你和贤哥儿的年纪，差了也有好些年了，你怎么就喜欢上贤哥儿了呢？” 董乐珊瞪大眼睛：“他长的好看啊，我长这么大，就还没见过比贤哥儿更好看的男人了。” “这话你也就能用来糊弄一下董夫人。”董其然不客气的说道，她原先也以为董乐珊是因为陈聪贤长的好看才非陈聪贤不嫁的，但后来想想，依照董乐珊的性子，好像这理由有些太单薄了，保不准就有别的原因。 “你爱信不信。”董乐珊撇嘴：“反正，你只要说你帮不帮我就行了。” “你也是奇怪，这种婚姻大事，你要是想要，就找董夫人商量啊。找我有什么用？我能给你出聘礼还是能给你出嫁妆？你可别忘记了，我已经是出嫁了的人，娘家的事儿，我是插不上手的。再者，你虽然是我亲妹妹，但陈聪贤也不是我亲弟弟，我如何能帮你说得上话？” 董其然一脸疑惑的问道：“你该不会是觉得，只要我出面给祖母提一声，这事儿就能成吧？” 董乐珊嘟嘴，气鼓鼓的样子：“还不是你之前的提亲坏了事儿！有了陈家拒绝你的事情在前面，现在祖母很是不愿意和陈家做亲，再加上你现在嫁得好，咱娘整天是想着要将我嫁个比你这更好的，她们自然都是不愿意陈家这门亲事的。” 董其然有些无语，这都能怪到她身上来？ “祖母最是疼爱你，你若是说要将我嫁到陈家，祖母定是会愿意的，祖母愿意了，娘那边就不成问题了。”董夫人唯一的好处就是听话，不是听老太太的，而是听董老爷的。董老爷唯一的优点呢，只要不是和他仕途有关系的大事，别的小事儿上面，他也是绝对听从老太太的。 所以，董乐珊也不算是找错人了。 “你先说说之前你那句话。”董其然不为所动，直接问了之前的事情，董乐珊挑眉：“你当我傻？你还没答应我呢，我当然不会告诉你这重要的事情了。” 董其然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这蠢妹妹还有这么聪明的一天。 想了一会儿，董其然才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回头和祖母提一提这事儿。” “不是提一提，是和祖母说，要将我嫁到陈家去。”董乐珊强调，董其然嗤笑了一声：“陈家可不是只有贤哥儿一个男丁，你确定只要说嫁到陈家这事儿？” 董乐珊脸色变了变，又是尴尬又是羞恼：“你别胡乱曲解我的意思。” “你快说，我还等着回药铺呢。”董其然摆摆手，不和董乐珊纠缠下去，董乐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黎夫人本人给我传的消息，反正黎家嘛，你要是出事儿了，能得最多好处的，就是黎夫人了，所以我估摸着这事儿，应该是黎夫人的打算、” 董乐珊真不傻，她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也没做过几件傻事儿。你看，就算她想嫁给陈聪贤，第一反应也是先来找董其然帮忙，而不是自己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和陈聪贤来往。 当然，陈聪贤不愿意偷偷摸摸的和她来往说不定才是最主要的理由。 “那人是趁着我上街的时候给我说的，只要将这药给你吃下去，就给我一千两银子。”董乐珊老老实实的说道，顺便将装在荷包里的纸包拿出来给董其然看。 董其然有些疑惑的挑挑眉，这不是黎夫人的主意吧？黎夫人不是已经知道她的鼻子特别灵敏，对药粉什么的，一闻就能闻出来的吗？这种添加了药粉的茶水，她肯定连动都不会动的好不好？ 再者，她就算是和董乐珊感情不太好，但到底是一家的姐妹，谁会想到用亲妹妹来谋害亲姐姐的？而且知道她和董乐珊感情不算好的，应该也没几个人吧？ 她又不是没事儿做的长舌妇，到谁跟前都要念叨几句自己和亲妹妹感情不和，时常吵架，见面就要掐架的。 “给你这东西的人，说话是什么口音的？”董其然皱眉问道，董乐珊眨眨眼：“京城口音啊，你真觉得我傻吗？要不是京城口音，我怎么会认定是黎夫人的人？” “大约不是黎夫人。”董其然皱眉说道，董乐珊无所谓的摊手：“那我就管不了了，反正事情我也已经和你说了，该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你做人太失败，得罪了不少别的人，这才让人对你痛下杀手呢？好了，该说的我也已经说完了，你可别忘记了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我还要去逛街呢，就先走了，你自己在这儿喝茶吧，记得早点儿回家，和祖母说我的事情。” 重复了两边，董乐珊施施然的起身，转身下楼走人了。董其然捏着纸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拆开去看。而是回了药铺，请了宋阳来鉴别这是什么药粉。 “哦，就是普通的巴豆，让人拉肚子的，不过这种份量，稍不注意，也是能出大事儿的。”宋阳很快就鉴别出来了，抬头看董其然：“你哪儿来的这个东西？这东西在普通药铺，也不是好买的。” 但凡能吃死人的药，在药铺出售之后，都是要记载在册的。而且，药铺也不可能一次性的出这么多的药粉，除非是一点点儿买回来，攒在一起才会有这么多。 董其然眨眨眼，忘记问董乐珊，那人是要她一次性给自己用了，还是以后慢慢用了。 巴豆这东西，几乎是没味道的，若是泡茶，少量喝不死人，她说不定真会粗心大意的给忽略了。若不是董乐珊主动拿出来的话。 第107节 给董乐珊这些药粉的人，到底是想要她的性命呢，还是只是想略微报复一下她？ 说不定那人也不知道她和董乐珊感情如何，只是想一千两银子大概是没人能拒绝的？若是董乐珊用了，他那一千两银子就不算白花了，要是董乐珊没用，反正银子他还没给呢。 想着董其然又觉得董乐珊大约是真的脑子有坑，她都不认识人家，就没想过，事情成了之后，要如何要银子的事儿？ 想的脑袋有点儿疼，董其然索性就起身出了药铺，回家。反正不管是谁出的手，她日后都只要看紧自己的饭菜和茶水点心就行了。 黄昏时候，黎旭昌也从衙门回来了，瞧着董其然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有些着急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正说着，就听他深灰有人问道：“身子不舒服？她自己不就是大夫吗？” 说着，绕过黎旭昌走到前面来，董其然仰头一看，慌忙起身：“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楚神医板着脸：“怎么，不愿意我过来？” “不是，您能来，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就是太突然了，我猛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了。”董其然忙笑着说道，又急急忙忙的叫程嬷嬷：“快些让厨房准备了宴席，不要酒水，庄子上不是刚送了螃蟹吗？多多的备上一些。“ 又叫了春花倒茶，拿点心，将里里外外的人指挥的一团忙，楚神医摆摆手：“不用忙，让我给你把把脉。” 董其然忙笑道：“我身子好着呢，只是刚才有些心情不好。” 见楚神医瞪眼，她忙将剩下的话吞进去，乖乖的伸手，让楚神医帮着把脉。好一会儿，楚神医才伸手：“没事，你也不用担心，不管大人还是孩子，身体都好的很，只要安安生生的养着，到时候了，就能生个大胖小子或者大胖闺女了。” 黎旭昌大喜，忙道谢：“多谢神医吉言，虽说其然自己也是大夫，但不是说什么吗？医者不自医，她自己经常说没事儿，但我也总是担心，能得了您今儿的话，我可总算是放下一颗心了。” 楚神医表示很理解，成亲四五年了，才得了孩子，黎旭昌今年都多大了？二十四了，普通男人，到他这年纪，孩子都两三个了。 “先生，你住的院子我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今天你是不是就留下来了？”董其然笑着问道，并不追问楚神医在宫里的事情，楚神医却是摇摇头：“今儿不在你们府上住，等会儿还得让旭昌送我回宫，我出来是想问问你，有个大病患，你想不想见识见识？” 董其然眨眨眼，不太明白：“大病患？” “嗯，还是和以前一样，你跟着我打杂。”楚神医一不留神就说了真话，董其然也不在意，能给楚神医打杂，这事儿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呢，她倍感荣幸。 第93章 “先生，那位病患是……”董其然眨眨眼问道，楚神医转头看了一眼黎旭昌,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短短的胡茬：“你定是听说过的,皇上有个亲弟弟，小时候为皇上挡灾,伤了身子，太医诊断，说是最多能活到十八岁。” 当然,太医的原话肯定是委婉许多的。但基本上，意思就是这样了。 现如今，那位早早就被封为瑞亲王的王爷,也快十八了。 董其然眨眨眼，忽然就想到上辈子的事情了,其实现在她几乎是从不想以前的事情的。可是太凑巧了，上辈子，楚神医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名声忽然就被拔高到一个新高度了。 虽然,这些年也有楚神医的名声传出来,但绝对没有那么神。倒是上辈子,传的连她这个几乎没出过门的女人都知道的地步，可见楚神医的名声有多大了。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情？ 她之前还以为，是因为黎旭昌的双腿的事情呢。毕竟，黎旭昌的病情，也算是很难诊治了，连宫里的御医都没有办法，身份上，黎旭昌也是足够的。可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件事情等在这儿。 董其然不能不多想，因为上辈子，楚神医成名之后，就再也没听说过有人见过楚神医的身影了。 若是楚神医是在黎旭昌这事儿扬名了，那说不定小王爷的事儿，就没成功，得罪了皇家，才能让一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上辈子的这个时候，黎旭昌可不一定是被诊治好了的。 可这辈子的事情和上辈子的事情已经不一样了，楚神医在治好了黎旭昌之后，又自己埋头钻研了几年的医术，说不定现在，是能治好那位小王爷的呢？ 可若是没治好呢？ 董其然没时间想太多，伸手盖在自己的肚子上，又问道：“能为先生效力，我倍感荣幸，可我就怕到时候会拖累了先生。” 楚神医也摸下巴：“也是，到底是个孕妇，又不能做太多的事情，那你可有什么交好的大夫能推荐给我？” “先生，我虽然不能做大力气活儿，可帮忙递个金针啊递碗药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您可不能将我排除在外。”董其然忙说道，她已经想好了，能跟在楚神医身边学习的机会太少了，楚神医这人，神龙见头不见尾的，今儿这边出现一两天，明儿那边出现一两天，机会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谁能保证上辈子楚神医就是没治好瑞亲王然后被皇家给灭掉了？不过是没治好病，皇家又不是土匪窝，不讲道理的，连御医都没办法的事情，楚神医就算是同样没做到，也不过是说明医术不到家而已，说不定就是被打击了，然后自己隐居去了呢。 再说，她有镇国公府这个护身符，还怕什么？做人嘛，不能畏畏缩缩的，有大好的机会在眼前，还要考虑各种失败之后的后果，这样你是永远都不会有出息的。遇见机会，赶紧抓住，就算失败了也不气馁，再找翻身的机会就是了。 她既然已经让自己走上了这么一条和普通女人不一样的道路，付出的，也定然要比别人多才行。 “我意思是，能不能多带个人，也能帮我分担一些？”董其然笑着问道，楚神医微微挑眉：“你有人选？” “我以前说要拜先生为师，先生不愿意，只给我了几本医书让我自己看，有些东西，我看不太懂，就找了大夫去问，幸而那大夫不藏私，不管我请教什么，他都是很有耐心。”董其然笑着说道：“这么些年，也多亏他教导，我才有这扎实的基础，才能跟得上先生您的指点，这份恩情，我自己怕是还不上了……” 又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就想借着先生的面子，暂且还一些。” 楚神医挑眉：“那你可就是欠着我的恩情了。” “先生但有吩咐，万死不辞。”董其然赶紧起身行礼，楚神医哈哈大笑：“也不用你万死不辞，师父有事，弟子代其劳，只要日后我有什么吩咐，你都给我办好了就是了。” 董其然眼睛都亮了，楚神医自己都说了师父这个词儿，是不是说明，以后就是将她当徒弟看待了？ “是，师父。”董其然立马顺杆子爬，忙端了茶水给楚神医：“那弟子是不是该行拜师礼了？” “不搞那些没用的东西，咱们师门传承，只要医术到了就行。”楚神医不在意的摆摆手，但董其然却是不愿意将这事儿给糊弄过去，就转头去看黎旭昌。 黎旭昌自然是要帮着自家媳妇儿说话的，忙笑道：“拜师礼虽然不重要，但是弟子的一番心意还是很重要的，楚先生这拜师礼若是不愿意收下来，怕是其然心里就总是不安宁了。” 董其然急忙点头，楚神医对这个还真不在意，只摆摆手：“你们愿意怎么弄就怎么弄吧，不过，得等这事儿之后，瑞亲王的情况有些急，你明儿开始，一早就让旭昌送你进宫。” 瑞亲王身子不好，皇上不放心他住在外面，再加上现在还没成亲，就一直是住在宫里的。 说完了正事儿，楚神医就打算回宫了，董其然却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忙问道：“师父，你让我去长见识这事儿，还有别人知道吗？” 楚神医点点头：“自然是有的，皇上原先是打算从太医院选几个人出来的，但我推掉了，那些个人，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管做个什么，都要找个事情出来反驳饭煲，好显得他们有本事，我自然不能找那些人当助手的。” 于是就找上了董其然，好歹董其然知道保持安静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就算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从来都是等事后问的，更不可能出手干涉他的决定和做法。 第108节 黎旭昌送了楚神医回宫，这才回来找董其然：“刚才回来瞧着你有些不开心，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情？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着你出主意呢？” 董其然叹口气，并没有隐瞒，也说了她的疑惑：“若是黎夫人，应该不会用这么……嗯，不符合她手段的方法，看起来倒像是一个闹剧了，不管不顾的，若是成功了就好，不成功好像也没什么妨碍一样。” “以后还是要多上心，出门必得带着侍卫和丫鬟，外面的东西，也别随意乱用。”黎旭昌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交待道，，董其然点点头：“我平日自会注意的，只是有些不开心，怀孕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事情，中间却要经历这许多，连吃个饭都不安心，以后喝口水都得小心翼翼，实在是过的太憋屈了些。” 没有证据的事儿，董其然是不会往下追究的。想了想，索性让人去董家找了董乐珊，让她给画个像，董乐珊虽说读书没什么天赋，但琴棋书画这一类的东西，还是认真学了几年的，画个画儿对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 第二天一大早就让人给送过来了，正好董其然还没进宫，就打开看了看，是个中年妇女，董其然没什么印象。 没空多追究，董其然忙忙的收拾了一下，就跟着黎旭昌进宫了。她不是头一回进宫，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逢年过节，也是要跟着老夫人进宫行礼的。不过，瑞亲王却是住在前宫，这地儿，董其然是从没踏足过的。 黎旭昌直接带了她去瑞亲王那院子，楚神医的小厮黄芪已经在等着了，直接领了董其然进门。黎旭昌一直目送人进去，这才转身离开。 楚神医说是让她来打杂的，果然就是打杂，一上午，董其然就没坐下的时候，就跟在楚神医身后，时不时的递个金针，或者帕子，或者端着托盘什么的。 不过，也不累，站一个时辰还能坐一刻钟休息一会儿，又有宋大夫在一边帮忙，董其然大多数时候，还是挺轻松的。 中午皇上过来看了一会儿，对瑞亲王果然是疼爱的很，问休息好了没，吃的如何，喝的如何，细声慢语的，简直是拿瑞亲王当小孩子看了。不过，瑞亲王大约也是身子原因，看着就像是十四五，根本不像是十七岁的人。 也是凑巧，下午皇后那边宣了董其然过去问话，然后，在皇宫的宫里，董其然见着了一个十分面熟的人——今儿早上才看过画像。穿着一身医女的服饰，太医院的人？ “瑞亲王的身体如何了？”皇后问的也是这些个事情，董其然不慌不忙的行礼：“皇后娘娘一片慈心，王爷的身子暂时没有变化，今天才刚开始行针，若是不出意外，半个月后才会略有起色。” “有楚神医在，本宫也是能放心的，你们只管放心大胆的治，有什么要用的药材或者别的东西，只管说，本宫定会给你们找齐全的。”皇后娘娘笑着说道，又安抚了董其然，这才让人送董其然出宫。 上了马车，董其然就将今儿的发现和黎旭昌说：“我和太医院，应该是没结仇吧？而且，这位医女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些，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出现？难道她就觉得，董乐珊见过她一面儿就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吗？” “大约是没猜到皇后会见你吧。”黎旭昌随意猜测了一下：“她是医女，不时常出宫，若非是这次凑巧，怕是以后你们都见不着，时间长了，董乐珊可不就忘记了这人的相貌？” 第94章 董其然沉默了一下，刚才她自己说和太医院没有结仇,可实际上她也已经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给董乐珊送这药粉了。 跟着楚神医长见识这事儿,多少人都求不来呢，也是楚神医嫌弃别人麻烦,这才找了董其然。可在太医院那群人眼里，董其然就成了挡路的石头了，要一脚踢开才行。 巴豆这点儿东西嘛，让人拉肚子的,董其然要是拉肚子了，还能进宫给瑞亲王诊治？要是没成功也没关系啊,让她抽不出空来做别的，每天就想着内宅这点儿争斗的事情吧。 主意别太高深,管用就行。董乐珊聪明点儿呢，会拿回去让董家查看查看,可董家刚回京城，能认识几个人？黎旭昌倒是认识的人不少，可董乐珊能详细描述出来这人长什么样子吗？ 这计划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们不知道董乐珊画出来的人像，和真人有□□成的相似。大约也是认为乡下小地方出来的女孩子，会知道买胭脂水粉吧。 董其然也是头一次知道，自家妹妹居然还不是个光会吃喝玩乐的主儿，居然还会点儿技能。将来就算是董家落魄了，光凭着一手，董乐珊大约也是能活得下去的。 她董其然，是小看了董乐珊。董乐珊也不光是一张脸能看，董乐珊上辈子能嫁给陈聪贤，说不定也不光是用了陈董两家的情分，董乐珊能让陈家人看上，大约也真是有点儿水平的。 董其然这边想想，觉得太医院的人太阴险。那边想想，又觉得自己上辈子能落得那么一个下场，也跟自己有关系，眼盲心瞎，愣是不知道身边不对付的姐妹，也并非只有个莽撞的性子。 她现在都快想不起来她上辈子都干了点儿什么了，学什么都没学好，做什么都没做成，活该被人欺负成那样。 人活一辈子，果然是得有点儿自己的本事，不靠山不靠水不靠别人，只靠自己。这样才能活的轻松肆意，这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光躲在内宅里吃香的喝辣的，一旦这家族出了事儿，你也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牛羊了。 她一向看不起董乐珊，却不知道，人家董乐珊也不是个废材。若是上辈子董乐珊也有这个本事，那不学无术的，应该是她董其然才对。 “想什么呢？”黎旭昌见她发愣，就伸手捏了捏她肩膀，董其然这才回神，笑着拍了一下黎旭昌的手背：“在想乐珊那丫头，居然还有这一手，我往日里实在是小看她了，有些对不住她。” “有什么对不住的，你又不曾欠过她什么。”黎旭昌笑着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人啊，还真是不可貌相，你看黎夫人，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可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招数。咱们日后看人，还是要多多用心看才是。” 董其然点点头：“是的是，万不能只看表面了。这次乐珊也是帮了咱们的忙了，你说，咱们应当如何谢谢她？” “你们姐妹好说话，你问问她有什么想要的，或者从库房里找几个首饰给她送过去。”黎旭昌也知道董其然和董乐珊往日里并不是很亲近，所以也不插手这事情。 正巧老夫人那边请他们过去用膳，夫妻俩就一起过去了。瞧着桌子上有一盘子的鱼，董其然忽然想到自己的计划，忙笑道：“今儿还有件好事儿要告诉祖母呢。” 老夫人见她手捂着肚子，就猜出来了，立马笑开了：“什么好事儿？” “我有了身孕，刚好三个月了。”董其然笑着说道，一屋子的女眷，都往董其然的肚子上看。尤其是二夫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表情就带了些意味深长，看看董其然，再看看陈婉的肚子，面上露出些笑容来：“那可真是好消息了，正好今儿来的人齐全，娘等会儿可得多舍一些喜钱才对。” 老夫人笑哈哈的连连点头：“好好好，多舍一些。” 外面镇国公等人也听到了好消息，二老爷捧拳给兄长贺喜：“恭喜大哥了，哎，大哥这眼看就熬出来了，马上就要当祖父了，日后啊，就能享受这天伦之乐了，可我这还早着呢，要给这两个臭小子娶媳妇儿，再过个四五年，说不定才能盼着大孙子。” 镇国公摸着胡子笑眯眯的：“不着急，你还年轻，我这四五十了，也该抱孙子了。” 说着转头看一眼小儿子：“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看你大哥二哥，都已经快有孩子了，就差你了，你也得赶紧娶个媳妇儿进门才好。” 黎旭升嘀咕道：“那也得先有个媳妇儿才能娶进门啊。” 张张嘴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闭上嘴了。按说，黎夫人是他亲娘，他得多偏帮一些，可……他索性不要去问这些事儿了，反正三不五时的，他能给娘亲送点儿好吃的好用的过去，除了不能出门走动，自家娘亲的日子，过的还是挺不错的。 “那你进宫的事儿……”老夫人乐着乐着，忽然就想到这事儿了，忙问道，董其然笑着摆手：“不妨事儿的，师父只说让我过去帮忙，实际上就是在指点我，平日里只需要跟在师父后面多看看多学学就行了，重活儿累活儿，可轮不到我。” 黎旭昌也帮忙作证：“有宋太医在一边照看呢。” 老夫人沉吟了一下才说道：“你自己就是医者，想必也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再加上有楚神医在，我也是比较放心的。只是有一点儿，不许逞强，我知道你这性子，做事情就要做到最好，当个医者也是如此，小小年纪，别人都不一定能坚持下去的，你却是能五更起床三更睡觉，早早晚晚的捧着一本书看，尤其是有了药铺之后，更是忙的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 “咱们这样的人家，你尚且能这样艰苦，我估计我这会儿就是想阻拦你，你都是不愿意的。”老夫人笑着说道，董其然有些羞愧，说起来，她这些年，在医术上面，确实是耗费了不少精力。 甚至，因为这个，在老夫人跟前都没多尽孝。得空了就去药铺，在府里的时候也多是看书练针法，别人家的老太太，都是恨不得儿媳孙媳整天都在身边伺候着。 唯独他们家的，原先老夫人身边还有个黎媛能伺候着，现在几乎一整个白天，都是自己呆着的。解闷的事儿，也只能找身边的丫鬟和婆子们。 黎敏虽然还没出嫁，但大多数时候，还都是在二房那边呆着。 “我这些年也没能好好伺候祖母……”想着，董其然就忍不住脸红，老夫人却是摆摆手：“伺候我什么？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躺在床上翻身都得让人帮忙的老太婆，我好着呢，你们这些小辈，能整天出去忙自己的事情，挣得名利，能养活自己，养活将来的儿孙，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老夫人笑哈哈的说道，孙媳妇医术好的好处大着呢，这些年逢年过节，愿意和他们家走动的人家也都多起来了。 “等你生了孩子，你要是没空带，就放我这边，我给你带着，你晚上回来了，就将孩子抱回去。”老夫人想的可美了，董其然也没反对意见，这年头，老太太想养活个嫡长孙嫡长孙女什么的，那是常事儿。就像是黎媛，大房没女孩儿，黎媛那会儿就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孙女，二房外放的时候，就将黎媛放在老太太身边养着。 第109节 谁也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董其然更不觉得老夫人说的有什么不好。 反正她以后，估计也是很忙的。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帮着孩子除掉最大的隐患才行。 说了一会儿的话，老夫人就赶紧让他们回去休息了：“明儿还得进宫，旭昌也要当差，晚上就早些休息，可别忙太晚了。”说完又略有些犹豫，黎旭昌没什么顾忌的，就笑着问道：“祖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这个，其然是医者，可这怀孕生孩子的事儿，她也是头一遭，有些事儿还得让上了年纪的嬷嬷提点一下，其然身边那程嬷嬷，可懂这个？”老夫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边还坐着的陈婉就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老夫人这边，董其然忙笑道：“还是祖母心疼我，知道我小门小户出身，不像是弟妹，陈家出来的嬷嬷，定是十分能干的，我这身边的，也就懂个收拾屋子。” 老夫人听着这话，看了一眼陈婉，笑着点头：“陈家书香世家，这些个事儿，我估计不用交代，你娘那边，定是都给你安排好了吧？” 陈婉忙回道：“我怀孕的事儿，暂且还没和我娘说呢。” 老夫人点点头：“得空了就回去和你娘报个喜，我也许久没见你娘了，听说她最近喜欢玩儿翡翠？正好我这儿有一套，我这个年纪了，不喜欢那些个颜色太艳的东西，你带回去给你娘玩儿吧。” 这就算是一碗水端平了，陈婉心里虽然不自在，但见了东西，那脸上的笑容也真了几分。 董其然倒不是眼红那点儿东西，她要是想要，她看诊过的病人，十个里面有一半儿能拿出这些来。就是觉得有些心累，不过是老夫人多问一句话的事儿，还得顾虑两边心情，实在是太累了些。 第95章 不过，董其然也没累多久,她和黎旭昌刚到了石榴院没多久，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就过来,笑眯眯的塞给董其然一个盒子：“老夫人说了,她年纪大了,就喜欢小孩子,现在就盼着大少夫人，能早点儿为黎家开枝散叶了。” 董其然客气了几句,将王嬷嬷送走，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是放着一套首饰，虽然不是翡翠的，但价值上，也差不多了。董其然心里又是感动又是不安，拿了给黎旭昌看：“我知道祖母心疼我，怕我今儿受委屈,可是祖母的东西,留着自己傍身就好，这样今儿送出去一件儿，明儿送出去一件儿的，不定什么时候就将祖母的家底给掏空了。” 老年人不像是他们年轻人，身上一时半会儿的没银钱了，就自己想个办法去赚钱儿。老人家积攒的那点儿东西，是棺材本，若是儿孙孝顺，自然是用不上的，若是儿孙不孝顺，这可就是命钱了。 黎旭昌探头看了一下，笑着摇头：“你不用担心，祖母当年的嫁妆，可是……”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和陈氏想必，十倍有余。” 和董其然相比，那就更多了。 “这点儿不过是零头，既然是祖母的一番心意，你拿着就是了，不用担心祖母那边不够用。”黎旭昌笑着说道：“难不成以后祖母手上没有银钱了，我们还能不奉养祖母不成？你就当是先为祖母收着，日后祖母若是要用，你再送回去就是了。” 董其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了：“我觉得有些太贵重了……” “那你就当是祖母给咱们宝贝儿子的，等他长大了，当聘礼用。”黎旭昌笑着说道，董其然忍不住摇头：“你现在就开始为你儿子考虑聘礼的事儿？万一到时候不时兴这个花样呢？再说，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儿子呢？” 黎旭昌挑眉：“女儿也没关系，那就当是嫁妆。这东西，就算是不时兴了，也是宝贝，你就收着吧，时候不早了，快些安置吧，你今儿忙一天就不累吗？明儿还得进宫呢，宫里也是不消停的。” 顿了顿，又皱眉：“既然太医院的那些人看你不顺眼，那会不会对你出手做点儿什么？” 董其然忍不住笑：“你也是太担忧了，那可是皇宫，不是别的地方，我若是在宫里出事儿了，你觉得太医院能逃过这关系？这可不像是在宫外，他们随意化个妆，就想到处走动收买人。” 黎旭昌想了想，觉得董其然说的也有道理，再者，那是外宫，皇上和诸位大臣们经常在，若是董其然在那边出了事情，那可是要禁卫军和御前侍卫都有牵连的。 “再说了，我今儿在皇后那边见了她，她定是会心虚害怕的，说不定以后都不敢在我面前出现，我何必担心？”董其然笑着说道，黎旭昌伸手拍拍她肩膀：“还是要小心些。” “你放心，我知道了。”董其然笑着点头，睡意来袭，就闭着眼睛往黎旭昌身边蹭了蹭，快到冬天了，她怕冷，这时候就显出黎旭昌的好处了，不管什么时候，身上都是暖烘烘的。比火炉好用多了，不用担心太烫或者不热。 一觉睡到大天亮，夫妻俩一起用了早膳，再给老夫人请安，然后再一起进宫。 端亲王这病，比较复杂，当年是替皇上挡灾，胸口被人刺了一剑，剑上涂毒，既有外伤，又有内伤，又中毒，御医能拽回来他一条命，就已经是医术十分高超了。 随着瑞亲王逐渐年长，毒性深入血液，身体底子又不好，心肺也不健康，性命自然是有了危险的，指不定哪天就过去了。所以，这病不太好治。 楚神医制定的治疗方针是先治疗内伤，最后拔毒。陈年旧伤却是不太好动手。 这个和黎旭昌当年的情况还不一样，所以董其然跟着，也是长了不少见识的。太医院的那个医女，大约当真是心虚，从不在董其然面前出现。 不过，她先前做的事儿，董其然却是没忘记，拜托了宋太医一下，这医女就不得不出现在瑞亲王的宫殿里了。然后，慌乱之下，拿错了药，被董其然给送回到了太医院。 医女多是在后宫走动的，后宫的女人，也没谁是觉得自己命太长的。这医女连药都会拿错，想必以后，也没谁敢再要她过去伺候了。没人要的医女，能在太医院呆多久？ 太医院的医女的名额，也不是好弄的。 解决完这医女的事情，董其然就安下心跟着楚神医学习。她事儿还不少，一面要小心提防家里黎夫人会出手，一方面要应付董乐珊那死丫头，欠了的人情还没还上去呢。 别的女人怀个孕，自己还能胖一些，她怀个孕，一直到年底，都只长肚子不长自己。 到了腊月，瑞亲王的情况就算是暂时稳定了，楚神医就给董其然放了假。董家那边也送了信儿过来，说是陈聪贤已经到京城了，让她和黎旭昌过去坐坐。 虽然这婚事没做成，但大家还是亲亲，这个面子是要给的。董其然就带着黎旭昌，直接去了董家。 董乐珊也不知羞，半路就将董其然给拽走了：“你上次答应我的事儿，打算什么时候给办了？” 董其然想装傻：“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敢赖掉你试试，我一天三次去国公府找你，让你们家老夫人评理。”董乐珊眯着眼睛看董其然，董其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事儿，董乐珊真能干得出来。 “好，我等会儿就和祖母说说。”她只能暂且应下，这才被董乐珊挽着胳膊往老太太那院子去。董其然抽了两下没抽出来，有些牙痒痒。 董夫人大约是上了年纪，也不像是以前，非得和董其然过不去了，这次就是不冷不热的打个招呼，就转头和董明珠说话去了。 没错，董明珠也跟过来了。 董其然上前行了礼问了好，就在老太太下手边坐下了。董明珠率先笑道：“其然这样子，倒是比之前在并州的时候更好看了几分，定是心宽了，这样子看着就像是十七八。” “姑姑这样夸赞我，我可是要脸红的。”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她都快二十七八了，哪儿还能跟十七八一样。 说了几句话，董明珠先带着陈聪贤去休息了，董其然也得了机会和老太太单独说话。言谈间，老太太就说了，董明珠这次来，是想帮着陈聪贤相看媳妇儿的。 陈聪贤年纪不小了，就比董其然小一岁，当然，他是男人家，成亲晚点儿没什么，可太晚了，家里人自然会着急。尤其是陈老太太，生怕自己闭眼前见不到重孙。 董其然沉吟了一下，就说到了董乐珊：“乐珊这年纪，是不是也该相看人家了？她这事儿，是您做主还是董夫人做主？或者，我爹有什么主意？” “你爹能有什么主意？”老太太皱眉，顿了顿，又说道：“有我看着呢，他就是想做什么，也得先问过我了。” 第110节 董老爷那人，挺看重仕途的，为了自己的前程卖掉闺女这事儿，真说不准。虽然和董其然比起来，董老爷还挺喜欢董乐珊的。 “陈家想找个什么样的？”董其然笑着问道，老太太叹口气：“你姑母倒是想得开，只要姑娘家家世清白，品行端正，孝顺懂事儿就行了，就太多别的要求。” 董其然张张嘴，还是没将董乐珊的事儿说出来。虽然她现在对上辈子的事情，已经看开了很多，但到底是有个心结在，也有些别扭膈应。 老太太见她迟疑，就拍拍她的手：“怎么，和祖母和见外？有什么尽管说吧。” “没事儿，只是想着，华文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董华才前年已经成亲了，老太太做主，他考中秀才之后，就再没进一步了，索性老太太就将他打发回并州了。现在管着并州的那一摊家产，小日子也算是过的挺滋润。 董华文则是稍微出息点儿，到明年能不能考中，也是说不准的事儿。能考中了，这婚事上自然是更好一些，考不中了，说不定也得被打发回并州。 “我帮着祖母留意些吧。”见老太太一脸的疲惫，董其然忙说道：“祖母又要留心乐珊的婚事，又要看着爹和董夫人别闯祸，够忙的了。” 再者，陈聪贤的亲事，董明珠都亲自过来了，打着的不就是让老太太出面帮忙看看的意思吗？老太太到底是在京城住了几年了，总比董明珠两眼一抹黑来的强。 “不用你帮忙，你好好养着身子，来年给祖母生个大胖重外孙子就好了。”老太太看一眼她肚子，笑眯眯的说道，说完了，又收了笑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家那个，没闹事儿吧？实在不行，不如你搬过来住？暂且住一段时间，等生了孩子再回去。” 董其然摇头：“京城这边的习俗，嫁出去的女孩儿不能在娘家坐月子，要不然对娘家不好，咱们并州不也有这个习俗吗？祖母放心吧，我也不是软柿子。”说完了，到底是觉得欠着董乐珊一个人情，于是，又补了一句：“乐珊那丫头，瞧着倒是喜欢长的俊的。” 第96章 董乐珊喜欢俊的也不行，陈家董家根本没有做亲的打算。董老太太这边是觉得董乐珊找个性子温和的就好的,毕竟董乐珊这狗不理的脾气，找陈聪贤,到了陈家,和陈老太太迟早有对上的一天。董明珠则是觉得,原先陈聪贤和董其然的婚事没成,再和董家说亲，挺尴尬的。 再者,陈聪贤少年中举,眼看就能中进士,又相貌英俊,如何不能找个更好的？ 老太太晚上留了董其然在董家留宿，眼看过年，董其然一整年也没在董家留宿过,偶尔一次，只要派人往镇国公府送了信儿就行。黎旭昌今晚当差，吃了晚饭就走人了，屋子里也就董其然一个。 这会儿她肚子已经四个多月了，略有些显怀。大冬天，又是晚上，不想出门走动，就只在自己房间里来回的转圈。没走几圈呢，就听外面小丫鬟回报，说是董乐珊过来了。 董其然有些无奈，正想让人说自己已经睡下，那边董乐珊已经是推开挡路的小丫鬟，自顾自的进门了。很是不客气的顺势在软榻上坐下了：“我就知道大姐这个时间，定是还没有睡下呢，果然是没猜错，大姐，你答应帮我的事情，如何了？” 董其然踌躇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看祖母的意思，并不愿意和陈家联姻，我劝你，还是另外找个吧，陈聪贤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表哥长的好，人也出息，陈家和咱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姑父一辈子没纳妾，表哥定然是和姑父一样的，姑母性子也软和，我若是嫁过去，没几年就能当家作主了。” 董乐珊大约是太着急，居然将自己往日里的盘算一一都说出来了，董其然嘴角抽了抽，十几岁的小丫头，想的倒是挺多的，连日后管家理事都想过了。 “这个忙，我没办法帮，不如这样，我另外送你谢礼？”董其然不和她纠缠，眨眨眼，笑着伸手：“我给你翻倍，两千两银子，如何？” 董乐珊撇嘴：“我不稀罕，我若是想要，我自己也能凑出来两千两银子。” “那大概是要将你所有的首饰都卖掉才能凑够了。”没出嫁的女孩子，一个月也就几两银子的月例，好一点儿的首饰都得求着董夫人给买，哪儿能有一千两银子傍身？ “另外再给你一套首饰？你之前不是挺喜欢我那一套牡丹的首饰吗？送你好不好？”纯金打造，上面镶嵌着红宝石，光是这一套下来，一千两银子都足够了。 董乐珊有些心动，但想到自己的婚事，立马又将那点儿心动给扔到脑袋外面去了：“我不要，成亲之后我还会没银钱用？反正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亲事，祖母那边既然你开不了口，那表哥那边，你总能说得出口吧？我记得你以前和表哥也是议过婚事的，最后没成，但表哥心里对你肯定……” “董乐珊！”董其然听不下去了，绷着脸打断她的话：“你以后若是还认我当你姐姐，就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我今儿累了，没空和你闲聊，春花，送了二姑娘出去。” 董乐珊气的脸色通红，但现在的董其然，已经不是以往在并州的那个董其然了。她跟着爹娘进京这么长时间了，出门的次数也不少，每次都能听到别人议论董其然。 不说董其然现在的身份，光是那一手医术，她都不能得罪董其然。万一哪天，就有求到董其然头上的时候呢？ 不甘心的被春花送出门，董乐珊也是知道，董其然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她这个大姐，最是一根筋，性子固执死板，她说不帮忙，那定然是不会再帮忙的。看来，自己还得想别的办法。 董其然确实不知道董乐珊的那点儿小主意的，第二天一早起床，陪着老太太用了早膳，就扶着程嬷嬷的手在园子里转圈，多活动活动身子，生产的时候也会有劲儿些。 走的累了，就在小亭子里休息一会儿。正看着春花换暖炉里的炭火，就见那边院门口，进来个身穿青衣的男子。那人也是看到了她，愣了一下，转了个方向，往她这边来。 “表姐。”到了亭子边上，陈聪贤行个礼，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董其然微微点头：“表弟是要去给祖母请安？” 陈聪贤点点头：“是，表姐最近可好？” “很好，无病无痛的。你明年的春闱，有几分把握？”董其然笑着问道，陈聪贤抿抿唇，神色间带了几分自信：“十之*。” “你好好考。”董其然点头笑道：“来日金榜题名，跨马游街，姑母也面上有光。” 陈聪贤微微点头，顿了顿，笑道：“我还要去给外祖母请安，就先走一步了，表姐若是无事，也尽快回去吧，外面太冷了些，免得冻坏了身子。” 董其然点头：“我知道了，你快些去吧。” 陈聪贤微微拱手，转身走人。春花将换过炭火的暖手炉递过来，董其然抱在怀里，忽然就有些释然了，管他上辈子是如何和董乐珊勾搭在一起了，反正这辈子，自己找到了更好了。 原先觉得陈聪贤的相貌，是她见过的男人里面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想想，明明黎旭昌长的也不差嘛。而且相比较起来，自己更喜欢自家男人的长相一些，英俊中带了些硬朗，贤哥儿长相虽好，却总觉得太过于文气了些。 “走吧，咱们再走一圈，就去祖母那边。”快中午了，黎旭昌也该过来接她了。 回了镇国公府之后，董其然就让人拿了两千两的银票，再加上那一套首饰，让程嬷嬷亲自给董乐珊送过去了，好了，这个人情，她算是还上去了。 当然，一般来说，人情是没办法用银钱来衡量的。现在董其然也只是打算先给点儿利息什么的，等以后董乐珊有什么麻烦了，自己再出面帮她解决不就还上这人情了吗？ 以董乐珊那脾气，不愁日后她不惹祸。 过年的时候，董其然原先想着镇国公说不定会提黎夫人的事儿，但没想到，不光是镇国公，连黎旭平也都没有提起来，就好像家里没这个人一样。 于是，这个年就过的十分安稳了。 过完年，董其然继续跟着楚神医进宫。瑞亲王的身子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楚神医的意思是等过了元宵节再行针一次，就不用再小心诊治了，日后只要慢慢养着就行了。 瑞亲王没了性命之忧，皇上大喜，赏赐了楚神医妙手仁心的金匾额一块儿，本打算提拔他到太医院呢，但被楚神医推辞掉了，说是自己性喜自由，不耐烦在太医院任职。于是，皇上就将这赏赐换成了金银珠宝。 但楚神医也不是个喜欢钱财的，他手松的很，转眼就分了一半儿给董其然，美名其曰是给徒弟的礼物，董其然哭笑不得，只好收下，但另外准备了库房存放。日后楚神医要是有什么需要，正好能从这里面拿。 对于宋太医，那自然是提拔官职了。 到了董其然这儿，皇上就有些犹豫了。太医院虽然有医女，但有官职品级在身的，都是男人，除非是在后宫伺候，倒是有个女官品级。可董其然是朝廷命妇，自然是不可能在后宫伺候了。 “皇上，按照惯例，明年三月，太医院要开考试？”黎旭昌见皇上有犹豫，瞬间想起来自己媳妇儿的心愿来了，忙上前问道：“皇上能否给贱内一个名额，让她参加明年的医学考试？” 第111节 皇上略有些诧异：“黎董氏想要当太医？” “不是。”董其然忙上前回话，她才不想当太医呢，整天绕着后宫那一片地方转，哦，这话有点儿太狭隘了，寻常太医，也会给朝廷官员看诊的。 “臣妇想看太医院的藏书。”董其然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臣妇听闻，非太医院的人，就不能观看，也不能借出来，所以……” 皇上还是有些迟疑，楚神医在一边笑道：“只要医术高强，男女不都一样的吗？反正都是给人看病。再者，太医院那么多人，她只求看几本书，又不求多大官职，皇上还是给了我这徒弟一个面子吧。” 沉吟一下，皇上摸着胡子笑道：“也好，那明年，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参加太医院的考试，你若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考过，那太医院的藏书，朕亲口允诺与你，随你翻看。可你若是考不过……” “臣妇若是考不过，还请皇上开恩，再给臣妇一次机会，太医院三年一次考试，臣妇次次参加，总有考中的一天。”董其然忙接话，这回话有点儿出乎皇上的意料，他愣了一会儿，忍不住哈哈大笑，点了点黎旭昌：“你这媳妇儿，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不过，这机会也不是好拿的，你明年先试试。若是不中，日后再说。“ 董其然还是很高兴，虽然皇上没答应，但是也没反对啊。不过，最好了还是明年能一次考中，这样就不用三年之后再谋划这事儿了。三年呢，足够将太医院的藏书看的差不多了。 再者，三年后，她都三十了，人生能有几个三年？她还是珍惜点儿时间比较好。 第97章 楚神医性喜自由，确定了瑞亲王没有性命之忧，第二天人就出了京城了。于是,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了董其然。等董其然彻底忙完这些,也已经到了三月了。 她的肚子，已经七个月大了。进进出出都有些不太方便,索性就暂且停了药铺那边的事情，只关着门在家里养胎，等闲不出门,上门求诊的，也直接推到了宋阳那边。 三月底春闱,陈聪贤果然一举中魁,被皇上钦点为状元郎。少年英才,风流潇洒,跨马游街，引无数少女在两边扔荷包香囊等物，因着陈聪贤和董明珠暂居董家,所以董家也是热闹,天天人来人往,也有不少媒婆上门，要给陈聪贤提亲。 董乐珊心里不满，来找了董其然几次，话里话外的，还是想要董其然帮忙。可董其然是打定了主意不出手的，这事儿和她真没多大关系。 再说了，若是陈聪贤自己喜欢，那他定然是自己开口的。他没开口，说明也没多喜欢董乐珊，陈家董家两边也不愿意，只董乐珊剃头挑子一头热，董其然也不愿意去和大家伙儿作对，董乐珊还没这个资格让董其然这样做呢。 陈聪贤年纪确实是不小了，董明珠着急他的婚事，提前半年进京，就是为了陈聪贤的婚事。现在有那么多好的在哪儿，比董乐珊更优秀，董明珠为什么不选更好的反而要选一个性子骄纵的董乐珊？ 进了五月，天气渐热的时候，董家和黎家都比较忙，一个是陈聪贤的婚事定下来了，是一个翰林的女儿，性子很是温柔，董明珠很喜欢。一个是黎敏的及笄礼，办了这及笄礼，黎敏就是大人了，能嫁人了。 董其然是个孕妇，这些个事情，自然是不用她操心的，她只安心的吃吃喝喝，实在是闲得无聊了，才做两下针线，就这，老夫人都要唠叨几句。 陈聪贤回江州成亲之后，董乐珊就病了一场，当然，这是董老太太让人来传的话，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董其然也不太清楚。这会儿见董乐珊写了帖子过来，就忍不住有些惊讶：“二姑娘的病好了？” 来送帖子的嬷嬷忙笑道：“之前天热，我们姑娘受不住，晚上贪凉多吃了几块儿冰，这才身子有些不舒服，这都养了大半个月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之前闭门养病，姑娘觉得憋闷，这不，病一好，就想出门走走，这京城她认识的人也不多，就想到大姑奶奶您这边来散散心。” 董其然想了一下，点头应了：“那就让她来吧，我这几天都在家，随意欢迎她过来。” 然后到了下午，董乐珊就过来了，还带着包袱。董其然有些无语：“还打算住几天？” 董乐珊翻白眼：“你以为我想在你这儿住着？要不是我和娘拌嘴了，我才不来你这儿，我都想回并州了，到时候才没人敢管我做什么呢。” “你也得能去，大姑娘家家的，一个人上路，小心被人给卖了。”董其然吓唬她，董乐珊撇撇嘴，坐下也不说话，就拿着茶杯发呆。董其然原先也不想搭理她，就在一边做小衣服。 过了大半个时辰，程嬷嬷来提醒她休息一会儿，她一转头，董乐珊还是维持之前的姿势，端着茶杯不吭声，那姿态，还有几分可怜，董其然心里蓦然就升起了点儿同情，伸手拍了拍董乐珊的肩膀：“不开心？” 董乐珊叹气：“要是换了你，你喜欢的人娶了娘子，媳妇儿不是你，你能高兴？” “贤哥儿就有那么好？”董其然不在意的问道，董乐珊立马点头：“那是，我从小就下定决心，等长大了，要嫁给表哥的，都是你，要不是你不愿意帮忙，说不定我现在，都已经是表哥的娘子了。” “这事儿我可帮不上忙，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还在，上面还有祖母，我可当不了你的家。”董其然表示自己不愿意受这冤枉，想了想，还是开解了两句，就当是还之前的人情了：“陈家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好，陈家的老太太，你也知道，最是性子死板固执的一个人了，早早就放了话出来，说是要给贤哥儿聘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你这性子，怕是陈老太太也看不上。” 董乐珊恼怒：“我这性子是怎么了？我能写会画，能弹琴能下棋，能管家能算账，我这性子怎么就比不上大家闺秀了？” “好好好，你就是大家闺秀，是我说错话了，陈老太太说的大家闺秀，实际上就是草包，最好是唯唯诺诺什么主意都不能拿，只一心听话的人，你这性子太强硬了，不合适。”董其然忙改口，董乐珊发狠：“死老太婆，既然上了年纪就好好吃喝玩乐不就行了吗？什么事儿都要插一手，姑母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连点儿自己的主意都没有，什么事儿都要听那个死老太婆的，活该一辈子就只能看账本，手里头半点儿银钱都没有！” 董其然有些无奈：“到底是长辈，你嘴上积点儿德行吗？” “这样的长辈，我才不认呢。”董乐珊翻个大大的白眼，甩手起身：“坐着太烦闷了，我出去走走，你们家的院子，我还没有好好看过呢，对了，等会儿让人给我收拾个屋子出来，我打算在你这边住几天。” 董其然有些为难：“三五天还好，过段时间，我怕是顾不上你。” 董乐珊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欢迎我呢，好了好了，不让你为难，我就住两三天，过段时间，我打算去庄子上住，天气太热，京城里就跟个火炉一样，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受得了，你也是，算算日子，生孩子正好是六月初吧，天气正热呢，还要坐月子，啧啧，还不能用冰块，你说，你不是大夫吗？怀孕的时候就没给自己看看吗？” 董其然有些无语：“这和我是不是大夫能有什么关系？”没听说过谁家的大夫还能控制女人什么时候怀孕的，再者，黎旭昌那身体，她能怀孕就是喜事儿了，还得谋划是几月的时候怀？ “小姑娘家家的，还没嫁人呢，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自己心里有点儿数，免得出去了被人笑话。”董其然没好气的说道，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出去：“天气热，自己长点儿先，在阴凉地儿玩耍，可别去大太阳地儿，晒黑了可就更嫁不出去了。” 董乐珊没搭理她，转身就走人了。 董其然对她那态度有气，但深呼吸了几口就给压下去了，算了，就当她是三五岁小孩子不讲道理吧，反正，最后她还是要嫁人的，肯定不会祸害自己太久的。 也不知道谁和董家有仇，到时候董乐珊嫁过去，董家就大仇得报了。 董乐珊在镇国公府住了五天，江州那边送信过来，说是请老太太去参加婚宴。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愿意去，董老爷有公事去不了，最后就是董夫人了。 董夫人大概也知道董乐珊那点儿小心思，没打招呼就带着董华斌去了江州。等董乐珊知道的时候，差点儿没发脾气掀了董其然屋子里的饭桌。 董其然无奈：“董夫人定是知道你会发脾气，这才不敢带你去的，人家婚礼是好事儿，你去了掀人家一张桌子算是怎么回事儿？现在，你可算是能死心了吧？” 董乐珊不说话，好一会儿一转头，差点儿没吓董其然一跳——她可是少见董乐珊有红眼圈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拍了拍董乐珊的肩膀：“想哭就哭，哭完了咱们就想想，京城里还有没有比陈聪贤更好的。” 董乐珊嘴硬：“我才不想哭。”然后一甩手起身，直接出门了。董其然忙叫了春花：“快些跟着她，别让她出了府门。” 董其然原本也只预防董乐珊会跑出府，却没想到，她还真打算骑马追出去，丫鬟拦截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董乐珊上马，正打算找人回去报信，变故忽然发生。 斜刺里忽然窜出来一只高，半人高，冲着那马儿就扑过去了。那马是家养的，性子温顺又胆子不大，受惊之下，一跃而起，将背上的董乐珊给摔下去了。 董乐珊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人已经晕过去了。 “快救人啊。”小丫鬟在一边急得跳脚，一面又叫人去找陈嬷嬷。若是没出事儿，那自然是找董其然，可出了事儿，就该找程嬷嬷了。 最近程嬷嬷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了，大事儿得先通知她，免得惊扰了怀着孩子的世子夫人。 但最后，董其然还是知道了这事儿。董乐珊受伤不是小事儿，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她又不是耳聋，自然是能听见的。扶着大肚子过去，就见董乐珊面色惨白的躺在穿上，身下被褥一片血迹。 第112节 董其然瞬间就有些头晕，勉强站住，抓着春花的手就问道：“请了大夫吗？” “已经让人去请了，少夫人您别着急，二姑娘吉人天相，定是会没事儿的，你先去花厅坐着休息一会儿？奴婢瞧着您脸色有些不好，少夫人您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先为肚子里的小少爷想想啊。“ 春花急忙说道，董其然抿抿唇，停顿了一下，还是上前为董乐珊把脉，不说她和董乐珊的关系，今儿就算是一个陌生人在这儿躺着，她也得过去看看，医者父母心，她既然当了医者，遇上了这种事儿就不能不管。 第98章 董乐珊却是没被送到石榴院，而是就近选了荷香园。董其然过去的时候，屋子里正是一团乱的时候,有人端着热水,有人拿着布巾,有人拿了血淋淋的衣服出去，有人拿着干净的衣服进来。 程嬷嬷在后面护着董其然,主仆两个到床边去看董乐珊,就见她脸色如纸，两条腿不自然的扭曲着。董其然伸手去摸董乐珊的腿，一颗心就忍不住跟着往下沉,腿骨断裂,还有些粉碎，怕是这辈子…… “大夫来了！”正想着，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喊道,董其然忙迎出去,刚到门口，身后猛然传来一股撞力,董其然脚下不稳，顺势就往前扑去。 前面是个门槛，虽然不高，但足以要命了，这一下子要是砸实了，十之*，那可就是一尸两命了。 董其然一边想着，一边努力的想要在落地之前先翻个身，宁愿自己出事儿，也不想肚子里的孩子出事儿。 “夫人！”等砸下去了，董其然只觉得腰腹剧痛，但那感觉又不像是直接砸在了门槛上，略微转头，就见春花正垫在她身下。刚才她和程嬷嬷进门的时候，春花她们就留在门外。 董其然自打过了五月，就从来没有独处过。睡觉的时候有黎旭昌，出门的时候带着程嬷嬷和两个大丫鬟。镇国公府的大门是还没出去过的，若是要出去，势必是要带上侍卫的。 刚才屋子里一团乱，就只有程嬷嬷跟着进门了。若是春花等人跟进去，说不定就没这一摔了。但没这一摔，说不定还有别的事儿，到时候春花她们不一定赶得及。 心里还没想清楚应该是庆幸呢还是抱怨呢，就觉得肚子一通，身边程嬷嬷已经惊呼出来了：“少夫人，出血了！” 董其然闷哼了一声了：“怕是要生了，快些扶我回去，先回了咱们院子再说。” 程嬷嬷也知道这其中危险，忙扶了董其然起来，又吩咐了夏冰将春花也给扶起来，出了这荷香园，门外有二等小丫鬟在守着，就有人手帮忙了。 “这院子里的人，许进不许出，让人守着，等世子爷回来了处理。”临走之前，程嬷嬷还不忘记叫了守在外面的和二，他是世子爷的小厮，身上也是有些功夫的，这段时间就一直守在董其然身边。不过到底是男女有别，就算是守着，距离也有些远。 “少夫人，您还能走吗？”走了几步，程嬷嬷问道，董其然肚子疼的厉害，她自己就是医者，不用请大夫就知道，定是要生了。 “去叫稳婆。”稳婆是早已经请好了，就在石榴院旁边的小院子里等着，是黎旭昌亲自找的，绝对可靠。 她这边刚躺进去，那边老夫人就收到了消息。知道董其然是被人推了一下，脸色就变了，但那边院子的人已经被看守起来了，老夫人就只能暂且将精力放在董其然这边。 “世子爷那边，送信儿了？”董其然艰难的挪到产床上，一边忍着身下剧痛，一边问道，程嬷嬷忙点头：“已经派人去叫世子爷了，少夫人，觉得如何了？” “程嬷嬷，等会儿还要你多费心，这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多，虽说咱们石榴院的人都忠心，但万一溜进来一两个，你家少夫人我可就没命了。”董其然头上的汗珠都快成水线了，程嬷嬷慌忙点头：“少夫人您放心，奴婢必定会看守好门户的。别有用心的，一个都不会放进来的。” 董其然点头，这会儿已经疼的说不出来话了。但董乐珊那边，还没吩咐完呢。 “乐珊那边，让人去请了我祖母过来。”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让老人家担心这点儿了，董家能拿得出手的，就一个老太太，再者董夫人现在也不在京城，就是找也不好找。 “让人去请了宋太医过来给乐珊诊治，还有看管马匹的人，那匹马，都有问题，全都要看管起来。”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凑巧了，董乐珊刚过去，那马儿就发了疯。 不是董其然太自作多情，而是董乐珊和这府里的人没有什么恩怨。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算计的还是她这个孕妇。所以，她有理由去怀疑，这整件事情，就是一个圈套。 先是用董乐珊引了她过去，毕竟，自打进了六月，除了去给老夫人请安，她连石榴院的门几乎都没出过，就是出去，身边也是跟着一大堆的人，嬷嬷丫鬟婆子，想动手也难。 可若是董乐珊出事儿，首先她会心神不定，顾不上去观察身边的人。其次，那屋子忙成一团乱，谁也顾不上谁，那想动手就容易多了，还不容易被抓包。 就算被抓了，黎夫人给出的筹码，想必也足以买一条命了。 若非是她幸运，这会儿怕是孩子已经保不住了，顺便，她说不定也会跟着没命。 可现在，孩子还没生下来，所以这事儿，应该是还没完。董其然已经是有些头晕了，痛的连脑袋都有些不太清醒了，可她不能晕过去。她若是晕过去，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没了见到明天的太阳的机会了。 “进门的人，要搜身。”忍着剧痛再次说道，程嬷嬷忙应了，连连点头：“少夫人您放心，奴婢在呢，奴婢知道应该怎么做，您放心就是了，要不要先含一片参？” 董其然微微摇头，费尽力气躺在床上，可是专心的调整自己的呼吸，事情都已经交代妥当，当务之急，是她先将孩子好好的生出来。 黎旭昌应该是快回来了，只要他回来，就一切都没事儿了。 “少夫人，用力。”接生的稳婆也进来了，她家里的人都被黎旭昌给监控着，绝不可能会被黎夫人给收买的。 幸好这是夏天，人身上本来也就不容易藏东西，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事情。 也不知道宋太医到荷香园那边了没有，董乐珊的两条腿，十有*是保不住了，以后说不定就只能是个瘸子了，甚至，连瘸子都不一定能做，或许以后只能坐轮椅。 她那性子，若是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她，定是连姐妹也没的做了。 算了，反正以前也不算是姐妹。但到底是有些内疚，若非是自己连累了她，她说不定还会是好好的。 这次能保住性命，也都是十分幸运了。 越是到紧要关头，越是脑子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董其然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集中精神，专心的生孩子，可偏偏控制不住脑子里的各种想法，原本正在努力调整呼吸呢，下一瞬，脑袋里就已经开始想别的了。 若是自己这次没能熬过去，黎旭昌会怎么样？伤心应该是有的，难过肯定也有，但说不定伤心个两三年，就娶了别人？大概连三年也等不了吧？一两年？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镇国公当年是一年之后就续娶的，黎旭昌该不会也只是等一年吧？ 到时候自己这石榴院，就要迎来另一个女主子了，她说不定会不喜欢自己的布置，于是将自己之前精心布置出来的东西都给收起来，换成她自己喜欢的。 “少夫人，用力啊。”稳婆喊道，面上带了些焦急，看董其然神色都有些恍惚了，忙叫了程嬷嬷：“少夫人有些难产，再加上之前受伤，怕是……” 程嬷嬷脸色当即就变了：“现在开了几指？” 稳婆面色更不好看了：“还没开。” 程嬷嬷上前使劲掐董其然人中：“少夫人，您可不能出事儿，您想想肚子里的孩子，您忍心他还没出生就没了气息吗？还有世子，您忍心扔下他一个人吗？还有老太太，若是您有个万一，老太太能受的住吗？说不定就会跟着您一起走了，少夫人，醒醒啊，您加把劲儿，熬过这一关就好了。” 董其然有些回神，是啊，她不能将祖母也带走，还有孩子，好不容易投胎，她不能让他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少夫人，听我的，呼，呼，使劲呼，对，就这样，吐气，往下面走，往下面走……“稳婆在一边喊道，董其然机械的跟着她的指挥呼吸。 她是医者，她知道，若是孩子在肚子里憋得时间长了，很容易出事的。她得为孩子着想，不能放任自己昏睡过去，也不能走神，得集中精力才行。 第113节 太痛了，浑身都痛，尤其是下面，更是痛的她忍不住想打滚。若是放弃，会不会就没这么痛了？不，不行，她董其然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懦弱没胆量了？想想她以前，是怎么求着祖母让祖母答应她学医的。想想她刚开药铺的时候，是怎么顶着别人不信任的目光，一路走过来的？ 这世道，女子谋生何其艰难。可她硬是走出了一条自己的道路，让祖母和婆家都站在自己身后支撑，她已经快要走到自己的目标上了，现在却要因为一点儿痛就放弃吗？ 她连上辈子都能熬过去，这辈子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在等着她，她为什么要放弃？就是疼，也顶多是一两个时辰吧？熬过去，她就有体贴恩爱的相公，熬过去，她就有玉雪可爱的孩子，熬过去，她就能享受剩下的后半生了。 所以，她不能放弃。 第99章 董其然努力的打起精神，正憋着一口气，却又听见外面的声音：“不好了,世子……”只这几个字，声音就低下去了，董其然脑袋就嗡的一声,感觉像是掉进了冷水里。 “旭昌出事儿了？”她咬牙问道，程嬷嬷愣了一下,忙出门，就见和三正站在老夫人身边说话，她过去，正好听见后面一句话：“掉进了护城河里。” 程嬷嬷脸色就变了变：“世子出事儿了？” 老夫人脸色煞白，转头见是她,忙摆手：“万不能让其然知道。” 成嬷嬷忙点头：“是,奴婢不会说的，世子那边……” “我这就派人去找。”老夫人恨恨的说道,叫了和三：“京城西郊有个打铁铺,店主是个姓李的男人，你去找他,让他找人,跟着你去找世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屋子里是还在生孩子的孙媳，老夫人哪怕气的双手哆嗦，也必须得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安排下面的事情：“让人去小佛堂，将何氏那贱人给我捆了！” 和三急急忙忙的要出府，就留了和一在老夫人身边听候命令。 没多久，黎夫人就被几个婆子捆着，拽到了石榴院门外。老夫人盯着她，恨不能剥皮削骨，黎夫人却是神色不惧，只微有些不满：“娘，您这样是要做什么？儿媳做错了什么事情，要您这样半点儿情面都不留？” 事到临头还在装，老夫人上去就是一巴掌，冷笑道：“情面？今儿就算是黎恒来了，我都饶你不得。来人，拿了板子，就在这儿开始打！” 黎夫人面色这才变了变：“娘，儿媳做错了什么？您往日里就是不喜欢儿媳，可再怎么样，儿媳也是镇国公府的夫人，您这样将儿媳的面子踩在地上，对您来说有什么好处？对镇国公府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老夫人冷笑：“没好处，但我愿意。” 一摆手，就有嬷嬷拿了板子过来。黎夫人得庆幸，老夫人这会儿气晕头了，没让小厮来打她板子，要不然，她那脸面，就一点儿都没有了。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 世子夫人在里面生孩子，国公夫人在外面挨板子，这里面的猫腻，谁还猜不出来。 那边程嬷嬷进了房间，刚走到床边就对上了董其然的眼神。程嬷嬷忙笑道：“世子没事儿，只是着急赶回来，摔了一下，正好有宋太医在咱们府上呢，少夫人不用担心。” 董其然艰难的问道：“骑马？” 程嬷嬷顿了一下，董其然皱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若是单单从马上摔下来，这会儿也应该能在外面呆着了，程嬷嬷，你不说明白，我也不能安心生孩子。” “真没事儿，世子一会儿就能过来了，奴婢绝对没有骗您，您若是不相信，等生了孩子自己去问世子。”程嬷嬷咬死了不说，董其然心里却是有不好的预感。 黎夫人那人，一向是心狠手辣。若是自己出了事情，一尸两命……不对，若是自己死了，黎旭昌还能续弦，他现在身子大好，有自己能怀一个，就有后来的能怀两个。 所以，只对付自己还是不行的，要斩草除根，就只能是对黎旭昌出手。 “董其然，黎旭昌死了！”她这会儿疼的脑袋都快不清楚了，就这么一个道理，还想了大半天，正等缓口气，就猛然听见外面的叫声，是黎夫人的声音。 “快堵上她的嘴！”老夫人脸色大变，她竟是只想着出口气，疏忽了这事儿了！ “世子真是的出事儿了？”董其然眼睛瞬间通红，盯着床边的程嬷嬷问道，程嬷嬷忙摇头：“没有，您听黎夫人瞎说呢，她是恨不得您难产，将孩子也折在您肚子里呢，少夫人，听奴婢的，万不能让黎夫人得偿所愿才行，您得打起精神来。” 董其然心里也明白，她这会儿，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孩子生出来。 “你亲自去大长公主，求了大长公主帮忙。”董其然咬着牙说道：“将咱们府上的事情，详细的说给大长公主听，就说，是我求她救命。” 但大长公主会不会出手，董其然就不知道了，她是在赌，赌大长公主心里对她还有一点儿情分，就看在以往她精心帮着郡主调理身体的份儿上。 “嬷嬷放心去就是了，这里有奴婢守着。”春花在旁边说道，程嬷嬷一咬牙，点头应了：“好，我这就去，世子夫人您别担心，先赶紧的将孩子生下来才是。” 哪怕是黎旭昌真出事儿了，只要有孩子在，董其然在这国公府的地位，还是十分稳固的。可若是没了孩子……程嬷嬷都不敢往下想。 原本黎夫人喊出那话，是想扰乱了董其然的心绪，让她生不出孩子来，可偏偏，董其然是个倔强的。 你黎夫人搞出那么多的事情，不就是为了这镇国公府的继承权吗？不就是想弄死黎旭昌，不就是想要她难产最好是一尸两命吗？ 她董其然，两辈子加起来，从没对谁服过软，只要她董其然不答应，谁都别想从她身上占了好处！你想要我死，那我就好好的活着，你想要这镇国公府，那她就一定要将这镇国公府留给她的孩子。 刚才还杂乱不清的脑袋，这会儿完全放空，董其然脑子里现在就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将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幸好，她平日里身体是很好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觉得找到了感觉，努力往下运气，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忽然就掉出来了。然后就是稳婆惊喜的叫声：“生了生了，恭喜世子夫人了，是个大胖小子！” 真好，哪怕是黎旭昌出事儿了，这镇国公府，还是能留到她手里的。 董其然实在是太累，稳婆在一边忙着给新生儿清理。她想问问黎旭昌的情况，却是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她知道自己的情况有点儿不太对，但这会儿，她实在是没力气了。 “不好了，少夫人有些出血。”稳婆好不容易来看一眼，脸色立马就变了，忙叫了旁边的丫鬟。 “这怎么办？”春花几个，连成亲都还没有呢，一慌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稳婆忙指挥：“先止住血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起来了，夫人之前做了几个药包，说是万一生孩子的时候出血，就赶紧用上。”夏冰忽然一拍脑袋，春花忙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去拿？“ 董其然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她一直等着黎夫人出手，却是一直没等到，就觉得黎夫人说不定会在生孩子的时候动手。于是做了几个药包备用，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那方子是她求了楚神医给开的，自己一点点儿研磨的药粉，亲自配置的。 药效不用说，稳婆撒上去，那几乎流不停的血，就微微减缓了。 “宋太医来了。”外面有丫鬟说到，春花忙开了门。宋太医进来把脉，面色凝重：“若是能止住血，就没什么大碍了，可若是止不住……这情况，得看两天才行。” 老夫人跟在后面，一脸焦急：“还请宋太医多多费心，定要将其然给救回来才是，孩子才刚出生，可不能没了娘。” 第114节 旭昌那边还没消息，若是连其然也跟着……那孩子，就太命苦了些。她今年都八十多了，还能照看这孩子几年？ “老夫定竭尽全力。”宋太医忙说道，就是看他和董其然的关系，也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人没了。 这些话，董其然是听不见的，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变成了一片羽毛，轻飘飘的就被吹上了天空。那风叫一个冷，吹的她骨头都要疼了。 她不想走，她想看看黎旭昌回来没，她想看看刚出生的孩子。哦，对了，还有董乐珊，她想看看这丫头的双腿，还能不能保住了。 可那风却是听不到她的内心的，打着旋儿的将她吹离了镇国公府，飘飘乎的往远走走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董其然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府邸。 是董府，她两辈子加起来，在这儿生活了将近三十年，这府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十分熟悉。 难不成是临死前，阎王爷还要大发善心，让她看看这往日的府邸？ “其然，反正你现在是配不上贤哥儿了，不如将这门亲事让出来好了。”董其然听见一个略有些尖利的声音，她脑袋有些浑噩，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不就是董夫人来劝说她将亲事让给董乐珊的场景吗？ 身体先是自有主张，不等她反应过来，就飘到了窗口。原来那会儿，听着董夫人说话的自己，是这个表情啊，一脸木然，眼神无光，脸色发黄，身体干瘦，就像是个……木头人。 “你若是识趣，让你妹妹和贤哥儿成亲了，我日后就拿你当亲闺女，再给你找个更好的。”董夫人还在说道，那个木着一张脸的董其然眼神忽然动了动：“拿我当亲闺女？” 难不成她就真不是亲生的？若不然，同样是女儿，为什么就待遇，就天差地别呢？ “是啊，娘以前是被猪油蒙了心了，这才对你不好，你要是乖乖听话，娘日后自然是要对你好的，你看你祖母也没了，你爹也一病不起了，日后，这董家就剩下咱们娘儿俩和华斌了，华斌是你兄弟，不管如何，你日后的依仗，就只剩下华斌了，所以，你得听娘的话，明白吗？” 第100章 董其然蓦然明白过来，她看见的，是上辈子的事情,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董夫人从来就没喜欢过董其然，可董其然从小也都知道,董夫人是自己的亲娘。 老太太说，她生你的时候受了大罪了,所以一时脑袋转不过弯儿。 圣人书上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们不喜欢你，是因为你做的不够好。 丫鬟婆子们说,母女天性，现在夫人不喜欢你,不过是面上的，若是遇上了什么大事儿,夫人心里还是会想着你的。 董老爷说,你是嫡长，不应当和下面的幼妹幼弟争宠。 所以，她一直觉得，董夫人迟早有喜欢自己的那天的。就是不喜欢，自己身为女儿，也应当是孝敬董夫人的。哪怕明知道，董夫人现在的话，就是为了董乐珊，可为了那么一点点儿的希望，她还是犹豫了。 “就是你不愿意也不行了，陈家那边说了，他们要娶的是乐珊，你看，这是贤哥儿亲自写的信，说对你只是姐弟情谊，他喜欢的是乐珊。” 过了两三日，董夫人又上了门，拿了一封陈聪贤的信，董其然不知道这信是真的还是仿写的，董夫人也不在意，让她看完了，就直接说道：“我和陈家说了，你生了重病，没办法嫁过去了，已经将你妹妹的庚帖换过去了。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事儿都已经定下来了。” 董夫人就是为了来通知她：“过几天你妹妹出嫁，你最好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安安生生的在这儿呆着，若是你妹妹顺利出嫁，我日后自会为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的。” 对了，董夫人得来将自己安抚住才行，要不然，这府里，总还有几个祖母留下来的忠仆的，她若是想在董乐珊的婚礼上闹点儿事情，董夫人也是拦不住的。 到时候，董乐珊的脸面，可就没有了。 董其然深恨上辈子的自己太愚蠢，却又有些迷茫，那陈聪贤，为什么会应下来和董乐珊的婚事呢？ 她想去看看，却是身不由己，只能在董家这一片儿地方飘着。看着董夫人为董乐珊准备嫁妆，看着董华文和董华才都被身无分文的赶出去，看着董老爷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日复一日的变得苍老。 随后董乐珊出嫁，董其然忽然就发现，自己跟着飘了出去，再看一眼还木着脸跪在祖母牌位前的上辈子的董其然，她都忍不住想叹气了。 算了，既然这个董其然的命运已经注定，自己还是不要去多费心思了。最重要的是，她就是想多费心思，也是有心无力，依照她现在的状况，别说是和人交谈了，连片树叶都吹不起来。 跟着那边的花轿一路到了陈家，很快，董其然就发现问题了。 难怪陈家会同意换亲这回事儿，原来，董夫人和陈家老太太，以及董明珠，说的是董其然生了女儿痨！不管董明珠对董老太太的遗言是多看重，陈家是绝无可能要一个生了女儿痨的媳妇儿的。 再加上董乐珊和董其然都是董老太太的孙女儿，不过是一个换一个，陈家就同意了董夫人的提议。 而陈聪贤，则是自始至终被所有的人都蒙在鼓里。他一直以为，要嫁给她的，是之前定好了婚事的董其然。新婚当夜，被陈家有预谋的灌醉之后，糊里糊涂的和董乐珊，成了一对夫妻。 董夫人是主谋，陈家是从犯，可陈聪贤，却是从没有对不起她。 董其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这个问题，她想了好几年，这辈子一直到嫁给黎旭昌，才慢慢的有些释怀，但也多少带着一些赌气的意思——你陈聪贤不愿意娶，这天底下有的是男人愿意娶。 后来才慢慢因为黎旭昌的体贴关爱，对这往事如同清风，再没有半分介怀了。 她已经不去想这些事情了，更是不在意了，为什么又会看到这些呢？ 上辈子的黎旭昌，没有等到自己，会发生什么？他那双腿，是不是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不对不对，还有楚神医在呢，就是没有自己，黎旭昌说不定也能等到楚神医。 不过，应该会晚两年吧？ 她想见见黎旭昌，这个想法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急迫。什么董夫人，董乐珊，陈聪贤，都和她没有半点儿关系了。她现在，就想看看黎旭昌。 大约是想法太急切了些，她竟是感觉身子又飘起来。慢慢的往京城去了，到了镇国公府，她越发的熟悉，这里里外外的路，她走了五六年了，熟悉的闭着眼睛都能摸着大门。 可是，她在石榴院，还有黎旭昌原先的院子，找了五六遍，都没能找到黎旭昌。 “大少爷如何了？还是不愿意喝药？”有丫鬟从旁边经过，董其然听着她们的谈话，怔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跟着那两个丫鬟往前飘了。 “是啊，不过不喝药也没关系，黎夫人说了，送一些好吃好喝的过去就行了，反正楚神医也已经说了，大少爷的双腿已经没治了。” 董其然有些不解，还是楚神医来的？那为什么，这辈子就是治不好了呢？ “大少爷。”两个小丫鬟一路走到一个非常偏僻的院子，随意的行了礼，就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这是午膳，您多少用一些，夫人问起来的时候，奴婢也好回答。” 坐在轮椅上的人不出声，董其然飘到他正面去看，是她熟悉的相貌，就是，太瘦了些，脸上骨头都凸出来了。 老夫人呢？有她在，黎旭昌这么可能会受委屈？ 和三从外面进来，见那两个丫鬟站在那儿，摆手让她们出去了，才亲自拿了饭菜出来，一边将筷子塞给黎旭昌，一边说道：“少爷，您多少用些，要不然，老夫人在天上怕是也不安稳。您就当是为了老夫人，万不能让她因为担心您，就走的不安稳。” 董其然有些不解，老夫人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这辈子，才这个时候，就过世了呢？ “黎恒要请封世子了？”黎旭昌哑着声音问道，和三顿了一下没说话。黎旭昌冷笑道：“这次他总算是有了理由了，不能请封残废之人，不能让国公府无后……哈哈哈，他怎么就不想想，我这双腿是如何残废的，我不能有孩子这事儿是谁害的！” 第115节 和三见他情绪激动，使劲捶打自己双腿，忙将人拦住：“少爷，您不能这样，您想想老夫人的交代，她老人家，是盼着您这辈子……” 黎旭昌抬手将桌子上的饭菜都扫下来了：“不能站起来走路，不能有子嗣，这样的一辈子，要来有何用？” 董其然在一边看的心疼极了，该不会就因为晚了两年，黎旭昌这身子，就调理不好了吧？ 她多想抱抱这个黎旭昌，说没了双腿也不要紧，她以后照顾他一辈子。没有孩子也不要紧，还是他自己说过的，大不了就过继一个或者收养一个，养的好了，那就和亲生的一样了。 可她做不到，她只能飘在半空中，看着黎旭昌自怨自艾，看着他不吃饭折腾自己，看着他被黎夫人赶出镇国公府，看着他在破院中酗酒失落。 黎夫人那么一个人，做事情向来讲究个斩草除根。哪怕黎旭昌现在已经废了，她也不会放过他的。 于是，在黎旭昌再一次醉酒之后，这院子，就忽然着火了。 董其然在半空中着急的不得了，拼了命的往黎旭昌身上撞，一遍遍的喊他的名字，想要他赶紧醒过来，想要他逃出去。可黎旭昌就是没反应，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眼看大火要烧过来了，董其然一着急，索性扑到黎旭昌身上。若是能一起死了，说不定在地狱里也能见见面，能求了阎王开恩就更好了，下辈子，她定还要和他做一辈子的夫妻。 之前在半空中飘了好几个月，身上都没什么感觉，碰不到别人，说出来的话也没人能见。她原以为，自己这一扑，大概也是没多少作用的。 却没想到，身上就是忽然就是一阵疼，烧的她整个人都有些晕。 迷迷糊糊中，就见趴在桌子上的人挣开了眼睛，不太清醒的看向她：“你是谁？是来接我的仙女吗？” 董其然疼的说不出来话，又气又急，都恨不得给黎旭昌一巴掌了，仙女个屁，大爷你先赶紧逃生好不好？这火都烧到身上了！ “旭昌，快走啊。”察觉到自己快被烧没了，她赶紧喊道，却是觉得身子忽然一坠，眼前猛然一黑，就又听见耳边有人说话：“好了，血止住了，只要熬过了这两天，就没什么大事儿了，只要好好养着就行了。” 董其然眼皮子抖动了几下，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了，她刚生完了孩子。 “孩子呢？”费尽力气睁开眼，问旁边的程嬷嬷，程嬷嬷忙将小襁褓送到她眼前：“小少爷好着呢，少夫人您看看，这眉眼，和您多一样啊，和世子爷也像。” “世子呢？”董其然又问道，程嬷嬷都想给自己一巴掌了，说什么不好，非得要提起世子爷。 “还没找到？”董其然再次问道，看程嬷嬷的表情就明白了。董其然闭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就带了几分果决，老夫人和镇国公不就是觉得家丑不能外扬，所以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将黎夫人做下的事儿给隐瞒起来吗？ 她董其然可不愿意守着镇国公府的面子，反正，没了这镇国公府，她和黎旭昌，也照样能活的好好的。 “去找瑞亲王，大长公主，安乐候，兵部尚书大人……求他们去找世子。”这些都是找她看诊过的，若是给面子，只三五家出动，也足够了。 第101章 程嬷嬷并没有惊动老夫人，她是董其然的人，不是镇国公府的人，只有董其然好了,她才能更好。镇国公府好不好，那倒是不太重要。哪怕是镇国公进大牢了,她家夫人大概也是有办法能将自己给捞出来的。 拿着董其然的帖子，程嬷嬷首先去了瑞亲王府。瑞亲王身子痊愈之后,就出宫居住了,亲王府是好几年前就已经修建好的,不过是因为瑞亲王长居宫中，这才没有派上用场、 “黎旭昌失踪了？”拿着董其然的帖子，瑞亲王一开始还有些疑惑,等听完程嬷嬷的话,脸上就露出了些诧异：“我若是没记错,他应当是会些武功的吧？” 一个大男人，会武功,功夫还不弱。另一方呢，黎夫人那边，已经被关了三年了,身边能调度的，除了妇孺应该就没……不，不是没别人了，女人一旦狠下心来，是能比谁都狠的。 下药什么的，那都是小事儿，收买几个地痞流氓，或者找了杀手，这都没什么稀罕的。 瑞亲王不傻，他常年居住宫中，若是没有半点儿本，凭什么能让皇上十年如一日的宠爱？就算是舌头和牙齿，也时常有磕碰的时候，更不要说他们这亲生的兄弟，上面还没了能帮着调解的长辈。 “你且回去吧，给你们少夫人说一声，我这就派人去搜寻。”瑞亲王沉吟了一下，见程嬷嬷手里还拿着一些帖子，就点了点：“还要找别人帮忙？” “是，我们少夫人怕王爷忙着……”程嬷嬷忙说道，瑞亲王却是伸手摸摸下巴：“你们少夫人的意思，是要将这事儿闹大？” 程嬷嬷身子哆嗦了一下，瑞亲王又问道：“她是什么打算？脱离镇国公府？要是没个能说得出口的理由，她和黎旭昌这辈子，大概都不能离开镇国公风府了。” 毕竟低嫡长子，又有出息，现在都是御前侍卫了，以后的前程也说不准呢，镇国公除非是猪油糊了心，就是镇国公糊涂，那皇上也还不糊涂呢。 国公的爵位，可不光是黎家一家的事情，还有朝廷的事情。 朝廷怎么可能会允许这个爵位，落到一个没什么本事的人身上，反而将真正有本事的人给扔到一边不用？ 皇上不是昏君。 所以，黎夫人才要下狠手。董其然才要将事情闹大。 程嬷嬷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不断的冒汗，瑞亲王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们世子，是个什么态度？” “我们世子早有分家的打算，三年前已经和国公爷商量过了，分产不分家。”程嬷嬷忙说道，瑞亲王摆摆手：“算了，我也不问了，救了我一命的是楚神医，而不是黎旭昌，所以这事儿，既然是你们少夫人的请求，那我就帮上一帮吧，你且回去，这事儿要闹大，还有什么人，是能比得上皇上的过问的？” 瑞亲王起身进宫，程嬷嬷也不知道自己这差事办的怎么样了，她拿不定主意，赶紧又回去找董其然。 董其然听她说完，点点头赞道：“事情办得很不错，皇上若是开口过问，这事儿，就再没什么差池了。我们接下来只要等着就是了，等旭昌回来。” 要么是活的，要么是死的。 若是活的，那就只要分家。若是死的，那黎夫人就等着偿命吧，哪怕要赔上她自己，她都要为黎旭昌报仇。 和二在外面打探消息，程嬷嬷一趟趟的回来给她说。 皇上派出了巡捕营，皇上派出了九门提督，京城府尹抓了十多个地痞。大长公主府派了人在城门外守着，瑞亲王亲自去了城墙上。 皇上派了刑部尚书审讯，皇上派了御医来为董其然看诊。 一直到晚上，程嬷嬷连滚带爬的进来：“少夫人，大喜，世子爷找到了！” 董其然猛地坐起身：“你说什么？找到了？在哪儿找到的？他如何了？” “您别急，好好躺着，可别世子爷回来了，您身子又不好了。”程嬷嬷忙说道，按下董其然，让她躺好，笑着说道：“世子爷虽然受了点儿伤，但人还是活着的。” 抿了抿唇才又说道：“是在京郊那边找到的，世子爷在护城河落水，然后被冲到一个村庄边上了，被人给救了。大长公主府里的人顺着护城河找了一天才找到的。” “受伤重不重？”董其然忙问道，程嬷嬷忙摆手：“宋大夫已经去看了，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第116节 董其然有些着急，程嬷嬷在一边安慰她：“人已经找到了，您先放心休息，这刚生了孩子，身体正是不舒服的时候，您休息不好，容易落下病根，现在有了小少爷了，您以后就不想再要个小姑娘吗？女儿家才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听奴婢的，先好好休息，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没胃口。”董其然摇头，程嬷嬷迟疑了一下：“可是不吃东西，哪儿来的力气？小少爷和世子爷，都还等着您照顾呢，一个小，一个病，您至少得有力气给他们把脉吧？” 董其然嘴唇动了动，终是点头：“那行，给我端碗粥吧。” 粥里大概放了安神的药材，再加上董其然确实是累了，几乎是放下碗，就昏睡过去了。 这一睡就是一天多，再次睁开眼，都是第二天的下午了。老夫人枯坐在她床边，佝偻着身子，整个人像是又老了十岁，虽然本来就是老太婆了，但是以前看着十分有精神，现在看着就像是一只离开了水的鱼，没一点儿活力了。 “祖母。”董其然叫了一声，老夫人这才发觉她醒过来了，赶紧转身问道：“醒了？要不要吃点儿东西？我让人给你炖了鸡汤，你先喝一点儿？” “祖母知道我昨天让人去找瑞亲王的事情了？”董其然不答反问道，老夫人的动作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我知道了，皇上动静那么大……而且，你爹今儿一早，就被宣进宫了。” “爵位会降？”看着老夫人的表情，董其然猜测道，老夫人点点头：“家不齐，何以平天下？你爹这一辈子，就是个糊涂，耳根子软，没出息……” 说着眼圈就红了，董其然不接话，老夫人擦擦眼角，又说道：“你放心，这次，我定是不会饶了何氏的，你且安心养着，等旭昌回来了，我就让你们分出去单过，你带着孩子，好好的照顾旭昌，你们一家子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董其然听的心酸，伸手拉住老夫人：“祖母和我们一起搬出去住吧。” “不用了，我老了，一辈子住在这儿，也习惯了，再搬来搬去的，倒是麻烦，你们只要得空了，偶尔回来看看就行了。”老夫人勉强笑着说道，又叹口气：“我守在这儿，至少能让你爹不要再犯糊涂，我若是走了，早晚，他连整个黎家都要赔进去了。” 董其然没说话，老夫人又说道：“我看见我重孙了，白白胖胖的，和你长的可真像，以后长大了，定然会有不少女孩儿喜欢的，你和旭昌，可要好好帮着他挑一挑，娶妻娶贤啊。” “祖母有好多私房，都给你们留着，你不许说不要，那是给我乖孙和我重孙的。”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说道，若是她能早点儿狠下心来就好了，偏偏要想着什么家和万事兴，什么事情都想按下去不让人知道，一步步的养大了何氏的胃口，纵容大了她的野心。 若是她能不那么心疼儿子就好了，要不然也不会活到了三四十还是这么没出息的样子，被女人家给捏在手心里，连他自己的儿子孙子都护不住。 若是……可是这世界上，哪儿来的那么多的若是？ “你好好养着身子，祖母在吉祥胡同有一套房子，回头你和旭昌搬过去，这府里的人，只石榴院的人你们带走，剩下的你自己多多费心，再买一些，祖母给你银子，别舍不得花，多吃点儿好的，别太节俭了。“ 董其然听的眼圈泛红，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在老夫人胳膊上呜呜的哭起来：“祖母，我舍不得您，您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和旭昌，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还有孩子，等他长大了，祖母还要给他讲故事呢，咱们以前不是说好了的吗？祖母您答应过的，会帮我照看孩子的。“ 老夫人一下一下的轻拍着董其然的肩膀，却是不答应她的话。 还是程嬷嬷进来，才将董其然给拉来了，老夫人拄着拐杖，晃晃悠悠的出门。董其然在后面呆呆愣愣的看着，祖母那步子，都有些蹒跚了，她今年都七十多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她还能享受多少年的天伦之乐？ 自己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可想到自己昨儿生产的艰险，想到现在还在外面回不来的黎旭昌，又想到荷香园里动弹不得，说不定双腿也保不住了的董乐珊，董其然就又硬下了心肠。 到时候要搬出去，自己就只能死拧活缠了，时常将老夫人接过去住几天就好了。反正，她是绝不会再在这个镇国公府住着了，哪怕没了黎夫人也不行。 不再去想这些事情，董其然打起精神叫了程嬷嬷：“去问问宋大夫，看看世子的伤势如何了，人是不是清醒过来了。” 102、第102章 黎旭昌两天之后才清醒过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董其然, 得知董其然已经平安生了孩子, 这才安心的又昏睡过去了。不过这次, 就没什么大危险了，只要等他睡好了再次醒过来就好。 现在这事儿, 已经不是镇国公府内黎家一家的事情了, 经过董其然这么一闹腾, 已经变成了刑事，上了皇上的案头。镇国公的政敌, 已经御史台, 都上了折子, 请求严查这事儿。 内宅妇人谋害国公府继承人, 说轻了是触犯朝廷律法草菅人命, 说重了就是藐视国规藐视皇上了，连皇上钦定的爵位继承人都敢杀害。最重要的是，要的不是一条命，而是三条命，不带董其然肚子里的, 而是加上了董乐珊。 有皇上在上面看着, 又有瑞亲王在旁边提点, 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敢轻慢。黎旭昌这边一醒过来，那边就来了人问话。 等黎旭昌能自己起身走动，已经是五天之后了。他归心如箭，走路都还不太稳当呢, 就赶紧的让和三将自己送回镇国公府了。 进了石榴院就直扑产房，后面程嬷嬷喊都来不及，眼瞧着黎旭昌冲进去，程嬷嬷站在原地将剩下的半句说给自己听：“男人不能进产房，免得冲撞了……” “其然！”黎旭昌也不顾自己还站不稳的身子，在门口就将和三给推开了，跌跌撞撞的冲到床边，拉了董其然的手：“你怎么样了？我听他们说，之前有些难产？” 董其然微微笑：“有惊无险，还好我自己之前配了药，又有宋太医在一边帮忙，现在已经好多了，只要好好养着就行了，过个三两年，还能再给你添一个孩子。” “现在我们有了儿子，下一个，我想生个女儿。”董其然笑着说道，黎旭昌连连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下次你生孩子之前，我保证什么牛鬼蛇神都给你清理干净，再不让你受这样的罪，这次，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 董其然伸手摸他脸颊：“说什么傻话，我既然已经嫁给你了，那咱们就是夫妻一体，你若是没了性命，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国公府，怕是也活不了几天。你好好的，我们娘儿俩才能好好的，你活着，我们才能活着。” 黎旭昌眼眶发红，将董其然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你不知道，我落水的那一刻，心里是多么的害怕，我不是怕自己没命，我是怕自己走了，就没人再保护你们了。” 说着，勉强笑了笑：“可是现在看来，不是我在保护你们，而是你在保护我，若是没有你，我这辈子……” 先是一双腿估计保不住，然后是没有子嗣，到最后，定然是性命都保不住。 他原先喜欢董其然，是看中了她的坚韧，明明周围人都不赞同，她照样我行我素，将自己的日子过的十分充实。他偶尔也有同病相怜的感觉，总觉得，看着董其然，他自己也能坚强起来。 后来喜欢她，是因为她心性坚定，心地善良，好学向上。感觉所有的积极向上的词语，放在董其然身上，都是很合适的。无疑，她是优秀的。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孩子，也是他出手果断，这才会落到自己手里。 到现在，这喜欢里面，又增加几分感激和庆幸。他甚至都不敢去想，若是这辈子没能遇见董其然，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一辈子坐在轮椅上的废物？自怨自艾的怨夫？ “其然，其然。”黎旭昌握着董其然的手，连声喊道，董其然微微笑着点头：“我在，你放心，我一直都在。” “谢谢你，这辈子出现在我面前。”黎旭昌将脸埋在董其然的掌心，片刻，董其然就察觉出手心有湿润温热的感觉，她低下头，将下巴抵在黎旭昌的脑袋上：“我也谢谢你，这辈子能嫁给你，也是我的福气。” 再没人能和黎旭昌一样，对她行医的决定支持到底了。再没人能和黎旭昌一样，绝不会抱怨她不管家理事。 “好了，再说下去就太肉麻了，知道我好，那以后就对我更好些。”董其然抬头，抽回双手，使劲在黎旭昌脸上揉了揉：“让我给你把把脉，看你现在如何了。” 黎旭昌不伸手：“宋大夫说你现在还不能劳神，要好好养着才是。” 董其然忍不住笑：“不过是把脉，不会劳神的，我不给你开方子。” “不用，宋太医已经给我看过了，你得信任宋太医才是，若不是宋太医，我现在还醒不过来呢。”黎旭昌笑着说道，倾身在董其然额头上亲了一下，董其然脸红：“哎呀，好几天没洗脸了。” 坐月子倒不是不能洗脸，就是她自己没心情，天天不是惦记黎旭昌就是要看孩子，她得承认她有点儿被吓住了，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担忧是不是黎夫人要对她的孩子下手了。 幸好，黎夫人剩下的人手，真没多少了，短时间内，还没人能混到石榴院来。 估计上次出动的人手，已经是黎夫人最后的底牌了。要不然，也不会将事情闹的那么大。 第117节 “无妨，我不嫌弃。”黎旭昌笑着说道，伸手摸摸她的脸颊：“你好好歇着，我先去看看孩子，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让你做完了，我若是连这收尾的工作都做不好，那我也就太无能了些，你嫁的男人，并不是什么都做不成的废物，你安心养着就是了。” 沉默了一下，董其然点头：“好，那剩下的事情，我就都交给你了，你多小心些，祖母那里，多多去探望。” 黎旭昌点头：“你放心，我知道应该如何做。” 倾身再次吻住董其然，这次董其然倒是没有推辞，他自己都不嫌弃，自己有什么好扭捏的。能看到他平安归来，自己也还好好的活着，孩子也平平安安的生出来了，这日子，总算是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剩下的日子，董其然果然什么都不过问了，每天吃了喝喝了吃。为防止黎夫人的手伸的太长，董其然连奶娘都没有请，就是自己亲自喂养。她自己吃的好了，思虑少了，孩子自然也就跟着好了。 几天功夫，见风就长，当初刚生下来的皱巴巴的小猴子一样的小娃儿，慢慢就张开了，变成了白白嫩嫩的样子。 董其然出月子的那天，整个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人证物证皆有，黎夫人被判处死刑。然而镇国公念在其父当年的救命之恩，用自家爵位，换了黎夫人活命。但他这次，也没真糊涂到底，同时还给了黎夫人一纸休书。 只凭着黎夫人一个人，定是做不到那么多的事情的。黎夫人的娘家弟弟也有参与进去，没有镇国公为何家求情，黎夫人的弟弟被剥夺官职，贬为庶民，虽然没有流放，但三代之内不许出仕。 黎家大房只除了一个黎旭昌早先当了御前侍卫，黎旭平和黎旭升都还只是白身。有这样一个娘亲，他们日后的仕途，也就算是断了。 为补偿黎旭昌，估计上次黎旭昌的差事办的也不错，所以这次调任京畿营，任正四品京卫指挥使。 黎家彻底分家，先是大房和二房分。虽然没了爵位，但老夫人还是跟着大房，所以大房还是分了七成。 之后大房自己分家，黎旭昌是长子，老夫人最终还是决定，跟着黎旭昌一起过。她想过长子黎恒的，但在黎恒拿出爵位换黎夫人的性命之后，就彻底下了决心，甚至不愿再见黎恒的面。 黎恒自己也没脸见长子，就跟着次子黎旭平以及幼子黎旭升出去单过。黎旭升尚未娶妻，自然是跟着父兄的。 国公府的府邸被朝廷收走，老夫人决定搬到吉祥胡同。 黎家也算是一落千丈了，所以小娃儿的满月礼，也并没有大办，只自家吃了一顿饭。随后就开始收拾东西搬离，董其然抱着孩子，看黎旭昌指挥丫鬟婆子们收拾行李。 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爹会给了休书，那何氏就愿意走？” “她自然是不愿意走的，跪在爹面前苦求，但爹这次是下定了决心，再不愿意搭理她。”黎旭昌撇撇嘴，对黎恒的作为颇有些不屑，若是之前黎夫人犯错的事情，黎恒能阻止，能出面教导黎夫人，说不定现在就没那么多的事儿了。 偏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护着黎夫人，养大了她的胃口，宠大了她的野心，让黎夫人一路走到死胡同，撞在了棺材板上。 “那黎旭平和黎旭升……”到底是人家亲娘呢，那兄弟俩就真不打算管吗？ “爹自是不许何氏进宅子的，那宅子还是爹说了算。他们两个若是愿意私底下养着，那就自己养着吧。”黎旭昌冷笑了一声：“只要他们不嫌自己命太长。” 话是这么说，但那兄弟俩，也必然会养着何氏的。可因为何氏他们也断了仕途，兄弟俩只会读书，除非是投军，否则这辈子就没什么大出息了，他们心里就真的半点儿不怨恨何氏吗？ 等黎恒过世，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董其然想了想，抿唇笑起来，黎旭升多少还有点儿良善，黎旭平嘛，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十足伪君子一个，陈婉又向来心思多，何氏以后要在陈婉和黎旭平手底下过活，这日子，可就好看了。 103、第103章 搬完了家，董其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探望董乐珊。董乐珊的双腿, 之前所有的大夫都确定了没办法救。董其然进门的时候, 董乐珊就冲着她的嬷嬷叫骂。 跟在董其然身后的程嬷嬷, 脸上神色就复杂起来了。她和那嬷嬷，原本是同一时间进府的。一个是跟了不受宠爱的大姑娘, 一个是跟了备受宠爱的二姑娘。可现在, 跟着大姑娘的自己, 甚至都还能有两个小丫鬟伺候着。跟着二姑娘的同伴，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当着小丫鬟的面儿责骂斥责。 这世事, 也当真是变幻无常。 “你来做什么！”董乐珊抬头看见董其然, 一双眼睛立马就红了, 不是哭的, 而是生气愤怒。在董夫人的教导下, 董乐珊向来自私，出了事儿也只会迁怒别人，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双腿残废之后，她想的是如果董其然帮她和祖母说了情，她这会儿, 说不定已经嫁到江州去了。如果不是董其然, 她不会去黎家。如果不是董其然, 何氏那贱人如何会对她下手？ 亏得她早些时候还帮过董其然，可现在呢，董其然给她的汇报是什么？ 董乐珊恨的牙痒痒，她恨不能让董其然代替了自己。 “你还有脸来看我？”董乐珊抓着床边放着的药碗就往董其然身上砸, 董其然侧身躲开，微微皱眉：“别人治不好的病，我说不定能治好。” 董乐珊面上神色凝注，好一会儿才伸手捂脸：“我还没嫁人，我才刚及笄没多久，要是我的腿治不好，我这一辈子可怎么办？以后谁还会娶我？爹娘又不能养活我一辈子。” 哭的董其然也有些心软，但心软归心软，董其然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她太了解董乐珊这个人了。 “让我看看再说。”董其然走到床边，伸手：“若是骨头断了，那就麻烦了。” 董乐珊抿抿唇，伸出胳膊让董其然把脉。良久，董其然放下她胳膊，伸手在她腿伤揉按了几下：“疼不疼？什么感觉？这个地方呢？疼？先忍着，这里，也疼？” “是骨头断了，不过幸好，并不是碎了。”还有救，但是这方法，她只是听楚神医说过，她并没有自己试过。前些年她也诊治过断了腿的病人，同样是摔断的，但那人的骨头只要接上去就好了。 董乐珊这个，情况要比那人严重的多。 “真的能治好？”董乐珊脸色立即就亮了，忙抬头看董其然：“你没骗我？那什么时候能开始治？” “我只能保证，你以后还能走路，但是……”抿了抿唇，董其然继续说道：“有五成的可能，会成瘸子。” 董乐珊脸色就变了：“你不能完全给我治好了？” “不能。”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你要是养好了，说不定有自己长好的一天，毕竟你还年轻。” 董乐珊到底还知道看脸色，这会儿是她求着董其然，所以就算是心里有怨言，面上也半点儿没敢露出来：“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需要准备些东西，而且，你腿已经长了一段时间了，我需要重新敲断，会很疼，你想想当初刚摔断时候的疼，那会儿没有防备还好些，这会儿你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腿被敲断。” 董其然得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等听说要将双腿重新敲断，董乐珊原先的几分希望就没有了，她有些怀疑，董其然是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 敲断之后，万一她说不能治呢？ “你若是愿意，三天之后让人去找我就是了。”董其然才不管她想什么呢，要不是看在这次的事儿，她确实是受了自己牵连，她才不会这么好心。 起了身直接走人，到董老太太的院子才发现，院子里忽然寂静了许多。丫鬟打了帘子，董其然进去见了老太太，眼眶就红了，鼻子也酸了。 第118节 一个月前看着还是精神奕奕的老太太，现在居然和老夫人一样，像是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都能明显看出来是增加了许多，头发更是只见白色不见黑色。 董夫人早就从江州回来了，她向来疼爱董乐珊，和董乐珊一样认为惊马的事儿是受了董其然的连累，又迁怒养大了董其然的老太太，虽说不敢正面说什么，但除了请安就再不来伺候，又时常让家里下人指桑骂槐，老太太心里难受，就成了这样、 董其然听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说完，脸色就变了：“那老爷呢？” 气急之下，连爹都不喊了。 嬷嬷揉揉眼睛：“老爷整日忙的不见人影，回来都很晚了，老太太又不舍得拿这事儿去烦老爷，所以……” “给祖母收拾东西，我今儿带祖母回去住。”董其然深吸一口气，也不让人去找董夫人和董老爷，只打算釜底抽薪，她可没空和董老爷唠唠叨叨说什么孝道对仕途的重要性，这得让董老爷自己体会一下才行。 老太太还有些闹不清楚状况：“你才搬家，我就跟着过去住，旭昌那里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他高兴着呢，说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能去他睡觉都要高兴醒了。”董其然笑着说道，又安老太太的心：“其实我也是有事儿求祖母的，您也知道，我们这边刚分家，家里老夫人，因为之前的事情心情很是不好，已经连着一个月没见过笑脸了，我和旭昌都忙，虽有平哥儿让老夫人分心，但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我也不敢让老夫人太伤神。” “所以请您过去，一是帮忙开解开解老夫人，你们都是这个年岁的人，您说的话，老夫人说不定能听进去几分。二来，您也帮衬一下老夫人，帮我照看一下平哥儿。” 平哥儿就是董其然刚生下来的儿子，小名就两个字，平安。大俗即大雅，父母这一辈子的期盼就是这两个字了。 “您去了之后啊，别的什么都不用管，整天只和老夫人说说话，看着平哥儿哭哭闹闹就行了。”董其然笑着说道，至于管家，账本她管着就行了，剩下的有管事嬷嬷。 有本事的主母，像是大长公主等人，她就没见过人家整天拎着钥匙捧着账本不丢开的。 顶多是日后一个月分出来几天看看账本，大褶子上面不出错就行了。 “最最重要的是，我都很久没和祖母亲香了，祖母您难道就不想我吗？”董其然笑眯眯的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老太太被孙女儿哄的眉开眼笑：“好，只要你不嫌弃我老婆子给你添乱，我这就跟你回去。” “不去也不行了，您的行礼，我都让人送过去了，现在就只差你一个人了。”董其然笑着说道，老太太乐哈哈的，当即就起身跟着董其然出门。 等董夫人这边收到消息，那边马车已经出了府门走远了。董夫人又气又急，转头就找了董老爷抱怨，说董其然不懂事儿，老太太都那么大年纪了她还要折腾老太太，又说老太太不省心，出门都不知道说一声。 董老爷可不糊涂，董其然若是留个话什么的，那这事儿倒还正常，老人家到晚辈府里住两天，谁也说不出什么错来。 可董其然一个字都没留下，这事儿明显就不太对劲儿了。 “娘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董老爷沉声问道，董夫人摇头，本来还有些不忿，想抱怨几句，但瞧见董老爷的神色，立马闭嘴了，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你现在亲自去，给娘送几件衣服……算了，你不用去，我自己去。”董老爷沉声说道：“给我准备几件老太太常穿的衣服，再准备一些吃食和药材，我现在就去。” 董其然前脚到家，不到一个时辰，董老爷后脚就到了。这事儿她没和老太太说，只自己去见了董老爷，进门就露出几分讥讽：“我还以为董老爷忙的废寝忘食，早忘记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奉养呢。没想到，董老爷这耳朵，倒还清闲。” 要不然也不会来的这么快。 “你若是来接祖母的，那就免谈了，我劝你回去问问，看董夫人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董乐珊伤了双腿我也很惋惜，董夫人她既然没空照料祖母，那我就帮着照料一段时间。”董其然面色冷肃，端了茶杯：“我这刚搬家，还有事情要忙，就不陪着爹您了。” 董老爷被挤兑的脸色难看，他并非是真的不对老太太上心。而是董夫人的性子，说好听了叫温顺，说难听了叫逆来顺受，他从没想过她竟然会有这个胆子。 他就是浑身缺点，也有唯一的优点，那就是孝顺。 “我先回去料理家事，得空了来接你祖母，你要知道，你已经嫁人生子，你能照料你祖母几天，却不能照料你祖母一辈子。”董老爷放下茶杯，起身，走了几步又转头训诫：“日后要相夫教子，恪守本分才好。” 董其然冷笑一声，目送董老爷出门回府。 转头她去找老太太和老夫人撒娇：“平哥儿可真是闹腾，晚上要起来吃三次奶，我这一晚上都睡不好，祖母你们好，我眼睛下面，是不是青黑一片？幸好有祖母们帮衬我，要不然，我和旭昌可忙不过来。” 两个老人家看着躺在软榻上的小娃儿了，笑的眉眼开花：“你尽管放心将平哥儿放在这儿，回头定是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被晚辈依赖信任，让她们觉得，她们这日子还是还有奔头的。 104、第104章 董夫人战战兢兢的等到董老爷回来，尚未开口, 就见董老爷皱眉：“从今儿开始, 你在佛堂为母亲念经祈福吧, 什么时候娘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出佛堂, 再好好的去给娘请安, 若是娘原谅你了, 你就还是董家的董夫人，若是娘不愿意原谅你, 我会写信让华才和华文回来。” 董华文虽然是庶子, 但是董家长子, 他早已娶妻, 在董华斌还没成家的时候, 董华文的媳妇儿，也是暂时能担当管家媳妇儿这一职责的。 “你最好不要去找其然唧唧歪歪，想想乐珊的双腿。”多年夫妻，董夫人表情一变，董老爷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当即冷哼了一声：“你若是想要她日后都卧床, 就尽管去找。” 董夫人面上又是恼怒又是不甘, 董老爷冷笑一声：“怎么，还要我好好查查你最近做了什么好事儿吗？我只让你去佛堂已经是看在夫妻多年的情分上了，你若是想离开董家，我定会给你一封休书。” 董夫人这才察觉到害怕, 忙起身行礼：“我这就去佛堂，相公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改正的，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定会诚心诚意的为娘祈福的，祝愿她老人家长命百岁，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抱上嫡亲的重孙子，我这就去佛堂，你别生气。” 董老爷冷眼看她，董夫人忙后退准备出门，到了门口又停住：“那乐珊的腿？” “其然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定是会做到的，你放心就是了。”董老爷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看董夫人出门走人了，才略略叹口气，心里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感情。 他以前，在这个嫡长女确实是不太放在心上的。嫡长女虽然重要，但到底不是嫡长子。若是个嫡长子，哪怕是焐生，他也铁定会将孩子放在自己身边养着，精心教导。 因着是个女孩子，所以董夫人不重视，他就跟着不看重，反正有老太太在呢，养在老太太身边也能让老太太解解闷什么的。长的好了，日后一副嫁妆嫁出去就是了。长的不好了，还是一副嫁妆的事儿。 他觉得，董其然顶多了就是和普通的大家闺秀一样。却没想到，董其然还有这么一份儿本事。 当年不怎么看重的女儿现在成了人上人，来来往往的都是富贵人家。他若是能拉的下脸面，说不定现在早已经升官发财了。可他就是舍不下脸面，哪怕上次是因着女婿的面子才能得了外放，可让他去给董其然说几句软化，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偏偏，现在董夫人做事有差池，连累的自己有了把柄落在董其然手里了。 他倒不是担心董其然日后会用这把柄来威胁他做什么事情，就是一个当爹的，被闺女捏这把柄，让他有些受不了。 可他又不能拿董其然怎么样，只能是一口气憋在心里。想着回来教训一顿罪魁祸首董夫人吧，见她一脸迷茫又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又觉得下不去手。 再者，堂前教子，枕边教妻，董夫人一把年纪还这样……没脑子，也不能说全是董夫人的错。也是自己早些年看轻女人，觉得她们没什么大用，只要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 却没想到，相夫教子也是有大学问的。 董老爷特别烦，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要不然，也给董夫人找个教养嬷嬷？就是不能改了她的性子，也能到处提点一番，让她少犯蠢。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董老爷当即就给董其然写信了。他自己不认识什么嬷嬷，董其然能进宫又和大长公主交好，再者，董其然孝顺老太太，找的这嬷嬷定是能被董其然拿捏住，日后绝不会再出现董夫人慢待老太太的事情。 董其然收到董老爷的信儿还十分惊讶，看完了才忍不住笑，拿给一边的黎旭昌看：“我爹这人，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黎旭昌看完，也跟着笑：“我倒是觉得岳父这一手挺好的，有个嬷嬷提点些，总比董夫人到处做错事儿好，现在是怠慢了老太太，日后要是得罪了贵人呢？” 第119节 董其然想了一下，摇头：“董夫人那性子，若是在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定是不会得罪人的。”可若是不知道，那就说不定了。 “乐珊的双腿，真的还能救？”黎旭昌换了话题，董其然点点头，顿了一下又笑道：“算起来，我遇见的双腿残废的病患，还真不少。” 从她来京城的缘由黎旭昌开始，到帮助她站稳脚跟的第一个摔断双腿的杨大海，再到让楚神医声名鹊起连她也跟着受益匪浅的瑞亲王，简直是一路走来全靠腿了。 “说明你有真本事。”黎旭昌笑着说道，董其然摇摇头：“学海无涯，我这一点儿本事，可不敢拿出来显摆，若是日后，我能和我师父一样就好了。”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哪儿。”董其然又嘀咕了一句，黎旭昌倒是不担心：“楚神医是有大本事的人，走到哪儿都不会吃亏的，你放心就是了。” 不放心也没办法，楚神医那人就像是风，到处跑，董其然就是写信出去也没人收。她只能等在这儿，楚神医万一有信儿送来了她也能早点儿收到。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的闲话，看看时候不早了，就赶紧的洗漱安置了。 三天不到，董乐珊那边就送信过来了，说是愿意让董其然帮忙给她医治双腿。反正，再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 董其然派人将董乐珊给接了过来，她自己实在是不想去董家见董夫人或者董老爷。 先配置了药材，让董乐珊吃了三天，将身子养好了才能承受再次断腿的痛楚。然后请了专门治疗跌打损伤的太医来协助帮忙，又请了武功高强的侍卫，黎旭昌的同僚来将董乐珊长好了五成的双腿再给砸断。 黎旭昌的武功不太行，所以只能请了同僚。 那人还有些紧张：“就是这样砸断就行了？确定是这个地方？彻底砸断？那我开始了啊？” 看董其然点头了，又有些犹豫：“那砸断了之后不会迁怒到我身上吧？她醒过来会不会觉得是我的错？” “你快些吧。”黎旭昌拍他肩膀：“咱们之前不是写好了协议？绝不会牵扯到你身上的吗？你再耽误下去，说不定才是耽误了最好的治疗时间，快点儿，别耽误我媳妇儿的时间。” 那同僚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猛的一拳砸下去。董乐珊本来已经喝了麻沸散睡过去了，梦中也是承受不住这痛苦，惨叫了一声，董其然眼明手快，飞快的在她身上扎了两针，她虽然面色痛苦，但还是没醒过来。 接下来就是董其然的时间了，黎旭昌轻手轻脚的将他那同僚带出去。 那同僚还在疑惑呢：“真的能接好？你媳妇儿这一手，可真是了不得啊，对了，那受伤的是你妻妹吧？长的还挺好看的。”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赶紧轻咳了一声：“大约多久会好？” “我也不知道，快的话半天差不多，慢的话一天都不算多。”黎旭昌说道，说完摆摆手：“没你什么事儿了，你想走就可以走了，咱们俩认识多年，我也不和你客气，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慢慢走。” 同僚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看黎旭昌果然是半点儿起身的打算也没有，只好自己站起来走人：“那行吧，我先走了，等会儿我去天香楼，要是还有用的着我的地方，让人去天香楼找我。” “得空了请你吃饭。”黎旭昌说道，同僚转身，冲后面摆摆手，这得空也不知道是哪天了。 外面的事情，董其然是不知道的，她正专心盯着手下的刀子，古有华佗刮骨疗伤，现在有董其然动刀子接骨，这若是稍微吃点儿差池，那董乐珊的一双腿，也就真的没救了。 之前她也没和董乐珊说，就算是成功了，双腿上也会留下疤痕。不过，疤痕和再也站不起来相比，应该不算是大问题吧？再者，多用点儿好药，这疤痕说不定还能减轻许多呢。 她也不敢多走神，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手上动作也是飞快。除了太医院找来的太医，还有宋阳和宋大夫在一边帮忙，这两个是和她合作惯了的，她一伸手，对方就知道她要的是什么，递上来的非常及时。 特意选的宽敞明亮的屋子，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屋子里也逐渐暗淡下来了。董其然擦一把汗，这才完成一大半，还有一小半呢。 “我去让人点上蜡烛。”宋阳轻声说了一句，董其然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只管点头。 宋阳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蜡烛还不是送进来的，门都不敢开，只能是将窗户打开了一点点的缝隙将蜡烛塞进来。 几十根儿臂粗的蜡烛，全部点上，屋子里立马就是一片明亮了。董其然低着头，也没空抬头看，只剩下最后一步了，若是做不好，可就前功尽弃了，所以，她是半点儿不敢放松。 一整天时间，黎旭昌三餐都没怎么好好吃，也不出这院子，就眼巴巴的守在门口。眼看天色越发的晚，他心里也越是担心。正坐不住想起身走两圈，就听见那关了一天的门，吱嘎一声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基本上要交代的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 105、第105章 黎旭昌迅速起身，就见董其然慢吞吞的走出来了, 扶着门框按着肚子, 有气无力的问道：“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 “有有有, 我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快过来。”一边说着, 一边大步过去, 将人揽在怀里, 带到桌边，扶着她坐下, 饭菜都是温热的, 他每隔一个时辰就让人另外换一份, 当然, 换下来的也没浪费了。 董其然狼吞虎咽, 黎旭昌心疼的很，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时不时的挖一勺子粥塞过去。后来跟着出来的宋阳和宋大夫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黎旭昌还要抽空招呼他们：“都坐下用膳吧，吃过了再回去，这会儿天色已晚, 我已经派人到府上说过了, 今晚就留在这边休息吧。” 实际上他也是有私心的, 自家媳妇儿这一场下来累的说不定连手指头都不想抬了，但董乐珊那边，晚上肯定要留着人好好照看的，万一出事儿了, 还得先让大夫把脉。他们几个留在这边，到时候说不定就用不着董其然起床了。 宋大夫父子可不知道他这心思，不过，也是真心不想折腾了，就答应晚上留宿黎家了。 晚上董乐珊这边没闹腾起来，到了第二天一早，却是有些发热，董其然休息了一晚上，神清气爽，过来把了脉，开了方子，刚打算出门，小丫鬟就来禀告，说是董老爷上门来了。 董其然有点儿不太想见，但又想躺在这里的也是他亲闺女，就点头让将人带过来了。 “你没事儿吧？”没想到，董老爷进门的第一句话是问她，董其然的心情，略有些复杂。若是能早上十年，她说不定还要受宠若惊，可现在，大约是有些不太稀罕了。 “还行。”董其然略微点头，引着董老爷往里面走：“乐珊的双腿，昨晚上诊治的还算是成功，有七成的可能，是会恢复过来的，但是我之前也说过，还是会略微有些跛，不过，走慢一点儿的话就会看不出来，接下来要在我家停留十来天，之后再没问题了，就是彻底治愈了，就能回去了。” 董老爷连连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娘想来看看她，你觉得如何？” “想来就来吧。”董其然无所谓的点点头：“有董夫人在，想必也能开解董乐珊一番，也能更上心的照顾董乐珊，我没什么意见，不过，董夫人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她再做了什么事儿，你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董老爷忙笑道：“她现在也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你且放心，有李嬷嬷在她身边照看着，她定是不会再做什么事情了。” 李嬷嬷就是之前董老爷给找的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以前是专门教导小宫女们规矩的，性子比较严厉。 董其然这边点头应了下来，下午董夫人就上门了。见了董其然，本来是想说两句怪话的，但她身边的李嬷嬷一咳嗽，董夫人立马就变成鹌鹑了，再不吭声。 看的董其然十分好笑，又有几分惊讶，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李嬷嬷，才算是恍然大悟，这位嬷嬷的长相，怎么说呢，若说程嬷嬷刚进董家的时候是绷着一张脸，看着略有些刻薄和严厉。那这位李嬷嬷，就是长了一张棺材脸，不开口的时候，整个人阴沉的就像是随时要跳起来咬人一样。 估计这位李嬷嬷手里还有董老爷的“尚方宝剑”，所以董夫人才会如此惧怕。 不过董其然也不会帮着董夫人说话，自作自受，董夫人若是稍微聪明点儿，也不会是今天这个下场。 “乐珊今儿中午醒过来一回，双腿太疼了，所以我又给开了点儿麻沸散。”虽然这种东西吃多了不太好，但董乐珊那吵吵嚷嚷的劲儿，实在是太烦人了。 第120节 “估计晚饭之前还会醒，到时候你劝着她一些，要是脾气太坏，一直那么暴躁的话，对身体是很不好的，说不定对伤口的愈合也有影响，到时候要是因为这个双腿残废了，那可就怨不得任何人了。”董其然面无表情的交代到：“祖母今儿有些累，你就不用过去请安了，吃饭什么的，有人会给你送过来的，若是不合胃口，那就将就将就，或者直接回董家也行。” 董夫人想发火，董其然却是转身走人了，开玩笑，这儿可是她的地盘，董夫人若是还想和以前一样说些乱七八糟的，她不介意连晚饭都不送。 眼看董其然走远，董夫人恨的牙痒痒，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低声骂了几句，一转头就对上李嬷嬷的眼睛，身子一哆嗦，就又赶紧闭嘴了。 董其然这段时间也并不空闲，之前黎旭昌出事儿的时候，大长公主和瑞亲王，还有安乐候等人家都是帮了忙的，她那会儿没来得及感谢人家，这会儿怎么说也得亲自上门走一趟。 黎旭昌和她一起，先去的是睿亲王府上，睿亲王正在和一个中年妇人说话，见了他们夫妻，忙摆摆手让那妇人下去了，然后脸色通红的将桌子上的东西都给收起来了：“你们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来给殿下说声谢谢，之前的事情，还要多谢殿下帮忙。”黎旭昌笑着说道，瑞亲王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也算是个人才，万一出事儿了，也是很可惜的。只要人好好的就行，对了，你们那儿子，我还没见过呢，我准备了一份儿见面礼，你们给带回去吧。” 黎旭昌忙推辞，瑞亲王却笑道：“我是给孩子的，可不是给你的，你推辞不管用，快些收下吧，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说了几句闲话，董其然就笑道：“我给殿下把把脉吧，这都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殿下身子养的如何了。” 瑞亲王轻咳了一声：“我觉得最近身子挺好的。”但还是伸出胳膊，任由董其然把脉。 最后又有些支吾：“之前楚神医说，要休养身子，不能成亲，现在我感觉好多了，身子没什么大问题了……” 说着脸色就又红了，黎旭昌和董其然瞬间恍然大悟，心里好笑，但面上还是不敢显露，董其然忙说道：“明年就可以成亲了，今年还是先缓缓，再者，相看人家也是要一段时间的。只是，殿下身子到底是受过伤，内里比较虚，这方面最好还是要注意些，这府里，有一个王妃能帮忙照顾王爷就好了。” 瑞亲王也听出这内里的意思，忙点头：“我会注意的，毕竟，性命可是我自己的。” “子嗣的事情，王爷也不用着急，两三年内都是可以的。”董其然又含蓄的说了一句，瑞亲王面色更尴尬了，又瞄一眼黎旭昌，他这情况和黎旭昌当年，好像也有有点儿相似啊。 不过不同的是，一个是吃了几年的毒~药，一个是中的武器上涂了毒，相比较之下，一个缓慢而严重，若不是解毒及时，估计再等一段时间人就没了。一个是急症，但若是进了脏腑，那也是神仙难救。 “董大夫，我留黎兄喝两杯酒，你觉得如何？”瑞亲王笑着问道，董其然很大方的点头：“自是可以的，但你们两个都要少喝一些，三两杯即可。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我就先回去了。” 瑞亲王派人送了董其然出门，董其然想了想，也没急着回家，直接转道黎家。这个时候，想必黎恒父子是不在家的。丢了官职，就算家里还有产业，他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得想办法赚钱养家才是。 来迎了董其然进门的是陈婉，不过短短一个多月，陈婉已经消瘦了许多。以前是个端庄稳重，还有几分明媚的女子，又是新婚，神态上总带着几分小女儿的羞怯。可现在，脸色却是枯黄了许多，衣服都有几分空荡。 她和董其然是一前一后怀孕的，董其然是早产了。算算日子，陈婉这会儿，是应该在坐月子的。 “孩子可还好？”董其然也没绕弯子，直接问了出来。陈婉眼眶一红，微微摇头：“大约是生之前，我心思太重，孩子略有些不爱哭闹。” 董其然点点头：“抱出来我看看。”她不是瞎好心，而是一想到这孩子和自家儿子几乎是同时出生的，就对这孩子略有几分同情了，她不喜欢陈婉，可也还不到憎恶陈婉的地步。 再者说了，孩子又有什么罪过？ 陈婉眼睛一亮，她也知道董其然的医术特别好，忙让丫鬟去抱了孩子过来。董其然细细为孩子把脉，然后开方子：“这方子是给你吃的，你身子好了，亲自喂养他。毕竟太小，不好用药，眼下只是有些脾胃不好，慢慢就能调理过来了。” 顿了顿，又说道：“这孩子以后就是你的指望了，你多上心些才是，自己亲自喂养，可比找奶娘强多了。” 陈婉抿了抿唇，忽然起身给董其然行礼：“以前是我不懂事儿，多谢你大人大量，还愿意给我改错的机会，我定会记你的恩情，日后必然报答。” 董其然只笑了笑，将方子递给她。为母则强嘛，陈婉对孩子上心了，日后也越是会遗憾没能给孩子最好的，也才越是会憎恨造成这一切的何氏。就是不憎恨，为着自己这一份人情，或者恩情，她也不会对何氏太好的。陈婉向来聪明，最是会忖度时势了，她相信陈婉会做的很好的。 106、第106章 等董乐珊能下地走路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深秋。董夫人在一边十分紧张, 董老太太眼带关心, 坐在软榻上往这边看着。黎家老夫人也在, 抱着重孙子一边逗弄一边说道：“其然的医术是很好的，你们都不用担心, 乐珊在床上躺了那么些天, 腿脚上肯定会没劲儿的, 只要多走两圈就好了。” 她一直觉得，董乐珊是被自家人牵连了, 所以心里很是愧疚, 在董乐珊住在黎家的这段时间, 时常和老太太结伴过来探望, 也吩咐了人好好照顾董乐珊。 董其然双手抱胸, 站在床边：“好了，起身吧，不用着急，站稳了再迈步子，只要能站住就行了, 现在不能走, 过两天也就能走了, 不用太着急。” 董乐珊抿抿唇，双手按在床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一使劲儿站起身来，可惜双腿还是有些不太着力, 刚站起身，整个人就有些晃晃悠悠的。董夫人比较关心闺女，忙伸手要去扶，却被董其然给拦住了：“让她自己动一动，你以后总不能代替她走路吧？乐珊，自己往前挪动一点儿，不要着急，慢慢来。” 董乐珊伸手扶住床柱，董其然皱眉：“松手，自己走。” 董乐珊抬头看她一眼，慢慢松开了手，想了想，双手索性拎着裙子算了，要不然，她总觉得没地方摆放。抬腿，迈脚，对别人来说十分轻松的动作，对董乐珊来说，却是有点儿难度的。 好不容易抬起来，又急急忙忙的放下去。她以前胆子大，但是受伤之后就忽然变得胆小起来了，身子晃一晃她就怕摔跤，双腿可是才接好呢，万一摔断了，不一定能重新接起来了。 “走不出来也行，就抬腿，落脚，来来回回的重复几遍。”董其然要求不高，董乐珊深吸一口气，听从董其然的话，抬起来，放下去，哪怕一点儿距离也没挪出去。 来回两三次，总算是找到了感觉，别的不说，先将身体给稳住了，她的胆气稍微回来了一些，于是，这次抬起来的时候，就稍微往外面踢了下。 “好好好。”哪怕只有一步，董夫人也已经十分激动了，在一边红着眼眶给董乐珊鼓劲儿：“能走了能走了，你慢一些就行了，不着急。” 董乐珊脸上也总算是露出了笑容，成功了第一步，剩下的就顺利多了。 “乐珊今儿痊愈了，是个好日子，咱们等会儿啊，一定要吃点儿好的庆祝庆祝。”老夫人笑哈哈的说道，吩咐身边的嬷嬷：“去百味楼定一桌子的酒席，再请了亲家老爷，还有旭昌，咱们中午吃好的。” 就算是分家了，老夫人的私产也是十分丰厚的，百味楼这样的京城第一酒楼，还是能吃得起的。 董乐珊也激动，脸色红润润。 席间，董夫人就说起了董乐珊的婚事：“您两位是长辈，不管是眼光还是什么的，都比我这晚辈要好多了，再者，这京城，我也不认识多少人，所以乐珊的婚事，我就想请两位长辈帮帮忙。” 不是董夫人开窍了，而是董老爷吩咐的。董乐珊在一边听的脸色通红，不过桌子上坐着的都是自家人，她倒也不用避开。 老夫人虽然对董乐珊有些愧疚，但上了年纪，精神不济，忙摆手：“我可不行，我这辈子，给儿子挑中了那么一个媳妇儿，我这心里……” 何氏其实不是老夫人挑的，而是黎恒自己挑的，但这话不能说出去，只能是老夫人背锅了。 见老夫人提起伤心事儿，老太太忙笑道：“这人谁还没有看走眼的时候？我瞧着你挑的两个孙媳妇儿就很不错。”陈婉也是聪明，虽然分家了，但每隔三五天，就要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带着她那大胖儿子。 老夫人哈哈笑：“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不是我说，我这两个孙女儿，那可都是我精心教养出来的。”老太太也笑，压低了声音：“其然能定给你们家，也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至于董乐珊，老太太心思动了动，到底是没拒绝。儿媳妇不好，但孙女儿是亲的，吃一堑长一智，董乐珊现在这性子，也稍微改了一些，这会儿也能找个好人家了。 吃吃喝喝之后，老太太就拉了董其然说悄悄话：“之前乐珊治她的腿的时候，不是请了旭昌的同僚来帮忙吗？那同僚，叫什么名字？咱们家，能配得上吗？” 董其然还真不知道，特意叫了黎旭昌回来打听，然后再给老太太回话：“家里没别人了，就剩个老娘，还没娶妻，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是自己武举考上来的，不过，祖母，虽然这人家世不怎么样，人却是很有本事的，那御前侍卫，可不是谁都能去当的。” 第121节 首先，要有真本事，其次，要长的好，最后，要会做人。 谁不知道当御前侍卫是最容易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差事啊，这职位基本上就是被世家大族给瓜分了的。这同僚能子其中脱颖而出，本事可见是足够强大的。 老太太很是满意：“那乐珊腿上有疤……” 动了刀子，不可能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的。 “祖母若是真觉得不错，咱们就找人去问问。不过，我觉得这事儿吧，您和乐珊先透个气，万一乐珊自己不愿意，咱们岂不是得罪人了吗？”她可是还记得之前董乐珊惦记陈聪贤的事儿呢。 然而董其然对董乐珊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董乐珊惦记陈聪贤就两个愿意，一是陈聪贤长的好，她所见过的长的最好的男人就是陈聪贤了。二是她见过的人少，没一个比陈聪贤长的好看，陈聪贤是最优秀的，她当然要找最好的那个。 好吧，就一个意思，陈聪贤长的好。 黎旭昌的这个同僚，张明德，凑巧了，也是个长的不错的。 董乐珊是见过的，再加上陈聪贤也已经成亲，她小姑娘虽然爱美，却不屑去当个妾，于是这边老太太一提起来，她就脸红红的给迎下来了。 董其然听老太太说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 或许，是因为董夫人成天夸赞她长的好，所以长大了就必得也找个长的好的？ 也是她幸运了，这张明德的品性还是不错的。要不然，只她这看脸嫁人的性子，遇上个人面兽心的，这辈子也就完蛋了。相比起来，两辈子，董乐珊都是挺幸运的。 董其然的感觉略微复杂了一些，若说是嫉妒，那是没有的，这辈子一个黎旭昌就抵得上她两辈子所受过的苦了。若说是恼恨，或许有点儿，但现在，董其然已经分得清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事情了。 上辈子她九成九会想办法去报仇，可这辈子，她只要守着黎旭昌和孩子过日子就好了。 董家这边托了人去问婚事，张家也是有几分心思的。董家家世虽然不是特别高，但家里有钱，董老爷又正值壮年，日后说不定还会高升。 最重要的是有董其然这个当大夫的姐姐，还有黎旭昌这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姐夫。 于是，这门亲事，就顺理成章的定了下来。 董乐珊就不再出门了，整天在家里绣嫁妆，准备明年出嫁。 一转眼，秋去冬来。再一转眼，就又是春暖花开。 董其然从药铺回来，就找了黎旭昌商量事情：“太医院的考试，又要开始了，上次得了皇上的允许，我这次，想参加试试。” 黎旭昌笑着伸手揉她脑袋：“想去就去啊，这个事情，咱们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你想做的事情，我是绝不会阻拦的，不过，听说考试挺辛苦的，要不然，请了宋大夫来给你说说这考试的流程？” “不用不用，宋大夫今年是考官之一呢，宋阳也要参加。该说的，宋师兄都已经和我说过了。”董其然笑眯眯的说道：“比科举简单多了，就两天时间，一天是文考，一天是实例考，也不算是很辛苦。” 顿了顿，董其然又笑道：“不过，我参加的消息，大概还没传出去，若是传出去，我怕有人会说什么。” 毕竟，女人参加太医院考试这事儿，可是大永朝建立数百年以来的头一遭。 “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又没做错事情，怕他们做什么？”黎旭昌倒是不在意：“再者，你有皇上的命令，质疑你也就是质疑皇上，没人会这么傻的。” 就是真有，那人大约也不能在太医院留下，更不会碍了董其然的眼。 黎旭昌又说了好些话来安慰董其然，听的董其然一颗心酥酥软软，趴在黎旭昌怀里感叹：“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你。” 黎旭昌愣了一下，伸手拍董其然的后背：“我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娶了你，咱们这辈子，定要幸幸福福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争取再做夫妻。” 董其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捏黎旭昌的下巴：“好了，肉麻话说一次就好了。”又不是生死离别，说太多了容易牙酸。 “一次太少，以后，我要每天说一次。”黎旭昌也笑着伸手捏董其然的脸颊：“好了，今天的说过了，你是不是该去看书了？皇上亲口给的名额，你若是考的不好，皇上脸上也不好看啊。” 107、第107章 太医院的考试是借用了皇家书院，大殿之中容纳不下这么些人, 就都凑在外面, 一人一张书桌。董其然分的是中间, 前后数是中间，左右数还是中间。 虽然太医院的人给她发了考试的号码, 但参加考试的人可不知道还有个女人要参加。于是, 在董其然进门之后, 那议论声就停不下了。 董其然不用猜就知道那些人都说了些是，不外乎什么女人怎么能来参加考试, 万一考中了怎么办, 以及议论一些她的出身什么的, 她并不在乎。若是这些人的话她一句句都要听在心里, 那她的一颗心, 说不定就记不住别的东西了。 再说了，这些年她也没少听类似的一些议论。当初楚神医让她进宫帮忙的时候，太医院的那群人，也是这么议论的。 她不慌不忙的摆好自己的笔墨，太医院的考试不像是科举那么严格, 但搜身这一项也没省, 不过检查董其然的, 是宫里派出来的嬷嬷，皇后身边的，董其然也是见过的。 笔墨倒是可以自己带，董其然用的就是自己以前用惯了的。 外面的大钟敲响之后, 就有穿着灰色衣服的人来来往往的穿梭在考试的人群中，每一张桌案上放下三张纸，上面都写着有考试的题目。 第一张是问的脉象和望闻问切四种方式，第二张是问的经络五脏六腑，第三张是问的某种病症。 董其然将三张考卷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儿，然后就开始慢慢的磨墨，一边磨，一边在心里思考答案。一砚台的墨水准备妥当，就从另一边拿了白纸，开始书写。 有监考官从她身边路过，董其然写的太专心，也都没注意到。没写完一张，她就小心的将纸张摊放在桌子的另一边，在空白地方用镇纸压住。 她能得到这个考试的机会十分的不容易，所以中途坚决不能出任何事情。 中午这顿饭是没有的，当然，你若是提前将自己的卷纸给上交了，倒也能去外面吃口饭。可谁也没有提前交卷，写完了就开始认真检查自己的答案，还有注意卷面，稍有污迹，就赶紧的另找了纸张开始誊抄。 董其然因为自己很谨慎，就不用另外抄写了。看着墨迹干的差不多了，就拿了自己桌子上的小铜锣敲了一些，自有士兵过来收了卷纸。 在封了卷纸之前，考官是都不允许碰这些卷纸的。 出了书院的大门，董其然深吸一口气，正想要张望自家的马车，胳膊就被人碰了一下，一转头，黎旭昌正笑眯眯的站在她右侧。 “你怎么过来了？”董其然很是惊喜，本来说好了今儿黎旭昌送她过来考试的，可是前几天，黎旭昌得了差事，要到并州那边走一趟，她还以为，自己得孤零零的考试呢。 好吧，考试确实是得孤零零的，黎旭昌也不能进考场啊。 “我日夜赶路回来的，感动吗？”黎旭昌笑着问道，董其然伸手在自己的嘴角推了推，露出个假笑：“我真感动，太感动了，所以决定用自己最好的东西来答谢你，不如晚上我给你扎两针？” 第122节 黎旭昌哈哈的笑，伸手示意了一下，带着董其然往外面走：“也好，我觉得身上有些酸痛，大约是骑马时间太长了，你帮我扎两下正好，不过，别用金针，用拳头即可。” 董其然斜眼看他，黎旭昌忙端正脸色：“好了，不开玩笑了，考试觉得如何？” “感觉挺好的。”董其然摸着下巴，反正那些东西自己都会，都已经答上去了，应该会有个不错的成绩吧？ “不说了，反正好坏过几天就出来了，咱们商量一下晚上吃什么？”黎旭昌又问道，董其然摇头：“你今儿回来，晚上肯定要和祖母一起用膳的，还是回家再商量吧。” 至于明天的考试，这又不是科举，临时翻翻书就能行。 晚上吃饱喝足，陪着平哥儿玩耍了一会儿，董其然就早早的躺在床上去睡觉了，精神好了明儿才能发挥的更好。 这次的是四个病患，一个妇人，一个老头，一个中年男人，一个五六岁的幼童。 轮流上去把脉，然后将自己的诊断结果 ，以及要开的方子写下来，交给士兵就行了。 还是每个人一张桌子，不过这次就比较慢了。患者就四个，考试的人有七八十个，一个患者一刻钟，四个患者下来就是半个时辰，就算是分成了四个队伍进行，一天也是进行不完的。 董其然运气不错，还分在了白天。那运气不好的，估计就要熬夜了。提前写完可以提前走，就算是这样，董其然出了书院的大门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是黑色的了。 黎旭昌抱着披风等在外面，见她一出来就赶紧给她披上，也不问考试成绩，直接带着人回家。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宋大夫带着宋阳过来。这师兄妹两个各自坐下，将彼此的答案对照一下，前面一天的倒是没有太大的区别，重点是后面的四个患者、 “那个妇人，脉象是滑脉，但面色枯黄，所以并非是怀孕。”宋阳先说自己的判断：“我开的是运化方子，师妹你呢？” 董其然点头：“是运化方子，另添加了开结药材。” 宋阳就略有些懊恼：“我竟是疏忽了这一点儿，哎呀，真该死。” “师兄不用妄自菲薄，说不定我倒是多此一举了。”但想想，太医院的大夫们也都不是傻子，应当是能看出来的，也就放下了一颗心。继续说了另外的患者。 宋阳除了这妇人的病情疏忽了些，别的都还好。 不过大夫嘛，开方子总有所不同的。就比如同样是体虚，有人喜欢先补气，有人喜欢先补血，当然，更多的是喜欢双管齐下，但是这个要求就比较高了。 四月初，太医院的考试成绩出来了。和科举差不多 ，直接贴在了贡院门口。董其然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去看的，去的是府里的人。 幸好人数不多，否则，光是看榜就要花费不少时间了。 “夫人，夫人的名字拍在第三位。”少顷，看榜的人就回来了，笑的满脸开花，好听话说个不停：“小的就说，夫人的医术，在京城是有了名儿的，就是太医院的太医，都要甘拜下风，夫人定是能考中的。” 黎旭昌听的开心，笑哈哈的拿出银子扔过去：“你倒是会说话，这好差事就派给你了，到董家和咱们府上报信去，喜钱是少不了你的。” 小厮忙应一声，乐哈哈的冲出去报信去了。 太医院的太医虽然不入朝堂，但考中之后，也是能见天子的。只是往年觐见的都是男人，这准备的衣服，也都是男装。送到董其然面前的，也是男装。 董其然倒是不太在乎，反正她将来，也不打算呆在太医院任职。 “黎夫人果然是考中了。”皇上坐在上面，打量了一圈下面的人，笑着开口：“不枉朕给你的机会。” “多谢皇上看重，臣妇能有此机会，确实是皇上开恩，日后臣妇定会继续努力，钻研医术，不辜负了皇上的看重。”董其然忙上前行礼。 太医院院判看了看她，上前回话：“皇上，微臣觉得黎夫人不适合在太医院当值。” 皇上微微皱眉：“为何不合适？” “太医院诸位同僚都是男人，黎夫人一个女人家，若是时常出入太医院，怕是会……”院判没再继续说下去，但谁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瓜田李下，孤男寡女，确实是要避讳些。 “皇上，臣妇并未打算在太医院任职。”不等皇上开口，董其然就率先上前一步回话，她仔细思量过了，皇上能给她个机会让她参加这次的考试，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这名次，也算是对她医术的肯定了。 她从来没忘记过自己的目的——太医院的藏书。 再说，在太医院当值有什么好处？每天定时定点的上下班，有人传唤就得赶紧去，宫里的女人们脾气还不是特别好，稍不注意就会牵扯到后宫阴司里面，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进太医院唯一的好处就是个地位，但地位这东西，恰恰是董其然不需要的。 她自己开药铺多好啊，每天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谁想要请她都得给几分面子，看她愿不愿意。傻了才会到太医院去任职，将自由身变成不自由身。 “为何？”沉默了一下 ，皇上问道。 “臣妇觉得，不管在哪儿，只要能行医救人，就不枉费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给高官权贵看病是看病，给平民百姓看病也是看病，臣妇在市井间，倒是更自由些，只是臣妇有个请求。” 董其然深吸一口气，跪下说道：“臣妇想求个能看太医院所有藏书的权利。” 皇上看太医院的院判，院判沉思了一会儿，点头：“这倒是无妨，皇上看重的人，自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黎夫人若是得空，在黎大人的陪同下到太医院转转，偶尔指点一下那些医女们，也足够她们一辈子用的了。” 若是他不答应，谁知道这位黎夫人会不会闹着进太医院。不如各退一步，各取所需，不让黎夫人在太医院任职，也省得外面小看了男人，觉得太医院的大夫们还不如个女人。 这两边既然达成了协议，皇上也就不会出口反对了。 于是，高居榜首的董其然，用进太医院的机会，换了另外一个权利。出宫之后，董其然掰着手指算，自己当年定下来的目标，还有几个没有实现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正文和两章番外，然后就全完结了~~~亲爱的们记得到皇太后那边去哈~~~也是日更哟~~~~ 108、第108章 “哎，张大姐, 你也在这儿排队啊。”后面妇人东瞧瞧西看看的, 冷不丁瞧见个熟人, 忙探着身子打招呼：“你家是谁身子不舒服了？” 张大姐一脸的愁苦：“还不是我那小孙子，脸上长了块儿癍, 以前看了多少大夫都说治不好。虽说他一个男孩子家, 也不用太在意这相貌了, 可脸上那么明显一块儿癍，别说是以后有出息了, 怕是娶媳妇儿都难。” 说着叹口气：“我也是听说这儿有一个董神医, 特别的灵验, 所以过来看看, 你呢？我瞧着王妹子的精神好的很, 家里是谁不舒服了？” “哎，我那老伴儿，年轻时候累的很了，这到了老，就是整天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的, 我就带他过来看看。”王妹子凑到张大姐身边：“我和你说啊, 你这次, 是真找对地方了，里面的神医，姓董，是个女人家, 但别看是个女人家，是连皇上当初都亲口称赞过她的医术呢，据说太医院还有太医经常上门来请教呢。” “真的？我倒是不知道这个，我只听说这边每个月初一义诊的大夫医术特别好。”张大姐忙说道：“真有那么灵验？” 第123节 “我可没糊弄你，我们邻居家拴住，成亲十年都没得孩子，就是在这儿治好的。”王妹子一脸笃定：“你放心吧，你小孙子的病，肯定是能看好的，你别着急，你小孙子长的好看，这脸上的癍要是没了，那可就是英俊少年郎了，将来说媒的人家说不定能将你家门槛踏平呢。” “借你吉言了。”张大姐脸上这才微微露出一些笑容了，看前面的人往前了，自己也赶紧跟上。她们两个在后面嘀嘀咕咕的，倒是没提防，有个小孩子拿着一串糖葫芦在旁边听半天了。 好不容易轮到这位张大姐，她忙扬声冲远处喊，没多久就有一个十一二的小少年垂着头走过来，少年长的个子不低，但人看着十分的不精神，畏畏缩缩的。 张大姐推着人上前：“董大夫，您看看，他这脸上长了癍……” 也没注意到之前在门外站着吃糖葫芦的小孩儿，这会儿就靠在董大夫身边。董大夫起身绕过桌子，到少年跟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摸了摸，然后把脉：“脸上这地方，可有什么别的感觉？比如说，痒不痒，或者是某个时候痒什么的，可有留意过？” 少年说话声音比较低，语气也不太自然。董大夫也不在意，这么大的一块儿癍，想来这小孩儿是没少被人嘲笑过。 她刷刷刷的写好了方子，交给那少年：“先吃半个月，然后再过来把脉，到时候另外开一些膏药，不出两个月，肯定能好，另外饮食方面要注意些，辛辣海鲜，还有羊鱼肉一类的半年之内都不许再吃，要不然就算是治好了，也很容易复发，平日里作息要有规律些，晚上早上睡，白天最好是能打打拳什么的，出出汗最好了。” 打发了这祖孙俩，又换下一个。那靠在董大夫身边吃糖葫芦的小孩儿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又转头走了。董大夫忙叫了人：“跟着大少爷，别让他到处乱跑。” 小厮应了一声赶紧追出去，小孩儿一边吃东西，一边和小厮商量：“咱们先去接我爹，这会儿该下衙了，然后去徐记买点儿点心，曾祖母喜欢吃甜的，妹妹也喜欢吃甜的，不过我娘时候不许妹妹吃甜的。” 小厮笑道：“姑娘的牙齿都要有虫子了，再吃牙齿就该坏完了。” 小孩儿小大人一样叹口气：“没办法，妹妹就是太嘴馋了，曾祖母又惯着她，算了，我以后还是多多看着她一点儿吧，以免她真的没牙齿了，将来都嫁不出去。” 小厮在一边偷笑，少爷您也不过才十来岁，这就开始操心五岁妹妹的婚事了？ 天色渐晚，药铺外面排队的人群也渐渐都散了，董大夫站直身子，长长的舒了口气，和旁边的师兄打招呼：“宋师兄，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儿回去吧。” 宋阳点点头：“知道了，这会儿旭昌该来接你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黎旭昌的声音：“是啊，今儿这一天够忙的吧？我在百味楼买了两道菜，宋师兄带回去一些，也免得回去还得劳动人重新做。” 宋阳也不和他客气：“那行，我就带走一点儿，我走了，你们也快些回去吧。” “平哥儿呢？”看宋阳走远，董其然笑着问道，黎旭昌想过来在董其然的肩膀上揉了揉：“在外面玩儿了一天了，累着了，我让人送他回去了，咱们也走吧？” “坐了一天了，咱们走着回去？”董其然笑着说道，黎旭昌点头：“都听你的，要是觉得太累了就和我说，马车就在后面跟着呢。” 顿了顿，忽然笑道：“我今儿听平哥儿说了，外面都叫你神医呢，你有什么感觉？” 董其然眨眨眼：“要有什么感觉？”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和楚先生一样，有朝一日，能被人称一声神医，现在你这目标，算不算是已经实现了？”黎旭昌笑着问道，董其然眼睛里也带上了几分笑意，点点头，又摇摇头：“大约是算的，不过，和师父是没办法比的，师父是整个大永人尽皆知的神医，而我，不过是在京城有点儿名气。” “你可说错了，我是知道的，从京城外面来求医的，也有很多人。”黎旭昌笑着说道，又补充：“再说，你现在才多大？三十多岁，楚先生多大了？五十多了，你们差着将近二十年呢。” 董其然忍不住笑：“哪儿有二十年，十五年。” “差不多嘛。”黎旭昌不在意的说道：“你自己算算，十年时间，你从并州的医术比较好的大夫，变成了京城有名的神医，那么再给你十年时间，你是不是就能和楚先生一样，名扬大江南北了？” 董其然眨眨眼，转头看黎旭昌：“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讨好我？” “两者皆有，你是我媳妇儿，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不管是安慰还是讨好，你觉得开心就好。”黎旭昌笑着说道，董其然笑着看他：“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儿上，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让你和我一起开心开心，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好消息？” 黎旭昌伸手摸摸下巴：“好消息？安丫头终于要换牙了？” “没呢，才五岁换什么牙？”董其然笑着摇头，伸手按住自己的肚子：“你再猜猜？” 黎旭昌看着她的手，神色慢慢就变得吃惊起来了：“真的有了？” 董其然只笑不说话，黎旭昌毫不犹豫，伸手盖住董其然的手：“我没猜错吧？你真的有了咱们的孩子了？” 董其然点头：“是啊，平哥儿又要做哥哥了，安丫头也要做姐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黎旭昌身体不太好的原因，成亲这都有十五年了，他们两个，也就平哥儿和安姐儿两个孩子。眼下这个，是第三个。 “你希望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董其然笑着问道，黎旭昌眨眨眼：“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都喜欢，反正咱们已经儿女双全，这个，就随他自己高兴，想当男孩子就当孩子，想当女孩子就当女孩子。” 说完一拍脑袋：“那你今天还这么劳累，要不然，咱们还是坐马车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祖母说不定还在等着咱们呢，早些回去了，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祖母，也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人今年都八十多了，虽然日常有董其然照顾这，无病无痛的，身体好的很，但董其然也不是神仙，阻止不了人的衰老。老夫人这段时间，总是昏昏沉沉的，黎旭昌瞧着就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董其然点头：“好，咱们早些回去，说不定祖母一高兴，就又有精神了。” 黎旭昌忙扶了董其然上了马车，急急忙忙的回府。 老夫人一手搂着平哥儿，一手搂着安姐儿，正笑眯眯的听他们兄妹两个叽叽喳喳的说话，见黎旭昌夫妻俩进门，忙招呼道：“快做些歇会儿，今儿都忙了一天了，累得很了吧？晚膳我让人备着呢，这会儿给你们端上来，快些吃了回去休息。” 一边的嬷嬷早已经去吩咐了，黎旭昌握着董其然的手，笑着看老夫人：“祖母，吃饭不着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呢。” 老夫人眨眨眼：“什么好消息？” “其然怀孕了。”黎旭昌咧着嘴笑，老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大喜：“真的？这可真是太好了，平哥儿和安姐儿要有弟弟了？太好了！其然，你觉得自己身体如何了？想吃点儿什么？” 董其然笑着摇头：“祖母，我身子好着呢，没什么想吃的，您别担心，我都生了平哥儿和安姐儿两个了，定也能顺顺利利的将他们的弟弟带过来的。” 看着老夫人面上的笑容，再听着平哥儿和安姐儿带着好奇的询问，感觉到手背上黎旭昌掌心的温度。再想想今儿被人称为神医的感觉，董其然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她当年所想要的，现在都已经到手了，是不是说明，她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还有两个番外哟~~~~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 另外，挖了个现言的坑，大家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先去踩一下哈，大约四五月开始更吧 109、第109章 陈贤聪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急匆匆的踏入房门, 一眼就看见坐在床上的新娘子。他深深吸几口气, 压下心里的激动, 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些，然后才慢慢上前：“表姐？” 盖头下的人没吭声, 陈聪贤眨眨眼, 只当是表姐害羞了, 毕竟，今儿她是新娘子。 陈聪贤抬手要将盖头掀开, 等手指头碰到了盖头, 又顿住了, 左右张望了一下, 找到喜婆特意留下来的称, 心里一边念叨着称心如意，一边将盖头挑开。 第124节 然后，他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住了，脸色煞白，后退了一步：“表妹？如何是你？表姐呢？” 穿着一身红嫁衣的董乐珊坐在床沿, 笑嘻嘻的看他：“大姐自然是在董家咯, 现在嫁给你的人是我哦, 以后，你就是我的相公了，表哥，高兴不高兴？” “为什么变成了你？”陈聪贤脸上又是着急又是茫然：“表姐呢？怎么换成了你？和我定下婚事的, 不是表姐吗？表姐人在哪儿？怎么变成了你？” “表哥，你还是认命吧，已经是我了，你现在就是将我送回到董家，也挽回不了了，我爹娘已经给我大姐看好了另外一门亲事，你要是好好和我过日子呢，大姐她就能平平安安的嫁出去，你若是不愿意和我一起过日子，那大姐可就说不准是个什么下场了。” 董乐珊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笑嘻嘻的说道，她这话三分真七分假，虽然她也不知道爹娘到底有没有给大姐定好另外一门婚事，但到底是亲闺女，想来也会让大姐随后出门的吧？ 陈聪贤却不答话，抿唇看了一眼董乐珊，转身就出了房门。 “哎，表哥！”董乐珊忙喊了两声，陈聪贤连头也没回。董乐珊想了一下，还是没跟着出去，想必表哥是去找陈家老太太问这事儿，这样她就不好参与了。 反正呢，她已经嫁过来了，表哥就是现在不相信，以后也总得要相信。到时候还不是要安安心心的和自己过日子吗？总不能再闹腾着将婚事给搞砸了吧？ 不对，也不能说会搞砸了，婚事已经办完了。现在，她名正言顺是表哥的妻子了，只要陈家老太太在，只要姑母在，自己这辈子，就肯定是能呆在陈家的。 陈聪贤确实是去找了老太太，陈老太太满脸皱纹，不笑的时候就像是带着几分阴森：“你不要闹了，虽然以前给你定下来的是董其然，但那丫头的命实在是太不好了，命太硬，连养活她长大的祖母都能克死，连带着董家都落败下去了，我是绝不会让那丫头进门的。” “行了，别说了，赶紧回去吧，今儿可是你的新婚夜，难不成你打算将乐珊自己丢在新房里一晚上？那明儿她就是个大笑话了，她娘家已经成那样了，也没人给她撑腰了，若是在咱们家也成了个笑话，以后谁还会敬重她？她还如何当个管家理事的主母？你年纪也不小了，早日生了嫡子，让我死也能瞑目才是。” 董明珠拉了陈聪贤出来：“婚事都办完了，你还想如何？你若是真惦记其然那丫头，等过个一年半年的，乐珊生了嫡子了，你就将其然娶进门当个二房，她们是嫡亲的姐妹，想必是能好好相处的。” 陈聪贤摇头：“娘，您不知道……”表姐虽然平时寡言少语，但那性子，最是倔强，怎么可能会来当个二房？还是要屈居在自己妹妹之下？ 陈聪贤没有回新房，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董乐珊，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家祖母和亲娘、 明明说好的婚事，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和表姐恩恩爱爱一辈子的，怎么临到了头，就忽然变了呢？他有些想不明白，他更担忧现在在董家的董其然的出境，依照董乐珊的说法，怕是其然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要不然，怎么新娘子就换成了乐珊呢？ 陈聪贤十几年来一直是个大孝子，他对祖母十分孝顺，对爹娘十分孝顺，所以他不知道应当如何和祖母和爹娘说，我不想娶董乐珊，我要将这门婚事推掉，我要重新娶了董其然回来。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祖母和爹娘会背着他做了这样的事情。明明，他们也都知道，自己是那么盼望着能将表姐娶回来。 一口气憋在心里，憋的陈聪贤眼冒金光，刚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就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陈家瞬间就乱了，陈聪贤连晕三天都没醒过来，嘴里还时不时的念叨一声表姐。他不想正眼看守在床边的祖母和亲娘，他只想知道，事情为什么就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这事儿要瞒着少爷才行，少爷现在都还醒不过来，要是知道了这事儿，怕是……” “要我说，董家的二姑娘才是灾星呢，你看她这一来，咱们少爷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可怜了董家的大姑娘，明明和咱们家少爷青梅竹马，婚事也都定下来了，现在却……” “哎，红颜薄命啊，但愿董大姑娘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陈聪贤脑袋猛的嗡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脑袋清明起来，再将之前模模糊糊听见的对话给回想了一遍儿，瞬间，脸色煞白，费尽力气拽了床头的铃铛。 两个小丫鬟忙冲进来：“少爷您醒了？老太太守了您两天两夜，实在是撑不住了，刚被老爷送回去呢，还有夫人……” 陈聪贤打断她的话：“你们刚才说董大姑娘怎么了？” 就这么几个字，他都说的是断断续续，小丫鬟一惊，互相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跪下来，连连冲着陈聪贤磕头，却是半个字不敢多说。 “说！”陈聪贤喊道，脸色涨的通红，神情也略带了几分狰狞，小丫鬟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吓都要吓死了，哆哆嗦嗦的将脑袋埋在地上，就是不敢说。 “说什么？”外面董乐珊进来，神色很是不满：“你怎么这么中看不中用啊，才成亲，就病成这样了！早知道你身子不好……” 撇撇嘴，到底是没说更难听的。陈聪贤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表姐出什么事儿了？” 董乐珊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就有些不太自然，陈聪贤瞪着她：“你说实话，否则，我立马给你写休书！” “为了个死人你要给我写休书？”董乐珊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敢置信，陈聪贤却是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也都听不见了，死人？怎么就变成了死人呢？ “哎，红颜薄命啊……”小丫鬟之前的话一字不差的在他脑袋里重新放了一遍儿，连语气都丁点儿变化都没有。 “大少爷，大少爷你怎么了？” 怎么就死了呢？他还想着等过段时间就去并州看看，若是表姐愿意，他就和董乐珊和离，然后再娶了表姐进门呢。怎么就死了呢？为了守孝，自己和她已经三年没见了啊。 怎么就死了呢？ “大少爷您醒醒啊，大少爷！” “快去请大夫！” “儿啊，你睁开眼看看，你怎么舍得将娘亲丢下？你要是不喜欢乐珊，娘现在就将人送走好不好？你不能那么狠心，扔下娘一个人，儿啊，醒醒好不好？” “乖孙，我的乖孙，祖母错了，你快睁开眼看看祖母，你要是睁开眼 ，以后你做什么祖母都不反对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祖母知道错了，祖母后悔了，你睁睁眼好不好？” “你个孽障，为了个女子，就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你是想痛死爹娘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陈聪贤听不进耳边的话，他只知道，他想要的娘子，死了。他只知道，他的表姐面黄枯瘦的问他，为什么娶的人不是她呢？他只知道，表姐转身走了，再不愿意回头看他一眼。 陈聪贤想跟着董其然一起走，可到底是没能走成。 他是个孝子，他从小就孝敬爹娘，孝敬祖母。 这场病，拖拖拉拉，将近一年陈聪贤才算是能下床。他亲自去了一趟并州，董其然的坟墓是董华才带着他找过去的，因为是女孩子，又没嫁人，所以，她不能葬在董家祖坟中。 他将董其然的坟墓给移到了陈家，董乐珊不愿意，可她的话，在陈家并没有人听。陈老太太原先就没有多喜欢她，现在更是厌恶她。董明珠虽然看在董家的份儿上不会对她太差，却也不会太好了。 和亲孙子亲儿子比起来，一个董乐珊算什么呢？若不是董家……她们也痛恨自己，若不是自己，贤哥儿的身子，怎么会成那样呢？大夫说，思虑过重，伤心伤肺，能活过四十都算是积德了。 因着这份儿怨恨，董家和陈家就断了来往。 第125节 陈老太太没过两年就不行了，她躺在床上，又悔又恨：“你不能总是这样，你若是不喜欢乐珊，那就另外娶个二房，总要留下子嗣的吧？要不然，以后谁照顾你呢？” 陈聪贤垂下眼帘：“祖母放心吧，我还有弟弟呢，大不了，将来过继一个就好了。您放心吧，我一个人，也能过的好好的。” 老太太说不出来话，转头看董明珠。董明珠只顾擦眼泪，她好好的儿子，就这么毁了，她又该去找谁说理呢？其然那丫头，她也很喜欢的啊。 ========================================================= 本图书由（greenphoenix）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