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宝世家(父亲版、世家后传)》 第1章 《盗宝世家》(世家后传) 作者:雾满拦江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冬虫夏草、蚩尤岩穴全文完) 第一部:冬虫夏草 第一章:剿匪秘事 (1)世家传说 我爷爷打小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花花公子,生性好吃懒坐,醉生梦死。据说他这一身毛病都是我祖奶奶娇惯下来的,毕竟我祖爷爷一家是安徽有名的大财主,家大业大,良田千倾,任我爷爷拼了老命的挥霍,也挥霍不尽。 我祖爷爷之所以一夜暴富,是因为他不知在什么地方找到了埋藏在地下的一大笔财宝,金银如山,珍玩无数,所以才富甲一方。据说我祖爷爷之所以能够发迹,是因为他手中有一颗祖上传上来的神秘珠子,那颗珠子上藏着天下宝藏的秘密。原本我祖爷爷还指望着我爷爷把家族的事业发扬光大,再去什么地方挖出几笔财宝来。可是我爷爷却只想着自己享受,琢磨着把寻宝的苦差事留给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 却不想我父亲更是生猛,他被我爷爷送到城里的学堂,学到了满脑门子的革命思想,趁回家的工夫里,纠集了几百名佃户,革了自己家的命,把家里的东西全都分给了穷苦人。这还不算,我爹还把家里那颗祖传的珠子扔进了一口井里,然后撒腿跑到了解放区,拿起枪杆子跟以我爷爷为代表的腐朽的封建剥削阶级较起了劲。 我爹跑了,我爷爷气得吐血,抱着家里的一口井呜呜的哭个不停,后来他跳到了井里,想把我爹扔掉的家传古珠再找回来,可他只是捞到了满脑袋的青色淤泥,那颗珠子就这样丢掉了。 从那以后我祖上的基业就彻底的败落了下来,没过几年,家里已经所剩无几,家徒四壁了。可是不曾想,过了大约有十几年的时间,我爹他突然回来了,回来的那天夜里,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我爹回来的时候,我爷爷根本就没认出他来,我爷爷只看到一个穿着军装,腰间带着手枪的军人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进来,进来后我爹也不理会我爷爷,先把那女人放在土炕上,然后一声不吭的掰开那女人紧握的拳头,让我爷爷看个清楚:“……喂,老头,你过来看。” 我爷爷睁大了老花眼一瞧,就见那女人的手掌白里透红,煞是好看,只是掌心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孔洞,洞中蔓生出几枝碧绿色的茎叶,上面还生着细碎的红色花朵,结着一枚淡青色的果子。 当时我爷爷看了这怪异的情形,不由自主的嘴吧一张,脱口叫出了:“冬虫夏……”可是他只说了三个字,就被我爹一把堵住了嘴吧:“夏亭阁,这都解放了,不许再说以前那些事……你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马上给我把她治好!” 当时我爷爷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个威武的军人:“你是谁?怎么知道我们家世传的隐学……” “怎么着?”我爹很不高兴:“夏亭阁,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革命战士夏凤孜……是你的儿子!” “我的儿子?”爷爷还不肯相信,仔细上前一辨认,顿时疯了一样一把揪住我爹:“你这个不孝的逆子,你爹我遭了这么多年的罪也没见你回来一次,这次为了一个女人你终于回来了……你你你……你这个白眼狼,也不说想想是谁养大了你。” “我是人民的儿子,是人民的血汗养育了我。”我爹正告我爷爷。 “你你你……”我爷爷差点没被气疯过去:“你有种就死在外边,别回来!” 当时我爹闷哼了一声,说道:“……爹……你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了一辈子,两手沾满了人民的血泪,差不多也该够了吧……我这次回来,是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就别唧唧歪歪了,赶紧给我把她治好……治好的话……以后我管你叫爹!” …… 据我爷爷说,这就是我爹他认祖归宗的全部过程,而我爹之所以在百忙中背着个女人跑回来,那是因为有些麻烦,我爹他非得找我爷爷帮忙解决不可,所以呢,我爷爷就泪流满面的迎来了他这么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2)太子沟剿匪 在我爹回家之前,他正奉命进剿盘踞在太子沟一带的花疙瘩匪帮。 花疙瘩是解放初期安徽九华山一带名气非常大的一股匪帮,比之于现在广为人知的乌龙山上的匪帮名气更大,这伙土匪个个都是神射手,每人腰别两支盒子炮,开枪的时候连瞅一眼都懒得瞧,白天甩枪打苍蝇,夜晚甩枪打蚊子,都是他们最爱干的营生。 而且这伙土匪都是山民出身,翻山越岭如走平地,来去如风捉摸不定,起初一支部队奉命进剿,不料部队前脚进了山,这伙土匪却绕过几座山,从后面冒了出来,残忍的杀害了十几名随军眷属,还掳走了一个名叫丁思梵的漂亮女学生。想那伙土匪一个个无不是心狠手毒,年轻的姑娘落入他们的手中岂会落得一个好?所以上面给我爹下了一道死命令:夏凤孜,或者你给我提着花疙瘩的脑袋回来,或不然,干脆你也别给我回来了。 上面之所以这么急切点了当时已是师级干部的我父亲的将,那是因为被掳走的女学生丁思梵的母亲是一位名气极大的进步人士,战争年代中曾给了我党许多帮助,与中共的高层人士交往甚密,如果她要是出了事,那后果就太严重了,只怕当地驻军从上到下,都脱不了干系。所以上面才命令我老爹亲自出马,那意思是说,如果连夏疯子都不能够把人救出来的话,那大家趁早认命好了。 我好端端的一个爹,出去混了十几年,竟落了个夏疯子的绰号,那是因为他这人特别喜爱打架,一听枪声就兴奋得嗷嗷怪叫,要是一天没仗可打的话,他就急得抓耳搔腮,或是脱下鞋来搓脚丫子,说是脚心痒痒。总之,我爹不是一个有品味的人,但是他也不象别人所想象的那样憨,他的心眼只比别人多不比别人少,想一想一个连续十几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心眼能少得了吗?他至少知道怎么活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所以我爹接到命令之后,琢磨着丁思梵那漂亮姑娘多半已经救不回来了,想她一个城里的年轻学生,哪来的那么多心眼斗得过花疙瘩一伙?更何况,她又是那么漂亮,花疙瘩那伙有今天没明天的山匪们会放过她才怪! 我爹琢磨他唯一能够做的事,就是想办法把花疙瘩的脑袋提回来,这事对于别人来说不容易,对于我爹来说,却实在是再也简单不过的了。 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各方面搜集的情报,我爹将目光盯住了九华山太子沟一带。 那太子沟在安徽九华山西北一带,相传明朝时朱三太子曾于沟中啸聚点兵。山高林密,沟壑纵横,沟中布满了人和动物的累累白骨,即使是在大白天,那里也总是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山岚,风起之处,远处的人时时能够听到随风而来的呐喊声与兵刃撞击声。当地人传说太子沟是一片阴地,是冥府中的鬼兵与妖兵争战的地方,进入太子沟的活人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我爹断定,花疙瘩一伙的巢穴多半就在太子沟,因为那里地形复杂,当地人畏惧神鬼传说不敢入内,外地人进入有死无生,所以只要摸入太子沟,就能够彻底的解决问题。 于是,我爹只带了八个人,经过一番翻山越岭,长途跋涉,秘密潜入了太子沟附近。到得近前一看,果不其然,只见沟中弥漫着终年不散的瘴气,风起处,隐隐可见地面上的白骨磷磷冒光,更有那怪异的声音,仿佛是幽冥鬼域中的冤灵的凄呼,时不时的突兀而起,又猝然而止。 当时我爹心里就隐隐约约的觉得有些不对头,这么古怪的一个地方,他好象在什么时候听说过,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听谁说起过呢?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只是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太子沟,恐怕不会象他想象的那样易于夺取。 (3)动物公墓 早年我爹有许多战友牺牲在战场上,但是我爹记忆中最深刻的,却是那八个随他潜入太子沟的战士,多少年以来,这八个人的名字我爹他一直是记忆犹新,因为他们不是死在敌人的炮火之下,而是因为一种未明来源的神秘力量,夺走了他们年轻的生命。 这八个战士的名字分别叫娄智广、王有才、马天纵、魏新村、李天喜、孙波茹、杨集和冯永安,他们都是为了这次行动,父亲从各个团部抽调来的最精锐的战斗人员,人人身经百战,个个身手不凡,都是受到过多次嘉奖的战斗英雄。 当时父亲带着他们八人潜入了太子沟,甫一进去,大家就被所看到的怪异景色惊呆了。 只见沟中寸草不生,迷雾萦绕,满地都是厚厚的人类和动物尸骨,那尸骨在这里堆积了至少几百年,都已经风干脆裂,一脚踏上去,吱吱有声,顿时化为一团灰白色的尘粉。再看那动物骨骼,每一只都奇大无比,父亲说,他在里边看到的仅一只头骨,就和一辆美式军用吉普车大小差不多,他根本无法想象这只动物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但看那动物的森森利齿,估计会是非常的凶猛可怕。 就在这些庞大的动物骨骼之中,填充着数不尽的人类骨殖,其间还杂夹着早已锈蚀的冷兵器,由此断定这地方在古时候确曾发生过规模性的战争。 虽然这些怪异的骨殖让父亲一行吃惊,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手中有最精良的武器,就算是那些猛兽都活过来也不害怕,何况又只是些风干脆碎的骨头? 第2章 他们踏着这些骨殖,小心翼翼的在沟里移动着,不时的侧耳倾听着,寻找着花疙瘩一伙的踪迹。 太子沟中的瘴气烟岚浓重,能见度极低,凄厉的风中,时不时的传来一声诡异的哀号之时,那声音乍起而猝止,带着浓浓的血腥气息,仿佛从九幽阴狱中飘浮而来。父亲他们几次停下来,想弄清楚这凄厉哀号的来源,但却是一无所获。 他们是沿着太子沟由东向西慢慢搜索,由于视线不清,进展缓慢,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搜索了几百米,除了满目的兽骨重重叠叠,却始终未曾发现人类活动的踪迹。 父亲顿时有些焦燥起来,时间拖得越久,丁思梵的情形就越是不堪设想,万一那伙天杀的土匪对这姑娘做了什么事的话,就算是把花疙瘩一伙千刀万剐,也于事无补。 但太子沟的地形如此陌生而诡异,纵然是急死也无济于事,看看已经搜索了大半天的时间,父亲一行就停了下来,坐在一根精大的胫骨上。父亲说,那根骨头绝对是一根人骨,而且是小腿上的胫骨,其直径不会少于一米。如果这根骨头的主人仍然活着话,那么他根本不用站起来,就是一根脚趾头,上面也能停一辆吉普车。 正当父亲一行围着那根胫骨吃惊不已的时候,凄风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呜咽之声,所有的人立即持枪在手,紧张的盯着那哭声所来之处,但是除了满眼的灰白色雾瘴与于雾瘴中时隐时现的怪异兽骨之外,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迷雾荒沟,有人悲哭,那声音极是悲惨而酸楚,听起来直让人心伤欲碎,仿佛人世间所有的苦难和伤痛,都在这一声声的呜咽声中慢慢展示开来,纵然父亲一行无一不是悍不畏死的铁血战士,但在这声声呜咽之中,竟不由得鼻子酸涩,视线模糊。 是谁在附近如此绝望的伤苦?父亲立即想到了他们这次前来寻找的丁思梵,莫非那伙土匪已经把她给……急切之下,父亲立即下令:“娄智广、王有才,你们两个立即过去看看。” 类智广与王有才应了一声,立即端着枪进入了雾岚之中。 看着他们两人的踪迹为浓雾所遮没,父亲又一打手势:“所有的人,立即衔尾跟上,一个也不许掉队!” 余下的六个战士端着冲锋枪,紧随在父亲身后,一同向前摸了过去,走着走着,那悲苦的呜咽之声突然消失了,父亲心中无由得一紧,打了一个手势,紧跟在他身后的马天纵立即发出一声啄木鸟叫,召唤前面的尖兵娄智广和王有才。 孤零零的鸟鸣之声如飘落的枯叶,在太子沟中迷雾中回荡着,所有人于这单调的鸣叫声中等待着,等待着,但他们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一丝回声。 父亲的心立即沉了下去。 娄智广和王有才,他们竟然没有回应联系信号。 (4)神秘怪穴 娄智广和王有才竟然没有回应,这事大出父亲的意料,须知这两个战士不是普通的士兵,那娄智广本身就是一个连长,作战勇猛足智多谋,王有才更有一身家传的武艺,等闲十个八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若是说花疙瘩一伙能够无声无息的制伏这两个人,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就算是娄智广和王有才中了埋伏,那也不会轻易的就范,至少也能听到他们的搏斗或是反抗之声。但是父亲带着人将那片地区连续搜索了几遍,仍然没有找到他们的人,也没有发现尸体,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有发现。 父亲命令大家再次进行仔细搜索,当他经过一座庞大的动物头骨的时候,突然注意到那巨型头骨的最下面有一道黑色缝隙,于是他急忙招手,让大家聚拢过来,用力把那架头骨挪开,露出了地面上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俯身下去,战士魏新村侧耳正想听一听穴中的洞穴,突然之间,一声高亢而凄厉的哀嚎猝然从洞穴中传出,那尖利的声音就象是一枚子弹,霎时间击碎了魏新村的耳膜,就见他身体猛烈的摇晃了一下,失去平衡,一头栽向了洞内,幸好父亲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猛的一下把他提了上来。 战士马天纵急忙上前,护住我父亲:“首长,这洞里有东西,给他几颗手榴弹吧!” “不行,”父亲担心的看了看蜷缩成一团,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魏新村:“我们这次的任务首在于营救丁思梵同志,其次是剿灭花疙瘩一伙,在没有发现敌踪之情,决不允许开枪。” 战士李天喜,孙波茹急忙上前,仔细检查魏新村的伤势,然后报告说:“首长,魏新村他的耳膜被震碎了,连带着大脑神经也受到了严重伤害,他已经……” 孙波茹参军前是一名中医,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结果却是谁都知道,洞穴中那诡异的尖啸,已经彻底摧毁了魏新村的战斗力。只见他脸上的肌肉无规律的扭动着,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怪笑:“咯咯咯……”余人大惊,忙不迭的端枪将他围住:“魏新村,你搞什么鬼?” “哈哈哈,嘎嘎嘎,”魏新村坐在地上,满脸都是欢快的表情,那兴奋的样子,看了让人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他的精神已经错乱。 我父亲当时大吃一惊,他带来的这八个人,无一不是神经坚韧一如铁丝般的冷血战士,意志力惊人的坚强。象魏新村,他曾在一次战斗中腹部负伤,卫生员要将他抬下战场,却被他虎吼一声推开,然后他自己拿出颗子弹,拧掉弹头,将火药倒在伤口上,划着火柴一点,嗤啦一声,那皮肉的焦灼味道令人无不震惊,而他却连眉毛也不眨一下,就这样算是消了毒,拎起枪又冲了上去。 象这样的钢铁战士,怎么会如此轻易的精神错乱? “魏新村!”我父亲大吼一声,试图让他清醒过来:“别忘了你的责任!” 魏新村的身体明显的呆怔了一下,他那迷乱的目光慢慢转向了我父亲,双手在地面上颤抖乱摸着,想摸到他的枪,父亲急忙喝止了一声:“别让他拿到枪……” 可是已经迟了,魏新村已经把枪抢在手上,突然甩开紧按着他的两个战士,向前疾冲,跃入了前面那个洞穴之中,只听微弱的冲锋枪点射之声从洞穴中传来,接着是一声沉闷的爆炸之声,随后洞穴中恢复了死寂一片。 众人大惊,都知道魏新村神经系统已经遭受到彻底的毁坏,那微弱的清醒神智,让他自己知道他已经再也无法完成任务,所以不惜以死相搏,以保全一个战士的荣誉。 大家紧张的盯着那个黝黑的洞穴,按常理,魏新村死前拼力一搏,点射开枪,又引爆了身上的手榴弹,洞穴的出口处应该飘出缕缕硝烟才对,但是大家等了好久,也未见有硝烟飘出。父亲看了一眼身后的五名战士,很明显,这个洞穴,不管它里边藏着什么,它肯定另有一个更大的出口。 “首长,让我们大家冲进去吧!”五名战士请求道。 从大家那冒火的眼睛中,父亲看到了愤怒与不甘,只在悄无声息之中就让父亲失去了三名主力战斗兵员,这岂能容忍?依照父亲的性子,更是要按捺不住的跳入洞中,手持冲锋枪杀将进去,管它洞穴里边藏的是什么,大不了一个玉石俱焚! 看着这神秘的洞穴,想着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三个战士就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父亲的眼角湿润了,他的手紧紧的扣着扳机,好半晌才克制住心中的愤怒,慢慢的退后了一步:“兄弟们,”我父亲开口了,声音中带有一丝颤抖:“兄弟们,我让你们都记住一件事,记住这个地方,记准这个位置,都给我记准了。我们三位好兄弟的命,比金子还要值钱,绝对不能白白的丢在这里,一等到我们救出丁思梵,剿灭花疙瘩那一伙残匪,我要你们一个也不许少的都跟我回来,替娄智广、王有才和魏新村三位兄弟报仇,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首长,这下面……难道不是花疙瘩那一伙吗?”马天纵迟疑的问道。 “哼,”父亲冷笑了一声:“那伙不入流的山匪,就算是借他们一个胆,他们也不敢来到这里,兄弟们,我们是踏入了阴阳界……总归一句话,这里绝对不是花疙瘩一伙敢来的地方,我们还得往前走,直到找到他们为止。” 马天纵不肯罢休:“首长,我们离开可以,可你总得让我们往里扔几颗手榴弹吧?” “不可以!”父亲厉声吼道:“马天纵,你敢违抗命令吗?” “那……好吧。”战士们愤懑的将已经握在手上的手榴弹又放了回去,跟在父亲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那座神秘的洞穴。 (5)瘗方奇谈 事后我父亲曾经说起过,他之所以不允许战士马天纵向那黑黝黝的地穴中投掷手榴弹,是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自从一进入太子沟,我父亲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这种地方他来过。但是他心里很明白,这地方是如此的怪异而奇特,如果他真的来过的话,决计会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而不可能象当时那样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之所以没有到过太子沟,感觉上却似曾相识,那只是因为我父亲曾经听人说起过这样的地方。 我父亲是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的。 但事实上,我祖爷爷也没到过太子沟,他老人家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太子沟这么奇怪的一个地方。 但是,我们夏家是寻宝世家,这一家族的人掌握着一种搜寻这世界上地下秘宝的隐学。 祖爷爷曾经对我爹讲过:古往今来,这世界上灭亡了的国家无计其数,太古时有七十二洲的传说,俟后是蚩尤之国为黄帝所破,以及炎帝之国亡于黄帝之手,再往下是五帝,其间杂夹着蚕丛国和鱼凫国,再追溯下去,消亡的国家无计其数,这些国家灭亡之前无一不是将国中最贵重的金银珍宝埋藏了起来。 第3章 每一个灭亡的国家埋藏起来的珍宝都堆积如小山,但是这些宝物自打埋入到地下之后,就再也没有在这世上露过面,以后人们所能够找到的,最多不过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坛坛罐罐,那数不胜数的珍奇宝物,竟然象消失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祖爷爷说,这些宝物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人们不知道寻找的方法。须知,历朝历代连一座座死人坟墓都修得让后世人苦寻上千年之久,更何况珍奇宝物这种关系到日后国家兴亡之数的重要东西呢。 所以古往今来,盗墓容易,寻宝难。 盗墓容易,那是因为死人躺在坟墓之中再也不会跑掉,只要你有恒心拿着板锹满地乱挖,绳锯木断,铁锹能把地球挖穿,迟早有一天把你要找的古墓找出来。但是寻宝却不是这么简单了。 寻宝难,那是因为凡属亡破之国莫不将国家兴复的机会寄望于这些珠宝,所以在埋下之时都会运用秘门中最为神秘的法门,这种法门叫做“瘗方”,瘗方之术,通幽达鬼,绝非流落于民间的方术所能比拟。祖爷爷说,大凡施以瘗方之术埋藏起来的财物,非埋藏者本人是取不出来的,但如果到了需要将这么多的财物埋藏起来的地步,埋藏者本人的性命多半也成了问题,所以古往今来的地下秘宝虽多,却多数就此湮没,永世也难再见天日。 祖爷爷说,那地下埋藏的秘宝年代久远了,由于瘗方起到作用的结果,那些地方往往就会出现一些异常怪事,或是地形诡奇,或是古兽出没,或是阴兵日起,又或是星月异常……当时祖爷爷对我爹讲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爹的年龄尚幼,听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我祖爷爷为了讲得清楚一些,还特意讲了几种地理势位,这些事虽然我爹久已遗忘,但太子沟的地形忒也奇特,沟中的怪兽之骨又闻所未闻,所以当我爹看到那个神秘的幽洞之后,就立即明白了过来。 这神秘的太子沟,正是上古时代的一个藏宝之地,只是年代过于古远了,所以才会出现一种超越自然与人类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 我爹心里很清楚,那穴中之物能够轻而易举的毁掉他三个钢铁般强悍的战士,正是因为那种神秘力量所起到作用的结果。在他们的任务完成之前,轻率的挑衅这种力量是极为不智的,所以他只有暂时避开。 当时我爹心里的想法是,一旦任务完成之后,他还会回来的,倒不是他惦记着地下的秘宝,而是他决不能让那三个战士凭白死去。但是我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种力量的势力范围是如此之大,早在他们一脚踏入太子沟,就已经构成了对这种力量的挑衅。 (6)匪巢异事 避开地下那可怕的洞穴之后,我爹带着战士们继续向前搜索,但是现在他们搜索的速度更慢了,因为他们不仅要注意被浓雾遮掩的前方,同时还要注意着脚下,唯恐再出现一个吞噬人的黑暗幽洞。 又过了大半天的时间,看看天黑,父亲正想传令大家休息一下,前面突然响起一声嘿嘿的怪笑,战士们心情一紧,相互分开,让每个同伴保持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继续向前搜索。突然之间那嘿嘿怪笑之声变得尖利起来,走在最前面的马天纵耳听着浓雾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向他撞了过来,他疾速的一闪,眼角的余光瞥到一个人影,顺势脚下一勾,那嘿嘿怪笑之人已经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 未等那嘿嘿怪笑的人抬头,两个战士已经纵身上前,一脚踏在他的身上:“不许出声,敢出声就毙了你。” “咯咯咯,嘎嘎嘎,嘿嘿嘿……”那人脸趴在地面上,对战士的警告置若罔闻,犹自发出一声声碜人的怪叫之声。 马天纵俯身扼住那人的脖子,止住他的笑声,然后仔细的看了看,向我爹报告道:“首长,是一个小土匪……” “是吗?”我爹顿时精神大振,逮住一个小土匪,这就说明这里已经距离匪巢不远了,但这个土匪的神态太怪异了,他被马天纵扼住脖子,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惧色,反而冲我爹露出一脸的诡秘笑容。 看到那土匪满脸的诡笑,战士孙波茹失声叫道:“这……这是一个疯子!” 马天纵二话没说,掰过那家伙的右手食指一看,只见食指肚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马天纵冷笑了一声:“这是长年手指不离开扳机留下来的,花疙瘩一伙中的神射手,象这种凶狠之人,怎么可能会疯?” 孙波茹蹲下身来,正对着那家伙的眼睛,仔细的看了看,抬头对我父亲报告道:“首长,这家伙眼神都散了,他要不是疯子,这世上就没疯子了。” 我父亲冷声回答道:“我不管他是不是疯子,我只要匪巢的情况,你们听明白了吗?” “首长,明白了。”又上来两个战士,是杨集和冯永安,他们把那个小山匪拖到了一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撬开他的嘴吧,让他说出匪巢内的情形。过了一会儿他们站了起来:“报告首长,他……死了。” 我父亲大怒:“谁让你们弄死他的?我要的不是死人,是情报!” 杨集和冯永安满脸的沮丧:“首长,我们可没有动刑,是他自己……” “好了好了,别辩解了,”我父亲生气了,吩咐道:“既然有一个小山匪,那就有第二个,把尸体处理一下,再去找一个会说话的来。” 大家又向前摸了十几步,果然就听到前面有啪啪的声响,还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怪笑声,那笑声极尽诡异,笑得人心里说不出的发毛,大家面面相觑,端枪向前摸了几步,前面看到的怪事,让大家大吃一惊。 在前面的一块巨石之下,蹲着一个小山匪,他一手拿着一块坚硬的石块,正在对着自己的脑袋砰砰的砸,大家在远处听到的啪啪之声,正是石块与他坚硬的头骨撞击所发出的。 当大家发现他的时候,那山匪已经把自己砸得血流满面,每当石块重重的敲在他自己的脑袋上,他都要发出一阵极尽欢畅的怪笑。就在这家伙的身边,还躺着两个头骨盖已经被砸开的山匪,但是他们的身体并没有死透,那只握着沾满鲜血石块的手,仍然在拼尽最后的力气,把石块再砸向自己的脑袋上。 (7)莫知所衷 眼看着一个大活人拿石头把自己砸死,那是何等诡异的场景,我爹和战士们虽然经历过无数的险难,但却从未听闻过如此怪事,看着那还剩一口气的山匪用空茫的眼神看着大家,发出了一阵恐怖之极的怪笑,突然用足了手上的力气,拍嗒一声,用那块石头砸开了他的天灵盖,因为用力过度,那块坚硬的石头竟尔都砸碎了。 因为眼前的事情太过于反常了,我父亲震惊之余,正要下令制止,那山匪已经干脆利索的结果了他自己的性命,让我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首长,刚才那个山匪也是这个样子的……”杨集和冯永安急忙补充报告:“刚才我们正要弄清楚那家伙是不是真的疯了,不曾想他突然瞧准地上的一块石头,猛的一下撞下去,当场就把他的脑袋撞碎了……” 马天纵站在我父亲身边,象是自言自语的问道:“首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个叫李天喜的战士则猜测道:“会不会是……这些土匪自知作恶多端,所以就……” 我父亲摇了摇头:“不要乱猜了,再猜你们也猜不透,我只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今天我们遇到的这些情况,都是反常的,事物反常则为妖,这太子沟,果然是妖鬼横行的地带啊,我们走!” 大家端着枪,继续小心翼翼的向前走,走出十几米的距离,看到一个小山匪双手扶着石壁,背对着大家一动不动,李天喜拿枪捅了一下那家伙,就见那家伙身子一歪,一头栽倒在地,他半个脑袋都在石头上撞塌了,要是还能活命,那才真叫怪事。 前面又有几个山匪,死状也是极惨,但他们死后的脸上表情,却凝结着一种诡异的笑容,就好象他们刚刚做完一件坏事,等待着别人发现之后所带来的恶毒快感。 匪巢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这句话虽然没人说出来,可是大家心里全都存有这样一个疑问。花疙瘩这伙山匪胆大包天,怙恶不悛,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能够让这伙山匪们发疯,不把自己搞死誓不罢休呢? 正在疑惑之间,前面的浓雾中突然传来了一个说话声:“兄弟们……好消息,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山下的共军,马上就要完蛋操了……” 听到这个还算是正常的声音,我爹精神一振,有活着的人就好,他手一挥,率先带五个战士向着说话的声音摸了过去。 前面走来了一个家伙,身上竟然背着一口肥猪,看不出那家伙身材干瘦,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这花疙瘩一伙,果然没有一个易与之辈。虽然身上背着一只足有两三百斤的肥猪,但那家伙却是行步如飞,连走路都用蹦的:“兄弟们,看看我瘦子阿牛给你们背回什么好东西来了……哎哟,”那家伙正嚷得欢势,不提防脚下突然滚过去一个人影,正是马天纵,顺手一枪管搠在那家伙的裤裆上,饶是那家伙是铁打的金刚,也耐不住那命根子被重重的戮上一下,扑通一声,那家伙丢掉了背在身上的肥猪,双手捂裆,额上大汗淋淋,蜷缩在地上成了一个虾米状。但还没等他的身形弯起,几只大手分别掐在他的软肋处,把他提到了我父亲的面前。 那家伙从剧痛中缓过神来,抬头看到了我父亲一张冷酷的脸,居然咧嘴乐了:“我就猜到是共军吗,兄弟们开玩笑哪有下这种死手的……”他的大嗓门刚刚拉开,就被一只突然伸出嘴吧里的冰冷枪管噎回去了。 第4章 “姓名?”我父亲冷冷的问道。 “你竟然不知道我瘦子阿牛?”那土匪流露出受了伤害的表情:“太没有见识了……”马天纵砰的一拳击在他的脸上,打落了他两枚牙齿:“谁让你大呼小叫的?首长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首长?”悍匪不屑的斜眼睨着我父亲:“吓唬谁呀你,给老子一个痛快……” 他的下阴处又重重的挨了两脚,痛得话也说不出来:“想要痛快?没那么容易,快说,丁思梵那姑娘怎么样了?” “丁思梵?”瘦子阿牛的眼睛眨了一眨:“就是我们上一次绑回来的那个丫头?” “对,快说,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李天喜喝问道。 “你问她啊……”瘦子阿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险的诡笑:“你问那个漂亮小丫头啊,哈哈哈,她呀,她让九婶带走了,哈哈哈。” 听这家伙那阴毒的笑声,父亲只觉得手脚冰冷:“九婶是谁?快说!” “你问九婶啊?”瘦子阿牛再一次的尖笑了起来:“你既然来到了这太子沟,还愁见不到九婶吗?哈哈哈……!” 他那阴毒的怪笑之声嘎然而止,马天纵大吃一惊,急速的掐向他的咽喉,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悍匪瘦子阿牛,已经嚼舌自尽了。 (8)洞中惊魂 “首长……”看着瘦子阿牛那屎尿皆出的尸首,马天纵不知所措:“这都怪我,我没想到他竟然……” “算了,”父亲不当回事的说道:“你们看不出来吗?这家伙之所以神智健全,是因为他下山去了刚刚回来,如果他在山上的话,恐怕又是另外一种情形了。” “九婶?”父亲想了想,问大家:“你们听说过这个人吗?” “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说过……”战士杨集吞吞吐吐的道:“可是我不知道……” “你管知道不知道,知道多少就快点说出来。”父亲不耐烦的催促道。 “是这样,”杨集解释道:“在我们那里,九婶是说山神奶奶的尊号,因为我们那里的山神爷爷不管事,怕老婆,所以大家只敬山神奶奶……” “什么?”霎时间父亲的面色如土:“这伙天杀的土匪,他们不会是……不会是把丁思梵那姑娘做了祭祀的人牲……?” 现场的气氛冷了下来,瘦子阿牛宁死也不服输,由此可见这伙土匪的蛮横,而且当地的土匪多是大字也不识得一个的愚味蛮夫,迷信的观念在他们的脑子里根深蒂固,象丁思梵那样清纯的城市女学生在他们的眼里无异于仙女一样,要说他们会把她献给山神奶奶做人牲,这事一点也不奇怪。 马天纵在一边劝道:“首长……虽说我们来得太晚了,可我们总得尽人事……下命令吧,管叫那些胆大妄为的山匪一个也别想再活着出山。” 我父亲一声不吭的拨出枪来:“先别急,大家听我的命令,再想办法弄一个活的来,最好是这两天呆在山上的土匪……大家再仔细的找一找看。” 大家丢下瘦子阿牛的尸体,继续沿着太子沟搜索下去,不多久就见前面有一群小山匪,正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每一个山匪的脑袋都呈稀烂状,脑液和脑浆溅得地面上斑斑点点。大家走过去拿脚拨动了一下,看了看死尸手中紧握的盒子炮,向我父亲报告道:“首长,这几个家伙都是开枪自杀的……” “嗯,”我父亲分析道:“他们还知道开枪自杀,这比刚才那几个拿石头砸自己的脑袋的要清醒了许多,再找,肯定还有比他们更清醒的……” 这时候李天喜突然将身体一伏:“首长,这里有一个山洞。” “嗯?”父亲大模大样的走到洞里,弯腰向里边看了看:“没错,花疙瘩一伙的老巢就是在这里了,现在你们听我的命令,给我杀进去,记住,我只要一个活口,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终于有机会大展身手,马天纵等人无不跃跃欲试,一声令下,大家已经鱼贯而入。 进洞之后,就见洞里高大的岩石上点着一盏盏雪亮的汽灯,汽灯上还有我军的番号,想来这些汽灯应该是花疙瘩匪伙在抢劫我军的缁重时弄来的。汽灯照耀之下,只见洞里边东一具,西一具,都是花疙瘩匪伙的尸体,李天喜在角落里又发现了一个已经彻底疯了的活土匪,急忙过来报告,我父亲却伸手制止住了他,让大家侧耳倾听。 只听洞穴深处,隐隐约约的有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传来,大家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奇怪:这是什么声音?怎么听起来象是木鱼? 大家端着枪,循声慢慢的找了过去,正走之前,忽见前面顺着墙壁摸过来一个人影,大家急忙就地隐蔽,所有的枪口都对准那个慢慢走过来的人。 那家伙慢慢的走入了汽灯的视线之内,大家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只见他身材削瘦,穿一袭蓝色长衫,瘦骨伶仃的脚杆露在外面。他的那张脸皱纹密布,下颌生着一缕跷起的山羊胡须,只是这胡须已经被从他的眼窝和口中淌出来的鲜血所浸透,他一边走还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嘟囔声:“呜呜呜呜噜噜噜,噜噜噜……” 马天纵仔细的瞧了瞧这家伙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悄悄的告诉我父亲:“这应该就是二疙瘩了,他的眼睛不知被谁挖了出来……” 所谓二疙瘩,意思就是说此人正是花疙瘩匪伙的二头目,这个家伙是匪伙中唯一识字的,算是个师爷的角色,其心狠手辣,手段阴毒,是我军务须除之而后快的首要匪首。只不过这个家伙现在已经不需要烦劳别人动手了,他不仅是眼珠子被挖掉,连带着耳膜也被刺穿,嘴里的舌头,也被割掉了,所以他才会说起话来踢哩秃噜,任谁也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战士冯永安会读唇语,他看着匪首二疙瘩的嘴唇翕动着,便向我父亲报告道:“首长,这家伙是在说:还有活着的兄弟没有?有没有活着的兄弟在啊,有的话把我给扶出去……” 我父亲撇了撇嘴:“人都这样了,再扶起来管个屁用……过去试一试……”踢了杨集一脚。 杨集立即跳了过去,模仿着刚才嚼舌自尽的瘦子阿牛的声音,冲着二疙瘩的耳朵叫道:“二爷,我是瘦子阿牛啊,这才下山不两天……二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9)冥顽不化 匪首二疙瘩听到了动静,伸手一抓,抓住了杨集的手,就势一捋,竟想折断杨集的手腕骨,这真是不自量力,就算是他的人囫囵个的时候也未必是杨集的对手,更何况他此时已是废人?反被杨集一个借步,扑通一声把二疙瘩扔倒在地。 二疙瘩倒在地上,嘴唇兀自含糊不清的翕动着:“噜噜踢噜踢噜噜,踢噜噜……” “这家伙到底呜噜些什么?”我父亲急切的催促道。 “这家伙是在说,”冯永安盯着二疙瘩的嘴唇,报告道:“你们不是山寨之人,那就一定是共军了,你们来得正好,二爷就在九幽冥府候着你们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父亲大为恼火:“问他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回答我!”杨集贴在二疙瘩的耳朵上,大声的吼道:“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全都把自己搞成这么一个模样?” “他是怎么回答的?”父亲急问。 冯永安盯着二疙瘩的嘴,一个字一个字的翻译道:“共军的小兔崽子们,二爷我杀人放火的时候你们还穿开裆裤呢,少在二爷面前显摆……” 我父亲怒极,吼道:“冯永安你他妈的,这些废话就别重复了!让他说点有用的!” “有用的……”冯永安满脸的为难:“首长,他现在说了……” “说什么了?”父亲追问道。 “他就说了一句,”冯永安报告道:“他说,共军的小兔崽……你们既然来了,二爷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不过九婶会送给你们仙乐天籁,管叫你们听了后欲仙欲死……” “怎么就这么一句?”父亲骂冯永安:“这家伙的嘴唇不是一直在动吗?” “他嘴吧是在动,”冯永安晦气的揉了揉鼻子:“可是首长,他那都是在骂人……” “都他妈这样了还骂人呢,”父亲真想给二疙瘩一枪:“就让他骂好了,不过你给我盯着他的嘴,看看他会不会漏出一字半句的来。” “咕噜咕噜踢哩秃……”舌头已经被割掉的二疙瘩凶悍依旧,一边骂着人,一边手撑地往前爬,爬到石壁前用手摸了摸,突然扭过头来,露出一脸诡异的阴笑。冯永安急切报告:“首长,这家伙刚才说二爷先行一步了,他……要自杀……” “别拦着他,”父亲生气了:“这种死顽固,让他自己一头撞死了才干净……”话音未落,二疙瘩的天灵盖已经重重的撞在石壁上,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啪嗒,就此无声无息了。 踢了二疙瘩的尸体一脚,父亲吩咐道:“大家小心着点,这些家伙死了还这么蛮横,如果有活着的,大家一定要给我当心,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五名战士齐声答道,然后静了下来,侧耳再细听洞穴深处传来的那怪异而单调的敲击声。 分辨清楚了那不明敲击之声的来源之后,大家继续向前搜寻而去,不多久找到了一个龛洞里边,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正是从龛洞中传出来的。 马天纵蹑手蹑足的上前,探头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 “首长,你看……真是怪事……” (10)凶悍匪首 龛洞里边,摆放着十几盏明亮的汽灯,将龛内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第5章 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盘膝坐在龛洞正中,正敲击着一只特大号的木鱼。这家伙满脸长满了青色、红色、白色与其它各种颜色的肉瘤,正是匪伙中凶名最盛的大疙瘩,花疙瘩一伙的称号,正是源自于他脸上这些密布的七彩疙瘩。 匪首大疙瘩! 大疙瘩的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耳朵里灌满了白蜡,连那张丑陋的大嘴吧都紧紧的闭着。 看到他这怪模样,我父亲恍然大悟:“是了,难怪那悍不畏死的二疙瘩说什么仙乐天籁,原来他们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物事,所以那二疙瘩才剜出自己的眼睛,捅穿自己的耳朵……我操,还是这大疙瘩聪明,他他妈的只需要把耳朵灌死,眼睛上再蒙块布就算完事了……” “刚才魏新村……”马天纵说了个开头,就不敢往下说了。 我父亲的神情凝注起来:“马天纵,你说得没错,花疙瘩这伙土匪,其实跟魏新村在那个幽洞前的情形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魏新村真不愧是一名勇敢无畏的好战士,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恐惧心理,在彻底发疯之前冲进了洞里,和里边的东西同归于尽了,可是这些小土匪,他们的忍耐力就差得远了,所以才会一个个疯的疯傻的傻,都成了这么一个怪模样。” 趁这机会,马天纵急忙问道:“首长,那幽洞中的怪音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老蒋的秘密武器?” 我父亲摇了摇头:“老蒋哪有本事弄出这么厉害的武器,这是……算了,眼前总算有一个活口,我要你们在他成为一具尸体之前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快点动手吧。” “首长放心好了……”杨集和冯永安正要纵身上前,却突听一声大喝:“慢!” 那声音突如其来,雷鸣一样猝然响起,惊得五名战士哗的一声后退,枪口对准了发出声音的大疙瘩。 只见大疙瘩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木鱼槌,阴笑道:“别看我看不到,也听不到,可是我知道你们已经来了,对不对,共军的小瘪羔子们?” “你他妈的……”马天纵气急败坏:“大疙瘩,少跟老子玩这个,你把老子的眼睛蒙上耳朵堵上,老子也照样能够感觉到有人来到自己跟前……你他妈的还拿这当本事了呢?我呸!” 就听大疙瘩笑道:“瘪羔子们,别他妈的对老子说话,老子听不见,也懒得看你们一眼,老子这辈子,好的坏的,这双眼睛看得太多了,就凭你们几个鸡巴上还没长毛的小共匪,还不够你大爷看一眼的……” 听这家伙嘴里不干不净,父亲勃然大怒。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得太久了,情知道这些悍匪早就当自己是死人了,所以才会悍不畏死。对于这些土匪们来说,因为死在他们手下的无辜者太多,他们早就认为自己赚得够本了,要想让他们“配合”,那除非要在气势上压倒他们。 “马天纵!”父亲叫道。 “到!”马天纵立正。 “你去告诉这家伙,就说老子来了!”父亲大吼道。 “是,”马天纵冲上前,一把撕下蒙在大疙瘩眼睛上的黑布,夺过大疙瘩手中的木槌,顺手在那楠木制成的木鱼上一划,划出了三个大字:“夏凤孜!” 就见大疙瘩那双怪眼眨了几眨,可能是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也可能是真的被我父亲的名字吓住了,他的身体突然摇晃了几下,那双凶残的目光在几名战士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我父亲的身上。 然后大疙瘩站了起来,神态恭谨的一抱拳:“我大疙瘩何德何能,竟劳动得夏长官亲自来请,大疙瘩实在是惭愧啊。” 打铁趁热,眼见得大疙瘩只听了我父亲的名字,就不由自主的收敛了凶焰,马天纵木鱼槌再次划过,留下四个大字: “人在哪里?” “人?”大疙瘩了呆了一呆,突然爆发出一阵怪笑:“哈哈哈,可惜你们来得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真对不住你夏长官,你们想要的人,早一步已经让九婶接走了……” 第二章:山神之蛊 (1)匪事传闻 听到大疙瘩的怪笑声,我父亲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看起来他们真的是来晚了,丁思梵那姑娘,怕真是被这伙煞星做成了人牲。 人牲是人类最为野蛮而古老的邪术,由于早期的人类蒙昧无知,对大自然的力量缺乏认识,以为山川树木,皆有神灵,于是便有种种诡异的巫术得以流传,为那些神秘的异界控制力量奉献牺牲,是任何一个民族都曾经有过的发展阶段,这其中,唯以人牲最为残酷,人牲不是把猪牛羊三牲奉献给神灵,而是活生生的人。没有哪一个牺牲品愿意做这种全无意义的牺牲的,所以奉献人生时的杀戮行为,也就变得极为残忍。 早在来的路上,父亲就担心花疙瘩一伙会把丁思梵那城市姑娘当做最完美的祭品奉献给山神奶奶,而这个担忧,如今竟在大疙瘩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霎时间父亲心灰意冷,手一抬,正要示意战士们击毙大疙瘩,这个可恶的家伙,他给大家带来的麻烦可真是不少啊。 “夏长官且慢,”眼见得父亲示意动手,大疙瘩急忙开了口:“没错,你们要找的那个女人的确是被九婶接走了,可你们一路上走来,这里的情形都应该看到了,事情并不象你们所想象的那样,说不定,万一九婶有什么计较的话,事情还会有转机。” “转机?”父亲转视大疙瘩,这个坏家伙,他存心拖延时间,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夏长官,我并非是有意拖延时间,只是敬于长官的威名,临死之前愿意为长官效一点点薄力罢了……”那大疙瘩不愧为一方匪首,察颜观色的本事,果然一等一,只凭父亲的眉宇展动,他居然就知道父亲心里想的是什么。 只听大疙瘩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夏长官,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悲。我大疙瘩素行素为如何,我自己比谁都清楚,或迟或早不过是一个死字,这是我自打三岁的时候就知道的结果,这些年来死在我手上的冤魂冤鬼何止百人千人?就算是枪毙上我一百次也不冤枉,可是眼下这事,如果以那女人被九婶带走为理由责怪我的话,那我可实在是太冤了。夏长官,我知道你们管自己叫什么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东西,可是夏长官,这世界大了去了,这世上不可解释的怪事多了去了,我们就算象大乌龟那样活上一百年,能够见识到的,能够知道的,也是很少很少的一点点,不相信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夏长官,不是我临死这前非要在这里跟你抬杠,这杠有什么好抬的?我只是想告诉夏长官,今天你在这里看到的这一切,表面上好象是我们和你们共产党过不去,实际上,这一切都是九婶的安排,早在我三岁之前,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不可改变了。” 我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吩咐马天纵:“注意四周动静,我倒要瞧瞧看,那山神奶奶到底能从哪个窟隆里钻出来……” 大疙瘩耳朵眼里灌满了白蜡,听不到我爹说话,自顾自的滔滔不绝: “夏长官有所不知,我出生的那天就是山神奶奶九婶的寿辰,从娘胎生下来,脚心就有七颗呈北斗形状排列的红痣,那一天恰好有一个算命先生从我家门口经过,据说他走过我家大门口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九婶身边的侍童逃到这里来了,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他要是走正路的话,能够苦苦隐忍三十四年,就是未来的天子,可如果他耐不住性子,急于富贵的话,倒也是能够享受到人世间的极品富贵,只不过这寿数只有三十四年。夏长官你说奇不奇,今天恰好是我的三十四岁生日,这三十四年以来,我吃香的喝辣的,杀男人玩女人,享尽了连皇帝都过不上的舒服日子……夏长官,你说那个算命先生,怎么就说得那么准呢?” “准你娘个头!”我父亲不爱听大疙瘩穷唠叨,拎着枪四处查看了起来,想找到山神奶奶的供位在哪里,而大疙瘩仍然是嘀嘀咕咕,在我父亲身后把他的话说下去: “夏长官,我是庶出,是我爹的小老婆生下来的,我爹他晚来得子,自然是非常高兴,可是他的大老婆却嫉恨得不行,就趁我爹不在家的时候,吩咐两个家人将我娘拖到一座山涧边,用石头砸死后,把我娘的尸首丢下了悬崖,然后骗我爹说我娘跟野男人私奔了,还说我本来就是我娘跟野男人生下来的。我爹信了他的话,就吩咐人把我抱到一个狼窝附近,丢给了狼,不曾想那母狼没有吃掉我,却把我叼到了太子沟,叼到了这座洞里。” (2)山神奶奶 大疙瘩继续说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事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记得狼把我叼到这里的时候,有一个眉眼熟悉的女人就在这里等着我,每天拿一只瓶子喂我,那瓶子里的东西真好喝,我就是靠了喝那瓶子里的东西长到了四岁,四岁后那个女人却突然不见了,记得那天我疯了一样在山洞里四处寻找,找到了最后面的一座山洞,才发现了一座和喂养我的女人一模一样的山神奶奶塑像,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九婶了,而我每天喝下去的东西,就是九婶身边的一只贡瓶中的水。原来那几年以来,都是九婶显圣养活的我……所以我一向自认为是九婶的儿子,任何人的帐我也不卖,但九婶是我的亲娘,终其一生我也不敢违抗她的旨意。” “我们这里有一个说法,神灵是不会轻易显圣的,因为神灵一旦显圣,就得离开自己的法座,流落民间。 第6章 那九神既然显了圣抚养我,肯定是已经沦落凡尘受苦受难了。记得我离开山洞的那一天,我在九婶的座前连连磕头,许愿说那怕我踏遍千山万水,也一定要把九婶找到,请回法座,以显我的孝心。然后我就走出了太子沟,独自一人在莽莽的山林中跋涉,几天之后,我遇到一个打猎的猎人,他发现了我之后就把我带回了家,让我吃了顿饱饭之后,就把我卖给了一户有钱人家,给他们家做奴仆。那财主对我极尽苛薄,伸手就打,张嘴就骂,寒冬腊月也不给我棉衣穿,但我一直忍耐着,等到了我七岁的那一天,我趁那财主晚上睡着了的时候,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把他们一家全都杀了个干净,然后就逃走了,逃到了当时黑杆子一伙的山寨之中,成了一名小土匪。” “一晃又过了十年,我已经十六岁了,成为了黑杆子中枪法最准的人,有一次下山,我掳来了一个财主家的新媳妇,那是我长到十六岁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人,到现在我还忘不了她的容貌,那双大大的眼睛,那弯月一样的眉毛,那雪白娇嫩的肌肤,她求我放了她,我则向她保证说我会发好的待她,让她做我的压寨夫人。我敢这样说话,是因为我的凶悍与枪法一向为老大所看重,所以我认为老大肯定会卖给我这么一个面子。” “我把那女人带回去,把我的要求跟老大讲了,当时老大听了后非常高兴,他说,疙瘩兄弟,你有眼力……也只有这样美貌的女人,才配做我兄弟的压寨夫人。然后老大就大摆宴席,给我庆功,把我灌得烂醉,等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双手倒剪,反绑在身后,老大气势汹汹的开了刑堂,正告我三十六桩大罪,然后当着我的面,把我带回来的女人剥光衣衫,活活的祸害死了。弄死女人之后,老大命人把我绑在刑柱上,额上点了一盏灯,他要亲自动手,剥掉我的人皮。老大之所以这么憎恨我,那是因为我已经隐隐约约的对他的权威形成了挑战,而我自己却还没有意识到,但是老大早就想着找个机会斩草除根了。” “眼看那尖刀已经挑破我额头上的皮肤,我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娘,快来救你的儿子吧,这声话音刚落,就见山寨中的灯火霎时间全部熄灭,灯火熄灭的刹那,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九婶的影子在黑暗之处闪过,然后我就听到了山寨中兄弟们一阵鬼哭狼嚎之声,那可怕的声音吓得我魂飞魄散……” “黑杆子就这样除名了,那一夜的鬼哭狼嚎之后,所有的兄弟们全都成了疯子和傻子,就象今天这里一样,满山寨的人,疯了或是傻了之后拼命的拿自己的脑袋往石头撞,溅了一地的脑袋浆子……到了天明我从刑柱上挣脱出来,跪在地上再次给九婶许了愿,你们也都知道那九婶再一次的显了圣,就不得不离开她的法座流落到了民间,如果承受了九婶恩惠的人不是诚心诚意的踏遍万水千山去找她的话,神灵就永远也无法归位了。所以我对着苍天恭谨的磕了十几个响头,许愿无论我这一辈子遭受到多少磨难,也要再把九婶找到,送她回到天上去。” “夏长官,你们都知道我大疙瘩这些年来为非作歹,恶贯满盈,你们都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劫掳别人家的黄花闺女……可是我跟你说实话,夏长官,抢来的所有的女人,我没碰过她们任何一个人一根指头,所有的女人被带到这里之后,我都会让她们单独进入一个洞中,那洞中有热腾腾的温泉,让她自己沐浴,然后穿上一袭雪白的长衣,再把她带到我的面前,我则出言恫吓她们,胁迫她们就范,我这样做并非是出于淫欲,只是我断定九婶一定在她们之中,九婶跟所有女子必然是不一样的,除了用这种办法,我真的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找到她……可是夏长官,这些年来我劫来无数的女子,可是她们没有一个能够过得了我这一关,要知道我是土匪,除了山神奶奶之外我们谁也不认,日本人在的时候我们不认日本人,老蒋在的时候老子也不认,如今你们共产党来了,老子照样是不认。所以我劫来的女人五花八门,有书香世家的女儿,有财主家未过门的儿媳,有一个日本人的随军女医官,还有一个国民党的女报务员,这些女子无一不是国色天香,美貌之极,可是她们的心都被这尘世弄脏了,只要我手下的兄弟们吆喝一声,就会吓得魂不附体,乖乖的脱光衣服躺在你脚下,任你为所欲为。所以那些女人肯定不是九婶,只能给了兄弟们打排子炮,只有这一次,夏长官,这一次我们掳来的那个姓丁的女学生,才终于让我找到了九婶。” (3)山神侍女 听到丁思梵的名字,我父亲在在场的几个战士全部扭过头来,听大疙瘩自顾自的把话说下去: “……那天我在山外见到那个女子,心里就不由得怦的一跳,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以前见过她,在我四岁之前,就是她用贡瓶中的水养育了我,虽然这么多年以来我已经忘记了她的容貌,可是那种感觉,却只有见到我的亲娘才会有……所以我当时命令她跟我走,她的神色淡静如常,那副神态根本就不把凶神恶煞般的兄弟们放在眼里,到了这里我让她去沐浴更衣,等她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兄弟们全都为她那不染凡尘的美貌惊呆了,当时我甚至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恨不能跪在她的脚下,请求她的饶恕。当然我身为一寨之首,肯定是不会这么失态的,我还要再试一试她,万一她不是九婶呢?记得我当时吹胡子瞪眼睛威吓她,扬言她若是不肯屈从于我的淫欲的话,我就把她扔给手下的兄弟们蹂躏,然后再把她剥皮抽筋,她当时瞪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象是看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居然一点也不害怕我。正当我想再吓唬吓唬她的时候,她却突然伸出一只白嫩白嫩的小手,轻轻一扣,扣住了一只蚂蚱,然后拿在手上玩着,对我说:你这里有坛坛罐罐没有,有的话快拿过来把这小东西装进去……当时我呆了一呆,就问她:那么你答应做我的压寨夫人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非常的紧张,生怕她真的答应下来,她要是答应了,那她就肯定不是九婶了。可是她却说:别瞎说了,你也不说瞧瞧自己那副模样……我气得大吼:那我就只能把你丢给兄弟们轮奸,让你生不如死……她根本没有回答,而是站起来,手里捏着那只蚂蚱到处找瓶子装。在她走动的时候,所有的兄弟都象狗一样的跟在她的后面,一个个大张着流口水的嘴吧,居然没有人一个人敢拦住她,就这样她一直走到了后面的九婶神像之前,突然看到了九婶座前的那只贡瓶,就发出了一声欢快的叫声,奔过去拿起贡瓶,把里边的水倒掉,把那只蚂蚱放了进去。” “当时我一看就明白了,这女子真的就是九婶,她是为了救我而离开了法座,从此流落民间再也没回来过,现在我终于找到她了,这绝对不会错的。于是我就对兄弟们说:兄弟们,大家的缘份已经尽了,我也该归位了,九婶她在等着我呢,烦请兄弟们现在就离开这里,临走之前把洞口封住,从此人世间再也没有花疙瘩这么一个怪名……万万没想到,我这番话说出来,那些人就炸了锅,我听这些人七嘴八舌嚷嚷了半天,才明白原来瞎子老二早就琢磨着算计我,他自己来当这个大疙瘩了,他们指责我的理由是说我犯了山规,把最好的女人给自己留下来了,照他们的说法应该是按以前的老规矩,我是大疙瘩先吃第一口,然后再把女人让给兄弟们玩……落到那伙人手里的女人,哪有一个能活过一个晚上的?所以他们的要求我是不会答应的,这样大家就打了起来。说老实话,这些人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就算他们一起上,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可是瞎子老二为夺这个大疙瘩的位置,早已谋划了许久了,枪声一响,他们就分成两伙,一伙将我堵在这个龛洞里,其余的人则蜂拥冲进了九婶的神位前,要把九婶捉出来,当着我的面祸害死。当时我被那帮家伙密如骤雨的子弹压制住,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家伙冲进去,去捉九婶,可九婶却绕着九婶的塑像跟他们藏猫猫,一个家伙急了眼,猛一下掀倒了山神奶奶九婶的塑像,却不曾想,那塑像一被掀倒,就露出了地面上的一个黑黝黝的深洞。” 大疙瘩刚刚讲到这里,突听洞口处轰的一声巨响,仿佛地动山摇,整个洞穴中的怪石全都滚动起来,放在高处的汽灯噼哩啪啦的掉了一地,穴顶上松动的巨石轰然砸下,马天纵手疾眼快,一下子将我父亲按倒在地“首长卧倒……危险”就听轰的一声,一块石头落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在马天纵的身上,马天纵当场牺牲,我父亲全是靠了他的保护,才安然无恙。 “操你妈!”想不到大疙瘩临死之前还来了这么一手,这父亲怒不竭,甩手一抢,正中大疙瘩的胸口,就见大疙瘩的身体栽歪了一下,一屁股坐倒在地,再抬起头,只见他嘴角淌出鲜血,脸上露出阴险的诡笑: “真的很抱歉,夏长官,其实你们压根就不该来的,这是我们和山神奶奶的家事……就这么跟你说吧,当时我眼睁睁的看着九婶被几个家伙堵住,逃无可逃,竟然一纵身跳进了地下的深穴之中,她跳下去的时候还咯咯的笑着,就好象她回到了家一样。那时候我就启动了埋在洞口处的爆炸装置,那炸药是早先埋下的,不要说夏长官你们,就连寨子里的兄弟也没几个知道的……夏长官,我只是要封住这个洞口而已,让这些犯上作乱的家伙们殉葬……以后我就要回去侍奉九婶了,其实你们压根就没必要来,你说你们来这里瞎掺合什么……” 大疙瘩刚刚说到这里,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一块一直悬在他头上的巨石突然脱落,将大疙瘩一下子砸成了肉泥。 第7章 洞穴的入口处又是几声巨响,山洞彻底被封死了。 (4)死亡之穴 大疙瘩说完他要说的话,就被头顶上掉落的巨石砸成了肉酱,临死前他启动了埋在洞口的引爆装置,彻底将山洞封死了。 “操他妈的这伙天杀的土匪……”马天纵在爆炸时为掩护我父亲当场牺牲,这令我父亲羞恼成怒,他气急败坏的提着枪,命令李天喜、孙波茹、杨集和冯永安四人,端着枪对山洞内进行全面搜索,务须要弄清楚大疙瘩死前说的是不是实话。 杨集在一个洞窟里发现了一眼温泉,温泉边上还随随便便的扔着一堆衣服,杨集拿起来嗅了嗅:“报告首长,是女……人的衣服。” “杨集你个没出息的,”我爹气得苦笑不得:“那就是丁思梵被掳来的时候穿的学生装,这还用得着你拿鼻子去闻?” 杨集讪讪的把衣服收了起来:“首长,等找到她,我们再把衣服还给她……” “嗯,”我父亲拿手试了一下温泉的水温:“没错,这就是大疙瘩说过的被掳来的女人沐浴的地方,进来的洞口七扭八歪,哪个小土匪想瞒着别人溜进来偷看是绝无可能的,看起来大疙瘩说的这一部分是实话。” 再往洞里边走,就见地下横七竖八的倒伏着十几具土匪的尸首,仔细看他们的死因,无不是一枪正中眉心。验看过这些尸首之后,我父亲又点了点头:“这弹孔清一色的王八匣子,是土匪们自相残杀的结果,看起来大疙瘩这部分话也没有撒谎。” 再向前,大家的心无由得一窒。 只见前面是一个类似于殿堂的石室,石室的空间极大,一具庞大的泥胎塑像倾倒在地上,暴露出石壁下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七八个小土匪倒毙于洞口四周,仔细检查他们的尸体,却没有发现任何伤痕,只是他们那张充满了惊怖的嘴脸,看起来实在是令人心胆俱寒。 “你们几个都过来,”指着那几具尸体,我父亲吩咐道:“你们过来看一看,判断一下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杨集犹豫了一下,率先说道:“首长,好象真是山神奶奶显圣了……” “怎么说?”我爹追问道。 “这个……”杨集吱吱唔唔:“首长,你问我,那我就真的说出来了,可你别骂我迷信就行。” “你尽管说好了,”我爹道:“我不会骂你的。” “是这样,”杨集缩头缩脑的道:“从现在的情况上看起来,那大疙瘩说的话应该全是真的,丁思梵同志被他们掳来之后,宁死不屈,而且逃到了这里来,那几个土匪追了进来想捉住她,混乱中不知是谁将山神奶奶的塑像弄倒了,结果露出了地面上的这个洞口,丁思梵同志为了逃避土匪的魔掌,毅然决然的跳了进去,然后……” “然后怎么了?”我父亲问道。 “然后山神奶奶就生气了,她一生气……就显了法力,结果花疙瘩土匪一伙疯的疯,傻的傻,只有二疙瘩刺穿了自己的耳朵剜出了自己的眼珠,大疙瘩用白蜡灌耳黑巾蒙眼,所以最后才活了下来。” “为什么大疙瘩白蜡灌耳黑巾遮面,二疙瘩刺穿耳膜剜出双眼,就能够活下来呢?”我父亲继续问道。 “这个……这个就要问山神奶奶了……”说着,杨集的眼神转向了地面上倒伏的那尊泥像。 “那好,杨集,你替我问一下山神奶奶。”我父亲吩咐道。 “这……”杨集慌了手脚,不明白首长怎么会老是在这个问题上缠住他不放:“这……是个泥像,不会说话,怎么问啊。” “你既然明明知道山神奶奶连句话也不会说,她又怎么显圣把这满山洞的土匪弄死呢?”我父亲质问道。 “嗯,看来我还是太迷信了……”杨集抓了抓耳朵:“首长,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想想战友魏新村是怎么牺牲的吧,你就会明白过来。”我父亲说着,大步的走到那个地下幽洞之前,猛然回头,转视大家: “是因为这个洞里有什么东西,它能够发出一种可怕的声音,那声音只要被人听到,就会彻底的发疯。这一洞的大小土匪们,都是受了那可怕的声音的刺激,才落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5)破地而出 一想到那穴中的恐怖声音,大家莫不心胆俱寒,面对面的敌人大家见得多了,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可是那来无踪去无迹的声音,一旦入耳就会把人弄成疯子,这隐形的可怕力量如何才能与之抗拒,这委实是件让人束手无策的事情。 我父亲走到那倾倒于地的山神奶奶塑像前:“灯来,让老子瞧瞧九婶的模样。” 几盏汽灯聚拢过来,映照出山神奶奶一张凝容慈祥的脸,只是脸上的彩漆多已剥落,再加上洞穴中诡异狰狞的光影,让这具塑像显得阴沉而可怖。 而且这塑像人物的装饰极为古怪,与传统神像的人物服饰大不相同,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味道。 蹲下身,仔细的瞧了瞧山神奶奶的塑像,父亲问道:“你们几个,有谁知道这山神奶奶的来历?以前我只听说过有泰山奶奶碧霞仙君,据说她是武成王黄飞虎的亲妹妹,可这个九婶,却是从未听闻。” 杨集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吭声,一边的冯永亮却道:“这个山神奶奶……看样子象是谁家的小媳妇,挺年轻的……” “啪”的一巴掌,我父亲一掌拍在冯永安的后脑勺上:“想什么呢你,满脑瓜乱七八糟……杨集,你怎么不说话?” “首长,我知道的也不多……”杨集绞尽脑汁的想着:“小时候听我娘说起过,这一带原来只有一个山神爷,可是那个山神爷太窝囊了,被一条成了精的蟒蛇赶走了,那蟒蛇吸日月之精华奇qisuu.书,采天地之灵气,练成了腹中一枚鲜红色的内丹,刀枪不入,水火不伤,张嘴吐出弥天的黑雾,那雾气含有剧毒,不论是人是神,闻到就死见到则伤。那蟒蛇就依靠了这枚内丹,为非作歹无恶不作,鱼肉一乡,百姓不堪其苦,就向苍天祷告。后来这事被王母娘娘知道了,就随手指了侍奉在她身边的第九个侍女,对她说:你从天庭上把你的绣花鞋扔下去,掉在谁的身上,那人就是你在凡间的丈夫,等你把妖蟒除掉,你就可以和他留在凡间享受人世供奉了。那九仙女脱下绣花鞋往下一扔,可巧那窝囊透顶的山神爷在地里躲得久了,正要钻出头来透透气,被那只绣花鞋正砸到脑门上,一下子就把山神爷的脑袋给砸扁了……” 听到这里,冯永安忍不住失笑起来:“这山神爷,也真够倒霉的。” “别打岔,听他讲下去。”我父亲瞪了冯永安一眼,吓得他立即闭紧了嘴吧。 就听杨集继续说道:“那九仙女见撞天婚竟然撞出了这么一个窝囊丈夫,心里好老大高兴,但这是天意,连王母娘娘都没办法,所以九仙女下凡杀掉妖蟒之后,就把山神爷赶下了供坛,嫌他配不上自己,(奇*书*网*.*整*理*提*供)不让他跟自己坐在一起……从那以后,我们这里只贡山神奶奶。但山神爷终究是一家之主,就躲在山神奶奶的裙子后面偷吃供果……不信你们看,山神爷就在这里……” 大家拿汽灯仔细一照,不禁宛尔,就见山神奶奶的塑像之下,果然还塑着一个脑袋扁扁的小老头,那副偷偷摸摸的神态,看起来让人发噱。 “就因为这个窝囊的山神爷配不上山神奶奶,所以当地管山神奶奶叫九婶,意思是说山神奶奶年轻,山神爷却是个糟老头子了。”杨集最后说道。 “是这样……”我爹扭头看了看地面上那阴森森的暗穴:“那么又是谁,把山神奶奶的塑像塑在这里的呢?这座塑像,难道只是用来封住那暗穴的入口的吗?” 杨集摇头:“首长,这我就不清楚了……” “首长,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孙波茹吞吞吐吐的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爹喝斥道。 “首长,我这个想法……太怪了,”孙波茹还是不痛快把话说出来。 “叫你快点说吗!”我父亲瞪了他一眼。 “是这样,”孙波茹道:“首长,依我看这尊塑像……它不象是在这里塑成的……” “那就是在外边先将泥像塑好了,再用人力搬进来的?”我父亲扭头看了看洞口:“你瞧瞧那洞口才多大,这么大的一个泥胎子,搬得进来吗?” “所以我说我的想法……怪。”孙波茹拿眼睛看着我父亲。 父亲一句话也没说,而是顺手接过一盏汽灯,俯身在山神奶奶那具塑像上看了好久,最后他用手指拿下来一小块沾在塑像缝隙里的乌色泥土,在手指上捻了捻:“孙波茹,你说得一点没错,看看这块泥土,这是地下深层才会有的冻粘层,跟地面上的土壤完全不同……” “首长,这说明了什么呢?”不爱说话的李天喜闷声闷气的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笑道:“这只是说明,我们眼前这个泥胎子,它不是在这里塑成的,也不是在外边塑好之后抬起来的,而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6)冥狱之门 “首长,这泥像怎么会从地下钻出来呢?”冯永安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个吗……”父亲回答道:“只有我们下到这个洞穴中,才有可能找到答案。” 说着话,我父亲抬起头来,目视他身边的四名战士:“兄弟们,我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这里,而且我们付出的代价极为惨烈,有四名战友已经牺牲了,但我们的任务也只完成了一半,剩下来的事情就是,进入这个洞穴之中,把丁思梵同志找到并带回来,兄弟们,我让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第8章 “首长请吩咐。”四名战士齐声答道。 “跟我下去,”父亲缓声道:“然后,活着出来。” 随着话音落下,我父亲已经纵身跃入洞穴之中。 四名战士大吃一惊,没想到我父亲性子这么刚猛,说跳就跳,他们一起涌到洞口处,紧张的向里边看着,黑暗之中,模糊看到我父亲的身体突然一展,双手双脚支撑在洞壁上,停了下来,片刻之后身形又坠了下去,然后他的双手双足再次撑住洞壁:“里边并不深,给我带几盏灯下来——到时候万一照明弹不够了,也好备用。” “是,”杨集跑过去,捡来四盏汽灯,又回到洞穴旁边,先由李天喜和孙波茹进去,再把汽灯用一根绳子悬吊下去,然后杨集和冯永安两人也跳入了洞穴之中。 穴中一片阴黑,四盏汽灯的光亮照不到眼前的方寸之地,那微弱的光芒就为黑暗所吞没了。父亲蹲在地上,一手举着汽灯,转着圈慢慢的寻找,想找到跳下来的丁思梵。 不久父亲就在地面找到了几道印痕,用汽灯仔细的照着观看,那竟是物体在地面上拖动所留下来的痕迹。 慢慢的,我父亲站了起来,目视那无边的黑暗。 这个洞穴中,果然真的有什么东西存在。 那东西将跳下来的丁思梵拖走了。 杨集蹲下身,用汽灯照着那拖曳的痕迹,慢慢向前追踪,未行几步,就见前面森然一物,高高耸起,阻住了大家的去路。黯淡的汽灯光线映照在那东西身上,能够感受到那森冷线条的反光,庞大的脊背,冷硬的脖颈,一双明灭不定的怪眼,于这黑暗之中狰厉的盯着来人。 哗啦一声,几名战士持枪在手,对准那黑暗之中的庞大怪兽:“首长……要不要开枪……” 父亲摇了摇头:“杨集,先发照明弹,我倒要瞧瞧这是什么玩艺儿!” 杨集应了一声,打出一支照明弹,只听嗖的一声,霎时间洞穴之内一片雪亮,映照出正前方一只披鳞挂甲的异兽,那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怪兽,两条粗大的后足,前爪却生着尖利的喙勾,细长的脖子,小小的脑袋,与它那庞大的躯体完全不成比例。 “这……这是个什么玩艺儿?”众人愕然。 照明弹将洞穴得映照得如同白昼,他们发现自己正处身于一条低矮而宽阔的甬道之中,那怪物就阻拦在他们的正前方,一双冷森森的小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们看着。只不过,那怪兽的身体一动也不动,连那阴冷冷的目光,都没有任何变化。 杨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原来是石头刻的……” 我父亲摇了摇头:“杨集,你什么眼神啊,这叫化石,是以前活的着生物,因为年代久远而变成了石头。” “以前还有这种丑东西吗?”杨集失笑:“这东西这么大,要是打一头活的,足够我们全连吃上几顿的。” “它不吃你就不错了,你还琢磨着想吃它?”大家一起走到那怪兽化石近前,仔细的端详着,才发现这怪兽比他们看到的更大——怪兽的身体至少有一半沉陷在泥土中,即使是这样,露在外边的庞大身躯也足够惊人的了。 这时候杨集又叫了起来:“首长,这里有块方方正正的大石头……” “说你没见识,你就是没见识,”孙波茹照杨集的头脑上敲了一记:“什么方方正正的大石头,这是块石碑,快来叫首长看看碑上写的是什么……” 我父亲走过去,定神一瞧那块石碑,顿时大吃一惊。 (7)兽文传承 父亲曾经告诉我,他在太子沟地下穴洞中见到的那块石碑,高约三米,宽一米二左右,碑的边缘刻有奇特的花纹,那花纹风格怪异,浸透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但真正让我父亲为之吃惊的,还是石碑上的神秘文字。 这种奇特的文字非隶非篆,非阴非阳,非镌非刻,即不是象形文字,也不是任何可以识别的符号,它的正式名称叫作“宝文”,又称“兽文”,意思是说这种文字是负责看守地下秘宝的灵兽写下来的。 事隔三十年后,我父亲曾带我去贵州红岩碑,让我见识这种文字,红岩碑上的兽文在地面上,所以古来知之者众。古人曾有诗曰:“是孰红岩字间奇,为殷为汉尚猜疑。何因禹迹穷梁迹,晒甲如今竟属谁。”又曾有诗曰:“聚讼徒纷纷,以惑而解惑。自书契肇兴,即留此点墨。” 文人学士猜不透这个谜底,实属正常,概因这种文字原本就是隐学,只为历代的高层统治者私下里掌握,任何民间的窥探行为都将视为对皇权的威胁与挑战,杀头灭族也不稀奇。但是民间百姓对这种文字的认识却更接近于谜底本身,比如对于贵州红岩碑,当地就有一个说法:红岩对白岩,金银十八抬,谁人识得破,雷打岩去抬秤来……意思是说,在这奇特的兽文中隐藏着十八担金银的埋藏地点,只要你猜透这个谜,就可以抬走十八担金银。 但这个谜是无人能够猜透的,理由非常简单,我父亲曾经解释说,那无数的上古遗宝多半并不是埋藏在这个世界之中,而是通过瘗方之术洞穿阴阳之门,存放于阴阳交界的神秘地带,这是人鬼争避的暧昧之地,阴不阴阳不阳,明不明暗不暗,所以才会有许多怪异的现象或事情发生。 在我父亲幼年的时候,我祖爷爷曾经教过他识别这种兽文,但自从他跑出去参加革命以来,就把这些东西忘到脑后去了,可是幼年的记忆仍然存在,当这种文字出现的时候,我父亲仍然能够一眼辨认出来石碑上面写的是什么。 正因为他识得这种字,所以他才会吃惊。 我父亲身边的现在这四个战士,只有孙波茹以前读过书,识得字,他认出了这块碑上的怪字是上古铭文,但见我父亲神态震愕,由不得吃惊的问道: “首长,你莫非……认识这上面的古字儿?” “认得,我当然认得。”我父亲喃喃自语道。 杨集和冯永安顿时兴奋了起来:“首长你真不了起,等回去后,首长也教我们认字吧。” “我可以教你们认识常用汉字,”我父亲苦笑道:“可是碑上的这种字,我真不知道该不该教给你们。” “首长,这碑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孙波茹好奇的问道。 “这上面的字……”我父亲犹豫着,把那怪异的碑文念了出来: “永不打开的是冥府之门,非阴非阳为人鬼争避,丹朱的守护者是咤阴之女,生者回头,切不可踏入这承受着永恒诅咒之地。若然不听劝阻,则必将沦入冥花之狱,纵万劫千苦,也无望于解脱之日。” “什么意思?”碑上的铭文半文半白,听得大家面面相觑。 “这意思是说……”指着前面,我父亲沉声告诉他们:“前面就是非阴非阳的地方,如果我们不赶快转身回去的话,就会落入一个叫什么冥花之狱的怪地方,说是永远也逃脱不出来。” “吓唬谁呀,”杨集四人一听这威胁,顿时火冒三丈: “老子是为了救人而来的,这一去就要见鬼杀鬼,见神斩神,不救出丁思梵,谁也别想让老子回头半步!” (8)恐惧之极 正当大家怒不可竭的时候,我父亲心中突生警兆。 他有一种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地面悄悄的爬了过来,突然之间,那东西猛然跃起,攫向他的咽喉。 我父亲急忙纵身后跃,顺势将手中的汽灯往高一提,想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可是那东西却嗖的无声窜了回去。 “什么东西?”杨集大怒,持枪追到了碑后,这时候那枚照明亮恰好熄灭了,黑暗之中,几只盏微弱的汽灯,照射到脚下不足方寸的地方。 “杨集,还有信号弹吗?”我父亲问道。 “首长……”杨集脸色说不出的窘迫:“当时我只想到对付花疙瘩一伙,没想到却……” “这样也够了,”我父亲提起一盏汽灯:“给我把刚才那偷袭我们的东西找出来,让老子见识见识。” 大家向前走了两步,就听远处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东西奔了过来,那落地的足音之声带有一种可怕的慑魂之力,每一声足音响起,大家的心里都不由得战粟一下,我父亲早年离家出走,称得上百战立威,其胆气绝非任何人可比,可是当他看到那模糊的形影,听到那恐怖的足音,却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他的心中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逃! 快逃!千万别让那东西走到他的近前来,不然的话,他知道不待那形影走近他,他就会活活吓死。 不仅是我父亲感觉到了害怕,那四名战士,也是一个个面色如土,牙齿发出了清晰可闻的颤抖之声:“首……首长,我们……快快……快走吧……”能让这些钢铁般的战士们感到害怕的东西在这世上并不存在,然而当时他们的确是怕得要死,甚至害怕到了几乎要萎顿当场的程度。 这种恐惧几乎是无法解释的,我父亲心里明白他不应该感到害怕,也没有理由感到害怕,自从参加革命的那一天起,就等于把自己的脑袋别到了裤腰带上,如今却害怕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这简直是毫无道理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父亲猛然想起我祖爷爷早年告诉过他的一件事,急忙喝了一声:“快回头,看刚才那座石碑后面有什么……” 李天喜、孙波茹和杨集两腿发软,全身剧烈的颤抖着,转过身来,只是在一种强大的意志坚持之下,他们才勉强克制住了心中的惊惧,没有失态的撒腿逃掉,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的恐惧? 第9章 他们不知道这个原因,但他们就是害怕,就是怕得要死。他们只能强自撑着不让恐惧压跨,目光转向了石碑的后面。 在石碑的后面,放着一只青瓷钵盂,高约三十公分,形态如一只中等型号的小坛子。 在那只钵盂里边,颜色污浊的液态物浸泡着一个完整的骷髅头,三个黑洞洞的深洞,一排参差不齐的怪异牙齿,看起来极为可怕。 后面的足音又响了起来,仿佛如重槌一样敲击在李天喜、杨集和孙波茹的心上,他们三人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呻吟,一头栽倒在那钵盂面前。 我父亲向前一步,却因为心理上的极度惊恐,差一点栽倒在地,幸好他勉强的用手扶住了石碑:“快……快用这水……”他把手指伸进钵盂中,醮了一下浸泡着可怕骷髅的水,手指颤抖着拿到眼前,在自己的两只眼皮上抹了一抹,然后又有两只耳朵上醮了醮。 霎时间,洞穴中那恐怖的足音消失了,我父亲再回头,远处那模糊不清的形影,早已是无形无迹。 但是杨集、孙波茹和李天喜三人却蜷缩在地上,发出了绝望的求饶之声:“啊……不要啊……千万不要过来啊……” 我父亲弯下腰,动作飞快的把那钵盂中的水洒在他们的脸上,只见这三人呆了一呆,有点怔懵的坐了起来:“怎么回事……刚才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怎么突然感觉到了害怕,而且还怕得……” “等会儿再跟你们解释……”父亲上前一步,想把水醮到吓得一直呆怔在前面的冯永安脸上,但他来得晚了一步。 那摧毁人类薄弱意志的强烈恐惧,已经彻底的将冯永安慑服,于无尽的绝望之中,这个年轻的战士发出了一声疯狂的喊叫:“操你妈……吓唬老子……老子跟你拼了……”哒哒哒的枪声突起,他已经蹒跚着冲向前方。 (9)阴阳之舟 眼见得冯永安就要发疯,我父亲凌空扑起,一下子将冯永安扑倒在地,冯永安却已经因为极度的惊骇丧失了神智,一边疯狂的嗥叫着,猛一张口咬住了父亲的手,父亲想挣脱开来把水醮到他的脸上,可是冯永安那牙齿锋利无比,裂肉入骨,根本就挣脱不开。 “冯永安你疯了,那是首长……”杨集几人急忙奔过来帮忙。 我父亲急忙扭头大喊一声:“快弄那钵盂里边的水洒他脸上……千万别把钵盂弄倒……” 孙波茹隐隐约约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答应了一声,伸手入钵,掬了一捧水,急奔过来,照冯永安的脸上胡乱的抹了一下,就见冯永安呆了一下,慢慢的张开了嘴,意识到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他差愧的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冯永安,你太不象话了,”杨集和冯永安交情最好,眼见得我父亲的手上鲜血直淌,担心我父亲怪罪,就急忙抢在我父亲面前责骂冯永安:“连首长你都敢咬,这世上还没你不敢干的事情了呢,你要好好的做检查,要深刻反省……” 把手递给孙波茹,让他替自己包扎,我父亲沮丧的摇了摇头:“杨集,少在老子面前耍这种心眼,如果他该受处份的话,你怎么替他文过饰非都没有用……只不过,刚才那事还真不能怪他,他是吓得糊涂了……” “胆小鬼……”杨集的花样被识破,生气的瞪了冯永安一眼,冯永安此时窘迫之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才你们并不是真的害怕,而是因为……”我父亲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我爷爷跟我说起过……这我可不是宣传迷信,而是有些事情现在还无法解释,只好先这么说着……我爷爷说,在上古的藏宝之地,因为地势非阴非阳,阳无附,阴无依,人一旦进入的话魂魄就会不安,灵魂就会离体而去……总之就是我们的意志力会越来越薄弱的意思……等到我们的意志力彻底涣散了,剩下来的就只有害怕了……” “原来是这样。”杨集心有余悸的揩了揩额上的冷汗:“我说呢,谁不知道我杨大胆啊,还有冯永安,有名的胆大包天,可是刚才害怕得……都快要尿裤子了……”说着急忙紧了一下裤裆。 “所以呢,在这种地方,肯定会备有阴阳船。”说着话,父亲走到了那只钵盂前,继续说道:“这东西是藏宝之人为自己准备的,不用这东西,就连藏宝之人来到这里,也是一个有来无回。” “这不是一只坛子吗,怎么叫阴阳船?”杨集弄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这个……这么一个叫法,是老辈子的说法,”我父亲绞尽脑汁的跟大家解释:“意思是说这只钵盂中的水远离藏宝之地,还能够分开阴阳两界,就如同一条船可以让进来的人不至于魂魄无依,就此散去……总之都是封建统治阶级用来愚弄劳动人民的鬼话,你们快点拿这水洗遍自己的眼鼻耳口,否则的话,你就会看见无数阴鬼飘浮,那些阴鬼也能够看得见你,一旦那些阴鬼向你扑过来,不等你给它们做通了思想工作,让它们认识到真正压迫着它们的是阎王老财,它们就已经把你撕成了碎片……” 冯永安急忙抢过去,把钵盂里的水弄湿自己的脑袋,然后气愤愤的骂了起来:“这些封建统治阶级真他妈的不象话,搞这么多歪门邪道……就应该彻底打倒!” (10)神秘浮雕 想到刚才那极度的恐惧表现,大家心里都是说不出的不自在,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拿钵盂中的水往自己的脸上抹,生怕等一会儿再听到那慑魂夺魄的诡异足音,再看到那足以让人心胆俱裂的可怕形影。 现在大家心里都明白了,这座山洞里的东西不容易对付,千万要小心才是。 只不过,那被称之为阴阳船的钵盂之中,怎么会浸泡着一只死人骷髅,这个道理实在是让大家琢磨不透。冯永安刚才吓得魂飞魄散,感觉自己丢了脸,就生气的拿手捏了一下那骷髅,想证明自己的胆子并不小,不曾想他的手抓了过去,却抓了一个空,他惊讶的咿了一声,再伸手一摸,那骷髅头竟然随着水面的波纹颤动了起来,原来只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影像。 “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家看得傻了眼,纷纷伸手进去捞,却怎么也捞不到那骷髅头。 “你们就别费劲了。”我父亲笑道:“这阴阳船是瘗方法器中的一种,里边那只骷髅并不是真的,是画在钵盂里边的。 “画上去的?“大家还不肯信,把钵盂端了起来,倾斜起来一看,好在钵盂里边的水都被大家用得七七八八,这一倾斜就看出来了,那骷髅果然是画在钵盂底部的装饰。 可是一只画出来的骷髅竟然象真的一样有形有质具体而微,由不得不让大家啧啧称奇。 看他们那吃惊的样子,我父亲又说道:“这算得了什么,还有一种瓷瓶,底部画着几尾金鱼,你倒了水进去,那金鱼就摇头摆尾的游来游去……这都是我们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你们给我把阴阳船放下,谁弄坏了就是对人民的犯罪……” 放下那只怪钵盂,大家又继续往前走,这时候冯永安突然叫了起来:“首长,快看我们旁边的石壁……” 几盏汽灯转了过去,映照出石壁上凸凹斑驳的表面,那些凸凹形成了流畅的线条,漫入到了黑暗之中。 “把汽灯再拿得远一些,”我父亲吩咐道:“看看这上面刻的到底是什么玩艺儿?” 两盏汽灯拉得远一些,石壁上的线条终于连贯了起来,原来是一幅幅浮雕图画。 “好好看看这些画,”我父亲自言自语的道:“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杨集,冯永安,你们要注意警戒……” 一边说话,我父亲一边皱起了眉头,因为那画面上的含义实在是难以理解了,画的正中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的脚下跪着一个人,双手正把一样东西呈给气派男子,在跪下的人身后,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形状却极是怪异,虽然他们的眉目清晰,但是屁股后面却长了一堆狐狸尾巴。 这么一幅浮雕,只能让人越看越糊涂,幸好这画面是连贯的,下一幅画是那气派男子头戴太平冠,居中而坐,俨然皇帝模样。在他的脚下跪着许多人,但这些跪着的人之中还夹杂着许多怪物,有长着硕大鬃毛的猛兽,还有披羽挂翎的禽鸟,都学着人的模样跪倒在地。 看到第三幅画,孙波茹脱口叫了一声:“首长,这里有一个巨人!” 第三幅画上的确是一个巨人,之所以能够断定他是巨人,那是因为在这个人的脚下伏卧着狮子、老虎、犀牛和大象等猛兽,那些猛兽的大小堪堪只到那人物的脚趾头处,那么此人的身材大小,差不多也就能估量个七七八八了。 父亲看得心里直嘀咕,心说太子沟中的那具巨人骸骨,会不会就是浮雕上这个巨人的呢?再继续看下去,第四幅浮雕上正在进行一场惨烈的战争,这战争可谓是海陆空全方位的,参与这场战争的不仅有人,也有兽,还有带翼飞行的鸟类,看不出双方的阵容是怎么分布的,但战况之惨烈却是一望可知。 第五幅浮雕上,战争显然已经接近了尾声,大队的人马杀进了一座宫殿中,宫殿里,那个头戴帝王太平冠的男子正拿着一支匕首状的东西,昂首指着天上悬垂的北斗七星。而在画面的一角,出现在第三幅浮雕上的巨人正赶着一辆两头猛兽拉的车子匆匆赶路,车子后面跟着一大群形形色色的猛兽,还有几个女子跟着车子后面走,边走边掩面而泣。 父亲数了一数,不由得皱起眉头,画面上的女人数目不多不少,正好是九个,不明白这个数字隐含着什么意思。 第10章 “首长,这画的是哪一个朝代的故事啊?”孙波茹看得两眼昏黑,忍不住问道:“我也算是读过书的人了,怎么没听说过历史上有这么一个巨人呢?” “怎么就没有?”父亲虽然少年就离家参加了革命,但毕竟是出身于世家,对于历史的娴熟很少有人能够比得上的:“历史上的巨人有很多,至于能够训服猛兽的……”他突然猛的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这画的是历史上的新朝。” 第三章:上古凶兆 (1)新朝宝藏 “新朝?”孙波茹愕然:“历史上有这么一个朝代吗?” “怎么没有?”我父亲反问道:“是谁篡夺了西汉的天下?汉光武帝刘秀又是从谁的手中将天下夺了回来?” “啊,”孙波茹惊叫一声:“对对对,是王莽……” “一点没错。”我父亲兴致勃勃的指着第一幅浮雕,对大家说道:“你们看,这幅画中居中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王莽了,跪在他面前的是西汉的汉哀帝,也可能是汉成帝,不管是哪一个,反正他们都不是玩艺儿,那个汉成帝叫刘骜,宠爱美女赵飞燕和赵合德姐妹,为了讨得她们的欢心还不惜杀死自己和别的宫女生的孩子,到后来他就死在了赵合德的床上,是真正的纵欲而死。接下来的汉哀帝刘欣更他妈的操蛋,后宫佳丽三千,他却一个也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叫董贤的男人,有一次董贤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压着了他的袖子,他怕起来时惊动董贤,就用刀子把衣袖割断,从此就有‘断袖之癖’这么一个说法。后来汉哀帝刘欣想把天下让给董贤,结果群臣一致反对,说是让给董贤还不如让给王莽,因为当时王莽伪装得好,蒙蔽了广大人民,窃取了革命胜利果实……所以在汉哀帝后面跪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应该是董贤,女的就是赵飞燕,他们身上都长着狐狸尾巴,这表示狐媚惑主的意思……你们看这第二幅浮雕,这画的应该就是王莽登基,百兽来朝的画面……” “那这个巨人又是谁?”孙波茹问道。 “这个巨人名叫巨毋霸,”我父亲解说道:“据史书上载,此人身长一丈,体格有十围粗,生于篷莱东南,五城西北的昭如海边,轺车装不下他,三匹马拉不动他,他睡觉的时候只能头枕大鼓,吃饭要用铁筷子。此人还有一桩异能,能够驯服猛兽,驱动百兽效命,王莽给他改姓为巨母氏,更始六年间曾派他率领猛兽攻打刘秀,史书上说是巨毋霸战败了,但从这幅画上来看,他似乎被王莽暗中遣派去埋藏皇宫库府中的宝藏……你们看这幅画,画上画得明明白白,那巨毋霸率领百兽和人牲,正沿小路暗中潜行,而此时汉兵已经攻进皇宫,王莽被杀……” 当我父亲研究石壁上的浮雕之时,杨集和冯永安手持冲锋枪,背对着我父亲警戒四周,不知不觉的,他们发现汽灯的光线好象一下子放开了,四周无边的黑暗好象于霎时间化去——他们从一个低矮的洞穴中走到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地带,所以才会有这种强烈的心理效应。 正前方好象有什么东西,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大家都有这种感觉,杨集举起汽灯来照了照,不无惊讶的发现那竟是一棵树。 这株植物就生长在这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枝叶蔓生,颜色透着一种让人厌恶的肮脏,杨集上前仔细的瞧了瞧,转过身来说道:“首长,今天我算是开了眼,原来还有这种长在地底下的树……”一句话尚未说完,我父亲已经疾吼一声:“快躲开……”猛一纵身,一把揪住杨集的衣领,将他提了过来,于此同时,李天喜,孙波茹和冯永安同时对着那株植物开了枪。 震耳欲聋的枪声猝起,打得那株怪异的植物枝蔓不停的摇晃着,慢慢的蠕动着向黑暗中爬了过去。 “谁让你们开枪的?”我父亲愤怒的吼叫道。 李天喜、孙波茹和冯永安三人满脸的沮丧,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惊慌失措,不由自主的开了枪,主要是心理上的恐惧过于强烈了,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竟然见到一株植物,这已经够怪异的了,而那株植物竟突然象爬虫一样蠕动起来,冷不丁对杨集张开了一张骇人的血盆大口,择人欲噬,这不能不让他们丧失理智,本能的开枪射击。 “首长,刚才那东西……”杨集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结结巴巴的问道:“到底是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我父亲回答道:“我最多只能告诉你,那株怪东西很可能就是碑文上所提到的冥花之狱。在这种极阴之地,一切事物都是反常的,从现在开始,你们务须小心了就是。” (2)神秘之祭 被那株古怪的植物一番骚扰,大家越发感觉到这可怕的地方处处隐藏着杀机,可是在这不见阳光的地方怎么会有树木生长?这个问题让我父亲困惑不已,他吩咐杨集和冯永安要小心,不管发现四周有什么异常动静,要立即报告。 再转过身来,继续看那几幅浮雕,浮雕上的画面,含义就更加晦涩了。 第六幅浮雕是巨毋霸躺在一个平台上,九个女人环绕着他跪拜,在画面的角落里,有一扇门正在慢慢打开,门里边透出熊熊的火焰,有几个骷髅正要从门缝中挤出来。 第七幅浮雕上,所有的女人赤身裸体,躺在地上,每个女人身边各有几个小鬼在跳来跳去,看那鬼怪的模样,似乎是很兴奋的样子。这幅画和上一幅画同样是看不明白,我父亲正要继续看下去,却突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再转回身来,仔细的数了数画面上的女人,竟然只有八个,那么第九个女人哪里去了? 很快我父亲就找到了第九个女人,因为那女人在画面的最下一角,所以一眼看上去很容易忽略,画面上那女人正飞快的跑着,在她的前面,是一扇欲合未合的饰有邪鬼浮雕的大门。 再看到第八幅浮雕,我父亲顿时恍然大悟:“是了,原来这就是瘗方之术……” 画面上,八个女人呈跪状伏拜于地,她们的表情很是痛苦,头发和十指,以及她们的身体上,蔓开着枝叶与花果,那枝叶与花果极尽怪异,渗透着阴森森的邪气…… 再看第九幅浮雕,我父亲顿时怔了一下,第九幅浮雕竟然是一片空白,上面什么也没有。 难道说只有这八幅浮雕,就已经把有关王莽新朝的宝藏秘藏全都说清楚了不成?正在疑惑之间,孙波茹凑了上来:“首长,这些画的意思是……” “我来告诉你,”一指身后的壁画,我父亲语气沉痛的说道:“同志们,现在你们看到的,是黑暗而腐朽的统治阶级对劳动人民的摧残与压榨,你们先来看这个巨毋霸,他虽然出身贫农,却成为了剥削阶级最死心塌地的奴才,他带着新朝所有的珍宝来到了这里,用自己做牺牲,祭祀神灵,表示他要用自己的鬼魂来保护这些财宝,真是至死不悟,死不改悔啊。再来看看这八个女人……不,是九个……也不对……管他是八个还是九个呢,总之,这其中有八个女人中了封建剥削阶级思想的流毒太深,自愿用瘗方之术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但是那第九个女人在最后一刻觉悟了,勇敢的与统治阶级进行了斗争,你们看,她逃出了这阴森森的鬼域,投奔了解放区,加入了革命队伍……不对,这都是快两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还没有解放区呢……” “首长,什么叫瘗方之术?”冯永安愣头愣脑的问道。 “那是腐朽的统治阶级用来压迫人民的残酷手段,”我父亲解释道:“你们来看,那八个女人原本是活生生的人,可是让统治阶级这么一摆弄,她们身上都长出了花茎叶片……” “可是首长,人身上怎么会长出花茎叶片来呢?”冯永安弄不明白这个问题,就虚心求教。 “是啊,人的身体上怎么会长出花茎叶片来呢?”我父亲心里说,我他妈的哪知道这种古怪问题?我要是知道的话我岂不也是成了腐朽的统治阶级了吗?可是这个问题不说透的话,激不起战士们对统治阶级的刻苦仇恨,那么这思想工作就算是白做了。他灵机一动,说道:“你们总看过白毛女吧?想那白毛女,被地主老财逼得躲到破庙中,身上长满了白毛……同志们呐,你们想一想,那统治阶级是何等的残忍啊,他们连白毛都能让我们身上长出来,长上几朵花叶茎片,那又算得了什么啊。” 听了我父亲的话,杨集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说刚才那颗树怎么还长着两条腿呢,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统治阶级搞的鬼。” “没错……”我父亲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 王莽建立新朝并迅速覆灭,是公元初年的事儿,这么算起来差不了几天就要两千年了,怎么那身上长出花叶的女人,还在这个可怕的幽洞里活着? (3)冬虫夏草 大家继续向前走,经过了父亲刚才那一番解释,现在大家变得更加小心,这里是与阳世间的法则截然相反的世界,说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也不为错。 走在最前面的杨集突然站住了,把手中的汽灯高高的举了起来,我父亲纵身上前,向前一看,不由得叫了一声命苦。 只见正前方,是一片空旷的地带,好象是一个诺大的地下广场一样,空地上空原因不明的泛着微弱的蓝光,能够让人的视线清晰的看到这里的一切。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几株怪异的植物,阔叶粗茎,花果纷然,正在那里踟蹰徘徊,看到大家走过来,那东西立即向这边蠕动过来。 第11章 “首长,”杨集急忙报告:“刚才差点咬了我一口的,就是这个东西。” 我父亲怔了一下,仔细的看了看那东西。如果不是他事先研究过那些浮雕的话,是很难把这么一株丑陋的植物和一个女人联系在一起的,可是在看了浮雕之后,却发现这株邪恶的植物处处都象一个女人。 它的头发、双手双臂及十指表现得都很分明,只不过是呈植物枝叶状而已,只是双腿插入到泥土之中,从这阴暗潮湿的淤泥中汲取养份维持它的生命。起初父亲还怀疑这东西是一个女人把自己躲藏在树木的茎叶之中,可是看来看去,却根本找不到隐藏在枝叶之中的人影,只能说,这是由一个活人蔓生衍化而成的植物,虽然看起来怪异,但眼前的情形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这座空地上,除了几株拼命向着父亲一行蠕动的怪异东西,还有一座充满了阴森森鬼气的石头建筑,建筑物的房间窗子里竟然亮着灯火,让人一眼能将这黑暗之中的物事看个分明。 那石头建筑物好似一座冰冷的宫殿,一座平台从二层处延伸出来,平台上是一个圆形的祭坛,祭坛两边燃烧着明灭不定的磷火,正中伏卧着一个白色的人影,虽然距离遥远,但从那人影的体形上,能够看出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望着那踟蹰徘徊的怪物,我父亲苦思冥想,猛可的,他大叫了一声:“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首长想起什么来了?”孙波茹等急切看着我父亲。 “我想起这东西是什么了。”指着那怪异的植物,我父亲的声音颤动了起来。 “是什么?”大家齐声问道。 “这东西有个名字,叫冬虫夏草。”我父亲告诉大家:“那还是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爷爷就告诉了我在上古秘宝埋藏的地方经常会见到这么一种东西,那是古时候的封建帝王面临着国家破亡的时候,就会在后宫中精心的挑选出九个宫女,称为灵缶,然后让她们吞服下一种特别配制的秘方,这种秘药一旦吞服下去,人就会迷失神智,然后再命人将这九个女人带到宝藏的埋藏地点,把一种蜇伏中的虫卵放入她们的身体内部,再用热蜡浇遍她们的全身,让在她们体内孵化后的成虫无法破体而出,于是那成虫在长年的禁锢中慢慢的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在春夏的时候模样象植物,有茎叶,有花片,甚至还会结出果实,可如果天气寒冷的话,这些茎叶花片就会变成一种可怕的虫子,但无论是茎叶花片还是虫子,都是带有强腐蚀性的。早年我爷爷告诉我说,千万不能让自己的身体沾到这种东西,否则的话,那东西就会钻入你的身体内部,用不了多久,你的身体就会生长出一种奇怪的植物来……” 大家听得无不毛骨悚然:“有这么可怕……” “事情很可能比这更可怕。”我父亲继续说道:“但是这里的情况更诡异,按理说必须要有九个灵缶才能够生出冬虫夏草,可是我们刚才在浮雕上只看到了八个,有一个明明是跑掉了,难道我爷爷告诉我的有误?还是如果只有八个女人的话,那么这东西就不能再叫冬虫夏草了?” “管那么多干什么,”李天喜不耐烦了,拿出一颗甜瓜手雷:“首长,那东西马上要过来了,要不要给它一个小甜瓜偿一偿?” “老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杨集表示反对:“刚才首长不是教育过咱们的吗?这个女人跟白毛女一样,也是被地主老财摧残的劳苦大众,要不要我们先告诉她们,我们是人民的队伍,是来解救她们的……” 我父亲哭笑不得:“杨集你个猪脑袋,这东西躲在这地下眼瞅着快两千年了,她所中的流毒之深,连她们的骨头都浸黑了,你跟她们说这些有个屁用,给老子干脆点,甜瓜手雷招呼。” (4)极度险恶 李天喜这人虽然不爱说话,但性子耿直痛快,他早瞧着那树不树人不人的怪东西不顺眼了,当下听到我父亲的吩咐,立即把甜瓜小手雷拉了弦,对准那东西掷了过去。 小手雷凌空飞了过去,就见那东西伸出一片硕大的叶子,叶子上居然有一个洞开的嘴吧,一下子把甜瓜小手雷吞了下去。看起来这么小的一只甜瓜手雷根本就喂不饱它,那东西继续蠕动着,向着大家张牙舞爪的爬了过来。 突然之间轰的一声,那甜瓜小手雷爆炸了,就见那丑陋的东西霎时间被炸得四分五裂零七碎八,漫空飞舞起一片残枝败叶。 “就这么个玩艺儿?也不过如此吗。“李天喜嘀咕了一声,跟着大家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感觉身后有什么动静,回头一看,不由得惊叫出声。 大家急忙扭过头来,顺着李天喜的手指望去,顿时每个人的头皮说不出的隐隐发麻。 只见地面上,那零七碎八的残枝烂叶,竟然仍然还在蠕动,宛如一条条形状不规则的蠕虫,那些残枝碎叶凑在一起,茎叶之间竟然自动粘连在一起,眼睁睁的,大家看着这么一株形状更为怪异的植物就从地面上爬了起来,继续向大家蠕动着追来。 “这东西,居然炸都炸不死?”杨集看得目瞪口呆。 “这东西只怕火,”我父亲说道:“早年听我爷爷讲起过,他曾经查过外国人的洋书,说这种东西是一种什么什么复合细胞生物,它的每一块都跟它的整体一样,都是活的,除非你用烈火烧掉它,否则它就会死缠着你不放。过去那些国家亡败的皇帝们就是用它们来看守财宝,不管什么人只要拿走了这里的财宝,这东西就会蠕动着慢慢追了去,因为这东西爬得慢,又不能钻出地面见阳光,只能在地底下慢慢钻行,所以经常会隔了好多年才被这东西追了去,到时候那拿走财宝的人家就要倒大霉了,往往是全家都被这东西害死了,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怪不得……”冯永安叫了起来:“以前我们老家就曾出过这么一档子事,有一个乞丐,应该算是赤贫吧?可是有一天他却突然发了横财,结果成份变成了地主,就买了好多丫鬟佣人,从此就死心塌地的作威作福剥削起劳苦大众来,却没料到有一天,这家人全都死绝了,死了的人都变成了奇怪的植物,在院子里到处乱窜,当地人很害怕,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干脆放了一把火,把那些东西全都烧光了……现在想起来,这应该就是那乞丐捡到了财宝,结果被负责看守财宝的冬虫夏草追了过去……” “既然是害人的东西,那还留着它干什么?”孙波茹从挎包里取出一瓶酒精来:“有这么一瓶酒,管叫这东西灰飞烟灭。” 说着,孙波茹打开瓶盖,引火点燃消毒用的高浓度酒精,然后拿手掂了掂燃烧瓶,说了声:“给你这脏东西消消毒吧!”抬手将瓶子掷了过去。 那燃烧瓶落到了那东西身上,就听噗的一声巨响,高浓度的酒精在燃烧中炸烈开来,顷刻之间将那东西裹入熊熊的烈焰之中。烈火起处,那于火焰中拼命挣扎着的竟然是一个女人的身影,伴随着这激烈的挣扎,还有一种听起来让人魂飞魄散的惨嗥之声。那惨嗥凄厉悠长,缕缕不绝,但随着浓烈的火光迅速黯淡下来,惨嗥之声猝然而止。 眼见得那东西烧成了一堆灰烬,李天喜闷哼了一声:“也不过如此。”挎着枪跟着大家往前走,走了两步发现前面还有一片刚才被甜瓜小手雷炸飞的烂叶子,就说了声:“这还有一条漏网之鱼……”一边说一脚踩了上去。 “闪开!”猛听我父亲一声疾吼,欲待伸手去拉李天喜已是不及,就势一脚飞出,将李天喜踹得踉跄向前扑倒,没等李天喜的身子接触到地面,父亲那一只铁钳一样的大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你忘了我刚才说过的话了吗?这东西沾一下就是万劫不复,你怎么敢拿脚去踩?” “首长……踩一下不大紧吧?”李天喜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脸色灰白:“我的脚上还穿着鞋呢……” “你就是穿一双铁鞋也没用。”父亲说着,顺手拨下李天喜腰间的一柄匕首,向那片烂叶子面前一丢,就见那片残叶蛇一样突然窜了起来,闪电般的已经将匕首缠了起来。可是那匕首太过于锋利了,那残叶缠在匕首的锋刃上,顿时把自己切割成了也不知多少片。 那一片片的碎叶在地面上蠕动着,不长时间又拼凑成了奇怪的形态,继续向着匕首缠了过去,竟然是不死不休,惊得李天喜不由得变了脸色。 (5)无门可进 看着那邪恶的叶片蠕动不止,我父亲吩咐道:“立即把这东西烧掉,除了灰烬,什么也不要留下。” 孙波茹上前,撕下一块布,醮了擦枪用的机油,点燃之后丢在那叶片之上,不一会儿功夫,那叶片化为了灰烬。这时候远处又有两株灵缶食人树蠕动而来,远处似乎还有几株,俨然对这边形成了包抄阵势。 “首长,要不要把这些东西全部消灭?”孙波茹请示道。 我父亲打了一个漫不经心的手势:“暂时用不着理会,先救出丁思梵要紧。” 大家跟在我父亲身后,走到了中央那座怪异的石头建筑物之前,绕着那建筑物走着,寻找着建筑物的入口,可是找了一圈,却发现这建筑物竟然是浑然一体,宛如一块巨大的石头,根本就找不到入口。 真是奇怪,如果没有入口的话,丁思梵又是怎么进去的? 大家还不死心,继续绕着那巨大的圆柱寻找,转不到半圈,我父亲才注意到圆柱的表面凸凹起伏,刻着形状各异的图案,这些图案都是介于人兽之间的凶猛脸谱,一张张的说不尽的狰狞阴恶。 第12章 那脸谱每一张都奇大无比,有的脸谱头上生着犀角,有的脸谱獠牙突出,有的脸谱只有一只巨大的怪眼,有的脸谱眼睛象人,却比之于任何猛兽都要令人生惧。 没有进入的通道,难道那将丁思梵掳来的东西身材较之于西汉末年的巨毋霸更为高大不成? 还有,这些刻在巨石上的怪异脸谱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也和前面那些浮雕是同一个暗示呢? 我父亲站在那里,继续用眼光审视着这怪异的巨石建筑,心里却在苦苦的回想着幼年时我祖爷爷对他讲述的寻宝秘闻,他还记得我祖爷爷曾对他说起,瘗方之术,只为藏宝所专用,自古以来玄奇无比,无人可一窥其隐密。但是,这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有人惦记,更何况那埋藏起来的堆积如小山一样的财宝呢? 自古以来,民间就形成了许多专一为寻宝为目的的秘密江湖组合,这种组合共分为五个支系,各有一个称呼,称为玄、机、洞、天、地。又称玄机动天地五门,这五门各供各自的财神,玄字门供的是黑虎赵公明,机字门供的是关羽关云长,洞字门供的是商朝的名臣比干,因为比干心有七窍之说,这一门故以“洞”为名,天字门供的是陶朱公范蠡,地字门供的则是那位戏金蟾的刘海。由于这五门所干的事情是暗窥皇家秘术,破解瘗方之法,一旦为外界得闻,必然会引起皇家的疑忌,带来灭门亡族的大祸,所以五门之法从不外传,但家中供奉的祖师爷却无处可藏,一旦有人问起,便以财神之称推诿,所以中国文化传承至今,财神就有了五位,但其真正的缘由,却几乎没人能够说得清楚。 正因为外五门之术向不外传,这种知识也就失去了“交流”的社会性可能,所以五门之人都等于在黑暗之中摸索,往往连街谈巷议,道听途说的消息都得不到,完全只能靠曾经觅到藏宝的人亲口讲述。 而我们夏家,只有祖爷爷亲身进入过藏宝之地,我爷爷则好吃懒坐,根本不管这些闲事,弄到我爹这里,又因为他一直视这些东西为胡说八道,此时突然需要用到这些隐传知识,他顿时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望着石头建筑物上那一张张凶狠狰狞的脸谱,我爹只觉得脑子里边一片混乱。他实在是记不得听没听我祖爷爷说起过这些东西,但是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这些脸谱的后面,隐藏着极大的凶险。 (6)地下阴煞 后面一声爆炸,冲天的火光熊熊的燃烧了起来,用不着回头看,父亲就知道又有一个灵缶食人树被杨集他们几人烧掉了。从记载上来看,必须要有九个女人才可以施用这种瘗方之术,可是这里一切都透着蹊跷,浮雕上竟然显示有一个女人在最后逃走了,难道说女人数目不足也可以施术吗?如果说不能,这里边明明有几个灵缶食人树在蠕动,如果说可以的话,那为什么一定要九个女人的数目呢? 还有,如果说有一个人牲逃走了是个意外的话,那么又怎么会把这件事情刻在浮雕上呢?那浮雕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沉积了两千年了,仍然清晰可辨,无论就其工艺还是当时所征召的工匠而言,所有的设计都应该是经过王莽肯首的,绝不会允许别人轻率改变。而这就意味着,允许一个女人逃出去,是连王莽都知道的事情。 我父亲对着那巨型的柱形建筑物苦寻入口,杨集在一边等得有些焦燥了,他拿脚踢了一下地面的泥土,突见一道亮丽的弧光一闪,竟然踢出来一枚鸽卵大小闪闪发亮的珠子,那珠子发出的柔和光线霎时间将四周照得雪亮。 “首长,你看这里有一颗夜明……”杨集弯腰要把那珠子拿起来。 我父亲回头一看,顿时惊得魂飞天外,脱口大吼一声:“别碰那东西,千万不要说出这东西的名字……” 可是父亲的警告来得太迟了,杨集已经把他的话说了出来:“首长,这里有一颗夜明珠……” 珠子下面突然窜出一物,还未等他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只听嗖的一声,杨集已经惨叫一声,凌空飞了出去,那东西衔回珠子,转瞬间又消失在地下,地面上只留下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 我父亲狂吼着向着摔落在远处的杨集奔了过去:“杨集……”他冲到杨集身边,将杨集扶了起来,杨集惨笑着想要爬起来,但一张嘴,却只是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孙波茹急忙上前替他救治,把过他的脉后,孙波茹脸色凝重的望着我父亲,摇了摇头。 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又去了一员大将,我父亲心疼如绞,他慢慢的站起来,无力的对大家说道:“你们现在听好了,这地方……太不正常了,等一会儿你们要是再看到有什么东西,千万别直接叫出名字来,你们要是看到发光的圆东西,就管它叫死人眼,看到黄色的能用来买东西的金属,就叫它死人手,因为这地方的地下面躲藏着许多怪东西,那些东西看守着这里的一切,一旦你说出名字来,它们就会钻出来跟你抢……我们抢不过他们,就是这样。” “首长,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看着杨集的尸体渐渐冷却,李天喜忍不住的问道。 “没有!”我父亲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有谁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只是因为有些现象我们现在还无法解释,鬼是没有的,有的只是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这地底下……” “藏在这地下的东西,也和刚才那几个灵缶一样,都是瘗器,”我父亲解释道:“你们要知道,凡是埋藏着上古珍宝的所在地,都是寄托了一个王朝复兴的希望,所以他们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将这里的财宝拿走,所以他们在埋宝之地都要屠杀大量的人牲,用他们的冤魂来……就是让这些死人变成另外一种可怕的东西,在这里守护宝藏。总之,这地下躲藏着的东西已经蜇伏了两千年了,它们的可怕超出我们的想象,所以我们尽量不要惊动这些东西……快一点把丁思梵找到,赶快回去再说。” 抬眼看着那圆柱形建筑物,李天喜说道:“首长,现在丁思梵人在上面,我们却上不去,要不要让我们爬上去,把她救回来?” 这时候地面忽然颤动了一下,分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下蠕动着,似乎想爬出来,大家相顾失色,齐声喊了一声:“快!”所有的人立即发足狂奔,向着那圆柱形建筑物冲了过去。大家一边飞跑,一边从腰间取出绳索,顺势抛出,绳索的一头系了铁块,搭在建筑物二层平台四周的栏杆上,突然之间地面一声轰响,地下的东西已经破土而出,当所有的人都嗅到了那刺鼻的恶臭与血腥,感受到后背上狂烈的疾风之时,他们已经手抓绳索荡起在空中。 哒哒哒哒……急骤的枪声响了起来,是李天喜和孙波茹,他们两个一手缠在绳索上,一只手端着冲锋枪,回身对准后面的东西开了枪。 (7)损兵折将 李天喜和孙波茹之所以冒险开枪,那是因为他们想救出我父亲。 论身手,我父亲不比任何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差,但是他不愿意将杨集的尸身扔给地下钻出来的那东西,此行他带了八个战士出来,如今连他在内只余四人了,那些死难的兄弟们,除了马天纵未落全尸之外,其余的人连尸首都无处寻找,再丢下杨集只顾自己逃走,那不是我父亲能够干出来的事。 所以当我父亲将绳索的一端抛出,缠在圆形建筑物二层平台的栏杆上之后,他的手顺势一拖,用绳索将杨集的尸身缠住,喊了声冯永安,将杨集的尸身抛到了高空,冯永安刚刚爬到平台上,听到喊声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忙不迭的拉住绳索,将杨集的尸身拉上去。 就这样我父亲留在了地面上。 但他并没有傻站在那里,当顺手将杨集的尸首抛向冯永安的时候,他已经腾空而起,跃出很远的距离,未等他的身体落地,就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巨响,那庞然大物已经从地底下钻了出来,突然从后面扑了过来,他的人还在半空中,就闻到了后面那浓重的血味味与泛着恶臭的地下深层的泥土味道,以及如影随形紧追着他不放的那狂烈风啸。 李天喜和孙波茹见状大惊,他们人荡在半空,疯了一样的拼命喊叫着,不顾一切的向地下钻出来的东西射击。但是那密集如雨点的子弹阻挡不住后面那疾速追来的东西,父亲的脚尖未曾在地面上踏实,又已经凌空跃出,然而那疾烈的风声,却依然紧紧的追逐着他。 轰的一声巨响,这应该是有人掷出了手雷,但那巨大的爆炸声,绝非是几颗手雷能够造成的,那猛烈的冲击波,卷得父亲如狂风中的一片木叶,轻飘飘的飞了出去,在地面上不停的滚动撞击着。 每一次翻身,父亲都眼睁睁的看着一株怪异的灵缶食人树正对他张牙舞爪,那灵缶食人树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近,父亲拼命的想止住自己身体的滚动,但那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太强了,他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对抗。眼看着再跌滚几个跟头,他就要一头撞在那株守株待兔的灵缶食人树上了,情急之下,我父亲大吼了一声,双手十指并拢,猛的一下子戮进地面。 剧痛。 父亲说:那拼尽全力的一插,他十指的全部指甲都剥落了。 但是他的手却象钉子一样插入了泥土之中,狂烈的爆炸冲击波持续袭来,卷动着我父亲的身体来来回回的摇摆着,但最终,他距离那株灵缶食人树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那怕他当时稍有犹豫,又或是手指插入地面的速度稍慢一些,他此时都已经沦为了这株灵缶食人树的食物了。 第13章 那株灵缶食人树似乎非常的失望,慢慢的,我父亲看到一片阔而肥腻的叶子向他伸了过来,想攫住他。 后面枪声不断,其间杂夹着李天喜三人惊慌失措的叫喊之声,地面回荡起沉重的余响,有什么体形巨大的东西又在向着他扑了过来。 那声音来得好快,当我父亲感觉到地面的震动之时,身后的东西已是近在咫尺。 (8)禁忌杂谈 历来古墓深海,地下岩穴之中,多有离奇之事。而寻找上古遗宝的人更是多与这类事情有所接触。我祖爷爷学究天人,参尽造化,曾进入过许多无法想象的神秘地带,寻找宝藏并将这种地方存在着的许多怪事作了研究与总结。 据我父亲转述的我祖爷爷的观点,上古遗宝,在埋藏之处封藏个千儿八百年都是寻常事尔,地下还有上古秘族埋藏的怪东西,那些上古秘族到底是些什么生物,我祖爷爷语焉不详,不详的原因是他也弄不懂。 据我祖爷爷说,在青海时他曾于祈连山下进入过一个上古遗族的埋藏之地,那里的岩壁上画着许多他根本看不懂的怪物,那些怪物的脑袋巨大无比,看起来让人心里发毛,里边积存的宝物也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那些宝物是什么最好,因为你无法叫出这些宝物的名字。 在藏宝之地有许多怪异的东西守护着宝物,这些东西非阴非阳,非死非活,你说这些东西是活物吧,可是它能够在藏宝之地被人发现之前,一动不动的躺在岩土层中沉睡个千年万载,甚至会最终成为石头一样的东西。你说它是死物吧,可一旦你叫出宝物的名字,这东西就扑楞一下子醒来了。 我祖爷爷认为,那些宝藏的守护者是被瘗方之术魇住了,除非它们听到了宝物的名字,否则它们是不会醒来的。 我祖爷爷认为宝藏的名字就是唤醒那些可怕的守护者的咒语,这就好比道家方术,只要你念对了咒语,就会有小鬼跑来为你搬运财物一样的道理。 但是我父亲却认为,与其说宝物的名字是咒语,还不如说是密码指令更容易理解,那可怕的守护者就象是一条忠实的狗,听到有人说出宝物的名字,就会凶狠的跳出来,择人而噬。 总之很可怕。 所以,在藏宝之地就有了许多怪异的禁忌,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不能叫出宝物的名字,如果你看到夜明珠,千万不能叫夜明珠,要叫“死人眼”,见到黄金也不能叫黄金,要叫“死人手”,总之就是不能惊动蜇伏之中的上古遗宝守护者,那些东西都是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怪物,能不招惹还是尽量不招惹的好。 但是杨集不明就里,说出了夜明珠三个字,结果惊动了躲藏在地下的守护者,那东西既然破土而出,当然要逮住这些有血有肉的活人大块朵颐了,就好象一条睡了好长时间的疯狗,见了骨头是不会客气的。 此时地下的邪物已经破土而出,再想让它们消停下来,那可就难了,所以耳听身后那庞大的东西疾扑而至,我父亲猛一咬牙,将他的裤腰带解了下来。 夏疯子的裤腰带是有名目的,在战场上,我父亲的对手们最害怕的就是他来这一手,因为我爹的裤腰带是特制的,说是腰带,其实是一个长条形的带子,里边装的全都是炸药,如果他当着谁的面把这玩艺儿给解下来,对手们无不闻风丧胆。夏疯子脱裤子——玩了命了。 总之,谁要是惹火了我爹,逼得他脱了裤子,那肯定是麻烦小不了,这条裤腰带一炸,我爹是死是活你甭管,反正他在战场上的对手们是没一个活下来的。 顺手把裤腰带上的雷火管一拉,我爹双脚猛一用力,迎着身后扑来的什么东西撞了过去:“去你妈的,老子跟你拼了!”一声未止,他的身体在空中猛的一转,顺手将裤腰带掷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飞在空中的我父亲还没有看清楚那东西的模样,就被爆炸掀起来的一物撞了过来,那一下撞击好狠,正中我父亲的胸口,痛得我父亲惨叫一声,砣螺一样迅速的向着地面摔了下去。 地面上突然伸出两只惨白的手掌,急切的攫向我父亲,那双手好似女人的,细长惨白,连打了卷的指甲都是细长细长的。 我父亲的身体突然在空中停了一下。 那双惨白的手呆了一呆,突兀的向我父亲的颈子上抓了过来。可是这时候平台上的孙波茹三人齐声呐喊用力,三条绳索两条缠住我父亲的腿,一条缠在我父亲的腰上,用力向上一拉,我父亲的身体啪的一声,落到了平台之上。 死里逃生,惊魂未定,我父亲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呆呆的望着平台下面,只见一个巨大的人影正在那里毫无目标的大踏步走着,那巨大的足音震得洞穴都摇摇欲坠。 “原来是这么一个东西……”我父亲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9)丧心之刑 千钧一发之际将我父亲从死亡中救出,孙波茹三人也是吓得心脏砰砰砰狂跳不止,好半晌,他们才慢慢的恢复过来,走到我父亲身边,看着那大步流星的巨人:“这个家伙……会不会就是那个巨毋霸?” 我父亲摇了摇头:“这个东西的名字应该叫漯嬴,根本就不是人,可是你要是说他不是人,他偏偏又不是别的东西,那它到底是什么,三言两语还真不太容易解释清楚。” “那它就是妖怪?”李天喜愣头愣脑的问道。 “它也不是妖怪……”我父亲急燥起来:“就这么跟你们说吧,这个东西是封建统治阶级残酷剥削欺压劳动人民的铁证,他就是两千年前,替王莽开凿这个地下洞窟的工匠们,都是手工艺人,每个人的成份都是赤贫。” “开凿这个岩洞的工匠们?”李天喜三人满眼迷懵:“那就一个巨人啊,看他那个头多高……” “是这么一回事,”我父亲详细的对他们解释道:“早年亡国的皇帝们在埋藏秘宝的时候,都要用到成千上万的工匠们没日没夜的苦干,那些工匠们承受着繁重而危险的工作,许多人被巨石砸死,或是跌入悬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工匠们,临押他们的士兵就会在工程结束时把一种药物掺入到他们的食物之中,这种药物叫鲚霜,据说是从大海中的鲛人体内提练出来的,人服食了之后就会变得特别敏感,那怕是贴身的衣服磨擦到身体上,都会感觉到刀扎一般的剧烈痛疼。然后监押者将这些工匠们全部捆绑起来,用沸油灌入体内,烧烂他们的内脏,再将他们全身的肉贴着骨头剔净。在此之后将他们体内的骨头全部拆开,然后把所有工匠的同一种骨头放在一起,趾骨和趾骨放在一起,腕骨和腕骨放在一起,把这些骨头再浸入到鲚霜药液中,经过九九八十一天之后,这些所有的骨头都长在了一起,但新长成的骨头仍然同以前的形状一样,只是变得巨大无比,比如说上万个工匠的趾骨浸泡在药液中,最后长出来的是一只巨大的趾骨。然后监押者再将这些骨头对接起来,放回到从所有的工匠身上剔下来的肉堆里,重新泡回到一个盛满了鲚霜药液的巨大容器之中,最后把容器封闭起来,埋在宝藏的下面,这样经过九九八十一天后,药液里又重新生长出一个巨人。这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虽然它的样子与人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它没有灵魂,也没有思想,有的只是那些工匠们临死之前的怨毒,如果进来寻宝的人被这东西看到,那就会死得极惨。” 李天喜三人听得心惊胆战:“这些皇帝们,真不是东西,竟然这么残忍……真应该把他们再从坟墓里挖出来,锉骨扬灰,也解不了心头之恨。” 我父亲趁机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是啊,这些皇帝贵族们对人民群众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可是他们自己却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反而梦想着长生不老,想把他们的黑暗统治永永远远的维持下去。” “哼!他做梦!”李天喜愤怒的说道,端起枪来,对准正在远处大步的走动的巨人打出了一棱子子弹,那怪物却没有任何知觉,仍然迈着震慑人心的大步在地上飞快的跑动着,也不知这东西自己乱跑个什么劲。 “先不要管它了,”我父亲皱起了眉头:“有这么一个怪东西挡着去路,等我们找到丁思梵离开的时候,还真是个麻烦事……咿,那祭坛上的女人哪儿去了?” 大家回头一看,只见那圆形的祭坛上,空无一物,早在他们刚刚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白衣女人,竟然不见了。 李天喜三人目瞪口呆:“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上来之后就没顾得上看她一眼,只顾冲那个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巨人开枪扔手榴弹了……” “真是怪事……”我父亲若有所思的站了起来:“谁有多余的裤腰带借我一条?” 李天喜想笑,可是眼前的怪事却让他笑不出来,结果脸上憋出了一副哭不是哭笑不是笑的表情,递给了我父亲一条绳子。我父亲顺手把绳子系在腰上,看着圆形祭坛后面那扇洞开的大门,说了一声: “大家小心了,门里边的东西——无论它是什么,肯定比我们以前遇到的更不容易对付。” (10)山神归位 穿过那圆形祭坛,我父亲一马当先,大步流星的向着那门里走去,李天喜三人持枪在手,紧跟在我父亲的身边。 那其实不能说是一道门,确切的说,那只能算作是一座宫殿的废墟,两根孤零零的巨型石柱,于这黑暗世界保持着永恒的沉默。 四个人从石柱正中走进去,迎面就是坍塌的巨大石壁,其间夹杂着形形色色的陶瓷碎片,两排巨石刻成的黑盔武士,东倒西歪的栽在地上,或断头,或折脚,仿佛末日般的景象,看在眼里极尽苍凉。 第14章 “我明白了,”看到这里的情形,我父亲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们在那根石柱下面怎么也找不到进入口,其实这座地下宫殿的正门是在这里,应该是由于地震让下面的地面塌陷了下去,把下面的人工挖出来的洞给填埋了,结果暴露出了这座宫殿的地基,让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 “要是这样的话,那么丁思梵又是怎么上来的呢?”李天喜不知所措的看着四周,问道。 “只怕这个答案,是我们最不愿意听到的。”我父亲苦笑着,突然大喝一声:“全体注意,准备战斗,不管是什么东西把丁思梵弄到这里来,要想让我们相信这其中没有恶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首长,你看……那个东西……”孙波茹凑了过来,指着乱石丛中的一块斑驳醒目的东西让我父亲看。 我父亲走过去看了看,先是莫名其妙的抬头望了望大家,又低头看了看,突然诧声道:“这个……这个好象是山神奶奶的塑像啊。” 的确是山神奶奶的塑像,大家把那尊塑像立了起来,越看越看不明白,怪不得大家在外边的时候看到山神奶奶的塑像,觉得塑像人物的衣服特别奇怪,现在才有点明白过来,感情这位山神奶奶身上穿的是汉时代的服饰。 汉代女子的服饰以短上衣为主,裤子为无裆的管裤,后公元前87年,大将军霍光专权,他的外孙女儿成为了上官皇后,为了防止皇帝和别的宫女胡来,就下令宫中妇女都必须要穿上有裆并在前后用带系住的“穷裤”,从那以后有裆的裤子就流行开来。 这座山神奶奶的塑像就是短上衣、绲裆裤,可知这位山神奶奶正是汉时宫人。 更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大家再往里走,又发现了一尊山神奶奶的塑像,细看塑像人物的相貌,跟前一幅明显有所区别,这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 前面又发现了几尊塑像,找到最后,居然一共发现了八尊塑像,如果加上外边那一尊的话,塑像恰好是九尊。 刚刚发现的这九尊塑像,头上挽的正是汉时的发髻,每一个人都与其它人有区别,分别是坠马髻、倭坠髻、瑶台髻、垂云髻、盘桓髻、百合髻、分鬟髻与同心髻,不一而足。 在将塑像立起来的时候,孙波茹无意中搬动了一块石头,忽然他大叫起来:“首长,这上画也有一幅画……” “是吗?”我父亲犹豫了一下:“不用看了吧,左右不过是王莽是如何残杀人民群众的,赶快抓紧时间找到丁思梵,离开这里要紧。” 大家又向里边走,可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了咚咚的脚步声,远远的就看到那巨型怪人正在黑暗中奔跑着,原来已经走到了平台的尽头。 “不对啊,”我父亲想不明白:“我们在下面的时候,明明看到这上面完好无缺,甚至还看到窗口里边的灯光的,怎么这么会儿工夫就什么都不见了?” 突然之间我父亲想起来什么:“快,快一点把刚才那倒塌折石壁上的浮雕拼凑起来,看看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 四个人七手八脚,把那倾塌的石壁重新对接起来,终于,一幅模模糊糊的图画出现在地面上,我父亲半跪在石壁上,仔细的看了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那浮雕之上,刻着九尊山神奶奶,居中的体态姿式与外边那一尊一般无二,其余的八尊,环列第九尊排开,每一个山神奶奶都呈顶礼膜拜状,好象是在恭迎中间那一尊山神奶奶一样。 我父亲看了看大家:“你们看明白这幅画的意思了吗?” “这幅画……”孙波茹猜测道:“好象是逃走的那第九个女人又回来了……” “一点没错,”我父亲脸色慎戒的点了点头:“是那逃走的第九个女人回来了,而她就是民间传说中的九婶。”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个返回来的第九个女人,她到底是谁?” “丁思梵!”不知道谁回答了一句。 霎时间,阴寒四起,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不寒而粟的恐惧。 第四章:长生之秘 (1)风冷夜寒 远处的巨人在咕咚咕咚的奔跑,似乎永远也不知道疲倦,宫殿废墟下面的泥土中散落着无计其数的夜明珠,散射出均匀而柔和的光线,使得这地下秘窟之中即使不需要灯光也能够视物。 随着那巨人的匆忙奔走,地下泥土中不时的有什么怪异的东西频繁的钻出又钻入,显得极为忙碌,我父亲俯身于那座因为地震而倾倒碎裂的石壁之前,满头都是湿潸潸的冷汗。 “这么看起来,匪首大疙瘩那家伙虽然合该枪毙一万次,可是他临死时候所说的话,倒也不是疯狂呓语。” 我父亲喃喃的低语道。 “这……这事也太玄了吧?”憨厚的李天喜说什么也理解不了:“那王莽都死了快两千年了,连骨头都烂成灰了,难道他在两千年前就知道今天有一个土匪大疙瘩?知道大疙瘩会劫一个女人到这里来?还知道丁思梵肯定会自己来到这里?这……这肯定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同意丁天喜同志的观点。”自杨集死后,冯永安再也没说过话,可眼前这事太过于玄奇,他再不表态就不妥当了:“我也觉得这幅画跟丁思梵同志一点关系也没有,虽然丁思梵同志的家庭成份我不了解,但既然上级这么重视她,派了这么多的同志前来营救她,可见她肯定是贫农出身,是我们的革命同志,怎么可能和王莽那种封建剥削阶级的头子站到一起去呢?”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连阶级成份都出来了,”孙波茹毕竟是读过几本古书,就推测道:“首长,从这里边的壁画上看来,这里的宝藏需要九个女人来守护,可是其中有一个女人却逃走了,这上面说那逃走的女人还会自己回来,可是回来的那个女人,不可能是丁思梵啊,那肯定是王莽时代的事情,跟我们现在没任何关系。” 我父亲正要摇头,却又改变了主意:“我同意孙波茹同志的意见,现在,再让我们找一找,无论如何也要把丁思梵找到。” “首长,这上面就这么大一点的地方,从何处着手啊。”丁天喜不知所措的望着我父亲。 “就在这下面,”用手一指那倾塌的石壁,我父亲吩咐道:“给我把这些残墙颓壁全扔到下面去,我就不信找不出一个洞口来。” 一声令下,四个人一起动手,搬起那倾倒的巨石抛到下面,连同那八尊山神奶奶的塑像,也被大家推了下去。没多久,石头砌成的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洞口,里边竟然隐隐有灯光透出,映着着一排同样是巨石凿成的石阶。 那灯光让大家惊心不动,急忙端枪在手:“首长,这里边……怎么会还有灯光?都这么多年了。” 我父亲漫不经心的回答了一句:“等我们下去之后就会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他率先向下走去,李天喜抢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遮住我父亲,大家鱼贯而下。 下面,是一座密闭的石室。 这石室凿刻于那块圆柱形巨石的内部,只有上面一个进口,四面密不透风,里边有一张看起来很普通的长桌子,上面铺着杏黄缎面的棉垫子,居中是一口透明的棺材,里边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那老者面色红润,容颜如生,身穿衮龙袍,只是脸上挂着极尽诡异的阴笑,让人看了心里特别的不舒服。 在那具透明棺材面前,伏卧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的身材纤丽苗条,身体还在轻微的颤动,围绕着这名白衣女子,是八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们的容貌与上面那八尊山神奶奶的塑像一模一样,显然她们就是那八个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替宝藏殉葬的女人了。 看到这诡异的情景,李天喜愕然:“这几个女人……怎么不穿衣服?” “她们穿着呢,”我父亲简短的告诉他:“只不过,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千年了,她们身上的衣服,都已化为了灰尘。” (2)追古溯今 两千年过去了,这八个宫人身上的衣服都烂光了,可是她们却依然在这里,乍一看仍然是红润白晰,富有弹性,似乎她们随时都会扭过头来,对大家嫣然一笑。 是什么原因让她们的尸身得以不腐? 那或许只是因为她们早已不再是人了。 这就是神秘的瘗方之术,这种邪恶的方术就是要把活生生的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东西。 我父亲的目光落在了那透明棺材中的老者身上:“这家伙是谁?他怎么会躺在这里?” “王莽,他肯定是那个王莽!”冯永安脱口而出:“你看他身上穿的衮龙袍,还有他旁边放着的怪帽子,不是王莽还能有谁?” “什么怪帽子,那叫太平冠,”我父亲失笑道:“这又叫冕冠,其长一尺二寸,宽七寸,前圆后方,象征着天圆地方,外涂黑色,内用红绿,分系十二串白玉珠……可是不对啊,那王莽应该是在汉兵攻破皇宫的时候被乱兵所杀,史书上载,王莽的身子、肢体、关节、肌肉、筋骨都被乱兵剁碎了,怎么会……” “首长,你不是告诉过我们的吗?任何时候也不要低估敌人的狡滑。”冯永安坚持他的观点:“你看这王莽多么凶残狠毒,害死了那么多的人,他岂会甘心自己的失败?一定是装死躲到了这里,在暗处扇阴风点鬼火,等待时机对我们新政权卷土重来反攻倒算,你等我把这个花岗岩脑袋从棺材里拖出来批斗……” “还真有这种可能,”孙波茹支持冯永安的观点:“首长,我也读过几本书,知道王莽这家伙非常残忍而狡滑,他没当皇帝之前,天天伪装仁善,蒙弊广大人民群众,为了假装公正无私,他还杀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后来他做了皇帝,人民群众起来反抗,有一个叫王孙庆的起义军首领不幸被俘,那王莽竟然让太医、药剂师和屠夫一起对王孙庆进行剥皮解剖,还测量肾脏的位置,用竹枝穿通血管和王孙庆身上的每一根筋络,那王孙庆同志宁死不屈,高喊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倒万恶的王莽反动派……” 李天喜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老孙,不是说王莽是两千年前的人了吗? 第15章 那时候的农民起义军就喊共产党万岁了?” “……这个……”孙波茹才意识到自己说滑了嘴,把他在部队时教育新兵的词顺手搬了过来,就急忙遮掩到:“王孙庆同志到底喊没喊我也不清楚,可是如果要是现在的话,那他肯定会喊的……我的意思是说,那王莽如此心性阴毒,象这种人都是贪生怕死的,要说他没有在汉兵解放皇宫之前化妆逃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饶是我父亲见多识广,也被孙波茹一番话说得晕头转向:“孙波茹,真没想到你做思想政治工作还有一套……你说的还真有可能,来,让我们大家仔细察看一下四周,但千万别碰那八个女人……” 这时候李天喜叫了一声:“首长,快看你的脚下……” 我父亲急忙低头,注意到脚下的石头上刻着清晰的纹路,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入口处的浮雕壁画只有八幅,原来后面的壁画都藏到了这里了。” (3)成仙梦呓 地面上的浮雕,果然是紧接着入口处的那八座浮雕而来。 先是一幅一群乱兵挥刀乱砍的图画,画面上的人头上戴着太平冠,正在怒斥乱砍乱杀的士兵们,士兵们举着的旗帜上面有一个篆字“汉”,这表明大家所断不错,这的确是西汉末年的大宝争夺之战。 但是,头戴平天冠的那人面目却有些模糊,反而在角落处的一个人画得比较清晰,那人前额微秃,气派不凡,一看就是前面八幅浮雕中出现的那个皇帝,此时他正坐在一辆由六条龙拉的车子上,赶车的御者正拼命的挥鞭打马,逃跑时的仓惶与悲怆,一目了然。 接下来的一幅,那逃难的皇帝到了一座宫殿前,一个体形庞大的巨人正伏跪于地,在巨人的面前还伏拜着八个白衣女人,想来她们就是此时仍然环跪于地的这八个汉代宫人了,只是画面上那八个宫人头上手指间都生长着繁茂而美丽的花叶,而在这里,她们除了阴气沉沉之外,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再往下一幅画,画上有四个面目含糊的男子,正抬着一顶轿子不象轿子,滑竿不象滑竿的东西,上面坐着一个白衣女人,这应该就是两千年前逃走的那个女人,因为在她的脚下,伏拜着另外八个宫人。 再接下来,画面分出了层次,最下一面层是三个抬轿子的男人,他们处身于一群恶鬼环绕的场所,四周是熊熊的地狱阴火。阴火炙烤着上面一层的地表,那八个宫人躺卧于泥土之中,无数花草树木从她们的身体上生长出来,异常的繁茂。花草树木之中,是第四个抬轿子的男人,他正和第九个白衣女子相对盘膝而坐,浮雕上画着几道简单的线条,象征着阴阳二气的贯通,花草树木穿透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加肥大,再从他们的头上与身体上重新生长出来,已经是繁盛无比,构成了一道环环相绕向上蔓生无止的鼎状容器,容器之中龙鱼起伏翻滚,气象万千。而那个头戴平天冠的男人,则立于这由人体内生长出来的冬虫夏草所形成的奇异器皿之前,双臂高举,仰头望天,做不可不世之状。 在画面的最高处,是弥天的霞云流彩,祥光万道,无数骑龙驭凤的神仙中人正奏起仙乐,恭迎这个头顶天子之冠的男人步登仙界。 看完这几座浮雕,我父亲只觉得心头剧震,惊恐不已。 这浮雕上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的了,那逃走的第九个女人,将在不知哪一天由四个男人送回来,然后四个男人其中的三人都会化身为恶鬼,而第四个男人,则和第九个女人一道成为阴阳相济相互催生的冬虫夏草, 幼年时我祖爷爷对我父亲所讲的话,在这时候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 我祖爷爷曾经告诉我父亲:瘗方之秘,可以通幽达鬼。所谓通幽,是指这种方术可以贯通未生之之世,所谓达鬼,是指可以抵达死亡秘境。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这种方术可以贯穿时空,施术者不仅可以驱使当时的人,甚至也可以对未来的事物和人物做出安排,不仅可以用阴毒的手段让当时的人成为宝藏的怨毒守护者,而且也可以让后来的人也成为这个过程的一部分。 第九个女人,居然真是我父亲一行前来营救的丁思梵,这个最不可能的设想竟然得到了证实。 “首长,这些怪画到底是什么意思?”看我父亲沉吟不语,李天喜催问道。 “这个……”我父亲知道,以这几个战士的理解能力,是无法解释清楚瘗方之术的玄秘的,所以他不当回事的哈哈一笑:“什么意思?你想那梦想着复辟的皇帝老财,他们还能有什么意思?他们就是想长生不老,想把他们对劳动人民的统治永永远远的持续下去。” “他做梦!”李天喜大怒,正要振臂高呼口号,却忽听上面轰隆隆一声,就见守候在入口处的冯永安惊叫一声:“首长,下面的那个……大家伙……它爬上来了……” (4)坐以待毙 爬上来的不只是那个大家伙,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小怪物,那些东西能够让你一眼就看出它们不过是死人残骸拼凑成的,原本是一团血肉,却因为某种神秘的药水的浸泡,让这些生理组织上的细胞仍然存活着,只是异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物质。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在地底下沉积蜇伏了两千年,它们也有一个名称,叫黻子,说起来与那巨人型怪物漯嬴没什么本质区别。 漯嬴和黻子,这些经邪恶手段处理后仍然存活的人体异化组织,在地下沉积了数千年之后,大部分已经结成了化石状,又或是生长出了厚厚的蚕壳,一旦它们钻出地面,爬动起来,撞击在石块上就会发出巨大的撞击之声,那声音在这幽深的地下洞穴之中,听起来令人心胆俱裂。 我父亲比任何人更早的意识到这些东西怎么会突然窜到平台上来,他扯开喉咙拼命的喊叫:“手榴弹,雷管,快快快,凡是能够爆炸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千万别让这些东西把入口堵住……” 轰轰几声巨响,李天喜三人把他们身上所剩无几的最后几枚手雷和雷管全都掷了出去,但这根本无济于事,因为漯嬴和黻子根本就没有大脑,没有知觉,甚至连神经系统还存在与否都是一个问题,它们根本就没有死活的感觉与概念,虽然爆破力量强大的火药将它们炸得肢残体裂,可是它们浑若无觉,你们炸你们的,我们忙我们的,只听头顶上轰轰隆隆的巨大声音响过,漯嬴和黻子已经将平台上所有的巨石全都堆到了入口处,彻底的将这座石室封闭了起来。 眼瞧着入口被封死,李天喜、孙波茹和冯永安竟不知不觉的松了一口气。 被封在这里也好,总胜过要面对那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东西,那些东西打不死炸不烂,一想到它们就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可是在这石室中,也同样是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气氛,先不要说那八个一动不动的两千年的宫人,只是那透明棺材中的死王莽,看了就让人心里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大家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一种不祥之感,这个家伙,说不定它会什么时候突然坐起来,追着大家满地乱跑…… 这时候石室之中突然有一声微弱的呻吟,大家急忙端起枪来,紧张的盯着那声音的来源之处。 就见那身穿白衣的女子身体轻微的动了一下。 “她……”李天喜正要说话,却被我父亲打了个手势,阻止住了他。 然后我父亲慢慢走过去,走近到女人身边,这时候他身体所在的位置,恰好民那八个汉时宫女所环绕的中心。 白衣女子的身体又颤动了一下,她的眼睑正慢慢的张开。 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我父亲的一张脸。 说老实话,战场上的军人那张脸,都是十足缺乏美感的,火药熏大汗淌,都是一看就吓人一跳的黝黑模样,再加上大家自从来到这后就钻进这个洞穴之中,入口处的阴阳船那点水再往脸上一醮,每一个人的面目,基本上都跟土里钻出来的人差不多。 所以那女子一看到我父亲那张丑脸,顿时露出惊吓的神色,张嘴正欲惊呼,却被我父亲把手指竖在唇上,嘘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我父亲问道。 “我……叫丁思梵。”那女孩子回答道。 “真的是你。”我父亲呲出一嘴的白牙,笑了:“丁思梵同志,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们就是前来营救你的小分队。” 丁思梵正欲说话,却突然指着我父亲的身后惊叫了一声,与此同时,李天喜、孙波茹和冯永安也同声惊叫了起来,我父亲扭头一看,霎时间心惊胆胆裂,魂飞天外。 (5)千年草籽 后来我父亲曾经说道,早在他进入石室,看到那个伏卧于地昏迷不醒的女人的时候,就知道她肯定是丁思梵,因为她是一个充满了青春活力的活人,除了丁思梵,在这封闭了千年之久的藏宝秘穴,哪还来的第二个大活人? 但是,自打进了那个石室,我父亲却始终不敢走近丁思梵一步,尤其是发现丁思梵被那八个汉代的宫人环绕在内,他就更不敢造次了。他早就知道一旦走进那八个灵缶的环圈里就肯定会有事情发生,但是他逃不过去,因为他此行是为了营救丁思梵而来的,这次行动已经折损了五员虎将,其余的人是否还能够活着出去,他心里一点数也没有。但是,既然已经找到了丁思梵,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无论如何他也要把这个年轻姑娘带出去,否则的话,她就有可能被永久性的囚禁于这座迷宫之中,被恶毒的咒语所侵蚀成为生不如死的灵缶,那结果就太可怕了。 第16章 按照我父亲最初的想法,他是想拖延时间,拖到丁思梵自然苏醒过来,然后再叫她自己走出那八个宫人环绕的圈子,这样危险系数最低。 可是头顶上的入口突然被封死,让父亲一时之间乱了方寸,这时候丁思梵再一清醒,他也就不由自主的走到了丁思梵的身边,走进了那八个宫人所环绕的圈子里。 所以当他听到丁思梵和李天喜几人的同声惊呼之时,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失策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幕诡异的画面,那八个始终是一动不动的宫人身体上突然生长出琳琅满目的茎叶花果,这些茎叶花果自相在空中环绕,构成了一个封闭的圈子,将我父亲和丁思梵封闭在了圈子里。如果他们想要出去的话,就不可能不碰到这些花草,而人的身体一旦与这邪恶的东西相接触,就会有一种肉眼看不到的东西迅速的钻入体内,并吮吸生人的血肉迅速的生长,最终,我父亲和丁思梵就会化成两株怪异的植物。 现在我父亲明白了,那八个宫人为何都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并不是她们身上的衣服风化成尘了,而是她们原本就不需要衣服。 只有人才需要衣服穿,任何一种花草果木,都是不需要穿衣服的。 老话说,千年的草籽,万年的鱼籽,这八个宫人只是外形上与女人一模一样,眉眼俱全五体修长,但实际上她们早已异化成为了一种邪恶植物的种子,这种种籽在封闭的洞穴中保持着休眠状态,一旦环境发生适宜的变化,就立即从蜇伏状态中迅速的蔓延生长。 这种草籽是非阴非阳非生非死的东西,所以对阳气的冲击没有任何反应,遇到阴气的冲击也没有任何反应,但一遇到阴阳二气的交并情形,就立即被唤醒了。 所以我父亲说,在当时他不应该走近丁思梵,更不能碰她,只要在入口处轻轻的叫她的名字,让她自己走出去,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但是这一步既然已经走出来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直到将这些怪东西彻底解决掉为止。 那冬虫夏草一蔓生出来,李天喜三人反应迅速,就立即冲到近前,随手掏出锋利的匕首,动作飞快的将那蔓生出来的细嫩枝条砍断,我父亲见状大惊,急忙喝道:“后退,你们千万不要近前……” 可是已经晚了,那落在地上的枝条毒蛇一样的迅速窜动起来,李天喜后跳得慢一些,他的脚裸就被缠住了。 李天喜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那枝条缠在他身体之上,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感觉,可是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些东西正刺破了他脚裸上的毛细血管,顺着血管一下子窜了进去。那东西已经在他的体内生根发芽,并迅速的兹生蔓延起来。 李天喜忽然笑了:“首长,刚才那入口被封闭的太快,我还有一颗手雷没有扔出去……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掏出了手雷,一下子抱住了一个正在迅速稀释衍化为翠绿枝叶的宫人——那宫人大部分已经退化成为了植物状态,李天喜只抱住了一小块介于人与植物的中间状态,但这也足够了。 “李天喜——!”我父亲几人同时惊叫了起来。 他们根本无法阻止李天喜的行动,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只是因为他们的心情无法保持冷静而已。 轰的一声,沉闷的爆炸之声响起,那株冬虫夏草,被强大的爆炸撕成了一个大口子。 (6)永远记住 爆炸起处,大家同时伏卧于地,避免让那残枝烂叶溅到,但是硝烟未散,正当余下来的冬虫夏草扭曲着茎叶要再一次的合拢之时,我父亲已经不由分说抱起丁思梵,动作飞速的跃了出去。 落地回身,我父亲再一扭头,只见剩余的那七个宫人型草籽仍然在繁茂的生长着,居然真的蔓生出了一只鼎状的花草之坛鼎,只是鼎上留出一个缺口,似乎等待着我父亲再带丁思梵钻进去。 现在,八名铁血战士只剩下孙波茹和冯永安两个人了。 他们两个端着枪簇拥在我父亲身边,看着这密不透风的石室:“首长,是到了我们杀出去的时候了吧?” “杀出去?”我父亲诧异的看了看他们两个:“你们身上还有炸药吗?” “光荣弹!”孙波茹和冯永安得意洋洋的把贴身的最后一枚手雷亮了出来:“这是留着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是咱们最后的家底了。” “你们的子弹还有多少?”我父亲的心沉了下去,问他们。 “冲锋枪子弹还有十几发,手枪子弹也有十几发,”孙波茹和冯永安回答道:“但我们身上还有砍刀和匕首,有这两样东西,天下去得。” 我父亲唔了一声,目光转向丁思梵。 我父亲说,那是他第一次仔细的看这个女孩子,他在那年轻姑娘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害怕或是胆怯的成份,有的只是一种听天达命的淡泊与坦然,再有就是她当时正凝望着战士李天喜的殉身之所,目光中有着无尽的哀伤。 我父亲评价说:当时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丫头有良心。 有良心这三个字,说起来简简单单,却是沙场上浴血的军人对承受过他们恩惠的人的最高评价。战争年代我父亲这些铁血战士也不知把多少人从死亡的关头解救出来,每个人都对我父亲他们感激不尽,但只有丁思梵,她是唯一的将李天喜的救命之恩置于自己生死之上的人,因为她当时问起了李天喜的名字。 “那个人——”当时丁思梵扶着我父亲的手臂,指着李天喜牺牲的地方,问道:“那个把我们救出来的战士,我要知道他的名字。” “你是应该知道,”我父亲表示同意:“他们分别是娄智广、王有才、马天纵、魏新村、杨集和李天喜。” 丁思梵的脸色露出惊讶之色:“这么多的人……仅仅只为了我一个人?” 她的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父亲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能这么说,他们是为了天下人的解放……” “但是在这里,他们却是为了我!”丁思梵语气坚定的说道:“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永远记得他们。” “好丫头!”我父亲欣赏之余,习惯性的抬起他那熊掌一般的大巴掌,照丁思梵的后背就要拍下去。这是我那出身于世家的父亲在战场上养成的好习惯,沙场上战士们出生入死,流血牺牲,那种表现是用任何言辞都无法表达的,唯一的嘉奖就是领导的巴掌,我父亲那巴掌黑得很,身体弱一点的战士,一巴掌下去就要在地上趴老半天,能被夏疯子拍过巴掌那就意味着极高的荣誉,人们说夏疯子是个全疯子,被他拍过的人,至少也是个半疯子。 那一巴掌下去,眼瞅着就要拍到丁思梵的背上,我父亲才猛然醒悟过来,暗叫一声不好,就势一掌,拍在旁边一座半人高的祭坛上,只听哐的一声,那青磨石的祭坛,奇书-整理-提供下载竟被我父亲拍得居中折裂。 那祭坛粗约合抱,虽是精巧,终究是顽石凿刻而成,一巴掌竟然断为两段,让孙波茹和冯永安两人同时咋舌:“首长……好大的腕力!” 我父亲自己却目瞪口呆,他的腕力不小是不假,可一巴掌竟然能把巨石拍断,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瞧瞧自己的大巴掌没什么不妥当,再一瞧那祭坛,不禁哑然失笑。 那祭坛竟然是中空的,里边有一条直上直下的暗道。 (7)逃生之路 “原来是在这里!” 看到那祭坛上露出来的暗道,我父亲恍然大悟,喜出望外的叫了起来。 “首长,你怎么知道这里边有一条暗道?”于密室中突见生机,孙波茹和冯永安也是喜出望外。 “我并不知道这里有条暗道,但是我知道,在这看似密不透风的石室里,一定会另有一个出口。”我父亲解释道:“你们要知道,那些被强行征召的工匠们,是决不愿意任人宰割的,他们会用各种方式进行反抗,偷偷修筑一条供自己用来逃生的秘密暗道,就是最常用的方式。” 转过身来,我父亲继续说道:“那逃生暗道既然是秘密挖掘的,就一定要在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而且只能是利用正常的工作时间来挖,稍有疏失,就会被监押者发现,所以当我进入到这间密闭的石室的时候,就想到如果真的存在着这么一条暗道的话,它一定是在石室里边,工匠们唯一可行的逃生方案就是凿穿这座巨石,然后再一直向下挖,挖到地下岩层自然形成的空洞处,那时候才有逃生的可能。” 冯永安跳了过来:“首长,让我先进去探路。” “等一等,”我父亲道:“这暗道足有两千个年头没有使用过了,必须先用火来试一试。” “好,”孙波茹取出火柴,顺手从衣襟上撕下来一条衣服,用火点燃之后,拿到暗道口上,就见那火苗猛的翻卷起来,孙波茹顿时兴奋得无以复加:“首长,好大的风,这暗道肯定通向外边……” 正说着,就听身后嗒啪一声,众人不由得心头一紧,回头一看,惊讶的看到那冬虫夏草中蔓生出一枝斜干,竟把那具透明的水晶棺材缠绕了起来,不知道是棺材盖没有合严实,还是棺材上原本就有缝隙,那枝叶竟蔓伸延入到了棺材的里边,就见一枚拳头大小的怪异果实在枝叶的尽头形成,突然之间,只听噗的一声,那果实竟尔自动爆裂开来,霎时间,透明棺材里为一团腥红色的烟雾所缭绕,再也无法看清楚里边的物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17章 冯永安看得吃惊不已:“王莽那反动派,又在搞什么鬼?” 我父亲却顿生一种不祥之念,急口喊了句:“不好,王莽他要爬出来……我们快走!” 冯永安纵身向暗道中跳入,双手双足一撑石壁,如一只壁虎般迅速的落到了底部,稍倾,就听到他闷声闷气的声音从上来响了起来:“首长,我已经到底了,这前面果然有一条暗洞。” “丁思梵同志,我用绳子捆住你,把你坠下去。”我父亲语速飞快的说着,顺手接过孙波茹递过来的绳索,正要往丁思梵的腰上缠系,就在这时,就只哐啷啷一声巨响,那具透明棺材的盖子已经从里边被掀开。 “首长,你快看……”孙波茹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忍不住惊呼起来。可是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父亲却是连回头也不敢,因为回头必然会耽误营救丁思梵,他没有一点时间可以浪费。 猛一用力,我父亲将丁思梵举了起来,正要塞入到暗道之中,却只听啵啵两声怪异的响动,那声音从透明棺材内部发出,说不尽的让人心里发毛,我父亲不由自主的向棺材方向看了一眼,恰好看到王莽的尸身突然打了一个卷,两腿弯曲过来抱住脑袋,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姿式。 看到这具千年尸体在动,当时我父亲吓了一跳,还以为王莽那厮又活了过来呢。毕竟这里是介于阴阳界之间的暧昧地带,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要是王莽突然爬起来对他老拳相加,我父亲是绝不会吃惊的。 但是王莽的尸体并没有爬起来。 虽然尸体没有爬起来,但是却发生了一桩更为可怕的怪事。 (8)诡异再生 尸体活动起来,这事绝不新鲜。 有的尸体在棺木之中静静的躺了千年之久,容貌还栩栩如生,但一被人的阳气冲动,就会迅速的长出一身的白毛,长绿毛、长红毛者也有所见,这又称之为尸变,是盗墓者最经常遭遇到的。 但绝大多数尸体是“来不及“尸变的,往往在这种自然现象发生之前,尸体就已经腐烂了,但每一具尸体在死后却仍然会“活动”,早年欧洲的研究者掘开死者的棺木,发现棺材里尸体的姿式全都改变了,还有的尸体在棺材的内壁上用指甲搔出了深深的印痕,这些尸体又称之为“假死”,实际上他们只是昏迷不醒,但看起来却象死了一样,等到把这些倒霉蛋埋入到坟墓中之后,他们的大脑和心脏却又恢复了机能,可是他们想爬却爬不出来,只能于绝望中拼命的用指甲抓搔着棺材板壁……丹麦的童话作家安徒生对这些事情最为了解,所以他最害怕的就是万一自己哪天昏迷过去了,却被人给塞进棺材里活埋了,因此他每天都要随身携带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只是看着象死了,其实我还活着,千万别埋了我……” 中国人对付假死也有一套好办法,这个办法叫停灵,古时候人停灵往往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这意思是说,给了你七七四十九天你自己还不肯醒过来,现在埋了你可别怪我们……但是,大多数尸体停灵还不到七七四十九天,就已经产生了“尸变”现象,这种尸变不过是尸体的活动,是由于尸气所造成的。 所谓尸气,现在的科学解释叫做“巨人观”,这个名称到底是怎么一个来历不清楚,但是巨人观是指人死之后,由于缺少氧气,人体细胞发生溶解并导致人体组织自溶,以及尸体内部因外部进入的细菌急剧繁殖,并分泌大量的分解有机物的酶,例如蛋白质等,从而引起尸体的腐败。尸体腐败的过程中产生出大量的气体,挤压全身的组织及内脏器官,使得尸身肿胀、张口、伸舌、眼珠突出、肛门脱出……如果死者是孕妇的话,气体压力就会将胎儿挤出阴道,医学上的正式称呼叫做内分娩。 按说王莽再怎么邪性,也只不过是一个大男人,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掉,都没有可能分娩的。但是我父亲当时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具男人的尸体,它确实正在分娩过程中,我父亲甚至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 “呱呜——呱!”尸体内的婴儿啼哭一如鬼号,令我父亲听得心惊胆战。 “不要听——”我父亲惊心之余,还没忘脱手掩住丁思梵的耳朵,担心那邪恶的声音弄脏了这个女孩子,可是忙中出错,这时候丁思梵已经身在暗道之中,我父亲用手揪住绳子,正要将她徐徐放入,不曾想那男尸突然发出的怪婴啼号之声,让我父亲乱了方寸,竟然忘了手中的绳子,只顾松手去捂丁思梵的耳朵,一捂之下,只听丁思梵惊呼一声,跌了下去,幸好我父亲猛可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把揪住了绳子,这才没有将丁思梵摔到。 动作飞快的将丁思梵放下去,我父亲急忙跳上祭坛,扭头看时,就听那男尸的身体发出一声爆裂之声,只见一堆让人恶心的白腻腻的东西喷飞开来,那些东西类似于人体的内脏器官,却又象巨大的白色虫子,那怕只是眼角上瞥一下,也足以让人做上半年的噩梦。 看到那纷飞的白色粘腻物,我父亲脑子里猛可的闪过一个记忆片断,他听到自己脱口喊了一声:“我操,这下子我老夏是真的完蛋了……” 再仔细看,尸体并不是爆裂开来,而是有什么东西从尸体里挤出来,反而把尸体包裹到了里边。好象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突然伸进了男尸的体内,把男尸由里而外翻了过来奇_-_書*-*网-qisuu.,男尸的内里是一种颜色粉红,质地细嫩,状如桃子,上面布满了密集的毛细血管的东西,分明还在一下一下的颤动,表明在这东西里边有什么活的东西正在蠕动。 子宫! 我父亲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东西,差一点呕吐当场。 这是从一个男人身体内部翻出来的子宫,子宫是雌性哺乳类生命用来延续新生命的重要组织,新的生命就是在子宫中受孕,形成胚胎,并通过脐带汲取母体的营养,慢慢的成长起来。但是这个怪异的子宫却是把一具男尸由里而外翻出来而形成,试想这种事情是何等的诡异。 非阴非阳,非生非死,正常世界的规律与法则,在这种怪异的地方已经不再起到作用。 见到这东西,我父亲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恐惧的绝望心理,他怎么也不会想得到,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东西,真不知道遇到这种东西,到底是他运气不好,还是合该这个世界倒霉。 中国道家中有元婴的传说,说是修道之人年代久了,体内的内丹就会形成元婴,元婴是人类生命与智慧的精华所系,道行足够高的人能够做到让元婴出窍,骜游于云海之际,天地之间,驾雾腾云,往来于古今,穿棱于阴阳之界。但是道家的元婴终究要“回窍”,而人体却又是最靠不住的载体。曾有个故事说,一位修道之人元婴出了神窍,朋友故意与他取笑,取了污物弄脏了他的额头,结果那元婴归位不得,很快就萎焉化去,而那位修道之人,也就此一命呜呼。 在这世界上,无道亦无魔,有道必有魔,但凡有了是非之心,必生是非之事,所以道家既然有元婴练就,那么魔家自然也会有相应的东西出世。 这个东西,名字叫阴姹。 (9)谷神不死 阴姹之物为瘗方之术的最高境界,系由人体内的血姑主宰习练。 道家《云笈七签》中云:人身有三尸神,又称三虫,上尸名彭倨,又号青姑,好宝物,令人陷昏危;中尸名彭质,又号白姑,好五味,增喜怒,轻良善,惑人意识;下尸名彭矫,又号血姑,好色欲而迷人。三尸欲人速死,是谓邪魔。 道家祖师爷葛洪认为三尸无形,实际上是鬼神或灵魂的同类,若服用小丹、羡门子之丹、雄黄、丹砂等药物则能制服三尸。但瘗方之术与道家所持反道行之,是滋养三尸,以成阴姹,进而生生不息,长生不老。 古之帝王若是将此修练到家,就会化生转世,生生不息,所以有古时的帝王就会将自己与那无数的财宝埋藏在一起,传说曹操死后建了七十二疑冢,而他自己却携了无数的宝藏躲到了世人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化为了阴姹,如果他老人家自己不乐意从土里钻出来的话,那这世界上的人谁也别想找到他。 道魔二者的区别,就在于道家修其自身,而魔派却是求助于外力,说清楚了就是,道家是通过自己的禁欲与苦修修练内丹,而魔派却是通过剥夺别人的精元而获得阴姹,所以在本质上元婴与阴姹都是化生转世的生命现象,但元婴是善种,而阴姹则因为吸收了别人过多的怨毒而变得邪恶凶狠。 明朝时有一个嘉靖皇帝,此人为了修习阴姹,曾问于道家的偏门,那道士授予了嘉靖皇帝九阴之术,要配合这九阴之术,须求天下至纯绝美之女,以为鼎镬,于是嘉靖帝问谁是天下至美至纯之女,人答曰是嘉靖皇帝生的两个女儿,于是嘉靖帝便将两个公主唤来,由嘉靖帝和那道士轮流奸淫,并询问二女的感受如何,两个女儿答曰:皇帝是禽,道士是兽。再后来嘉靖帝于宫中修练阴姹,每日里取处子十二名,采取阴精,以供滋养,宫人不堪其苦,竟尔合谋勒毙嘉靖皇帝,御于亲女,采阴补阳,由此可知这阴姹修习之术是何等的邪恶。 我祖爷爷曾告诉过我爹,那些破亡之国的君主们在将财宝秘藏起来的时候,是极不甘心的,所以有些君王就会在最后的时刻孤注一掷,求助于瘗方之术,将自己和宝藏埋藏在一起,修练阴姹。大凡帝王之属莫不是掌握了许多人的生杀予夺之大权,不乏甘愿为其牺牲效死之人,所以帝王们只要找到真正忠心于皇家,甚至甘愿让灵魂沦为万劫不复之地,以帮助帝王习练阴姹的奴才,则阴姹就不难练成。 第18章 我祖爷爷警告过我爹,如在上古秘宝之所遇到阴姹,当丢下所有的宝物,掉头快速离开,一旦为阴姹所获,其精元必为其所夺,意识犹存,狱火焚身,那是比之于落入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的折磨 。 所以我父亲一看到那子宫形的丑陋东西,顿时魂飞魄散,急喊望着那东西惊愕不已的孙波茹:“孙波茹,快逃,快快快……” 孙波茹不知厉害,但听我父亲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知道这东西不是好对付的,就急忙后退到暗道前:“首长,我来断后……”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父亲惶急之下,一把揪住孙波茹,想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拉进暗道之中,这时候那丑陋的肉团突然跳动了一下,跳得足有半人之高,竟似要跳到我父亲的身体上来,孙波茹一见大怒,骂了一句:“什么鬼东西!”一脚踢了过去。 “千万别碰它……”我父亲急忙阻制,但还是慢了一步。 孙波茹一脚踢在那东西之上,本打算把它踢飞出去,不曾想那东西有很大的粘性,竟然一下子粘到了孙波茹的脚上,那东西是一种邪恶的肉瘤状寄生物,它能够在转瞬之间浴解掉人体表层的细胞组织,将人体的细胞成为它自身的营养来源。这东西一旦粘附到人体上,就万难挣脱开来。 只在眨眼之间,那东西就已经和孙波茹的身体形成了一体,顺着他的大腿迅速的窜到了他的小腹处,让孙波茹成为了它的寄生宿主。 (10)阴魂不散 “孙波茹!” 眼看着那东西已经进入到孙波茹的体内,并在孙波茹的腹部形成一个可怕的隆起,我父亲失声的喊了起来。 孙波茹的表情极为困惑而怪异,他茫然的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呆滞的目光转向了我的父亲。 “孙波茹,那东西……你怎么样?”我父亲拿出手枪,知道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只有帮助孙波茹结束生命,才能够让他避免更多的痛苦,可是这一路上的生死与共,小分队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人,让我父亲如何能够下得了手? 那东西突然在孙波茹的腹部窜动了一下,孙波茹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孙波茹……”我父亲又叫了一声,声音颤抖。 孙波茹慢慢的摸着腹部,吃力的爬起来,突然之间他向我父亲扑了过来,满脸的狰狞凶恶,喉咙中喷射出不类于人的恐怖怪叫声,此时他的意识已经被那邪恶的寄生阴姹控制了,沦为了阴姹的儡傀。他再也不是孙波茹,扑过来时的那狞恶表情,透露着对我父亲的仇恨与阴毒。 我父亲的手指扣在了手枪的扳机上,虽然他还是狠不心来开枪,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 孙波茹堪堪扑到父亲的身边,突然之间他吼叫了一声:“王莽你个王八蛋,老子不怕……”一声吼未止,他的眼睛复又变得凶恶起来,其意识再度为阴姹所夺,表情狞恶的向我父亲扑了过来,但又一次,他把自己重重的摔倒在地。 “走,走,快走!”我父亲听到孙波茹用最后的理智喊出了这样四个字,霎时间我父亲泪如雨下,这是第七个战士了,他带他们来到这里,眼见得他们就这样一个个死去,纵然是在战场上之时,那横飞的血肉也未曾让我父亲如此动情。 轰的一声巨响,孙波茹用尽了最后的力量,拉响了他的最后一枚手雷。 与敌偕亡。 但我父亲知道,那是孙波茹杀死了王莽练就的阴姹。 我父亲失神的从暗道里垂直的跌了下去,幸好冯永安扶住了他:“首长,上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父亲摇了摇头,看见黑暗中对他若有期待的丁思梵:“不必问了,我们,也应该走了。” 丁思梵失声的啜泣了一声,上前和冯永安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我父亲,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连续七名战士的死亡,给了我父亲心理上以沉重的打击,他在想是他低估了这次行动的困难性,只以为他们的对手是花疙瘩一伙不成气候的匪帮,却不曾想他们遭遇到了千年不遇的阴姹,误入这两千年之久的埋宝之地,面临着诸多的险恶却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但是他们终于找到了丁思梵。 这就够了。 感受到身边丁思梵的啜泣声,父亲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丁思梵同志,你哭什么,难道你还担心我们救不出去你吗?” “我不是担心这个,”丁思梵的声音浸透着无尽的酸楚:“我是在想刚才那两个士兵……他们还是那样的年轻……” “他们是最优秀的军人。”我父亲简捷的告诉她。 突然之间,冯永安的身体呆了一下,他扭头看了看:“首长……后面有东西追来了。” “什么?”因为心情过度悲痛,我父亲刚才对周边环境的变化感应明显不够敏感,这时候听到冯永安的警示,倏然心惊,急忙停下来侧耳听了听。 后面果然有什么东西追了上来。 那东西追逐的速度并不快,黑暗中无法看到它的形状,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的震动之声:扑通,扑通,扑通通……那声音每颤动一下,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近了一些。 第五章:地下山川 (1)地下断崖 “我们快走!”听到身后那东西的追逐之声,我父亲心里感受到了极度的震惶,听这声音,这分明还是那个阴姹,难道孙波茹与敌偕亡的搏命一击,竟然对这东西没有任何伤害吗?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想那东西在这地下阴暗的世界里蔓生滋长了两千年之久,其形其态无非不过是一团肮脏的血肉,即使是这东西能够消溶人体的细胞组织,寄生在人体内让人成为它的寄生宿主,但黑火药爆炸时产生的高温与力量也足以将这东西炸得粉碎,怎么会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然又追了上来呢? 除非这东西的组织结构与自然界现有的物种完全不同,如果这东西和那种异化的灵缶食人植物是同一类,都是复合性细胞组织生命,也就是说这东西的每一个细胞都和整体一样,任何一个细胞都有顽强的再生能力,哪怕这东西只剩下一个细胞,一旦让它找到宿主,寄生于其间贪婪的汲取营养,那么它转瞬间就会再度复活,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当年我父亲还缺乏对这种怪物的科学性认识,但是凭据本能,他已经意识到人的力量在这种千年戾气所积的邪物面前,是无能抗拒的。 三个人快速的在这条幽暗的通道中走着,耳听着后面的扑通扑通追逐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突然之间,冯永安叫了起来:“首长,前面……是断崖,我们过不去了。” “断崖?”听到冯永安的话,我父亲竟然莫名其妙的精神一振,他纵身上前,举目望去,就见前方果然是一处地下峡谷,峡谷之下沟峦纵横,风岚弥漫,于黑暗之中透射着震摄人心的力量。 峡谷的对面,依稀能够看到一条已经废弃的地下栈道的模糊影子,想来那栈道应该是逃亡的工匠们临时修筑的,时隔两千年之久,那栈道不明缘故的闪着微弱的白光,将那摇摇欲坠的危险画面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扑通,扑通,后面的那声音越来越近。 冯永安看了一眼我父亲,见我父亲点了一点头,他立即取出腰间的绳索,将系着铁块的那一头掷向对面的栈道,绳索的那一端缠在栈道上,冯永安试探着拉了几下,对我父亲点了点头,然后纵身一跃,手拉绳索凌空荡了过去。 眼看着冯永安荡到了那一端,停了下来,我父亲的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 那两千年之久的栈道缘何发出微光?如果那是一条栈道的话,又怎么会时间长达两千年之久而仍然没有朽烂呢? 扑通,扑通,后面的阴姹已经追近了,最多不过再扑通三两声,它就追上了我父亲和丁思梵。 正在这时,丁思梵突然掩住嘴,瞪大了眼睛,她那颤抖的手指向了对面冯永安的立足之地,那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 有一个体型庞大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冯永安的身后,一只大小如同蓝球般的瓦蓝色钢螯,突兀的举起来,凿向冯永安的头部。 “快逃回来……”当丁思梵拼命的喊叫出这一声的时候,自暗道里追逐而来的阴姹,正扑通一声,向丁思梵的身上扑了过去。 (2)上天无路 当身后的那巨大怪影突然出现的时候,冯永安比对面的丁思梵更早的发现了自己所面对的危险,因为他一荡过去之后,就立即嗅到了一种恶臭,这种恶臭是某种生物身体上的长年分泌物堆积而形成的,熏人欲呕。最可怕的是,那东西就伏卧在他的脚下,当他落地的时候,一双电灯泡也似的怪眼立即睁开了,那怪眼充满了嗜血的残忍,与发现猎物时的兴奋。 冯永安有两个选择,他或者立即撒腿逃跑,即使逃不掉,也能扭转此时所面临的危险局面。 另一个选择是立即开枪,他还留着一棱子子弹,足以一拼。 但是冯永安做出的是第三个选择,他没有逃,也没有选择去对付那可怕的东西,而是用力将绳索荡了回来:“首长……快!”这时候那东西已经挥起瓦蓝色的钢螯,猛的一下子凿向了他的头部。 冯永安只能闪,他的头部闪了过去,那巨螯一下子将他的冲锋枪凿得横飞了出去,冯永安临危不惧,抽出匕首刺了过去,想斩断那东西的巨大螯足。 却不想那东西的甲壳坚硬如铁,冯永安的匕首刺了上去,如中败革,锵铿有声,对那东西竟然毫无所伤。 第19章 一击不中,那东西羞恼成怒,巨螯举起,再度重重的击来,冯永安身形一闪,差一点坠下悬崖,幸好他一只手及时的抓住了悬崖上一块突起的石头。 然后他攀在断岩上,慢慢的转过头来,冲我父亲惨然一笑:“首长,保重……”他被那巨物身体上的毒气所熏染,一张脸已经全部变成了黑色,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 他的手无力的松开,如一片失去生命的木叶,飘坠向地下峡谷的下方。 我父亲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他一把抓住了荡过来的绳索,急促间大吼一声:“抱紧我!”丁思梵立即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我父亲用力一荡,复用双腿一夹,夹住了丁思梵的身体,中止了她从父亲身体上滑落下去的势头。 当绳索回荡起来的时候,我父亲清晰的听到了噗的一声响,眼看着一只肉瘤状的圆球物紧粘在绳索的末端,随同他们一起荡过了深渊。 阴姹! 这就叫阴魂不断! 这东西死死的缠住了他们。 对面的怪物一凿将冯永安击落于深渊之中,又看到我父亲和丁思梵荡过来,顿时兴奋的骚动起来。 那双灯泡一样的巨眼越来越近,我父亲终于清楚的看清楚这个东西的全貌。 这是一种在地下深层生活着的巨型藏蝎,主要生活在西藏及川西,主要的特点是体形巨大,残忍凶猛,江南一带咸少见到这种东西,但有时候农家捕到,多是体型超常的巨大。世界上绝大多蝎子的种类只有八条节肢,这种巨蝎却有十条节肢,我父亲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么一只,而且竟让它残害了小分队的最后一名成员冯永安。 那巨蝎全长三米有余,受其过于庞大的体型拖累,只能在它的老巢近前活动,捕捉误闯入其中的昆虫,终年吃不饱,饿得久了,如今见到两个人自投罗网而来,兴奋得无以复加,十条节肢毫无规律的乱动着,打谱要好好的美餐一顿。 紧抱着我父亲腰部的丁思梵突然惊叫起来。 她惊叫,不是因为那超出了人想象的巨大藏蝎的缘故,因为她的双手紧紧的抱住我父亲的肋下,脸颊贴在我父亲那至少半年没下水洗过的胸膛上,被我父亲的汗臭和体臭熏得差一点没昏过去,所以她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声,用力把脸扭到侧面,却恰好看到那肉瘤一样的阴姹正贴着绳子窜上来,眼看着就要窜到她的身体上,因为惊吓所以惊叫出声。 上有巨蝎,下有阴姹,我父亲情急之下,突然大吼一声,于半空中突然放开绳索,借那飞荡的势头,向着对面的一块石头猛扑了过去。 (3)绝望之旅 啪嗒一声,我父亲的双手牢牢的抓住了地下悬崖上一块突起的石头。 他的身体悬于半空,而丁思梵仍然牢牢的抱住他的腰部。如果不是我父亲的双腿死死的锁住她的腰的话,单凭她一个人的力气,是无法抱得这么久的。而且此时她的力气已经用尽,两手正一点点的从我父亲的身体上脱落。 突然之间丁思梵发出一声惊呼,她的手终于脱落了,大半个身体于半空中倒折了过去。 幸好我父亲的双腿仍然死死的挟住她,才没有让她跌坠深谷之中。 但是现在他们两个人的重量,全靠了我父亲的一双指甲剥落的血淋淋的手掌在支持,只要那块石头稍有松动,又或是我父亲的手掌力量稍有不足,那么眼前这一切也就应该结束了。 那块石头突然晃动了起来,巨蝎的不安骚动声从上面清晰的传来,我父亲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了下滑,千钧一发之际,他突兀的爆吼了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腿挟着丁思梵用力向上一翻,一下子将丁思梵抛了上去,而他自己,则迅速的滑落下去。 上面传来丁思梵一声痛叫,她的身体被抛上去的时候,重重的撞击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痛得她头晕目眩,但是她根本没有顾及自己的痛疼,而是急扑到断崖边上,向下望去。 我父亲的身体向下滑了一截,又被他幸运的抓住了一块岩石。当丁思梵俯身看他的时候,他也正仰面看上去。但是他看到的景象远比丁思梵更可怕,那巨蝎的瓦蓝色钢螯,已经高高的举了起来,凌空对她击下。 “快躲!快点跑!”用尽力气喊出这一声,是我父亲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但是丁思梵没有躲闪,更没有逃命,她居然抓到了那根绳索,还学着冯永安的样子向后一抛,看得我父亲差一点没闭上眼睛,她的动作太笨了,缺少应有的军事训练,这一抛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效果。当时我父亲心里甚至有这样一种想法,如果他要是活着回去的话,一定要好好的把大城市的女学生们全部集中起来训练,就训练抛绳子,连绳子都不会抛,这还打什么仗啊。 但是我父亲紧接着又瞪圆了眼睛,他眼看着被丁思梵轻飘飘抛出的绳索一端正要落下,偏巧这时候那巨蝎的钢螯却又翻了过来,竟然一下子缠住了绳子。当时我父亲惊喜交加,一把抓住绳索,借着巨蝎的钢螯翻动之力,猛的向上一窜,一下子爬了上来。 但是那巨蝎缘何以没有继续攻击丁思梵,竟给了她充足的空暇将我父亲再救上来呢?等我父亲爬上来定睛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巨蝎身体上坚硬甲壳上竟有一个硕大的血洞,洞中有粉红色的肉瘤状组织在一下一下的跳动。 原来,那阴姹一扑丁思梵未获,反而落到了这只倒霉的巨蝎身上,并开始溶解这巨蝎的坚硬外甲,巨蝎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入自己的体内,惊慌失措之下挥舞起钢螯狂砸背上的阴姹,把那肉瘤砸得血肉模糊,可是阴姹这东西属于复合细胞组织结构,哪怕让它只一个细胞落到巨蝎身上,也是这巨蝎的寿命到头了。 所以那巨蝎虽然将圆球状肉瘤砸得稀烂,但是那阴姹眨眼工夫就在巨蝎的体内又生长了出来,并控制住了巨蝎的神经系统,试图操控着巨蝎向丁思梵和我父亲扑过来。 眼见得那被阴姹控制的巨蝎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东撞一头西顶一下的冲了过来,我父亲顺手抄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喊了声:“快走,”拉起丁思梵急忙逃命。跑出两步才发现情形不对,他们所在的地方并没有现成的路可走,那模样看起来象是栈道的东西,不过是巨蝎顺着石壁排泄出来的分泌物,有着很猛烈的毒性,哪怕是嗅到气味都会让人中毒。他们只能后退,再重新退回去到刚刚爬上来的断崖截面上。 巨蝎摇摇摆摆的逼近了过来,那双原本是阴冷的怪眼,此时变得更加阴毒而邪恶。 (4)巨蝎邪欲 我父亲已经退到了断崖处,他的一条手臂紧紧的搂住了丁思梵——在我的记忆中,每当我父亲和我母亲吵架斗嘴的时候,如果我父亲想息事宁人,就用一条手臂搂住我妈妈,瞪圆了怪眼喊一声:“巨蝎扑过来了!”届时我妈妈就会眉花眼笑,想起他们两人在王莽藏宝的秘洞中的患难,于是所有的芥蒂就此风消云散。 但是当时我父亲搂着丁思梵的时候,却没有想到把她当做我的妈妈来搂,主要是环境不允许,那体形超过三米的巨蝎宛如一条大鳄鱼,摇摇摆摆的逼近过来,这节骨眼上谁还有心思琢磨别的?更何况我父亲这人在战场上滚打得久了,他那条胳膊搂了太多的“革命同志”,我母亲丁思梵虽然当时正值妙龄,清丽如兰,可在我父亲眼里,这个“革命同志”太细皮嫩肉了,还需要到战场上去跌爬滚打,直到搞成皮肤粗黑眉眼之间都是污泥,那时候搂起来才有情绪,象我母亲当时的样子,稍一用力只怕会搂碎了,让我父亲很不开心的。 不过在我成年后当我父亲跟我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我始终怀疑我父亲是不是在夸大其辞,体型超过三米的大蝎子,那还叫蝎子吗?别是这老头当时吓晕了头,把生活在地下的一条大鳄鱼当成了蝎子了吧? 记得我提出这个疑问,却惹得我父亲大动肝火,破口大骂:“他妈的小兔崽子,老子白养你了,连老子的话都敢怀疑……你家养的鳄鱼尾巴上长蜇人的大钢螯啊?你家养的鳄鱼长十条腿啊?” 这世界上的大多数蝎子都只长八条腿,只有中国特产的十足蝎才长十条腿,我父亲这人就是怪,连碰到的蝎子都不正常。 但我父亲却认为,面对着那十条腿的巨型藏蝎,最感到麻烦的还不是他和丁思梵同志,而是那个寄生在巨蝎体内的阴姹。 那阴姹有什么麻烦呢? 因为那东西要学习用十条腿走路。 阴姹这种东西,是道家元婴的反动,元婴练就的是人的精气,而阴姹则是人类最阴毒的欲望的集成,这东西实际上跟中国民间传说中的太岁在生理学上没太大区别,都是一堆没有独立意志的肉疙瘩,只不过太岁多是把自己和宝藏埋在一起的土财主形成,这些土财主死在金银财宝之间,没有吸收过多的怨毒之心,所以没什么大的害处,充其量不过是让看到这东西的人染了一身的晦气而已。 但是阴姹就不同了,阴姹这东西往往是吸收了上万惨遭酷刑虐死者的怨毒与仇恨,比之于太岁更具活性,也更邪恶。所以阴姹只要见遇到活体就会贪婪的寄居于其中,活体是人倒也罢了,因为人只有两条腿,神经反射系统控制起来相对简单得多,但是这只巨蝎却足足有十条腿,让这个阴姹好不烦恼。 阴姹控制住巨蝎的神经系统,就象是一个人同时踩了十只高跷,行走起来不摔几个大跟头,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20章 那巨蝎向我父亲和丁思梵两人逼近,但是那十几条腿却有的往前走,有的往后挪,更有几条腿自行其是,向四面八方跑去,搞得这只巨蝎身体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把自己摔了个仰面朝天,肚腹朝上。 我父亲顿时瞧出了便宜,趁冲过去,一脚踹下,只听哧溜一声,那巨蝎十条腿在空中忙乱的舞动着,竟被我父亲一脚踹得滑出了崖顶,栽入了悬崖下方。 “哈哈哈……”眼见得阴姹跌入地下峡谷之中,我父亲心中狂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却觉得脑子一阵晕眩,顿时一凛,不好,这巨蝎有毒……刚刚想到冯永安就是被这巨蝎之毒不明不白的熏死,他的两腿一软,昏倒在地。 (5)迷梦如苏 当我父亲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一条柔软的手臂正抱着自己的脖颈 ,一道清凉的水漫漫的渗入到自己的身体百骸,我父亲呻吟一声睁开眼睛,正看到丁思梵那张清丽如铃的脸庞。 当时我父亲的手飞快的伸向腰际,见他动作太大,丁思梵急忙劝了一句:“你是中了那蝎子的毒,小心扭伤自己……”话未说完,她就呆住了。 我父亲手中的枪口,正对着她的胸口。 “我……你别认错了人啊,我是丁思梵……”丁思梵急忙叫了起来。 “你是丁思梵?真的吗?”我父亲冷笑:“这可不好说。”他转目打量着四周,不由一怔。 此时我父亲发现他正置身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雕梁画栋,金龙盘柱,美奂美央,极尽奢华。最令人震动的是,在他的身边四周,堆积如小山一样的都是大块的金锭,和盛装在玉器里边的大颗大颗的珍珠,比人还要高的珊瑚树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金宝之石,更有那说不清用途的奇巧械器,无一不是由纯金和白玉打造,这地方的任何一件东西,只要拿出来,一生一世也就受用了。 金宝之器,奇巧之异。 这就是老贼王莽的最后藏宝之地。 但是这些东西,对我父亲却没有产生任何感觉,他黑着一张脸,用手枪指着丁思梵: “丁思梵,到了这时候了,你应该说实话了吧?” “你想让我说什么?”丁思梵不明所以的问道。 “少跟老子装糊涂,”我父亲吼叫起来:“姓丁的,你老实说,你跟那反动派老贼王莽,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问我跟王莽是什么关系?”丁思梵满脸哭笑不得:“喂,我说,这位大叔……你大概没有读过史书吧?不知道王莽都死了两千年了吗?你说我和一个死了两千年的人能有什么关系?” “哼,”我父亲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丁思梵,那王莽人死心不死,无一日不梦想着复辟失去的天堂,卷土重来再骑到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你如果只是受了他的蒙蔽的话,那么我们党也不是不可以对你网开一面,要知道我们党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是自己老老实实的交待,还是顽固不化抵抗到底,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都由你自己来选择……” “你这人说话真是毫无逻辑性……”丁思梵生气了:“你不会是蝎毒入脑,让你失去正常的思维能力了吧?” “谢谢关心,我的神智比任何时候都要正常。”我父亲冷冷的道:“丁思梵,眼下你再抵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你必须要老实的交待……” “你到底让我交待些什么?”丁思梵气道。 “看来你还真是非常的顽固啊,”我父亲痛心疾道的道:“好,那让我来提醒你一下,你自己说,你是如何被花疙瘩一伙匪徒掳走的,又是如何跳入到秘宝暗穴之中的?还有,你掉入秘穴之后,是什么东西将你拖走的?你又是如何到了那座平台之上的,以及你又是怎么进入到被倾塌的石壁覆盖着的石室之中的……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刚才昏过去的时候是在那座断崖上,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间藏宝秘宫的?” “这个……”丁思梵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父亲。 “丁思梵!”我父亲突然大吼一声:“是到了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重新回到人民的怀抱中来的时候了,你如果再执迷不悟,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只听哇的一声,丁思梵放声大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抽泣道: “你说得没错,这个地方……我确实来过,而且不止一次,只不过,我一直以为那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梦,又怎么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 (6)离奇之梦 我母亲丁思梵曾告诉我说,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子,敏感,多疑,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幻想,数不清的公主与王子的美梦是她独处时的最大享受。当然,有时候,她也会做一些说不清楚的怪梦,这些怪梦多是些找不到由头,毫无缘故的意识碎片。 那些怪梦多半是支离破碎,碎乱不堪,她有时候会梦到八个脸色阴冷的怪女人,有时候又会单独梦到一个躲藏在石室中的可怕婴孩,有时候她会梦到自己在地下断崖上的一条栈道上飞奔,又有时候她会梦到自己在一座堆放着无以穷计的珍宝奇玩的宫殿中迷茫徜徉…… 更多的时候,这些支离破碎的怪梦与其它类型的梦境揉和在一起,让母亲很难分辨出它的本来面目,所以这些意识碎片虽然频繁的在她的梦中出现,但是为我母亲所带来的心理困扰,却不象别人所想象的那么严重。 这么说起来,丁思梵是一个再也正常不过的女孩子,是连做一个怪梦都要大惊小怪好半天的姑娘而已。 每一个女性都是神秘女主义者,都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梦一定有隐寓着什么予兆。我母亲也不例外,她有一个上锁的小日记本,每天都偷偷的把自己做的怪梦记下来,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私密,只等待着她梦中的白马王子来分享……关于梦的日记我母亲记了足足有十年之久,然后她不无惊讶的发现,在她幼年乃到少女时代的怪梦中,看似毫无条理支离破碎,实际上却是一个完整的事件场景。 把这个完整的事件场景描述出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首先,母亲丁思梵梦到自己身穿一袭白长裙,赤足走进一座恐怖的山洞之中,山洞中有八个白衣女子迎接着她,她们一句话也不说,那表情阴冷冷的,看起来非常可怕。 我母亲丁思梵说,当她做那个怪梦的时候,感觉自己在梦中似乎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完全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事,那个人似乎是她自己,又似乎不是,总之是一种无法识别身份的怪梦。 她在梦中走入那恐怖的山洞,一直进入到山洞的最里边,沿一个直上直下的幽洞再向下,经过一座石碑和一座远古巨兽的化石之后,就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里,在那里有一座巨石垒成的奇异宫殿,八名白衣女子脸色阴冷的陪同她拾阶而上,进入到巨大的地下宫殿之后,再缓步向前,进入宫殿中的一个地下石室,石室中有一个只穿着红肚兜兜的婴孩在等待着她。 我母亲曾告诉我,她非常害怕等待在石室中的那个婴孩,那孩子满脸淫恶之气,嘴吧咧到了耳根子上,对着她发出阴森森的怪笑,说不出的阴森邪恶,每一次做了这个梦,在梦中见到这个怪婴,我母亲都会吓得半夜里惊叫起来,她在睡梦中拼命的挣扎,哭喊,想摆脱这个噩梦,但是这一切无济于事,那邪恶的怪婴死死的纠缠着她,抱着她的腿,那双尖利的爪子深深的嵌入到她细嫩的肌肤里,让她倍感痛苦焦灼…… 这个毫无缘由的噩梦就一直纠缠着她,再后来这个怪梦越来越清晰,场景也越来越明显,她经常在午夜的噩梦中穿过那密封的地下石室,走入一条幽长的暗道之中,那邪恶的怪婴在后面追逐着她,她总是发现自己逃到一座断崖之处。 让我父亲气愤的是,我母亲在梦中从未梦到我父亲,梦中的那断崖处有一条坚固的栈道,让她飞快的奔跑过去,而当这时候,后面那怪婴就发出厉鬼嚎叫般的声音紧追不舍,有时候她会隔开一段距离看自己的这个梦,这就好象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清晰的看到梦中的场境。 她梦到自己披散着头发,赤足跑过那横桓于地下悬崖之上的栈道,跑入一条由巨石砌成的小径,沿着那条小径她吃力的向上攀爬着,这时候身后那怪婴就会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那声音中充满了阴毒与得意,似乎她正逃向自己最终于宿命。 当她攀上最后一阶石阶的时候,宫殿中的那无数金银财宝就立即呈现在她的眼前,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轻轻的响起,走过那堆积如山的财宝珍玩,走向宫殿的深处,在宫殿的最里边,响起了一个得意的怪笑声……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怪笑声,是她生命记忆中的重要一部分,她一定是曾经在什么时候听到过这种可怕的怪笑,只不过,这个记忆并非是在她的现实之中,而是,在她的前世记忆之中。 那或许只是前生记忆中的一个片断。 等到了我母亲十六岁的那一年,她的思维渐渐成熟,这个重复性的怪梦已经不再象以往那样频繁了,但是偶尔,在她的睡梦中还是会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片断。 我母亲告诉我说,如果有谁愿意把他打小做的怪梦全部记载下来的话,慢慢的,他就会发现他所有的梦境看似毫无联系,实际上是前世往生一个场景的各个不同的片断所组成,关于这一说法我没有找到相应的理论依据,但是我母亲根据她自己的切身经历,却是对此深信不疑。 第21章 应该说,我母亲对于她的梦境解释是有其独特之处,但是我父亲却不以为然,我怀疑真正的原因是,我母亲梦到自己通过栈道走过那座断崖的,而事实上,却是我父亲用双腿将她挟过去的。但是当他们身处于那座堆满了王莽藏宝的地下宫殿之中的时候,我父亲最关心的问题并非是这个,而是我母亲因何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7)亡命匪事 在我母亲刚刚遇到我父亲的时候,那一年她刚刚十六岁。 十六岁的女孩子丁思梵独自离开北平,跑到湘西这种小地方来,是来看她的同学曾月凤。 丁思梵的同学曾月凤嫁给了解放军某部的一个军长,适逢军长提劲旅入安徽剿匪。想当时全国战事如潮,老蒋的三百万军队分崩离析,谅那区区几个土匪,更是不堪一击,便带了妻子曾月凤同行。军旅生活单调而寂寞,曾月凤以前对军队生活只有美丽的想象,这一路上行来才知道其苦。苦倒罢了,只是那份寂寞难以排遣,就摇了军部的老式电话打往北平,足足一个小时才接通,找到了丁思梵,就央求丁思梵去陪陪她。 丁思梵在北平呆得也正无聊,听曾月凤说了安徽美景,顿时心动,就跑了去,这一路上就花费了整整半个多月的时候,途中饱受国民党余部及土匪的骚扰,让丁思梵吓得半死之余,大呼过瘾,等到了安徽华龙村,那是军部所在地,两姐妹拥抱落泪,便叽叽喳喳的说起尘年旧事。 这时候曾月凤已经有了身孕,说起她原以为军人浪漫而有激情,等嫁过来之后才知道双方的沟通是何等的艰难,学识与家境的差异又是何等的巨大,丁思梵有口无心的安慰了老同学几句,但心里却把老同学的烦恼暗暗记住,发誓以后决不嫁给军人大老粗…… 黄昏时候,曾月凤关上门,拿了只当地特有的木箍大浴盆出来,让警卫员烧好了开水,然后将开水注入到那口大浴盆中,让丁思梵替她搓搓背。她自从结婚之后就胖了起来,人也变得琐碎,最关注的是一些日常生活中的鸡毛蒜皮,这让丁思梵真切的感觉到了两人的距离在拉远。 虽然心理上已经产生了距离,但千里迢迢来了,总不能说走就走,所以丁思梵当时心情悒郁的拿了块毛巾,站在曾月凤的身后替她抹着身子,听她眉飞色舞的讲军长太太的生活是多么的威风。 曾月凤正讲得起劲,外边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枪声,把丁思梵吓了一跳:“有人打枪……” “没事吧?”曾月凤安慰她:“可能是当兵的在练习打靶,这里是军部,四周都是咱们的部队,很安全的……” 话音未落,闩死的房门突然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警卫员闯了起来,两个女孩子吓得同声尖叫,丁思梵急忙用毛巾掩住曾月凤的身体,曾月凤惊恐之下,喝斥了一声:“谁允许你进来的……” “首长快点离开,有土匪混进来了……”话未说完,那战士已经倒地身死,露出他后背上的十几个弹洞。 外边响起了啪唧啪唧的光脚板走路的声音,就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问道:“大爷,你怎么就能肯定那军长的姨太太是住这儿?要是让兄弟们扑了空儿,那该有多扫兴啊。” “放心吧老二,我说你就别唧唧歪歪了,”另一个怪异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早就告诉你们了吗?是九婶让我来这儿的,要不是九婶她给我们引路,我们能从共军那黑压压的人堆里平安无事的钻出来吗?告诉你老二你再敢怀疑九婶当心我开你的刑堂……” 十几个面目狰狞的土匪出现在门口,猛然看到室内的两个女人,所有的怪眼同时凸了出来: “啊哇啊,两个大美人,老子今天真是有福气啊……” 那狼一样的嚎叫之声,让丁思梵和曾月凤两人吓得魂飞天外。 (8)邪灵隐现 涌进来的大汉们,为首的满脸满头五颜六色的七彩粉瘤,就是瞎子也能一眼认出他就是花疙瘩的匪首大疙瘩,紧挨着他的是留山羊胡须,戴小圆眼镜、头上一顶瓜皮小帽,身穿宝蓝色长衫,斜挎两只盒子炮的二疙瘩,再后面是力大惊人的瘦子阿牛等一干悍匪。 这伙胆大包天的土匪们摸进军部,正将丁思梵和沐浴中的曾月凤堵在房间里,顿时一个个丑态百出:“大爷二爷……这两个女子真是仙女啊,粉嫩粉嫩的,快点让兄弟们开开荤吧,兄弟们这都熬不住了……” “不想活了你们,鬼叫什么?”大疙瘩凶狠的喝斥道:“这是九婶要的人,谁敢碰她们一下,老子扒了你的皮!” 众匪顿时现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用凶恶的眼光死死的盯着丁思梵和曾月凤。 只听一声咳嗽,师爷二疙瘩说话了:“大爷,兄弟们出生出死,提着脑袋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才……”眼见大疙瘩那凶狠的目光转向他,二疙瘩见风转舵,变了口风:“兄弟们也不说想一想,若没有大爷的带领,你们他妈的早让共军抽筋剥皮了,现在居然要以下抗上,目无山规,真是岂有此理!” 大疙瘩用鼻子哼了一声:“老二,你别他妈的跟老子阴阳怪气,兄弟们来到这里,老子总不会让大家吃亏的,你们听着,给我把那个大肚皮的娘们拖出去,兄弟们打完排子炮,再给我把他肚子里的小共产党掏出来,那个圆脸短头发的,谁的眼睛再看她一下,手指若是沾到了她一下,寨规侍候。” “得令!”土匪们一涌而上,抬起大浴盆,将吓得惊叫不已的曾月凤强抬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大疙瘩和手拿浴巾的丁思梵。 丁思梵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丑陋而可怕的土匪,她还年轻,正是做梦的年龄,却没想到死亡竟然以这种让一个少女最为害怕的方式来到,让她心里倍感悲凉。 但死亡既然已经到来,恐惧于事无补,所以丁思梵的心静出奇的淡漠。 她淡漠的看着眼前这个土匪,等待着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但是她没有等来最让她害怕的那一刻,反而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怪事。 只听扑通一声,那匪首大疙瘩,竟然跪在了丁思梵脚下。 “九婶在上,儿子在这儿给您磕头了……” (9)归位之途 看到大疙瘩扑通一声跪下,声称九婶,丁思梵本能的向四周看了看,可是她只看到房间就只有她和大疙瘩两个人,没看到大疙瘩正对着说话的“九婶”,所以她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土匪的脑子有毛病。 实际上,我母亲丁思梵当时真正的想法是:这个土匪头子是个变态……但是因为当时还没有“变态”这么一个名词,凡是归入到变态行为中的人或事,当时人统统以“脑子有毛病”来称呼。 大疙瘩的“脑子有毛病”,可把我母亲丁思梵吓坏了,虽然她当时只不过才十六岁,对人性的黑暗了解不多,但是,就在她从北平前往湘西的途中,曾有几次遇险的经历,遇到了国民党的残兵和残匪的骚扰,那些流窜之中的残匪残兵,其中不乏“脑子有毛病”之辈。 我母亲在途中曾听人说起过一个土匪,那家伙心性歹毒而邪恶,专一喜爱劫掳年轻美丽的女孩子,一旦女孩子落入到他的手中,他就会恭恭敬敬的命人拿来洗浴之物,让女孩子沐浴,然后再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女孩子放到一只大大的平盘上,强迫女孩子盘膝坐在上面,双手合什,而后那土匪则在平盘下面添柴加火,再配上五味调料,均匀的涂抹到被烤的女孩子身上,再斯条慢理的食用…… 因为有这么一件可怕的事情,所以我母亲见到大疙瘩冲她磕头,马上想到这个土匪一定是要将她烤熟了吃掉,吃掉就吃掉吧,既然落到了这伙子煞星手中,害怕也是没有用处的。 正当我母亲丁思梵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那大疙瘩泣不成声的说道: “娘,都是儿子拖累了你,为了儿子你离开法座,流落到了人间……娘,你可知道,为了寻找你,儿子我受了多少苦啊……” 大疙瘩的话,在丁思梵听起来,除了变态还是变态,实在是找不到别的解释,所以她一声不吭,等这个变态的家伙拿大盘子出来烤她…… 大疙瘩却没有拿出大盘子,而是抱住丁思梵的脚,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丑脸:“娘,你受苦了……儿子这次终于找到了你,一定会带娘回家的,请娘就相信儿子的孝心好了……” 大疙瘩的真诚表白,让我母亲顿时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一想她当年才十六岁,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却被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抱着腿叫娘,那是一种何等别扭的感觉? 这时候外边响起了曾月凤的惨叫之声,土匪们正将她从浴盆里拖出来,按倒在地轮暴她,丁思梵眼看着老同学遭受如此残酷的羞辱与折磨,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不要”,竟忘记了自己同样是身不能保,要跑出去营救她。 大疙瘩却突然跳起来,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脸上竟然充满了焦灼之色: “娘,我知道你看不过这人世间的苦和难,可是娘啊……这些人都是儿子带来的,他们一个一个都跟儿子一样,是合当天雷击死的煞星,儿子可以统御他们,可要想让他们不做恶,那就是儿子的末日来了……娘,你就体谅体谅儿子的难处吧,这世道,好人根本就活不下去啊……” 丁思梵气极:“好人活不下去,那你也不能做恶啊……” 听了丁思梵的话,就见大疙瘩扬起大巴掌,照自己的脸上啪啪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娘教训的是,是儿子不争气……只是儿子太想见到娘亲了,若是儿子走正途,那还要三十四年以后才能见到娘亲,儿子想娘啊,而且娘也会在人世间沦受诸多苦难……” 丁思梵看着眼前这张不停管自己叫娘的怪脸,心里说不出的发毛:“那既然这样……你快点让他们住手啊,那是我的同学,不许你们伤害她……” “是,是,娘的话,儿子一定听从,”就见大疙瘩突然露出满脸的煞气,拨出双盒子炮在手,吓得丁思梵脸上变色,还没等她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听砰的一声枪响,那正趴在曾月凤身上的小土匪嗷的一声,脑袋开瓢被打得滚了下来。 第22章 老大突然发飙,令众匪无不愕然,一个个提着裤子呆立在那里,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土匪开口抗议了一声:“大爷,黑麻子他无罪……” 砰的一声枪响过,那替黑麻子辩护的小土匪天灵盖被掀开,余匪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再也没人敢吭一声,只是二疙瘩壮起胆子问了一句: “大爷……何故发怒?” “九婶有令,这个女人就不要碰了,”大疙瘩凶狠的下令道:“传令所有的兄弟们,与我收队回山。” (10)匪巢惊乱 我母亲丁思梵告诉我爹说,她是被四个小土匪用一条滑竿抬到太子沟的。 那滑竿制作得极是精巧,当中有一个小滑轮,不管小土匪用什么姿式抬这张滑竿,坐在上面的我母亲总是能够保持住平衡,她在那张滑竿上坐了整整三天三夜,眼看着那些小土匪们猴子一样灵活的穿山越涧,有几次与解放军的剿匪部队相遭遇,只见众匪们疯了一样逃起命来,连解放军的马队都追不上他们,眼看着那原始森林中的粗大树木风驰电掣一般迎面而来,擦身而过,让她着实的开了眼界。 母亲说:那帮子天杀的土匪们,可惜了他们的身手,要是他们愿意走正道的话,多少也会在历史上留下点痕迹。 三天之后,丁思梵被花疙瘩匪帮抬到了太子沟的匪巢之中。 这三天的路上,每天大疙瘩都会恭恭敬敬的过来问安叫娘,叫得我母亲心里直发毛。 到了匪巢之后,大疙瘩一始既往,过来叫着娘,请我母亲下了滑竿,带她进了山洞,一走进这座山洞,我母亲的心里不由得一惊。 她曾经在梦中来到过这个山洞。 她在里边自如的行走着,很清楚洞里边的岔道与路径,看得大小土匪们无不目瞪口呆,大疙瘩更加相信她就是山神奶奶的九婶了。 “看见了没有?兔崽子你们看见了没有?”大疙瘩热泪盈眶的对众匪们说:“如果她不是九婶的话,怎么会对这里这么熟悉?” “这个……”匪首二疙瘩却觉得这事未免也太别扭了,就吞吞吐吐的建议道:“大爷既然说她是九婶,那肯定是没错的,不过既然她是九婶,肯定也能过得了兄弟们这一关吧?” “什么意思?”大疙瘩凶狠的瞪着二疙瘩。 “大爷干吗这么瞪着我?”二疙瘩赔笑道:“我老二对大爷的忠心,唯天可表啊,我的意思无非不过是大爷还得花点心思,让小的们也明白明白这个道理……” “有谁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大疙瘩斜眼看着众土匪。 众土匪敢怒不敢言,一个个慢慢的向后面溜去,生怕被大疙瘩看不顺眼,当头就是一枪。 眼见得众匪都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大疙瘩这才心满意足的吩咐下去:“小的们听了,所有的人都得给老子斋式沐浴,那谁,瘦子阿牛,你去山下想办法弄一口肥猪来,我们要好好的孝敬孝敬九婶……” 打发走瘦子阿牛,却是大疙瘩的心机之所在,他久为匪首,岂能不知道此时人心不服?所以才把最凶蛮的瘦子阿牛打发下山,万一小土匪们骚乱起来,也易于对付。 然后大疙瘩恭请他娘亲九婶丁思梵沐浴,以便“归位”,丁思梵却认定这是到了这伙变态的土匪们要洗干净她之后烤着吃的时候了,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根本就对自己的生死没放在心上。而匪首大疙瘩却生恐有哪个不开眼的小土匪偷窥沐浴时的九婶,亵渎了他的“娘亲”,所以亲自提枪守在了温泉洞的洞口处。 大疙瘩满门子心思只等着九婶“归位”,却不曾想众土匪们早已不满他的做法了,趁这时候,二疙瘩纠集了十数个土匪凑在一起,相互商量说:“大爷疯了,随便逮住个女人就当九婶,再由着他这么疯下去,不等共匪剿了咱们,只怕咱们自己早就被大爷给宰了,依我看咱们还不如……” 那伙土匪早就对大疙瘩心存反意,只是无人带头发动,此时被二疙瘩如此一扇动,当即鼓噪了起来,却又被二疙瘩压住,约好了要乘大疙瘩不备的时候,共同发动。 大疙瘩对于匪伙的不满是有感觉的,所以等到丁思梵沐浴出来之后,他还故意当着众土匪的面再一次的“验证”了她的身份,向所有的土匪们证明她就是九婶,可是怒气攻心的土匪们哪管你这么多?便趁丁思梵逮了只蚂蚱后跑到后面的洞窟中拿山神奶奶的贡瓶的时候,众土匪终于发动了。 枪声四起,弹雨横飞,众土匪和大疙瘩不要命的打成了一团,连带着那尊来历不明的山神奶奶的塑像,也被推倒了。 我母亲说,塑像被推倒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那八个脸色阴冷的白衣女人从地下的幽洞中升了上来,霎时间她呆若木鸡,想不到她的噩梦,在这里竟然成了真。 第六章:黄梁之梦 (1)梦境奇游 在我父亲的枪口逼迫之下,丁思梵被迫开始“交待”她“和王莽的历史问题”。 她说,那一天在匪巢中,山神奶奶的神像一被推倒,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八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噩梦中的白衣女人出现了,所有的土匪们见到了这八个女人,竟不明缘由的用双手掩住耳朵,拼命的嚎叫起来,好象他们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一样。 就在那一瞬间,匪巢中的所有土匪们全都疯掉了。 即使侥幸没疯的土匪,也成了从此大脑中空白一片的傻子。 而丁思梵,她无法确定自己是进入了此前的梦中,还是大脑中出现了幻觉。但是那记忆中的一切清晰如历,她感觉自己好象消失了,另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取代了她,那个人似乎离开这里很久了,而且,她似乎一直期待着回到这里来。 丁思梵感觉自己的灵魂出了窍,她眼看着那个占据了她的形体的陌生女人行走在八个白衣女人中间,她们一行迤逦而行,步入幽洞之中,经过一座高耸的石碑,经过一座远古的巨兽化石,她们走到了一处空旷的地带。 那里倒伏着无计其数的工匠与士兵,犹如屠场中待宰的猪羊,惨嗥之声惊天动地,血腥气味弥漫周天。 她看到那九个陌生的女人无动于衷的在淌流成河的鲜血之间走过,看到屠夫们正将那些惨嗥着的工匠们精细的剔肉剜骨,将那些仍然挣扎的骨骼精心的分离开来,把同一部位的的骨头堆放在一起,浸入到一只盛满了恶臭气味的脏水池之中。她看到那些数不清的骨殖在脏水中缓慢溶解并重新生长,长成了一块巨人般的骨骼。 她看到数不清的女人和孩子在拼命的惨叫,她知道这些人都是那些工匠的妻子和儿女,屠夫们正在采用最残酷最邪恶的办法慢慢的虐杀她们,因为这座行将密封千古之久的藏宝秘地需要邪恶的阴灵来守护,而这些死难者们的怨毒之气,就是形成邪恶阴气的最适宜养份。 当她的脚走上那座建筑在空旷地带正中的宫殿之时,她能够看到身后的无数冤灵已经形成的种种邪恶事物,然后她听到了宫殿深处的一个得意的狞笑之声: “哈哈哈,第九个宫人,你回来了,我已经在这里苦苦等待了两千年之久,现在,是需要你和你的男人用阴阳精气,让我最后功德圆满,步登仙界的时候了。” 我母亲说,当她听到那个可怕的声音的时候,就仿佛从一个噩梦中突然苏醒过来了,一睁眼,正看到了父亲一张满是被汗水冲得一道道泥垢的丑脸。 然后她眼看着三个战士为了营救她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而现在,这个被勇敢的战士们称之为“首长”的人,竟然把枪口对准了她。 在我父亲被那只巨蝎的雾气秘熏昏之后,丁思梵哭着拖着我父亲的双脚,把他拖到这座宫殿中来的。之于我母亲当时为什么要拖着我父亲的双脚走,这倒不是我母亲担心蝎毒熏到她,而是因为双方的体形对比过于明显的缘故。 我母亲的身材娇小玲珑,在她十六岁的妙龄时节,更是婀娜多姿,纤丽如花,总之是线条非常的柔嫩,而我父亲的身材则是牛高马大,没一点世家子弟的模样,倒象个典型的黑煤工。记得我小时老师留作业,要写一篇作文《我的家庭》,我是这样开的头:“我妈妈就象一只美丽的画眉鸟,我爸爸象一头长着刺的大野猪……”当时我妈妈看了这篇作文喜欢得直摸我的脑袋,连夸我真是她的好儿子,肯定不是大疙瘩那怕人的蠢家伙投胎转世。我父亲却不由分说就是两个耳光:“他妈的小兔崽子,我养你这么大,你竟然敢说我是野猪,真他妈的没良心……”总之,我对我这个没品味的父亲没多少好印象,这老头跟我好象是有仇,打起我来不要命……总之,我这件惨痛的往事可以形象的描绘出我父母身材体形上的差距,我父亲能够轻而易举的用一条胳膊把我母亲举起来,可是要让我母亲扳动他那野猪一样的身子,这可就难为了我母亲。 所以当时丁思梵只能是拖着我父亲的双脚,一步步的离开了那座地下悬崖,然后顺着一条石径,走入这座藏宝的宫殿之中。 至于丁思梵为什么会认得这里的路,那理由说出来实在是太简单了。 她的梦。 她曾经在梦中无数次来过这个地方。 所以她认得路。 就这么简单。 (2)政策攻心 等到丁思梵交待完了之后,我父亲眨了眨眼睛:“丁思梵,你受王莽的蒙蔽太深了,赶快觉醒吧,否则你将后悔莫及。” “我又怎么了?”丁思梵委屈的望着我父亲。 第23章 “难道你竟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我父亲苦口婆心的教导道:“丁思梵同志,你还年轻,不了解阶级斗争的复杂性,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那王莽虽然在农民起义军的攻势下失败了,可是他无一日不想重新复辟,而你,丁思梵,你竟然听从了他的命令,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里来加入到了王莽的反革命集团之中,丁思梵,你走得太远了,你必须……” “你有完没完?”丁思梵火了:“你是不是觉得这么胡说很有趣啊?” “住口!”我父亲厉声道:“丁思梵,你必须要深挖自已灵魂深处的剥削阶级思想,必须要与王莽反动派划清界限,你看一看这里的无数珍宝,每一件都是劳动人民的血和汗,你看看这里如山的金银,每一锭,都是王莽对劳动人民残酷剥削的见证……” “你这人真的要疯了,”丁思梵气鼓鼓的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站住,你要去什么地方?”我父亲喝斥道。 “我要看看这里有没有能够让你大脑变得清醒过来的东西。”丁思梵道。 “什么意思?”我父亲问道。 “你看看你的脚下。”丁思梵回答。 我父亲拿枪对准丁思梵,低头看了看自己折脚下。他看到满地黑色的小薄片,不禁神色惘然:“这是什么?” “是怯毒的玉蔑片。”丁思梵大声的道:“你这个人,刚才在那边的断崖上的时候,被那只巨毒蝎子的毒气熏到了,连四肢都僵硬了,幸亏我在这里边找到了怯毒用的玉片,才救了你的命。虽然你的命是救回来了,可惜你的大脑已经受到了毒气的熏染,说起话来这才样颠三倒四,难道你不知道王莽早就死了两千多年了吗?” “他是死了,”我父亲回答道:“但是斗争并没有结束……” “我受够你了!”丁思梵怒极,掉头又要走,我父亲却一个箭步,拦在她的面前:“我有说错吗?我告诉你斗争并没有结束,这难道不是活生生的现实吗?现实就是,我们此时就在这里,而且我们有八个最勇敢最忠诚的战士,他们先后死在与王莽的斗争之中,难道这血淋淋的现实还不足以唤醒你吗?” 丁思梵气急败坏:“我又没有睡着,用得着你来唤醒?” 我父亲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丁思梵,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 “你要怎么样?”看着我父亲那张大黑脸,丁思梵惊恐的向后退去。 “不怎么样,”我父亲以冷峻的声音回答道:“我要把你带回去,交由人民审判,除非你认识到自己错误……” 眼看我父亲即不是失去神智,也不是在开玩笑,丁思梵采取了在我父亲看来是最不可容忍的“负偶欲顽”,她早就注意到在她的立足之处有一个白玉铸造的指南车,车上有一个摇头晃脑的小铜人,当她慢慢的后退时,拿脚尖一踢那白玉车,白玉车无声的滑动起来,轻轻的撞在一座由大块大块的金锭垒起来的宝塔之上,那宝塔下大下小,但金锭与金锭之间的平衡维系得却是非常精妙,被这小车轻轻一撞,只听一阵悦耳的金属撞击声,那宝塔轰然倒塌。 被那巨大的坍塌之声所惊动,我父亲不由自主的一扭头,丁思梵嗖的一声,灵活的窜进了那高高堆起的财宝小山之后。 发现上了当,我父亲大怒:“丁思梵,你是铁了心了要为王莽那僵尸殉葬……”拨脚追了过去。 他冲进金玉堆起的小山之后,却只见满目的五色琳琅,数不清的价值连城的珠玉饰物被他的疾步掀起的风声所卷动,上千件玉笄、玉璜、玉琮、玉壁、玉瑗、玉璋、玉节、玉盘、玉鱼、玉带、玉珠、玉环、玉琥……统统被他的大脚掌踩得粉碎,发出了清脆的叮咚之声。但是除了这些七彩的珠玉金玩,眼前早已失去了丁思梵的影子。 (3)阴积之木 “丁思梵,你出来!” 我父亲提着手枪在那如山的金银珠玉中钻来窜去:“我们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你老实交待,就不会为难你……” 丁思梵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我怕了你还不行吗?你走吧,就当你没见到过我好了……” 我父亲立即向着声音的来源之处疾追了过去,绕过两扇镶嵌着红蓝宝石的玉屏风,转过一道由静铜编钟组成的古老乐器,他冲到了宫殿的前面,发现前面有一只巨大的三足铜鼎,铜鼎还盖着一个生了绿锈的盖子。 难道丁思梵躲到了这只铜鼎里边? 我父亲蹑手蹑脚的走到铜鼎边上,突然一掀铜盖,却没想到那铜鼎之盖好生的沉重,竟然没能掀起来。我父亲正要放弃,突然听到丁思梵在暗处偷笑的声音,心里一生气,干脆咬牙爬到铜鼎之上,说什么也要将这只盖子掀起来。 他是想掀开这只盖子,等抓住丁思梵之后,再将她关进这只铜鼎里。 在丁思梵看来,我父亲的行为无异于失了心疯,明显的精神状态不正常。但是我父亲心里却是非常的明白,那王莽既然能够利用邪恶的瘗方之术在两千年后将丁思梵召唤回来,那就绝不会到此为止。往后发展下去事情究竟会是一个如何情形,实际上丁思梵在梦中是非常清楚的,只是在她醒来之后,就有意识的把那一切全都忘记了。所以他一定要逼迫丁思梵把具体的情形说出来,唯其如此,才能够做到变被动为主动,才能够完成这次任务,彻底的击败王莽那邪恶的瘗方之术,也才能够救出丁思梵。 总之,斗争的形势非常的复杂。 我父亲爬到铜鼎上,咬紧牙关,终于将那鼎盖掀开来,随手拿了块白玉雕成的汉宫美人卡在铜盖上,让铜鼎的盖子处于欲合未闭的状态之中。这就象农家捕鸟用的陷阱,一旦有人把脑袋探进鼎中,只要抽掉那卡住鼎盖的白玉美人,就会哗咔一声巨响,把那人的脑袋着实的砸进鼎中封盖起来。 布置好陷阱,我父亲跳下来,拿脚踢了一下这只铜鼎,瞧那鼎胎质较薄,纹饰简略,无非不过是由宽线和细线组成的变型兽面文。这应该是夏朝时代的器物。但是这只鼎更象一口大锅,三足之间有一个与鼎身铸在一起的支架,看起来是往上面加薪烧炭的。 可是,这铜鼎是如此的厚重,怕少不了千儿八百公斤,那要用多少木柴才能够将这只鼎中的水烧开? 我父亲想起了我祖爷爷以前告诉他的事情,据我祖爷爷说,中国历史上的青铜器铸造在夏朝达到了顶峰,但自周朝而后,铸鼎的技术反而每况愈下,究其原因,不是铸鼎技术的不足,而是缺少了能够将铁铜矿石熔化到相应程度的燃料。普通木材生出来的火“太软”,远古时候的人又不晓得用煤,但据我祖爷爷钻进上古藏宝秘地的发现,早在夏朝的时候有一种阴积木,此木重愈金铁,密度极高,一小块阴积木,比之于几百棵普通的大树还要抗烧,除非用阴积木为燃料,否则是无法达到铸鼎时所需要的温度的。 我祖爷爷说,秦末时项羽一把火烧掉了阿房宫,那场火足足烧了三个月,原因就是建筑阿房宫用尽了天下最后的阴积木,若是寻常的木材,岂有连烧三个月大火犹自不熄的道理? 想到阴积木,我父亲转目在铜鼎四周一找,果然发现鼎足边上堆着一垛劈柴,那劈柴的颜色极重,近红接黑,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奇特的印象。 试着用手拿了一下木柴,果然那木柴奇重无比,比之于同等体积的金属重了十倍不止,让我父亲连连咋舌,知道这肯定是我祖爷爷说过的阴积木。 在这藏宝的地下宫殿之中,为何要放置这么沉重的一只大鼎,和似乎随时准备升火的阴积木呢? 我父亲心中纳闷,无意识的仰头看了看上面,见鼎口正对着一根刷了金龙的粗大梁柱,只是年代过年,那梁柱自中间断裂,随时都会跌落下来。 我父亲倒吸了一口冷气,幸亏他及时的发现了这一点,否则的话,万一走过这里时不留神,被这粗大的梁柱砸下来,那可真叫倒霉。 躲开这危险的地方,我父亲继续向前搜寻躲藏起来的丁思梵,他走到一扇门前,突然听到门里传出来一阵声音,顿时精神一振。 那扇门看似很沉重,有着在外边闩死的粗大金属横杠,只是现在这横杠靠门框立着,分明是丁思梵躲藏时顾头不顾尾,人躲藏进去了却露出了如此明显的痕迹。 我父亲冷笑一声,双手用力猛一拉门:“别躲了,丁思梵……” 一言未止,我父亲已经看清楚了门里的那东西,霎时间他目瞪口呆,魂飞天外,惊叫一声又猛的关上了门。 里边那东西挟带着狂烈的风声,猛的向门上撞了过来,我父亲咬牙用背顶住门,大声的呼救起来: “快快快,快来人帮忙把门闩上……我操……救命啊……” (4)龙蛟之属 门里那东西的力量好大,重重的撞击之下,差一点把门撞开,幸亏那门沉重无比,而我父亲又拼了命的发出一声野兽也似的嗥叫,拿后背用尽力气再一顶,将撞得半开的门重新合拢。 “救命啊……”我父亲承认,他一生中的确害怕过,并喊过救命,就在这个特定的时候,因为他被门里的东西吓坏了,吓得魂飞魄散,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喊救命。 “救命啊……”我父亲惊恐交加的喊叫道:“丁思梵……快来帮忙把这道门闩上,千万可别让它出来啊……” 丁思梵的脑袋从一辆镶金饰玉用途不明的怪异器械后探了出来:“你又来骗我,我才不上你的当……”一句话未说完,就见那扇门里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我父亲被门内的强大力量撞击得向前踉跄两步,那扇门微微启开一道缝,只见门内刺目的鳞甲与须髯一闪,那门又被我父亲咬牙倒撞得合拢了:“快……快,丁思梵,快点帮我把门闩上,要不然咱们俩得一块玩完……” 发现门里居然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丁思梵吓得变了脸色,顾不上再躲藏了,飞跑过来拿起那根沉重的铁铸门闩,吃力的想把门在外边闩上,不料这时候又被里边那东西突然一撞门,我父亲支持不住,轰的一声门竟然被撞得半开,反撞得丁思梵惊叫一声,跌倒在地,拿在手中的那沉重的铁门闩脱了手,顺着门缝砸进了门里边。 第24章 “铿啷”一声沉闷的金石撞击之声,一支形状奇异,透明晶莹的犄角从门里探了出来,用力一顶那支铁门闩,将沉重的铁门闩撞击得如狂风中的一片木叶,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哐啷”一声,那支横飞出去的铁门闩,将一尊七宝器打得粉碎。 而丁思梵却吓得呆了,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看着行将破门而出的那东西,大脑中一片空白。 “救命!救命!”吓呆了的不止是丁思梵,我父亲实际上已经吓得糊涂了,但糊涂的是脑子,多少年战场上养成的求生本能,却让他一边无意识的喊着救命,一边完全是凭据本能冲到门前,拿手在门里那东西的硕大鼻孔里轻轻的搔了一搔,那东西耐不得鼻子发痒,惊雷也似的猛打了一个喷嚏。 那喷嚏中喷出来一大滩粘液,而更狂烈的是那股子飓风,卷得我父亲的身体皮球一样叽哩轱辘滚了出去,正跌在那落在地上的铁门闩旁边。 “喷嚏,喷嚏,”看来我父亲轻搔的那两下就是有效果,门里的东西又接连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强烈的气流将那扇沉重的门吹得如纸糊得一样哐的一声完全打开,重重的撞在墙壁之上,又重重的反弹了回来。 “救命,不得了了,牛鬼蛇神统统出笼了……”我父亲和丁思梵完全一样,因为极度的震愕,大脑中已是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仍然是本能的行为,他操起那根铁门闩跑了回来,恰巧那扇门被响亮的喷嚏冲击开来之后,又刚刚反弹回去合拢,被我父亲趁势一下子将门闩死了。 门里的东西显然不虞有此,顿时愤怒的吼叫起来,更加用力的撞击门,但那扇门是生铁铸成,异常的坚固,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撞开。 “救命,救命……”我父亲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到全身都虚脱了,无力的背靠着门,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是他却听到自己的喉咙仍然在持续呼喊着救命,就诧异的望了望脸色惨白的丁思梵,拿拳头照自己的喉咙上打了一下,这才把他那陷入机械颤动不停的发出救命之声的声带打得消停了下来。 现在声带终于恢复正常了,不再机械的颤动出救命这种让他丢尽颜面的字眼来了。 幸好丁思梵也同样吓得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父亲的失态。她颤抖的手指着门:“天,那里边有一条……” “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我父亲突然吼了一声,打断他丁思梵的话。 (5)火山之颠 “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 这是我父亲最习惯的用语之一。 二十年后,那时候已经有了我,曾有一次,有位老战友来看望我父亲,两个人坐在一起喝酒,喝着喝着就吵了起来,记得当时我父亲生气的一拍桌子,大喊大叫道: “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我说这世界上有龙就是有龙,我就在安徽的九华山里看到过,不光是我,孩子他妈也看到过。” “你吹牛!”那老战友反唇相讥:“就凭你夏疯子那熊色,要是这世界真有龙,还不早把你的尿给吓出来了?” “尿吓没吓出来我还真不太清楚,”我父亲就这点好,吹牛归吹牛,实事还是非常求是的:“因为我当时被那条龙喷了一身的大鼻涕,而且吓得我舌头打了结,除了不停的喊救命,别的话根本就不会说了……” “你被吓得喊救命?”那老战友听得目瞪口呆,夏疯子居然承认自己被吓得喊救命,这实在是件颇具爆炸性的新闻。 “是被吓得舌头打了结,不是我自己存心要喊,”我父亲发觉说漏了嘴,急切岔开话题:“不过那条龙喷出来的大鼻涕,可真他妈的腥啊!” 当时我父亲就跌坐在腥臭的大鼻涕之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小丁同志,你表现得非常不错嘛,关键的时刻经受住了考验,这表明你和我们劳动人民一样,也都是和王莽反动派势不两立的吗……” “行了行了,你少说点吧。”丁思梵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你身上……被那东西弄脏了,过来洗一洗吧。” “洗一洗?”我父亲非常乐意洗一洗,但嘴上却说:“脏点怕什么?为什么要洗呢?劳动人民就是又臭又脏……”说话间,他已经被丁思梵强拖了起来,一瘸一拐的顺着一座由上古的竹简砌成的长廊向前走去:“丁思梵,你别不承认,你对这地方真的很熟啊……” 拐过一道由七彩美玉研磨出来的盛着大粒珍珠的玉器堆放地,进了一个角门,我父亲探头向里一看,顿时喜出望外:“这里边居然有温泉……怎么水里会有这么多的奇珍异玩?” 仔细看看四周,才发现那无数件精美的珍玩并不是存放在温泉之中的,而是年代太久远了,地下宫殿的一角塌陷了下去,恰巧形成了一座温泉,这样就把那些精琢细雕的玉器珍玩全都浸泡到了水中,看起来珠气茵瘟,霞光万道。看我父亲又扭头要对她说话,丁思梵抢在他前面说道:“这是我刚才躲你的时候才发现的,再往里边走,还有一个活火山口,旁边都是从地下冲上来的硫磺石,趴在火山口边上还能看到下面的火光……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 我爹哼了一声:“你干吗抵触情绪那么强烈?看不出来我这是在关心你吗?” “用不着你来关心,” 丁思梵拿手一推,我爹咕咚一声跌进水里,顿时舒服得四肢百骸全都绵软,懒洋洋的直想大声呻吟出来:“丁思梵同志,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我们革命同志不相互关心,还要等到王莽来关心我们吗?” “你既然还承认我是革命同志,那为什么要拿枪指着我?”丁思梵终于抓到了理,忍不住大叫起来。 “这其中的理由难道还需要我来解释吗?”我父亲泡在水里,把那粘稠的胶态液体洗掉:“因为你的历史问题还没有交待清楚啊,至少你对党隐瞒了你在两千年前参与王莽藏宝行动的经历,这表明你对我们还有所隐瞒……” “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丁思梵急了:“我不是说过好多遍了吗,我那只是做了一个梦……” “胡说!”我父亲厉声斥责道:“我们两人明明就在这里,八名战士为了你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居然还说这是一个梦?” 丁思梵呆了一呆,这应该是我父亲第二次追问她这个问题。 她无法回答。 眼见得她黔驴技穷,我父亲正要宜将剩勇追穷寇,却忽听外边响起了哗啦一声,两人一怔,初时还以为是刚才混乱时碰到的玉器自己失去了平衡倒落时而发出来的声音,可是再细听下去,那声音沙沙的响着,分别是有一个人正在外边。 外边的人是谁? 我父亲和丁思梵霎时间变了脸色。 (6)鬼域伎俩 这座地下宫殿是新朝王莽真正的埋宝之所,要想来到这里,就要经过层层关卡,误入其中的人如果侥幸不死于那些由惨死的工匠及眷属的怨毒与戾气化生出来的冤灵之手,最多不过是到达前面那一座地宫之中,一旦看到透明棺材中的尸首,就会认为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 但事实上,在那具由八个冬虫夏草所环护的石室之中,还有一条看起来非常不起眼的地下通道,我父亲甚至误把这条通道认为是地宫开凿时工匠特意为自己预留的逃生之路。而实际上,这条路才是真正通往地下藏宝的秘密通道。 要经过这条通道,就必须要越过一座风雷隐隐的地下峡谷,而在断崖的对面还有一只剧毒的食人巨蝎在守候,即使过了这两关,最终能不能在山径杂乱的地下寻找到这座藏宝宫殿,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阴差阳错,我父亲和母亲来到了这里,要知道这座宫殿已经在阴暗的地下世界空置了两千个年头之久,里边绝无可能还有活人,所以我父亲和母亲在把那扇铁门里所关着的可怕东西可囚禁起来之后,就来到这里让我父亲洗净身上的污液,他们始终就没有仔细的搜查过这座宫殿,因为他们找不到理由这样做。 但现在看起来,他们明显的失策了。 外边有人在走动。 那人的脚步声并不大,但声声如雷,冲击着他们的耳膜。 正在外边走动的东西,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外边的那个人停了下来,好象搬动了什么东西,有沉闷的金属嗡鸣之声模糊不清的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我父亲刷的一声从温泉水里跳了出来,动作飞快的脱光了身上的衣服,看得丁思梵目瞪口呆,拼命掩住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惊喊出声。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毛病?他居然这个时候脱光了衣服……他想干什么?当时她心里这样想。 就见我父亲动作快速的将脱下来的衣服用双手扭干,然后又飞快的穿上,他的声音还在微微颤抖,显系心情极度的紧张:“丁思梵同志,你别担心,我真的不是流氓……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等一会儿跑得更快一些,都怪我脑子慢了一拍,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如果这里没有人躲藏着的话,那条龙又是谁养的呢?” 话未说完,就听见一声吼叫,被我父母合力关起来的那东西已经被人从门里放了出来,就听游动的鳞甲将宫殿中的藏宝玉器撞得得哗啦啦响成一片,有一条体形奇长而巨大的东西,正在慌手毛脚的向这边飞快的游走而来。 “那条龙追来了……”丁思梵慌了神:“我们快点把门关……” “不是我不想关门,问题是这里根本就没有门啊!” 第25章 我父亲说着,顺手抄起放在温泉边上的手枪,拉着丁思梵冲了出去。 冲出门来,正见远处翻卷起一条拖鳞挂甲的巨尾,砰的一声拍在一堆金锭上,将那堆金锭砸得满天乱飞,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头脑从另一边探了过来,这脑袋上生鳞角,腮挂长须,两只骇人的怪眼,一见他们两人就兴奋不已的窜了过来。 “往后面跑,”我父亲紧接着丁思梵的手,大喊了一声:“后面障碍物多,那东西掉头不方便……”两人撒腿逃向了后殿,后殿中堆满了巨大的青铜武士,两人在这些庞大的青铜塑像之间呈之字形奔跑着,那奇长无比的东西追了上来,这时候我父亲已经逃到了一根檐柱之下,双手一托丁思梵:“快上去!” 那柱子奇粗无比,丁思梵即使是伸开双臂也抱不拢,可这时候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那条龙不龙蛇不蛇的东西已经顶得满地铜人乱滚,飞快的追了过去。 丁思梵猛一咬牙,双臂抱住了柱子,我父亲在下面用力一托她的脚,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力的往上一窜,竟然一下子抓住了悬梁,爬到了悬梁的上方,低头一看,就见我父亲象一只壁虎一样,双手攀着柱子蹭蹭的爬了上来。 上来之后我父亲说了一句话:“千万别向下看,让我拉着你走……”牵着丁思梵的手,一步步的踩在横贯宫殿的梁柱上,慢慢向前走去。 下面那东西追到柱下,盘起硕大无朋的身子,昂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父亲和母亲,似是做势欲扑的样子。 (7)返祖现象 站在悬梁之上,我父亲和母亲居高临下,仔细的瞧了一眼下面那家伙。 从此他们就驾信不疑,这世界上就是有龙。 如果没龙的话,他们当时看到的是什么? 他们看到的是一条粗愈水缸,长过十丈,身上生满了鳞片和甲壳,头上长着晶莹剔透的犄角,唇边长着一大堆腮须,在那蛇形的庞大躯体上还生着几只脚的东西,这东西如果不是龙的话,那这世界上就真的不存在龙了。 但是我父亲说,他们遇到的那条龙其笨无比,在地面上爬的时候速度虽然飞快,但是那几只脚却明显的妨碍了它的速度,尤其是爬到柱子上追逐他们的时候,那多出来的脚更让这条龙痛苦,因为爪子碍事,这条龙只能委委屈屈的用后背缠着柱子,袒露着白花花的肚皮往上面爬,给了我父亲极坏的印象,认为这条龙是故意在丁思梵面前袒胸露乳,作风明显有问题。 我爹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胆大,敢于乱吹一气,他不仅说自己见到过龙,还说自己遇到过麒麟。记得有一年,首都博物馆展出了新近发现的恐龙化石,我替老头买了票,带他去瞧个新鲜,结果逛到一张蛇颈龙的复原像前,我爹咯咯的乐了,我问他乐什么,他居然回答我说:这东西的肉一点也不好吃,过草地的时候他弄来一块煮给战士们吃,吃得战士们上吐下泄……当老头得意洋洋的说这话的时候,别人都拿他当怪物看,我则臊得恨不得钻地下去。 但吹牛归吹牛,我父亲这人本质上还是实事求是的,更何况此事又有我母亲做为旁证,而且这次事情是我父亲和我母亲两人相爱的开始,那时候的人傻得很,不象现在人有那么多的花活,相信他们不会拿自己的“革命感情”瞎胡掰。 但我从小就听我父亲讲他这些事情,听多了就说不出的厌烦,所以有一次,我特意准备了一张报纸,等到我父亲又兴致勃勃的回忆他的这一段故事的时候,我就把那张报纸故意摊开在他的面前,那报纸上最醒目的标题是: 《科学家指出:蛇头生角是返祖现象,古时候的蛇是头上有角,腹下生足的》 当时我父亲拿着这张报纸,满脸愠怒的瞪着我,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当时他是没理由修理我的,但过了几天,还是让这老头抓住我的一个小过错,将我爆打了一顿…… 总之,你没办法跟我爹这人讲道理,对他来说,拳头就是硬道理。 实际情况是,我父母在王莽藏宝的地下宫殿之中遇到了一条返祖现象严重的畸形巨蛇,后来我父亲和母亲在那畸型巨蛇蜇伏的门里边发现了一枚硕大的蛇蛋壳,看起来这枚蛇蛋是两千年前就被人用热蜡封死,然后存放到了地下宫殿之中,应该是就在最近的几十年里,由于地壳的移动和宫殿下方的火山口复活,地热不断的上涌,熔化了蛇蛋外壳的封蜡,并最终将这条畸型巨蛇孵化了出来。 我父亲说,王莽那厮果然够狡滑,早在他夺政之前就伪装了几十年,而为了借用瘗方邪术升天,他居然能够苦苦的隐忍,在那座密不透风的水晶石棺材中一躺就是两千年,由此可知阶级斗争的复杂性,印证了伟大领袖关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的光辉论断…… 但我父母却不认为那是一枚蛇蛋壳,而是一枚龙蛋壳,不管怎么说,那条笨龙正在激动不已的跟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象这么大的食物,估计这可怜的龙有多少年没碰到过了。 那条龙——实际上是一条畸形巨蛇,艰难不已的用脊背缠住梁柱,爬到了悬柱上,然后顺着悬柱向前追赶,不期想那横梁的木材虽然粗愈合抱,但经过两千年之久,早已朽烂不堪,我父母手拉手走过来的时候都听到吱嘎吱嘎的断裂之声,又如何能够禁受得住这条巨蛇的重量? 只听轰的一声,那倒霉透顶的笨龙缠在梁柱上,垂直的跌落下去,正砸在一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鬲、簋、觚、卣、盘、爵、觯、觥、尊、方彝、壶等上古的酒器与食器之中,砸得青铜残片满天乱飞。 眼见得那些价值连城的文物就这样被砸碎了,我父亲心疼得要哭出来:“丁思梵同志,你看到了没有,这都是劳动人民的血和汗啊,这东西居然就这么祸害……咦,丁思梵,你跑到哪儿去了……” 丁思梵本来就怕高,走在悬柱上的时候就已经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了,岂料那悬柱被巨蛇体重压断,导致了悬柱突然倾斜,我母亲还未及发出一声惊呼,失足跌下,幸好她的手及时的抓住了一根方柱,就这么上不上下不下的悬在空中,有心开口呼救,让我父亲拉她上去,可是又怕一开口松了气,反而跌下去,只好咬牙拼命支持住。 那笨龙在数不清的、甑、鍪、钫等器皿中打了一个滚,庞大的身体盘了起来,大嘴一张,就要将丁思梵吸进它的腹中。 (8)死生与共 张开大嘴吞人,而不是腾云驾雾敖游于云海之间,就彻底暴露出了这条怪蛇的真面目,这让我父亲说不出的愤怒,他用双腿挟住悬梁,腰身一扭,伸出一只左手,一把抓住了丁思梵的手,恰好这时候那巨蛇猛力的张嘴一吸,就见巨蛇的囊下鼓起了一个大大的气囊,那强大的吸引力,撕扯着丁思梵的头发猎猎作响,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迷惘的感觉,好象自己的身体失去了重量,轻若无物的飘浮于天地之间。 我母亲丁思梵讲述,她当时感觉到我父亲抓住她的手根本就没用多大的力气,也许这个男人是过度疲惫已经没有力气了,这让她霎时间心灰意冷,拼斗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的危险,最终她还是没有逃脱过既定的宿命。 但是随即一声刺耳的枪响,才让她恍然明白了我父亲的用意。 我父亲的确没有把全部力气用在与那巨型怪蛇的拨河比赛上,他是个军人,凡事讲求效率,能够干脆利索解决问题的话,那就绝不拖泥带水。 他一只手拉住丁思梵,避免让她被吸入到巨蛇的腹中,而他的另一只手,却握紧手枪,对准那巨蛇颌下的气囊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巨蛇气囊爆裂,惊得那巨蛇腾空弹起,落下时砸塌了一只西周时的细丽铜鼎。 我父亲趁机将丁思梵拉上去:“小丁同志,你刚才好象对我没有信心啊。” 丁思梵的回答是:“只要你别再拿枪指着我,怎么说都由你。” 我父亲哼了一声:“小丁同志,斗争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那王莽弄了条龙在这里,无非不过是想骑着这条龙升天,你说我们能让他得逞吗?” 虽然气囊被打爆,但一粒子弹对巨蛇的伤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实际上那条巨蛇只是受到了惊吓而已,这使得它变得恼怒而疯狂起来,干脆把身躯一盘,想把脑袋探上来咬我父亲一口,但即使是在这阴不阴阳不阳的怪异世界里,相应的物理法则也仍然在起着作用,那巨蛇过于粗大了,它体内的骨骼不足以支持它那巨大而沉重的头完成这项任务,虽然它几次跃跃欲试,却总是距离我父亲他们的高度差了一点点。急得那巨蛇又蹦又跳,不停的发出怪异的咯咯异响。 我父亲拿手枪对准对巨蛇比划了一下,又恋恋不舍的把手枪收回来:“子弹还剩两颗了,真是舍不得用啊。” “那还有没有手榴弹呢?”女人无不害怕蛇类动物,那怪蛇的可怕形体看得丁思梵心里直发麻,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连裤腰带都用了,哪还来的什么手榴弹?”我父亲气道。 我父亲这句话是有所指的,夏疯子的裤腰带是他最后的撒手锏,可是丁思梵哪知道这些?见这男人说话不三不四,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父亲却是浑然不觉,说道:“我们两人老是蹲在这上面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除掉这条龙,现在早就是人民当家作主了,可这条龙居然还想着替它的主子王莽卖命呢,真是顽固不化。” “那你有什么办法?” 第26章 丁思梵问道。 我父亲仰面向上看了看,笑道:“这条龙打错了算盘,我们现在虽然下不去,可是它忘了我们随时可以上去,你让开一下,等我将这上面弄出一个洞来,先钻出去躲开这条恶龙再说。” 说着,我父亲站起身来,拿手揭开上面的一块瓦:“汉瓦啊,都是劳动人民创造的,所以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卑贱者最聪明……”嗖的一声,将那片比同等重量的金子还值钱的汉瓦照下面的怪蛇脑袋上砸了过去。 又揭下一片汉瓦下来,我父亲却没有投掷出去,而是对丁思梵说道:“现在,我终于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打了开门,放了这条恶龙出来的了。” “是谁?”丁思梵忍不住的问道。 “是它。”我父亲向上面指了一指,丁思梵顺着我父亲的手指望去,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我们快逃……” (9)如蛆附骨 地下宫殿的建筑空间是依托于地下岩层形成的空洞,其顶部紧贴着岩层,岩层显然是建造前经过修整,恰好形成宫殿顶檐的流线形,这种建筑格局既是为了美观,使得居身于宫殿中人的感觉不到自己正身处于地下,而且又不至于让顶部与岩层之间形成空洞,滋生出什么与宫殿的风格格格不入的怪物出来。 可是当我父亲从顶部揭下两块瓦片的时候,却发现有一种粘稠的流汁物正顺着那孔隙中挤进来,借着镶嵌在廊柱之上的柔和夜明珠光,依稀能够看到那东西似乎是一种胶质的生命,粉红色的表层明显的还在一跳一跳。 这种跳动,对于我父亲和丁思梵而言是极为熟悉的。 阴姹! 这东西真是阴魂不散,它明明随同那只有剧毒的藏蝎跌入了地下峡谷的底部,那自高处跌落的势能转化,足以把那只巨蝎摔成肉酱。 但却不足把每一个细胞组织全部摔死。 只要有一个细胞还活着,这种复合组织的生命形态就会眨眼工夫恢复原状,而且,在它吸食了那只巨蝎的残骸之后,变得更加强大。 而且这东西有意识,能够自动捕捉大型的生物做为宿主,几乎是没有天敌的最邪恶的东西。 一看到这东西,我父亲立即就想明白了当他在那间温泉宫室中时所听到的外边的声音,那声音初听起来似乎是人的走路声,但实际上,只不过是珠状物的阴姹蹦跳时所发出来的。 一看到这东西,下面那条威风凛凛的怪蛇顿时惊慌失措,掉头拖了庞大的身躯疯狂逃命。 现在全明白了,阴姹闯入囚禁这怪蛇的密室,并不是存心放它出来害人,对于这只复合细胞生物而言,这条巨蛇只一个比那只巨蝎更适宜的宿主而已。所以这条巨蛇才仓惶夺路而走,连它都知道快点逃命,我父亲和丁思梵又何尝不想? 但是他们又该是如何一个逃法? 跑肯定是跑不掉的,不要说在悬柱上连走路都得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即使是在平地上,就算你拼了老命的飞逃,也奈不得阴姹这东西是个不规则的球状物,它能够利用自己形体的优势滚动起来,最终还是逃不过这东西的无休无止的纠缠。 那东西把全部的部分挤进来,落在悬柱上,慢慢的恢复成它正常的桃形状态,这过程中它表面上的淡青色筋络还在不停的跳动,显系这里边的东西仍然未孕育成熟。 丁思梵紧紧的抱住我父亲:“我们现在怎么办?” “只要你抱紧了我,我们就没事。”我父亲回答道。 丁思梵本能的抱住了我父亲,然后我父亲突然纵身一跳,从悬柱上跃了下去,阴姹也随之跳下,如影随形的紧追了过来。 可是我父亲跃下的时候是早有算计的,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仓惶飞逃的巨蛇尾部,只听一声大叫,我父亲一把揪住了巨蛇尾部上的长长的须毛,但听得耳边霎时间狂风突起,两个人已经被那巨蛇一下子从后殿拽了出去,阴姹凌空一扑却落了个空,咕噜噜的落在地下,摔成了扁平的形态,又勉强的弹跳了几下,这才一滚一跳的继续去追赶它的猎物。 我父亲的原意,是指望那吓坏了的巨蛇能够带着他们逃出这诡异的地下宫殿,这里边虽然藏宝众多,但那种气氛太恐怖,太压仰了,估计这巨蛇也未必会舒服多少,只要这巨蛇带它们冲出宫殿之外,他们就可以循原路返回,最多不过是回到花疙瘩一伙做为巢穴的太子沟中,等阴姹穿越幽深的地下峡谷再追去的时候,他们或许早已挖穿洞壁逃到了阳光世界去了。即或不然,阴姹也可能在地下峡谷中遇到其它的宿主,那就有可能不再非要找他们的麻烦不可了。 我父亲的算盘打得好,却可惜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死揪住巨蛇尾部的长须,怀里是死死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的丁思梵,正等着巨蛇怪啸一声破殿而出,却忽见眼前一花,就见那怪蛇的巨大脑袋紧贴着他的身体掠过。 当时我父亲脑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条龙怎么又窜回来了? 忽然之间蛇尾一摆,我父亲被高高的掀起在空中,匆忙中一瞥,才发现那宫殿的大门早已被人在里边闩死了。 这肯定是那阴姹干的好事。 霎时间我父亲心下一片灰凉。 (10)袒胸之蛇 蛇类是地球上最为奇异的动物,它们那种节状骨骼能够让自己适应于任何一种环境,苗乡有一种五步蛇,疾奔起来势若奔马,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翻山越岭追逐猎物,速度不亚于一辆桑塔纳轿车,还能够于转瞬之间突然扭头回身,其转身时尾部的甩动力量能够将手臂粗细的树干拦腰击断。 而我父亲所遭遇到的这条返祖怪蛇,其游动的速度更是惊人,但速度越快,扭头转身时的惯性也就越大,只见它整个肚腹都向着宫墙轰的一声砸了过去,顿时将一截宫墙砸得粉碎,宫墙虽碎,露出来的却是里边一层更为坚硬的石英石,仍然是无路可逃。 那怪蛇只能让自己鳞甲铮铮的身躯急速的回旋着,调整方向,这期间它的巨大尾部自如的扬起,向着地面重重拍下。 这一下如果拍实了,紧揪在蛇尾毛须上的我父亲和丁思梵定然是被拍成血肉横飞,肢体四溅。 眼看着那厚重的大地自下突撞上来,丁思梵吓得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她听到我父亲吼破嗓子喊了一声“好”!然后她的身体突然停住了,丁思梵等了等,见无动静,壮着胆子睁眼一看,正见远处那鳞光闪烁的蛇尾一瞥而逝,已经复又逃回了后殿。 再仔细看看自己为何身悬半空,原来是我父亲趁那蛇尾扬到半空的时候,突然凌空一跃,再次攀住了宫殿的悬梁。 此时他们正悬在空中,全靠了我父亲的一双手牢牢的抓住悬梁,我父亲几次用力,想用双脚蹬到悬梁上,可是由于丁思梵正抱在他的身体上,拖累了他,让他就是使不出力气来。这可真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这么悬悬乎乎的吊在半空中。 轰的一声巨响,那条可怜的巨蛇又逃了回来,后面还追着蹦蹦跳跳的阴姹。 怪蛇左逃右逃,却说什么也逃不出去,情急之下它把自己盘成好大的砣,满心指望着缩小自己的身体来保护自己。 那阴姹好整暇的向着巨蛇逼了过去,巨蛇分明是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居然害怕得倒伏于地,把自己白花花的肚皮袒露出来,这是动物界最为通用的国际语言,意思是说:老大,我服你了,你瞧我都这德性了……饶了我好吗? 动物界中无论是家养的猫狗,还是野生的狮虎,一旦哪只动物把自己最柔软的腹部部位袒露给对手,就表示自己彻底臣伏了,对手也就可以得意洋洋的宣布自己的胜利,未必非要照那白花花的肚皮搔上一爪子。 可这种方式只是对于正常的动物才有效,阴姹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动物,它只是一只执意寻找宿主的寄生毒瘤,哪管你认输不认输?径直跳了起来,就要跳到巨蛇的腹部上去。 第七章:逃出生天 (1)忘恩负义 眼看着阴姹就要寄生到巨蛇身上,这时候悬在半空中的我父亲突然高叫了一声:“打倒反动派王莽!”突然用力一荡,挟带着丁思梵向着阴姹撞了过去。 霎时间丁思梵吓得魂飞天外,以为我父亲是实在顶不住了,所以不惜以自杀的方式做最后一搏,须知那阴姹最可怕的就是沾身不得,蒸不熟煮不烂扎一锥子不出血,十足十的一块滚刀肉,这时候我父亲自己倒撞过去,一旦被那东西沾上了身,那还有个活命? 却不想我父亲这一跳是有个讲究的,这一招叫围点打援,是早年八路军修理小鬼子时最常用的花样,这一招的运用方法是将日本人的一处必守之地团团围住,半真半假的狂攻一气,四面八方的日本人就不得不纷纷出动,赶来增援,这时候埋伏在半路上的八路军就可以逮住一股吃一股,搞到最后,前来增援的日本人被敲掉的竟比他们要保护的还要多。 所以我父亲才不会笨到直接向着那阴姹跳过去,这活现在由巨蛇负责,我父亲选择的方向是近前一垛高高的用金锭砌成的塔,他一脚蹬了上去,就见沉重的金塔晃动了一下,先是一枚金锭落下,接着整座金塔轰然倒塌,砖头大小的金块砸在阴姹身上,砸得那东西忽扁忽平,血洞四冒,满地乱滚。 轰隆一声,整座金塔全都砸了下来,将阴姹埋在了底下。 而我父亲却借助这一脚蹬出之力,化解了从高处跃下时的势能,双手再在空中胡乱一抓,抓住了一支高大的八宝伞,拽得那八宝伞倾斜倒下,而我父亲则稳如泰山的跳到了地面上。 第27章 丁思梵睁开了眼睛,惊羡的看着我父亲:“……夏大叔,你真的很厉害,我还以为我们怎么也得摔个……” “摔个屁股裂八瓣?”我父亲脱口冒出一句:“你要是这么想那就太小瞧我老夏了,我老夏什么人啊……啊啊,对不起,我忘了你是个女同志,刚才的话算我没说……” 说着话,我父亲扭过头来,突然一怔:“不对头,斗争形势有了新的变化……你看那龙瞧我们的眼神好怪。” 其实那巨蛇瞧着我父亲和丁思梵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怪的,只不过是凶狠的动物发现了细嫩可口的灵长类肉食品的喜悦流露而已。只见那长虫兴奋不已的瞧着我父亲和丁思梵,脑袋在脖子上面舒舒服服的转了几下,然后尾巴重重一拍,向着两人嗖嗖的游了过来。 “快走……”我父亲气急败坏,拖了丁思梵就逃:“早知道这长虫心术不正,老子在前线流血抗日,它却他妈的消极抗日,就知道跟老子搞磨擦……” 身后疾风猝起,那巨蛇瞥准我父亲和丁思梵,凌空一扑,瞧那架式是想用肚皮将这两块鲜活的糕点拍成扁平状的,替自己增加点进餐的乐趣,两人奔跑已是不及,只能抱在一起就地一滚,那蛇却也促狭,它的嘴吧铲子一样贴地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偷偷的伸出颌下的长须,我父亲和丁思梵滚得脑子糊涂了,不留神被那须子缠住,再叽哩轱辘的向前一滚,那蛇须就象绳索一样,让两人把自己连手带脚紧紧的捆了起来。 那巨蛇得意洋洋的昂起头来,长须里卷着两个大活人。 我父亲拼命的挣扎,破口大骂:“汉奸,狗汉奸,老子替你流血卖命,你跟老子来这一手,知道卑鄙两个字怎么写吧,做长虫不能这么无耻……”一边骂还一边拿脑袋乱拱,想故伎重施,再给这没良心的怪蛇搔鼻孔。 这么多天我爹就在这洞穴中钻来钻去的,那头发实在是说不出来的脏,而且我父亲这人一向博爱,头发里边养了许多小生物,有虱子,有跳蚤,各类寄生虫门类齐全,兼以他那头发硬得象钢刷,冷不丁蹭到那巨蛇嘴吧上面的粘液排出孔洞里,那巨蛇哪受得了这种刺激,当即身子猛一挺,打出一个震耳欲聋的喷嚏。 轰的一声,怪蛇的长须不由自主的伸展开来,我父亲和丁思梵被那猛烈的气流冲击得横飞了出去。 可是那怪蛇身处宫殿的诺大空间之中,身体极为灵活的横空一跃,长须一舒一卷,复又把我父亲和丁思梵卷住了。 然后怪蛇的嘴吧一张,露出里边两排细密的锯齿形大嘴吧,将我父亲和丁思梵送入口中。 (2)阴姹之形 我母亲说,当她和我父亲一道被那条龙用长须卷了,送入口中的时候,她感觉时间在那一刻突然停止了。 而我父亲却认为,那根本不是什么时间停止,而是那长虫——从现在开始,我父亲不再称呼这东西叫龙了,象这种没良心的牲畜,怎么够得上龙这么尊贵的称呼——那长虫突然感觉到了异常,因为极度惊讶而被迫中止了进餐。 巨蛇脑袋一扭,向后面转了过去,想瞧瞧后面有什么不妥当的,趁这机会,我父亲突然恶狠狠的一口咬在那须子上,实际上那须子只是纯蛋白质细胞,并不坚韧,虽然这东西能够缠住人的手脚让人无力挣脱,但却耐不得人的牙齿乱咬,一咬之下,只听嘣嘣两声,那须髯被我父亲生生咬断,我父亲和丁思梵惊叫高叫着,扑通一声跌落到地面上。 死里逃生,实属侥幸,我父亲和丁思梵哪还顾得上理会那长虫为什么发怔,只顾相互搀扶着,爬起来拼命的向前飞逃。 奔逃中他们听到了那巨蛇身体突然拼命的翻腾起来,砸得宫殿中玉皿铜器的残片纷飞如雨,我父亲只顾飞跑,被一只汉代的玉饰辟邪凌空飞过来,正击中他的后脑,砸出一个大血包都不理会,他们一直逃到后面的一处坍塌之处,嗅到浓重的硫磺气味,知道到了丁思梵说过的那个活火山口,这才喘息着一头栽在地上,拼命的呼吸着,耳听着后面的动静。 那怪蛇在前面发了疯一样的折腾,撞击得整座宫殿摇摇欲坠,还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碜人的丝丝之声。 “怎么回事?”惊魂未定,我父亲开口问道:“那东西发什么神经?” “我……不知道,”丁思梵只感觉大脑说不出来的麻木,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休息了,就这样一直在这可怕的地下宫殿中亡命的奔逃,她的体力已经耗尽,只要一闭眼,她就能马上睡死过去。 “挣开眼,不许睡,”我父亲凶狠的摇晃着她:“这里是个地下火山口,万一你睡着了之后一翻身,轱辘下去的话,那你可能再也没机会爬上来了。” “我不要爬上来,就让我睡吧。”丁思梵呜呜的哭了起来:“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受不了又怪谁,”我父亲嘿嘿怪笑:“谁让你平日不好好刻苦训练来着,战场上的事,那可是真刀实枪,来不得半点虚假,所以我经常教育你们,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父亲很是得意于他的“教导”,可是丁思梵最受不了他这种自高自大的模样,就推了他的后背一下:“夏……大叔,你过去看看那条龙是怎么一回事?它自己在那边折腾什么呢?” “不管那东西在折腾什么,肯定不会有咱们的好事。”我父亲语重心长的教诲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神仙皇帝,全他妈的得靠咱们自己……”嘴里嘟囔着,也知道丁思梵这种城市学生身子娇气,有心让她自己休息一下,就走了过去,向前殿探头望去。 果然不出所料,那巨蛇疯了一样的在宫殿里拼命的折腾,起因还是那只阴姹。 不知什么时候,很可能是我父亲踹落那些金块的时候,沉重的金锭将阴姹砸得血肉横飞,也许有一滴阴姹的血溅到了巨蛇身上,又或许那怪蛇自己找死,把那一团让人恶心的毒瘤吞进了肚子里,总之是阴姹已经在巨蛇的体内安了营扎了寨,就见阴姹如同一只锋利的刀子,正沿着巨蛇的脊背一径向前,所过之处血融肉尽,把巨蛇一分两半,痛得这没良心的巨蛇恨不能一头把自己撞死。 我父亲叹息了一声,摸了摸兜,竟然摸到了半支纸烟,他把纸烟叼到嘴上,点燃: “他奶奶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夏疯子在此,有什么招术就给老子使出来吧!” (3)破体而出 听到那巨蛇越扑腾动静越大,时不时的有圆形状的上古器器皿被巨蛇击打得直飞入后殿,落在丁思梵身边或是直没入火山口,丁思梵不敢再睡了,实际情况是她已经对我父亲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知道只有呆在那个丑大叔身边才是安全的,就踉跄而出。 她一眼所见到的景象,让她看得惊心不定。 当她出来的时候,阴姹已经将巨蛇消解溶成了一大团不停蠕动的蛇羹般的物质,阴姹就浸泡在这团营养丰富的血肉之中,不停的滚来跳去,须臾之间,那体型庞大的巨蛇已经被阴姹吞食殆尽,撑得阴姹那桃形的表层薄膜绷得几如透明,依稀能够看到被薄膜包裹着的液体物中有一个人状活物正游来游去。 “夏大叔你看,那里边有一个人……”丁思梵惊叫起来。 我父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幸好里边就一个活人,要是再他妈的多来几个,那才真叫操蛋。” 丁思梵瞪了我爹一眼:“那东西现在变得这么大,不会再钻进来了吧?” “这个可不好说,”我父亲冷笑道:“须知王莽这反动派反动透顶,他干出任何坏事来老子都不会奇怪。” 正说着,突听噗的一声,一只尖利的手爪从里边撕破了那层薄膜,伸了出来,茫然的在空中抓了两下,突然发起了狠,两只爪子抓住了形成包裹的薄膜,嘶啦一声,那薄膜组织被撕得粉碎。 一个模样怪异的东西从被撕开的薄膜中跳了出来,那东西灵活的兜了个圈子,凌空跳到了空中抓住了悬梁,扭过头来,用两只死鱼一样的怪眼看着我父亲,腾出一只上肢搔了搔屁股,屁股后面那条长长的尾巴醒目的摆来动去。 “我日他姥姥,”我父亲吃惊的怪叫起来:“原来这里边是一只猴子……”突然之间他明白过来了,一把抓住了丁思梵:“我明白了,我现在全明白了,这只猴子就他妈的是王莽的前世,记得早年我爷爷曾跟我说过的,人都是猴子变的,而修习阴姹这种邪恶法术的人,终归都要追本溯源,返回到他的猴子时代去,不过由人变成的猴子已经不能再叫猴子了,而是叫黑居,普通的猴子得天地灵气而变成人,而黑居却是人采集了过多的怨毒而蜕形。如果黑居再得到阴阳二气的滋补从猴子变回来,那家伙就算是功德圆满了,现在这王莽还差一步就要达到这个目的,而这时候正是它最可怕的时候……” 正说着,就见那怪模怪样的长尾动物凌空一个倒翻,向着我父亲抓了过来,我父亲不及后退,砰砰两枪,把最后两发子弹全都射到了这只怪猴子身上,那名为黑居的怪猴子在半空打了几个旋子,落地地上,望着我父亲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 “呱呜——呱!” 这怪叫声哭不象哭,嚎不象嚎,充满了阴森森的邪恶味道,听得我父亲心惊胆裂。 其实要是定下心来仔细的看,这黑居也根本不是什么猴子,只是它的形体上太不象人了,所以人们很易于犯下把它和太象人了的猴子等同起来的错误。 第28章 实际上,这个东西仍然是一个人,只是正常人不会象这东西一样还没等发育完全就钻出来胡作非为,它更多的接近于人类刚刚几个月的胎儿,那时候,这胚胎都是长了尾巴的。 如果推究起来的话,这黑居实际上是道家练炁之士急于求成,走了邪路让三尸魔趁虚而入,反客为主夺了人的精元的结果。据《道佥心旨》上记载,有一道士到一户人家借宿,等到了夜晚,道士化为黑色的狐猴,吸食这户人家的精元,余人尽死,时逢这户人家的的儿子夜归,发现了此事之后,遂挥刀砍掉了黑狐猴的尾巴,狐猴惨叫着遁去,其子持刀搜寻,搜到客户,见道士满身鲜血,正蜷缩于地上颤抖,结果被其子当场拖出去,乱刀斫死之后一把火烧掉…… 这则记载中的由道士所化狐猴,就是黑居,只不过,这个故事中的黑居邪性小得多,只要一个不怕死的人拿刀乱砍一气,就可以将之打回原形。可是我父亲所遭遇到的这只黑居,却是汲取了数万生灵的冤血而成,那可就不容易对付了。 (4)慑魂夺舍 望着那个在远处跳来跳去,跃跃欲试的怪胎,我父亲拿着那支打光了子弹的空枪,对丁思梵说道:“别怕这东西,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王莽也不例外,现在这东西刚刚钻出壳来,正是最容易消灭的时候……” 话未说完,那猴不猴人不人的怪东西突然扭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父亲,我父亲一与那邪恶阴毒的目光接触,无由得心神一凛,竟然说不下去了。 这家伙,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我父亲想着,警觉的后退一步,准备对黑居的侵犯给予迎头痛击。 丁思梵在这时候却突然一转身,抱住了我父亲。 “不是告诉过你别害怕吗……”我父亲不满的正要再说下去,却突然发现丁思梵的情形分明不对。 关于这一段的往事回忆,我母亲后来说她当时太疲劳了,脑子迷迷糊糊不记得了。而我父亲却对我母亲的“文过饰非企图蒙混过关”的态度很是恼火,坚持认为是我母亲中了剥削阶级的思想流毒,没有能够与王莽反动派彻底的划清界限,所以才会让那东西得逞。 总之,丁思梵当时一下子抱紧了我父亲,张嘴就吭哧一口咬在了我父亲的耳朵上,痛得我父亲大叫起来,拼命的用力想推开丁思梵,但是丁思梵却咬住了我父亲的耳朵就是不肯松口,结果我父亲火气上来,猛的甩头,让丁思梵一口咬去了他的半只耳朵。 只见丁思梵满口鲜血,两眼发直,凶狠的瞪着我父亲,口中咻咻喘息着,做势欲扑。 当时我父亲痛心疾首,跺脚喊道:“丁思梵,我没说错吧?连我夏疯子你都咬,你已经走上了与人民为敌的不归路,请你立即清醒过来,否则的话……”没等他把话喊完,丁思梵已经猛的扑了上来,我父亲这时候突然暴吼一声:“丁思梵,醒来!” 就见丁思梵的身体猛的摇晃了几下,表情上似乎有几分迷惘,她困惑的看着我父亲:“我这是在什么地方?这是哪儿……” “你此时正在你死我活的残酷战场上,”我父亲跳着脚大喊:“你平时不抓紧学习训练,连抛绳子都不会,结果导致了你意志薄弱,让敌人趁虚而入……”大喊大叫的时候,我父亲注意到那黑居突然跳了起来,爬到了与丁思梵正对面的悬柱上,丁思梵的表情正有所醒悟,一接触到那东西的可怕眼神,霎时间她又失去了神智,再一次的向我父亲扑了过来。 “站住!”我父亲再次大喝,希望收到醍醐灌顶的效果,但他的努力却是效果不大,丁思梵拦腰抱住了,张嘴向他的喉咙处狠狠的咬去。 我父亲慌了神,本能的拿手一挡,却被丁思梵吭哧一口咬在他的手掌上,痛得我父亲尖声大叫起来。 他是冲着丁思梵的耳朵尖声大叫。 夏疯子之所以被称为夏疯子,就是他这个人凡事不依常规,越是在危险的情形之下,他的花样就越多,通常情形下人们在痛叫的时候会本能的把头抬起来,冲着没人的地方叫,可是他这人不管那么多,专门捡着人的耳朵叫。曾有一次他在和敌人肉搏的时候被对手撂倒,一刀扎在他的胸上,他则拼了命的冲人家耳朵疯了一样的嚎,嚎得对手头晕目眩,摇摇欲坠,竟然手脚发软,在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的情形下,弃刀而逃。 这次他又故伎重施,想丁思梵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哪受得了他这么折腾,直被他的尖叫声震得两眼昏花,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牙齿。 我父亲趁机把手抽了出去。 这时候那只黑居已经跳到了我父亲的身后,正要对我父亲疾扑过来。 (5)解除催眠 黑居的眼睛,对人有着一种强大的催眠效果。 但是我父亲那时候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催眠,连这个词都没听说过。他只知道一点,革命战士靠的是钢铁般的坚定意志,才能够战胜敌人,如果你的意志不够坚强,那么就很容易被敌人迷惑或是诱惑,最终走到令人心痛的道路上去。他坚定不移的认为:丁思梵这个女学生没有经过革命洪炉的磨砺,意志之薄弱,简直就是不堪一击,非常容易被王莽反动派所利用。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爹他已经丢了半个耳朵,这让我父亲真是又痛心又恼火,丁思梵同志啊,你犯下的错误实在是太严重了,你起到了阶级敌人起不到的坏作用……忿恼之下,他手握手枪筒,用力的一轮。 砰的一声,手枪柄重重的敲在那只正扑过来的半人类胚胎怪物的脑壳上,砸得那东西呱的一声怪叫,一个跟头翻了出去。 我父亲怒不可竭的正要追上去,却被丁思梵拦腰抱住了他,他一边急忙想解开丁思梵的手,一双眼睛还要防着那怪物再扑回来,忽然感觉到丁思梵的反应大大不对头,这时候她的身体绵软,全身火热,面颊红炽,滚烫的脸颊紧贴在我父亲的后背上,吓得我父亲失声大叫起来:“丁思梵,你发烧了……” 丁思梵低低的嗯了一声,手臂用力,想把我父亲搬起来放倒,可我爹那人摆明了不懂风情,岂容得丁思梵如此放肆?双手抓住丁思梵的手臂一用力,从丁思梵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趁势一扭,将丁思梵的手臂倒剪,脑袋不由自主的低下,痛得她失声叫了起来。 “想跟老子来这一手?哼,你打错了算盘!”我父亲气愤得满脸痛红:“丁思梵,你中了王莽的毒害太深了,竟然想用美人计勾引老子,也不想想老子是那么容易勾引的吗?丁思梵,你还有没有救就看你能不能自己觉醒过来了,你看看这些东西,好好看一看……”他强硬的把丁思梵的脑袋压到一堆玉杯、玉剑饰和玉簋等玉饰物中:“你好好瞧一瞧,这都是劳动人民的血汗啊,为了这些东西王莽害了多少无辜的善良百姓,难道这残酷的现实还不足以让你猛醒吗……” 这就是我爹那个时代的思维,他坚持认为是丁思梵脑子中的剥削阶级思想残余还没有肃清,所以才苦口婆心的对丁思梵进行教育,指望着丁思梵同志能够猛然醒悟,重新回到以他为代表的人民怀抱中来。 这个办法硬是管用——我爹他如是认为。但我母亲却不这么看,我母亲丁思梵告诉我说,当初她和我父亲在王莽的藏宝秘宫中与死了两千年的王莽进行坚决斗争的时候,她因为过于疲劳而被黑居那双可怕的怪眼慑去了神智,倒下的时候脑袋正好枕到一堆辟邪的玉器上面,须知人类使用玉器的历史已经有上万年了,一万两千年前,辽南的原始居民就知道磨制玉器,到了商代,玉器的工艺技术从开料、研磨、切削、勾线、浮雕、钻孔、抛光等都达到了极高的工艺水准。人类的先祖之所以如此珍爱奇玉,原因就是这东西性温凉,能辟邪。 我母亲丁思梵告诉我说,当她的脑袋一挨到那些玉器,仿佛一道清凉的泉水流过,霎时间她的心境一片空明,思维迅速的冷静了下来,知道刚才自己竟然把我爹的耳朵咬掉了一块,不禁大为惊讶,不明白自己干吗非要咬他,这男人多脏啊,耳朵眼里都是泥…… 清醒过来之后,丁思梵连吐了几口唾沫,挣脱我父亲后,撒腿就往前跑。 “站住!”我父亲气势汹汹的追过去:“你要去哪儿?” “我去刷牙……嗽嗽口……”丁思梵的脸涨红了。 “怎么样?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我父亲气愤交加的大吵大闹起来:“你就是满脑子剥削阶级思想没有肃清……嫌我脏是不是?我告诉你,老子再脏也他妈的比王莽那东西干净……” “这倒也是……”丁思梵不得不认为我父亲此言有理。 (6)争逐废宫 看到丁思梵恢复了清醒,那个猴子不是猴子人不是人的怪物黑居又攀着悬梁荡了过来,用那双邪恶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两人。 丁思梵吓得转过身去,不敢看那东西,那东西趁势就要扑过来,却被我父亲顺手操起一支青铜戈,轮起来没头没脑的照那东西一通乱打,黑居气愤愤的躲开,我父亲趁机把丁思梵的身子扳过来:“你躲什么躲,又没有做过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帮我盯着这个家伙点,你一转身,不怕让那东西搔你一下吗?” “我……我好害怕……”丁思梵吓得心惊胆战:“那家伙的眼睛太可怕了,我一看到它那双眼睛,就……” “胡说,”我父亲偏不信邪:“一双死人眼睛有什么好怕的? 第29章 我怎么就不怕,你看我盯着它给你看看。” 说罢,我父亲转过身去,与那怪物四只眼睛死死的对视起来,那东西的目光不尽妖异,瞳仁中竟然闪动着萤萤鬼火,让人一望之下,直觉得心神尽为所夺,丁思梵只是偷看了一眼,直觉得脑子一晕,就吓得不敢再看了。 我父亲死死的盯着那东西的怪眼睛,慢慢的,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竟然一动也不动了,丁思梵急忙推了他一下:“……夏大叔……”她一推之下,我父亲呆怔怔的向前平移了两步,连身体姿式都没有任何变化,脸上的表情,更是僵硬麻木,竟尔是已经失去了神智。 丁思梵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早说过你千万不要看,你偏偏……现在可怎么办啊……”那黑居见阴谋得售,竟然发出一声碜人的怪叫:“呱呜——呱!”向着两人猛扑了过来。 眼见得那东西一张狰狞怖异的怪脸凌空迫近,丁思梵吓得想逃,又担心这东西伤害到我父亲,不逃,却又控制不住内心的害怕,慌乱之下拼命的摇晃我父亲:“夏大叔快点醒过来……“ “来了……“只听我父亲声音悠闲的回答了一句,原本是僵硬麻木的身体却突然恢复了弹性,手中那青铜戈猛力的挥出,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将那只黑居砸得飞出了几十米开外。 这意外的结果看得丁思梵目瞪口呆:“夏大叔,你醒得好快……“ “醒什么醒,”我父亲哈哈大笑起来:“我根本就没有失去神智,是装出来骗王莽这反动派上当的,哈哈哈,这一下教训足够它受的了,我看它还敢不敢再跟老子玩这个……” 看黑居那东西被打得从地上吃力的爬起来,悲愤不已的趴伏在地上,冲着两个呱呜呱呜的怪叫,以泄其愤,丁思梵心情大为好转:“夏大叔,你怎么就不害怕那东西的眼睛呢?” “我不害怕这东西的眼睛,那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了。”指着那充满了怨毒的黑居,我父亲冷声笑道: “因为我对这东西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7)凶性大发 戟指那东西,我父亲义愤填膺的对丁思梵说道: “为什么这东西的眼睛瞪不过我,那只是因为我从心里仇恨那些为这个世界制造不幸与悲剧的恶势力,正是这个原因让我少年时期就离家出走,我永远也无法容忍任何制造不公的人或事物,又或观点,所以当我面对的它的时候,我心里充满了仇恨的怒火,最可恨那些洪水猛兽,他们他妈的吃尽了我们的血肉,旧社会打个落花流水,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我恨不能立即消灭这些害人虫,彻底将王莽这个歹毒的家伙打得形神俱灭……” “而你呢,丁思梵,”我父亲趁机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意志薄弱,所以才会在两千年前就加入了王莽反革命集团……当然你现在已经洗心革面,投胎转世了也不知多少次,早就重新做人了,可是,在你的心里并没有认识到自己前世的错误,没有狠挖自己的思想根源,所以当你面对着王莽的时候,你心里恨不起来,反而被他所利用。正是这个原因我在一到这里的时候就希望你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是你却逃避我对你的帮助,结果你看看……” “那……”丁思梵听得目瞪口呆:“那我现在恨它好了……” “你恨它什么?”我父亲问道。 “我恨它……”丁思梵吱吱唔唔的道:“这东西太丑了……” “丁思梵!”我父亲勃然大怒:“难道这里数万名惨死的工匠及他们家人的哀号声与那淋漓的鲜血,还不足以警醒你吗?你看看这豪华的地下宫殿,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莫不是劳动人民的血与汗,可是那些工匠们却被王莽用最残酷的刑法所处死,目的只是为了强夺这些善良人的精元,以滋补他一个人成仙得道,你曾亲耳听到过那些工匠们被剥皮抽筋时的绝望哀号,你曾看到过那势如河川的无辜者的鲜血……对了丁思梵,如果这些血淋淋的教训还不足以警醒你的话,那么刚才呢?刚才这东西为了获得阴阳相济之气,竟然惑乱了你的神智,让你丑态百出……” “我操你妈王莽……”前面那些谆谆教诲倒还罢了,突然听到我父亲提到刚才她失态的情形,丁思梵大为羞恼,她才刚刚十六岁,心地善良而纯净,而且一直视我父亲为“大叔”,根本就没动过那方面的心思,却中了这只黑居阴恶的圈套,让她生平第一次“失去了淑女的心态”,那在她来说实在是生平最难以羞齿的事情,如今再让我父亲一番“思想政治工作”,顿时气恼攻心,脱口骂出她有生以来的第一句脏话,顺手操起近前的一柄青铜剑,冲那怪物就扑了过去。 “对了,没错,就是这样……”我父亲高举着青铜戈在一边保护着她,两人凶猛的冲向黑居,剑戈齐下,打得那东西横飞竖跳,到处乱跑。 两人在宫殿里穷追黑居,见丁思梵明显力气不支,而那怪物似乎还在琢磨着在她身上打开缺口,我父亲急忙给她打气:“来,你跟我喊口号。” 丁思梵道:“好……喊什么?” “打倒反动派王莽!”我父亲喊着,狠狠的一戈戮了过去。 “打倒反动派王莽!”丁思梵跟着喊,也一剑剁了过去。 “誓将革命进行到底!”我父亲呐喊道,横飞一戈,将那东西从悬梁上打下来。 “誓将革命进行到底!”丁思梵喊着,一剑剁在那东西的尾巴上。 “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我父亲喊着,想顺势一戈捅死那东西。 “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丁思梵喊着,一剑虽然没有砍到,可是那怪物已经吓得逃无可逃了。 “打出地宫去,解放全汉朝!”我父亲接着喊。 “打出地宫去,解放全汉……你这是什么口号啊!那两千年前的汉朝,你解放得了吗?”丁思梵一生气,顺手将手中的青铜剑猛的朝黑居掷了过去,却听吱一声,那一剑竟然将黑居穿肋而过。 我父亲大喊了一声好,正想趋势一戈戮死这东西,却突见那东西呱呜两声怪叫,一双眼睛竟然瞪裂,四肢摊开,眨眼工夫就见这东西长了一身的红毛。 霎时间我父亲惊叫一声:“糟了,咱们把这东西打得太狠了,它……它他妈的变煞了!” (8)煞气冲天 煞这种东西,说不好算是哪一类,煞不是鬼,却跟鬼没多大区别,如果一定要把这二者比较一下的话,只能说煞是鬼物的变态组合形态。中国民间传说中的鬼有许多种,恶鬼虽然多,但善鬼也是大有鬼在,至于不善不恶的鬼,更是在所多有。然而煞却只有一种——凶煞! 煞不是术数之家要考虑的事情,但民间却坚信其有,古往今来的凶煞传说比比皆是,但是无论是术家还是民间,对这种东西的处理办法通常就一个字——逃! 煞这种邪物集天地之间的凶戾之气,最是残暴狂恶,连道家祖师爷见了这东西都只能是望风而走,但此时我父亲和丁思梵处身于地宫之中,逃是无路可逃的,唯有硬着头皮和这东西拼了。 当即我父亲轮起青铜戈:“丁思梵你快爬到柱子上去,我来掩护……”一戈砸下,就听那煞神尖啸一声,震得我父亲气血混乱,丁思梵面无人色,那煞神趁势一爪凿过来,只听咄的一声,我父亲手掌的虎口被震裂,青铜戈被击得脱手飞出。 “日你姥姥!”我父亲知道这可真是到了拼命的节骨眼上,顿时现出他在战场上的疯疯颠颠的本来面目,操起一只西周年间的铜礨,那东西却根本不当一回事,迎着铜礨把那正在生出麟状犄角的脑袋撞了过来,没听到什么动静,但我父亲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青铜器皿已经震成几块,被恶煞撞得反弹过来,正砸在我父亲的面门上,只觉得鼻子一阵酸热,我父亲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鲜血顺着破裂的眉骨汩汩流下。 还没等我父亲爬起来,恶煞一脚踏下,登时破皮裂肉,痛叫声中,那东西踏着我父亲半死不活的身体跃过,疾扑丁思梵。 丁思梵惊叫一声,掉头正要逃,后颈处早被恶煞一爪拍到,尖利的爪子就势下挖,将丁思梵打得身体反转过来,恶煞那淌着粘液的利齿凶狠的噬向她的喉咙,要嘶咬开她的胸膛。 绝望之时,只听夏疯子一声嚎叫,那嚎叫之声端的可怕,连恶煞都被吓了一跳。我父亲这时候的表现十足十的象个疯子,他全身都在激跳着,搬起一只西周虎头彝,疯吼了冲了上来。 这一次他扑上来,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恶煞怒然回头,只听咔吧一声,我爹他竟将那件虎头彝一下子塞进了恶煞的嘴吧里,饶是那恶煞千凶万狠,嘴吧里突然被塞进这么一大砣东西,也是一时顾不上再咬丁思梵,干瘪的两腮的蠕动,想把这么个玩艺儿吐出来。 可是我爹岂能让它说吐就吐?只听我父亲一迭声的疯狂呐喊着,双手死命的把虎头彝往恶煞嘴里塞,非要逼这东西把虎头彝吃下去不可:“你吃你吃,你他妈的不吃就是王八蛋……”身体重力的向前推撞。 恶煞火了,含糊不清的咆哮一声,一爪子将我父亲打倒,然后张嘴用力一吐,却不想那虎头彝上有两个铜环,正巧勾到了这东西的利齿上,一吐没有吐出来,急得恶煞呜呱一声,猛一用力,只听咔嘣嘣几声脆响,恶煞那坚硬的牙齿竟然把虎头彝咬得开裂。 噗噗两口,吐出满嘴的青铜片,愤怒已极的恶煞咆哮着,突见我父亲拉着丁思梵已经逃到了一柱粗大的梁柱前,这东西分明知道我父亲他们是想爬到悬梁上躲起来,顿时愤怒的怪啸一声,四肢着地飞追了过来。 第30章 “快快快上去……”我父亲不由分说,抱前丁思梵往高处一举,抬眼看到丁思梵两手不知什么时候捡了两块金子,腾不出手来抓住上面的悬柱,我父亲顿时大急:“你个小财迷,快点把金子扔掉,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 一言未止,只听身后碜人的尖啸声猝起,凶煞已经追到了我父亲的身后,正挥起爪子,想要一爪打断我父亲的脖子。 (9)邪灵化生 丁思梵再财迷心窍,也不会捡在这时候把金子银子往自己兜里装,她拿着金子往高处爬,原因是她看这些金块比较沉重,可以用来当石头投掷,想爬到悬梁上之后,再居高临下的狠砸恶煞。 可是恶煞来得太快了,还没等她爬到悬梁上,就已经追到,而且此时她手里还拿着金子,根本就爬不上去,情急之下她转过头来,拿金子照恶煞的脑袋上砸了过去,还喊了声口号:“打倒王莽反动派……” 那金子倒是砸得较准,正中恶煞的鼻梁,可是那东西却浑若无事,反而是金子从它的鼻梁上反弹回来,打到了我爹的后脑勺上,当时我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气愤的叫了一声:“我操,你这丫头……”因为脑子混混沉沉,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我父亲一跌倒,丁思梵惊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摇欲坠去了平衡,正砸在凶煞的脑袋上,那凶煞不当回事的一挥爪子,想将她打开,却不料丁思梵突然发起了狠劲,突然伸手勾住凶煞的两只嘴角,嘴里狂乱的喊叫着:“啊啊啊……王莽反动派我跟你拼了……啊啊啊……”拼了命的撕扯凶煞的嘴角。 这下子可把我父亲吓坏了,这凶煞力大惊人,我父亲尚且不是对手,只要那东西一爪子拍过去,丁思梵就得脑浆迸裂……慌乱中我父亲随手一抓,也不知抓到了手边的什么东西,猛跳起来发出比丁思梵更大的吼叫声,一下子将那东西戮进了凶煞洞开的嘴吧之中。 凶煞原本正是要一爪子将丁思梵拍死,不曾想我父亲动作太快,饶是这东西凶性邪乎,却也耐不住这两个人如此疯狂的拼命,被戮得爪子拼命乱搔,幸好全都搔到了我父亲身上,搔得我父亲身体上血花四溅,可是我父亲这人却是越见血越亢奋,反而拼了命的吼叫着,拿手中的东西死力的抵住凶煞的喉咙,用力的向后推去。 凶煞被顶得急了,嗷的一声怪叫,就势向后一倒,我父亲和丁思梵收势不住,双双的从这东西头上栽了过去,这时候我父亲已经打得彻底疯狂,未等爬起来,又操起一只锅样的铜簋扑了过来,凶煞眼见不敌,掉头狂逃。 “日你姥姥的……”我父亲将铜簋对准凶煞狠狠的掷了过去,反手抓住正在爬起来的丁思梵:“表现不错……快趁这功夫上悬梁……” 这一次丁思梵有了记性,强忍住全身骨节碎裂开来的酸楚剧痛,居然比猴子还要敏捷,眨眼工夫爬了上去,再反手接过我父亲递上去的一支长柄青铜戈,然后将我父亲也拉上下去。 两人向下一看,只见凶煞的模样又变了,尖头,瘪腮,头生犄角,青面獠牙,竟然是一个夜叉鬼的凶狠模样,返回到梁柱下面,用阴冷的眼睛死盯着上面的人,双手抱住,嗖嗖的向上面爬来。 “下去!”我父亲大喝一声,长戈搠了过去,打在凶煞的身上,锵铿有声,我父亲顿时吃了一惊:“他妈的,这玩艺儿花活可真多,越来越难对付了,这工夫已经是刀枪不入了……” 情形这就是这样,这凶煞原本不过是阴姹的化身,就如同生物从胚胎到成年,这期间要经过十几种形态,阴姹化黑居,黑居化凶煞,黑煞化红煞,红煞变夜叉,每一次变化都比前者更为凶残,更暴戾,跟这种东西无休无止的纠缠下去,我父亲和丁思梵命再大,迟早也会被这东西活活累死。 这时候我父亲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只是机械的拿着铜戈敲着夜叉鬼的脑袋,每一下敲下去,都发出金铁交击的锵铿声,但那东西睬也不睬,只顾飞快的往上爬。 “没办法了……”丁思梵终于泄了气:“这东西你敲它多少下也没用,咱们还是快点跑吧……” “看来只能是这样了,”我父亲嘟囔着,和丁思梵相互搀扶着,摇晃摇晃的走在悬梁上:“敌人太凶恶了,要保存好革命火种……敌人从南来,咱就向北走……先他娘的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再说吧……” 夜叉鬼已经爬到了悬梁上,张牙舞爪的向两人疾扑了过来。 (10)钟鼎齐鸣 那悬梁是上古时候的栊木,质地坚硬,密度极高,所以才长达两千年仍未朽化成泥糟,可是再结实的木料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至少这时候,这悬梁的寿数已经尽了。 我父亲和丁思梵走在上面,耳边只听到悬梁的嘎吱嘎吱之声,似乎这悬梁随时都会断裂。吓得两人小心翼翼,心惊胆战,不敢走得太快,生怕稍微用上一点力,就把这悬梁震断。 可是那夜叉鬼却不理会这么许多,那东西爬将上来,生长着尖利喙勾的爪子牢牢的嵌在悬梁上,对于这东西来说,根本就不存在着平衡的问题,所以它在悬梁上面的奔跑速度,丝毫也不亚于在地面上。 眼见得再逃下去,就会被这东西随后追到,夜叉鬼的爪子比金铁还要坚硬,被它劈头盖脑的凿上一下,那可就太划不来了。当下我父亲一咬牙:“丁思梵,你先走,我掩护你……” “不,我们要在一起……”丁思梵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父亲已经扭转身,双腿一分,骑坐到了悬梁上,这一招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站在悬梁上与夜叉鬼过招,稍微一用力身体就会失去平衡,只有骑在悬梁上,降低身体的重心,再用双腿挟紧悬染,我父亲才有信心和这东西斗上一斗。 “当”的一声,眼见得夜叉鬼疾风一般的掠至,我父亲挥戈击下,眼瞧着这一戈砸在夜叉鬼头上那黑色的角上,没看这东西有什么感觉,我父亲自己却身体猛的一栽歪,差一点一头栽下去,幸亏丁思梵此时也紧紧的骑坐在悬梁上,抱住了他的身体,才没有让他跌下去。 “夏大叔,我们两人就死在一块好了。”丁思梵道。 听她这么说话,就知道她已经彻底丧失了信心,不是她“意志不坚”,实在是任谁也熬不过这邪物无休无止的纠缠,精神的疲惫与意志的衰退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规律,她估计自己在这个地宫中拼斗挣扎了至少两天两夜了,连一下眼都没有合过,此时看这夜叉鬼精神抖擞的模样,丁思梵不由得万念俱灰,伸手抱紧了我父亲,把脸颊贴在我父亲的皮开肉绽的后背上,轻声说道:“夏大叔,我知道这个东西拼命纠缠我们想干什么,可是我实在是太累了,顶不住了,你的模样又太丑……” 我父亲却根本没心思听她后面的呓语,哈哈大笑道:“小丁同志,斗争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就凭王莽想让我们死?还差得远呢!” 笑声中,我父亲拼尽全身力气,一戈砸下。 他并不是砸向那可怕的夜叉鬼状的东西,砸那玩艺儿干什么?我父亲是军人,军人不干那没意义的事儿。 他是对准了悬梁用力砸下。 这时候夜叉鬼已经疾风般扑了过来,可是它还是慢了一步,那看似粗大实则内心早已糟烂的悬梁,已经被我父亲砸得居中折断。 轰的一声,悬梁的断裂引起了连锁反应,整根悬梁裂成了十几截,自宫顶纷纷落下,我父亲和丁思梵一头栽了下去,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夜叉鬼正在他们的下方,只是速度太快,目不交睫的刹那,夜叉鬼四肢摊开的砸进了下面的一只商代青铜大鼎中。 啪的一声,敞开的鼎盖缝隙中卡着的一个青玉人物像凌空弹了出去,那沉重的鼎盖砰的一声落下,将夜叉鬼盖在了里边。 我父亲人在空中,劈手一抓,将那只嘣飞的青玉人像抓在手中,脱口叫了一句:“我操,这还是我刚进来的时候布置的陷阱……原来我他妈的果然有先见之明……” 砰的一声,他已经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那剧烈的震击,直欲把他整个人震得散了架。 第八章 (1)邪灵升天 丁思梵说,当她从悬梁上跌下来的时候,大脑早已因为过度的疲劳而失去了感觉,她紧抱着我父亲,看着地面飞速的撞击过来,听到了我父亲的身体结结实实的拍在地面时的响亮声音,那一瞬间她的心中非常的羞愧,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来,人本来就摔得不轻,再加上她的重量,她估计那一下我父亲就算没摔死,肯定也爬不起来了。 她猜的没错,我父亲他的确被摔惨了,真的爬不起来了。 但是夏疯子之所以被称为夏疯子,原因就在于他跟正常人在精神状态方面有点不一样,别人是越折腾越疲劳,他却是典型的越折腾越有精神,虽然那一下跌得狠,摔得重,他有两根肋骨就在那一下拍击中断裂了,可是因为肋骨摔断了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那是别人,不是他夏疯子。 他在身体着地的时候,双手猛的用力一撑,激发出了他那惊人的生命潜能,竟然一下子带着丁思梵弹跃了起来。丁思梵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之间变得轻若无物,她俯在我父亲的身体上,被我父亲那搏命一跃带动起来,砰的一声,再一次的落下。 他们落在了那只商代青铜鼎盖上。 这时候落在鼎里的夜叉鬼正愤怒的拿脑袋一顶鼎盖,想钻出来,不曾想这两个大活人凌空砸下,砸得夜叉鬼枭叫一声,砰的一声,又把那青铜大鼎的鼎盖给砸死了。 第31章 夜叉鬼被关在了鼎里,愤怒的枭叫着,不停的拿爪子抓搔鼎盖,但是这东西力气虽大,可是奈不得鼎里边的空间太狭窄了,它只能蜷成一团憋在里边,哪怕有天大的力气也使不上来,最多不过是用那长角的脑袋砰砰砰乱撞一气,这时候我父亲的手在鼎盖边上来来回回的抠索,终于被他找到了一只铜插销,顺手一插,彻底把夜叉鬼封闭在了铜鼎里。 然后我父亲扭头咧嘴向丁思梵一笑:“敢跟我夏疯子较劲,我操,还反了它了呢。”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一软,哧溜一声从鼎盖上滑了下来,跌倒在地,口吐鲜血,说什么也爬不起来了。 丁思梵吓坏了,用力的摇晃着我父亲的身子:“夏大叔,夏大叔……你可千万别……” 我父亲这时候已经是力气用尽,只能勉强的咧咧嘴吧:“丁思梵同志,你表现得不错吗,就是臭资产阶级小姐的脂粉味道浓了点……不过脂粉味道浓点也好,要是人人都跟我夏疯子一样,那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话未说完,就见那只大铜鼎左右摇晃了一下,居然用三条腿向前走出一步,发出了巨大的轰鸣之声。这情景看得我父亲目瞪口呆:“我操,那东西还想钻出来呢,赶快……” 一言未止,就啪咔嘣一声,铜鼎盖被里边的东西顶得撬起一边,那三千年前铸成的青铜锁销也被里边的力量扯得脱落了一半,眼看着里边的东西再用力撞上几下,就要破笼而出了。 这工夫我父亲顾不上喘气了,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跳了起来:“快快快……快找东西封住这只鼎,千万可别再让里边的东西钻出来了……” “找……找什么东西呢?”丁思梵也慌了神,跟在我父亲后面乱跑着。 “阴积木!”突然看到那一堆上古阴积木,我父亲顿时眼睛一亮:“就是这东西了,我要让王莽变成红闷大螃蟹!” (2)鬼哭狼嚎 那阴积木是上古时期生长的一种罕见树木,我祖爷爷推测说,象这种树木,只要在荒郊上生长一棵,方园数十里之内就会寸草不生,倒不是这种树木有毒,而是因为这种树木过于贪婪,它会将它的触根所及的地方所有的养料全部吸收过去,让其它的植物得不到养份。而且,这种树木生长得极为缓慢,正常树木一年就会长出一圈,形成一个清晰可见的年轮,可是这种树木,到底多少年才会长出一圈来,那可就谁也不知道了,总之,这种树木的一道年轮顶得上普通树木上百年的木质组织,所以其坚如铁,其硬如石,其重如金,密度极高,而且一旦烧起来就会没完没了。所以秦始皇搜天下阴积木以为阿房宫,却被楚霸王项羽老实不客气的一把大火,足足烧了三个月才把这些木材烧光。 我父亲操起一根阴积木,从铜鼎的两只大耳环上插进去,将鼎盖扣在下面,只听咄的一声,里边的怪物已经顶得青铜锁销碎裂,鼎盖向上一掀,却又被阴积木阻住,急得里边的怪物又吼一叫,从鼎盖的缝隙里伸出利抓,嗤嗤有声的搔着阴积木。 怪物的爪子在紧硬的木质上搔出道道深痕。 丁思梵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夏大叔,这样也不行……那东西迟早会将阴积木搔断……” 我父亲却道:“我倒不担心这东西搔断阴积木,只要它搔烂一根,大不了我们再补上两根,怕就怕这东西就这么折腾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变成一条蛇样的东西再钻出来……” 叫我父亲这么一说,丁思梵吓得面无人色:“那夏大叔,我们现在怎么办,可千万别让这东西变成蛇……” “敌人不投降,就叫它灭亡!”我父亲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道:“丁思梵同志,你有没有办法快点干掉这个东西,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办法……”看着那只一蹦一跳的三足鼎,丁思梵眼睛一亮:“夏大叔,这青铜鼎是古时候用来夏褅的,夏祭曰褅,所以这铜鼎才会有个盖子,一般的铜鼎都是没有盖子的……依我看咱们把这东西烧死吧……” “好主意。”我父亲听得眉开眼笑:“你说得没错,象这种牛鬼蛇神,就应该一把火统统把它们烧成灰烬,免得它们留在世上害人……怎么点火?” “点火……这里边应该有引火的东西,让我们找找看……”丁思梵说着,一头钻进一堆珠玉器具中翻找起来:“我记得在这堆东西里见到过的……怎么找不到了呢……” “你在找什么?”我父亲看得奇怪,问她。 “钻木取火的工具。”丁思梵答道。 “钻木取火?”我父亲差一点大笑起来:“我们这不是回到了原始社会了吗,哈哈哈……不用那么费劲,你去后面的火山口处找找看,说不定那里有明火冒出来……” 两人费了好一番的力气,这期间那怪物就在铜鼎里拼了命的折腾,连抓搔带头撞,弄断了两根阴积木,后来我父亲发了火,弄来几柄青铜剑从鼎环之间穿过去,馓是那怪物刀枪不入,此时也只能是老老实实,蹲在鼎里边发出不愤愤不甘的声声鬼叫。 听到那鬼叫之声越来越尖利,隐隐约约有一种穿透人的耳膜的力量,我父亲猛然警觉:“丁思梵,快找东西塞住耳朵,这东西的叫声会让人变成疯子的……” 这异声的来源终于找到了,早在我父亲一行初入太子沟的时候,先前的三个战士就是被这可怕的声音摧毁了听觉神经,丧失了战斗力,而花疙瘩匪帮一伙,也正是被这声音刺激得疯的疯傻的傻。这声音是千真万确的鬼哭狼嚎,其声波不仅能够伤害人的耳膜,而且这声音还杂有次声波在内,所以才会让听到的人神经彻底崩溃。 我父亲可不知道什么叫次声波,但是他知道这鬼嚎之声的厉害,现在这夜叉鬼逃脱不得,竟然再次故伎重施,这让说不出的愤怒,顺手将一支铜矛戮进鼎里: “王八蛋,鬼叫个什么,去死吧你!” (3)烈焰梵天 那夜叉鬼发出来的次声波煞是厉害,一声嚎叫,就让丁思梵忍不住的全身颤抖,心惊肉跳,幸好我父亲拿矛一戮,那东西虽然皮肉坚硬如金革,可是此时它蜷缩在鼎中,逃无可逃,被我父亲发狠把矛尖戮进这东西的嘴吧里,虽然戮不死它,却让这东西嚎也嚎不出来。 眼见得越折腾下去夜叉鬼的花样就越多,生怕等一会儿真的再生出什么意外,丁思梵拿了块阴积木飞奔到后殿的火山口处,很快又飞步跑了回来,恰好这时候鼎里的夜叉鬼又得隙鬼啸一声,惊得她差一点把手上的火把丢掉,这情形惹得我父亲发了狠劲,拿铜矛对着鼎里的夜叉鬼疯了一样的狂戮,戮得那夜叉鬼发出了凄惨的鸣啾声。 丁思梵说:象我父亲那种人,连夜叉鬼都受不了他。 看到丁思梵点了火回来,我父亲大为惊奇:“那火山口真有明火冒出来吗?” 丁思梵白了我父亲一眼:“真要是有明火冒出来,这宫殿早就烧着了,是我用硫磺磨擦出来的火种啊。” “有本事,”我父亲衷心的夸奖道:“连硫磺你都能生出火来,这一手带到战场上去,肯定会管用……” 一边胡言乱语着,一边将地面上的阴积木全都架到鼎下面,将火种引过去,那阴积木果然极是嗜火,就见熊熊火光,霎时间将那只铜鼎裹在当中。 鼎里的夜叉鬼突然停止了鬼啸,稍刻后的安静,那东西突然疯了一样的在里边拼命的挣扎起来,很显然,这时候它终于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经到了,任它是什么邪物,都耐不得一把火烧,感觉到那青铜器传来的高温炽热,那东西在里边疯了一样的挣扎扭动,因为力气太大,只见那青铜巨鼎宛如如一只巨兽般从火焰中蹦了出去,向着一边重重倾倒。 我父亲却早料到鼎里的怪物会来这一手,他猛的一跳,闪到鼎倾倒的方位,顺手拎过来一只汉代兽尊,往那只鼎下面一垫,鼎的腹部受力,又重新站稳了。 接着铜鼎又要向另一个方向倾斜,我父亲再跳过去,管什么秦砖汉瓦,春秋兽觚,只要大小合用,全不管这东西是何等的价值连城,往那只铜鼎下面只管乱垫一气,垫得东西多了,那只鼎竟然三足悬空,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大铜锅,下面是熊熊的阴积烈火,不长时间,烧得那只青铜大鼎颜色开始透红,隔着那灼人的炽热铜壁,能够清晰的看到里边有一个人形东西正在拼命的滚动。 那夜叉鬼明显的又变成了不知什么东西,这东西不仅力大,而且抗烧,只见这东西在里边每扭动一下,那正在渐渐烧熔的铜壁就凸出来一个大鼓包。 见此情形,我父亲惊呼了起来:“不得了,这一招也对付不了它,再烧下去,这东西就从烧透的地方钻出来了……” “这可怎么办呢,”丁思梵慌了手脚:“夏大叔,要不干脆我们把它扔到火山口里去吧。” 我父亲猛一拍巴掌:“一句话提醒梦中人,丁思梵,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来来来,我们赶快……” 两人撤掉鼎下面的阴积木,顾不上将火熄灭,一人操起一根青铜戟当撬杠,将那只铜鼎放倒,向着后殿方向把鼎滚过去。 鼎里的东西分明不满意外边的人这么对待他,一个劲的跟两人扭着劲来,想把这只鼎往它自己希望的方向滚动,可这由不了它,虽然这只鼎粗细并不均匀,可终究是一只圆形器物,没多长时间,两人就把铜鼎滚到了后殿的火山口边上。 “一、二、三!”我父亲喊着号子,召呼着丁思梵一起用力,只要再撬动一下,这只大铜鼎就会掉入到火山口之中。 第32章 正在这时,就听轰的一声,那只鼎盖在里边的东西不屈不挠的顶撞之下,终于轰然开启,一个人形动物从里边嗖的一声窜了出来。 一见这东西,丁思梵惊叫一声:“就是它,我在梦中见到的那东西就是它!” (4)骨冷灰销 从鼎里窜出来的那个东西,是我父亲一辈子再也不愿意见到的怪物。 那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皮肤白白胖胖的婴儿。 但是这个婴儿却生着花白的大胡须,那胡须胡也不长,可是婴儿的身体终究是太短,那胡须竟然漫过了这东西的腹部。 最让人恶心的是,这婴儿虽然白白嫩嫩,可是那张充满了邪气的怪脸,却同那个躺在透明的水晶棺材中的老者的容貌一般无二。 阴姹再生。 这上古的帝王经过长达两千年之久的邪术修习,终于在这一时刻破关而出。 这是永生不死的魔怪,人类的劫难就要来临了。 只这个婴孩才是真正的阴姹,一如道家的元婴,如是那人体内的精华尽为三尸虫之血姑所夺,就会孵化出阴姹、火姹、冰姹、戾姹等形形色色的怪物,一如一只虫子经过卵、蛹、幼虫再到成虫,这期间形体的变化极大。只不过我父亲遭遇到的这只阴姹命中注定要倒大霉,距离它的最后的功行圆满还差最后一关,它就不得不自己强行钻出来了——这就象一只蝌蚪,只能生活在水中,可是一旦水塘枯竭,纵然是那蝌蚪爬到岸上来,也距离那最后的青蛙还有一段距离。 这只阴姹因为没有得到我父亲和母亲的精元滋养,又惨遭这两人暴打火烧,搞到它最后蜕形出来,仍然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模样。 破蜕而出的阴姹充满了怨毒之气,它怪叫一声,白花花的身子蛇一样扭动着,向着我父亲猛扑过来。可怜这个东西,在这地下养戾气长达两千年之年,千挑万选却选到了我父母这两个活宝,竟然想汲吸他们二人的精元以为滋补,却也不说想一想我父母这俩家伙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当下只听我父亲一声大笑,脏话连天的骂将出来:“老头要吃奶,你装你妈的孙子,老子打死你个王八蛋!”不由分说,一矛戮了下去。 呱呜一声,阴姹被我父亲戮得直跌下火洞口,可是这东西邪性得狠,身体在空中猛的一扭,竟然用腹部的吸盘把自己粘在了石壁上,然后它抬起头来,用充满了恶毒与悲愤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上面的两个人。 于阴姹这种东西而言,强掳活人的精元只是它的本能,所以对于遭受到的反抗,是极为愤怒的。而且阴姹的这种本能来源于上古帝王极度扩张的欲望,想那王莽在世的时候,生杀予夺,任意妄为,他不管是杀谁是宰谁,对方还要跪在地上叩谢龙恩,所以阴姹这种东西对于如此激烈的对抗是缺乏心理准备的,因此它才充满了悲愤与怨怒。 从高处望下去,看到阴姹那两只闪闪发亮的怪眼,我父亲心神一凛,暗叫不好,急忙往回一缩身,却终究迟了一步,丁思梵这时候已经着道,被那东西的怪眼慑去了心志,突然之间她怪叫一声,一把抱住我父亲,拼命的用力往下推,想把我父亲推进火山口中去。 我父亲拼命的扭动着,疯了一样的贴在丁思梵的耳朵边上大声高呼口号:“打倒王莽反动派,誓将革命进行到底,打到汉朝去,解放全世界……” 被我父亲这么一吼,丁思梵猛然一惊,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又“因为意志薄弱”,被下面那东西给催眠了,再次起到了“阶级敌人起不到的作用”。羞岔之下,她顺手抄起一块硫磺石,大喊一声:“打死你个臭流氓……”一石头砸下去,正砸在阴姹的眉骨处,打得火星四贱,极为诡异。 看这一石头竟然砸出火星来了,丁思梵不禁一呆,阴姹就趁着这个机会,突然怪叫一声,凌空窜了上来,一双利爪直攫向丁思梵的眼睛。 只听一声狂吼,就见我父亲竟不顾那青铜鼎炙热烫手,竟然奋力将铜鼎举了起来,瞥准那阴姹的来势,猛的一下子砸了过去。 阴姹躲闪不及,被铜鼎砸了个正着,轰的一声,被砸得笔直摔向火山口的洞窟之中。 (5)火山喷涌 那只鼎砸下去,我父亲和丁思梵急忙扒在火山口边上往下看,他们听到一声响亮的铜鼎撞击在岩石上的声音遥遥传上来,旋即就没了声息。 确信终于解决掉了这只千年不死老怪物,我父亲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在了火山口边上,丁思梵更是顿觉疲惫不堪,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趴在原地不停的喘息。 好半晌,丁思梵才轻轻的问了一句:“那东西……应该烧死了吧?” “你说呢?”我父亲没好气的反问道:“要是这还砸不死它,那老子就干脆抱紧了它跳下去,再过八百辈子也不松开……”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凄厉的嘶嚎之声,从火山洞口中遥遥传出。两人大骇,俯身到火山口上,向下一看,不禁魂飞天外,同声惊叫一声:“不好!” 只见下面的火山洞口中,岩浆滚滚,如开了锅一样猛烈的翻卷着,正向地面迅猛的涌上来,那成液态燃烧的火山熔岩之中,只见一个人形的东西正在里边拼命的挣扎,那凄厉的惨嗥之声,仍然持续不断的悠悠传来。 “我日王莽他八辈子老祖宗……”我父亲破口大骂着,跳起来拉起丁思梵:“那东西可真是要了命了,下面的岩层在火山岩浆不断翻涌之下,已经薄得不成样子了,让这东西一头撞下去,竟然把岩层撞开,让火山他奶奶的提前爆发了……咱们快点逃命吧,这一回可是说什么也不陪王莽玩了……” 两人拼了命的向着宫殿大门冲了过去,耳边犹自回荡着阴姹绝望与不甘的嗥叫之声,与那火山熔岩迅速的涌将上来的轰隆之声。 破门而出,前面只有一条道,幸好那岩石上遍布着由厌氧微生物散射出来的微弱蓝光,依稀能够让他们分辨清楚前面的道路,两人一边跌跌撞撞的跑,一边寻找着通向那座地下峡谷的方向。 只有渡过那道地下峡谷,才有可能不被狂涌而出的岩浆淹没化为尘烬,可就算是他们逃到了地下峡谷边,先不要说此时压根没有绳子让他们跃过去,就算是他们跃过去了,可是这时候火山一爆发,这地下洞穴之中的氧气就会急骤减少,温度至少也会升高到一两千度,他们两个到底有几成概率再活下去,这绝对不是一个乐观的问题。 但是人在急难的时候逃生只是一种本能,至于到底能不能逃得了,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当时我父亲和我母亲他们两人就是这样,只知道应该逃跑,到底能不能逃得了,那就顾不上想了。想得太多的话,反倒会耽误他们逃命。 后面炽热逼人,火山的熔岩已经从宫殿的门里狂涌了出来,犹如泄了闸了的洪水,挟带着炽热的高温与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飞快的向他们涌将过来。 他们奔跑时沿着的那条路是两千年前铺成的石板路,方向一径向下,途中还拐了两个弯,每拐过一个弯,感觉到北后炽热的气流突然消失,两人都会突然感觉到一时的轻松,但是瞬息间,后背所感受到的热度更为强烈了,那汩汩涌流的地底岩浆,如同一只通体透红的斑谰大蟒蛇,正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 奔跑中我父亲猛的刹住脚步,顺势将丁思梵拦住:“小心,前面就是地下峡谷了……” 丁思梵低头一看,霎时间脸色为之一变,只见下面黝黑无尽,隐隐约约的笼罩着浓浓的雾气,也不知其深几许。如果不是我父亲刚才及时的拉住了她,徜一失足,估计掉下去摔到底就得花费上好长的时间。再回头,身后只觉热流滚滚,那滚烫的熔岩越流淌速度越快,表明着地底火山口那积压了千万年之久的沸腾熔岩终于找到了一个渲泄口,正自狂猛的涌将上来。 烈火转瞬即至,前面无路可走。 他们只能手牵着手,把身体紧紧的贴到岩壁上,顺着两千年前工匠们为了凿路而砌出的栈道上顺着地下峡谷的方向平行移动。那栈道年代久远,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苔藓类的东西,一脚踩上去滑腻腻的,只一脚踩滑,就会滑入到地下峡谷之中,真可谓惊心不定,险象环生。 我父亲走在前面,丁思梵紧随着他,每迈出一步,我父亲都要拿脚在那栈道上寻找好久,才能够勉强找到一个立足之地,这时候火山熔岩已经涌到了地下峡谷边上,顺着峡谷峭壁淌涌而下,那炽烈的火光,将地下峡谷的情形映得通明。 只见下面沟峦密布,奇石突起,琳琅五色,光怪陆离,大块大块的水晶石与洁白如玉的石英石勾连错落,构成了一幅奇幻世界的美丽画面,这是这神秘的地下世界第一次暴露在世人的眼睛之中,看得丁思梵情不自禁的惊呼了起来:“啊,真美啊……” “是啊,真是太他妈的美了……”我父亲深有感慨的赞同道:“小丁同志啊,前面有一窝毒蝎子,咱们两个足够这帮家伙们美餐一顿的。” (6)地裂天崩 前面果然正是一个蝎子窝,里边七长八短聚集着数十条毒蝎,幸好火山爆发时传出的地心震动让这些小东西们惊慌失措,情知大难到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顺着岩石飞快逃窜,不长时间毒蝎们就逃得一干二净,可是我父亲却望着那蝎去巢空的栈道,差一点没哭出声来: “小丁同志,你说我们要不要过去?” 临到了需要和“小丁同志”商量的时候,这就表明我父亲彻底的麻爪了,没咒念了,他可是偿过蝎毒的厉害的,当初只是踢了那只巨型藏蝎一脚,结果被毒蝎的毒气熏染到,当场昏迷不醒,如果不是丁思梵从地下宫殿中找到了怯毒的玉蔑片放进他的嘴里,我父亲他早就没命了。 第33章 这时候如果再冒险往毒蝎窝里踩,万一再让毒气熏染到,那可就没命了。 前进不得,后退更是无路,那地心喷涌出来的岩浆越来越猛烈,这个倒霉透顶的火山口偏偏又是憋死在这么一个地下空洞之中,火山熔岩冲不上去,只能走偏门经由地下宫殿,拐几个弯涌进地下峡谷之中,别看这地下峡谷无边无沿,可是那地心里憋着的岩浆更多,用不了多久,这地下峡谷就会为火山熔岩所填满,而在此之前,我爹和我妈这两人肯定就会被那高温烤得喷香熟透…… 听到身边丁思梵在炎热的空气中的窒喘之声,我父亲于心不忍,干脆一咬牙,抬脚就要往毒蝎窝中踏,却被丁思梵拉住了。 “你拉住我干什么?”我父亲大不乐意:“这里的蝎子没多大,才不过我的拳头大小,毒性更小,等我先过去,你再过来……” “夏大叔,求求你不要再折腾了好吗?”丁思梵哭了起来。 “不折腾不行啊,前边还有路……”我父亲却是死不认输的脾气。 “不,”丁思梵摇头:“夏大叔,我不走了,我就死在这里算了。” “胡说八道!”我父亲生气的斥责道:“你才多大点年龄,还没婆家呢吧?就死啊活啊的,跟我走……” “不,我不走了,”丁思梵拉住我父亲的手:“夏大叔,我有句话要跟你说……” “哦,要找我谈心?”我父亲那战场上养成的条件反射又冒了出来:“多与同志们交流交流思想是好事,可以坚定我们与敌人斗争的信心和勇气……不过咱们等一会儿好吧?这地方实在是太他妈的热了……” “夏大叔,你有妻子没有?”丁思梵问道。 “妻子?”我父亲当时大大的吃了一惊:“要娶老婆的话,怎么也得等全国解放了……对了,现在已经解放了……这个事……” “那夏大叔,你心目中的妻子是怎么样的?”丁思梵问道。 “这个……”我父亲顿时满头大汗,不是热的,只是心虚:“……我琢磨着,她怎么也得……是一个女同志吧,你说是不是?” 丁思梵噗的一声笑了:“夏大叔,你是不是非常讨厌我?” “讨厌你?”我父亲不明白这个问题缘何而来:“我讨厌你干什么?我只讨厌敌人,象王莽那东西,都他妈的死了两千年了还惦记着跟咱们捣蛋呢,你说可恨不可恨?” “夏大叔,你愿不愿意……”丁思梵还待要说,我父亲却突然猛的伸出手臂,一下子抱住了她,霎时间丁思梵只觉得一阵晕天转地,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整个世界剧烈的晃动起来,还有就是我父亲紧贴在她的耳边上大声的喊叫:“我操,天塌地陷了……” 丁思梵诧异的一睁眼,正见极高无尽之处,有一团青蓝色的天空一闪而逝,她也惊讶的大叫起来:“我看到天空了,我看到……”她的身体突然猛的向后倾斜过去,随后就象一粒置于热炒锅中的豆子,噼哩啪啦的激烈跳动起来。 大地在摇晃,整个世界都在燃烧,滚烫的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紧擦着他们的身体掠过,我父亲死死的搂住丁思梵,随着那满天的石头蹦跳着,这种蹦跳完全是无法控制的,而且充满了危险,只要被一块石头擦上碰上,轻则头破血流,重则一命呜呼。 如果是别人落到这种处境里,吓也吓个半死了,偏偏我父亲是有名的夏疯子,那狂舞的流石在他眼睛里宛如战场上的枪林弹雨,刺激得他亢奋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无休无止的贴着丁思梵耳朵喊叫,震得丁思梵差一点没哭出来,被他这可怕的噪声如此的折磨,她早就顾不上理会眼前这危险的情势了。 大地的震荡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就慢平息了下来,我父亲不尽兴停止了疯吼,停下来刚要看看四周,大地突然又激烈的晃动了一下,他趁机又尖吼了一声。吓得丁思梵也哇的一声叫了起来,这一声尖吼而后,大地彻底平静了,丁思梵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那线蓝色的天空,眼泪顿时迷蒙了她的眼睛。 (7)亡命归来 太子沟地下暗火山的突然爆发,导致了地下空穴的支撑板块失去了平衡,大面积地陷的坍塌现象,让九华山的一座支峰黑火川短了足了几十米,但这次地震却也让一座幽深的地下峡谷暴露出地面。无计其数的地下巨石就在这次地壳震动中翻涌出地面,砸死了也不知多少生灵。 而我父亲和丁思梵,他们当时正是身处于这座峡谷的一侧岩壁上,纯粹是命大,如果他们当时前进一点或是后退一点,总之只要是他们当时的位置稍有偏移,地面震动时巨石的流涌也早已将他们挤成粉碎。 我母亲始终认为那一次的侥幸生还,是我父亲托了她老人家的福,如果当时她不是突然停在那个既定的位置不肯移动了的话,这世界上肯定就没他们这两大活人了。 但是我父亲却认为,那是他在战场上养成的直觉起到的作用,他这人上战场的时候专爱挑着子弹飞来的方向往前冲,只要听到枪声或是看到敌人举枪,他就知道接下来的子弹会划过什么样的轨迹,所以他才会百战立威,俨然不死之战神。相比之下,九华山地震的时候那巨石的涌动速度再快,也比子弹慢多了,所以他全凭了直觉,平安无事的活了下来。 他们两人说得都对,都有道理。 他们两人幸福的活下来了,这就足以支持他们的任何观点。 此时火山在远处找到到了一个喷出口,正自纷纷扬扬的朝着天空喷出明丽的火柱,而在我父亲他们身边,那些前期涌淌出来的岩浆因为失去了后续的涌流,正在慢慢的重新凝结成形成怪异的石块,突然之间我父亲指着前面的一块石头喊了一声:“你快看。“ 丁思梵仔细一瞧,差一点大笑起来。只见那块石头里边,紧裹着一个人体形态的东西,这东西早已在高温与烈火之下燃烧成为了灰烬,却依然能够让两人感觉到那阴姹临死之前的愤懑与不甘。 总算是结束了,王莽的升天美梦,至此就算完成了。只是那隐秘的瘗方秘术,其通幽达鬼的预见力,再回想起来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 我父亲说,他们两人在九华山里行走了整整两天,饿得啃了好几块树皮,才终于遇到了一支搜山的部队。 当那支部队发现我父亲他们两人的时候,无不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在地下折腾的时间太久了,满身满脸的淤泥,根本看不出来个人形,吓得搜山部队还以为遭遇到了什么怪物呢。 得意洋洋的报过自己的姓名和官衔之后,部队的士兵们无不肃然起敬:“首长好,首长……太黑了。” “老子他妈的虽然脸黑,可是有一颗红心,”我爹立即叫通讯员过来,他亲自口授电文:夏凤孜已经完成任务,丁思梵同志救回,安然无恙,花疙瘩匪帮全部被歼灭,一切顺利。口授完这份电文之后,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丁思梵推了他一下,想让他叫战士们端盆水来洗洗脸,这一推让她大吃了一惊。 我爹他居然笔直的站在原地,呼呼的睡着了。 我母亲因此评价我爹说:这个老家伙,跟匹马一样,站着都能睡着……还爱打呼噜…… 那天几个战士将我爹抬到营房里的一张床上,另给丁思梵安排了房间,两间屋子门前各派了两名战士站岗,避免任何人打扰他们的睡眠。 六个小时以后,我父亲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在睡梦中预感到了一种危机。 预感,这是一个战士在战场上形成的最直接的本能,没有任何道理可讲,此前我父亲就是靠了这种预感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可是在这里,他怎么会突然有了这种可怕的预感? 阴姹那邪物因为没有能够吸到他和丁思梵的阴阳精元,最终功败垂成,被地下熔岩烧得灰都找不到,这种情况下,他们还会有什么危险? 突然之间我父亲想起来一件事,他疾叫一声,猛的跳起来冲出门去:“丁思梵,丁思梵你在哪儿……” 丁思梵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回答。 我父亲的心顿时沉落了下去,他知道,他的预感再一次应验了。 (8)一睡不起 “哐”的一声,我父亲一脚踹开丁思梵的门,冲了进去,几个战士惊慌失措的跟在他身后。 房间里,丁思梵静静的躺在床上,睡态安祥。 但是那种安祥,带给人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所有的人都仿佛面对着一具美丽的大理石雕像,她那洁白的面孔与祈长的睫毛,透露出一种为人们所陌生的静止中的美丽。 那种静止,一如永恒。 我父亲疾步上前,喊了一声:“丁思梵!” 丁思梵没有任何反应,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我父亲一把抓住她放在胸前的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她的指缝中,有一只淡青色的小花正在悄然吐放,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一下子缩了回去。 再掰开她的手掌,我父亲一眼就看到了她掌心中的那个孔洞。 我母亲的手掌特别美丽,掌形纤丽,指如兰花,此时那白晰的掌心中突然多出来一个孔洞,那鲜明的对比,让人不寒而粟。最可怕的是,那孔洞隐隐透出几根细嫩的茎叶,站在她的身边,我父亲仿佛听到了那神秘的植物从她的心灵上贪婪的汲取养份的细小声音。 功败垂成! 他们牺牲了八个战士,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穴宫中与邪恶的阴姹展开了如此艰难的血搏,才终于将这个女孩子救了出来,而如今,她已异化为冬虫夏草,用不了多久,就会衍变为一株只能躲藏在不见天日之处的可怕植物,这个结果让我父亲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第34章 他夏疯子最受不了这个,无论他的对手是谁,他只要一个结果,而眼前的现实,正是他最为切齿痛恨的。 “来人!”他吼叫了起来:“把她连人带床抬出去,要放在阳光之下,注意把床底下垫上橡胶,千万别让床腿直接碰到地面。 几个战士进来,将那张床抬了起来,搬到了外边的阳光之下。然后我父亲又吩咐道:“给我准备好火焰喷射器,要最好的,美式的那一种,再来几个人,给我用锹把这屋子里的地面掘开,连屋子也他妈的给我一块扒了!” 战士们拿来工兵锹,开始挖掘地面,我父亲在一边指挥着:“要小心,注意脚下,千万别让泥土里掘出来的东西碰到你们……” “蛇!”一个战士突然惊叫起来,他以为自己掘出来一条蛇。 但那并不是蛇,只是种植物的根茎部分,只是这根茎扭动起来显得阴毒丑陋,所以才带给他们一种挖出毒蛇来的感觉。 那根茎甚至比毒蛇更让人恐怖,它在地面上扭动着,断裂的截口处淌出紫黑色折粘稠液态物,竟然向着战士们的脚上噬咬过去,战士们惊叫着急忙跳开,我父亲厉声吩咐道:“火焰喷射器给我喷,烧死它!” 一道炽烈的焰流喷射过去,那蛇一样的根茎痛苦的扭曲起来,焚化化灰的刹那,有人仿佛看到了一条白嫩的女人手臂在扭动。 他们以为自己眼花了,那丑陋的根茎,无论如何也跟女人的手臂搭不上干系。 “再给我往下挖!”我父亲命令道:“我倒要瞧瞧这东西能钻地下多深,它就是钻进阴曹地府阎王爷那儿,老子也要他妈的把它给挖出来!” 下达这道命令,不是我父亲非要跟那些冬虫夏草过不去,而是他太了解这些东西的邪恶秉性了,它们是王莽的护宝恶灵,不允许任何人将深埋地下的秘宝带走,如果有人这样做了,那么它们就会死缠不放,直到世界末日。 而现在,父亲将地下宝藏中最珍贵的宝物丁思梵带了出来,那冬虫夏草岂肯善甘罢休? (9)除恶务尽 挖掘工作持续了几个小时,担心战士们在挖掘的时候遭受到冬虫夏草的袭击,我父亲吩咐每一个挖掘的战士都要在腰上系一条绳子,拴在近前的一棵大树上,战士们对于首长这样对待他们心中颇有不满,可是随后,他们才意识到我父亲的办法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正当几个战士向地下深处挖掘的时候,突然轰的一声,他们立足的地面突然坍塌,凹陷出一个大洞来,那几个战士毫无防备,惊叫一声,向着洞中栽了下去,幸好他们的腰上都系着绳子,这才让他们悬在空中,没有跌入洞中。 幽洞中立即伸卷出几根颜色深污的植物茎叶,向着那几个战士卷了过来。我父亲却是早有防备,手疾眼快,伸手揪住绳子猛的向上一拉,那几个战士惊慌失措的逃了回来:“首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我父亲词不达意的解释道:“这就是罪恶的反动统治阶级对劳动人民欠下的累累血债……” “是不是老蒋的秘密武器?”一个战士问道。 “反正都差不多,”我父亲嘀咕道:“不管是老蒋还是王莽,都他妈的一丘之貉,来人,给我他妈的用火焰喷射器往洞里死命的喷,对于这些至死不悟,甘当统治阶级的狗奴才的东西,就不能跟他们客气!” 战士们听不明白我父亲都在嘀咕些什么,但执行命令还是不打折扣的,十几支火焰喷射器架起来,对准了洞穴喷出炽热的焰流,那几千度的高温将洞穴中映得通明。只见那洞穴并不深,不过是一个地下空洞而已,但这个洞里边挤满了深污色的怪异植物,枝叶相接茎根相连,密密麻麻纠葛成一团,那阴秽的感觉让人心里有一种忍不住的呕吐欲望。 烈焰熊熊之下,就见那深污色的植物惊恐交加的扭动起来,这些被王莽精选出来的最“忠贞”的宫人,她们情愿让自己承受永世的孽劫,甚至不惜身入火狱,只为了满足那邪恶的暴君成仙得道的一已之私愿,真正称得上至死不悟了。对这种东西我父亲说不出来的憎恨与厌恶,如果不是这些东西那深入骨髓的奴性起到的作用,这世上根本就不会存在着什么暴君。说到底,正是奴性创造了暴君,所以我父亲对这种东西是向来心狠手辣的。 烈焰喷射之下,战士们齐声惊叫起来,他们再一次的以为自己眼花了,居然看到了几个身体修长而白晰的女人在火焰中痛苦的挣扎,我父亲唯恐让这些战士们看出破绽,万一有谁被冬虫夏草所迷惑,那可就糟了,所以他急急下令:“再他妈的给老子弄几枚燃烧弹进去,老子要把这个洞给烧成青花窑……” 我父亲说,他将部队能够弄来的火焰喷射器和燃烧弹全都给祸害了,挖得那片地到处都深洞,烧得地表细腻洁白,釉质晶莹肥厚,色泽浓艳,蓝中泛有黑斑……由此我父亲断定,那块地含铁、含锰量比较高…… 我父亲甚至还想入非非的琢磨着,等把全世界人民全都解放了,他就回九华山去烧窑……他一边这么没边没沿的胡思乱想,一边数着被烧成灰烬的八株冬虫夏草,不仅数火焰中挣扎的女奴才的个数,还要数她们的胳膊腿,生怕漏掉了一点,足足折腾了一天,才总算是把那邪物彻底的清除干净。 接下来我父亲坐在地上犯起愁来,他已经向上面报告说丁思梵安全获救,可是实际上,现在丁思梵已经成为了第九株冬虫夏草,一想到如果他就这样把丁思梵送回家去,等到了家,她已经异化成为了一个人形草籽,我父亲的头皮就忍不住的发麻。 如何才能够怯除丁思梵体内的毒素,我父亲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如果我祖爷爷他老人家还在,这事就好办了,可问题是我祖爷爷早就辞世了,虽然我爷爷还在,可是我爹知道我爷爷那人是满脑子剥削阶级的享乐思想,按照高贵者最愚蠢的逻辑,我爷爷他应该也是拿冬虫夏草没辙才对。 但是,或许我爷爷曾听我祖爷爷说起过如何怯除中了冬虫夏草之阴毒的办法,也未可知。 没办法的情况下,我父亲只好回家“认祖归宗”,看我爷爷有没有办法救丁思梵一命。 (10)认祖归宗 就这样,我父亲背着丁思梵回来了。 他之所以选择要“背”丁思梵,那是因为此时丁思梵已经成为了一株名符其实的“大毒草”,沾者虽然不死,却很快就会变成和丁思梵一模一样的人形植物。我父亲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为了以此逼迫我爷爷,让他那怕是想破脑袋也得想出办法来,想不出来他儿子就完蛋了。二来呢,我父亲认为,如果丁思梵不能获救,那就意味着这次营救行动的彻底失败,他无颜得见江东父老,又不能留着这两株冬虫夏草在世上害人,所以他的考虑是,如果我爷爷也没有办法,那么他就会带着丁思梵找个干净的地方,一把火痛痛快快的把他和她都烧了,让我爷爷哭去吧,谁让他只知道好吃懒坐一味的剥削劳苦大众来着? 总之,我爹把他在战场上最经常使用的“与汝偕亡”的招术拿来跟我爷爷较劲了。 当时我爷爷坐在地上就哭天抢地,呜哩呜噜的骂我父亲不孝,我爹则威胁道:“老头,你别嗷嗷乱叫了,这女孩子的情形你已经看到了,你儿子的情况比她好不到哪去,你到底管还是不管吧,给个痛快话。” “我不是不想管啊,”我爷爷哭道:“可我不懂这个啊……” “那麻烦你弄一辆手推车来,把我们俩个推到个没人的地方,再替我们浇上汽油,放一把火,”我父亲建议道:“你儿子背叛了你的剥削家庭,投奔了革命,你肯定是对我恨之入骨,早就想这么干了吧?” “胡说!”我爷爷气哼哼的道:“你不是正当兵打仗吗?怎么沾到了这东西了?不会是你们当兵的也天天到处乱挖找宝藏吧?” “哼,等我给你讲清楚的时候,你儿子早就变成一个大草籽了。”我父亲顾不上多说:“老头,你真的没办法?” “我……”我爷爷扭头看着我父亲,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这让我父亲大为愤怒:“老头,你好狡滑,你知道居然不告诉我……别逼我开你的批斗会!” “不是当爹的我不愿意告诉你,问题是……”我爷爷吞吞吐吐。 “问题是什么?”我爹质问道。 “问题是自打早年你走之后,我已经开了祠堂,把你从族谱上除名了……”我爷爷解释道。 “除名就除名……老头,你什么意思?”我父亲警惕起来。 “哼哼,”我爷爷端起了架子:“你要想认祖归宗,除非……你跪下来管我多叫几声爹。” “干吗要那么费事?”我爹不乐意叫:“刚才进门的时候我不是叫了好几声吗?” “我耳朵背,没听到。”我爷爷耍赖道。 “老头,你想再把我拉拢回到你的剥削阶级阵营里去,休想!”我爹急了:“革命战士,宁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你做梦去吧。” “亲爹你也不肯跪?”我爷爷气得浑身颤抖。 “问题这不是爹不爹的问题,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是两个阶级你死我活的斗争……”我爹辩解道。 “我费那么大力气生下你来,怎么就你死我活了?”我爷爷理解不了。 “你哪生得出来我,是我娘生的我。”我爹哼哼的道。 我爷爷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放悲声,哭了好久见我爹也不理他,只好气愤愤的爬起来:“你这个逆子,早知道干吗生下你来……出去,弄一只羊,两口猪回来。” 第35章 “你做梦!”我父亲正气凛然的道:“还想过大鱼大肉的资产阶级腐朽生活呢?没门!以后你跟我在一起,就得过野菜和水煮的艰苦日子……” “让你去弄猪和羊,不是吃,”我爷爷急道:“老子那是为了救你们的命啊,操你妈的,你怎么就听不进人话去呢?” “哦,谁让你不早说?”我父亲白了我爷爷一眼,转身出门去吩咐了。 第九章:古宅秘井 (1)乌龙家庭 我爷爷的办法说出来很让人扫兴的,就是先弄一口大锅,锅里放满水,上横一宽板,我父亲和母亲躺在宽板上,由我爷爷往灶下添柴加火,这是用热气熏得寄生在他们身体内部的草籽呆不下去,骚动着想要寻找新的寄生宿主。 然后再弄一口肥猪,四蹄固定在地上,下堆薪柴,时刻准备引火,将肥猪的屁股上划破一道小口,凑近我父亲的嘴吧,就见一株深阴色的茎叶蛇一样的窜了进去,那肥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这猪之所以惨叫,并非是因为痛疼,而是因为这种动物比人更敏感,情知大限到了,所以恐慌不已。 男人要用猪,女人要用羊,之于道理何在,大概同男人与女人的生理结构差异有关吧? 那头猪倒还罢了,那只羊可就惨了,当我爷爷把羊凑近丁思梵手掌上的孔洞的时候,眼看着一株枝叶肥大的植物嗖的一声窜进了羊的身体内部,霎时之间,那只羊从头到脚,连花带果盛开得琳琅满目,可怜那只羊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已经异化成了冬虫夏草,被我爷爷一把火,连猪带羊,烧得干干净净。 我父亲说,我母亲身上的阴毒怯净之后,她整个人顿时轻了二十斤,变得骨瘦如柴,孤苦伶仃,活象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这是因为那阴恶的寄生植物在她身体内部盘踞的太久了,汲取了她太多的营养的缘故。 又过了几天,丁思梵的身体才慢慢恢复,这期间,北京派出来的接她的人已经到了,我父亲就吩咐人准备一辆吉普车,送她回去。 临走之前,丁思梵突然听到我爷爷哭天抢地的嚎叫之声,那声音真是凄惨,惨不忍闻。她当时大吃一惊,急忙穿鞋下地,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推开里屋那扇门,正见我那不争气的爹将一个小包裹举得高高的,不让我爷爷抢过去,而我爷爷则撒泼耍赖,趴在地上抱住我爹的脚不松手,这情景看得丁思梵目瞪口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哦,是小丁同志……”我爹满脸的尴尬,想把那包裹藏到身后去,我爷爷却拼了老命的上前去抢:“败家的东西,快点还给我……” “我怎么败家了?我是给你一个新生的机会。”我父亲理直气壮的说:“老头,这本书你藏着掖着干什么?还掂着自己偷偷出去寻宝呢?告诉你,现在解放了,人民当家作主了,我劝你还是听我的话,把你这本破书捐出去,交给政府,由政府组织人去将地下的宝藏全都挖出来,好支援社会主义建设,还有,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把躲藏在地下的统治阶级残余统统消灭干净,哼,还反了他们呢……老头,我这可是给你一个悔过自新,重新回到人民怀抱的机会,别不识好赖人。” “不行!”我爷爷揪住我爹,拿脑袋拼命的往我爹的小肚子上顶:“那本书是你爷爷早年走遍天下,写出来的寻宝秘笈,传子不传女,我还要给我的孙子留着呢,你要是敢交给外人,我就死给你看……” “你孙子?”我父亲大为诧异:“谁是你孙子?” “这你甭管,”我爷爷拼力将那只小包裹从我爹的手中抢回来:“败家的玩艺儿,你祸害得还嫌不够啊,你干脆逼死我算了……” 听这父子的吵闹,丁思梵总算是听明白了,我爷爷之所以能够怯除冬虫夏草之毒,救了丁思梵的命,是因为我们夏家有这么一本书,书中专讲如何克制地下秘宝的邪灵的法门。我爹这一次回来不想空手而归,想捎带脚的把这本书带走,而我爷爷坚决不肯,所以两人闹腾了起来。 说到闹腾,这是我们夏家最没面子的一个话题,也是一个长久不衰的家庭生活主题。据我母亲说,早先是我爹闹,天天找楂欺负我爷爷,把我爷爷欺负得呜呜直哭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后来我爷爷老了,我爹也闹累了,于是我爷爷就闹了起来,我爷爷闹事的风格跟我爹有着明显的区别,我爹是蛮不讲理,我爷爷则是倚老卖老,总之我们家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自打我记事的时候,我就经常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动不动就坐我家地上蹬腿哇哇的哭,每当他一哭闹,我爹立即没了脾气,下跪求请说好话,什么招都用,但除非我爹依了那白胡子老头,否则白胡子老头是不会停止哭闹的。 我母亲对我说:你爷爷比你闹得欢。 我母亲还说:你们夏家一个个都是活宝。 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我们夏家如此不堪,我妈她为什么要嫁给她那“敬爱的夏大叔”呢?他们两个不仅年龄不般配,而且相貌也是天差地远,我爹奇丑,我妈却美貌绝伦,就因为我爹曾在地宫中救过她几次命,我妈她就以身相许,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吧? 我还真有一次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当时我母亲还没顾上回答,我爹就在后面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破口大骂了起来:“小兔崽子,我跟你妈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同志加夫妻……你他妈的,你妈她不嫁给我,哪来的你这个小兔崽子……” 然后就是一顿爆打。 这就是我爹。 我是真的没办法喜欢他,真的。 (2)夏家虎头 我妈告诉我说,我爹这一辈子,只有两件事让我爷爷感到满意。 一件事是我爹娶了我妈。 第二件事是我妈生了我。 我母亲嫁给我父亲,细说起来跟他们两人在王莽藏宝的地宫中的共同经历并无多大关系,那一次两人虽然共同出生入死,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但我母亲并没有想到过要嫁给这个爆脾气的丑男人,她后来之所以改了主意,那是因为她意外的发现别的男人比我爹更丑,就又偷跑出去找我爹。 据说我母亲再见到我父亲的时候,我父亲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刚刚从大西南的剿匪战场上负了伤,正躺在病床上看书。我母亲看到这情形,就故意朝一个护士借了服装,嘴上戴一只大口罩,进去给我爹换药。 当她端着药盘走到我父亲床边的时候,就见我父亲头也没回,用惊讶的口气问了句:“丁思梵,你怎么跑这儿来当护士了?” 我母亲当时吓了一跳,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爹扭过头来说:“我一听你走路的脚步声就知道了。” 我母亲说,那时候她才意识到我爹这人确有些不同凡响,两人分手这么久,他竟然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来的是她,当时让她非常感动。 我就弄不清我妈她有什么非要感动不可的理由,但这事我当时干涉不了,我妈硬是被我爹感动了,感动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五年之后组成了“革命家庭”。 又是两年之后,我就出生了。 满月之后抓周,别人家的孩子抓周时面前要摆放许多东西,有笔、有印章、有铜钱……抓到笔的,孩子长大了就有才名,抓住印章的,长大了要当大官,抓住铜钱的,长大了肯定会发横财。《红楼梦》中的贾宝玉逮住胭脂死不撒手,所以他长大了之后除了泡妹妹,别的本事一概没有。但我们家族抓周的规矩忒也邪门,除了一只黑色的布老虎,我的面前什么也玩艺儿也没有,就算是想抓胭脂也没地儿去抓,所以我一伸手,抓住了老虎的脑袋。 于是我得其名曰夏虎头。 夏虎头这个名字是家里叫的,仅供内部参考,我在户口本上登记的名字是夏云渊,这个名字大气,据说是我爷爷给起的。 我在我爹那拳打脚踢和破口大骂中长大了,初三那一年,我的哥们儿歪把子愤怒的跑来找我,说他媳妇被人抢走了,要找哥们儿去替他出气。歪把子的媳妇小名叫丫头,也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发小,小丫头人长得漂亮,歪把子这家伙学习成绩弄不明白,却预先把这个媳妇定了下来,禁止我们再与丫头眉来眼去的……歪把子禁止得了我们,却管不住别人,另有一伙小混混专门在路上拦截小女生,丫头因为长得漂亮,首当其冲,所以歪把子急急跑来搬救兵。 那天我们去了十几个人,这倒不是看歪把子的面,要是瞧他的面子,一个人也不会来。而是大家急于在丫头面前表现,说不定丫头最后跟了谁呢……那一天我们十几个人狂追那伙小混混中的领头的,撵得他疯了一样往家里逃。我们穷追到他家的大门口,不提防他爸操一只铁锹杀将出来,追得我们屁滚尿流,掉头飞逃…… 第一次刹羽而归,我们并没有泄气,终于在两天之后将那伙小混堵在胡同里,众人正拿着着砖头照对方的脑瓜壳敲得欢势,不提防胡同口处突然窜出来十几个雷子,一家伙把大家全都网了进去。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进看守所,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以后再也捞不着这样的机会了的话——我们十几个人被递了光头,气势汹汹的涌将进去,号子里的新老住户莫不争相避让。惹不起,我们人太多了。 我在号子里幸福的呆了两天,第三天早晨,看守把我提了出去,走出号子,一眼看到我家老头那辆旧军用吉普,当时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坏菜了。 第36章 要知道我家老头这家伙心狠手辣,每次打我的时候都拼了老命,我一直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那天他把我带出来,一句话也不说,脸色阴沉的象是家里的抹桌布,看守所的所长在后面点头哈腰:“首长慢走……”他也不理会,自顾打开车门,让我上了车。 老头居然没带司机,他自己开车。看着那辆老军用吉普驶过家门而不入,径直出了城,向着荒野中驰去,我的心突然提了起来: “老天爷,这老头儿不是想找个没人的荒郊野岭,把我给毁尸灭迹吧?” 当时我心里害怕的想。 (3)井下秘洞 那一夜车在公路上行驶,路灯照在公路两明的树木上,我心里紧张的要命,不知道这老头又琢磨出来什么损办法修理我,正在忐忑不安,老头突然说了一句:“你爷爷不行了。” “我爷爷……”象是一记重锤突然敲在我的脑袋上,我的脑子一下子僵住了。 “他临走之前,你得见一见。”我爹又闷声说了一句。 我想起我的爷爷来,只感觉到心里难受得象是被什么挖出来一样,想说话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爹也一声不吭,只管开着他的车,这辆破车在路上整整走了两昼夜,途中加了两次油,才赶回到安庆老家。 车在我老家的门前停住,我爹带我匆匆走进去,一进院,我就嗅到一股浓浓的老人特有的气味,不知道爷爷是不是已经走了,心里害怕得直要哭出来。走到门前,就听到爷爷呜哩呜噜的哭声,知道爷爷还活着,我的心这才稍有放松,但那哭声是那么的揪心,让我感觉到更加的难过。 我爹带着我匆匆进了家门:“爹,你别闹了,虎头我给你带来了……” 我看到爷爷蜷缩在乡村的土炕上,眼窝深陷,胡须上都是涎水,听到我爹说话他转过脸来,看到我们之后,突兀的爆发出一声哭嚎,象个赌气的孩子一样闹腾起来,把放在他头边的一碗水都给打翻了。 看到爷爷在哭闹,我爹明显有些心慌意乱:“好了好了,爹你别闹了,虎头这不是才刚到吗,我这就带他去还不行吗……”说着话,他又拖着我出来,一直把我拖到爷爷家院里的那口水井边。 这口井边安装着打水的辘辘,是早年我爹替爷爷装上的,早年我爹本打算把我爷爷接到城里过舒服日子,可是我爷爷抵死抵活的不乐意,就愿意在这个小院子里住着。我小时候也在这个院子里玩过好几年,因为怕我掉到井里去,我爷爷还自己动手在井边垒了井沿。所以对这口井,我是非常熟悉的。 那天我爹把我带到井边,他自己把屁股倚靠到石头的井沿上,抽着烟,从衣兜里摸出来一支手电,几只蜡烛:“虎头,你把这几支蜡点上。” “干啥?”我愣头愣脑的问道。 “让你点你就点,哪这么多废话?”我爹吼叫道。 我心想这大概是办丧事时的规矩吧?不过我爷爷还活着,这时候办什么丧事呢?又不敢多问,就划着火柴,把那几支蜡烛全都点燃了。 然后我爹吩咐我把这几只蜡烛固定在一块木板上,再把木板搭在水桶的边上,然后摇着辘辘,慢慢的把燃烧着的蜡烛往井里放去。 看着那蜡烛火苗笔直,眼看快要到了水面上,忽然之间,几支火苗猛然一偏,全都向着一个方向飘了过去,看到这情形我心里一惊,脱口大叫了一声: “地比利斯地下印刷厂!” 现代已经越来越少有人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这是文革后期中学课本中的一课,名字就叫《地比利斯地下印刷厂》,写的是革命者设置在一口水井中的地下印刷厂被反革命侦破的过程,负责此案的侦探是看到了井口边缘光滑,起了疑心,就把蜡烛悬下去试探,发现火苗偏倒,因而判断出井下有秘道。 当时我激动的浑身颤抖,连声高叫:“爸,爸,这里边有……有特务!” 我爹不动声色的吸着烟,问我:“西红柿的英语怎么说?” “他妈特务……” “没错,去他妈的特务!”我爹说:“儿子,你现在给我下去,进去把暗藏在里边的特务给我带出来!” “爸……你是说,让我自己下去?”看着黑漆漆的井口,我吓傻了。 “没出息!”我爹突然翻了脸:“你爹我还不到八岁的时候就自己进去过……当然我那是自己掉井里去了……你到底下不下去?” “爸……”我胆战心惊的往后退:“特务有……无声手枪……” “你不是天天嚷着要解放天下三分之二的受苦人吗?”我爹毫不留情的挖苦道:“一口井就把你吓成这样?到了战场上肯定是逃兵!” “爸,你听我爷爷他在……”我眨着眼珠,突然掉头就跑,我肯定不是这老头亲生的,谁听说过亲爹逼儿子跳井的?我绝对不能让这老头的阴谋得逞…… 还没跑出两步,一只大手如老鹰抓小鸡一样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听见自己拼命叫喊了一声爷爷,扑通一声,就被大头朝下塞进了那口箍木大水桶里,紧接着眼前一黑,耳听到辘辘之声飞快的升了上去,我已经被扔到了井里。 (4)火焰潭 那木桶堪堪触及水面,就突然停住了,我急忙从桶中把脑袋拨出来,双手慌乱的抓住井绳,冲着上面喊:“爸,爸……拉我上去,我以后保证好好学习,再也不打架了……” “你要是我的儿子,就给我进去。”我爹在上面冷酷的说道:“密洞里你爷爷给你留了一样东西,你要是拿不出来的话,他老人家是死不瞑目啊!” “东西……”水桶一晃,我终于看到了那个近在眼前的密洞,这秘洞就开在紧挨着水面的井壁上,在上面根本看不出来,我又忍不住的往上面看了看,心想我这个老爹会不会是混进我党内部的国民党特务啊,要不怎么家里的井中还有这么一个秘洞,而且对我这样优秀的革命接班人如此心狠手辣呢? 转念又一想,说我爷爷我爹都是特务,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很可能……我又往上面看了看,我爹说我爷爷在秘洞里给我留了好东西,会是什么好东西?我想不出来,但知道爷爷比我爹要疼我,至少我爷爷在家的时候,我爹是决计不敢碰我一个手指头的。这样一想,我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全身蜷缩在水桶里,再往那洞里看了看,只看到洞口处有几只水蜘蛛爬来爬去,里边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感觉到脚裸骨被什么东西咯着,我用手一摸,摸到了我爹放在桶里的一支手电,我的胆子顿时更大了,拿手里往洞里一照,只见里边曲里拐弯,也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我一咬牙,一手扒着洞壁,往那个密洞里边一窜,扑通一声,水桶来来回回的一晃荡,差一点没把我闪到井水里去。虽然我大半个身子钻进了洞里,可是双脚还是浸到了井水,这时候也顾不得了,用力往里一钻,只听哧溜一声,感觉自己就象只大泥鳅,一下子窜了进去。 密洞的地面上都是又软又光滑的稀泥,想来下雨的时候井水上涨,水灌进洞里才会弄成这样。在里边爬了好一会,抬头感觉到那种压迫感有所减轻,便慢慢的直起身子,终于站了起来。 我打着手电,顺着洞口往里走,一路上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的狂跳不止,我想如果这时候井水突然上涨,涨到了井口处的话,那我铁定是淹死在里边了,届时不知道我爹回去后如何向我老妈交待。 我停下来,侧耳听了听,身后没有一点动静,井口处的水应该是波澜不惊,没有丝毫要上涨的意思,我的心里隐隐有点失望,就打着手电继续往里走。 前面突然响起一声啪唧,吓得我猛一激泠,脱口问了声:“谁?”却静悄悄的听到不一点动静。我强忍着心里的恐惧,拿手电照过去,就见前面有一砣软泥,正在缓慢的蠕动,我仔细的看了看,忽然看到有一双诡秘的怪眼睛正从那砣泥中紧盯着我,心里一慌,我大叫一声:“不许动,再动就……开枪了……” 那砣泥果然不动了,我慢慢走过去,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一只躲藏在泥中的蟾蜍,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么个东西吓了一跳,我心里气恼,一脚踏蟾蜍的脑袋上踩了下去。 只听呱唧一声,那东西被我踩进泥里,却又忙不迭的跳出来,三下两下蹦远了。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拿着手电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发现地面开始变得干硬起来,有一条绿色的圆脑袋蛇在前边盘成了一圈,这东西我倒不害怕,拿手电不由分说砸将过去,那条蛇急急的爬进洞壁上的一个小洞里跑掉了。 再向前,手电的光亮突然照射到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已经不再象开始那样害怕了,就赶紧把身体靠在墙壁上,再拿手电仔细的照了照,却发现是一尊财神赵玄坛的塑像,塑像上的彩绘已经剥落,但赵公明脚下骑着的那只黑虎,却还是那么活灵活现。 我拿手电仔细的照了照那只黑虎,忽然之间恍然大悟。 是了,我周岁的时候抓周抓的黑虎,就是这个样子的,只不过我抓周的那只黑虎是布做的,这只却是泥塑的。 不管是布做的,还是泥塑的,总归不是真老虎,所以我用不着害怕。于是我吹起了口哨,替自己壮胆,继续往里边走。 前边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发现那是一座石台,台子上面空空荡荡,一无所有。我走到台子上,拿手电向前照了照,不无惊讶的发现,前面竟然是一池黑色的潭水,突然之间哧啦一声,平静的水面上猛然迸出一片璀烂绚丽的火花,火花中,一尾金光闪闪的大脑袋怪鱼,拖着摇曳不定的焰火,在黑暗的洞中划过一道弧线,又落回到了水中。 第37章 霎时间,水面上明亮灿烂的波纹闪动起来,那奇异的景致,让人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 (5)胖脑袋怪鱼 高一的时候,我曾经写过一篇作文,作文中提到老家的一座火潭,那潭水深不见底,丢一块石头进去,就见大团的火焰在水面上燃烧起来。偶尔有大脑袋怪鱼跃出水面,同样也拖起一团明丽的火光。这篇作文里提到的这个火潭,就是我在我爷爷家的井下暗洞中所见到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潭水终年不见阳光,水面上生长了厚厚一层发光的藻类,只要环境温度适宜,这种藻类就会无休无止的生长下去,有时候这种藻类也会出现在海面上,海边的居民对此都不陌生。 但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道理,独自一个人站在黑黝黝的洞穴中,目睹这离奇的水面焰火,心里说不出来的惶惑和恐惧。我在那座平台上站了好长时间,满心期望一眼能够找到爷爷在这里边留给我的东西,我真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不把东西直接交给我,却非让我自己钻进来来拿,不过想想我们这一家人,他们干出什么怪事来都是正常的,我应该能够理解才对。 找了好半晌,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带出去的东西,我的心里突然慌张起来:我爷爷和我爹,这爷俩不会把那东西扔到了着火的水里了吧?考虑到他们行事颠三倒四的风格,这事还真有可能。 我蹲在潭水边拿手在地上摸来摸去,摸到一块石头,往潭水里一丢,哗啦一声,就见一团明丽的火花迸溅开来,我吓得身体向后一缩,不曾想潭水的地面又软又滑,哧溜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径向着潭水之中滑了过去,我尖声怪叫,只听扑通一声,感觉自己就象是浸泡在一团明丽的烈火之中,拼命的挣扎了几下,只觉得那潭水冰冷刺骨,倒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火焰灼伤之感。 意识到这火焰并不热,非但不热,而且阴冷刺骨,我的胆子稍微大了起来,正想游回到岸上去,这时候突见水中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迅速的向我逼近而来,我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条全身闪闪发光的大脑袋怪鱼,大张着嘴吧冲过来扑食。 我看那条鱼嘴中并没有牙齿,顿时怒上心来,待得那鱼游近,突然一拳打了过去,打算将这条不自量力的怪鱼打昏,带回去弄碗汤喝,我的手堪堪触及到怪鱼那光滑的身体,突觉一股强烈的电流顷刻之间击入我的心脏,我听见自己惨叫一声,象那条怪鱼一样猛然跃了起来,落下时砸在怪鱼的身上,再一次被电得嗷嗷怪叫,弹跃起来。 这怪鱼看似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料到竟然通体带有高压电,这岂不是要了我的小命吗。 我的身体跌下的时候,还有零星的意识,知道自己必须要马上爬到岸上去,否则的话,人在触电后身体动弹不得,肯定会浸在水中活活淹死,等到身体腐烂之后,这条鱼就尽可以斯条慢理悠哉优哉的食用了。 然而意识虽存,但身体四肢已经因为强力的电流丧失了活动能力,感觉到冰泠的潭水没过我的口鼻,咕咕噜噜的灌进几大口水,那条缺德怪鱼却又游了过去,又在我的后颈处狠狠的蜇了一下,我再度惨叫一声,那朦胧的求生意识让我的身体猛然生出一股力量,借着身体本能的激烈抽搐,我拼命的把身体往前一扑,上半身扑通一声趴到了岸上,腿上这时候又被电了两下,我惨叫着猛一蜷缩身体,无力的十指死死的抠住潭边的淤泥,知道这时候是万万不能松手的,再一松手滑进去,那我可就甭想再爬上来了,我老爸的阴谋算是得逞了,但估计我老妈不会跟他有完。 我在潭边趴了好一会儿,身体这才慢慢的恢复过来,扭头一看,那条大脑袋怪鱼兀自不肯罢休,还在潭边急切的转来转去。这么一个玩艺儿竟然敢电我,真是太不象话了,我怒上心来,急急向前爬了几步,冲到那座赵公元帅的塑像前,伸手揪住赵公明手中的那柄降魔杵,用力一扭,只听吱嘣一声,赵公元师的手臂差一点被我扭断,降魔杵被早被我抢在手上。 拿手一掂量,这降魔杵,竟然是通体乌铁打造,握在手上沉重异常。 我举着这根降魔杵回到潭水边,拿杵尖一撩水面,就见死沉沉的潭水上划出一道七彩的直线轨迹,径向我这边冲了过来,我双手举杵,瞥定胖脑袋怪鱼的来势,狠狠的一杵砸了下去。 (6)水底怪手 哗啦一声,燃烧着冷光的潭水溅了我满脸火花,就在这明丽的火花闪烁中,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胖脑袋怪鱼肚皮一翻,浮上了水面。 我用降魔杵捅了捅这家伙,发现怪鱼的脑袋差一点被打烂,但是尾部仍然胡乱摆动着。被我将杵尖捅进打烂的腮中,用力一挑,那家伙凌空划过一道闪亮的弧光,落在石台上,犹自噼哩啪啦跳个不停。 我也不去理会,继续拿杵尖在水面上撩动着,看看是不是还有第二条怪鱼,但等了好久也不见再有动静,就先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撕成布条,象绷带一样一圈圈的缠在身上,为的是怕下水之后再遇到第二条怪鱼,也好保护自己。然后我慢慢的下了水,不敢乱扎猛子,只是用脚试探着,一点点往里走。 那潭水面积并不大,没过几分钟就被我趟了一圈,感觉到脚上没碰到什么有必要捞出来的东西,踩到的始终都是软滑的稀泥。心里就有点上火,不知道爷爷和我爹到底把我弄进这里来干什么,再说玩了这么半天也该差不多了,转身就往回走。 我一回身,水下突然伸过来一只冰冷的手,那是真的一只手,有大拇指,还有另外四根手指和一个手掌,那潭水已经冰凉刺骨,而那只手,竟比得潭水还要阴寒三分。更何况那只手突如其来,吓得我惊叫一声,一下子就被拖入了水中。 我刚才用脚趟水的时候,这潭水最深处也只不过是没至我的腰部,但我万万没有料到这水中竟然还有一口井——又或者是一个深坑,那只手一下子将我拖入井中,用力的往下拉。我屏住呼吸,低头向下看,只看到无边的黑暗,和黑暗中一道模糊不清的惨白手臂的轮廊。 这当口喊爹救命是来不及了,虽然慌乱,但我强咬牙顶住,知道只要稍一胆怯,就别想再见到爹妈了。看着那条模糊不清的惨白手臂,我双手握紧降魔杵,瞥准之后突然猛力一戮。 哗啦一声,感觉杵尖象是戮到了坚硬的石头上,那只手分明负痛,猛的缩了回去,而我则借着一拖之力,窜出水面之后,不顾一切的大喊大叫着向岸上猛奔。跑了两步一回头,正见水面上哗啦一声,那只长得怕人的怪手竟然破水而出,再一次的向我抓了过来。 水面上的有机藻类被搅动时发出的冷光,让我清晰的看到了那只怪手,那的确是一只手臂,只是上面长满了绿色的绒毛,这种怪东西我以前只听人讲故事的时候说起过,却从未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遇到。 当时我一边不顾一切的大喊着,一边轮起降魔杵,照那只怪手砸了过去。 那可怕的怪手明显有些害怕这支降魔杵,眼看着杵尖堪堪碰到怪手上,那怪手却嗖的一下子飞快的缩回到水中,我却因为用力过猛,又因为砸了一个空,身体砣螺也似的滴溜溜打了两个转,扑通一声,把自己掷到了岸上,那一下摔得我,趴在地上真叫妈。 等身上的痛疼过去,我再回头望向潭水,才突然意识到害怕,水里怎么会有这东西呢?别是传说中的溺死鬼吧?可这水潭如此的隐密,水中还怎么会出现冤魂呢? 我警惕的打量四周,立即想起了大地主刘文彩家中的水牢,我琢磨着,估计这爷爷和我老爹这两潜伏的阶级敌人,一定是在这里暗杀了许多革命志士。 我爬起来再打开手电,想在墙壁上找到遭受酷刑的革命志士或血迹,但什么也没找到,只是洞顶上不时的往下滴水,成群的水蜘蛛爬来跑去,忙个不停。 再回头看着那平静的水面,越想刚才的事情心里越是害怕,现在我是真的没有勇气再下水了,被溺水鬼拖去做替身,这事我可不干。 我回到石台上,看到那条胖脑袋怪鱼已经死透了,我拿脚踩了一下,感觉到脚心碰到一块硬梆梆的东西,还以为这死东西又在放电,就急忙跳开。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动静,我蹲下身,一只手拿手电照着,另一只手拿降魔杵尖捅了捅,发现怪鱼的肚子里鼓起来一个方方长长的形状。我心里纳闷,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长方形的鱼籽,何况这鱼籽也太大了些…… 捣烂怪鱼肚皮一看,我恍然大悟。 怪鱼的肚子里,哪里是什么长方形的鱼籽,而是这东西吞下去一只长方形的盒子,幸亏这东西脑袋比身子大,嘴吧比脑袋大,否则的话,等闲的鱼要想吞下这只盒子,还真不太容易。 (7)父子亲情 我从鱼肚子里把那只盒子拿起来,刚拿到手上,就听盒子里哗啦啦一阵响,感情这盒子里还装着东西。 装着什么东西呢? 我用力拿手抠,想把盒子打开,不料用了牛力,也找不到盒子的盖在什么地方。都怪这洞穴中的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楚,我索性把盒子往胳膊下一夹,等拿出去之后再说。 我左臂夹着盒子,打着手电,右手提着降魔杵,兴冲冲的往洞外走,走着走着,忽听前面有什么动静,我心里顿时又紧张起来,别是那水里的溺死鬼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么一个替身,不甘心让我就此走掉,已经追上来堵住我的去路了吧? 第38章 我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几步,黑暗中影乎见有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当下我丝毫也不犹豫,狠狠的一杵砸下,只听一声惨呼:“嗷——!”这声音听在耳朵里实在是亲切而又熟悉,正是我打小听得熟到不能再熟的老爹的声音。 “爸,怎么会是你……”失手误打了老爹,我心里说不出的害怕,这老头,万一他要是怀恨在心,就算是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宰了我也没人知道,还是千万别招惹他,等回去后见了我妈再算帐…… “你怎么不问清红皂白乱动手……”那一降魔杵砸下去,说不痛才是怪事,老头痛得捂着手臂,冲我穷凶极恶的吼叫。 “我不知道……爸,我不是故意的,”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工夫再不抓紧时间装熊,万一惹火了老头动起手来,那可就没我的机会了:“我以为是淹死鬼呢……” “什么淹死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头横眉立目的训斥我。 “真的有淹死鬼,”我对老头说:“就在后面那个水潭里,我先是让一条怪鱼电了一下,差一点没电死,然后又差点没让淹死鬼把我拖进深水里……” “儿子,你没吓傻了吧?”老头问:“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爸,你要是不信就过来看,那条鱼还在……”我还要解释,却突见父亲的脸色一变,突然抱起了我:“儿子快走……”狭窄的洞穴中的他猛的一转身,将我向着出口处推了过去,我惊叫了一声爸,心脏激跳而导致了眼前视线一片模糊。 水里的那东西追上来了,它已经捉住了我爹。 当时我就急了,那可是我爹啊,虽说我不喜欢他老是对我板着脸的模样,可咱这老爹怎么说起来也是位首长,万一老爹没了……估计我妈不会太快替我找个更有权力的后爹,这事儿得碰运气……情急之下我拼命的往里钻,一边钻还一边喊:“爸,爸……”没钻两下,迎面正撞上我爹那满是淤泥的脑袋:“乖儿子,你爹没事儿……咱们快点出去。” 看老头没事儿,我这才放下心来,急忙忙的倒退着往外爬,不提防那地面滑不出溜,一用力没有收住身势,竟然扑通一声跌进了井里,幸好老头伸出手来,一把捞住了我:“儿子,别怕,快点爬井水桶里去……” 好象自打我生下来为止,老头就从未对我这么和颜悦色过,这让我一下子把十几年的委屈全都想起来了,竟莫名其妙的呜哩踢噜的哭着,爬进了水桶里。 “乖儿子,别哭了,快点爬上去。”老头拍着我的脑袋说。 “爸,我……爬不上去。”坐在水桶里,我感觉自己好象一下子退回了吃奶的时代,那时候,我爹他就象现在这样疼爱我…… 我爹哦了一声,突然脸色一变,竟然伸手从腰间掏出一支小手枪来,我吓了一跳,以为老头又要拿这玩艺儿对付我,吓得鼻涕泪水霎时间定格在脸上,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只见我爹满脸的煞气,哗啦一声把子弹推上膛,脑袋往洞里一缩,嗖的一下子竟然消失了,我又吓了一跳,心说这老头怎么倒着爬还这么快,突听洞穴中传来噼哩哗啦的打斗声,霎时间我汗毛倒竖,魂飞天外。 那东西……其实它一直在死死的拖住我爹,可是老头却根本不顾理会,只是拼了命的把我推了出来,现在他又被那东西拖了进去。 想起那只惨白冰冷的手,我忍不住颤抖起来,不住声的叫着爸爸,爸爸,想爬进去帮助他,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觉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竟然一动也动不得。 洞里搏斗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砰砰两声枪响,随后是一片死寂。 (8)神秘怪盒 枪声响过后的寂静,吓得我魂飞魄散,我拼了命的扒在洞口喊,忽见洞内有一物蠕动而来,仔细一瞧,不是我爹还是何人?我顿时破啼为笑。 老头爬到洞口处,第三次拍了拍我的脑袋:“儿子,你爹没事,哭成这样……还算你他妈的有良心……”说着一只手抓住井绳,把身体从洞里拨了出来,我看到他的腿上有四个深深的黑洞,洞里淌出来的血都是乌青色,另有一只血洞与四个深洞形成了对穿,这分明是一只手的五根手指头钻入父亲的小腿中留下来的。父亲小腿上还有一块肉明显的是被什么东西给撕掉了,我正要失声惊问,父亲已经低声吩咐了一句:“别声张,千万别吵到你爷爷……” 口中说着,就见父亲踢掉脚上的鞋子,手抓住井绳,用脚趾抠住生满了光滑青苔的井壁,嗖嗖嗖几下子就爬出了井口,这敏捷的身手看得我热血沸腾,这才是咱爹呢……不愧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铁血军人! 到了地面之后,父亲摇动辘辘,把我从井中提了上去。上去后他抱住我,低声的说了句:“儿子,你先去爷爷那里……记住,井下面遇到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别吓到他老人家,让你下去找的东西……”我举起手中的盒子摇了摇,盒子发出稀哩哗啦的声音,我爹的脸色顿时阳光一般的灿烂:“好,好,好儿子,快拿这个盒子过去,你爷爷有话要吩咐给你。” 我拿肮脏的衣袖抹了一下脸上的大鼻涕,抹了一脸的稀泥,回头再看,正见父亲吃力的把一只扁平大磨盘滚过来,压在井口上,分明是不让井里的什么东西爬上来……见我张嘴要说话,父亲摆了摆手,让我快点去见爷爷。 我走到爷爷的房间门前,用手拿了那只盒子,推门进去,叫了声爷爷,爷爷抬头一看,顿时费力的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还一边拿手拍着土炕:“来……过来,孙子儿,到爷爷这里来。” 我爬到炕上,坐到爷爷身边,湿漉漉的两条腿一伸,呆了一呆: 我看到自己的小腿上也有着五个血洞,同父亲腿上的血洞一模一样。 这就是水中那东西抓的。 爷爷却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态异常:“孙子,家里的东西呢?你拿来没有?” “拿来了,爷爷,”我说着,把手中那只稀哩哗啦响的盒子给他看:“爷爷,这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爷爷费力的摇着头:“这是你祖爷爷当年从西域带回来的,你祖爷爷花了一辈子的时间也没能打开这个盒子,你爷爷我也是花了一辈子的时间,还是不知道盒子里边装的是什么,你爹更没出息,就知道个杀人放火……盒子没打开不说,他连家里的祖传珠子都给扔了……孙子儿,现在就看你的了,你给爷爷打开看看……” 就这么一只盒子,说得这么严重?我心里很是不以为然,拿起来仔细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难怪我祖上几代人都打不开这只盒子,这只盒子,竟然是没有盖的。 我手中拿的实际上是一只死匣子,材质呈乌木色,非铁非石,也肯定不是木头的,拿在手上沉惦惦的,有一种通体舒泰的阴凉手感,单看盒子的表面非常平滑,不象是古时代的东西,倒象是现代工厂里加工出来的怪玩艺儿。 “能打开给爷爷看看吗?乖孙子儿?”爷爷用企盼的声音问道:“你爷爷一辈子最想知道的就是这只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不知道的话,爷爷死了也不甘心啊……” “嗯……等我找个铁锤砸开它!”我说道。 爷爷摇了摇头:“砸不开的,当年爷爷用家里磨坊里的石磨辗了半个月,辗坏了十几个石磨,这盒子连点印痕都没留下……孙子你记住,这盒子一旦从井下拿出来,要快点告诉你爹赶紧把那口井填死,它原来是用来镇住下面的邪物的……盒子拿走了,怕那邪物就镇不住了……” “井里的到底……”我问了半句,就见父亲走进来,用凌厉的眼神制止了我。 “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那口井要快点填上,快点填……”说着话,爷爷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孙子儿,你如果能弄开这个盒子,这辈子的衣食就不愁了……” 这是我爷爷在人世间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没能睁开来。 (9)生离死别 在停灵的第二夜,我父亲突然叫上我,用了辆推车去郊外拉来沙土,把家中的那口井填上了,填井的时候他再三叮嘱我不许往下看,沙土拉到井边,直管往井里一倒,我能够听见井下有什么东西扑噼扑腾的声音,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总之诡异得很。 将井填死之后,我爹让我上了那辆老式吉普车,开车就走。我心里隐隐约约的觉得有些不大妥当,忍不住问了一句:“爸……好象我应该守在爷爷身边吧,我是长孙……” “你是应该……”我爹说:“不过……回头你妈跟你有重要的事儿说……” “我妈?”我惊异不定的看了看车后:“我妈既然来了,她怎么不来看我爷爷?” 但我父亲一句话不说,只管开他的车。大半夜后,我们到达了一个荒凉的小站,一下车我就看到了妈妈,她怀中抱着一只小包袱,独自一人瑟瑟颤抖的站在站台上,一见到我就把我搂在了怀里:“虎头……” “妈……”不知为什么我失声的哭了起来:“我爷爷去世了……” “妈知道了,他老人家……”母亲用她的手掌匆忙的摩挲了几下我的头发:“虎头你长大了,过来……”拉着我的手匆匆的向前走,我心里疑惑之极,想开口问一声,可是我母亲走得脚步飞快,我们穿越了空无一人的候车室,从一个小角门上了站台,站台上停靠着一辆货车,是那种老式的蒸气车头,这种火车的驱动动力全是靠了司机拿大铁锹往锅炉里填煤燃烧,坐在驾驶车头里的司机拿一只独眼恶狠狠的瞪着我,吓得我直往往后退。 第39章 我母亲却强推着我的后背,把我推到那司机面前:“韩大哥……这孩子还小,不懂事,以后就拜托给你了……” 司机一声不吭,那只独眼在黑暗中炯炯有神,让我看得更加魂不附体,害怕之下我转身想逃开:“妈,我要去和爷爷在一起……” 这时候我母亲却突然沉下了脸,冷冰冰的说了句:“你爷爷已经死了,以后就靠你自己了……”用力把我往车上一推,那独眼司机顺手揪住我的脖领,把我拎上了车,再顺手一丢,我感觉自己象一团破布一样,被扔到了车厢里的一个肮脏角落。 独眼司机开始鸣笛,并动作飞快的往锅炉里填煤,火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慢慢的启动了,母亲紧跑了两步追上来,顺手把那只小包袱抛给了我:“虎头……”她的声音,凄楚而不忍闻。 我拼命的从车里把头探出去,看着我母亲身体一软,差一点栽倒在地上,幸好我父亲在后面搀扶住了她,两人的身影在空旷的站台上显得是那么渺小,让我心里倍生凄凉。 无限的恐慌浮上了我的心头,我最害怕的一天终于到来了。 运动了。 我父亲和母亲,纵然是他们为这个国家流过多少血,淌过多少泪,但在群众运动的风潮之中,那一切都只会瞬息之间湮没。 这辆货车在路上走了十多天,每次停车,独眼司机就自己下车去,过不多久带点吃的回来给我,却不从与我说话,起初我疑心他是个哑吧,可是我却曾听到过他跟车下面的人说话,那声音非常的粗沙,听起来让人心里特别的不舒服。 十九天后,这辆货车一路上停停靠靠,终于到了当时是属于黑龙江省的海拉尔市,这个小城最早归属内蒙古自治区,文革期间划给了黑龙江省,后来又重新划给了内蒙古,我到的时候是夏天,直感觉到天气爽朗,遥望远处起伏的山脉,辽阔的草原,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独眼司机带我下了车,双脚一沾地面,我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足足二十多天呆在车上,我已经不会走路了,抬头看那独眼司机已经走出了好远,急忙咬牙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跟在他的后面。 我们到了当地驻军的一个小院子,一进门,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正端着一盆洗脸水出来,我脱口叫了一声“歪把子”,那孩子把手中的洗脸盆一扔,上前一把抱住了我:“虎头,虎头,你也来了,你他妈的知道不知道,我天天替你担心……” “你担心我什么?”我不明白。 “你傻呀,”歪把子不满的看着我:“你爹和我爹都进去了,平时他们大人在的时候,咱们怎么样你也知道,那些造反派早就恨不得宰了咱们,现在你爹和我爹都出事了,你留在那儿还不得让他们活活打死……” 我打了一个激泠:“歪把子,你爹和我爹……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歪把子对我伸出两根手指头:“路线问题。”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路线问题,那是生死问题,这可是领袖说的。 (10)母亲日记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独眼司机是歪把子他爹手下的老兵,因为残疾复员回到老家,可是他这个人脾气太暴燥,回家没几天就把村支书打了个鼻口窜血,幸好是歪把子的老爹念及旧情,让他回去,可是部队里又没地方安置他,最后找了地方的朋友帮忙,让这个老兵当上了货车司机。 所以运动大潮一来,歪把子他老爹知道我们这几个“小衙内”迟早会遭到人民群众的“声讨”,就急忙安排了独眼老兵把歪把子和我一道送走,但人家独眼老兵只认歪把子的爹,一路上把歪把子照顾得跟个大少爷似的,等轮到我,独眼司机就没那么高的积极性了。 但这个独眼老兵却是个非常精明的人,等他发现在海拉尔这边“包庇”我们的是我老爹夏凤孜的部下,以后歪把子的悲喜全都操控在我的手上,那老独眼顿时换了一张脸,生怕我因为记恨他迁怒于歪把子,还特意找了家小饭馆请我们吃饭,结结巴巴的请求我“照顾”歪把子,我倒没多想,可是歪把子却觉得好没面子,就斥责人家:“你烦不烦,我跟虎头是哥们,我爹就是他爹,他妈就是我妈……” “你他妈的歪把子……”我听得那个闹心啊,好象歪把子没说错,可是我就怎么感觉不到味呢…… 总之,这位忠诚的老兵是多心了,如今我和歪把子是患难与共了,哪还有精神头再摆出衙内的架子? 从那以后我们就在海拉尔住了下来。 到了晚上,我终于有心情打开我母亲在我上车的时候递给我的小包袱。这只包袱我在路上打开过几次,看到里边都是写满了字的厚厚日记本,心里直纳闷肯定是我母亲拿错了包袱,这逃命的节骨眼上,你给我这么多的日记本干什么啊。 翻开那些日记,我才明白过来。 这是我母亲从她十六岁开始每天的记录。 确切的说,这是我母亲丁思梵在九华山太子沟侥幸生还之后,记录下来的此后她与我父亲在一起的共同经历,简单说来就一句,这日记本中记载的就是我父亲和母亲在斗争中“用鲜血所凝结而成的牢不可破的革命友谊”。 同生死,共患难! 霎时间我泪如雨下。 我终于明白了我父亲为什么逼我“跳井”,我母亲又为什么特意把这些日记本留给我。 他们,夏凤孜和丁思梵,生同老,死同穴,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需要说明的是,我父母他们最终平安无事的渡过了这场政治劫波,事后揣测起来,这得益于我爹的“狡滑”,他本人实际上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可是却刻意将自己弄成了一个粗鲁的形象,一个只知道拼命的莽夫,这一角色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没有多少伤害作用,所以他才能平安过关,经由了一次又一次的批斗过后,平安无事的回去当他的太平官去了。 由是我严重怀疑我家老头是“投机革命”,不然的话他有必要这样“伪装”自己吗?记得他晚年的时候我曾这么问过,老头的反应是到处找东西打我,那时候他胳膊腿已经老了,用拳脚打我反而容易伤到他自己,所以每次老头想要欺负我的时候都会到处找东西,好在他老人家记性也不大好了,找着找着就忘了自己在找什么…… 倒霉的是歪把子他爹,他爹明明是个大老粗,却老是装斯文人,结果让人民群众看不过眼,批斗中活活打死了,歪把子的母亲也在丈夫死后的当晚服毒自尽,这样一来我爹妈就又多了歪把子这么一个儿子,他在我们家里吃吃喝喝,比我还仗势……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旧事,难免会有喜极而泣的喜剧效果,但在当时,我的心却象是悬在半空中,连哭都哭不出来,我不知道父母的生死如何,也不知道他们会遭受到何种的羞辱与折磨,依照我爹那暴烈脾气,不管是管他头上戴高帽子还是往我母亲的脖子上套破鞋,都不是他能够忍受得了的,我甚至担心老爹被逼急眼了的话,说不定会一声令下,提一支军队出来跟人民群众们打个头破血流…… 幸好这事没有发生,但当时我心里却是害怕得要死,我几乎是一边哭,一边读着母亲的日记。 在这场生死阅读之中,我不无惊讶的发现,我父亲和母亲的感情进程,远不象我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两人,更曾经历过我所无法想象的历险与危难。 第二部:蚩尤岩穴 第一章:解州秘宝 (1)神秘邮件 我父亲的年龄比我母亲大一轮,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父亲时年二十八岁,而我母亲丁思梵那一年还不过是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怎么看他们两人都没有什么可能结合,但人生就是这么有趣,在王莽地宫历险后的第三年,我父亲突然收到了丁思梵的一个邮包,这就导致了他们之间的第二次“合作”。 邮包是一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这种牛皮纸信封后来一度风靡整个中国,至今还有许多政府机关在使用,已经成为了一种独特的标志。但在当时,这种信封还不多见,只有非常重要的资料文件,才会使用这种信封,而且,这种信封在当时是身份的标志,等闲人物,是很难弄到的,拿这种信封到了邮局,连邮递员都会对你肃然起敬。 这只信封让我父亲心生狐疑,丁思梵的母亲虽然是社会知名人士,但也未必会使用这种信封,拆开来,里边的东西更让我父亲吃惊。 里边是一堆黄裱纸。 破破烂烂,零七碎八,上面有着明显的雨水打湿再晒干复又打湿复又晒干的痕迹,更多的纸张早已发了霉,黑一块白一块,看起来让人极不舒服。 我父亲把这堆废纸拎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发现这些黄裱纸上还有淡淡的朱砂痕迹,只是时日久远,早已是模糊不清了。 再仔细瞧那朱砂的痕迹,只见字迹曲里拐弯,鬼画符一般没个头绪。 然而这堆扔地上都不会有人看一眼的黄裱纸,却令我父亲突然紧张起来,他马上命令警卫员拨通了电话,打给他的一个老战友:歪把子。 我父亲的老战友歪把子,正是我的铁哥们儿歪把子的亲爹,父子两代共享一个绰号,这标志着这个绰号之于他们这一家族的不凡意义。 歪把子的亲爹,老歪把子,也是沙场上一位挠死之士,此人打起战来的风格之野蛮,不在我爹之下,都是属于那种嫌命长的主儿。而且老歪叔这人一上战场就疯疯颠颠,端一挺歪把子机关枪就往上冲,连平时走路,都要拄着一支歪把子机枪,久而久之,人送绰号歪把子。 第40章 当时老歪叔叔正在华东军区的政治部,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接到我爹的电话就破口大骂: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老夏你他别妈的跟我扯犊子……我父亲当时只说了一句:老歪,我这儿有张继先的禁符。 那边老歪叔叔诧异的问了声:“谁?张继先是哪个?” 我父亲回答:“你知道就行了,我等你。”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过了大半天的时间,老歪叔乖一辆跑冒滴漏的老吉普赶到了,下车之后大步就往门里冲,我父亲门口的哨兵是新兵,不认得他,拦了他一下,被他扬手一个耳光:“去你妈的……连老子你都敢拦!”总之很野蛮,跟我爹一样不得人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 幸好我爹一个箭步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老歪你他妈的别给我惹事……”顺手把老歪叔拖了进去,进门后匆匆往里走,里屋的桌子上,摊开来摆放着那堆碎烂的黄裱纸。 “你先看这儿……”我父亲指着黄裱纸上的一个模糊印痕让老歪叔看。 老歪叔定睛一看,吸了一口冷气:“果然不错,是东汉时张道陵的玉印……从太平天国时代起就再也没见到过了……” “你再看年号……”我父亲指着另一片碎纸。 老歪叔把脑袋一歪:“我操,元符,那是北宋时宋徽宗时候的事了……那时候龙虎山第三十代嫡传天师张继先在位……我操老夏,你哪弄来这么多的封建迷信……你他妈的可要好好的注意一下思想改造了……” “这符箓的正文,我也誊写好了……”我父亲又说。 “龙虎山第三十代嫡传天师张继先……”老歪叔哭一样的哼哼起来:“解州斩蛟的事儿不就是他干的吗,还有关羽……”说着话,他的眼睛落在我父亲誊写出来的符箓正文上奇_-_書*-*网-qisuu.,霎时间他的眼珠猛的向外一凸,大嘴吧阔张,一声惊呼正欲脱口而出。幸亏我父亲纵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吧:“嚷他妈什么,找死呀你!” 几乎是呻吟一样,老歪叔把他的猪嘴从我父亲的手中挣脱出去,一字一句的,低声念出那黄裱字上的天书符箓: 起于太玄,终于太渊。 是邪非正,阴阳之间。 太上疾走,老君归山。 非不除魔,天地无边。 (2)天书奇文 道家的文字,又称元始天书,系由天空云气转化而成,字体似篆而笔划多曲叠,正所谓:八龙云篆,明光之章,自然飞玄之气,结空成文。这种文字对于大多人来说是地地道道的天书,却是三清门下弟子入门所必修之课。 许多人对道士做法捉妖拿鬼都有印象,无外乎一杂毛老道,胡子一定要长,越长越好,越长显得道行越深,袍子一定要肥,越肥越好,越肥越有风度,还要有一柄桃木剑,一只活该倒霉的大公鸡,几张不值钱的黄裱纸,一碗朱砂。做法的时候先由道士披发仗剑,步罡踏斗,用笔醮了朱砂在黄裱纸上一通狂书,书写的什么,只有道家自己才认得。 既然大家都不识得这种鬼画符,那就好唬弄了。所以古往今来,道门中骗子多如牛毛,但真正成为品牌的,不过是龙虎山的正一派、茅山的上清派和丹鼎派等几个源远流长的门派,只有这几家的符箓,天宫诸神和野狐妖鬼才卖帐。 而丁思梵寄给我父亲的那一堆陈年旧符,恰恰是龙虎山上第三十代嫡传天师张继先的亲笔。 说起这龙虎山张氏一门,在中国道家中占有不可动摇的地位。《水浒传》中的开头,洪太尉误走妖魔,说的是梁山上的一百零八条好汉原本都是关在龙虎山张家的地窖里,一不溜神,让洪太尉给放出来了。 想梁山好汉是何等的野蛮,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这么大的本事还被关进了龙虎山张天师家的地窖里,这张天师,岂不是更加怕人了吗? 说起来龙虎山张天师一家,时间还要往前推,推到什么时候呢?要一直推到后翌射日的年代,那已经是中国的神话史时代,人刚刚进化到类人猿阶段,正在树上荡来荡去跟猴子较劲呢,可是突然之间,天上冒出来十个太阳,晒得大地干裂,树木枯死,江河断流,大地焦黑,总之是猿不聊生了。这时候一位叫后翌的类人猿勇敢的跳下树,冲着天上开弓搭箭,嗖嗖嗖,一家伙射下来九个太阳。 这就是众所周知的翌射九日的故事。然而,类人猿后翌兄弟射下来的那九个太阳,跌落到什么地方呢? 青城山! 道家说,这九个太阳从天上跌下来之后,摔得鼻眼乌青,就成了青城山的九大邪魔,敲骨砸髓,食人无算。就这样到了人类的文明进入了东汉阶段,一个叫张陵的小官吏生气了,就去了趟青城山,挥起桃木剑,嘁哩咔嚓,一口气剁碎了八个魔头,还剩下一个,从此弃暗投明,跟在张陵屁股后面上了龙虎山,专门蹲在老张家的灶台前生火练丹,这个由魔而仙的烧火童子,就是我们夏家供奉的寻宝财神赵公明了。 连骑黑虎的赵公明最多只混个在张天师家里当厨房火工,可知这张天师有多厉害。 由此张家世代传承,到了北宋徽宗年间,张家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横空出世,再次重演了他祖上的辉煌功业。 史载,北宋徽宗年间,解州盐池出现了一条怕人的蛟龙,作大雾弥漫周天,凡是被裹入雾中的生灵,尽为蛟龙所食,妖龙为孽,血污四野,解州盐池,竟尔七年未产一粒盐。于是道君皇帝下旨,命龙虎山张天师除妖。当时龙虎山上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年方九岁,接了圣旨之后他抱着奶瓶到了解州——那洪太尉就是趁张天师出门的工夫,把梁山好汉从张天师家菜窖里放出来了——娃娃天师张继先画了一道灵符,便有金甲武士自天而降,跃入盐池之中与蛟龙一番好斗,直杀得天昏地暗,飞砂走石,终于成功的斩除了蛟龙。 道君天子宋徽宗问此蛟龙系何方妖孽,张天师回答说:此蛟龙乃黄帝年间的蚩尤,早年黄帝斩蚩尤之时,正在解州,所以解州一带的蚩尤墓附近,天空总是呈现一片血红,史称蚩尤血。而北宋赵氏皇族恰是黄帝的后裔,所以蚩尤不忿,怨灵再次做怪。 宋徽宗听了很是满意,又问,然则那斩除蛟龙的甲士,又是何方神祗? 九岁的张天师答曰:此甲士便是三国年间的关羽关云长是也! (3)禁魔天符 正如我们所知,中国的五大财神,其背后隐匿着五个神秘的寻宝世族,我们夏家供奉的是黑虎赵公明,而武财神关羽,却是比赵公明名气更大群众基础更深厚的武圣人。 但是,关羽关云长并非是死后立即名满天下,相反,在北宋徽宗之前,关羽一直是默默无闻,此前中国老百姓所信奉的武圣人是那位垂钓于渭水的姜太公姜子牙,而关羽最多不过是列于姜子牙座下的一名“卫士”,但解州斩除妖龙,却使得关羽关云长一举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从一名值班卫士不断晋升,最终一脚踢开了姜子牙,他老人家大模大样的坐到了武圣人的位子上。 至今在解州,关羽除蛟龙一事仍然在流传,当地有一个村庄,名叫原王村,据说此村原来的名字叫冤枉村,村中的居民们老实巴脚,没招谁没惹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脸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瓢……但是就在关羽接到九岁的娃娃天师张继先的命令,下界除蛟的时候,关羽却将冤枉村的全村居民的魂魄全都召集起来,跟他一块去打去杀,打打杀杀没意见,除魔卫道,那是好事啊。但等到战事平息,蛟龙头断,众魂魄归乡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尸体早已腐烂生蛆……全村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冤枉死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此村被名之为冤枉村…… 但是宋徽宗才不理会你冤枉村的居民们死得多冤屈,他只是好奇,想瞧瞧关羽长得是什么模样。 没办法,在这位道君皇帝的纠缠之下,娃娃天师张继先只好又写了一道符,把关羽从天上叫了下来,据说关羽下来的时候身高十丈,可怜的宋徽宗还不如他老人家的一个脚趾头大,而且关羽来了之后还不乐意走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吗,最后宋徽宗急得直哭,还是听了娃娃张继先的劝告,封了关羽祟宁真君这么一个称号,关老爷这才幸福的打道回天。 从此以后,武圣人关羽就迅速的成为了民众心目中最为祟仰的神祗,到了今天,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姜子牙的风光了。 但是据我母亲在日记里说,我父亲和老歪叔曾对她解释过有关北宋年间解州盐池何以七年不出盐的怪事因由,据我父亲考证,在解州的冤枉村附近,还有一个叫从善村的小村子,这个村子的村民自称是蚩尤的后人,不敬关羽,实际上,这个村子是上古时代护宝遗族的后裔,只不过,年代过于久远了,连他们自己的后人都不记得这些事了。 我父亲和老歪叔严重怀疑,关羽解州斩除蛟龙一事,很有可能是寻宝秘族“玄机洞天地”中的机字门的人在北宋时期的一次寻宝行动,其所寻秘宝,多半是蚩尤时期的古物,但很显然这次寻宝活动失控了,最直接的后果是导致了冤枉村的一村居民无端死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委实是件缺乏慎重考虑的莽撞行动。 那次事件应该是奉关羽为祖师爷的寻宝秘族进入蚩尤的藏宝之地,结果却不小心放出了什么危险的东西所导致的结果,然则,关羽本是武圣,何以又被奉为寻宝的祖师爷呢? 第41章 这是因为,关羽此人不仅精于打仗,还精于“术算”,须知大凡藏宝之地莫不是迷宫遍布,阵法重重,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不懂阵法的人就算是到了门口,也不得其门而入。所以精研五行八卦之人以关羽为祖师爷,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龙虎山张天师一家是有身份的人,断不会卷入寻宝这种危险的活动之中,娃娃天师张继先在那次寻宝活动中究竟起了什么作用,这就是一个难以猜透的谜了。 道宗门人卷入民间寻宝活动,是历史上常见的事情,但解州蛟龙事件闹得规模太大,连正史上都大书特书,尤其是解州本是北宋的产盐之地,却一边七年没有产出一粒盐,直接影响到了北宋的财政,所以从我祖爷爷起,我们夏家就对这一历史事件表现了高注关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正因为这样,我们夏家才会对张继先留下来的符箓有过专门的研究,所以我父亲一眼就辨认出了这是八百年前的娃娃天师张继先的遗笔。 我父亲认得北宋张继先的遗笔符箓,不足为怪,然则老歪叔他又怎么也有这种一眼辨认出来的本事呢? (4)陶朱传人 老歪叔这个人,虽然打仗勇猛,但是有一个居功自傲的臭毛病,跟上级领导端架子,对部下士兵说骂就骂说打就打,但他这样胡作非为,上级领导却从不怪罪,下级士兵更是对他死心塌地,他之所以这样无法无天,据说他“是一员福将”。 福将这东西大家都晓得,比如说我们老夏家供奉的那位黑虎赵公明,北宋年间他老人家的那只黑虎偷跑了出去,转世为抗金名将牛皋,这牛皋就是一员福将,不管多么糊涂的烂仗,轮到他出手的时候,想赢就赢,才不管你对手有多厉害。 老歪叔就有这个本事,在战场上,别管多么闹心的恶仗,派了他去,也不见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反正给你赢回来就是了。 但是想赢就赢,这个最多也不过“受到各级领导的表彰”,距离战士们的衷心爱戴还差得远了去了,而老歪叔的脾气又是那么粗暴,何以战士们也那么愿意追随他呢? 这个理由说透了,很是让人乏味,战士们跟着老歪叔,据说是从来不愁吃喝,这在战争年代,就这一条理由就足够了。 战争年代,红军的给养最是馈乏,经常是三四个人一支枪,十几个人一粒子弹,一排的人马分一只锅盔,两个班的战士争抢一条牛尾巴,那是绝对的艰苦,就连堂堂的陈毅陈大将军,也经常饿得手扶墙壁,吟诗曰:天将午,饥肠响如鼓,山中缺粮已七日,野菜和水煮……但是老歪叔的部队却从来吃喝不愁,可想而知这是多么的让人羡慕。 我父亲说过,老歪叔这人天生的好运气,他经常走着走着路,一脚就从地下踢出一块金子来,尤其是在给养缺乏的情况下,他踢到金子的概率就更高。比如在过雪山的时候,不知有多少红军战士饿毙途中,但是老歪叔的队伍却是安然无恙,因为他可以拿那只脚踢出来的金钱换吃换喝甚至金银买路,最邪门的一次,他竟然在荒无人烟的草地里“踢出”一坛子一百年前的稻谷,一下子救了十几条性命。但这种事一旦发生的概率过高,就难免会露了马脚,早年老歪叔在四方面军,就因为老是踢出金子来,被怀疑为天生的地主剥削阶级,差一点被枪毙。从那以后老歪叔学乖了,就把他的特长转移到打仗上来,这样久而久之,就没人再记得他这种好运气了。 老歪叔蒙骗别人可以,但遇到我父亲,那他可就混不过去了。 据说我父亲第一次见到老歪叔的时候,劈头就问:“玄机洞天地,你是哪一门?” “我是天……”老歪叔张嘴漏出仨字儿,掉头就飞走。 却又如何走得了?被我父亲追上去,三拳两脚放倒,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俩人“交心”,才知道我们夏家是玄字门,拜赵公明,而老歪叔家则是天字门,拜的是陶朱公。只因为老歪叔恨透了陶朱公这种地主老财,才参加了革命,要扫除害人虫,全无敌。 无敌归无敌,但老歪叔家里拜的陶朱公,在中国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 陶朱公原本是春秋年间越国的大臣范蠡,此人帮越王勾践弄来了中国第一美女西施,把她献给了吴王夫差,搞得吴王天天泡在西施身边穷腻歪,结果让越国一锤子把吴国捣得灭亡了。 吴国灭亡之后,范蠡知道越王勾践不是可以同富贵之人,就拐了美女西施,弄条船跑到了齐国,正史载,范蠡这个人一辈子老是搬家,但不管他搬到哪里,第一件事都是“大富”,富到了流油的地步。于是范蠡就说,钱财这东西,不是好玩意儿,我不喜欢,你们谁爱要谁拿走吧……史载,陶朱公范蠡曾经三次散尽家财,家财散尽之后的结果,是他又一次暴富,就这样富来富去,富得大家都习惯了,所以被人尊为财神。 但实际上,陶朱公范蠡的暴富,不是无缘无故的,正史上左查也查不到他是怎么富的,右查也查不到他家里如山的金子是怎么来的,反正大家已经习惯了他们家金银多,其实真正的原因就一个: 陶朱公知道上古的遗宝都埋藏在什么地方。 所以陶朱公不停的搬家,可不管他搬到那儿,都是换个地方挖宝而已。只要把上古的遗宝拿出来一点点,这就非要暴富不可的了。也正是这样一个原因,正史上说什么也弄不清陶朱公是凭什么暴富的。 史官不知道,但老歪叔知道。 就这样,寻宝秘族的两个门户,黑虎赵公明的传承者夏家和陶朱公范蠡的老歪叔,终于相遇了。据我母亲的日记载,这两老家伙相遇之后,互帮互学,狠批了以黑虎赵公明和陶朱公范蠡为代表的封建剥削阶级思想,最后两人深有同感的认为,一定要将革命进行到底,不到底只到了半截,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 (5)解州盐池 据老歪叔“批判性的研究”指出,中国历史上,玄机洞天地五门之中,活动最起劲的是机字门的人,只是我爹和老歪叔弄不大清楚他们是谁,但是在唐朝有一块古碑上,刻了铭文,说是关羽显圣带领兵将劈开高山,填满深潭,运来木材,在七天七夜内建起了玉泉寺。这一段历史还以信史的形态记入了佛家的《佛祖统纪》一书中。 由此老歪叔批判道:所谓的关羽玉泉山显圣之说,实则不过是奉关羽为祖师爷的寻宝秘族在玉泉山发现了远古宝藏而已,谁有这本事七天七夜劈山填潭建出一座新寺庙来?除非那寺庙早就建在了地下,只是由于地壳运动把寺庙给暴露出来了而已。 对于老歪叔的批判,我父亲连连点头,他可是刚刚从王莽的地宫里逃出来不久,如果当时火山爆发的时候喷出来的焰流再小一点,把那座地宫给翻到地面上来,这要放在古时候,那人们不得逮住什么信什么?就说是黑虎赵公明骑黑虎下界,斩了王莽妖孽,老百姓也不会有丝毫的怀疑。 总之,我父亲夏凤孜和老歪叔都对阶级敌人充满了刻骨仇恨,对革命同志充满了饱满的阶级感情,所以他们两个才会在一起研究丁思梵同志寄来的有关阶级敌人的新动向。 这个动向发生在公元1104年,正是那一年,娃娃天师张继先挂着奶瓶仗剑下山,奔赴解州召唤关羽前去斩除蛟龙。此后娃娃天师张继先返回龙虎山继续吃奶,临走之前警告宋徽宗要提防“赤马红羊之厄”,宋徽宗拼命研究这个赤马红羊是个什么玩意儿,一直研究到农历丙午年和农历丁未年,金人大举入侵,宋徽宗这才恍然大悟,感情丙午年就是赤马,丁未年就是红羊,于是急召张继先天师入京,画符念咒把天兵天将全都叫下来,以抵御金人。 张继先接到圣旨,哈哈一笑,就死掉了,摆明了是不陪宋徽宗玩了。 史载,张继先死时年仅三十六岁,其人于解州盐池斩除蛟龙之事,正史上也有得载,但是盖了张天师家的玉印,由张继先亲手画的鬼画符,过去了已经八百来年,恐怕那纸张早就朽烂成灰尘来。 然而丁思梵却给我父亲寄来了这么一堆,虽然脏烂得已经不成样子,但竟是八百年前张继先之亲笔,这如何不令我父亲心惊? 惊乱之下,我父亲就把老歪叔叫来了,希望两人能够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当时两个老家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黄裱纸上的符箓,脸色阴晴不定: 起于太玄,终于太渊。 是邪非正,阴阳之间。 太上疾走,老君归山。 非不除魔,天地无边。 “老歪你说,丁思梵那小丫头,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她为什么要寄给我?”我父亲问道。 老歪叔严肃的思考道:“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凡是反动的,你不打,它就不倒……这张继先肯定是碰到什么反动的东西了,他不敢打,并警告后人不可乱打,因为……那反动的东西太厉害了,冤枉村的村民死得莫名其妙,那这东西……老夏,八百年前的符箓还能够保存下来,这肯定是贴在地下干燥的秘穴之中,只怕那姓丁的小丫头已经进了秘穴了,所以才会……” “丁思梵钻秘穴里去干什么?”我父亲恼火的问。 “去打倒那反动的东西啊,”老歪叔道:“我操老夏,你的麻烦来了。” (6)临危授命 老歪叔说得不错,我父亲的麻烦真的来了。 就在他们共同“批判”张继先的符箓的当天下午,上面打电话命我父亲立即接受一项秘密任务,应一位高层人士的要求,吩咐我父亲去解州去寻找一位叫丁思梵的姑娘。 第42章 直到这时候我父亲才知道,到得上面吩咐他行动的时候,丁思梵已经失踪了整整一个星期。但是丁思梵的这一次失踪同上一次情形不同,上一次是被花疙瘩匪帮掳走,是营救,而这一次,却是意外的失踪。 丁思梵是随同她在北平大学的葛教授赴解州古盐井考察的时候失踪的,他们一行一共六人,除了葛教授、丁思梵之外,还有丁思梵的四名同学,三名男学生一名女学生,这次失踪事件绝对是一起意外,所以才会被大家所忽视,以至于丁思梵的母亲连续向当地提出两次要求,要求与女儿通话的时候,当地才意识到这些人失踪了。但当时解州一带的治安已经好转,潜伏的特务多半已经被捕或处于被监控之中,当地政府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等到遍寻不见,才紧张起来,出动了驻军进入丁思梵一行的失踪地区进行寻找,却终无所获。 至于我父亲收到的丁思梵的那个邮件,说起来就更麻烦了,那是丁思梵失踪之前寄给她母亲,并委托她母亲转寄给我父亲的,丁思梵还在邮件中附了封给她母亲的信件,信中说:她在解州发现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感觉到有一种危险,如果她要是真的遭遇到了什么危险的话,就让她母亲无论如何也要请那位“夏大叔”去找她。 丁思梵的信上说:“如果我失去了消息,只有夏大叔才能够找到我。” 虽然丁思梵当时只有十八岁,但她的母亲却是非常清楚她这个女儿的,既然她说只有“夏大叔”才能找到她,那么,丁思梵的母亲毫不犹豫的向高层提出派出“夏大叔”去找人的要求。 找个人还用得着“夏大叔?”军方却是知道我父亲夏疯子这个人的,并不认为夏疯子在找人上有什么过人的本事,但等到连续派出几批人员都是无功而返的时候,我父亲这才浮出水面。 接到命令,我父亲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要老歪叔与他同行,三是他需要足够的武器装备。 说老实话,我父亲的要求,在当时是很过份的,因为老歪叔也是正师级的军衔,找个人要出动两个师,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笑掉人的大牙?可是我父亲坚持,于是军方就征询了老歪叔的意见,还生怕老歪叔不答应,可是老歪叔早就等着这事呢,当即表示坚决完成任务,就这样,我父亲和老歪叔就踏上了奔赴解州古盐井探险之路。 在路上,两人就商量了办法,丁思梵和葛教授一行人,肯定是误入了解州古盐井那里的地下秘宝之处,丁思梵寄回来的张继先的符箓就是明证,这世上哪来的鬼神之说?无非不过是上古藏宝之地的护宝邪灵在作怪而已。很明显,丁思梵并不认得符箓上的文字,但是她肯定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所以才事先把这些东西寄回来,提供给我父亲作为资料。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用不着紧跟着丁思梵一行的脚步亦步亦趋,只要由我父亲和老歪叔这两个人合在一起,观天星察地脉,找出上古宝藏埋藏之所,进入其中,就不难找到丁思梵一行。 事情的麻烦在于,解州古盐井之下的秘宝,多半有可能是史前蚩尤所埋藏,那是真正的上古遗宝,其隐传的术法早已秩失,谁知道进去之后会遇到什么?传说中蚩尤兄弟八十一人,皆铜头铁额,食砂啖石,刀枪不入,水火不浸,这在晋代人干宝的《搜神记》中也有所记载,那怕这些记载中有一成是真实的,那都足够我父亲和老歪叔喝上一壶的。 再联系到上古时代黄帝与蚩尤之战,蚩尤作大雾,黄帝造指南车,还曾杀死了独脚兽夔,并用夔的皮蒙成了一面大鼓,以夔兽的足为鼓槌,解决了大雾中指挥信号传递的问题,这才战败了蚩尤。 这些传说是如此的怪异,其间隐藏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所有的这些问题,都对我父亲和老歪叔的此行构成了挑战。 (7)解州古地 我父亲和老歪叔,他们到了解州之后,每人的装备足足超过两百公斤,这些装备有火焰喷射筒、燃烧弹、歪把子机关枪一顶,冲锋枪三支,手枪四把,子弹数百发,信号枪两支,照明弹数百枚,饮用水、压缩饼干……当地的接待人员看了,大惊曰:这么多武器,足够武装一支坦克连的了。 “只怕仅仅一支坦克连,也不足敷用啊。”我父亲叹息,他是太替丁思梵担心了,这年头,有良心的小丫头不多啊,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却又这样无声无息了,我父亲心急如焚,哪怕把解州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找出来。 当地接待人员向我父亲和老歪叔介绍葛教授一行的失踪路线。 古解州,卧云岗,物华天宝,地杰人灵,为历代国人所供奉的东岳大帝关羽就出生在南25公里的常平村,其正南2公里土垣之上,是唐大历年间神赐瑞盐,地称银湖,盐白如雪,(奇*书*网*.*整*理*提*供)西池神惠康公为历代所尊祟。但自明清以来,银湖废井日多,虽有修葺,终无所得,唯余那千古苍苍,任人凭吊。 葛教授一行,却是向北而行,原因是葛教授认为大唐时代的解州北部才是采盐重地,除了丁思梵之外,另有四名学生与葛教授同行,但这六人一去,却如泥牛入海,从此没了消息。 听当地的接待人员介绍过情况之后,我父亲和老歪叔要了一辆吉普车,装上全部的装备,遁着葛教授一行的方向出发了,行将午时,到了一个小村子,问随同而来的当地接待人员这村子的名字,接待人员茫然摇头,当地村落多如牛毛,谁又记得了那么许多? 只好进村询问,才知道这个村子叫云台村,村庄不大,稀稀拉拉的不过三五百户人家,鸡犬相闻,顽童相逐,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接待人员带我父亲和老歪叔去了村部,见到了村支书,一个模样憨憨厚厚的中年汉子,听说要找北平来的一个老头和五个青年学生,村支书爽朗的摇头,声如洪钟:“没有,没有见过。” “哦,”听说葛教授一行没有来过,我父亲和老歪叔却不肯离开,坐下来东拉西扯,聊起了当地的民风奇事,足足聊了二十多分钟,才见那支书压低了声音,说道:“要说这些怪事啊,我们村子也有,不过呢,现在解放了,那些封建迷信,都不许提了,所以这种事就少了许多,可少了归少了,怪事还总是有的……” “有什么怪事呢?”我父亲和老歪叔不当回事的抻长了脖子。 “是……这么回事,”那支书政策水平是极高的,说话前犹豫再三:“咱们私下里聊聊还行,尽量别跟外人说,以免被坏人利用……是这么一回事,在我们村子西北有一个蚩尤冠,那地方经常出怪事,怪事……总之是很怪……” “到底有什么怪事?”我父亲和老歪叔听得迷糊,忍不住问道。 “那地方……那地方……”村支书吱吱唔唔,说什么就是说不清楚:“等一会儿我带你们过去看看,你们就知道了。” (8)荒村异事 车到了村子北边的一个小土包前,村支书率先下车,指给大家看看:“你们看,你们来看……这就是蚩尤冠,传说上古时黄帝大战蚩尤,蚩尤战败被杀,死的时候头上戴的战神冠掉在这里了……所以叫蚩尤冠。” “这哪象什么战神冠啊?”我父亲和老歪叔看不明白:“这不就是一个小土包吗?” 确切的说,那就是一个寻乎其常的小土包,更象是乡野间经常见到的坟丘,土包上寸草不生,四周生长着茂密的草木,郁郁葱葱,两侧地形奇特,不象是自然形成的,而象是被一种什么怪异的力量将地下的土层翻卷了上来。 “这个蚩尤冠吗……” 村支书搔了好半天的头皮,才解释道:“是这个样子的,我刚刚懂事的时候,这个土包就是这个样子的,据我爷爷说,这土包保持这个样子已经好几千年了,以前曾有大户人家看中了这片地,就铲平了这个土包,想在上面盖房子,可是不曾想,只不过一夜的工夫,这只土包又从地里长出来了,而且最奇怪的是,动手铲平这个土包的人,第二天全都莫名其妙的发疯了……总之,我爷爷说起过,这蚩尤冠是战神冠,动不得的,谁动谁遭殃……” “你说的那都是以前的事儿,”我父亲假装漫不经心的道:“你亲眼见到过碰这土包的人出过什么事没有?” “这还真有,”那村支书回答道:“就是头两天的事儿,我们村二合子新娶的小媳妇回娘家,啧,你还别说,就二合子那丑八怪模样还娶了一个漂亮媳妇……那小媳妇,皮白肉嫩,水灵灵的,看了就让人流口……我是说啊,那二合子的小媳妇骑驴回娘家的时候打这儿路过,突然感到尿急,就下了驴来这土包后面撒泡尿,这土包不是高吗,躲这儿撒尿路上的人也看不到,谁知道等她回到娘家之后,临睡觉前突然发了疯,光着屁股满村子乱跑,那白花花的屁股和奶子,看了就让人想捏……人都说这小媳妇发疯一点也不屈了她,这是什么啊,这是蚩尤冠啊,是战神蚩尤戴过的头冠,她个小娘们怎么敢光着屁股冲蚩尤的头冠上撒尿呢?那人家蚩尤能乐意吗……”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陪同我父亲一起来的接待人员听不下去了:“我说你这个同志脑子真成问题,解放都这么久了,你还满脑子封建迷信……” “闭上你他妈的臭嘴,”老歪叔凶狠的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卵毛还没长出来呢,知道个屁封建迷信,老子破除封建迷信的时候,你爹还没把你操出来呢!” 第43章 那位接待人员之所以阻止村支书,就是知道我父亲和老歪叔是“有来头”的,生怕那支书说出什么错话来,却不料他好心阻止,竟然遭到了老歪叔一顿破口大骂,直骂得那接待人员羞恼成怒,却又不敢吭声。 我父亲和老歪叔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心眼比任何人都多,知道老歪叔故意找楂骂人,目的就是想撵走这位“接待人员“,以便着手工作,所以他也不劝阻,不吭声,只管对那村支书说道:“你继续说,继续说。” 这边都骂人了,那村支书哪还敢再说下去?当即哈哈一笑:“也就是当个笑话说来听听……其实,咱们村子里的群众觉悟最高的了,从来不信那一套。” “不信就对了。”我父亲不当回事的绕着那小土包,仔细的看着,这里的地势是如此古怪,只能是说明这地下肯定有什么怪异的东西,影响到了地面上的形态。但这东西是什么呢? 一看我父亲的脸色,老歪叔就知道找到了地方,当即他哈哈一笑,拍了拍那羞忿不已的接待人员的肩膀:“小同志,别你妈跟老子愁眉苦脸的,老子打日本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妈的肚子里呢……那什么,我觉得你这个小同志警惕性非常的高,这地方,就是有问题。” “有……问题?”其实那接待人员根本就没想到这地方有什么问题,可是人家“上级领导”已经夸了他警惕性高,再时候再抬杠非要说这地方没问题,那他可就是存心找不自在了。 那接待人员之所以被挑选出来接待我父亲和老歪叔,就是因为他的精明过人,当即他连连摆手表示谦虚:“领导过奖了,过奖了,其实……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吗……” 你做了什么了?做了你妈了个蛋。老歪叔在心里骂着,脸上却是非常的诚挚,握住接待人员的手:“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等我们回去之后,我们一定会向你们领导反映你的优异表现……” “什么?”那接待人员吃了一惊:“两位首长,你们的意思是……” “我们不回去了,”老歪叔大大咧咧的道:“我们今天晚上就留在这里,替人民群众站岗放哨,防止暗藏的美蒋特务搞破坏!”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那接待人员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那美蒋特务破坏这小土包干什么?脑子有毛病了不成?可是首长已经决定了的事,那接待人员除了服从,别的意见是不敢乱提的。 (9)天星地脉 打发走了接待人员,又打发走了村支书,蚩尤冠那个小土包前,只剩下了我父亲和老歪叔。 两个人心知肚明,这个小土包,看似寻乎其常,却是决计动不得的。 到了深夜,两个人爬到车顶,先观帝车,以便找到进入地下秘宝的出入口。 帝车为斗,运于中央,临制四乡,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斗。所以观天者莫不观之于斗。北斗七星,第一天枢,第二旋,第三玑,第四权,第五衡,第六开阳,第七摇光。魁四星为璇玑,杓三星为玉衡。 可怜我父亲和老歪叔在当时也算是有知识有学问的人了,可是观天星看地脉这活生疏久矣,实际上他们两人全都不曾在这方面用过心思,如今突然赶鸭子上架,那真是说不出来的尴尬,两个人站在车上,看一眼北斗星,再瞧一眼对方,满心指望着对方能够看出来个眉目,也省得自己在黑暗中摸索了。 看了半晌,老歪叔瞧着我父亲,我父亲瞧着老歪叔,双方都有点回过味来了,感情这玩意儿自己弄不明白,对方却比自己更糊涂。 这可怎么是好? 俩老家伙顿时傻了眼。 傻眼了之后,就剩下绞尽脑汁了,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管用的来,想来想去,我父亲忽然想到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说得是大唐玄宗年间,唐玄宗天天跟杨贵妃在华清池里洗桑那,不理国政。其时中国著名科学家僧一行,还是穷光蛋,饿得快要死跷跷了,幸好邻居家的王老太太天天喂他点吃的,才让穷光蛋僧一行活了下来。 后来僧一行发达了,研究出来许多国际领先的项目,受到了国家领导人唐玄宗的亲切嘉奖,成为了国际上知名教授,著名博士生导师……恰巧这时候王老太太的儿子犯了法要砍头,于是王老太太急忙来走著名科学家僧一行的后门,可是僧一行却说:这个王老太太,不是我不帮你,问题是咱们现在讲究以法治国,所以呢,你这个忙,我还真不能忙。僧一行话说得在理,可王老太太是个朴实的劳动人民,只知道我喂过你,你就得帮我,如今僧一行竟然不帮她,王老太太就跳脚大骂僧一行忘恩负义,早知道他这人如此没良心,当初喂他的粮食还不如喂了狗,骂得僧一行欲哭无泪。 没办法的情况下,僧一行就带着俩研究生去了浑天寺,给那俩孩子一只大缸,说:你们今天晚上就给我蹲在这儿,到了午夜,有七只猪进来,你们给我把七头猪统统逮到,放进缸里盖上,我就准许你们毕业。如果少了一头猪,哼哼,毕业证你们就甭想了。 那俩孩子只好蹲在黑暗中,苦苦等到下半夜,果然见有七头猪跑了来,被这两人大显身手,统统捉了活的,然后全都扔到大缸里,盖上盖,可怜的猪们只能压在一起哼哼唧唧……此时,司天监正在夜观天相,突见北斗七星全都消失了,司天监吓得两腿发软,连滚带爬跑去皇宫报告:“陛下,陛下我靠不好了,那北斗七星不见了,要出大事了……” 唐玄宗一听这怪事,顿时吓醒了,急忙推开杨贵妃,急召僧一行进卧房:“北斗七星突然不见了,这……可主何事?” 僧一行狡滑的道:“这个……也没什么,就是陛下杀戮过重,这个这个……只要陛下大赦天下,就没事了。” 就这样,王老太太那该杀头的儿子大赦回家了,而僧一行呢,悄悄吩咐他的学生把那七头猪放了,七头猪跳出缸来,顿时划做七道星光,直奔高天,又成了悬挂在天空上的北斗七星…… …… 讲完这个故事,我父亲道:“老歪,你说这事怪不怪?我们的祖先竟然认为北斗七星是七头猪,也不知那些古人是怎么想的……” 说着这话,我父亲的语速越来越慢,慢慢的,他扭过头去,正见老歪叔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两人同声发出一声怪笑: “哈哈哈,原来如此!” (10)千年石室 “维斗得之,终古不忒,黄帝得之,以登云天”。 这句话语出《庄子?大宗师》,意思是说,北斗七星因为地球自转一个昼夜旋转一周,一年后又因为地球公转转回原点,终古不变,不会有差错。而黄帝是传说中的中央天帝,又身兼宇宙之神,可以自由巡行在天地宇宙之间。因而黄帝是将天地的定位在北天极。 所以,只要我父亲和老歪叔向着蚩尤冠的正北方寻找,只要能找到一头或是几头猪,就应该找到地下藏宝的确切方位。 事实上也真是这样,两人开着车向着北方磕磕碰碰的奔行了一段时间,就见前面有一座土丘阻住去路,仔细看那土丘,不高不矮,没什么特色,但我父亲和老歪叔此时已是先入为主,从他们的角度看上去,怎么看,那土丘怎么象一只猪头。 就算是那土丘象一只猪头,可自打黄帝打败蚩尤而至今,至少过去五六千年了,这五六千年以来,难道地壳没有发生过变化吗?说不定这山丘以前象只狗头,最近才有点象猪头…… 我父亲和老歪叔还不放心,就下了车仔细寻找,搜索了一会儿,老歪叔突然发现地下有块石头古怪,就招手叫我父亲过去,我父亲近前一瞧,也感觉那块石表面的纹质不对头,虽然是经过了数千年之久的风雨洗刷,可怎么看都不象是自然裂开的纹理。两人就从车里拿出工兵铲,动手开始挖掘,挖出一身的臭汗,才挖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来。 这东西,脑袋大,嘴吧长,肚皮肥,后世人称之为望天吼,可我父亲和老歪叔却更愿意用猪来称呼这种东西。 没错,就是这里了。 正如我父亲所讲述的那个故事,传说中的北极星君都是猪,是来源于远古时代的猪祟拜。至于远古时代的初民为什么要祟拜猪呢?这就让那些科学家们操心去吧,我父亲和老歪叔才懒得管这么多。 两人开始摸黑在岩石上打洞,填入炸药,跑得远远的用雷管引爆,如此这般折腾了足足半宿,炸得那猪形的小山丘面目全非,终于炸出来一个密闭于岩石之中的石室。 扭亮手电筒,两人向石室中照去,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石室中有一个人,双手双脚反缚着,正躺在石室一角拼命的挣扎。再仔细瞧瞧那人的嘴吧上,居然还贴着两道封条。 我父亲和老歪叔面面相觑,这密闭的石室,是被封在一块完整的石块之中,多半是用烧成流汁状的铁质浇灌成形的,那么这块石头就封在不为人注意的地方有多少个年头了?怕是五、奇qisuu.书六千年不止吧? 可这里居然有一个大活人,而且全身还贴满了封条,你说这吓人不吓人? 第二章:地宫双雄 (1)上古邪魔 拿手电筒直照着石室中人,我父亲和老歪叔两个人蹲下来,仔细的研究对方。 手电筒照射进去,明亮的光柱越是接近那个人,光线就越是模糊,原来是那人身上覆盖了厚厚的尘埃,石室被炸开的时候,尘埃纷纷扬起,遮住了光柱,所以看不清晰。 第44章 我父亲和老歪叔是两个成了精的老滑头,非常沉得住气,就蹲在洞口处耐心的等待着,过去了好长时间,才终于看清楚了那人形东西的形状。 这是一个大活人,绝绝对对的大活人。 但看这个人的样子,发有髻,颌下须,眉毛倒立,铜眼环瞪,那双眼睛充满了怨毒与邪恶,凶神恶煞般的瞪着我父亲和老歪叔。 “我操,别吓我,老子胆小……”老歪叔扭过头,对我父亲说:“老夏,我敢跟你打赌,这家伙至少活了八百岁。” “不止,怕是不止。”我父亲不以为然的道:“你别看这家伙嘴上贴着张继先天师的符箓,可我敢跟你赌,八百年前龙虎山的张继先在这里遇到这个家伙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了,只不过张继先怕他身上贴的符箓年久脱落,又给他添了两道而已。” 手电筒照了一圈,又一圈,我父亲和老歪叔直眉愣眼的看着里边那怪人,这个人,是双手双脚都被画了元始天书的符箓缚住,嘴吧上也贴着符箓,只是这一道符箓就能将人缚起来动弹不得,的确是怪异非常。 而且看这人的模样,分明是上古时人,居然还躺在这里冲人吹胡子瞪眼,这就更让人猜不透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父亲低声道:“老歪,看看符箓上写的是什么?” 两人瞪大眼睛仔细的看,可是那个人知道来了人,就拼命的挣扎了起来,还发出了一声声野兽般的含混嘶叫,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弄得我父亲和老歪叔看不清楚上面的鬼画符。老歪叔生气了,大吼一声:“你他妈的给老子放老实点,坦白从……再他妈的乱动,老子一枪崩了你。” 那个人愤怒的撅了一下身子,分明是想挣扎蠕动着扑过来。 我父亲不去理他,仔细一看贴在那人嘴上的符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操老歪,果然张继先天师的亲笔……” “操,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才看出来啊。”老歪叔不以为然。 我父亲摇了摇头:“老歪,你瞧清楚了那元始天书写的是什么没有?” “等我瞧瞧……”老歪叔蹲下身子,一字一句的念道: 混沌之初,天覆地合。 极阴尽浊,生此邪魔。 羽衣三足,血泪如河。 天尊缄口,不可言说, …… 念完贴在那人嘴上的符箓,老歪叔乐了:“我操老夏,你看到了没有,咱们遇到的这个倒霉蛋,是混沌之初时的阴浊之气生出来的邪物,这东西,厉害,连他妈的太上老君见了都怕得直哆嗦……” “可是,符箓上说这邪物羽衣三足,可这家伙才两只脚啊。”我父亲表示怀疑。 “那有什么奇怪的?”老歪叔不以为然:“蛤蟆刚生来的小蝌蚪还有尾巴呢,等到长成大蛤蟆之后,那尾巴哪儿去了?进化这个词老夏你听说过没有?所以我说老夏你还得加强马列主义学习,不学习,你就不知道自己无知啊,这么多年来连猴都变成了人,这个邪魔难道就不进化了?” (2)不死之物 我父亲和老歪叔蹲在洞口处嘀嘀咕咕,举棋不定,洞中那人却拿身体蹭着地面,一点一点的向他们两个爬了过来。两人贼大胆,硬是不跑路,反而蹲在那儿仔细的看个清楚:“老夏你瞧,这家伙肤色根本就不对,压根就不是个人……” “不是这样,”我父亲摇头:“这家伙三五千年前可能还真是个人,只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说话的时候,两人拿手电仔细的照过那人全身,距离近了,才能看发这只是一个人形的什么东西,在那泛着肮脏釉光的浅蓝色皮肤之下,流动着一股好象是液态物的流质。那流质在这个人形容器里钻来窜去,拱得这人忽然腹部凸起一块,忽尔脸上凸起一块,看起来非常的吓人。 “明白了,”老歪叔恍然大悟:“早年这个家伙的确是个大活人,可是他活该倒霉啊,被不知什么东西钻进他肚子里去了,结果那东西吃光了他的血肉,就在他身体里边繁衍生息……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玩艺儿?好几千年了居然还活蹦乱跳?”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父亲思衬道:“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跟我说起过,地下秘宝埋藏之处,有一种最可怕的护宝邪物,那东西是靠自己吃自己的同类长大,它一边吃同类,一边下崽,小崽们又互相吞食……洋鬼子说那是自噬性细胞生命体,这种东西一边吞食同类一边下崽,再把自己下的崽吞下去……就这样生生不息,能够一直把物种维持下去。” “听你这么一说,让我心里都有点发毛。”老歪叔缩了缩脖子:“要不咱们再把这个石室用水泥灌死,咱们干脆别进去了?” “咱们不进去,那丁思梵怎么办?”我父亲问道。 “换个地方再找入口吧,”老歪叔斜眼睨着那人形东西:“反正我看着这东西,心里就说不出的发毛。要不咱们给他一火箭筒,苏制的,小日本的t9坦克一家伙就掀翻。” 这时候那东西已经蹭到他们的面前,他仰起那张诡异的脸冲着我父亲,嘴吧上的符箓不断的向外边鼓着,显系里边有什么东西正急于钻出来。 “少他妈的跟我扯蛋!”我父亲生气了,站起来:“全体注意,准备战斗!” “战个屁斗啊,”老歪叔嘟囔着,看着手边一大堆武器:“老夏你到底打算怎么对付他?要不要先听这位祖宗跟咱们诉一诉阶级苦?” “少扯蛋,拿一枚汽油弹试试吧,”我父亲建议道:“这东西对咱们可是一点好感觉也没有,咱们何必再跟它客气?” “试试就试试,”老歪叔后退一步:“不过老夏,这东西身体里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张天师的几道破封条怎么就这么管用呢?” “这很正常。”我父亲道:“你看那里边的东西冲不出来,很可能就是那些东西只会吃人血喝人肉,反而对人的角质层细胞没办法,说不定那东西排泄出来的东西反而会增进角质层细胞的新陈代谢……要不怎么这个倒霉蛋都好几千年了,皮肤还没有烂透呢?” “角质层细胞?新陈代谢?”老歪叔大惊:“我操老夏,你危险了,你说的这些词全都是资产阶级米邱林的那一套,咱们社会主义只信李森科,凡是扯什么细胞基因的,统统为帝国主义张目,都在打倒横扫之列。” 我父亲白了老歪叔一眼:“打倒横扫,那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不知道,是你老夏说的,我只是在挽救落水同志而已。”老歪叔赶紧把自己撇清。 (3)焰火燎天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动作飞快的将防化服穿上,这东西一穿在身上人如鬼怪般可怕,幸亏这是荒山野岭,要是在人烟稠密之地,就他们俩这副打扮,吓也把别人吓死了。 全部装备完毕之后,老歪叔用掷弹筒投了一枚汽油弹进去,那是在战场上缴获的国民党的美式装备,威力极强,只听轰的一声,惊天动地般响,吓得两人扑愣一声趴在地上,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心中都是惊疑不定。 都是老兵,这汽油弹可是玩得太多了,没听说这玩艺儿还带这么大响动的。 这一枚汽油弹发出来的声音,简直快要赶上日本鬼子的小钢炮了,真可谓惊天动地。此犹罢了,随着一声巨响,紧接着满天都是震耳欲聋的机关枪点射之声,惊得老歪叔操起歪把子左看右看,还以为不留神落入了敌人的埋伏呢。 那激烈的爆竹般的响动声,竟然是来自于为熊熊烈火所席卷的石室之中。 只见那石室之中,密如骤雨般不断炸响出明亮的火花,有一枚火星噗的一声自火焰中溅了出来,两人刚刚看清楚那火星竟然是一只燃烧中的飞虫,可还没等看清楚那飞虫的模样,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飞虫已然炸烈开来,竟然将他们面前的石头炸出一个坑。 “我操,”老歪叔失态的惊叫起来:“这他妈的到底是虫子,还是子弹?” 隔着防护面具,我父亲听不到老歪叔的叫嚷,不过他心里清楚,那虫子的确不是什么好玩艺,它分泌出来的腺液,竟然跟硝酸甘油一样易于爆炸,而且威力更大。 石室中也不知有多少这种怪虫子,那噼哩啪啦的爆炸之声不绝于耳,渐渐的,这声音越来越大,炸响的火花也越来越明亮,竟然压过了汽油弹燃烧时发出的火光,老歪叔意识到这是汽油弹快要烧完了,心中一慌,又掷出一枚燃烧弹。 这一枚燃烧弹掷出的正是时候,他们明显看到那石室洞口忽然涌出来一片红雾,这是穿越了烈焰的异虫冲出来,幸好第二枚燃烧弹适时爆炸,那团红雾霎时间炸裂开来,竟然将那石室掀开,烈焰之中,就见一团又一团的红雾悍不畏死的涌将出来,竟似欲将那烈焰扑灭。 “日你姥姥,”老歪叔火了:“老子这存货足着呢!”急眼之下,干脆一口气连掷出两枚汽油弹,才将那雾状的飞虫攻势堪堪压下去。 那两枚汽油弹很快又烧完了,这时候天光大亮,他们看到了石室的下面有一个向下的洞口,仍然不断有飞虫从洞中飞出来,老歪叔一咬牙,干脆照那洞中掷进去两枚燃烧弹。 地底下传来了剧烈的爆炸之声,震动得两人身体猛的弹起来,又重重的摔下,虽然两人未露丝毫的惊慌,可是心里却是越来越惊讶。 这他妈的,这地底下到底有多少怪玩艺儿? 前前后后,一共烧掉了七枚汽油弹,把他们带来的存货全部用光了,才听到下面的汽油弹爆炸之声恢复了正常。 第45章 两人各抓一支火焰喷射器在手,又等了一会儿,看那洞中确无异常了,这才慢慢的走过去,向里边看了看。 我父亲向老歪叔打了个手势:“我下去,你守在这里。” 老歪叔回了一个手势:“扯蛋!” 我父亲呆了一呆,再打手势“如果我们一起下去,万一……” 老歪叔再回手势:“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我父亲耸耸肩,意思是:“那咱们老哥俩就一块下吧。” (4)雾池血虫 我父亲先用绳子坠下,到了底之后,用手电向前照照,发现前面空间极大,遂打出一枚照明弹,霎时间目瞪口呆。 老歪叔也下来了,瞪眼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操,咱们这是不是掉进井里来了?” 那不能说是深井,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大池子,深约十米左右,人站在里边,仰头只能看到四面陡峭的石壁。原来,那石室并不是这地下世界的入口,而是这石池子上部的一个龛洞,估计起来,早年那个倒霉蛋被那些飞虫钻入体内之后,强忍着剧痛躲入了龛洞之中,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把那龛洞凿穿了,可活该他倒霉,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了娃娃天师张继先,让张继先老实不客气的又把他打回了地狱,不允许他把肚子里的虫子带回到外边的世界去。 但是我父亲怀疑,那个人或许是已经逃出了地穴,逃到了冤枉村,但同时也把这种可怕的飞虫带到了冤枉村,结果连累了一村的无辜百姓遭殃。很可能娃娃天师张继先是从冤枉村又将那个倒霉蛋逮回来的,并将他禁锢了在这里。 如此说来,龙虎山张天师一家,纵然不是寻宝秘族,怕跟这一行也少不了关系。 我父亲和老歪叔交换了一下看法,正准备从这深穴中往上爬,突然看到半空中有一团粉红色的云雾飘了过来,两人如临大敌,急忙端起火焰喷射筒严阵以待。 那团云雾近了,果然是由数不清的红色小飞虫组成,这些飞虫体积极小,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如果这东西不是正振翅飞行,只落在地上的话,肉眼根本辨认不出这是活的生物。 无计其数的飞虫形成了一片云雾,向着两人扑了过来。 我父亲和老歪叔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不敢怠慢,当即火焰喷射器侍候。眼见得那片红雾弥漫过来,两人不待接近,便急手忙脚的喷出熊熊烈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这幽深的古池中响了起来,那四处迸溅的火花,炸得我父亲和老歪叔哭爹叫妈,抱头鼠窜。 事后老歪叔总结这次战役时说:这是老子参加革命以来最危险的一次军事行动,差一点把老命丢在那儿。 那飞虫小似针尖,但爆炸的威力不亚于一枚甜瓜小手雷,高空中密集的小飞虫连续性爆炸,那简直是一场灾难,方圆数百米之内尽遭波连。当时我父亲和老歪叔被那流雨飞弹炸得狼奔豕突,但那光秃秃的地面又找不到个藏身之地,两个人只能咬紧牙关趴在地上,恳求老天爷开眼千万别让哪只飞虫迸过来,只要有一只飞虫,那可就麻烦了。 怕什么,来什么,正当两人龟缩在地上,双手狼狈不堪的抱着头的时候,竟然有一只燃烧中的小飞虫扑的一声被高空的爆炸弹了过来,正落在老歪叔的脸前,幸亏老歪叔反应迅捷,张口就是一口粘痰,吐在那燃烧的小飞虫上,熄灭了小飞虫身体上的火焰,才免得被炸个肢飞体残。 那小飞虫没了翅膀,却仍然执拗的向着老歪叔爬了过去,老歪叔老实不客气,接连几口浓痰,把针尖一样的小飞虫淹没在口水的汪洋大海之中,眼见得那红点不再蠕动了,老歪叔这才长舒一口气。 耳听得高空中的爆炸声渐沉渐弱,更大的红色云雾飘浮过来,两人硬着头皮爬起来,继续向密集的飞虫喷射出烈焰。 碰运气吧,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5)秘制石箱 终于把高空中的飞虫烧尽了,我父亲和老歪叔的装备又减轻了许多。 燃烧弹和火焰喷射筒全部用光了,如果再遭遇到这针尖大小的飞虫,就只能用老歪叔的歪把子机枪突突了。 我父亲心有余悸的爬起来,对老歪叔说道:“现在我总算弄明白了,早年蚩尤跟黄帝开打的时候,弄出来的大雾就是这玩艺儿啊,还真他妈的够厉害的。” 老歪叔瞪着眼睛看我父亲,两人身上还穿着防化服呢,听不见对方说话。 我父亲也懒得多说,仰头看着石壁上面,指给老歪叔看。 只见那石壁上镌着几个宝文,这种字似字非画,似兽非虫,普天之下,能够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这种字据传是上古埋宝之所的护宝灵兽所书写,但实际上,这种字体却是一种远比甲骨文更为早期的文明遗迹,它看起来形似蝌蚪,却又更接近于远古的不规则象形文字,由于解读的方式与现代语法规则全无关联,所以破译者咸矣。 那几个字,除了世代以寻宝为天职的玄机洞天地五家能够认识之外,很可能龙虎山的张天师也算是其中一家。 那是两个字:血池! 看到这两个字,我父亲和老歪叔明白过来了,这道血池,应该是在这上古秘宝之所的一条必由通道上,由于池中堆满了针尖大小的虫子,在外表上看起来与地面无异,可是寻宝之人只要失足踏入,那他可就别指望出来了。 明白了这一点,我父亲顿时紧张起来,再打一颗照明弹,把血池的地面照得雪亮,到处寻找近期的尸骸或尸体,可是找来找去,却什么也找不到,我父亲这才把一颗心慢慢放下。 那或许失踪的丁思梵一行还没有来到这血池近旁,否则的话…… 老歪叔拍了拍我父亲的肩膀,意思是:“别担心,我们上去再说。” 两人取出绳索,用射钉枪将绳子的一端射出,连射了几次,射到上边的绳子才缠到了什么坚硬而结实的东西上,两个人用手拉了拉,然后仍然是我父亲一马当先,老歪叔随后,两个人爬出了血池。 上来一瞧,两个人不由得叫苦,好象是爬钻了方向,在他们爬上来的这一边,只是一个堪可容下两人的平台,而在血池的对面,却有着十几个洞窟,分别通向不同的方向,射上来的绳子缠住的坚硬之物,却是一口石质的箱子。 我父亲和老歪叔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一个疑问: 莫非他们误打误撞,一进来就恰好来到了宝藏的埋藏之处? 看这石台后倚峭壁前临血池,为血池中无数的飞虫所守护,而且飞虫数目无以穷计,分泌的体液又是硝酸甘油类的爆炸物,如果寻宝之人选择用火攻的话,那一血池的飞虫一旦发生爆炸,定然是将这口石箱子一并炸得粉碎。 而我父亲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原因就是他们选择错了进入口,是从血池的一个龛洞中攻进来的,那龛洞外边空间虽大,洞口却小,飞虫们前赴后续往外边飞,整整折腾了一夜才陆陆续续炸光,所以这口石箱子,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落入到了两人的手中。 那么这口石箱子里会有什么呢? 黄金?珠宝?钻石?玉器? 只可惜,这些东西,都不放在我父亲和老歪叔的眼睛里。 于我父亲而言,只要找到丁思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完成了任务,他来这里可不是惹事的。 而老歪叔则不然,在知道了我父亲于地宫中苦斗王莽的阴姹一事之后,老歪叔就嫉妒得几欲发狂,如果不能够在这里找出一个上古的封建统治者批斗一番,他是决不会罢休的。 但是那口石箱子,却仍然象磁石一样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6)箱中邪魔 在那口石箱子的表面,雕刻着精细的镂纹,由左而右,绕石箱周遭。右侧是一只鸟龙,长啄弯勾,嘴里衔着一条椭圆形状之物,鸟头有饰冠,兽身蛇尾上卷,有两羽,穿行于卷云纹之中,或许这是在表示兴云布雨的意思吧? 鸟龙的对面,是野猪首牛角龙,突出獠牙,蛇体旋卷,正在与鸟龙争夺那椭圆形状之物。 这只是箱盖上的饰物,箱体之上,还刻着含义不清的浮雕,我父亲低头细看,只见正面的浮雕俨然是百兽之战,形形色色的怪兽,或三足,或獠牙,或人首蛇身,或无头有尾,正在激烈的绞杀成一团。这怪异的浮雕看得我父亲连连摇头,不由得把求助的目光转向老歪叔。 老歪叔摊了摊手,意思说:“王八蛋才知道这浮雕是什么意思。” 正要再看看石箱的侧面浮雕,突然之间,箱子里边有什么东西挣动了一下,那激烈的扑楞之声,撞击得箱子盖抬起半寸,又重重的落下。我父亲和老歪叔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箱子上的浮雕看,不虞这千年古箱里竟然有活物,吃惊之下,两人后退一步,好险从这石台上跌入血池之中。 两人如临大敌,赶紧离箱子远一点,端起了挎在胸前的冲锋枪,彼此面面相觑,心中惊讶与恐惧,此时已经达到了极点。 这地下暗穴,虽然藏宝时日已愈数千年之久,但由于地穴深入到岩石层的下方,又选择在远离明水的地方,宝物埋起来的时候更曾观星相察龙脉,非断定此地千年万载,不会有地上河川经过,才会被选为地下埋宝之所,也才能够确保地下秘宝纵千百年也不会被人发现? 凡属这种地方,纵然是地壳板块移动,那秘宝埋藏之穴也只会向地下深处沉陷。我父亲后来断言,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上古遗宝,早已在千万年的历史演变之中,沉入到了地下的数千米之内,除非有谁把这个地球揉碎了,否则甭指望再找到这些东西。 第46章 总之一句话,在这种地方,数百年、几千年人迹不至,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既然如此的话,那这石箱子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过了数千年还在里边活动? 这时候那箱子盖又弹起来几次,显系里边的东西极是不耐烦了,急于破箱而出。但那箱子盖上又似乎有一种什么力量,禁制着里边的东西,使其无法脱箱而出。我父亲正仔细的观察,老歪叔却指了指箱子盖与箱体的结合处。 那地方有一截草棍,虽然只是一截草棍,可我父亲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一道符箓——比之于娃娃天师张继先的黄裱纸符箓,至少也要早上三五千年。只是这草棍的一截,不知为何竟尔冒着袅袅的白烟。 我父亲和老歪叔相对愕然:恐怕在这只上古的遗箱之中,才真正禁锢着张继先天师所说的“羽衣三足,血泪成河”的那先天地之生而生的邪魔吧? 如果从黄帝战蚩尤的年代算起来,这邪魔被禁锢在这口箱子里只怕少不了六千年吧?它怎么还这么活蹦乱跳?这六千年以来,这东西吃什么喝什么?难道这东西连新陈代谢都嫌麻烦省略了不成? 如果说,这些问题还不足以让我父亲和老歪叔有什么顾虑的话,那么,那根权充符箓的草棍竟然在燃烧,而且眼看着就要燃烧殆尽,这才是件可怕的事情。 那草棍虽然轻若无物,但上面却刻着几行长线短线,这些线条虽然简单,但等闲人若是想模仿,没个三五十年是学不会的,那是比兽文更简捷有效,比张天师的符箓含义更为复杂的一种文字,这种文字法天地流云,随心所欲无迹可寻,但却处处充满了神韵与动感,最重要的是,这种文字对于禁锢在箱子里的东西有一种绝对性的力量,能使其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是,这根草棍眼看却要烧尽了。 它又是怎么莫名其妙的燃烧起来的呢? 略一思衬,我父亲终于明白了过来。这根草棍上的符箓,是不久前我父亲和老歪叔用火焰喷射器喷射那血池中的飞虫的时候,有一只飞虫被爆炸的力量掀到了石箱的近前,并恰巧在那草棍符箓前炸开,结果引燃了那干燥的草棍…… 哐啷一声,那石箱的盖子已经掀开,里边的东西行将破箱而出。 (7)邪灵如潮 那只箱子盖突然打开,我父亲和老歪叔紧张不已,更是好奇不已,要瞧瞧箱子里边的邪魔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可正当他们瞪圆了眼睛要定睛细看的时候,眼前却突然之前一片漆黑。 “操他妈!”我父亲和老歪叔齐齐的骂了一声,不顾一切的向后一跳,身体直跌入血池之中,幸好他们上来的时候系在腰间的绳子还没有解下,将两人一下子悬在了半空中。 一甩手,我父亲打出一枚照明弹,忍不住又骂了声娘:“他妈的,偏偏赶在这节骨眼上照明弹熄灭了……” 不管那箱子里关的是什么,两人是铁了心了,那怕是不要命了,也要再爬上去看个仔细。 两人猿猴一样攀着绳子再返回到平台上,到了敞开的箱子之前,仔细一看,不由得一怔。 只见那只箱子之中,有一堆破碎的蛋壳,那蛋壳极厚,足有十公分,表面上泛着晶莹的釉光,拿枪管敲一敲,发出铿锵的清脆声,蛋壳的里边,分明还在散发着袅袅的余温。 最让人惊讶的是,最底下的半截蛋壳中,还留有一滩透明的液态物体。 这枚怪蛋里边孵出来的东西,跑到哪儿去了? 我父亲看了老歪叔一眼:“那东西——不管它是什么,总之不能留它在这世上害人……” 老歪叔瞪了我父亲一眼:“还用得着你说?” 两人紧张的端枪回头四看,但只见四周静悄悄的,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但那恐怖到了极点的寂静,却让两人心脏的跳动都失去了节律。 我父亲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 巨大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幽洞中回荡了起来,那声音嘈杂混乱却又是无比的清晰,分明是有无数的妖魔邪物,正要从那十几个洞窟之中钻出来,那重重叠叠相互挤压在一起的妖异之物数量是如此的巨多,以至于这些东西们相互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又一个让人恶心的大肉团。虽然这些怪物们还没有扑出来,但山雨欲来之前的那绝望恐惧,却是如此的真切而强烈。 妖物们冲出来了。 距离远看不清晰,但那种极尽邪秽的感觉却如同一般刀子,霎时间剥掉了两人那坚韧的意志力,他们就仿佛两个赤裸着身体的可怜孤儿,孤零零的裸裎于群狼之间,那势无可挡的恐惧力量海潮般瞬间将他们湮没。 恐惧! 老歪叔双手抱着头,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嘶喊之声,而我父亲则颤抖着想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一了百了吧,与其被那些邪异之物咬死吓死,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潮水一样的邪物们涌了上来,这是些沦落于地下阴狱血槽之中达亿万年之久的污秽之物,淡青色的肠子与残缺不全的肢体相互纠缠在一起,爆裂的眼球中射出冷酷与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这两个闯入其中的阳世之人。如果说这些肮脏的东西还不足以让他们感到绝望的话,于此之后那非人非兽的咻咻喘息之声挟带着巨大的阴影,霎时间充斥了整个视野。 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六道齐全! 膏肓鬼、食尸鬼,青腹鬼,伥疫鬼,诸鬼齐至! 青筋暴凸的双手揪落了头上的防护面具,我父亲的半截身体已经滑下血池,但是他用尽了自己的意志与力量,于末路的绝望之中呼喊出一声: “阴阳船!” (8)阴阳宝船 恐惧与绝望是一种终极的生理反应,这种力量会彻底的摧毁人的精神与意志,让人陷入更加的绝望之中。 为恐惧力量所慑服的人会丧失勇力与力量,双腿绵软,双手无力,小便失禁,思维出现空白。 当时我父亲和老歪叔就处于这种状态之中,那恐惧的力量就如同一阵狂风,霎时之间湮没了他们,使得他们的大脑机能丧失,除了恐惧,他们别无感觉。 恐惧是一种原始本能,人一旦被这种力量所压倒,其独立意志就会趋近于空无状态。 但是除了恐惧,人类还有另外一种本能: 求生的本能。 而我父亲和老歪叔,他们的恐惧本能较之于别人弱一些,而求生本能,却是比任何人都强。 所以他们的身体虽然已经在那种终极的生理恐惧力量所辗压之下彻底的屈服了,软绵绵的身体瘫跪于地,喉咙中发出了绝望的呜咽与求饶之声,但是,他们的求生本能仍然在起着一定的作用。 完全是无意识的,我父亲那颤抖的手指机械的伸进了石箱怪蛋壳中的粘稠液体物之中,然后那只手缩了回来,正当那从饿鬼道中涌出来的腐尸将它们那阴污的趾掌抓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将那不明液体顺手抹在了眼皮上。 饿鬼霎时间消失,但刺耳的鬼啸之声却是更加的狂烈,声声撕扯着人的神经,直叫人欲疯欲狂。但只有声音,我父亲的魂魄至少已经回来了一半,他揪住正慢慢向血池中滑跌下去的老歪叔,不由分说把那液体往老歪叔的脸上一抹。 老歪叔那因为极度恐惧的脸顿时恢复了正常,现出一脸恍然觉醒的错愕。 然后我父亲再用那液体抹了自己和老歪叔的耳朵,那凄厉的饿鬼惨嗥之声,顿时嗄然而止。 阴阳船,在此将阴阳两极的世界彻底阻隔。 地下藏宝秘穴,洞穿阴阳两域,若不先用阴阳船中的液体洗了眼睛耳朵,进入其中的人就会误入极阴之域,与沦陷于饿鬼道中的无数血灵相遭遇,那饥饿了无数个世代的血灵就会于刹那间将活人吞食殆尽。所以许多不知道这个道理的寻宝之人,若是误入秘宝之所,却没有用阴阳船里的水洗过眼睛耳朵,转眼工夫就已经尸骨无存,沦为血灵的美食。 “我的妈呀,”老歪叔筋疲力尽的爬了起来:“这只阴阳船竟然在这口箱子里……真是意想不到啊,刚才差点没他妈的把老子吓死。” “这是上古时代的藏宝之所,”我父亲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碰到,至于吓得连裤子都尿湿了吗?” “你少说我,”老歪叔不乐意了:“一个地方和一个地方的阴阳船都不一样,进去之后稍不留神,没来得及把阴阳两域分隔开,那饿鬼道中的血灵就已经扑过来了——总之老子是进一个藏宝之地尿一次裤子,尿习惯了,以后老子改穿开裆裤得了。” “哈哈哈,”我父亲摸摸湿漉漉的裤裆,脸上却摆出一副“老子可不象你那么没出息”的样子。 (9)恶尸之灵 弄清楚了那口石箱子里边装的竟然是阴阳船,我父亲和老歪叔心下方定,虽然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那蛋壳里孵出来的东西究竟是返回了阴界,还是正在这暗洞中的什么地方徘徊游荡,但眼下也一时理会不了这许多。 把绳子从血池中收回来,抛向血池的对岸,将绳子缠在一根从地面上生长出来的石笋上,然后老歪叔警戒掩护,我父亲先双手双脚攀着绳子过去,再保护老歪叔过去,两人会合之后,先仔细的瞧了瞧那十几个错落的洞口,一个洞口的深处明显有什么声音传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先向里边发射了一枚照明弹,然后挎着冲锋枪走了进去。 正走之间,两个人突然紧张起来,两支枪口遥遥指向远处的空中。 远处先是有一个小小斑点,慢慢的向这边移动过来,越来越近,待两人看清楚那飘浮之物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第47章 那飘浮在半空之中,竟然是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个死了不知几许年月的死人的尸体。 死人的尸体怎么会飘浮在半空中?难道在这诡异的地方,万有引力的物理法则不起作用了吗? 等到那尸体飘浮得更近一些,两人才发现那尸体全身赤裸,腹部高高的鼓起,鼓得肌肤几欲透明,隔得远远的,两人就能看到那尸体的腹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而且里边还充满了一种淡蓝色的气体。 原来是这样!两人相视骇然。 那尸体体内不明缘故的生出了大量的气体,气体的比重比空气还要轻,所以那死尸就如同一个充满了气的氢气球,竟然轻飘飘的悬浮到了空中。 老歪叔忙不迭的将火箭筒架了起来,飘浮在半空中的死人这怪事他还是生平头一遭遭遇到,不知道打起来的时候会不会很可怕,非上重武器不足以安老歪叔的心。 那尸体越飘越近,快要到了两人的头顶上,我父亲突然紧张了起来:“老歪,你快瞧瞧那尸体的发型……” “发型……?”老歪叔定睛一看,也吃了一惊。 生命消失,尸体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体内细胞由于缺氧而溶解,导致了尸体身体与脸上的肌肉会扭曲得面目全非,走阴间的人有句话:熟悉的活人陌生的尸体,总之就是尸体面目扭曲得与生前大相径庭,连最熟悉的亲人也认不出来。所以从尸体的表情上很难看出什么来。 但无论尸体多么可怕,但头发的样式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我父亲一眼就看到这具飘浮在空中的尸体,留的竟然是分头。 古人是不会留分头的,除非是现代人。 如此说来,这具飘浮在空中的尸体,应该是葛教授一行中的遇难者了。 (10)迷失尸域 那具留分头的尸体飘过我父亲两人的上空,慢慢的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 看这尸体的体型骨骼,年纪应该不大,最多也不过是十八、九岁,那么这个人多半是随葛教授同来的一名学生。 我父亲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葛教授的一名学生已经成了飘浮在空中的尸体,虽然弄不清楚他们遭遇到了什么,但那种危险肯定是超乎出想象的。丁思梵现在的情形如何?我父亲心忧如焚,急催老歪叔快点走。 前面又飘来了一具尸体,同样是赤身裸体,远远的看到那从空中悬垂下的黑色长发,我父亲顿时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难道是丁思梵? 老歪叔急忙拍了拍我父亲的肩膀,架着火箭筒,单膝跪下,从下往上仔细的看了看那具女尸,松了一口气,道:“老夏你放心,这不是她?”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如同捞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问道。 “你自己有眼睛不会看吗?”老歪叔不满的道。 我父亲仔细一瞧,那女尸果然不是丁思梵,这尸体生前明显比丁思梵个子矮,也胖一些,手臂上还有一个黑痣,丁思梵身上可没这东西。 虽然松了一口气,可我父亲却想不明白了:“他妈的老歪,你又没见过姓丁的那小丫头,怎么先比我知道的这不是她?” 老歪叔回答了一句话,我父亲顿时气结。 他说:“我他妈的哪知道这尸体是谁的?我那样说,是为了安慰你,怕你心痛过度,等一会遇到麻烦的时候给老子添累赘。” “你他妈的……”我父亲紧了一下背在身上的装备:“虽然这具尸体不是姓丁的小丫头的,可是他们也都是青春年少的学生,却不明不白的被上古时期的剥削阶级迫害而死,死后还连衣服都不给他们穿……真是太不象话了。” “没错,”老歪叔点头表示同意,正要再说什么,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呼救之声:“夏大叔,快来救我!” “是丁思梵,她在喊救命,她还活着……”我父亲激动得一蹦老高:“快快快……”手忙脚乱的连打出两枚照明弹,顺手将身上的装备一扔:“我先轻装奔袭,老歪你快点跟上来……”说罢撒腿就跑。 “你他妈……”老歪叔急得正要大叫,忽见前方又飘来一具尸体,不由得嘀咕了一声:“我操,这都死了三个了……是得赶快。” 我父亲拼了命的向呼救声方向奔跑着,他将所有的装备全扔给了老歪叔,就拎着一支冲锋枪,算计起来到今天丁思梵一行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现在她仍然活着,这已经是奇迹了,如果不能够在她遭遇到危险之前赶到,那父亲他们可真是白来了。 冲过那条长长的通道,我父亲正要冲入一个石洞中,却忽然感觉到迎面正有什么东西向他扑过来,他疾速的跳到一边,端起来了枪:“什么人?” 就见第四具尸体正从洞中飘出来,但这具尸体分明是刚死不久,腹部内产生的那种淡蓝色气体量还不足,只能让这具尸体刚刚离开地面,在高及人的膝盖处随着气流慢慢向远处飘浮。 匆忙间我父亲瞥了一眼这具尸体,发现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肯定又是葛教授的一名学生,那尸体在飘浮过程中不断的肿胀,绷裂了全身的衣服,在衣服脱落之后,体内生出的气体慢慢汇聚到了腹部,将腹部高高的隆了起来。 还没等把那具尸体看清楚,我父亲突然听到丁思梵那近在咫尺的呼救声: “夏大叔,你在哪里啊,怎么还没有来啊,你再不来我可真的要死了……” “别死别死,你个小丫头片子死着什么急啊,大叔我来了。” 我父亲提枪走了进去。 第三章:迷宫无路 (1)命运之轮 我母亲丁思梵在她的日记中记载道:当她被困于蚩尤地下秘宝的穴洞中,眼看着自己的同学一个个惨死于非命,竟本能的呼喊起我父亲的名字来,在她心目中,我父亲那人除了脾气又臭又硬,年纪大长得丑,还不爱洗脚全身臭烘烘的之外,唯一剩下的就是随叫随到这点长处了,要是连这点长处都没有了,那么这个夏大叔可真是一无是处了。 喊归喊,但人在绝望中喊救命只是一种本能,根本不曾期望得到回答。 所以当我母亲听到我父亲那一声大大咧咧的来了来了的时候,立即就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我父亲那大大咧咧的口气实在是太缺乏现实逻辑了,绝无可能是真实的。若不是她已经死掉了,是不可能产生这种幻觉的。 接着她听到洞里噗的一声怪响,照明弹刺目的明亮灼伤了她的眼睛。 在这黑暗的地下世界,突然看到如此明亮的光线,而且我父亲还大模大样的挎枪站在明丽的光线正中,谁要说这不是幻觉,我母亲肯定会跟他拼命。 我母亲当时坚决不肯相信她看到了我父亲,而我父亲的感觉,却也是同样。 我父亲看到了一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景,前面是一片地下荒原,一条瀑布正自头顶下喷泄而下,水流的冲击带动了一只土黄色的水车,那水车竟然是由陶土制成了,所以经由了数千年之久的水流冲击,却仍然在运转。水车的转轮有八个角,随着水车的旋转,八个角依次浸入到瀑布之下的潭水之中。 那水潭之中,有一团颜色乌黑蛇一样的东西在蠕动着,那东西颜色说不尽的污秽,蠕动之间带着一种令人魂飞魄散的阴毒。 水车的五个角是空的,上面还水渍淋淋,分别是刚刚从潭水中转出来,上面染满了褐红色的粘液。 水车的另外三个角,分别捆着三个人,丁思梵是一个,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还有一个模样略带几分狡狯的中年男人。当我父亲进来的时候,正见水车转轮捆着中年男人的一角慢慢浸入水中,那男人的身体甫一碰到水面,水潭中那团颜色乌黑蛇一样的东西就兴奋不已的蠕动过来,霎时间那中年男人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惨叫。 水潭中颜色乌黑的东西迅速的缠绕住了浸入水中的中年男人,把他紧紧的包裹起来,那男人显然是感受到了无尽的恐惧与痛苦,发出了碜人已极的惨嗥之声,但是命运的转轮仍然在转动着,中年男人身体越来越多的浸入水中。 那不类于人的凄厉嘶嗥猝然而止,中年男人已经全部浸入了水中。 他全身进水,就从水车的转轮上脱落了开来,全身被那颜色乌黑蛇一样的怪东西所缠绕着,在潭水中上下翻浮着,水面上突然开了锅一样的冒出一连串的汽泡,那中年男人已经从水面上缓慢的飘浮了起来。 那团颜色乌黑的脏东西仍然在潭水中上下翻复,但是中年男人却已经成为了一具飘浮在空中的尸体。他的尸体慢慢在鼓胀,体内组织分解生出的气体活物一样在他的身体里窜动着,起初这些不明气体并不多,那中年男人的尸体还紧贴着地面飘动,但是尸体体内的这种气体越来越多,慢慢的,眼看着这具尸体已经飘浮到了人的膝盖之处,并顺着空气流动的方向,慢慢的向洞窟里飘了进去。 随着捆绑着中年男人的那只转角随水车的转动转出水面,水车的转轮又带着一个人向着水中浸了进去。 丁思梵! 此时她的双足足尖已经解及到水面上,水中那颜色乌黑的东西急不可耐的窜了过来,围在她的脚下激烈的蠕动着。 “夏大叔快来救我!” 丁思梵的呼救之声,声声揪扯着我父亲的心神。 (2)神秘之旅 丁思梵和葛教授一行,是如何来到这上古的藏宝秘洞,又是如何被缚在那神秘的地狱转轮之上的,这个过程说起来,却要比我父亲他们组织营救要简单得多。 第48章 考察解州古盐井,这是葛教授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但由于当时战乱频仍,先打日本人,再打国民党,后来全国解放了,可国民党的余部和土匪们还在四处杀人放火,也只有在残匪全部被剿尽,解州一带的治安彻底恢复了正常之后,这起科研考察行动才能提上议事日程。 葛教授的这次科考行动,只不过是先赴解州的古盐井搜集点实际的资料,并不期望有什么大的动作,所以他在选择科考队员的时候,把几个想一同去开开眼界的孩子全都带上了。 这几个孩子,就是丁思梵和她的四名同学:陆思贤、潘鼐、陈久金,花妤云了。五个孩子中,除我母亲丁思梵之外,另外四个人都是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北平,都想借这个机会出去看一看,以便“饱览祖国大好河山”。 葛教授带着这五名得意弟子,先坐火车到了运城,然后由当地政府派了一辆车将他们送往解州,说老实话,当地接待人员对于这个戴眼镜的老头没什么好印象,全国解放了,全国人民无不欢欣鼓舞,投入到了社会主义建设新高潮之中,这老头不说抓紧时间下地种田,养猪剁菜,却带着几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跑去看什么古盐井,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可疑了,不会是国民党潜伏的特务吧? 葛教授却不知道他在当地人眼中是何等的另类,仍然是兴致勃勃,带着丁思梵五人东奔西跑,他频繁的活动,再度引起了当地接待同志的注意,怀疑这老头别是利用这种机会在当地搞破坏,于是就故意说政府那辆用来接待葛教授的车坏了,让这伙人拿自己的脚去跑吧,两只脚跑得可比吉普车慢多了,也好便于监视这伙奇怪的人。 没有了车,葛教授一伙的科考顿时打不起情绪来了,只能靠了他们六个人十二只脚乱走一气,走来走去,就走到了一个奇怪的小村庄,那村庄的村民告诉他们说,距离村庄北边十几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山名叫蚩尤冠,传说是上古战神蚩尤被黄帝杀了之后,冠带掉落下来而形成。葛教授一听大喜,立即要求去看,但当地村民却阻止他们说,那里去不得,蚩尤冠邪乎得狠,那上面寸草不生,形状象裂开了八百瓢的馒头,但凡有人动了那上面的泥土,或是走近了蚩尤冠,就会变得疯疯颠颠,光着屁股满世界乱跑…… 不料村民们不劝还好,这一劝,犹如火上添油,葛教授更加按捺不住了,更加要想去近前瞧个清楚。 于是葛教授就花钱雇了个叫陈南皮的当地人做导游,让陈南皮带他们去蚩尤冠看看。忙中有错,却不曾想这个陈南皮原本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汉,他逛骗葛教授,无非不过是看些城里人太傻,想骗几个酒钱罢了。就把葛教授一行带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座小土丘,骗葛教授他们说这就是蚩尤冠。 看那小土包上长满了草木,葛教授认准当地传说不足为凭,就问陈南皮附近还有什么古迹。陈南皮眼珠一转,带他们去了一口废井,说这口井不是普通的盐井,是蚩尤撒了一泡尿嗤出来的…… 葛教授不辨真假,就让陈南皮带他们下去看看。下去就下去,陈南皮心中好笑,用绳子把他自己和葛教授、陆思贤和丁思梵一块系了下去,却不曾想,葛教授在井底发现了一块石头,上面乱七八糟的贴了一大堆道家的符箓,可谁也不认识那上面的鬼画符写的是什么,只有丁思梵因为曾进入过王莽地宫,平时对这种东西比较注意,但是她也解读不出那符箓上的原义,只是凭印象,知道这些符号是道家的一种禁戒,意在警告人远离此地的意思。 于是,从枯井里爬上来之后,丁思梵就劝葛教授回去,可是葛教授正玩得开心,抵死不依,没奈何,丁思梵就将那堆八百年前的符箓给我父亲寄了去。而她自己,只好再陪着葛教授在井底下“挖掘考古”。 (3)人面兽心 葛教授在那口井下挖了三天,果然挖出一条被埋在土里已经有几百年之久的地下古盐道,当时那黑黝黝冷嗖嗖的洞口一被挖出来,丁思梵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建议葛教授先回去报告,与当地政府商量妥当了,再来勘探。可是葛教授却知道当地人对他们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寄生虫”没什么好感,只怕回去一报告,这个勘查地下古盐道的机会就有可能失去了。所以葛教授当即决定,留下陈金久和花妤云两个学生在井外边守候,他则带着其余的人“进去看看”。 却不料想,等到葛教授进去之后,才发现那洞内别有洞天,竟然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地下岩层空洞,只见纵横交错的石英石晶莹如玉,洁白如雪,一往无际的向地下深层伸展着,于火把之下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异彩。大块大块的钙盐结晶体犹如巨大的水晶玛瑙,折射着令人心神俱醉的奇光。最奇怪的是,葛教授还在地下岩洞中发现了一条古栈道,那条道路宽如广场,向着下方无限延伸下去,竟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向导陈南皮却吓傻了眼,一口咬定这条道路肯定是通向阴曹地府,说什么也要回去,葛教授劝说不动他,只好约定大家向前走上三二百米,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东西,如果过去了一个小时,不管有没有发现,都立即返回,陈南皮这才答应往前走。虽然他举着火把往前走,眼睛却一直盯在葛教授背的包上,心里琢磨着坏主意。 大家向前走了一会儿,触目所及只有无穷无尽的七彩岩层,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正在失望之间,陈南皮突然把腰一弯,指着前面惊声叫道:“快看,那是什么?”大家吓了一跳,急忙凑过来,顺着陈南皮手指的方向向前看去。却不提防陈南皮突然发出一声怪叫,猛的轮起了手中的木棍,砰的一声打在葛教授的脑袋上,葛教授不虞有此,吭也未能吭出一声,身体一软就倒下了。然后陈南皮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的上前去抓葛教授身上的背包。 陆思贤和潘鼐两个男孩子没见过世面,见陈南皮突然发凶行抢,惊得呆了,呆呆的举着火把站在原地,竟然不知道阻止。 丁思梵虽说是个女孩,却是“经过大风大浪洗礼”的,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这向导陈南皮不是好人,大叫一声,拿着手中的火把去砸陈南皮。可是她的力气终竟是太小,被陈南皮拿胳膊一挡,顺势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火把,反向她恶狠狠的扑了过来。 丁思梵只好转身飞逃,向着陆思贤和潘鼐的方向,心想自己这方人多,那陈南皮肯定会吓得逃之夭夭。却不曾想陈南皮根本就不把这几个城市的孩子放在眼里,紧追在丁思梵身后不放,两人一追一逃,围着陆思贤和潘鼐两个呆孩子转了两圈,终于听到陆思贤咽了口唾沫: “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千万别动手打架……” 隔着这两个人追不上丁思梵,陈南皮心里本来就上火,再听陆思贤这话,顿时火上心来,拿火把照陆思贤的后脖子杵了下去,陆思贤尖叫一声,丢了手中的火把趴倒在地,这好象还算是正常,但潘鼐可没人碰他一根手指头,可他发出的尖叫比陆思贤更大,趴下的比陆思贤更早,甚至放声嚎淘了起来。这光景瞧得陈南皮火起,骂了声没出息,照潘鼐的屁股上连踹几脚。 陈南皮这么一耽误,让丁思梵趁机逃到了葛教授身边,捡起一支丢落在地上的火把,向着陈南皮冲了过来。陈南皮还觉得好笑:“哎哟嗬,小丫头片子……”突听丁思梵一声高叫:“打倒王莽反动派!”一火把照着陈南皮的脸上砸了下来。 陈南皮吓了一跳,他倒不是害怕丁思梵,而是被她喊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口号吓住了,不明白这丫头喊的是什么,再瞧这小丫头满脸杀气的模样,那股子凶戾之气一退,手脚不由自主的就发软了,掉头急忙逃跑。 (4)噩梦之旅 丁思梵紧追在陈南皮身后,追了几步,见追不上他,一咬牙,把手中的火把向他掷了过去,黑暗中只听陈南皮痛叫一声,然后就是咕咚咕咚远去的脚步声,他已经消失在迷踪百转的岩洞中。 返回来,丁思梵急忙把葛教授搀扶起来,连声叫着他的名字,陆思贤和潘鼐怏怏的爬起来,满脸的难堪。每个男孩子都有一个英雄的梦想,但梦想与现实是有着很大距离的,现在他们算是真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葛教授醒来了,他睁开懵懂的眼睛,问:“怎么回事,刚才是怎么回事?” “那向导不是一个好东西,”丁思梵说道:“他想抢咱们的东西,现在已经逃跑了。” “他抢咱们的东西干什么?”葛教授不明白:“我们这都是科研资料,他一个农民抢去干什么?” 丁思梵没办法回答葛教授这个天真纯情的怪问题,和陆思贤、潘鼐一起搀扶着葛教授,转身往回走。走不多远,前方忽然出现了两星火光,霎时间陆思贤和潘鼐如临大敌,急忙高喊:“什么人,不许动,不然的话我们就……开枪了……” 那两星火光果然停止了移动,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葛教授,是我陈金久和花妤云,我们等了好久,还不见你们回去,就下来找你们……” 来人近了,果然是留在外边的陈金久和花妤云两个学生,陆思贤和潘鼐急忙迎上去,争着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当然他们谁也不会提起刚才自己被吓得趴在地上叫妈的尴尬情形,只是说那向导陈南皮已经被大家打跑了。 见陈金久和花妤云两人也下来了,丁思梵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第49章 陈金久和花妤云之所以下到岩洞里来,真正的原因也是他们胆小,一离开葛教授就六神无主,但让人害怕的是,这两个学生到底是没见过世面,既然看葛教授几人下去之后久无消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是立即跑回去报告,可是他们却自作主张的也随后下来了,如果他们大家一起在这地下迷失了的话,上面的人,却是连知道都不知道。 丁思梵的担忧,很快就成为了现实。 陈金久和花妤下来的时候,担心找不到回去的路,在入口处插了支火把,还把花妤云的一件米黄色围巾放在入口前的一块岩石上。回去的时候只要看到火把,看到那条围巾,就能够找到出口。可是他们一路走回去,却始终没见到什么火把,更没有见到围巾。 六个人惊心不定,再继续向前走,忽然陆思贤惊叫一声,指着前面的地下。丁思梵向前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地面上,扔着一支燃尽的火把,火把上还冒着袅袅烟气,显系刚刚被人抛下后不久。 望着这支火把,大家全都吓得不作声了。 事情很明显,那陈南皮,刚刚不知怎么绕回到大家的前面,先发现了这支插在入口处的火把和围巾,他不知道这是出口的标志,却把火把和围巾取走了。而这就意味着,大家有可能再也找到回去的路了。 如此莽撞的进入洞内,却连最基本的救生措施都没有考虑过,葛教授深悔此次冒险之行。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只能给孩子们打气:“别担心,既然火把就在这里,那出口肯定不会远,我们再往回找找看。” 大家再掉头往回走,可是每走一步,大家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们并非是走在刚才来过的路上。 虽然岩洞里的石径千回百转,错乱交织,但此时眼中所见到的怪异岩石形状,却是一路上来时所没有见到的。越走下去,大家越是心神不安,就好象他们在走向地狱的深处,走向那沉积在世界最阴暗的尽头之处的幽冥血曹。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花妤云吓得不由得哭了起来,任丁思梵怎么安慰她,都无济于事。丁思梵只好搀扶着她,一边劝慰一边往前走,慢慢的,花妤云止住了哭声,丁思梵刚刚松了口气,却突然又紧张了起来。 又有一个哭声幽幽传来,那哭声阴森怖异,凄恻森冷,仿佛夜鬼于漫漫的寒夜之中无助的凄嗥之声,于这冰冷冷的石窟中响起,尤为惊魂丧胆。 (5)上古魔符 是谁在哭? 丁思梵惊心不定的看看四周,她身边的花妤云已经被那哭声吓得惨白了一张脸,而葛教授和另外三个学生,却似乎对这哭声置若罔闻,无动于衷的继续往前边走着。 直到花妤云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尖叫,那几个人才猛然醒悟过来:“怎么了……花妤云,这哭声……不是你发出来的吗?” 感情前边那几位,还以为是后面的两个女孩子在哭。 等到发现哭声不对,大家害怕起来,蹑手蹑脚的向哭声寻找过去。转过一座高大的石壁,走在最前面的陆思贤吓得叫了一声,急忙退回来:“是……刚才抢我们的那个向导……他在里边……” 听说只是一个人,大家的胆气居然莫名其妙的壮了起来,葛教授带着几个孩子走过去,果然就看到那向导陈南皮正跪在地上,冲着前面磕着头,一边磕头还一边呜哩踢噜的哭,他的脖子上,还滑稽的围着花妤云留在入口处做标志的那条米黄色围巾。 果然是这个家伙搞的鬼! 大家愤怒的向着陈南皮涌了过去,这家伙再厉害,也耐不得这边人多,男女老少加在一起六个人,人多胆壮,更何况大家越涌越近前,那陈南皮却连头也不回,只管发出女人的啜泣声,不停的冲着前面磕头。走到他的身后,陆思贤拿脚踢了他屁股一下。 陈南皮扭过了脸。 那张脸,说哭不是哭,说笑不是笑,说不出的怪异,就好似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表达某种人类所陌生的情感,因为用力过度,每一块肌肉都脱离了原位,看上去让人心里隐隐发毛。 “你……你要干什么?”陈南皮的那张怪脸,把陆思贤吓坏了,他忙不迭的后退一步,失声问道。 陈南皮没有吭声,只是拿手指了指前面的石壁上。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陈南皮的对面,是一堵高大的石英石壁,石壁上刻着一圈圈的螺旋状条纹,这条纹分明不是自然形成的,但即使是人类所为,那也应该是几千年之前的事情了。 那螺旋条纹虽然简单,但是细密而复杂,形成了无计其数的沟回与褶皱,最奇怪的是这些条纹还似乎在蠕动,带给人一种心神不安的感觉。 我母亲丁思梵在她的秘密日记上记载说,当她站在那上古的神秘图案之前的时候,霎时之间就回想起来许多往事。 回想往事是人类再正常不过的一种思维活动,但是我母亲丁思梵所想起来的这些往事有所不同。 那些往事,是她所从未经历过的。 她想起来的是上古时代郁郁苍茫的无垠大地,想起来的是她腰扎树叶手拿石斧的古老记忆,她在自己的回忆中看到数不清的惊恐表情,那一张张因为进化的不彻底还残留着斑斑毛发的怪脸,无数怪脸于惊恐之间逃向森林的深处。那森林高大无比,直耸云天。但是这些惊慌失措的亡命者却只是逃向了他们最终的命运归宿。早已埋伏在森林之中的兽形人手持长矛蜂拥而出,肆意的戮击着这些落入圈套的可怜虫,那飞溅的殷红鲜血,迷蒙了她的双眼,她呻吟了一声,无力的跪倒在那神秘的图腾之下。 (6)远古往事 那沟纹纵横的神秘而古老的图腾,有着一种可怕的力量。 它让人们产生幻觉。 不止是幻觉,事实上,那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如历,使得我母亲丁思梵确信,那绝对不是自己所幻想出来的场景,而是曾经在上古时期不知何年何月所发生的真实事件。 这古老的图腾,它慑去了人的魂魄,让人重返一个久已遗忘的噩梦世代。 大群的兽形兵蜂拥而来,他们的数目是如此之多,就象是从地穴里钻出来的黑色蝼蚁,实际上他们地确是从地穴中钻出来的,直耸云天的高大树根之下,遍布着这些兽形人的巢穴,他们手中的金属长矛又是如此的锋利,痛饮着那些正艰难行走在进化途径上的猿人后裔的鲜血。 成堆的尸体倒在丁思梵的脚下,那连天的哀号之声,彻动着天地之间。 余下来的人被长矛逼到角落里,这些残存者瑟瑟颤抖,不停的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这个古老的跪姿历久弥新,他们刚刚在陈南皮身上看到过,起初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下跪,但是现在大家已经明白了。 俘虏! 锋利的金属矛尖刺破了他们的脊背,于痛苦的哀号声中,他们不得不踉跄前行,押送他们的兽形兵残暴而恶毒,一路上不断的殴打着他们,并强迫他们用赤裸的双脚走过布满了毒蒺藜的植物丛,他们走过一条殷红刺目的血路,于绝望之中祈求着上苍的拯救。 据我母亲丁思梵日记上记载,被那些残暴的兽形士兵押着走了也不知多久之后,她已经不再知道自己是丁思梵了,只知道自己是被选中的牺牲,她的血肉将用来祭祀黑暗之中的邪灵,她走得越快,解脱的也就越快,到后来他们所有的人几乎是在颠狂之中发疯的飞跑,向着自己的生命终点冲刺,永恒宁静的死亡世界就在不远处期待着他们的到来,他们知道自己是不会辜负死神的期待的。 虽说是处于瞻妄的失魂状态之中,但我母亲丁思梵说,即使在那种怪异的情形之下,她的感觉与记忆仍然非常敏感。 他们被押入了兽形人的地下巢穴之中,相对于他们来说那是一个极为陌生的世界,那光怪陆离的奇石,那纵横交错的地下迷径,那阴寒刺骨的地下冷风,以及空气穿过地下空洞时发出的可怕呜咽之声,那一切都令他们心惊胆战,失魂落魄。 他们被押到了一个高大的祭台之上。 、 祭台临水而建,那地下水潭是如此的幽深阴寒,水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急切的蠕动着,唯有灵长类那温热的鲜血能够平息那东西烦燥不安的心境,它为何心烦意乱?没人知道这个答案,但是每一个牺牲品都知道,水潭中那可怕的东西期待着他们的到来,已经很久很久了。 丁思梵的双手双足被那凶狠的兽形人缚在了八角祭架上,在这幽深的地下世界里,绝不可能会有人来拯救她,于六千年之久的终极绝望之中,她不由自主的喊出了我父亲的名字: “夏大叔,快来救我!” 喊完这句话,我父亲居然真的象是神话中的精灵,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还随手打出一枚照明弹,把无限的光明带给了这暗黑的地下世界,让我母亲激动之下,泪水狂涌而出。 (7)阴冥之水 “哒哒哒”,冲锋枪的急骤点射声突然响了起来,击碎了这地下世界长达六千年之久的沉寂。 开枪的当然是我父亲,他一进去,眼见得丁思梵就要浸入水中,水中那颜色乌黑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当即想也未想,对准对东西就开了枪。 子弹没入水中,竟对水中之物没有丝毫影响,那东西翻卷起来,迎向正徐徐浸入水中的丁思梵。情急之下,我父亲大吼一声,疾风一样猛的扑了过去,顺手把冲锋枪塞进了水车的转轮中,卡住了水车。 第50章 水车在水流的冲击下发出了几声咔响,但转轮被冲锋枪的枪筒卡住,最终停了下来,丁思梵的双足堪堪触及水面,那万分紧张的状态,让她情不自禁的呜咽一声,霎时间瘫软如泥,一动也动不得了。 那水里的东西似乎有几分失望,浪花一翻,竟似要跳起来攫住丁思梵,我父亲岂容这种事情发生,当即拦腰一抱,将丁思梵的双腿抱了起来,让她的双脚离开水面。回头再看,就见潭水的中心地带不明原因的迅速旋转起来,我父亲只觉得心神一荡,暗叫一声不好:猛一抻脖子,狂吼出一声千古一绝之口号: “打倒蚩尤你个狗日的!” 以革命口号对抗上古秘宝之所中的催眠力量,是我父亲最拿手的把戏,早在王莽地宫的时候,他和我母亲遭遇到了王莽修练的阴姹,当阴姹用催眠力量企图摧毁他们两人的意志的时候,我父亲就鼓动着我母亲狂呼革命口号。 实际上说透了,不断的狂呼口号也是催眠力量的一种,通过反复的简单性口号让人的意识进入绝对的瞻妄状态之中。只不过,当我父亲有意识的呼喊革命口号的时候,是在以此来强化自己的意志,抖擞自己的精神,而催眠时最怕的就是遭遇到象我父亲这种一根筋的人,他这种人只要喊起革命口号来,除了口号的本身,任什么催眠方法对他都没任何效果。 我父亲此时的口号喊得正是时候,那一嗓子怪吼不仅唤醒了我母亲丁思梵的神智,连带着昏迷不醒的葛教授,也不由得全身颤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对我父亲产生催眠力量的,是水潭中心的那一轮轮怪异的漩涡。 那漩涡虽然是水波的涌动所形成,却又这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水表波纹完全不同,正常状态下的水表波纹呈涟漪状,大圈套小圈,小圈变大圈,波纹随着面积的扩大能量逐渐递减,最终趋于平静。而在这里,那水潭中的水表波纹,却是形成了有层次,有梯度的立体状波纹,而且这波纹旋转时的速度匀速,能量均匀,虽然在不停的波动,但那波纹的形状却是始终不发生变化。 所有的催眠力量只有一种,那就意味着单调节律的固定重复。 这水表波纹在动,但形状却没有任何变化,而且那波纹的形态极尽诡异,象极了人类的大类皮层,对人的意识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只要人的目光接触到这一圈圈的波纹,就会不由自主的被其所吸引,意志薄弱的人瞬息间就会迷失自我,陷入到催眠状态之中。 饶是我父亲意志如钢强悍如铁,在这一轮轮的水波面前也感觉到心神恍忽,精神迷妄,幸好他斗争经验丰富,当即咬牙跺脚,振臂高呼: “蚩尤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有熊人民团结起来,打倒蚩尤帝国主义!” …… 激昂的口号中声,老歪叔负重的牛一样驮着装备进来了,看到这情形顿时目瞪口呆: “我操老夏,真有你的!还他妈的带这么玩的。” (8)潭中巨兽 听到老歪叔的声音,我父亲缓步退后两步:“老歪,我挡着你,你赶快把水车上的人解下来……” “我为什么要用你来挡住……”老歪叔好抬杠,探头向那水面看了一眼,顿时头脑昏昏沉沉,心思恍忽,有无数陌生的记忆片断霎时间闪过他的大脑。心中一惊,情知着了道,忙不迭的学着我父亲的法子,振臂狂呼口号: “打到上古去,解放原始人!” “蚩尤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喊过之后,哈哈大笑两声,不敢再扭头看那水面,闭着眼睛将丁思梵和葛教授从水车上解下来。丁思梵还好,见到我父亲她心里就安定了,已经恢复常态,葛教授就惨了,他整个人已经瘫软如泥,老歪叔只好和丁思梵一左一右,将他拖得离那潭水远一点。 潭水的波纹突然错乱开来,分明是那水中的东西眼见得人牲被救走,愤怒非常,这就要发难了。 我父亲知道厉害,不敢恋战,连卡在水车上的冲锋枪都不要了,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老歪快快快,火箭筒……” 老歪叔动作飞快,双手刚提火箭筒在手,已经一弹射了过去,因为射击的时候来不及卧倒,那强大的冲击力将他一下子掀倒。 水面上现出一个硕大无朋的鱼首,那鱼的脑袋显然比这水潭还要大许多,一张大口宛如一扇巨门,里边是四排形成倒刺的森森利齿,每根牙齿的大小都不亚于一头成年大象的象牙,这张大嘴正要向我父亲追来,可是火箭筒的速度却要比这张嘴吧的速度更快。更何况老歪叔这人生平好狠,带来的是苏制n25制式,这种火箭筒威力之猛,早年诺门罕一战,只须一发就能将日本人的坦克掀个底朝天,日本人一见这玩艺儿就魂飞魄散,那水中鱼首,更是不堪一击。 巨大的爆炸声响过,震得大地摇摇晃晃,几个人就跟热炒锅里的豆子一样被掀得噼哩啪啦乱蹦。 好一会儿那爆炸的余波才散尽,我父亲和老歪叔转目再看水潭,不由得目瞪口呆。 潭水中水波依旧,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神智迷惘,但水面上,除了那颜色乌黑的东西泛起沉落之外,连一丝血迹也见不到。 莫非刚才那硕大巨鱼,竟然被那一火箭弹炸得形神俱灭了? 老歪叔拿手揉了揉眼睛,生气了:“老夏,这水里有上古的特务潜伏着,咱哥俩给他来个底朝天,要彻底消灭帝修反及一切反动派,怎么样?” 我父亲啪啪连打出两枚照明弹,然后抬头看着瀑布激落的那地下山峰:“要将潜伏在水潭中的上古反动派挖出来,就得先切断水源,然后再将潭水放光,你看那边有个下倾的斜坡,干脆让水流那里边去好了……” 言未毕,我父亲和老歪叔同时对准峰顶瀑布倾泄的边缘射出两枚火箭弹。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我父亲好象听到老歪叔嘀咕了一声: “老夏,你看那丫头和葛老头,咱们今天救出来的这两个人,有问题。” (9)孤绝之地 火箭爆炸时产生的声波强烈,此时我父亲四人又身处于地下密洞之中,感受到的爆炸冲击波更为明显。不确定老歪叔是否真的说了丁思梵和葛教授有问题,但我父亲却是确信这一点。 他没有问老歪叔为什么,或是有什么证据。须知他们两人都是战场上的百死之士,知道在弹雨横飞的战场上,活命的唯一法门不是逻辑思维,而是最简单最有效的直觉。在战场上,哪怕一个轻微的举止都会产生截然不同的结果,在一次战斗中,我父亲听到了敌人的炮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习惯性的卧倒动作是立即趴伏在地,减小目标,可是那一次父亲竟然莫名其妙的仰面后倒,结果那炮弹奇准无误的在他的脚前掀起了一个大坑,他被埋在了土中,等被人刨出来之后连叫侥幸,如果他当时向前卧倒,那我爹早就被那枚炮弹炸得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这种没任何道理的本能,就是直觉。 直觉就是直觉,只有对错之分,没有什么为什么的道理。 想到这里,我父亲偷眼看了一下丁思梵。 见到了我父亲,丁思梵就知道已经“没事了”,她对我父亲的盲目信心连我父亲自己都自愧不如。这边我父亲和老歪叔炸开峰顶,要让瀑布改道,她那边却拿出我父亲带进来的水壶,掰开昏迷不醒的葛教授的嘴吧,用清水滋润老教授那乌黑干裂的嘴唇。 我父亲摇了摇头,在内心中,他一直认为我母亲丁思梵革命斗志不够坚定,特别容易被王莽蚩尤等上古的剥削阶级所利用,他在考虑回去后是不是提个建议,把全国的学生们全都带出城市来搞个野营拉练,每天八百里急行军,凡是还没累死的,铁定都是革命意志坚定的…… 地下岩峰的顶部被炸开,瀑布被迫改了道,流向了黑暗中不知什么方向。老歪叔兴奋起来,拍拍我父亲的肩膀,意思是还得再接再厉,火箭筒再次架在肩上,对准了那水潭边缘一个较低的角度,连珠炮也似的连续打出四发。 够了,这四发火箭弹,其威力足够再造出这么一个同等大小的水潭的了。 水潭中的水开始哗哗的向外流淌,虽然那夺人心志的水波依旧,但眼见得水波越来越小,越来越弱,而从潭中流出来的水,仔细看看,只是清澈的地下水,并不见其中有什么怪东西。 那潭水极深,但是我父亲和老歪叔在炸开水潭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有意的把着弹点选择的靠下一点,确保打开的缺口足以让潭中的全部积水流光,也免得再浪费火药。 水潭里的水位越来越低,终于浮上来一个硕大的鱼头残骸,顺着水潭的缺口飘了出去。老歪叔纳闷的搔了搔头:“怪事,这鱼的身体呢?它嘴吧这么大,那身体还不得象一座山峰啊。” “犯糊涂了是吧?”我父亲嘲笑老歪叔:“就你这脑子还玩寻宝呢,我呸,你也不说想一想,在这种孤绝环境下进化的生物,普遍的特征是嘴吧比脑袋大,脑袋比身体大,只有这样的大嘴吧才能确保让落入水潭中的食物进到它自己的肚子里去,否则的话,先不要说这鬼地方八百年也冲不进来一点食物,就算是有,还有那一团颜色乌黑的怪东西跟它抢呢,这鱼能抢得过吗?” 说话间,就见那鱼的身子泛了起来,果然是小到了与其嘴吧严重不成比例。 老歪叔被我父亲损了一通,没得话说,只能翻着白眼,等找机会再扳回这一局。 第51章 怪鱼顺着水潭的缺口飘走之后,那团颜色乌黑的怪东西终于浮了上来,老歪叔定睛一看,顿时乐了:“我操,我以为什么玩艺儿,原来是一堆蝌蚪。”眼看我父亲又要损他,老歪叔嘴吧飞快的把话说下去:“确切的说,这不能叫蝌蚪,只是一堆青蛙卵……这青蛙卵也太他妈的大了吧?” 老歪叔说得不错,那堆东西的原始形态应该是青蛙的卵,但现在,这些东西早已跟青蛙没半点关系了。 这堆东西,应该是那地下极峰的涧水带来的一只正在产卵的青蛙,又或是直接带来的一些青蛙卵,但到了这个怪异的水潭里,由于环境发生了变化,那堆青蛙卵被这水潭里的不知什么东西寄生了,所以这看似青蛙卵的东西不断的在膨胀,并于这暗黑的世界中等待着新的寄生宿主。 葛教授的四名学生,以及向导陈南皮,就是那可怕东西的新的寄生宿主。 (10)神秘之脑 那一堆蟾卵状的东西搁浅在了水潭的缺口处,并慢慢的蠕动起来。 老歪叔拿肩膀撞了我父亲一下:“瞧见了没有,等不及了。” “全体注意,准备战斗!”我父亲吼了一嗓子,把葛教授和丁思梵吓了一大跳。 有什么东西从蟾卵中爬了起来,感觉那蟾卵就象是一块布,遮盖着这些怪东西,现在,这些东西离开了它们温暖的寄生巢穴,开始寻求新的寄生宿主。 看着那竹节一样怪异的东西爬过来,我父亲失望的叫了一声:“怎么会是这玩艺儿,吓了老子一大跳。” “可别小看这玩艺儿,”老歪叔阴沉沉的道:“死在这东西之手的冤魂,多了去了,稍不留神就让你着了它们的道……” 关于我父亲和老歪叔他们在蚩尤秘宝的岩洞中所看到的东西,直到最近几年才引起世界性的关注。澳大利亚有几家盐业公司就是因为这东西的存在被迫关闭,因为这东西生活在以石灰石为表怔的喀斯特地貌一带,学术界觉得这小东西不可思议,就替它们起了“冥虫”这样一个名字。但我父亲和老歪叔却更直接的管这东西叫鬼虫子,因为这种物种基本上都是在孤绝的环境下独立进化,现代化的采盐业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鬼虫子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所以澳大利亚的生物保护组织就采用各种办法阻挠当地的采盐工业,迫使企业被迫关闭。 如果我父亲知道了发生在澳大利亚的事情,他肯定会骂一句:“吃饱了撑的!” 以我父亲的观点看来,有些东西你与其让它活下来,还不如彻底消灭的好,对这种鬼虫子,我父亲就持这一态度。 这是因为这种鬼虫子会从肛门或尿道钻入到大型生物体内,寄生在生物的体内,将生物体的组织细胞分解消溶,将寄生体生物体内的钙质吞噬殆尽……这种东西,如何不让人讨厌? 葛教授的四名学生和向导陈南皮,就是被这鬼虫子钻进了体内,融解了他们体内的钙质并吸收了二氧化碳气体,反而让有氧细胞溶解时产生的氢气膨胀起来,让他们沦为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飘泊之物。至于那怪鱼如何又与这鬼虫子同居于潭水之中,形成一个共生态,这其中的道理我父亲可就懒得追究了。 而现在,这些东西已经等不及,径直的向着我父亲他们爬了过去,人体散发出来的那温暖气息让它们蠢蠢欲动,一大片黑压压的虫子从那蟾卵中潮水般涌了出来,这情形让老歪叔勃然大怒,伸手一掏:“我操,你以为老子的燃烧弹真的用完了?早知道你们这些鬼东西等在这里,特意给你们留了一枚……” 轰的一声,烈火熊熊燃起,无论是从蟾卵中爬出来的鬼虫子,还是正在蟾卵中蠕动着往外钻的鬼虫子,霎时间湮灭于冲天的烈火之中。 那蟾卵虽然说不出的让人恶心,可鬼虫子的数量相比于血池中的飞虫数量要少得多,只不过一枚燃烧弹,伴随着噼哩啪啦的钙质爆裂之声,这让人恶心的物种就彻底的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烈火熄灭,露出了后面积水已经流光了的潭底,我父亲和老歪叔定睛一瞧,顿时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声:“日他姥姥哟,这底是个什么玩艺儿哟……” 水潭的底部,是呈螺旋环状形成的密集沟回,那沟回的形状与刚才在水面上形成的波纹一模一样,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冷不下看上去就象是一个被打开的人的活大脑,密集的沟回与褶皱带给人一种不安的错觉,仿佛那大脑仍然在不停的蠕动…… 最可怕的是,那沟回形的螺旋纹络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人彻底丧失神智,迷失自我,我父亲和老歪叔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神不定,六神无主,有着一种强烈的失魂落魄的感觉。 邪门! 事后我父亲回忆说,那水底的沟回纹络,与地面上的蚩尤冠一模一样,难怪那蚩尤冠万古不易,几千年来保持同一固定形态,任何人触碰了蚩尤冠上面的土,都会因此而发疯。 除此之外,丁思梵和葛教授一行进来的时候在岩洞里所看到的那个沟回形图腾,实际上也是这个东西,只不过,他们在路上所见到的只是一个图案,而这里,却是这东西的实体。 老歪叔趴在地上拼命的揉眼睛:“老夏,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句话还未说完,突觉脑后风声猝起,我父亲心中大骇,明明知道有人在身后偷袭自己,急忙快速的就地一滚,可是不知为什么,原本是灵活的身体却莫名其妙的丧失了弹性,他的动作比预期的慢上了一拍还不止。耳边听着老歪叔的惊声痛叫,只觉得头部剧烈的一震,已经被什么坚硬之物击中后脑。 第四章:邪恶祭器 (1)上古祭器 “呼哧,呼哧……”我父亲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双脚从他的面前走过,那双脚青筋暴起,鲜血淋漓。 “哧吭,哧吭……”又一双脚走了过来,这双脚比较小,指甲晶莹,足趾就象工艺品一样纤细柔美,只是上面也沾满了鲜血,走过时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足印。 前面走过去的是葛教授,后面走过来的是丁思梵。 我父亲无声无息的扭动身体,把反绑在身手的双手杵到捆在他后面的老歪叔嘴吧前,老歪叔呻吟一声,气哼哼的骂了句:“老夏你的手真脏,你得讲讲卫生了……”我父亲装没听到,只顾偷眼看葛教授和丁思梵两人正在忙些什么。 就在那水潭正对着的岩峰下面,居然敞开了一个石洞,看起来这是葛教授和丁思梵突然袭击,打昏我父亲和老歪叔之后,才过去把那个石洞打开的,石洞里边漆黑一片,看不到里边有什么,但葛教授和丁思梵两人再从里边钻出来的时候,却吭哧瘪肚的抬着一块大石头。 那块石头很大,我父亲估计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搬不起来,除非和老歪叔两人合力,才能抬得动。可是丁思梵和葛教授这两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抵得上我父亲一个人,但他们两人抬起那石头来,却显得丝毫也不费力。 那两人将石头抬到炸开的水潭边,砌了起来。 看明白了,原来这两人是想修复被炸开的水潭。 早知道这两人有问题,果然是一点也不错。 我父亲心想。 那水潭边缘最坚硬的花岗石都被炸得四分五裂,凭了他们这两个人,居然还想着再把水潭修复,这岂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可是这两人,是在什么时候“中了蚩尤剥削阶级的毒”的呢?这个问题就让我父亲费神了,手腕上忽然一松,老歪叔把捆有我父亲手上的绳子咬开了:“猜猜他们用什么捆住的咱们?”老歪叔嘿嘿的怪笑。 我父亲不动声色的踹了老歪叔一脚,这个问题还用问吗?这地下岩洞几千年没有人迹,象什么绳索之类的纤维物早已成了灰尘,丁思梵和葛教授是撕裂他们自己的衣服,绞成布条捆住的自己。 而且,这支科考队被捆在那架怪异的水车之上时,用的绳索也是从他们身上的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 如此说起来,把他们一行七人捆上祭架,是他们自己干出来的好事。 意志薄弱啊,实在是不可救药,我父亲仰天叹息。 他仍然假装昏迷躺在地上,背着手,替老歪叔也解开了绳子,这时候葛教授和丁思梵又呼味呼哧的跑回了山洞里去搬石头,老歪叔坐了起来,说道:“是应该给他们狠狠一击,让他们猛然觉悟的时候了……”顺手从丢在一边的装备袋子里取出火箭筒,丢给我父亲一支:“瞧清楚了,姓丁的那丫头是用咱们带来的枪打昏的咱们俩,你心疼她,她可一点不心疼你。” “闭嘴,”我父亲喝斥道:“丁思梵只是意志软弱,受了蚩尤的蒙蔽而已,我们应该给他们机会……别出声,他们又出来了……” 葛教授和丁思梵又抬了一块石头出来,垒在水潭的边缘,然后两人快速跑步,又进了石洞里,趁这机会,我父亲操起火箭筒,轰的一声巨响,把他们两人刚才的辛苦劳动炸得风烟俱散。 丁思梵和葛教授却对那巨大的爆炸声置若罔闻,自顾又抬了一块石头出来,竟不理会刚才的石头早已炸光,居然将刚刚抬出来的石头填在了新炸出来的弹坑中,接着跑步,还要往石洞里边跑,却听洞中一声巨响,竟被老歪叔趁机一火箭弹,将那个石洞炸塌了。 丁思梵和葛教授跑步到了硝烟弥漫的石洞前,发现无门可入,竟然就搬起刚刚炸碎的石块,一声不吭的继续他们的修复工作。 第52章 “完了完了,”老歪叔痛心疾首的道:“老夏,知道什么叫执迷不悟吧?看清楚了,他们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死不改悔,执迷不悟。”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爹终于火气上来了,杀气腾腾的提着火箭筒站了起来:“老歪,问题出在水潭底部的那沟回纹络上,来,咱哥俩给这东西一点厉害偿偿。” (2)阴魂不散 趁迷了心智的丁思梵和葛教授跑石洞边搬石头的工夫,我父亲和老歪叔轰的一家伙,将两枚火箭弹打向水潭底部的奇怪沟回。 爆炸声起处,整个地窟犹如大海波涛之上的小帆船,激烈的摇晃起来,四面八方,前后左右,霎时间响起了一片惊天动地的鬼哭神嚎,那声音绝非是人类所发出,凄厉的哀嗥声中拖拽出说不尽的阴森鬼意,仿佛地狱之门在此打开,数之不尽的饿鬼形将破门而出,那渗透着亿万个世代的绝望与濒死的邪恶振动,让这地下世界瞬息间化为鬼域之所。 “我操,出什么事了?”老歪叔吓直了眼:“别是咱们把什么怕人的东西放出来了吧?” 一言未止,只见丁思梵和葛教授同声发出了一声不类于人的惨嗥,就见两个人丢下石头,疯了一样向水潭边冲了过去,瞧那样子,他们似乎是想以身相殉,或是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来保护那遭受到攻击的邪恶沟回。 此时水潭底部硝烟弥漫,弹片和石块横飞如雨,这两个人如果跳进去,那可就没命了。我父亲慌了神,丢了火箭筒,一迭声的喊着快快快,斜刺里冲上去阻拉他们。 我父亲瞥准丁思梵,疾跑中一个虎跃跳起,把正拼了命想跳入潭中的丁思梵按倒在地,丁思梵拼命挣扎,我父亲故伎重施,冲着她的耳朵大吼革命口号:“打倒蚩尤反动派!” 那边老歪叔赶去营救葛教授,却慢了一步,葛教授已经纵身跃入水潭之中,被老歪叔虎吼一声,用力一捞,抓住了葛教授的一只手,葛教授抬起头,只见他脸上的肌肉怪异的扭曲着,双目中充满了不可化解的仇恨,伸出另一只手,用指甲在老歪叔的手腕上用力的搔着,哧哧哧,几爪子下来,老歪叔痛得放声大哭,可怜他那只大手,竟然被葛教授搔得深可见骨。 葛教授的冥顽不化,激起了老歪叔的满腔怒火,他猛的伸出另一只手,揪住葛教授的头发,硬把葛教授从水潭中拖出来,葛教授抵死不从,牙咬指搔脚踹,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老歪叔,却被老歪叔一拳打下,就见葛教授两眼一翻白,终于老实了。 忙不迭的把这两人向后拖,一直拖到武器装备袋子前,我父亲和老歪叔回头再看,只见水潭中泛起的硝烟中蠕动着不尽的妖异魅影,一张又一张的鬼魅之脸扭转过来,那阴森邪恶的表情吓得两人手脚发软。 弥漫的硝烟渐渐沉落下来,却没有消散,而是形成了一团雾质的固态形状,那形状,赫赫然还是那弯弯曲曲褶皱叠叠的大脑沟回的样子。 “我操,”老歪叔发出一声怪叫:“这他妈的还没完没了了呢!” (3)攻心之策 “醒醒,醒醒,”老歪叔用力拍打着葛教授的脸颊:“老头,装死是逃不过去的,还是认清形势,接受群众批判吧。” 葛教授幽幽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正自上而下俯视他的老歪叔那张面目狰狞的怪脸,顿时吓了一跳:“你……你是谁?” “你猜。”老歪叔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血痕,让葛教授看看他的杰作。 “你是……国民党特务?”不怪葛教授乱猜,说起长相来,我爹长得算是丑的了,可跟老歪叔一比,那绝对是美男子,所以葛教授有此一猜。 葛教授的答复,让老歪叔目露凶光:“你再猜!” “我……”葛教授扭头看了看正在我父亲搀扶之下慢慢坐起来的丁思梵,突然紧张起来:“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们抓来?我那几个学生呢?请你们马上放了他们,我们是平民,袭击平民是可耻的行为……” “我操,”老歪叔的鼻子差一点没把葛教授气歪:“你听听,这还都是他的理了呢。” 我爹阴沉着脸没吭声,丁思梵却安慰葛教授道:“葛教授,你别害怕,这位就是我曾经说过的夏大叔,他们是来救我们的解放军……” “解放军?”葛教授怀疑的看了看老歪叔那张丑脸:“解放军怎么长这么丑……” “不许你污辱解放军!”老歪叔火了,转身就要操枪,我父亲急忙拦住他:“老歪,你的急燥性子又犯了,说到底葛教授也不是坏人,他只是一时受到了蒙蔽,只要好好的教育,还是能够挽救他们的。” “挽救?挽救谁?”葛教授满脸迷茫。 丁思梵却怕怕的看着我父亲:“夏大叔,你不是又要让我们喊那怪口号吧?” “什么叫怪口号?”我父亲冷冰冰的质问道。 丁思梵赶紧吐了一下舌头:“夏大叔你别生气,我喊就是了……”猛一挥手,小声的喊道:“打倒王莽反动派……” “胡扯瞎喊,”老歪叔不乐意了:“这有王莽什么事啊?这里是蚩尤的老巢。” 葛教授却鼓圆了眼珠子,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最得意的女弟子挥起手臂,喊道:“打倒蚩尤反动派,誓将革命进行到底。”揉了揉眼,摇了摇头,正当葛教授严重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的时候,老歪叔凶神恶煞般逼了过去:“该你了,老头!” “该我什么了?”葛教授茫然。 “该你表态与蚩尤反革命集团彻底决裂了。”老歪叔告诉他。 “蚩尤反革命集团……”饶是葛老头读了一辈子的书,我没遭遇到过这种离奇的怪事,这让他更加无法把握自己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了,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丁思梵。 丁思梵急忙告诉葛教授:“葛教授,你就喊吧……夏大叔这个人的办法怪,可是非常管用。” “管用?管什么用?”葛教授想问个清楚。 老歪叔无端被葛教授搔了几下,心中有火,此时见这老头竟然负偶欲顽,顿时火气上来,纵前一步:“老头,你给我老实交待,你是什么时候和蚩尤一伙勾结起来的?谁是你们的联络人?接头暗号又是什么?快说!” “这个人……”葛教授指着老歪叔,问丁思梵:“他的精神状态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的是你!”我父亲提着枪走了过来:“葛教授,我们精神再不正常,可我们也没把自己绑到蚩尤的祭台上,更没有象你一样命都不要了要跳下水潭为蚩尤殉葬,姓葛的,你自己说说,咱们到底谁的精神状态不正常?” “那……照你这么说,是我的精神状态不正常了?”葛教授表示愤懑和不满。 “你说呢?”我父亲亲切的反问道。 “这个……我还真是有点不对劲。”葛教授终于接受了现实:“自打进了那个地下古盐井以来,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头了。” (4)方泽之神 已经干涸的水潭中升起了暗红色的雾状沟回纹络,这纹络带有强力的催眠效果,它的威力大家已经见识到了,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是,这东西是怎么一回事,如何才能够彻底消灭它。 我父亲盘腿坐在地上,把他们带来的炸药包取了出来,几个炸药包捆绑在一起,用绳子扎起,丁思梵惊心不定的坐在我父亲身边:“夏大叔,咱们快点……离开吧,这地方不对劲,太怕人了。” “离开是肯定是要离开的,”老歪叔傲慢的道:“但关键问题还没有解决,恐怕就是想走也走不出去。” “什么关键问题?”葛教授问道。 老歪叔白了他一眼:“这得问你。” “问我?”葛教授悻悻的摸了摸脑袋:“解放军同志,有件事你们可能不是太清楚,那蚩尤……他跟蒋介石是不一样的,蒋介石还好端端的在台湾活着呢,可这个蚩尤,他早在六千年前就死了,连骨头都烂掉了……” “可是他阴魂不散,”老歪叔劈口打断他:“姓葛的,你少在这里文过饰非,我来问我,这水潭中的沟回纹络,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我哪知道啊。”葛教授叫屈。 “你是研究什么的?”老歪叔问葛教授。 “考古学研究,怎么了?”葛教授问道。 “考古?”老歪叔冷笑:“也好,那你先交待一下蚩尤的罪状吧。” “蚩尤的罪状……”葛教授被老歪叔的政治术语搅得脑袋发胀:“是这么一回事,这个蚩尤呢,他是六千年前东夷部落的首领,主要盘踞在山东一带,当时轩辕部落的有熊氏势力较大,可是蚩尤不忿,就袭击了有熊部落,抢走了许多妇女,有熊部落的酋长黄帝就起兵讨伐蚩尤……” “少说这没用的,”老歪叔劈口打断葛教授:“你给我老实交待,蚩尤兵败之前,将他部落的宝藏藏在哪里了?用什么方法藏的?” “宝藏?”葛教授惊讶的看着老歪叔:“这事我好象没听说过……” “以前没听说,现在总应该知道了吧?”老歪叔继续质问道。 “现在……”葛教授吃惊的看着老歪叔:“这位同志,你还真别说……还真有……只不过,那可能是我的幻觉,不能做为学术证据的……” “那不是幻觉,”我父亲劈口插了进来:“那是阴魂不散的蚩尤影响了你的神经系统,你所谓的幻觉,都是这水潭中的怪物在做祟的缘故,你们在幻觉中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是曾经真真切切发生的事件……” “果然是这样,”葛教授如梦方醒,本能的扭头往水潭方向看去,老歪叔早就防着他来这一手呢,身体一扭,遮住了他的视线:“怎么着,还想再跟蚩尤勾结一气,与人民为敌吗?” 第53章 “蚩尤……”已经没心思理会老歪叔的蛮不讲理了,葛教授陷入了沉思之中:“方泽之神!”他耳语一般的,吐出这四个字。 “方泽之神……”我父亲猛然一惊,手中的炸药包差一点吓得跌到地上。 (5)地心魔域 方泽,又称方丘,是古代帝王的祭地之术,《广雅?释天》中云:“圜丘大坛祭天也,方泽大折祭地也。”古人以天圆地方,祭地之前要先掘地为池,池呈方形,池中贮满水,水中设台而祭祀。 祭地之源,因极近幽古而不可考,通常的解释是说古人感激于大地恩赐食物,所以有祭地之礼。但我祖爷爷却认为古人未必如此多情,如此的发神经,这祭地之术,多半是上古秘藏的宝物有关,但到底有什么关系,我祖爷爷也弄不明白,只是同我父亲说起过,这祭地之术为古之帝王如此之重视,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恐怖的秘密。 我父亲有一种感觉,他现在已经最近距离的接近了这个秘密。 就在眼前的这只怪异的水潭之中,它十足十的是方泽之术最早期的水池之来源,我父亲甚至怀疑,历代帝王在方泽祭地之时,所挖的那个方形水池,就是隐寓他们现在所面对的这一个。 这个水潭有着一种恐怖的法力,凡是目睹那大脑状沟回纹络之人,其心智尽为所夺。葛教授和丁思梵“招供”说,当我父亲和老歪叔把他们从那只八角祭架上解救下来之后,他们无意中回头,恰好看到了裸露出水面的这怪异沟回纹络,一瞬之间,他们的意识就模糊了。 他们仿佛穿越了时光的帷幕,一下子回到了六千年前,在他们当时的知觉之中,他们就是蚩尤的部卒死士,正疯狂的为建造这只方泽之潭而牺牲,幻觉中他们清楚的知道那大脑状的沟回纹络是什么,那是天地开辟以来最伟大的暗黑之邪灵,它的力量无远弗界,是这世界上一切事物的最早来源,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因由它邪灵的意志而存在,而他们自己,只不过是这暗黑邪灵的一个思维片断而已。 用现在的语境来解释,就是看到这水潭底部的沟回纹络的时候,丁思梵和葛教授顿时陷入了一种催眠状态之中,他们认为自己的存在不过是那潭水中的邪灵的意愿,是那邪灵思维的闪现。正如人类所想象出来的事物,他们只是那邪灵所想象出来的生命,因此他们的行为必然是依循着邪灵的意愿,一如我们在想象中可以自主的安排想象中的人和事,他们也只能是被那邪灵所任意安排。 既然他们只是邪灵思维想象出来的产物,那么他们的行为,当然就表现为邪灵的意愿。 那水潭中的大脑形沟回纹络,所挟带的催眠力量是一系列复杂的组合性信号,就好象是一组事先编制好了的程序,通过视觉的刺激直接输入到人的思维之中,被催眠的人头脑中会产生一系列原先并不存在的记忆,以及被这组记忆所操纵之下固定的行为模式。这时候的人就象是被输入这组程序的机器人,其独立的人格与意识被剥夺殆尽,只能如行尸走肉般完成固定的任务。 试想一想,在远古的时候,人类突然目睹到这神秘而可怕的大脑形沟回纹络,所有看到这组信号的人都被催眠,沦为行尸走肉自动将自己的血肉祭献给这邪恶的魔灵。如此怪异之事如何不让人惊惧非常? 正因为这个原因,人类就形成了一种固定的祭地仪式,目的是将牺牲品献给这可怕的东西,以平息它对生命更贪婪的攫取欲望。 想清楚这一切之后,葛教授不由得冷汗潸潸,他用力的摇晃脑袋,想把依然在自己的大脑中起作用的催眠信号驱除出去,可是无论他怎样用力,大脑中仍然昏昏沉沉,一个又一个上古的记忆片断不断闪过,那催眠信号竟然驱除不净。 情急之下,葛教授学着丁思梵的样,振臂高呼: “打倒蚩尤王八蛋,日你亲娘祖奶奶……” 喊过之后,葛教授只觉得心神气爽,情不自禁的对老歪叔建议道:“同志,你这招还真管用,要不咱们再喊几声口号吧。” “我操,你还真喊上瘾了……” (6)上古之首 事情弄清楚了,一切都是那水潭中的人脑形状的沟回纹络在做怪。 那么,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这就成为了大家所关心的下一个问题。 “这东西……”葛教授欲言又止,偷眼看了看老歪叔。 “快点交待,”老歪叔催促道:“你们刚才被那东西吸去魂魄的时候,脑子里不是挺明白的吗?” “明白是明白,可是……”葛教授摇头再摇头:“可是这话要是说出来,实在是一点根据也没有啊,要不要我们再勘查勘查,看看能不能找点实物证据……” “我觉得,那东西其实就是一个人的大脑。”丁思梵插了进来,出口惊人。 听到丁思梵的话,葛教授象是吓了一跳,疑心不定的看了看丁思梵,似乎想要反驳,可是摇晃了几下脑袋,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 “人的大脑……”我父亲沉吟着:“那这是谁的大脑呢?” “这我就说不上来了,反正是非常的可怕。”丁思梵道:“夏大叔,咱们快点走吧,我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我父亲瞪了丁思梵一眼:“革命战士,就是要在疾风骤雨中成长,温室里只能出资产阶级臭小姐,你看你上次从王莽地宫里回去没多久,又养得白白嫩嫩的,肯定是没主动接受革命风暴的洗礼吧?” 丁思梵白了我父亲一眼:“夏大叔,人家的双脚都磨破了。” “脚磨破了那是……我这里有一双鞋……”我父亲居然真的从装满了枪弹的装备袋里掏出一双绣花鞋来,递给丁思梵,看得老歪叔目瞪口呆。 丁思梵把那双鞋穿在脚上,莞尔一笑:“夏大叔,你对我真好。” 老歪叔看不下去了,在一边咳嗽了一声:“咳,夏凤孜同志,我要提醒你,你有点危险了……” 我父亲急忙打断老歪叔的话:“老歪,你说那个大脑,会不会是蚩尤的?” “不可能啊,”老歪叔表示怀疑:“蚩尤被斩之后,黄帝怕他死后精魂不散,虽然斩首蚩尤于解州,但是蚩尤的头却丢到了山东东平,身体则是葬在了山东巨野,连他套在脖子上那带血的枷锁,都抛到了大荒之中的宋山,他的脑袋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老歪叔的话,我父亲倒是不当回事,可葛教授却吃惊的合不拢嘴吧,在他眼里,这两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无非不过是两个没脑子的傻大兵,可是他们居然如数家珍一样的谈论着蚩尤,其对于历史细节的了解,只比他这个大教授强,不比他弱,这如何不让他即惊且诧? 葛教授在一边吃惊,丁思梵却跑到我父亲身边撒娇:“夏大叔,你还带了鞋没有,葛教授脚上的鞋也丢了……” “还真带了……”我父亲掏出用防水油布包裹着的一双大鞋,递给葛教授:“这是来的时候担心会有水战,到时候鞋里湿漉漉的不舒服,所以多带了两双,你穿上试试。” 葛教授说声谢谢,连忙把鞋穿在脚上。丁思梵问道:“夏大叔,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我父亲告诉她:“跑,撒丫子狂奔,能跑多快你们给我跑多快!” (7)聚散无依 拉着导火索,我父亲顺手将那行李一样大小的炸药包捆掷向水潭之中,然后喊了一声,掉头狂奔起来。 丁思梵和葛教授脚上换了新鞋,跑起来就有了精神,可他们到底跑不过我父亲和老歪叔,两人一人拉上一个,向着前面来时的那孔窟洞飞奔。 轰的一声,那捆炸药的用量足以掀翻八座炮楼,强烈的爆炸之下,估计那水潭已经是不复存在了。在那强大的冲击波狂袭而至之前,我父亲和老歪叔一人按住一个,扑倒在地面上。 只听轰的一声,四个人被爆炸的余波从地面上掀起来,砣螺一样滴溜溜滚了出去,滚进了一片黑暗之中,我父亲大叫一声,担心再往前滚会跌到他们进来的时的那口血池之中,摔个半死,那可就划不来了。他单臂抱紧了丁思梵,另一只手勉力的撑住地面,等震波过去后,甩手打出一枚照明弹。 雪亮的光线霎时间充斥了视野,我父亲和老歪叔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我父亲一下子把丁思梵的脸藏在自己的怀里,老歪叔则干脆一巴掌捂在了葛教授的脸上,连嘴吧带鼻子都给捂住了,憋得葛教授不停的蹬腿怪叫。 “夏大叔,你要是……等我们出去再说好吗?我不希望你这个样子对我……”丁思梵声音低低的对我父亲道。 “你他妈的……”我父亲破口大骂:“小丫头就是得多多接受思想改造,满脑子剥削阶级腐朽思想……老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还用问吗,”老歪苦笑道:“人家不愿意让咱们离开。” “谁?谁不让咱们离开?”葛教授愣头愣脑的问道。 “还有谁?”我父亲冷笑:“水潭里的那个脑袋呗。” “那堆东西……还没有炸烂吗?”丁思梵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脸红红的问道。 “不知道,”老歪叔摇头:“我们只知道那玩艺儿是越炸越肥大。” 问题不在于水潭底部的那沟回纹络越炸越肥大的上,而在于他们心中最担心的事情真的成了现实。当爆炸的余波掀起来的时候,他们分明是向着水潭的远处滚,想滚出洞窟进入血池,再从血池的龛洞中回到地面上去,可是,当他们停止滚动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并非是向着外边滚,而是向着水潭的方向。 第54章 现在他们距离那已经炸烂的水潭只有一步之遥,如果不是他们拼命的阻遏自己的滚动的话,现在他们早已滚进水潭之中了。 那水潭中,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远比爆炸所掀起来的余波更强大,又将他们牵扯了回来。 而就在他们身边,炸药包爆炸后形成的褐黄色硝烟,竟然丝毫未曾散去,而是形成了一个沟回纹络清晰的大脑皮层形状,与潭底的纹络形状完全相同。 “葛教授,”我父亲坐了起来,抱着膝盖问道:“如果说,那水纹的形状与水底的沟回相同,还是可以找到解释的话,怎么这炸药包爆炸后所形成的硝烟也会形成与那东西一样一样的形状呢?”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老歪叔不允许葛教授扭头看那褐黄色硝烟所形成的人脑沟回形状,搞不太清楚我父亲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是不停的摇头。 丁思梵却开口道:“夏大叔,要让烟雾形成一个固定的形状并不难,清朝时就有人在吸烟的时候吐出花鸟鱼鹤的烟雾形状,而且,江西龙虎山张天师家第二十九代天师张景瑞在焚香祷告的时候,香火燃烧时也会形成天神的形态,所以……” “没错,是张天师!”我父亲和老歪叔同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8)天师觅宝 张景瑞,江西龙虎山第二十九代嫡传天师。 与人们的想象有所区别的是,江西龙虎山的张天师,并不是一个道教组织或是江湖组合,而是一个家族传承。早在东汉年间,第一代天师张道陵青城山除魔,得道成仙之时,留下来一句话: “吾遇太上亲传至道,总领三五都功,正一枢要。世世一子绍吾之位,非吾宗亲子孙不得传。” 这名话的意思是说:我张道陵成仙了,得道了,你们羡慕吧,羡慕死你们,我留在世上的这个天师之位,只有我的直系血统子孙才有资格继承,你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甭想沾边。 张道陵升天时留下的这个“最高指示”,说起来让人疑窦丛生,这哪是得了道的神仙能干出来的好事?父位子传,还世世代代承传不息,这是典型的秦始皇的想法。所以世人也对张氏一族大搞血统论表示了最大的愤慨,愤慨最直接的方式,是说张道陵并没有得道成仙,而是被一条大蟒蛇给吞掉了…… 但不管别人的意见多么强烈,终究无法阻止龙虎山张氏一门世代承袭天师这门职业,至于别的老道,哪怕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白搭。 但传来传去,传到北宋年间张氏第二十八代张敦复那里,出问题了。 而且这个问题还非常的严重,张敦复天师居然没能生出儿子来。 这下子麻烦大了,张道陵升天前说过,只有他的血系子孙才能继承天师之位,但这位第二十八天师居然连儿子都没生出来,那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再大的问题也难不住龙虎山的天师们,张敦复做出了个决定:过继他弟弟的儿子张景瑞,是为第二十九代天师。 这位张景瑞之后,就是那位前来解州召唤关羽斩除蛟龙的娃娃天师张继先。 有意思的是,这位张景瑞也没能够生出儿子来,所以他只能过继张继先当儿子,但实际上,张继先其实是张景瑞的表弟…… 总之,龙虎山上,张氏血脉是一笔糊涂帐。但这笔糊涂帐与我父亲没有关系,他只注意一件事:第二十九代天师张景瑞的焚香凝像之术。 史载,那张景瑞别无所长,一不会擒妖二不会驱鬼,他只会在焚香祷告的时候,让那缭绕的香烟凝聚成天界神祗的模样。 如此说起来,让那虚无飘渺的烟雾形成一个固定的形状,以惑人心智,并非是什么难事,不见得让水面形成波纹更困难。 问题是,那天师张景瑞玩这花活干什么?他闲的吗? 这个答案,只有我父亲和老歪叔心下雪亮。 那龙虎山张氏一门,定然与寻宝秘族脱不了干系。张景瑞之所以研究这聚烟成像,绝对不是闲极无聊,而是张家有人曾经进入到这蚩尤藏宝的地下窟洞之中,看到了水潭上面的奇怪现象,所以张氏族人才孜孜以求的想弄清楚这其中的道理。 而且,这个谜底张家人一定已经解开了,那娃娃天师解州盐池除杀蛟龙,就是明证。 想来那娃娃天师张继先一定是早已进入洞中,将蚩尤秘藏的上古之宝取走,却将这潭水中一个大脑仍然留了下来,存心给我父亲他们这些后来者添堵。 (9)苦无出路 “葛教授,这边走。” 我父亲和老歪叔两人一边用眼色交流着有关龙虎山张氏一门来此寻宝的分析,一边带着葛教授和丁思梵往安全的地方走:“走这个洞,我们刚才就是从这里进来的,出去之后应该是一个血池……” 但是他们错了,从那个洞窟中钻出去,他们看到的不是什么血池,而是那一团凝固不动的褐黄色硝烟所组成的大脑沟回。他们向前走,看到的是这个东西,向后走,看到的仍然是这个东西。 而且,不止是那一个洞窟是这样,无论他们选择走哪一个洞窟,等钻出来的时候,都会发现他们又返回到了那一团大脑沟回形状的烟雾之前。 迷阵! 他们陷入了一个古老的阵式之中。 最可怕的是,这个阵式并不是物理的,而是心理的。 说清楚了,这个迷魂阵就存在于他们每个人的大脑之中,存在于他们的思维之中。当他们一意想要逃离那凝固不散的大脑沟回形烟雾的时候,双脚分明是在向着远处奔逃,但实际上,还有另外一种更为决定性的力量在影响着他们,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再走回来,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却以为自己正在远离这里。 那种神秘的催眠力量远比他们所想象的更为强大,意志薄弱的人如丁思梵和葛教授,只要看一眼那可怕的大脑沟回就会丧失神智,迷失本性,沦为这上古祭坛的可怜牺牲品。意志坚定之人,如我父亲和老歪叔,纵然是他们革命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最多也只不过是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心智迷失,但那可怕的影响力量仍然于悄无声息之间渗入了他们的大脑,让他们于不知不觉之中受到了影响。而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让自己从这座可怕的水潭边走开。 “他奶奶的,”连续尝试了几次,发现自己总是不断的绕回来,老歪叔急眼了:“我早就知道这脏东西不能看,一看就会产生坏影响,果不其然。” “别泄气,”我父亲鼓励老歪叔:“什么样的敌人咱们没见过?别让人家大教授笑话咱们没出息,你问丁思梵,想当初我们在王莽地宫的时候不比这还要危险?我们害怕过没有?” “老子不是泄气,是生气!”老歪叔气哼哼的道:“我是生气连八百年前的张天师都能制伏得了这玩艺儿,咱们却让这东西跟耍猴一样耍,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葛教授咳嗽了一声:“对了丁思梵,你还没我介绍过这二位……” 我爹和老歪叔相互对视一眼,差一点没哈哈大笑起来,感情大家在一起折腾来折腾去这么久了,这葛教授才想起来这茬啊。 却没想到丁思梵的表现更是尴尬,她指着我父亲对葛教授介绍道:“这位是夏师长,夏大叔,旁边的这一位……” “夏师长?”葛教授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最多也就是个排长……” “你就拿我当排长好了,”我父亲不喜欢葛教授如此小视他,一指旁边的老歪叔:“这位是歪排长。” “哦,是歪排长,”葛教授这人就是傻,不知道我爹这么叫是在讽刺他,张口就跟着我爹乱叫。 只听老歪叔被气到一声疯吼,做势就要举枪和葛教授拼命,我爹急忙拦住他:“好了好了,你不是歪排长,是歪师长,你比我的军衔还高半个格呢,叫你歪师长也委屈了你……别闹了,咱们快点走吧。” “走?往哪走?”丁思梵也害怕老歪叔真的发毛,躲到我父亲的身后面:“再走不还是走回来了吗……” “谁说的?”我父亲笑道:“苏学士有诗云,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我们走来走去总是走回来,那是因为我们站的位置太低了,这一次我们往高处走。” (10)地下极峰 噗噗两声,我父亲和老歪叔同时动手,将两枚照明弹打得极高,映出了水潭边那座黑黝黝的地下极峰。 “我算是弄明白了,”我父亲说:“我们再也不能让敌人牵着鼻子走,围着敌人的脑袋走来走去的了,我们要跳出敌人的包围圈,登上这座山,他奶奶的,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老子硬是岿然不动,这辈子老子就跟他耗上了。” 葛教授仰面看了看那座笔直的峭峰,小心翼翼的说道:“夏师长说得有道理……”我父亲劈头打断他:“叫我老夏,你是个知识分子,师长军长都不是你应该叫的。” 葛教授有些为难的往后仰了仰身子:“老……夏,我有个想法,困扰我已经好久了,要知道解州产盐的历史已经有四千年了,而且解州的盐与四川自贡的盐区有着明显的区别,自贡是盐井作业,非常危险,而解州人守着银湖这么一个大盐池,只需要将湖中的卤水舀上来晒干即可,有什么必要也要搞出来盐井呢?” “葛教授,你别急,慢慢说好了。”丁思梵在一边安慰道。 “是这样,”葛教授落下泪来:“其实早在下到那盐井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了,可是我贪功心切,太想搞出点名堂来了,结果害得那几个年轻的孩子……都怪我警惕性不高,现在回想起来,那盐井下面的地下岩洞肯定有问题,有什么问题我现在还不清楚,只要等我们爬到这座山上,打颗照明弹往下看看,可能就会都清楚了。” 第55章 “葛教授说得有道理,”老歪叔走过来,拍了拍葛教授的肩膀:“不要伤心了,要说起来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咱们走吧。” 四个人绕过那座可怕的水潭,准备登山,我父亲取出几顶头上嵌有照明灯的矿工头盔,分给每人一个,再打一枚照明弹,看清楚山坡的走势,开始攀登起来。这地下极峰的岩层正是典型的钙质结砾石,是冰河世代形成于盐湖上流的石灰石岩层,后期地下水流改道,将这些石灰石岩层腐蚀成无计其数的地下空洞,但空洞的规模如此之巨,竟然能够在地下岩洞中形成一座山峰,这却是我父亲一行闻所未闻的奇事。 率先爬上一个陡峭的斜峰,到了一处坡势较缓的地方,我父亲转过身来,先将丁思梵拉上去,然后是葛教授,正要接过殿后的老歪叔扛着的沉重装备,却突听上面传来丁思梵一声尖叫,惊得我父亲身体一扑,差一点跌下去。 急忙回头,我父亲惊见丁思梵正死死的抱住一块石头,葛教授在后面用力抱住她的肩膀,似乎想要把她推下山去。我父亲勃然大怒,正要扑过去一脚踹倒葛教授,恰见葛教授转过脸来,竟然是满脸的大汗:“快快快,快帮我拉住她……”一言未止,忽然一股无形的力量袭来,我父亲暗叫一声不好,就地把身体一松,猛的趴在地上,但是那强大的吸附力还是拖着他的身体在地上向前移动着,发出了哗啦啦的磨擦之声。 惊惧之下我父亲抬起头来,只见前面有一个洞口,洞中两只巨大的怪眼,正充满了热情的凝视着他,那怪眼之下,是一张大张的嘴吧,而那强大的吸附力量,就是从这巨大的嘴吧里发出来的。 “奶奶的,怎么这长虫钻这么深的地方来了?”见只是一条巨蟒,我父亲倒不是太放在心上,只是心里纳闷,自己刚刚爬上来的时候仔细的看过的,根本没有见到这么一个玩艺儿?那这长虫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呢? 老歪叔在后面吼了一嗓子:“老他妈的闪开,这让条长虫尝尝老子的歪把子!” “等一等……”我父亲仔细看着那巨蟒蜷缩在内的洞口:“用不着你了,早他妈的八百年前,张天师就已经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的确,在那巨蟒蜷缩的洞口上,赫赫然钉着一只铜牌,上面是娃娃天师张继先的亲笔元始天书。 可怜的蟒蛇竟然被张天师禁锢在这个洞里了,真不知道它是怎么熬过这八百年的。 第五章:刑天之首 (1)恐怖异类 在中国道教历史上,龙虎山第三十代娃娃天师张继先的神通,并不在其开山鼻祖张道陵之下。除了解州召关羽斩除妖龙,这位小娃娃,还曾经给天宫烧过一道符,替一条狐狸精求情,祈求天界的诸神在狐狸精修成内丹的时候,别用天雷殒杀之,天界答应了娃娃天师的这个要求,于是那狐狸精就幸福的成仙了。 除了狐狸精,史上还有蟾蜍精,刺猬精以及蟒蛇精,都曾经跟娃娃天师打过交道,传说那蛤蟆精因为性淫,迷奸大户人家的小姐,被娃娃天师不客气的用五雷正法击成了齑粉。刺猬精更倒霉,那家伙生了一身的刺,却偏偏喜欢读书的书生,等到把那书生迷得魂飞天外之际,伸手一抱,却扎一身的窟隆眼……所以张天师罚刺猬精去托着昆仑山,摆明了是想用昆仑山体的沉重压力把这只刺猬身上的尖刺压平了…… 而那条巨蟒精,传说它生活在一座山涧之中,食人无数,娃娃天师跑去找蟒蛇精的麻烦,那蟒蛇表却辨解说:他就是食肉动物,当然要吃肉类食品,至于那些被它吞掉的人,是他们自己跑这深山溪涧里来找死……总之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娃娃天师有什么理由惩罚它? 娃娃天师觉得这蟒蛇说得很有道理,不简单,有思想,就为这条蟒蛇划了一个界,只允许它在地下岩洞中的一个蛇洞里呆着,如果有人经过,那就是蟒蛇精的食物,如果没人路过,那就活该这条蛇倒霉…… 传说只是传说,却万万想不到他们居然真的在地下岩洞中看到这么一出奇景。当时我父亲和老歪叔吃惊得嘴吧都合不拢,这张天师,本事也忒大了点吧? 他们所看到的情形就是这样,那巨蟒分明是害怕洞口处张天师的符箓,只能委委屈屈的蜷缩在洞里边,趁什么东西从洞口附近经过的时候,赶紧吸入腹中,这才勉强活到现在。 但是对于这个解释,葛教授是决对不认同的。 “你们说这蟒蛇活了八百年?”等到大家躲开洞口,听着蟒蛇在洞里烦燥不安的骚动之声,葛教授拿手指着洞口,质疑道:“不可能,先别说就一块牌子根本不可能让蟒蛇害怕,就算是这蟒蛇真的不敢出来,那它也活不过八百年。” “葛教授说得有道理,非常有道理。”我父亲说道。 “那当然,人家是教授吗,放个屁都是有道理的。”老歪叔嘲笑道。 “夏大叔,你别笑话人,”丁思梵看不过去了:“葛教授说得也没错,蟒蛇的寿命最多不过三十年,哪有活到八百岁的道理。” “蟒蛇的寿命是只有三十年,可是洞里的那玩艺儿,它根本就不是蟒蛇啊。”我父亲笑道。 “怎么不是?”葛教授还不肯信,绕到一块巨石后面,仔细的瞧了瞧,顿时惊吓得差一点没滑到山下去:“我的上帝,这是什么物种,这蟒蛇的身体都粘在一块了,上面长着十几个脑袋……怎么会这么可怕?” “我看看……”丁思梵好奇,也想过去看个清楚,我父亲急忙拦住了她:“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这东西,是古来护宝之灵,昔年纣王不仁,宠爱妲姬,为了惩罚不驯服的臣子,那毒女妲姬就替纣王弄来了这么一只这东西,养在一口深池之中,把活的宫人扔下去喂食,时人不识得此物,以为是群蛇,实际上这东西的名字就叫蛩盆,是性情最残忍的异兽,你还是离这东西远一点的好。” “可是……可是……”丁思梵还不肯信:“那夏大叔,就算这东西不是蟒蛇,也没理由活八百年啊,更何况这地下岩洞根本找不到吃的,那东西理应早就饿死了才对。” “这东西没饿死,那是因为这东西和我们知道的动物不一样。”我父亲解释道:“这东西跟王莽地宫里的阴姹一样,也是复合性细胞生命体,而且这东西比阴姹更高级,有自己的神经反射系统,但这东西的神经系统是网状的,也就是说这个东西可以自己吃自己,新的生命体在吃掉旧的生命之后再生长出来,实际上这东西早就不是当年被禁锢在洞里的那一只了,这都不知繁衍了多少代了,而且它的形体,以前远比现在更要庞大,只是因为吸取不到外界的能量,所以才会越来越小,如果不是张天师的符箓镇着它的话,让这东西窜出来,吃口东西就长一截,吃个活人就长一块,长到最后,还不知道会有多怕人呢。” “夏师长的解释……听起来让人耳目一新啊,”葛教授仍然不肯信服:“就算夏师长你说得有道理,可这东西,它又怎么会害怕一只铜牌而不敢钻出洞来呢?” “这个原因吗……只要你回头看一下,就知道了。”老歪叔突然插进来说道。 夏教授一扭头,顿时发出一声骇人的惨叫。 (2)符箓传说 据我母亲丁思梵在日记上记载,当她听到我父亲对葛教授说回头看看的时候,她本能的也一扭头,向山坡下面望去。霎时之间就感觉到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无数的失落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再一次的让她记忆起生活在兽形人横行的上古时代的往事。 我母亲说,只到那时候她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迷失在这万古的地下幽洞之久,实际情况是他们一直在那神秘的大脑之中徘徊,一如那大脑中的一个思维活动,他们这些自以为拥有独立意识的人,实则不过是那颗大脑的幻觉而已。 那么,我母亲丁思梵到底回头看到了什么,竟引得她如此大发感慨呢? 这个答案,我父亲却是不用看也知道。 他们进入这远自上古的蚩尤秘宝之地后,所行走的路线,仍然是沿着那水潭中的大脑形沟回纹络的轨迹,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改变。 当时在那地下极峰的上空有两枚闪烁着强力镁光的照明弹在照耀,让他们一眼看到了极峰之下的窟洞路径。 那路径看似自然随意,天然自成,但实际上,窟洞中的每一条道路,都是水潭底部那怪异大脑沟回的重复与延续,这种催眠的力量是无远弗界的,任何人,只要他走入这大脑沟回的任何一道纹路,就无法逃脱这怪异大脑的控制。 因为目睹了山坡下那呈螺旋状的大脑沟回路径,葛教授和丁思梵再度被催眠,而我父亲和老歪叔早有所备,一人对付一个,让这两人恢复神智。 拍脸颊,掐人中,冲耳朵高呼革命口号,拿凉水往对方的脑袋上浇,反来复去的,总归就是这几招。 不过非常管用。 葛教授和丁思梵从瞻妄状态中醒来了,用失神的语气问道:“我到底是谁?是葛教授,还是上古时代奉献给魔灵的牺牲?” “你当然是葛教授,那还有个假?”老歪叔坏坏的笑道:“老头,这次知道厉害了吧?看你还敢不敢叫我歪师长……” 感情老歪叔还记恨这事呢,难怪我父亲老是骂他心胸狭窄。 “我算是回过味来了,”葛教授失魂落魄的道:“原来我们走过的岩洞,那路径同水潭底下的大脑纹络一模一样,这就怪不得我们说什么也走不出去了。” 第56章 “那葛教授,你现在明白了那长得象巨蟒的异兽蛩盆,为什么害怕张天师留下来的符箓了吧?”我父亲问道。 “明白了,明白了,再要是不明白,我这个教授真的白干了。”葛教授站起来,走到蛩盆蜇伏的洞穴旁边,用手拍着一块石头,说道:“为什么那水潭底下的大脑形沟回纹络会让我们迷失心智,产生幻觉呢?这是因为我们人类有着天生的模仿本能,只要我们一看到那颗大脑,就不由自主的模仿它,而那个可怕大脑的固定形状是储存着一段信号的,只要我们模仿着它,就会产生同样的思维和记忆,所以我们才会被慑了魂,被……催眠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葛教授,你还真行啊,”老歪叔乐了:“我们只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道理却是说不出来,让你这么一讲,豁然开朗啊。” “客气,歪师长客气……口误口误……”葛教授发现自己又说漏了嘴,忙不迭的把话题移开:“那么这怪物蛩盆又怎么会害怕张天师在八百年前留下来的符箓呢?这道理也是一样的简单,概因张天师的符箓是模拟自然行云,从天地变化的规律中得出来的,它就跟那大脑沟回纹络会对我们产生影响一样,那怪物一看到张天师的符箓,脑子里也会立即产生模仿本能,而那符箓中所记载的是它最害怕的信息,所以这怪物吓得躲藏在洞穴中足足八百年,也不敢出来一步。” “所以呢,那水潭中的大脑沟回纹络,不过是针对于我们人类的一道符箓而已,就象是张天师的咒语之于蛩盆,都只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 “那,葛教授,我们怎么做才能打破这个禁咒呢?”丁思梵问道。 “这个……”葛教授吱唔道:“如果我们蒙上眼睛,根本就不看那东西,你们看情形怎么样?” “这个办法倒是好,”我父亲苦恼的说道:“可问题是,如果我们把眼睛蒙上了,万一摸走进了禁锢蛩盆或其它怪物的洞穴之内,那咱们岂不是惨了?” “这……这我倒是没有想到,”葛教授搔搔脑袋,认输了:“那夏师长,咱们还是听你的,再往山顶上爬吧。” (3)生死禁地 大家继续往山顶上爬,这个过程非常乏味而疲惫,最主要的原因是大家都不敢回头往下面看,那迷宫一样曲回百转的大脑沟回还在等着大家呢,不要说回头看,就是再想一下都会受到影响。 行不多久,前面忽然见到一块石碑,被一只龟形巨兽驮着,突兀的挺现于山坡之上,让大家顿时为之错愕。 “快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玩艺儿?”老歪叔来了精神,三步并做两步疾奔过去,仔细一瞧,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好家伙,一点也没错,还真是龙虎山第二十九代天师张景瑞留下来的。” “张景瑞?”我父亲精神顿时一振,搀着丁思梵,急忙走过去:“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是什么,你们自己不会看吗?”老歪叔不乐意的回答道。 葛教授也呼哧呼哧的爬上来了,一看那块碑,两眼顿时放出灼灼之光:“是北宋元符年间所立……保存完好,价值不可估量啊……” “有什么不可估量的,”老歪叔不以为然:“那张景瑞,家有田产万倾,论成份也是个大地主,算他死得早,哼,不然的话,等一会儿咱们开个批斗会,有他那老东西受的……” 嘴里骂骂咧咧,可是老歪叔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石碑上的古篆,这古篆师承于春秋年间的字体,结构洗练,形态均衡,最适宜用来镌刻石碑,纵然年代久远,碑体破损,也能够通过残存的字样,推敲出原文来。 看老歪叔絮絮叨叨,不说正题,丁思梵有点忍不住了,推了我父亲的手臂一下:“夏大叔,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你个小丫头片子,别拉拉扯扯,注意点影响……”我父亲急忙把丁思梵推开:“你没看歪师长都吓昏头了吗?这上面是张景瑞发出的警告。” “警告?警告什么?“丁思梵紧张的问道。 这时候葛教授蹲下来,凑近了石碑,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 知机不可行, 知险不可成, 若问归阳路, 天地有罡风。 念完之后,葛教授站了起来:“看起来……好象是警告的意思。“ 我父亲没有吭声,这石碑的意思,岂止是“警告的意思“,而是急切的大声警示,是告诫玄机洞天地五门寻宝之人,切不可再往山上踏出一步。 我父亲所料不错,八百年前,龙虎山第二十九代天师张景瑞确实来过这里,可是他却给大家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往前走凶险莫测,可是往后退却也是无路啊。 我父亲和老歪叔交换了一个眼色,在这地下极峰之颠,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让张景瑞都如此紧张,宁不惜立碑以警后来者? (4)血域阴原 不理会张景瑞的警告,大家再往前走,行不多久,又见一块石碑。 这块碑,却是龙虎山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所立。 这位娃娃天师用的是宋书,上面的碑文,连丁思梵都看得明明白白: 死生地,膏离天, 步步登临到黄泉。 往生无益皆如梦, 一枚往证不还丹。 看到这杀气腾腾的碑文,老歪叔怒不可竭:“我日他姥姥的,这还没完没了了呢,他个兔崽子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把回去的路告诉我们?” “老歪,我估计啊,你有可能错怪了这两个天师了。”我父亲在一边说道。 “一味的装神弄鬼,说到底还不是想愚弄人民群众?”老歪叔不忿:“我怎么就错怪他了?” “他们立这两块碑,那是有原因的,”我父亲猜测道:“那是他们认为自己肯定走不出去了,所以才立碑以警示后人。” “可他们最后不是都出去了?”老歪叔愤然道:“而且,他们最后还都跑到皇宫里,和反动剥削阶级的头子宋徽宗一块剥削欺压人民……老夏啊,我发现你的阶级立场不对头啊,你可知道,那龙虎山张天师一家,那怕是登门学个鬼画符,就要一千两银子的学费啊……”老歪叔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火气,越说越气愤:“老夏你说那姓张的爷俩早就出去了,还不说回头捎带脚把这两块碑砸了,留在这里吓唬老子,这不是存心给老子添堵……什么东西?” 当老歪叔说话的时候,前面的山坡上突然有个影子闪过,老歪叔反应迅速,立即卧倒,架起了歪把子:“我操……原来是这样……” “没错,老歪,你总算明白了过来。”我父亲蹲在老歪的身边,让丁思梵和葛教授躲在他的身后:“两代张天师之所以没有回来把碑砸掉,那是因为上面的东西还在那里,他们的符箓……不起作用。” 上面又有一个影子飘浮了过来,远远的,只是瞥一眼那形影,丁思梵和葛教授就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阴寒。好象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于飘忽无际之间迅速的摄住了他们的心灵,让他们陷入了无由的恐慌之中。 上面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哒哒哒哒哒,一阵急促的枪声响起,老歪叔不由分说开火了。 枪声响处,那形影却不为所动,仍然如一个模糊的影子般继续飘浮而来,距离近了,越来越近,可是无论那东西距离大家多近,大家的视线中总是一团模糊的血影,就好象那东西,根本就没有一个明确的实体,而只是一个血糊糊的影子。 一声爆炸声响了起来,这我父亲眼见老歪叔的歪把子机枪不起作用,干脆扔出了颗手榴弹。 硝烟散尽,那东西飘浮的更近了。 老歪叔咬此了牙,对准那东西狂射起来,但是那东西却飘忽不定,无迹可寻,让老歪叔的子弹全都射空了。 这东西,并非是无形有影,只是它移动的速度太过于迅捷,所以才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恐惧感觉。 机枪声突然止息,老歪叔站了起来,啊了一声:“老夏,我终于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 “没错。”我父亲郁闷不乐的回答道:“这就是血妹子,算咱们哥俩倒霉,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这玩艺儿。” (5)血腥酷刑 据我祖爸爸说,自汉唐以来,中国民间就流传着有着十八层地狱的传说,这个传说缘自佛家,具体的图画来自于巴基斯坦,画中的地狱刑罚非常可怖,如有的人犯被可怕的小鬼按倒在磨盘下,用巨大的石辗子慢慢把人体辗碎。民间认为这是做恶之人死后将在地狱中接受的惩罚,但细推究起来,坏人在阳世间做恶肆无忌禅,等到了死后才想起这茬来,未免太晚了些。 实际上,我祖爷爷说,这种恶毒的酷刑本是上古的一种邪术,是古之帝王为了搜天下阴灵守护宝藏,就会把数以万计的战俘用一种特制的巨辗慢慢的辗碎,目的是将活体中的体液全部榨取出来,被辗碎的活人体液流淌到一只巨大的方型池子之中,等到血池注满之后,就会从这些鲜血和体液中化生出一种可怕的东西,这种东西就叫血妹子。 血妹子是集天地之间的怨毒与戾气所化,其邪恶的程度,纵然是道家打上百万次忏法,佛家做上百万次的水陆道场,也难以消弥。 血妹子的凶戾,纵龙虎山天代天师也争避不及,就是明证。 但是有关这种邪术,也只是寻宝秘族的私下里传说而已,我父亲和老歪叔他们就不信这个,想象着要把数万活生生的人用石辗子慢慢辗碎,那是何等歹毒的心肠? 第57章 可是现在,我父亲和老歪叔知道了。 这种邪术的确存在。 方泽之术! 在古老时代帝王祭祀大地的神圣而隆重的礼仪后面,隐藏着的是死也不肯放弃尘世间权势的阴毒私欲。 弥漫的血腥起处,血妹子已经窜了过来。 这东西是惨死的怨毒者淤血所化,极尽阴寒,生性畏光,却是最喜温热,只要感觉到人体的热度,就会飘移无定的死缠上来。这东西先是感受到了人体的温热,所以疾奔而来,老歪叔情急这下歪把子机枪狂扫一气,让这东西欣喜若狂的奔着老歪叔的机枪口冲了过去,我父亲折腾出的一颗手榴弹爆炸时发出的热量,让这东西美美的进去打了个转,被强热的空气流掀起,未及飘出,却又折了回来。 “退后,不要扭头,向后退!”眼见得那东西不怕枪弹,我父亲也没了主意,只能是用身体掩护住丁思梵和葛教授,不得不步步向山下退却,还得提醒后面的人千万不可回头。 血妹子直迫到老歪叔的机枪口前,用身体抵住滚烫的枪口,与老歪叔脸对脸。 老歪叔立即眼睛眨也不眨,要把这个血妹子看个清楚,等出去后也好有得吹牛的资本。可是他瞪了半天眼睛,也看不清楚这东西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原因是血妹子根本就没个安生的时候,移动的频速太快,时时刻刻都在高速的窜来窜去,最多只能看到一团模模糊糊的血影,连这东西的体型有多大,老歪叔都看不出来。 眼见得老歪叔瞪着血妹子那凶物发瓷,我父亲吓慌了神,距离太近不敢扔手榴弹,怕炸到自己人,索性端起冲锋枪照老歪叔脚下横扫起来,意思是警告那东西休想越雷池一步。 突然之间那团血影一闪,紧擦着老歪叔的身体掠了过去,就听到老歪叔身后的葛教授惊叫一声。 血妹子已经没入了他的身体之内。 (6)上古神廊 眼见得血妹子钻进了葛教授的身体,我父亲和老歪叔大惊,忙不迭的端枪对准了葛教授。 就见葛教授激泠泠的打了个冷战,突见正对着他的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吓了一跳:“别……夏师长,你们为什么要拿枪对着我?” 我父亲望了望老歪叔,意思是说:是啊,为什么啊。 老歪叔扭头看看我父亲,意思是说:拜托,我哪知道为什么啊,我又不是神仙…… 丁思梵急忙上来劝解:“夏大叔,你们为什么这样对待葛教授……” 我父亲怏怏的把枪放下:“葛教授,你感觉有什么不妥当的吗?” “不妥当?”葛教授摇了摇头:“没有啊……” 我父亲和老歪叔顿时诧异了,难道自己看花了眼,那血妹子并没有钻进葛教授的体内? 惊心不定之余,两人端着枪,又绕着葛教授前后左右搜寻了一圈,却连血妹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找不到怎么办?难道大家就在这阴森森的山坡上继续找下去吗? 我父亲摇了摇头,又朝上面打出一枚照明弹,幸好这次行动的时候照明弹的存货最足,否则的话,被困在这种可怕的地方,徜使连照明弹都用光了,那大家可就惨了。 借着照明弹发出的强力镁光,大家继续往山坡上面走,这次四个人的队伍变了,我父亲走在最前面探路,葛教授和丁思梵在中间,老歪叔端着他的歪把子机枪,疑神疑鬼的跟在葛教授的身后。 爬过一道斜梁,迎面见到一座阴沉沉的巨石建筑物,我父亲呆了一下,回头喊了声:“老歪,你过来瞧这东西。” 老歪叔端着歪把子跑上来,见到那巨石建筑,惊叫一声:“我操,这不会张天师家里藏妖魔鬼怪的地方吧?这鬼地方,怎么会有一座庙?” 那巨石建筑物的确是一座古庙,用我爹的话来说,是古到了不能再古,古到了人还是类人猿的时代。 我爹有些观点极为出位,例如,他认为虽然类人猿时代的灵长类未必会建筑廊庙,可这地球上,自然有其它的动物来建筑这东西……封建迷信根深蒂固啊,人还是猴的时候,这地球上就到处是封资修那一套了……同志们呐,积重难返,任重道远啊……诸如此类。 不止是我爹有这种怪想法,连老歪叔也未能免俗,两人一口咬定,这座古廊,定然是葛教授和丁思梵他们在被地下怪脑催眠之后在幻觉中看到的那些兽形人建筑的。 葛教授却觉得这两人的观点可笑:“不可能吧,人是万物之灵,除了人,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其它东西……我建议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好了。” “你敢进去?”老歪叔不屑的瞧着葛教授:“老头,借你个胆吧。” 葛教授却赔笑道:“只要歪师长敢,我又有什么不敢的?我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考古事业,死于这上古的石廊之中,心满意足啊……” “你……你还叫我歪师长……”老歪叔气得鼻子都歪了,可是,这时候人家葛教授已经表明了有死而已,倒让老歪叔拿这老头没办法了。 “算你狠,”老歪叔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歪师长就歪师长,好歹比歪排长官大一点儿……”说着话,他率先走向那古廊,这时候我父亲疾跑两步,抢到老歪叔的面前,把着那古廊倾塌的石门说道:“老歪,你看看……” 只见那倾倒的石门下面,有一块已经脱落的铜牌,铜牌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够分辨出张天师的元始天书。 “哈哈哈,”老歪叔怪笑了起来:“原来那张天师是把血妹子封在了这座古廊里,也知道迟早会封它不住,所以才在山坡上立碑警示……可是那血妹子,怎么眨眼工夫就没了呢……” 说话间,他已经一脚迈入了古廊之中。 (7)无首之人 一脚踏进去,才发现这古廊确是怪异,庙廊的顶部,居然没有檐顶。 这与其说是座古廊,还不如说是几根巨型石柱围起的一个石台,四周连墙壁都没有,看那光秃秃的地面岩石,也不象曾经有过廊墙的样子。既然如此的话,那这地方还需要修造一座门干什么? 那石台的形状也煞是怪异,竟然是一个不规则的蛋形,我父亲盯着那东西看了好久,才突然醒悟:“是了,难怪这庙廊没有围墙,原因在这个石台上,这根本不是一座石台。” “不是石台,那又是什么?”丁思梵问道。 “那是血妹子的老窝,”老歪叔晃悠过来,说道:“那地方起初根本就不是一个石台,而是一个大深坑,血妹子那玩艺儿就住在坑里,可是过去的年头太久了,那坑里又长出来新的石笋,所以那血妹子就琢磨着再去找一个新窝了。” 说完这句话,老歪叔看了看葛教授,葛教授正蹲在地上看那石柱,头也不抬的说道:“夏师长,歪师长,对你们两个我不得不说声佩服了,你们判断得一点也不错,这地方,不光是那石台不是石台,原本是一个深坑,就连这座庙廊也不是什么庙廊,而是因为地势变化从那水潭处升上来的祭柱,远古的时候,牺牲者照例是要缚在这石柱之上的,流出来的血,就流入那血池之中……” “老头的脑子也不慢吗,闻弦歌而知雅意,”老歪叔嘻皮笑脸的在葛教授对面蹲下来:“老头,你要是再年轻几年,我肯定要你去给我当兵,好好磨练磨练,说不定会有点出息……” 我父亲走了过去,照老歪叔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老歪,注意点态度,人家好歹是大教授……葛教授,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你们看这石柱上雕刻的浮雕,”葛教授拿手指着石柱:“这上面,还真的有……有……有那种兽形人……” “有兽形人就对了,没有才是怪事。”我父亲一边说着,一边猫腰看了看。 果然,在那石柱之上,镌刻着一排排手拿长矛的兽形人士兵。那兽形人的形状极是凶恶,但却不是人们日常所见的熟悉生物。 再向上,图案演化为兽形人与类人猿的战争,葛教授和丁思梵一见那战场的场面就瑟瑟颤抖,概因这情景他们一点也不陌生,自从在古盐井中见到那大脑沟回纹络的图案之后,他们就已经无数次的亲历了这血腥的战争场面。 “不要再看了,”我父亲突然站起来,示意老歪将葛教授带到一边,他自己则继续蹲在石柱前研究。 之所以不允许葛教授和丁思梵看下去,是因为担心上面出现那大脑沟回纹络的图案,再迷失了他们的心智。 不料当老歪叔将他们两个强行拖开后,我父亲抬头一看,竟然大吃一惊。 在石柱上镌刻的祭祀场景之中,兽形人战士,类人猿俘虏一应俱全,只不过,上面应该是大脑沟回纹络的地方,却不见那水潭中出现的东西,替代那大脑沟回纹络的,而是一个人。 一个无头人。 (8)刑天之首 吃惊之下,我父亲大叫了一声。 老歪叔如临大敌,杀气腾腾的端起了歪把子机枪,走过来顺着我父亲的手指看了看,也忍不住的发出一声怪叫。 葛教授和丁思梵也凌了过来,当大家看到那无头人的时候,全都惊呆了。 石柱之上,兽形人士兵正在将类人猿的俘虏予以屠宰,以祭邪灵,那无头人端坐正中,他的双乳为目,肚脐为嘴,左手持饰有怪兽的铁盾,右手持斧铖,看起来杀气森寒,阴冷透骨。 这无头人的形态,让在场的所有人,齐声的喊了起来: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天,他们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们在这神秘的地下世界的看到的那怪异大脑,究竟是何许人的。 第58章 那是上古之神刑天之首。 刑天,是上古时代炎帝部落的英雄,传说自神农氏之后,天下分崩,各邦国群起作乱,老迈的神农氏无力控制,时有有熊氏部族英雄轩辕黄帝出世,仗一枚神符在手,得诸天神魔之佑,驱豺狼虎豹等猛兽为前驱,与炎帝氏争战于涿鹿之野,炎氏帝族经过激烈的反抗,最终被征服。 此后,轩辕黄帝巡行于炎帝氏疆域,遇到了炎帝氏中刑天氏的挑战,黄帝借诸天神魔之法力,制伏了刑天,斫去了他的脑袋,并将刑天的尸体埋在了常羊山上。但未及几日,那刑天已自破坟而出,正象这古老石柱上所雕刻的那样,无头的刑天以双乳为目,肚脐为嘴,一手盾牌,一边挥斧铖,兀自与黄帝纠缠不休…… 象刑天这样死后还折腾不休的怪人,是非常让人吃惊的,所以晋人陶渊明有诗曰:“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所表达就是对于刑天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的赞赏,名诗名句,我父亲他们四人都知道,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脱口而出之后,老歪叔就现了原形,忍不住满口脏话:“我操老夏,咱们是不是走错门了?这原来是刑天的老窝,跟蚩尤没关系啊……” “跟蚩尤有没有关系我说不上来,但咱们看到的那个蛊惑人心的怪大脑,肯定是刑天的,这肯定没错。”我父亲说道。 “你说那图腾上的大脑沟回是刑天氏的?”听到我父亲和老歪叔的推论,葛教授吃惊得眼珠都快要跌下来:“这……” “难道不是刑天的,还是你老头的不成?”老歪叔抢白道。 “歪师长,”葛教授大叫起来:“这是严肃的学术问题,要严谨,不能凭空想象……” “谁凭空想象了?”老歪叔强辨道:“刑天氏愤起反抗黄帝统治阶级的剥削与压迫,死去原知万事空,旌旗十万斩阎罗,这是何等激昂的革命精神,是大无畏的革命乐观主义,难道这证据还不够充分吗?” “夏师长……”葛教授发现他跟老歪叔实在是找不到共同语言,就转向我父亲,我父亲是倾向于老歪叔的观点的,就说道:“葛教授,有一个历史疑点我们必须要注意到,无论是神话史、半信史还是信史之中,被砍了头的革命者比比皆是,但革命者的头是砍不光的,革命流血不流泪,砍头只当风吹帽,砍了我一个,还有后来头……我的意思是说,绝大多数革命者被砍了头之后,虽然精神不灭,但他们的人,还没有谁拿自己的乳房当眼睛的,乳房这东西吗……咳咳……还有能遮就遮起来的好,毕竟这里还有女同志吗,你们说是不是?”我父亲脑子里一片混乱,越说越乱套,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老歪叔急忙表态:“我也坚决反对流氓行为,革命归革命,但袒胸露乳是地地道道的不尊重妇女,所以我们一定要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谁他妈的敢说脏话骂人,老子宰了他!” (9)致命推论 大家被石柱上的无头人浮雕搅得头晕脑胀,说话颠三倒四,趁这机会,丁思梵跑到另一根石柱前,蹲下身看了看,吃惊的大叫起来:“夏大叔,歪大叔,还有葛教授,你们快过来看……” 三个人急忙跑过去,见那石柱上刻的是一组图案,呈螺旋状从石柱的底部直升到上方。 最下面的一幅,是一位帝王模样的人,乘坐着一辆由蛟龙拉着的车子,正在田野间奔驰,一个兽头怪人穷凶极恶的阻拦在车子面前,他的一手持盾,另一手挥舞斧铖,许多兽形人跟随在他的身后,举着长矛强嘴欲呼。虽然这浮雕古久非凡,但那图像栩栩如生,我父亲几人仿佛听到了那穿透时光帷幕的呐喊之声。 接下来一幅,是那帝王之车被砸烂,拉车的蛟龙被兽形人士兵们兴高采烈的抬走,扔到一口大锅里煮食,而那帝王模样的乘车人,则慌不择跑的独自逃跑。 第三幅,那逃跑之中的帝王跪在一座石台上,双手张开,向天祈求,高天之中,浓云密布,云翳中甲光闪烁不定,隐隐约约似有神祗行将降临。在画面的一角,有一只独脚怪人正安祥的在草丛中徜徉,看起来气氛非常的宁静。 第四幅画,兽形人再次与类人猿发生了战争,兽形人武器精良,披坚执锐,势不可挡,类人猿兵败如山,一败涂地。获得胜利的兽形人蜂拥追逐惊恐四散的类人猿,但是却不知道类人猿的兵溃只是一个陷阱,在图画的中心,数不清的兽形人跌入类人猿的陷阱之中,类人猿的巨石砸下,兽形人于惨嗥声中血花四溅。 到了第五幅画,四人看得面面相觑,脸色怪异。 这幅画上画的是兽形人俘虏被类人猿战士押过走上祭坛,将兽形人的头砍下来,献给神灵。祭台上的兽形人的首级,是地地道道的兽头,丝毫也无法让人联系想这是一支已经掌握了青铜冶炼技术的智慧物种。 三牲祭品就是这样一个古老的来例,这种对异类的杀戮行为与其说暴露出了人类对于神灵的敬畏,更勿宁说,那只是一种世代承传的古老防范之术。 目的是为了防止古老秘族的复活。 再看下去,第六幅画却转到了第三根石柱上,大家跟在丁思梵身后亦步亦趋的跑过去,一声也不吭的看着。 在第六幅画上,明显的是类人猿的族类已经在战场中占到了绝对优势,那遍地的陷阱将兽形人坑杀得所剩无几,余下的部族纷纷钻入地下,躲藏了起来。类人猿们在地面上欢欣鼓舞,载歌载舞,庆祝胜利。 看到这里,老歪叔情不自禁的大叫了起来:“革命胜利了,人民胜利了。” “歪师长,你别乱嚷好不好?”葛教授气得七窍生烟:“这明明是两个物种争夺地球上的生存空间,跟你说的那些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老歪叔大声的叫道:“你们相信我好了,被推翻的统治阶级一刻也不甘心于他们的失败,时刻梦想着卷土重来,再骑到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让人民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所以咱们无产阶级就要是继续革命的吗,不革命,还他妈的有什么事儿干?” 让葛教授气急败坏的是,接下来的第七幅浮雕,居然真的印证了老歪叔的“新形势下的无产阶级继续革命”的理论。 (10)潜伏发作 第七幅浮雕上,是一个巨大的兽形人首级,端放在洞窟中的石椅上,许多小兽形人正围绕着那首级顶礼膜拜,在地下洞窟的数不清的出口处,埋伏起来的兽形人士兵突然冲出,将路过的类人猿捉住,拖进洞中来。 第八幅画,则是中国民间最为熟悉的地狱图,被捉来的类人猿们辗死呼号,被强拖到石磨下辗压成齑粉,从碎烂的人体中淌流出来的汁液,泪泪滔滔的浇灌在那颗兽形人的首级之上,兽形人的首级明显越来越茁壮,最终已经充斥了整个画面。 “哦,我看明白了,”我父亲突然叫了起来:“现在我们看的这根石柱,应该是最后一根才对。” “怎么说?”老歪叔问道。 “很简单,”我父亲转过身来,指着四根石柱,依次说道:“这是第一根石柱,上面刻的是洪荒时代类人猴与兽形人……”葛教授适时的打断他:“应该说是类人猿……”我父亲装没听见,自顾说下去:“第一根石柱上刻的是类人猴与兽形人的战争,兽形人是当时的统治阶级,欺压类人猴。第二根石柱上刻的是类人猴在革命领袖黄帝的带领之下,发动了武装起义,打败了兽形人的腐朽反动政权,建立起了新中国……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吧。第三根石柱上刻的是腐朽的兽形人不甘心他们的失败,在反动头子刑天的带领下向新生的红色类人猴政权发起了猖狂的进攻……但是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是所有兽形人及一切反动派……总之,兽形人头子的脑袋被砍下来了,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正当人们因为胜利而麻痹大意的时候,兽形人的还乡团又打来了,他们残忍的杀害我农会干部,到处杀人放火……我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吧……” “说得好,”在葛教授气得鼻眼乌青之中,老歪叔拍手叫好:“老夏同志的政治觉悟一向很低,但今天应用马列主义唯物辩证法来分析问题,倒还是蛮有一套的,这说明这个同志也并非一无是处吗。” “这就是我们的神话史为什么要特意提到刑天的脑袋的原因,”我父亲白了老歪叔一眼,继续说下去:“因为这颗脑袋它他妈的不是一般的脑袋,这颗脑袋凝聚着对我们人类的刻骨仇恨与……催眠作用,总之,那脑袋我们也都见到了,它无非是想让我们再重返被兽形人奴役的时代……” “好了好了,”老歪叔急不可耐的跳起来:“表态表态,请每个同志认真的表态,你到底是支持我们类人猿的革命暴动,还是支持腐朽反动的兽形人集团,丁思梵,你要首先表态。” “我?”丁思梵吓了一跳,巧妙的回答道:“夏大叔站在哪一派,我就站在哪一派,夏大叔反对谁,我就反对谁。” “你……”老歪叔气结:“老夏他个阶级异已份子,投机份子,你居然要看他的眼色行事,这样下去会犯很严重的错误的啊,同志……葛老头,你要干什么?” 实际上,自打大家来到这座古廊之后,葛教授的样子就有些奇怪,总是有意识的往后靠,那阴狠的目光总是盯着丁思梵雪白的颈子上,口角处还淌出垂涎的口水。 第59章 我父亲和老歪叔早就注意到他的神态不对头,所以才东拉西扯,实际上眼光一刻也没离开葛教授,此时突见葛教授现出满脸的狰狞之色,突兀的向丁思梵扑过去,两人同时大吼,齐齐的拦在丁思梵身前。 葛教授扑了上来,根本不予理会紧抵在他胸口处的两支枪口,那条手臂不知怎的突然长出一截,随着一声尖嗥,他一掌啄在老歪叔的肩膀上。 只听老歪叔一声惨叫,身体象一团破布般被击得摇摇飞出,重重的撞击在一根石柱上。他的身体原本就壮实,再加上那石柱早已被空气蚀透,一撞之下,只听轰的一声,石柱化为尘灰粉屑,将老歪叔压在了下面。 第六章:革命风雷 (1)人魔之战 葛教授突然发难,倒不出我父亲和老歪叔的所料。 早在那血妹子摄入葛教授的身体之内,就此无声无息了之后,我父亲和老歪叔就觉得这事情奇怪。 想那血妹子,应该是刑天氏的兽人族为了滋养那颗储存着能够催眠人类的恐怖信息的大脑,而实施了残忍的方泽之术,将无数人类或是类人猿的战俘身体辗碎,榨出汁液的时候,化生出来的这么一种邪物。古来的寻宝秘族多知这东西的存在,但并不清楚这东西是如何一个来历,更不知道它只是上古时代的两大族群用以对抗争夺生存空间的方泽之术。 出于对血妹子这东西的一无所知,当那东西没入于葛教授身体之上的时候,我父亲和老歪叔除了错愕之外,实在是不敢确定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只能是慢慢的观察葛教授的举止动态。 当葛教授老是盯着丁思梵那雪白的颈子流口水的时候,我父亲和老歪叔就觉出不对劲来了,所以他们及时的保护住了丁思梵。 可万万没想到,被雪妹子附身之后的葛教授,竟然变得力大无穷,只是轻轻的一挥手,就把悍勇的老歪叔打得连同石柱都撞塌了。 我父亲惊骇之下,眼见得葛教授眼冒绿光,发出嗬嗬的阴森怪笑声,盯直了丁思梵,猛的扑过来,我父亲一咬牙,拿枪管猛一戮葛教授的肚子,想阻止他。却不料照明弹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熄灭了,霎时之间两眼突然一片漆黑。 这可真是要命的事儿,两眼不能视物,我父亲即不敢开枪,怕真的打死葛教授,又不能避开,把丁思梵扔给血妹子。情急之下他狂吼一声,冲锋枪往前一丢,扔给葛教授和血妹子去玩吧,而他自己则突然向后倒翻,双臂倒插在丁思梵的腋窝之下,两个人背靠背连续向后翻了几个跟头,翻得丁思梵惊叫不已。 惊声尖叫之中,我父亲已经强拖着丁思梵闪入到一根石柱之后,却只听轰的一声,着了魔的葛教授气急之下,一爪啄在那石柱上,竟把那石柱啄塌。 与此同时,老歪叔从那一根倒塌的石柱碎屑之中探出头来,噗的一声,打出一枚照明弹。 葛教授那一爪极是凶狠,啄得老歪叔口吐鲜血,动弹不得。他索性也就不动弹了,就趴在乱石丛中,一枪又一枪的对准葛教授乱打。 葛教授对那横飞的枪弹根本不予理会,自顾激情澎湃的和我父亲他们展开了追逐,我父亲和丁思梵躲得极是惊险狼狈,根本腾不出空来还手,气得我父亲破口大骂:“老歪你个王八蛋,这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在那不紧不慢呢,快点给老子结束战斗。” “老夏同志啊,这里还有女同志在场啊,你真的不能这么耍流氓。”老歪叔语重心长的教导着我父亲,一枪击断了葛教授的裤腰带。 一枪击断对方的裤腰带,这是我父亲和老歪叔在战场上最喜欢玩的伎俩,这一招虽然是百战百胜,百战不殆,但影响极坏,所以我父亲和老歪叔在被请去给中小学生们讲战斗故事,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时候,上级部门每次都是专门警告这两个不争气的老家伙:“讲战斗故事就讲战斗故事,不许瞎扯,尤其是耍流氓的事儿,绝对不许说,否则的话……以后就不让你们两人乱说了……” 不说归不说,可关键的时候,还得靠这一手啊。 我父亲深有感慨的说。 这次也是一样。 饶是葛教授被血妹子附了体,凶恶无比,可是裤腰带被打断,在向前疾扑的时候,狗吃屎总是免不了的。 扑通一声,葛教授脸盘朝下,正磕在丁思梵的脚下。 又扑通一声,葛教授向前一窜,又是一个狗吃屎。 我父亲趁此机会脱出手来,反手取出绳索,正要跳过去将葛教授缚住。却突听嗤啦一声,葛教授的两腿竟然将裤子挣成碎片,仍然是凶巴巴的向着丁思梵扑了过去。 (2)血影迷踪 说老实话,葛教授那两腿,干瘦毛长,确实是不好看,无论是我父亲,还是我母亲,对此都持同一态度。 但我母亲当时主要是惊慌,而我父亲却是勃然大怒,堂堂的大教授,裸露出两条苍白的细腿追逐女学生,这明显的是世界观没有改造好,象什么话吗?就听嗖的一声,他和老歪叔同时抛出两个绳圈,束住了葛教授的双腿。这拌马索,用老歪叔的话来说,连大象都拌得倒。 可葛教授不是大象,他是血妹子附了体,实际上是血妹子那东西寄生在他体内,控制了他的神经系统,让他一个体质文弱的老教授变得体坚如钢,比大象还要生猛,只见他两条腿一蹬,也未见如何用力,嘣的一声,那两根结实的绳子居然被挣断。 我父亲和老歪叔齐齐大惊。 但大惊也晚了,葛教授狞笑着扑向了丁思梵。 说起我母亲丁思梵,她实际上也是一位敢于担当的女性,最初在岩洞里独斗向导陈南皮,就已经显露出了她的“神勇”,只不过这世上的所有女性都有一种天生的依赖心理,依赖于强悍的男性。 我母亲更不例外,我父亲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比谁都生猛,可一到了我父亲身前,她却装得比谁都文雅秀气,总之是不迷死我老爸坚决不肯罢休。 但此时我老爸已经是靠不上了,我母亲情急之下,露出了本来面目。 只听丁思梵一声尖叫,就见她柳眉倒竖,玉牙咬碎,双手突然举起一块大石头,照准着葛教授的来势砰的一声砸下。 葛教授不当回事的拿手一拂,那坚硬的石块已经碎为粉尘。他那尖利的手爪穿透粉尘,攫向我母亲丁思梵。 却不曾想,丁思梵的那一石砸下,却只是一个障眼法,她下面居然无形无迹的突然一脚踹出,正踹在葛教授的小腹上,然后借着这一脚踹出的反弹之力,突然发声喊,身体猛的向后一退,躲到了老歪叔的身后。 老歪叔看得咯咯直乐:“这丫头,还行!”突然一左一右的和我父亲同时跳起来,闪到了一边,把我母亲丁思梵丢给了疾追过来的葛教授。 眼见得我父亲和老歪叔“抛开”了她,我母亲丁思梵并未过于慌张,她对于我父亲是盲目信任的,虽然眼看着葛教授穷凶极恶的扑将过来,并不如何慌张。 果然,我父亲和老歪叔双双闪开,为的是再一次抛出绳索,绳索这东西能不能捆住对方,跟绳子的粗细没关系,只是跟绳子束缚的圈数有关,纤维质体看似柔软细嫩,但每绕一圈,其所对抗的张力都是呈几何级数增长,就见那两条绳子一左一右的绕着葛教授的细腿飞快的旋转,而我父亲和老歪叔同时发声喊:“为了新中国,同志们冲啊!”绕着葛教授飞快的奔跑起来,每跑一圈,绳子又在葛教授的身上缠一圈。 眨眼工夫,葛教授全身上下,都被绳子缠绕了起来,只露个脑袋在外边,就象一只大号的蚕茧。 那绳子接着飞快的缠绕着,绕得葛教授象只大号的细口坛子。这情景看得丁思梵连连眨眼睛:“夏大叔,你们哪弄来的这么多的绳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父亲沾沾自喜的道:“子弹那东西,虽然杀伤力强大,可是消耗得也厉害,打上几棱子就没咒念了,还是这绳子好啊,平时可以缠绕在自己身上当铠甲用,战时还可以缠到敌人身上当茧壳用,就是比子弹管用。” 老歪叔又来抬杠:“老夏,你那是军事反动倒退的观点,应该扔到历史的垃圾堆里才对。” “扔哪儿我都没意见,”我父亲蹲在咬牙切齿想从茧壳中钻出来的葛教授面前:“你们看明白了没有?这血妹子性喜阴凉,它先挑了体力最弱的葛教授做寄生宿主,然后又盯上了丁思梵,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那东西从葛教授身体里驱逐出去。” (3)拨枪相向 葛教授被绳子捆成了蚕茧,愤怒的嘶吼起来,拼命的滚动着,想从里边挣扎出来。可是我父亲和老歪叔岂能允许他这么胡来?眼见得这家伙力大无穷,脑袋一撞连石头都磕得粉碎,两人索性用绳子将葛教授吊起来在石梁上,这一下寄生在葛教授体内的血妹子力量再凶悍,却因为吊在空中,空荡荡的无处着力,只好随着绳子摆来摆去,口中不停的喷着白沫。 “要糟糕,”老歪叔看得皱起了眉头:“血妹子那东西正在激发葛教授的生命潜能,用不了多久,就会让这老头精力耗尽而咽气。” “夏大叔,快点救救葛教授吧。”丁思梵央求道。 “为什么要救他?”老歪叔不明白这个道理:“这老头跟血妹子一伙狼狈为奸,与人民为敌,死不足惜。” “歪大叔,那是血妹子那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又不是他的责任。”丁思梵替葛教授辩解道。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老歪叔反唇相讥:“我和老夏挡在他前面,可血妹子怎么不钻我们俩偏偏挑着他来钻? 第60章 还是这老头革命斗志不够坚定,头脑中剥削阶级思想根深蒂固……” 听老歪叔胡言乱语,我父亲也是心烦意乱:“老歪,你一遇到没主意的时候,就胡搅蛮缠……这血妹子,你真的没办法把它从葛教授身体里弄出去?” “那是你们玄字门黑虎赵公明的拿手好戏,”老歪叔趁机一推六二五:“我们天字门的陶朱公可没这本事。” “老歪,你想想……再想想,”我父亲病急乱投医:“如果解决不了血妹子的问题,那后果可就严重了,等到血妹子消耗尽了葛教授的能量,迟早也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老歪叔被逼急了:“老夏,我们家虽然拜的是天字门的陶朱公,可我根本就不喜欢这事儿,我最喜欢的是革命……咦,对了老夏,你上次不是说,你和丁思梵你们曾经中过冬虫夏草,后来是怎么驱除的?” “那办法不能用……”我父亲苦恼的道:“那得找到合适的寄生宿主,至少要有几口肥猪,几头羊……可这种鬼地方,你说咱们上哪儿去弄猪啊羊啊的。” “猪啊,羊啊,送给哪里去,送给那亲人老歪叔……”老歪叔篡改着革命歌曲,嘻皮笑脸的站了起来,向葛教授的脑袋走去。 只听哗啦一声,我父亲拉开保险,把枪口对准了老歪叔:“老歪,你给我站住!” “他妈的!”老歪叔脸上勃然变色:“姓夏的,你竟然敢把你的枪口对准革命同志……” “少他妈的跟老子来这一套,”我父亲咬牙切齿,形态狰狞:“老歪,我当我还不了解你?你一跷尾巴老子都知道你接的是什么屎,你无非不过是想绕过来让葛教授咬你一口,好让血妹子寄生到你的身体上去……” “老夏你人这真他妈的没劲,”老歪叔非常扫兴的说道:“眼下要是有一点办法,老子至于拿自己这么祸害吗?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我是天字门的人,身体又比这小老头健壮,那血妹子未必能拿我有办法,等咱们出去了,你多弄几口猪来……” “不行,绝对不行。”我父亲摇头。 “不行也得行。”老歪叔把枪端了起来:“姓夏的,你他妈的给老子让开,眼下这情形不是你来就是老子来,老子是单身一个人,无牵无挂,不象你他妈的和这个姓丁的小丫头眉来眼去的,让老子看了就生气。” 丁思梵差点被气哭了:“歪大叔,你怎么骂人呢。” “老子没骂人,老子说话最他妈的文明了,”老歪叔搔搔后脑勺:“姓夏的,你让还是不让?” 老父亲冷笑:“老子这辈子,就不知道让字儿是怎么写的,你趁早给我滚远点。” 老歪叔还待要说,丁思梵却突然插了起来:“夏大叔,歪大叔,你们两个别争这个了……这洞里虽然没有猪羊,可是有别的活物啊,等咱们找一找……” “对呀!”我父亲和老歪叔突然之间两眼放光,猛的把枪丢下,拥抱在了一起:“都是你他妈的捣乱,害老子没想起这茬来……眼前不明明有现成的猪羊吧!” “现成的猪和羊?在哪儿?”丁思梵不明白。 “哈哈哈,”我父亲和老歪叔不由分说,拿歪把子机枪当扁担,住绳子里一插,两人兴高采烈的抬着葛教授就走:“笨,这还用问吗?下面不是有只活的蛩盆吗。” “天,那只怪物……”丁思梵吓得白了脸。 (4)步步惊心 蛩盆这种生物,其存在的历史要追溯到寒武纪生命大爆发时代,其时正值生命的进化出现多条分歧,如奥陶纪末世的板足鲎类动物走上了一条披甲带壳的不归路,为了在生物进化竞争中取得绝对优势,七只眼睛的鲎类让自己进化成厚厚的甲壳,这甲壳至今也没任何动物能够撬开,所以到了现在,鲎类的形态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独立的游离于生物进化链之外,除了把这东西用轧路车辗碎了撒在田间做肥料之外,这东西再也任何用处了。 蛩盆也是同样,这种动物自我吞噬自我繁殖,硬生生的让自己脱离了生物进化的主线,复合性单细胞组合,涡轮网状神经系统,这样子的怪异生物,估计地球上也只有这么一只了。 我父亲和老歪叔这两人全然没有“保护濒临灭绝物种”的概念,只想到把血妹子寄生到那东西的身体内去,让这两个邪物自己折腾去吧,因而兴高采烈,抬着拼命挣扎的葛教授觅路下山而行。 “小丁同志,下山的时候低着头,看着我的脚,千万别看下面的路径……”我父亲还不忘提醒丁思梵这事,引起了老歪叔的强烈“正义感”:“你看看,你看看,我说得没错吧?老夏同志,你已经中了剥削阶级的毒了……你怎么就不说关心关心我啊……” “你肥得象头猪,哪用得着我来关心,”我父亲还待要说,却突然脸上变色:“糟糕,快低头,有敌情……” 幸好他提醒的快,一具浮尸突兀在黑暗中浮现出来,惊得老歪叔差一点把葛教授扔到山下去:“我操……怎么跑出来这么一个玩艺儿……” 老歪叔吃惊,倒不是被这具因腹中充满了氢气的浮尸吓到了,而是这具尸体比较陌生,是大家进入这座山洞以来没有遇到过的。 这是一具女尸,而且分明不是葛教授的那名女学生花妤云,尸的身材修长,皮肤白晰,只是因为体骨的骨骼全被鬼虫子食尽或化去,所以她的双臂双腿呈与关节完全相反的方向倒垂下来,宛若一张惨白的桌几在空中飘浮着,看起来极是诡异。 “这是谁的尸体?”老歪叔心下狐疑:“会不会是……那个在蚩尤冠那座小土包后面撒尿的那个小媳妇?” “不敢确定,”我父亲脸色凝重的摇头:“但恐怕有了这一个,后面的陌生尸体,怕是不会少了。” “老夏你个乌鸦嘴哟……”老歪叔牙疼也似的呻吟了起来:“老子早就知道跟你进来准没好事,你看看,浮尸大阵啊……” 数不清的浮尸在暗黑之中涌了出来,好象它们听到了一个无声的指令,明显的,这些浮尸来意不善,向着我父亲几人的方向飘了过来。 究竟是葛教授体内的血妹子在召唤鬼虫子,还是寄生在浮尸体内的鬼虫子感应到了血妹子的萌动,这就不太清楚了,但是很显然,这两种不见天日的极阴邪物之间存在着某种呼应。看着浮尸大至,始终挣扎扭动的葛教授竟然安静下来了,用一种阴毒得意的眼神看着我父亲。 “全体注意,准备战斗!”这是我父亲入洞以来,第三次吼出这一嗓子了,那黑压压的浮尸不知有多少,其中绝大多数尸体已经腐烂得只剩下几只肮脏腐臭的脏器,这么一片东西涌上来,对人心理所形成的压抑感是可想而知的。 哒哒哒,老歪叔的歪把子机枪急促的响了起来,黑暗之中,霎时间绽开了大片大片的明丽火花。那是浮尸体内的惰性气体与氢气燃烧的时候发出的极光,映照得整座洞窟异光四射,奇彩纷呈。 借着那强烈的电火花,我父亲抽空扭头往山顶上看了一眼,他顿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呻吟: “我日他亲姥姥哟,这哪是什么山啊,这他妈的明明是一根巨大的石笋柱!” (5)战火如焚 的确,他们一直以为是一座地下极峰的那座山,实际上不过是一根巨大的石笋柱,支撑着洞穴的拱顶,石窟顶部生成的积水流淌下来,在巨型石笋柱的顶部形成了一条溪涧,溪水湍流而下,形成了水潭上部的瀑布。 此时,黑压压的浮尸正从洞穴顶部的各个方向向这边聚拢而来,将我父亲他们几人围困在当中。 没办法,不能让这脏东西接近,只能是一个打字。 疯狂的扫射之中,我父亲慢慢的想明白了这些浮尸的来历。这座上古洞窟虽然幽深,但地面上那座惑人心智的蚩尤冠却是许多灾难的源由,那蚩尤冠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座小土丘而已,但实际上,那土丘表面的土质形成的恰恰是刑天氏大脑的沟回纹络图,只是因为距离遥远,所以对人的心理影响弱了许多。 但一旦有人过近距离的接近那座小土丘,掘动上面的土又或是在小土丘后面撒尿,这个过程都会被刑天之脑所催眠,催眠之后的人之所以疯疯颠颠的到处乱跑,只是因为那些被催眠的人正在寻找进入地下迷窟的入口罢了。 自刑天被黄帝斩首以来,有多少岁月了? 这些年以来,又有多少无辜的人被那怪脑所催眠,沦为了地阴暗魔域的牺牲? 现在,这些牺牲者全都在这里。 它们飘浮在空中,为体内寄生的鬼虫子所驱动,向着我父亲他们逼近过来。 一旦被这东西碰到,不要说让那鬼虫子钻进自己的身体里,就算是溅一身的尸水尸液,也是八辈子的晦气! 将葛教授的身体横过来当做掩体,我父亲用脚将那两只份量越来越轻的装备袋拖过来,递给丁思梵一支手枪:“小丁同志,记住要留一颗子弹给自己,别让那些东西弄脏了你。” 丁思梵接过枪,向着我父亲嫣然一笑:“夏大叔你放心好了,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好丫头。”我父亲拍了拍丁思梵的肩膀,心里却是酸涩难言。 他以为他的到来,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丁思梵救出去,却没有想到,他居然还需要告诫丁思梵要留一颗子弹给自己,一旦抵挡不住浮尸大阵的攻势就要先行自杀,这对于我父亲这种自高自大的人来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 老歪叔显然也有这种感觉,他扫过几棱子之后,看看子弹越来越少的弹夹,对我父亲说道:“老夏,这地方易攻难守,我们四面受敌啊,子弹又越打越少……你能不能找到一个适合的掩体?” 第61章 “掩体倒是有,”我父亲扔出一颗手榴弹,苦笑道:“只不过,我担心你不敢去。” “你说的无非不过是蛩盆蜇伏的那个山洞。”老歪叔叹息道:“事情明摆着,这浮尸的数量比我们带的子弹多得多,打不胜打啊,只能琢磨着跟那只九头怪物物挤一挤了。” “那我们走好了。”我父亲一只手提起葛教授脚后跟的绳子,老歪叔则是用手抓住葛教授后脖颈处的绳子,两人都是单手持枪,且战且走。我母亲丁思梵居然提了两支手枪,左右开弓,居然是威风凛凛,飒爽英姿,看得老歪叔连眼睛都直了: “哎哟老夏真有你的。”老歪叔羡慕了:“这小丫头片子还真行……赶明儿我也得认个这样的大侄女儿……” (6)天煞夺魂 据我母亲在她的私密日记里写道,自从我父亲将她从王莽地宫中救出去之后,她就非常仰慕“夏大叔”的铁血风采,所以央求她母亲送她去军队里参加了训练,练出了一手好枪法。这次她和我父亲在一起,存心卖弄,双手持枪连珠炮般的发出,打得半空中那些浮尸纷纷爆裂,看得我父亲咧开大嘴嘿嘿傻笑。 如果丁思梵当时仔细瞧瞧我父亲那张脸的话,就会知道,其实我父亲根本不欣赏她的表演,原因说起来很是尴尬:他们的子弹已经所剩无几了。 来的时候,他们怎么也没料到这上古岩洞竟然是如此的幽深,里边的邪物又是如此之多,虽然他们带了足足200公斤的装备,只燃烧弹就是七枚,火箭七枚,可是这些东西,早就打光了。 实际上,这些浮尸最适合采用强力火器狙击,可是我父亲他们的手中,此时就有老歪叔的歪把子最猛,剩下来的,除几枚留待最后与敌偕亡的手榴弹之外,他们差不多已经说得上是山穷水尽了。 如果不是如此窘迫,谁又有这个胆子跑去找那上古怪兽蛩盆的麻烦? 丁思梵扬手,一枪击在一具浮尸胀鼓鼓的肚皮上,打得那腹中氢气爆炸出一片明丽的火花。然后丁思梵颇有几分自得的甩了一下头,偷眼看看我父亲的反应。 我父亲却是满脸的苦相:“小丁同志,你听我说……这个……要节约子弹,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只消灭一个敌人是远远不够的,一定要等敌人扎堆的时候,让那浮尸的爆炸烧掉尽可能多的敌人……” “夏大叔,我明白了。”丁思梵回答道,举枪向浮尸最密集的地方打出一枪,只听轰的一声,一具浮尸的爆炸引发了链锁反应,足足有几十具浮尸受到波边,巨大的轰响声中,眼见那浮尸大阵裂开一个缺口。 但随即,更多折浮尸从黑暗中涌了上来,将那缺口堵得严严实实。 看到这情形,丁思梵才察觉出不对头来,感情这浮尸杀不胜杀,要是这样打下去的话,等一会儿子弹耗尽,那些浮尸再涌上来,他们几个人就会沦为寄生于浮尸体内的鬼虫子的猎物,那后果可是太可怕了。 心里一害怕,丁思梵才有心思注意到那浮尸是何等的可怕,但见洞窟的上部密密麻麻全是泛着磷磷荧光的怪尸,丁思梵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急忙躲到了我父亲的身后。 我父亲和老歪叔闷声不吭,一只手提着满脸阴毒的葛教授,一手持枪,除非那空中的浮尸迫得太近,否则的话,他们根本顾不上理会,只顾向着半山脚那蛩盆所在的洞穴方向奔去。 半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一具浮尸膨胀的腹部突然泄漏,气流狂喷而出,强大的气流推动着浮尸,如一枚高速炸弹般向着我父亲突射而来,我父亲惊叫一声:“小鬼子的喷气式,厉害……”不及开枪,就地卧倒,那浮尸嗖的一声掠过,撞击在黑暗之中发出了龌龊的碎裂之声。 紧接着,半空中哧哧响的气流之声越来越紊乱,浮尸们开始了它们的第一轮攻势。 突然之间一片刺耳的气流喷击之声,数不清的浮尸从四面八方喷射而下,将几个人严严实实的罩在正中。 (7)挚情如仇 “快!来不及了!” 听着头顶上那刺耳的气流之声,眼见黑压的浮尸疾速袭至,老歪叔就势抱起粽子般的葛教授,率先向山坡下滚落下去。而我父亲则抱起丁思梵,紧跟在老歪叔身后,叽哩轱辘的也滚了下去。 上面响起了一片浮尸撞碎于山坡上的骇人异响,尸水喷扬之处,一只只竹节般黑色而丑陋的鬼虫子从尸体中爬了出来,急不可耐的向着我父亲他们追了上来,这些邪恶的东西已经习惯了人体内的适宜环境,又或者,这已经成为了这个物种独特的进化途径。 丁思梵被那一片黑压压的虫子骇得脸色惨白,没有注意到他们之所以停止滚动,是因为葛教授的身体被张天师的那座石碑拦住了。正当她惊心回首之际,一只手恰好按在葛教授嘴前的地面上,一看到丁思梵的手腕,葛教授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嘶叫,张嘴猛的咬了过来。等到丁思梵发现这情形的时候,躲闪已是来不及了。 这时候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挡在了丁思梵的手腕前,葛教授那流着涎水的嘴吧,一口重重的咬了上去。 那是我父亲的手。 那只手被火药熏得乌黑,皮肤上伤疤累累,葛教授那一口直咬到他的骨头上,葛教授更加凶狠的用力,想咬断我父亲的腕骨。 丁思梵惊叫一声:“夏大叔……”霎时间泪水迷蒙了她的视线。 老歪叔一声不吭的把枪管往葛教授嘴里一捅,葛教授愤满的嘶吼一声,抗议老歪叔的阻止他进食的这一野蛮无礼行为。但是老歪叔却不跟他客气,继续把枪管向葛教授嘴里捅去,捅得葛教授嘴吧鲜血狂涌,不得不松开了嘴吧。 然后老歪叔把枪口对准了我父亲的头部,丁思梵惨叫一声,上前想阻止,可是老歪叔的手臂一搪,将她象个稻草人一样的搪了出去:“别担心,丫头。”老歪叔的声音颤抖:“老夏走了,还有我老歪叔照顾你……” “呸!”我父亲大为恼火:“老歪,你他妈的少打人家的主意,小丁同志还未成年呢……没事老歪,我还能再抗一会儿……” “问题是,你还能抗多久?”老歪叔冷声质问道。 “只要我们进了洞,你就可以开枪了。”我父亲声音委顿的道。 “那好,就先这么定了吧。”老歪叔俯身扛起满脸自得的葛教授,扭头掷出一颗手榴弹,将一群顺着山坡疾追下来的鬼虫子炸得满天飞舞,然后他率先向着蛩盆藏身的山洞奔去。 “夏大叔……”望着我父亲,丁思梵满脸泪水,上前想抱住我父亲。 “别碰我……”我父亲的声音明显有些虚弱,那寄生于他体内的血妹子还需要段时间才能彻底的控制住他的身体,但这已经影响到了他身体的灵活性:“……别弄脏了你的手……” “我不怕,我们死在一起……”丁思梵不顾一切了。 “死也不能挑在这鬼地方,”我父亲狞厉的道:“快走,你要是碰我一下,我会马上向你开枪的……” 丁思梵一声不吭的后退了一声,突然掩面向老歪叔追了过去。她当然知道我父亲绝不是在空言恫吓,无论是不久前我父亲用枪口对准老歪叔,还是老歪叔刚才用枪口对准我父亲,前者是阻止血妹子的转移,而后者却是为了防止血妹子做祟,这一对死生战友,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因为他们太过于关心对方。 战友情,最好的礼物,是于绝望之中的一粒子弹。 现在,丁思梵已经熟悉了这些。 她掩泪奔走,我父亲随之断后,他回了一下头,见更多的浮尸撞击下来,更多的鬼虫子从撞碎的浮尸中蜂拥而出,那黑压压的竹节体丑陋的蠕动着,给人以强烈的污秽之感。 我父亲苦笑摇头:“你们他妈的还嫌不够乱吗?” 一枚手榴弹掷出,我父亲已经紧追上丁思梵。 (8)前后受敌 冲到了蛩盆蜇伏的洞穴附近,远远的就听到那洞穴中的骚乱之声,老歪叔先将葛教授扔在地上,操起歪把子,对准那漫天俯冲而至的浮尸狂扫了一圈。 满天的浮尸在炸裂,幸好尸水被爆炸产生的高温汽化了,否则的话,如果喷溅下来的话,那肯定是极其令人不快的感觉……趁这工夫打出几枚照明弹,老歪叔把眼睛死死的盯在恐盆蜇伏的洞穴上。 那可真是一个好洞啊,洞口虽然非常开阔,可是浮尸再多,也不能够从四面八方多角度全方位呈立体三维的往里边钻吧? 可问题是,那蛩盆此时正安安稳稳的居住在洞中,它怎么可能给这几位不速之客让开洞口呢? 伤脑筋。 后面又是一声爆炸,我父亲又给了尾随追来的鬼虫子一棵手榴弹,然后脚步踉跄的走了过来。 “还有多久?”老歪叔把枪口对准我父亲。 我父亲举了一下手:“很快……”说着,他抬腿向洞穴中走去。 突听哒哒两声,几粒子弹射在他的脚下,我父亲愕然止步,转向老歪叔:“为什么要阻止我?” 老歪叔摇头:“老夏,我不反对你现在这个办法,既然你身上已经被血妹子所附体,让蛩盆吃了你,顺便把血妹子转到蛩盆的身体里去,这的确是唯一的法子了,可是老夏,你至少也得在蛩盆出了洞之后再这么做,否则的话,你现在的做法对扭转我们的处境毫无益处。” “哦,这个事好办……”我父亲此时大脑越来越昏沉,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血妹子正他体内肆虐,与他争夺着对他身体的控制权力,他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每走一步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第62章 他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一步一停的走到蛩盆洞前,伸出手,用力往下一揪,把钉在洞口的那块刻有张天师符箓的铜碑揪了下来:“现在……那东西应该出来了吧?” 但是蛩盆并没有出来,那东西反而把身体死死的贴在洞壁上,一堆脑袋七扭八歪,似乎连向外边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老歪叔觉得奇怪,向洞口前迈了一步,却见那蛩盆突然蠕动起来,一大堆脑袋跃跃欲试,那些兽头都与蟒蛇一般无二,只是这么多的脑袋长在同一堆肉疙瘩般的蛇躯上,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看那怪物只对他有反应,却对我父亲避之唯恐不及,老歪叔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当即对我父亲下令:“老夏,你拿绳子进去,把那东西给老子拖出来……” 我父亲跌跌撞撞的就往洞里走,丁思梵见此情形,忍不住长恸一声:“夏大叔……” 老歪叔白了她一眼:“瞎操心什么你?看不出来那东西害怕血妹子吗。” 丁思梵听了,定睛一看,果不其然,那蛩盆对我父亲分明是恐惧到了极点,眼见我父亲用颤抖的手把绳套套在那堆象是剁碎了又拼接起来的蛇疙瘩般的身体上,然后按照老歪叔的吩咐,背过身来往外拉那东西,那东西怕少不了上千斤,又怎么拉得动? 可是我父亲的脑子这时候已经彻底糊涂了,他实际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习惯性的听从于老歪叔的命令,做势往外拉绳子,却是拖着绳子往外走,那蛩盆压根就没动地方。 老歪叔走过去,试着往外拉蛩盆,他也拉不动。情急之下,他的眼睛盯在了正自高空处俯冲下来的浮尸上。 “日你姥姥,老子不过了!”地穴的深处,响起了老歪叔疯了一样的嚎叫声。 (9)洞中乾坤 一具浮尸疾冲下来,这东西完全是靠了尸体腹部那膨胀的气流泄露为驱动,压根不会拐弯,而且来势凶猛,一旦撞击在附近,那满天溅起的尸水无异于一枚重型的生化炸弹。 疯狂的嚎叫声中,老歪叔丢了歪把子机枪,伸手从装备袋里掏出了最后的武器——锋利雪亮的长马刀。 “丫头趴下!”老歪叔丢了满地乱窜的葛教授和我父亲不理,一只胳膊遮住丁思梵,顺势将另一端缠在洞中蛩盆的绳子抛向疾冲过来的浮尸,另一只手迅捷的一刀抹出。 嗤的一声气流的喷击之声响起,那浮尸的背部被老歪叔用马刀划了口子,浮尸体内积胀的气体喷泄而出,反而将疾射下来的浮尸倒顶了回去。 寄生在浮尸体内的鬼虫子,是咬破浮尸的肌肤,让尸体内的气流泄露, 驱动着浮尸向老歪叔发起冲击。但这一招鬼虫子会玩,老歪叔也会玩,而且他将浮尸捅出来的洞口更大,喷出来的气流更强劲,反倒让浮尸倒射了回去。 那具浮尸飞窜上去,拖动了紧缚着洞中蛩盆折绳子。 又一具浮尸俯冲了下来,老歪叔疯子一样的怪叫着,蹦高一刀,就听哧的一声,第二具浮尸倒窜回去,撞在第一具浮尸上。 浮尸一具又一具的冲下来,老歪叔连喊带蹦,一刀一个,让浮尸掉头射回,倾刻之间,半空中已经集结了一大群浮尸,都顶着第一具拖着绳子的那一具,和洞中的蛩盆较劲拨起河来。 眼见得那绳子绷得笔直,有一处明显出现了断裂,丁思梵正在惊心之际,却突听身后的洞中一声怪叫,就见一物,好似数百条毒蛇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让人恶心的肉疙瘩,忽悠一声,被半空中那浮尸的集群突然一下子拉了出来,竟然被拖到半空中,恰巧绳子也在此时嘣的一声居中断裂,那一团怪物,轰的一声砸落在了地面上。 蛩盆真的被拉出来了。 丁思梵只看了这东西一眼,就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太丑陋了,如果一个物种不负责任的把自己弄到如此的丑陋,不灭绝了它,那实在是没有道理好讲。 这种怪东西,看起来好象是蛇类生物进化误入了歧途,它有一堆脑袋,这是因为蛩盆的繁殖只图一个省事,就在自己的蛇躯上长出脑袋来,可是新长出来的脑袋并不与母体分开,而是逮住最近的部位吞噬,一边吞噬一边继续繁殖,其结果就是搞得这东西没个象样的形状,总之是要多让人恶心就多让人恶心。 丁思梵看这玩艺儿觉得恶心,可是葛教授却兴奋得无以复加,扑过去抱着蛇躯就咬,可是那蛇躯生着厚厚的鳞甲,鳞甲的厚度比人类的牙齿长度还要厚,所以葛教授吭哧吭哧的咬了半晌,只咬了满嘴的鳞壳,急得葛教授嗷嗷怪叫。 趁空中的浮尸大阵被倒冲上去的浮尸顶住的时候,老歪叔急忙冲到被血妹子吓傻了的蛩盆前,挥刀猛斫,几下子就将蛩盆砍出了一个大口子,然后顺手拖过昏昏沉沉仍然在和体内寄生的血妹子抗拒的我父亲,把他的手腕凑到蛩盆的伤口前,用刀一划,我父亲的手腕处出现了一个伤口,眼见得那伤口中突的窜出一团血光,没入了蛩盆的体中,然后就见我父亲身体猛烈的摇晃了几下,一跤跌坐在地,丁思梵惊叫一声:“夏大叔……”急忙上前搀住了他。 葛教授嗅到了蛩盆的体液气味,顿时兴奋得无以复加的冲将过来,张嘴正要嘶咬,却见他口中鲜红一物,已于瞬息之间射入蛩盆之体,那可怜的丑蛩盆身体猛的一僵,数十个脑袋昂起来,向着空中发出了鬼哭狼嗥般的惨叫之声。 这时候丁思梵已经搀扶着我父亲,而老歪叔则倒拖着葛教授,一行人飞也似的逃进了洞中。 (10)镇魔之地 一进洞,老歪叔顺手把葛教授往地上一丢,反手将张天师的铜牌倒嵌在洞壁上:“哈哈哈,管你有多少妖魔鬼怪,想跟你歪爹斗狠,还差得远呢!” “夏大叔,夏大叔你醒醒,”丁思梵哭着,用手掌拍着我父亲的脸颊,就见我父亲勉强睁开眼睛,惨然的一笑:“别担心……我没事……只是让血妹子折腾得……没力气罢了。” “哈哈哈,”老歪叔小人得志般的走了过来:“老夏,老子以前教你怎么杀日本鬼子,现在老子教你怎么杀妖魔鬼怪,你就跟老子好好学着点吧。” “就他妈的凭你还敢说教我,老子杀日本人的时候你还欢天喜地的要娶童养媳,娶童养媳的第一夜你就给人家把床给尿了,摆明了剥削虐待广大劳动妇女呢……”我爹不服气,躺在地上跟老歪叔抬杠。 听我父亲提起他童养媳的旧事,老歪叔不乐意了:“他妈的老夏你个没良心的,老子救了你们小两口的命,你不说感恩戴德,反而揭老子的短,这还他妈的象话吗?” 听老歪叔满嘴胡说八道,丁思梵倒没说什么,可是那位葛教授却爬了起来:“小两口?谁和谁是小两口?” 我父亲趁机转向葛教授:“葛教授,你现在没事了?” “我……刚才好象突然昏了过去,”葛教授有点把握不定的问道:“肯定给你们添了麻烦了吧?” “那还用说?”老歪叔走到葛教授面前:“你这老头,天生就是给人添麻烦的人……睁大眼睛,让老子瞧瞧我的瞳孔……” 我父亲警告道:“老歪你说话注意着点,不要一口一个老子老子的……” “老子说声老子怎么了?”老歪叔倍感委屈,跳了起来:“老子刚才的表现堪称经典战例,那么精彩的表现,老子还不能自称一声老子?” 丁思梵急忙出来打圆场:“刚才歪大叔的表现确实是非常的……不错,那千钧一发之际,除非是过人的智慧与勇气,否则的话……恐怕我们全都完了……” “你看看,你看看……”老歪叔乐得嘴吧都合不拢:“我就知道还是这小丫头有良心,不象老夏那个白眼狼,他妈的老子自从革命以来,在战场上就没干过别的奇qisuu.书,天天都忙着救你的命了,连一个谢字都没听你说过,就知道一天到晚揭老子的短……” “让你救我一命,是老子给你面子,换了别人,就算是求我我也不答应……是吧小丁同志……”我父亲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感觉到能够爬起来了,就挣扎着想站起来,丁思梵急忙扶住他:“夏大叔你先别急,先歇会儿……” “同人不同命啊,”老歪叔伤心的感叹:“怎么就没个人疼我啊……”歪把子机枪一架,哒哒哒一棱子,打得一大群正向着洞口俯冲的浮尸连锁爆炸起来,炸得洞外一片通明,连带着从山坡上追来的一大群鬼虫子也遭受了池鱼之殃,被炸得纷纷扬扬满天飞舞。 “不要紧,我没事……”我父亲推开丁思梵:“我就是耳朵里边总有幻觉,老是听到外边有人撞门……” “撞门?”老歪叔神色大变,扭头看了一眼洞里,失惊的大叫起来:“这里真的一扇门……” 我父亲嗖的一声跳了起来,几个人面色如土的看着洞里那扇被什么东西在里边重力撞击的铁门,好半晌,才听到我父亲嘀咕了一声: “完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那洞口的符箓并不是用来禁制蛩盆的,而是用来禁锢门里边的东西,那只蛩盆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那东西体形庞大,张天师是用它来顶住门,可是现在蛩盆被我们赶出去了,只怕门里边的那东西……这就要出来了……” 哗啦一声,洞里的那扇铁门被撞开一条缝,一股子窒人的腐臭气味扑鼻而来。 第七章:绝境生还 (1)进退无路 正象我父亲他们刚刚弄清楚的,钉在蛩盆洞外的那块铜牌,并不是张天师用来禁制蛩盆这只怪兽的。 第63章 实际上洞中还有一道铁门,铁门里关着的东西才是两代张天师再三再四警告的可怕东西。 很明显,仅仅在洞里的铁门上钉一道符箓,远不足以镇住那幽古邪物,所以张天师拿这只倒霉透顶的蛩盆当顶门杠,在洞外钉一道符箓让蛩盆不敢移动,将铁门内的东西彻底的禁锢了起来。 饶是那张天师法力无力,却恐怕也算计不到八百年后,竟然有几个闯祸精会想尽办法把蛩盆赶出洞去,这样一来铁门里边的邪物就失去了控制,开始了用力撞门。 “怎么办?”丁思梵茫然的看着我父亲,我父亲满脸的苦笑,最初他还以为碰上血妹子就够倒霉了,现在看起来,那时候实在是他们最幸运的时候。 但现在看起来,他们的好运要到头了。 洞里那扇朽烂的铁门上,张天师那熟得不能再熟的符箓随着门板晃动着: 混沌之初,天覆地合。 极阴尽浊,生此邪魔。 羽衣三足,血泪如河。 天尊缄口,不可言说, …… 老歪叔咯咯的乐了起来:“老夏,看清楚了没有,那三条脚的鸟儿,原来在这里躲着呢……”说话间他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的顶住门:“幸亏我够胖……”一句话未说完,那扇门在里边重力一撞,就见老歪叔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幸亏我父亲、丁思梵和葛教授三个人不顾自己身体虚弱,急忙上前一起用力,老歪叔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那门里的东西撞击之力,大得异乎寻常,哐的一声,就见葛教授和我父亲这两个血妹子的受害象皮球一样弹了出去,直跌到门口处。紧接着又是一声撞击,那扇铁门哗的一声,裂开几道缝,老歪叔顿时变了脸色。 这扇门虽然是精钢所铸,但八百年的岁月侵蚀,早已是不堪一击,大家再和门里的东西对抗下去,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那东西破门冲出来,二是铁门撞烂,那东西可能连出来的力气都省下了…… 一定要想个万全的法子,老歪叔咬牙顶住门,脸色阴沉得象块抹桌布。 我父亲扶着洞壁站了起来,伸手去取他们刚刚进来时钉在洞口的那块铜牌。 “老夏……”老歪叔分明是想阻止我父亲,但语气明显有几分犹豫。 这是明摆着的事,只靠了铁门上的一块铜牌,其震慑力远远不足,所以我父亲才想到把洞口那块也拿过来,双牌合璧,用两道符箓镇住那只“羽衣三足”的邪物。 可问题是,洞口那块铜牌,是用来阻止洞外那些邪物冲进来的,有张天师的那块铜牌在,门外乱七八糟的怪物们挤了一大堆,可那些脏东西最多不过是挤在洞口看热闹,张天师的符箓对于那些邪物们来说,一如水潭中那颗已经质化了的刑天大脑没什么区别,都是靠近不得的可怕东西。 有洞口的铜牌在,洞外的怪物们就不敢冲进来。 可是这样的话,铁门里边的东西可就要冲出来了。 可如果把铜牌取下来镇住铁门内的东西,洞外的东西又会冲进来。 那么洞口的那块铜牌,该取还是不该取? 老歪叔鼻尖冒汗,明显是没了主意。 (2)绝境求存 我父亲的手指堪堪碰到铜牌上,突然激烈的颤抖了起来。 这块铜牌,到底是该取不该取? 我父亲明显也陷入了痛苦的选择之中。 这时候洞里的铁门上又被重力的撞击了一下,丁思梵发出了一声惊叫,被撞得弹开跌倒。 见此情形,我父亲猛一咬牙,一把揪下了铜牌,猛的抛了过去:“老歪,接住!” 老歪叔手疾眼快,一把接住铜牌,双手抓住铜牌,抵住门用力往里一推,只听轰的一声,那扇门猛然合拢了。 老歪叔背靠着门,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的目光无意中转向了洞口,顿时为之大变。 洞外边,那只正饱受寄生在体内的血妹子折磨的蛩盆意识到了洞口那种可怕力量的消失,立即本能的向着它的藏身巢穴蠕动过来,与此同时,聚集在洞口四周的鬼虫子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哧拉之声,顺着地面急切的爬行了过来。 我父亲摸出了一颗手榴弹,却犹豫着舍不得抛出。 弹药所剩无几,这枚手榴弹抛出之后,下一步又该如何? 急难之际,老歪叔猛的又把那块铜牌抛了过去:“老夏……” 我父亲劈空抓住铜牌,门外那潮水般涌劝的黑色邪潮霎时间散去。 重围散去,葛教授和丁思梵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是随即,那扇铁门又被里边的东西重重的撞击起来,明显的意识到禁止的力量被削弱,里边的东西撞击起来更犹得疯狂,奇书-整理-提供下载连老歪叔都被撞得差一点跌飞出去。 万般无奈之后,我父亲只好再把铜牌抛回去:“老歪接住……” 老歪叔接过铜牌,再度遏止了门内邪物的重力撞击。 洞外的脏东西又发现了它们的机会,稀哩哗啦的趁机涌过来,老歪叔差点哭出来:“老夏接着……”铜牌再度抛回。 洞外的东西哗的一声退开,倒是非常的齐整。 门里的东西却又逮住了机会,又开始拼了命的折腾。 我父亲发出一声绝望的抽泣,再把铜牌抛给老歪叔。 老歪叔又把铜牌抛回来。 我父亲再把铜牌抛回去。 …… 铜牌在两人的手上捣来捣去的换手,但两人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几乎可以说是快要老泪纵横了。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难过处。 现在这一关,恐怕是真的过不去了。 葛教授已经死了心,抱膝坐在洞内一角,满脸严肃,煞介其事的看着两人把铜牌抛来抛去。 而丁思梵却面色沉静,那双充满了祟拜之情的目光深深的注视着我父亲,她当然知道门里的东西时刻都有可能将那扇朽烂的铁门撞得稀烂,但是她的夏大叔在这里。 只要夏大叔在,就会有办法。 总之,那时候我母亲就对我父亲充满了不可救药的盲目信任了,尤其是在父亲麻爪为难没了主意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信任就更毫无保留。 (3)全力一搏 那扇门再被里边的东西大力冲撞,哐啷一声,一块锈蚀斑斑的铁板掉了下来。门里边,依稀可见一个白影闪动,看不清楚是什么。 最多再有一下,最多一下,这扇铁门就不复存在了。 “同志们注意了!”我父亲把铜牌抛给老歪叔,突然用尽力气,嘶吼起来:“全体注意,准备战斗!” 那一嗓子吼得极是用力,惊得精神状态已经趋于麻木的葛教授嗖的跳了起来。 就听我父亲声嘶力竭的喊道:“全体注意,葛教授跟着歪师长,余下的同志随我来,听我的口令,预备——!” 葛教授惊讶的看着我父亲,那复杂的眼神一目了然,他是认为我父亲多半是被这强大的压力逼迫得疯了,都这节骨眼上了,还有什么可预备的?门里的东西马上就要出来,洞外的东西也会都钻进来,全体预备,预备什么?预备让那些怪物啃食自己吗? 虽然葛教授心里这样想,可是我父亲那满脸狞恶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吓死人,葛教授只好将身体挪到老歪叔身边,闭目待死。 丁思梵却以标准的跑步动作跑到了我父亲的身边,说过了,她对我父亲是盲目的祟拜和信任,绝不会象葛教授那样认为我父亲是急疯了。 当丁思梵跑到我父亲的身前的时候,听到我父亲一声低喝:“丫头,在前面抱住我。”我母亲丁思梵想也不想,立即搂住我父亲的脖子,用两条腿夹住我父亲的腰,看得葛教授正要惊呼,老歪叔却吼了一嗓子:“快,你他妈的还等什么?” 葛教授吓了一跳,才意识到老歪叔也让他学丁思梵那样做。当时葛教授心里就甭提有多别扭了,眼看着他的学生丁思梵和我父亲用这种姿式,这已经就够让人难甚的了,万万没想到老歪叔居然也让他这么搞。我父亲和丁思梵的动作再不雅观,他们好歹是一男一女啊,可两个大男人这么搂脖交颈的抱在一起,算他妈的怎么一回事呢? 眼见得葛教授不情愿,老歪叔穷凶极恶的端起歪把子机枪来:“不服命令,军法从事……” 葛教授吓了一跳,强忍着屈辱,学着丁思梵的样,双手搂在老歪叔的脖子上,还用他那两条细腿夹住老歪叔的腰。 就听我父亲和老歪叔同时呐喊了一声:“操他妈,鱼死网破,一往无前,下定决心,不怕牺牲,为了新中国,老子和你拼了……” 我母亲丁思梵在日记中记载,我父亲那人嗓门本来就高,他和老歪叔都是在战场上养成的大嗓门,战场上炮火隆隆枪声不断,指战员全凭了大吼大叫指挥战斗,嗓门越高,给战士们的信心就越强。这样吼得久了,我父亲和老歪叔的声带都吼成了破锣嗓子,而且这两人都有点疯疯颠颠,一吼起来就没完没了。 当时丁思梵只听到我父亲和老歪叔齐声狂吼,她不知道他们两个吼叫什么,难道只凭吼叫就能吓住门里和洞外那些怪东西吗?她估计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可是危急之下,她总是要帮助我父亲的,所以她也伏在我父亲的肩上,跟着我父亲一起拼命的尖叫。 三个人疯了一样的狂吼乱叫,剩下来的葛教授,不可能不被这种颠狂的气氛所熏染,他也不由自主的张开大嘴,无意识的狂吼起来。一时间,四个人全都在拼命的吼叫,谁也不知道谁在吼叫些什么。 第64章 狂吼声中,丁思梵和葛教授感觉到我父亲和老歪叔突然狂奔了起来。 他们在向哪里跑? (4)绝境求存 明明是腹背受敌,洞外有邪物,门里也有邪物,无路可逃的死局之中,我父亲和老歪叔这两个大活宝居然狂奔起来。丁思梵心中惊诧不定,实在搞不懂他们到底在朝什么地方跑,可不管朝什么方向,她知道她是安全的。 因为她在我父亲身边。 你父亲,他是个男人。 我母亲曾这样对我评价我的父亲。 这句话,我想应该是一个女性对男人最高的评价了。 男人就意味着责任,意味着义务,最重要的是,男人还意味着明明没有活路却还能把女人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意思就是说,男人还意味着智慧。 我母亲丁思梵在日记上记载说,她当时真的有点疯了,拼了命的尖喊不止,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直到我父亲连续在她的耳边喊了几声:“丫头,消停消停吧,你都把老子的耳朵喊聋了。” 丁思梵这才睁开了眼,让我父亲慢慢把她放了下来。 然后我父亲一跤跌坐在地上,老歪叔则歪倒在他的身边,两人一人手上拿一块镌刻着张天师亲笔符箓的铜牌,急手忙脚的把那两块铜牌钉在已经支离破碎的门上。 然后丁思梵转目细看,才发现他们竟然置身于另一个洞穴之中,而门外,有一个白色的东西晃来晃去,只是看上一眼,她就能够感觉到那个白东西所挟带的阴毒与仇恨。 那是什么? 他们又在哪里? 这时候葛教授叹息一声,说话了:“夏师长,歪师长,你们让我葛某心服口服啊,身手敏捷,智慧过人,反应又是如此的迅速,而配合得更是天衣无缝,你们——是怎么想起来往门里边跑的呢?” 老歪叔哼哼唧唧的道:“葛教授,你说咱们不往门里边跑,还他妈的能往哪跑?狗屁身手敏捷智慧过人,都是扯蛋,说透了都是他妈逼的,没办法啊!” 值此丁思梵恍然大悟,原来我父亲和老歪叔居然死中求活,冲进了那扇铁门的里边,却把门里的邪物给挤到门外去了。 如此一来,危局立扭。 饶是门里的东西再怕人,可是此时大家抢占了它的巢穴,再有两块张天师的符箓做为屏障,纵然是那邪物恼恨不休,终究不敢是越雷池一步。 门外的那白东西做势向门里滚了过来,直到这时候,丁思梵才影影绰绰的看出来,那东西竟然是一颗白色的生物卵,蛋壳坚硬无比,还泛着油腻腻的釉光,看起来就充满了妖异的邪气。 “他妈的,你个杂种有本事过来,信不信老子拿这两块牌子拍死你?”老歪叔得意洋洋的骂了起来。 那白色的生物卵分明是听到了老歪叔的威胁,愤愤不平的在洞里滚来滚去,用力往岩壁上撞,瞧那架势是想把蛋壳碰碎。 丁思梵有点紧张,问道:“夏大叔,这是什么蛋,怎么这么可怕?” “这个……”我父亲想了想,才回答道:“总之是个带羽毛的三只脚的东西,你就信我吧,这东西的肉肯定不好吃,你就甭打它的主意了。” (5)怪异洞窟 “夏大叔,你说外边那东西长羽毛三只脚?”丁思梵瞪大了眼睛左看右看:“这东西明明就是个蛋吗……” “你怎么这么烦啊,”我父亲气得转向了葛教授:“老葛,你以后教学生要多用点辩证唯物主义,马克思教导我们说……说什么来着……看看你的学生问的这问题,你到底是怎么教的吗。” 葛教授嗬嗬的乐了:“夏师长,你就别计较了,这东西在这里被禁锢了几千年了,如果还保持它的羽衣三足的形状的话,恐怕早就连骨头都烂光了,所以这东西就休眠了,退化回到生物卵时代,不过夏师长,你说这东西会不会很快就会孵化出来啊?” “不会才怪,”老歪叔把话接过来:“老夏,要不咱们趁现在出去,弄把火把这个蛋烤熟了算了,要不然待会儿它真的孵化出个什么东西来,万一跑到外边,那咱们的红色江山,岂不是面临着一个大麻烦?” “烤熟它?”我父亲表示怀疑:“我说老歪,你也不瞧瞧这东西的蛋壳有多厚,它他妈的留在血池那边的阴阳船,蛋壳厚得装甲弹都射不透,真要想把这东西烤熟,非得丢到火山口里去不可。” “那咱们找找看,说不定这里边真的有一个火山口……”丁思梵站起来,往里边走了两步:“这里边只有一个洞……怎么跟外边那只蛋一样的大小?” “那个洞跟外边的蛋一样大小就对了,”我父亲说道:“看不出来吗,这个羽衣三足的阶级敌人天天都梦想着复辟,想凿穿岩石钻出来,这下可好,阶级敌人没干成的坏事,咱们倒是帮它干了。” “要不咱们钻进那个洞里试试看?”葛教授建议道。 老歪叔对此建议不抱乐观态度:“老葛啊,你要想清楚了,那个洞是这怪物花费了几千年才钻出来的,我们是不是也花上几千年再把那个洞钻透?” “那总也得试试,”葛教授不服,自顾走到那怪卵钻出来的洞口前:“你们等我钻进去看看……” 我父亲急忙吩咐:“先拿根绳子拴葛教授的腿上,这个洞这么细,直着往里钻没问题,只怕钻进去就出不来……” “那好,”葛教授拿定了主意:“就用绳子拴在我的腿上,如果绳子乱动,你们就用力把我给拉出来。” “试试看吧……”实在是没别的办法,大家就任由葛教授钻进去试试,按说以依葛教授的年龄,钻这个洞是不合适的,可是老歪叔和我父亲都已经累得脱力,丁思梵是个女孩子,葛教授再怎么虚弱,也不好意思让丁思梵冒这个险。 拿根绳子拴在葛教授的腿上之后,那老头就钻了进去。 大家盯着那绳子,见那绳索随着葛教授的深入,慢慢的被拉进洞里,过了有十几分钟,绳子不动了,丁思梵急忙用力扯了扯绳子,冲洞窟里喊道:“葛教授,到头了吧?” 洞窟里没有回声,那绳索却突然抖动起来,我父亲和老歪叔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往外揪绳子,不料这一揪,才发现里边竟然有一股大力,正在把绳子用力往里拉,几个吓得脸色都变了,本以为这个洞里没什么危险,要不然大家也不会让葛教授逞能,可是谁料到…… 那绳索往外揪了一点,却又突然缩了进去,大家再用力一揪,感觉到并不是葛教授卡在了洞壁上,而是洞里边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力的把绳子往里拉,三个人情急之下一用力,只听嘣的一声,那绳子竟然被揪断了。 我父亲一跤跌坐在地上,拿起绳子的断茬看了看,顿时脸色大变: “不好,这绳子……分明是被什么东西的牙齿咬断的……” (6)洞中乾坤 我父亲他们此时所处的地方,称得上洞中有洞,洞中套洞。 这座由上古兽形人所掏出来的不知是蚩尤还是刑天的地下洞穴中,形成了一座地下极峰,山坡上有一个洞藏着怪物蛩盆,蛩盆的洞里有一道铁门,里边禁锢着那枚一旦孵化出来就会是“羽衣三足”的怪东西,而就在这个怪东西的洞里,还有一个小洞,这个小洞只有人的两肩那么宽,一旦钻进去,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钻,后退是万万不能的。 现在葛教授就钻进了这个无法后退的小洞之中。 为了防止葛教授退不出来,大家还在葛教授的腿上拴了根绳子,感情是把葛教授当蚂蚱了。 可是现在,绳子在里边不明缘故的断了,而葛教授却毫无声息。 难道说,在这个洞中,还有什么更可怕的怪物不成? 我父亲双手撑在洞中,几次做势要往里边钻,却都又停了下来。 我父亲害怕。 他不是怕死,怕死他也活不到现在,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人,多是些不怕死的悍勇之士,子弹那东西专门欺负老实人,谁害怕就往谁的身体里边钻。 我父亲是害怕他万一钻进去后,一旦发现自己也控制不了局面,而这边那枚怪蛋再孵化出个什么玩艺来,那可就麻烦了。 他犹豫了再三,终究是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葛教授。 他拿绳子在自己的腿上缠了一圈,站起来拿那只熊掌一样的大手拍了拍丁思梵的脸颊:“丫头,在这儿等我……”说完就钻了进去。 这个过程中老歪叔一声不吭,他现在是唯一的生力军了,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是决不可轻率行动的,所以去营救葛教授的活,就必然要由我父亲来负责。 既然如此的话,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只是用手揪住绳索,慢慢的控制着放绳,通过绳子上面的震动,判断我父亲在洞里边里的情况。 起初一切顺利。我父亲显然是很小心的在洞里边爬行,绳索放开的很慢,保持着匀速。丁思梵的心都快要跳了出来,她的手握成了拳头,放在了嘴唇边,感觉到脸颊上刚才被我父亲拍过的地方火辣辣的,她在心里拼命的向老天祈求,希望我父亲能够安好无损的再返回来。 但是,丁思梵的愿望被那突然绷紧的绳索打断了。 那根绳索突然之间绷紧了,分明是里边有什么东西正在大力的要将我父亲拖进去。老歪叔咬紧牙关,一只脚蹬在洞壁上,双手用力的揪住绳子:“老夏,老夏,你回答我……那里边到底有什么……” 没有回答,只是那绳子突然向里边重重一拉,老歪叔的身体强壮如牛,却竟被拖得一头撞在洞壁上,连鼻子都撞歪了。 第65章 急忙爬起来,老歪叔顾不得鼻血直流,手拿着那根再次断裂的绳子,冲着洞里边疯了一样的喊着:“老夏,老夏,你回答我……你他妈的不能就这样放弃,别忘了我们是有约定的,等解放后要一人娶一个漂亮媳妇……我操你妈你不能这样不负责任……” 洞里边悄寂无声。 老歪叔呜咽着爬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骂着:“操你妈老夏,你真不能这样,真的不能……” 丁思梵一声不吭,神色淡定的把住洞口,伸头就要往里边钻。 “慢着丫头……”老歪叔抹了一把鼻涕泪水,从怀里掏出一棵手榴弹,交到丁思梵的手上:“丫头,把手指头套在这个环上……记住,你夏大叔生的光荣,死的伟大……你不能给他丢人……” “我知道了,歪大叔你放心……”丁思梵任由老歪叔把绳子缠在自己的腿上,最后看了一眼老歪叔,钻进了洞里。 (7)绝望时刻 丁思梵刚爬进去的时候,那绳子绷得笔直,老歪叔打心里不希望她也钻进去,不管里边有什么,连我父亲都无声无息的着了道,丁思梵进去,无非不过是求个大家死在一起,何必非要这样呢? 但是,老歪叔心里更清楚的,丁思梵是必须要钻进去的不可。 因为我父亲已经钻进去了。 无论是生,是死,她只希望和我父亲在一起。 就这么简单,除此之外再也没什么理由。 老歪叔象个女人一样呜呜咽咽的哭着,想到我父亲死于洞里边的不知什么东西之手,他的心就如刀扎得一样难过。他和我父亲几十年的交情了,双方相互救了对方的性命也不知有多少次,谁要是有了不开心的事情,就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他们两人在一起,是谁受了委屈谁有理,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是另一个人的一部分,失去其中的一个,那是他们所无法面对的现实。 女人在失去的时候会拿定主意,因而变得极为冷静,她们只有在伤心的时候才落泪。倒是男人会在失去的时候痛哭流涕,在伤心的时候,男人多半会选择自暴自弃。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了。 那根绳子突然无由得绷紧。 霎时之间老歪叔魂飞魄散,明明知道迟早也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却仍然无法接受,拼命的拉着绳子,泪流满面的老歪叔嚎叫了起来:“手榴弹,丫头,手榴弹啊,别给你夏大叔丢脸……” 嘣的一声,绳子再一次的断裂,失神的老歪叔一个屁股敦跌坐在地上。 慢慢的,把那根绳子断茬拿到眼前看了看,老歪叔的表情呆滞。 洞里静寂无声,那枚手榴弹,终究没有爆炸。 突然之间老歪叔跳了起来,一声不吭的走到装备袋前,将两只袋子中的所有火药全都拿了出来,绑在了身上,然后持一柄马刀在手,在手中掂了掂:“老夏,丫头,还有老葛,你们就放心的去吧,我老歪若是不为你们报仇,我他妈的就是外边这个怪物养的!” 吼声中,老歪叔走到那扇形同虚设的铁门前,看着门外那枚显来显去的怪蛋,狞笑了一声:“你真他妈的是一个混蛋,老实说,那洞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枚蛋晃动了一下,蛋壳实在是太厚了,里边的东西虽然非常急于钻出来,可是却无法穿透那厚度愈尺的釉瓷蛋壳。 “不招是不是?”老歪叔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小子,你可要想好了,落到我老歪的手上还敢不招供,你可真是打错了算盘……”说话间,他顺手把嵌在门上的那两块铜牌拿了下来:“小子,你会后悔得叫爹,不信咱们走着瞧。” 那枚蛋叽哩轱辘的滚进了门里,瞧那意思还想往老歪叔身上腻歪,可是被老歪叔拿两块铜牌一晃,怪蛋急忙滚蛋了。 哈哈哈几声怪笑,老歪叔朗声长吟:“青山憔悴卿怜我,红粉飘零我忆卿……操他妈不对,这是首靡靡之诗,怎么这节骨眼上弄出这玩艺儿来了?找首革命点的……老子明明挺革命的,怎么这时候满脑子都是靡靡之诗呢?都是老夏这小子弄的,老夏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对吧?” 嘟囔声中,老歪叔已经钻进了洞中。 那枚蛋叽哩轱辘的滚到了洞口,旋风一样快速旋转了起来,突然之间噼吧一声脆响。 怪蛋终于裂开。 里边的东西已经孵化了出来。 (8)上古秘境 老歪叔钻进了洞中。 洞内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到,老歪叔一边嘟嘟囔囔的骂着人,一边慢慢往里边爬,这个洞里边,到底有个什么东西呢?连我父亲都不声不响的被对方收拾了,可知那肯定不是容易对付的。 想象着这世上竟然有什么东西能够于悄无声息之间干掉我父亲,这是老歪叔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一定要亲自钻进去,亲眼看一看。 好奇心杀死猫,老歪叔也不能例外。 洞壁狭窄,把人紧紧的挤压在一个最狭小的空间里,人在这种情况下心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所谓洞穴幽闭症,就是指许多人到了这种环境,自己就会疯掉。而我父亲和老歪叔却是天生的泼皮货,他们只会把和他们在一起的人折腾疯,他们自己是决不会疯的。 所以老歪叔哼哼唧唧的骂着,拿双肩和脑袋用力往前拱,前面到底有什么?到底有什么……突然之间他的身体一空,还未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已经凌空跌了下去。 霎时间老歪叔恍然大悟,怪不得进去的人都无声无息了,原来这里边竟然他妈的别有洞天。 怪不能那绳子都被扯断了,人跌下去的时候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等反应过来,绳子早在石壁上卡断了,纵然是想告诉外边的人,也已经没机会了。 而且那个竖井般的洞窟特别的深,老歪叔跌下去的时候狂吼了一声:“我操……”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声音被四周的洞壁吸收了,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到。 突然扑通一声,老歪叔的全身一阵温凉,竟然垂直的跌入了一个深潭里。落入水中之前他的眼睛浮光掠影,好象闪过了一片光亮,光亮中还有几个熟悉的人影,然后他就一直向深水中沉了进去。 他下潜了好久,直到从高空跌下来的势能全部被水的浮力所抵消,这才拿脚踩着水,慢慢的从潭水中浮了出来。 哗啦一声,老歪叔从水中露出脑袋,拿手抹了一把脸:“老夏你个王八蛋,居然还活着,这可真是祸害活千年啊……” 我父亲没有理他,葛教授和丁思梵却是连头也没回,全当他这个人就不存在,三个人正举着一支火把,全神贯注的盯着石壁上的壁画看。 “我操……从哪儿弄的火把?老子身上的炸药可是全都湿了……”老歪叔走过来,想挤进三个人的人堆中。正巧三个人移动了一下身子,变了一个方位,把视线集中中另一幅壁画上,老歪叔上前探头看看三个人的脸色,只见三张脸表情凝注,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 “喂,喂喂喂。”老歪叔火了:“没看到老子刚跌下来的吗?连个人问候的也没有?” 葛教授皱眉说了一句:“歪师长,这里边的每一个人,都是从高中跌下来的。” “这……倒也是,”老歪叔没了情绪:“你们到底看什么呢?” “脑袋,刑天的脑袋。”我父亲简捷的回答道: “这颗最可怕的脑袋马上就要孵化出来了。” (9)万古有终 听到我父亲的话,老歪叔心里一紧,正要跟着大家看看壁画,却忽然感觉到旁边有什么东西在动,一扭头,惊得他魂飞魄散。 就在大家的身边,有一枚巨大的生物卵,那卵大得足以装进十几个人去,卵壳上泛着荧荧磷光,隐隐可见里边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蠕动。 就在这枚生物卵下,钉着一方铜牌,铜牌上的字虽然锈蚀,却已经被人擦干净,依稀能够辨清上面的字迹。 仍然是龙虎山第三十代娃娃天师的笔迹,大意是: 大宋元符年间,解州天赐瑞盐突然出现妖物,做大雾弥漫周天,当地人请了玄门道士做法驱邪,却无任何效果。知道圣明天子宋徽宗迟早必召龙虎山天师做法,为探明究竟,张氏第二十九代天师张景瑞冒死进入蚩尤地宫,惊见穴中藏有上古之魔,犹自待孵化之中,张景瑞自知不敌,于是遍遣同门中人,四方寻找寻宝秘族,得关氏家族解州支脉相助,与龙虎山第三十代传人张继先再入岩穴,斗杀穴中邪物无数,但玄门中有一人为血池之虫吞噬而后,逃出岩穴,累及冤枉村一村居民丧死,此战导致了玄门百余菁英尽丧,但最终以元始天书镇住邪魔。此后八百余年,玄门符箓终将失去法力,届时邪魔必将破壳而出。所以张氏继先叮嘱后来者,岩穴中的邪魔乃上古兽形人集天地之怨念而化,水火不浸,刀枪无伤,但当邪物化生为卵形之时,应是最易于着手驱除,如若不然,邪物一出,则世上之人,定然会遭此邪物的怨念之波连,尽皆陷于不死不活的颠靡状态之中,张氏念上苍之好生之德,伏愿后来者想尽办法,怯除邪魔,如若不然,则天日失色,山川崩坍,黎民蹈死无路,血流成河…… 但是,即使是那邪物的蛋壳,也坚愈金铁,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凿动的,如果使用“轰天雷”的话,那么爆炸的威力反而会被邪魔的卵壳所吸收,届时邪魔就会一下子获得滋养,提早破壳而出,为害人世。 要钻透邪卵之壳,就必须要寻找一种上古时代早已灭绝的尖嘴犷,那东西形似狸猫,灵活好动,但嘴部生有尖利的喙,尾部还有一个小球,只要捉到这样一只动物,让它用尖嘴凿穿邪卵,寄生于邪卵之内,将邪魔的血肉吞吃殆,夙几无殆矣…… 又此后一十二年,龙虎山尽遣玄门中人,并得到茅山之上清、丹鼎两派玄门相助,踏破铁鞋,奔波无数,终于于昆仑山以北觅到了一枚已风结为石的尖嘴犷之卵。 第66章 概因这尖嘴犷本是一种大荒异兽鸭嘴兽的始祖,所以又有玄门中人飘洋过海,凡一十四年,终于带回几只鸭嘴异兽,然后由龙虎山聚玄门正一派、茅山上清派、茅山丹鼎派三家,及秘宝五族赵玄坛族、解州关氏、传古比干氏、传古陶朱公族及刘海秘族,总计八家聚于蚩尤岩穴,逆行方泽之术以期将尖嘴犷孵化,奈何有心无力,那枚尖嘴犷之卵已经尽结为石,若要孵出其中生灵,合三门五家之力,也须得八百年之久,只怕到了那时候,传承尽失,香火断绝,再也无人知道此事,所以三门五家又深入地穴,捉得一只上古戾兽蛩盆以为护法,阻住门户,以防尖嘴犷一旦孵化之后,非但不吞噬那上古邪卵,反而流窜于外…… 老歪叔看得心惊肉跳,再细看那枚巨型生物卵,果然是妖气隐隐,杀机弥伏,直让人顿生绝望之感。 这时候我父亲扭过头来,问道:“老歪,那只尖嘴犷孵化出来没有?” “什么?”老歪叔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我是问你,被张天师捉来,关在洞中由蛩盆看守的那只尖嘴犷,现在孵化出来没有?” “什么……什么尖嘴犷?”老歪叔满脑子都是滴溜溜的球形卵在转动:“莫非那只一个劲的往我身边凑的怪蛋,就是尖嘴犷吗?” “那当然,”我父亲叹息道:“老歪啊,咱们可真是闯了他妈的大祸,人家张天师是用那只蛩盆顶住门,防止一旦孵化出来的尖嘴犷逃掉,可是咱们几个可倒好,生拉硬拽把那只蛩盆赶了出去,然后咱们自己跑这儿消停来了,那尖嘴犷……只怕已经逃之夭夭了吧?” (10)上古冤劫 “都怪我!”老歪叔懊恼的一拍大腿:“刚才我要是晚一会儿进来,或者是把那只尖嘴犷的蛋也带进来……”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我父亲道:“老歪,你过来看看这个上古邪魔,到底是他妈的一个什么玩艺儿……” 老歪叔走过去,站在那幅壁画前看了看。 那壁画画得很是凌乱,带着点信手涂鸦的特点,先是几个人形生物在追逐猛犸象,接着是更多的人围绕着火堆欢快起舞,蒙味时代的初民生活状态,一目了然。 接着是原始居民们仰头看天上的流星,那流星肯定是给了他们什么启蒙,因为下一幅画是一群原始人围着一只陶土罐在煮东西,罐子里边的东西块头极大,而且形状极不规则,看得老歪叔直皱眉:“这群祖宗们,到底在煮些什么?” “他们在煮石头。”葛教授严肃的告诉老歪叔。 老歪叔不信:“拉倒吧老头,你当原始人都象你这么爱发神经啊,他们煮石头干什么?能吃啊?” “确实是在煮石头,”我父亲就此事件上明确表态支持葛教授:“葛教授不会错。” “他们煮石头干什么?”老歪叔不明白。 “冶炼!”葛教授言简意赅。 “嘎嘎嘎……”老歪叔怪笑了起来:“喂,老头,你们这些臭资产阶级学者就是爱欺负我们劳苦大众,我操,煮石头冶炼,你真当我们人民群众是傻瓜啊?” “歪师长,我请你注意自己说话的态度,”由于葛教授是首先进入并发现这个洞窟的,所以他已经认为自己具备了和老歪叔分庭抗礼的条件,当即警告道:“煮石头是煮不出来金属的,可这事你知道,(奇*书*网*.*整*理*提*供)我知道,原始人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那……又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原始人以为煮石头会煮出金属来的呢?”老歪叔悻悻然,问道。 “流星!”葛教授回答道:“原始人无意中在地上捡到了从星空掉下来的陨石铁,这应该是原始人最早得到的金属,所以他们知道了金属是从铁矿石中冶炼出来的,但是他们当时还没有掌握冶炼工艺,以为靠了用白水煮石头就能够把金属煮出来……” “那这些原始人辛苦了。”老歪叔假惺惺的说着,琢磨着再用什么招术继续欺负葛教授。 再下一幅图,原始人终于找到了冶炼技术,将石块丢进火中焚烧,烧到最后得到了金属的流汁,于是原始人们再次的载歌载舞庆祝狂欢。 原始人的金属冶炼技术越来越精湛,下一幅画,是他们用青铜铸造了兽形头盔,戴在了头上。看到这里,老歪叔忍不住惊呼起来:“这……这不就是兽形人吗?” “一点没错,”我父亲走过来说道:“所谓的兽形人,其实不过是戴了兽形头盔的人类而已,古书上所记载的蚩尤兄弟铜头铁额,食砂啖石,不过是如此而已……” 图画再接下去,是游牧部落对掌握了青铜冶炼技术的兽形盔甲人部落的不断进攻,战争的场面尤为激烈,兽形人恃仗他们的青铜冶炼技术,一度占到了上风,但是很显然,其它部落的初民们对他们的兽形盔甲表现出了最大的恐惧,地面上的陷阱就这样出现了,兽形人部落终究是寡不敌众,被迫转入了地下。 炎帝部浇,蚩尤部落。 人们以为这两个部落已经永久性的被轩辕黄帝部落征服了,但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并没有屈服,即使是时光过去了六千年,他们仍然在抗争。 通过这只行将孵化的异卵,失落的部族将夺回他们的一切。 而此时,那枚异卵已经呈现出越来越强的生命迹象,它的怨恨与念力已经形成了刑天之脑,并幅射到地面之上。 所以他们在岩穴中的水潭中见到了刑天脑,而这种念力穿透岩层,最终形成了地面上的蚩尤冠。 他们来了! 而地面上的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第八章:捕猎行动 (1)分头行动 仰面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岩穴顶部,我父亲说道: “现在,我们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再爬上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那只有可能已经孵化出来的尖嘴犷赶下来,那东西很可能非常凶残,所以这个任务非常危险,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老歪叔的表情象是要哭出来:“老夏,别他妈的挤兑我,你看看现在这几头蒜……这活,除了我谁还能干?” 丁思梵犹豫了一下:“夏大叔,要不我爬上去好了……” 我父亲劈头打断她:“不,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丁思梵问。 “你和我们留在这里,多搬点石块过来,建一只石头笼子,等那只尖嘴犷下来的时候,想办法把它关进去……” “万一到时候那东西不乐意进去呢?”丁思梵问道。 “这个……那就只能耐心点,多做尖嘴犷的思想政治工作了。” 我父亲回答道。 然后大家围到老歪叔身前,替他整理装备,先把他身上被水浸湿的炸药全部御下来,再替他把湿漉漉的衣服扭干,然后老歪叔冲大家一呲牙:“同志们,你们就等我老人家胜利的好消息吧……”一转身,用手指抠住岩石,重新向上面爬去,大家都站在下面仰面看着他,等到他的身影隐没于黑暗之中,我父亲急忙转身,吩咐道:“快,还等什么,快去搬石头过来……” “石头就堆在那枚巨卵旁边好了,”葛教授建议道:“到时候里边只留一条小孔,逼迫尖嘴犷非得往蛋里钻不可……” “没错,就是这样。”大家立即行动起来,满头大汗的开始往那枚巨蛋边堆放石块,那枚巨蛋似乎滚动了一下,分明是里边行将卵化的东西讨厌别人这样对待它,幸好这东西体积太大,前后左右各用一块石头在底部一卡,这枚巨蛋只好一动不动了。 没过多久,大家垒了一个石槽,上面再用巨石加上盖,估计那尖嘴犷也不是什么大力士,未必能够将石头掀开,大家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可是老歪叔呢?他那里怎么样了? 大家仰头向上看,不敢大声喊,生怕惊动那只尖嘴犷,万一老歪叔没把尖嘴犷引下来,反让那东西咬上一口,那可就太划不来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上面有什么动静,我父亲的心悬了起来:“你们等在这里,我上去看看……” “夏大叔……”丁思梵叫道。 “什么事,丫头?”我父亲双手抠住岩缝,回头问道。 丁思梵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夏大叔,你可千万要小心,我还在这里等你呢。” 我父亲哈哈一笑:“知道知道,丫头你就放心好了,你夏大叔跟他妈的那个蛋一样,生于太玄,起于太渊,打不死捶不烂,最多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话之间,他的身影已经隐没于岩顶上的黑暗之中。 (2)神秘古珠 我父亲是知道老歪叔的苦楚,那个岩窟,从高处跌下来再也容易不过的了,可是再要爬回去,那可就太困难了。 最大的困难是,你根本不知道那个洞口在什么地方。 戴有照明灯的矿工头盔早就在一场又一场的遭遇战中丢掉了,前者是老歪叔,现在是我父亲,他们只能凭据自己的感觉在黑暗中慢慢的爬,因为下面有一个水潭的缘故,那岩缝里边粘乎乎湿漉漉,手指头抓上去说不出来的难受,更何况此时我父亲早已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稿束。血妹子曾经寄生于他的身体之内,将他的精力吞噬殆尽,象他这种情况理应卧床静养上十几天,但是现在他非但不能静养,还要咬紧牙关去找那只尖此犷斗智斗勇,我父亲想,跟老歪这个倒霉蛋凑在一起,真他妈的苦啊。 总之,埋怨老歪叔是我父亲的一个良好习惯,后来我母亲不知怎地也沾染上了这么一个毛病,只要有点不痛快,就责怪老歪叔。 第67章 而老歪叔也同样,那怕他吃饭时硌到了牙齿,也非要找到我父亲吵上一架不可,直到我父亲认错,不然的话这事就没个完…… 一边爬,一边嘟嘟囔囔的骂着老歪叔,我父亲的手向前一伸,感觉到前面好象是一个平台,他诧异的伸手在上面抓了抓,什么也没有抓到,知道这里确实是一个洞口,当即双手一撑岩壁,纵身翻了上去。 没有灯光,我父亲感觉自己好象是站在一条栈道上,向下依稀能够看到葛教授和丁思梵举着的火把,早在我父亲刚刚跌下来,从水潭里爬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葛教授举着一支火把,真不知这个老头是从哪儿弄出来的,实在是桩怪事。 我父亲转过身,视线中一片黑暗,没有灯光,真是让人苦恼啊。 他伸手向前摸了摸。 感觉到自己的手好象是摸到了一扇铁门。 再拿手推推,只听轰哗啦一声,那扇朽烂的门应手而倒,门里边射出强烈的光线,刺激得我父亲泪水直流,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差一点跌下去。 揉揉眼睛再细看,我父亲大吃一惊,只见那扇横在半空中的怪洞之内,竟然放着一颗巨型夜明珠。 夜明珠这东西,是世界上顶顶离奇的东西,世界上最大的夜明珠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在菲律宾巴拉旺湾出现,当时有几个孩子下海捞海货,等上来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个人,再下水去寻找,却发现那个失踪的孩子有只脚被一只巨蚌夹住,早已淹死在海中。于是当地人动用了起吊机,将这只巨蚌吊到船上,用工具撬开,却惊见巨蚌之中,荧光然然,竟然有一颗比人头还要大的夜明珠。 巨蚌巨珠,这听起来还能够让人接受,最令人无法置信的是,那只巨型夜明珠的中间,竟然有三个人像,细看这三人,竟然是佛祖释伽,儒教宗师孔子及道家鼻祖老子,当地人惊讶之际,当即将这枚巨型夜明珠命名为安拉之珠——因为给夜明珠起名字的人信奉的是伊斯兰教。 消息传出后,其它教派的人士对当地人擅自命名表示了强烈的愤慨,结果一夜之间,这枚世界上最大的巨型夜明珠有了十几个名字:老子珠、孔子珠、真主珠、圣珠……等等。 再接来研究,全世界都大吃了一惊,这枚夜明珠,竟然是形成于春秋前的六百年,那个时候孔子老子释伽这些宗师神佛还没个影子呢,怎么会提前跑到那颗夜明珠里呆着去了? 这离奇的怪事没人操心,科学家集体失语,倒是那颗夜明珠落入了美国人之手,现今还藏在旧金山的银行保险柜里…… 老子珠也好,孔子珠也罢,这是目前有记载的最大的夜明珠,可是我父亲却说,他在蚩尤岩穴中所见到的那枚夜明珠,只比孔子珠大,不比孔子珠小。 据我父亲说,当时他见了那枚巨大的夜明珠,惊喜交加,说道:“好家伙,这东西不错,等我拿回去……给丁思梵那丫头将来做嫁妆吧。” (3)上古兽文 我父亲当即上前,用手拎起那颗巨珠。 那巨珠事先经过加工,在两端卡了一个饰着黄金的翡翠提手,我父亲把这巨珠提在手上,就象是提着一只照明灯那样的自如。 然后我父亲拿着这只照明珠,向前一照,就见前面的地上坐着一具枯尸,那枯尸有一个狰狞可怖的兽头,阔嘴獠牙,铜铃巨眼,看上去极是可怕。我父亲蹲下去,轻轻将这只青铜面具掀起,就露出兽形头盔下面的一具骷髅。 果然是上古时代的遗民,我父亲想,大概这具枯尸,应该算是物证了吧? 那具枯尸的身边,还有一块青铜铸版,上面镌刻着蝌蚪一样的异形文字,这文字让我父亲大吃了一惊。 这种字体,赫赫然竟是地下藏宝之穴才有可能见到的“宝文”,又称“兽文”,这种字,全世界识得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个,我父亲和老歪叔勉强算是这十个人中的两个。 看到这兽文,我父亲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种字称为兽文,传说是地下秘宝之所的护宝神兽所书。现在看起来,这不过是久已轶失了的上古遗族文字而已。 细看这兽文的内容,原来是上古兽头族在接连不断的战争中面临着灭族的危险,被迫转入了地下岩穴藏身,而这个兽形人,他是兽形族中在地下最后一个人,他之所以躲在这个洞里,是在看守兽形族的秘宝,以防被地上那些阴险狡诈的物种所窃取…… 那么,被兽形人如临大敌小心翼翼的防护着的秘宝又是什么呢? 我父亲向来对这种事缺乏好奇心,但自从遇到老歪叔,再经历了王莽地宫事件后,他的好奇心突然高涨了起来,一定要看个明白。 仔细一看,我父亲腾的一声跳了起来,失声叫道:“我操,这个兽脑袋祖宗,你这不是跟老子开玩笑吗……想气死老子是不是?” 我父亲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呢? 原因很简单,被这些兽形人遗族所拼命守护的“秘宝”,不是别物,赫赫然竟是青铜的冶炼技术! 替我父亲想想吧,他和老歪叔两人可是端着杀伤力最强大的火器进来的,火箭筒,装甲弹,火焰喷射筒,凝固汽油弹……这些轻重武器凑在一起,去非洲发动一场政变占领一个两个国家都是绰绰有余,可怜我父亲和老歪叔,在这个岩洞扑腾了也不知多久,如今弹药早已耗尽,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如何才能出去,这事连一点希望还没有呢。好不容易找到这间藏宝秘室,还指望找件宝物以御邪魔,却不曾想,找到的竟然是过时了也不知几千年的“金属冶炼技术”,你想我父亲上火不上火? 我父亲一上火就牙疼,一牙疼就忍不住的蹲在地上哼哼。 当时我父亲就是这样上火,牙龈肿痛,忍不住蹲在地上哼哼了起来。正哼着,耳边依稀听到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 “中国共产党万岁!” “新中国万岁!” “打倒蚩尤刑天地主老财!” …… 霎时间我父亲惊得魂飞天外,老歪这个兔崽子,不就是让他去捉只长嘴犷吗,他怎么把自己搞到英勇就义了? 急切之下,我父亲不顾一切的吼叫起来:“老歪,坚持住,千万别泄气,老子来救你了……” (4)尖嘴异兽 当时我父亲急得上窜下跳,到处寻找出入口,却怎么也找不到,只好忍住心头的恐惧,再侧耳倾听,居然从洞中的一角听到了老歪叔的声音: “老夏,老夏……你他妈的得赶快,你再不来,老子只好先去见马克思了……” “别急,别急,老歪你别急……”我父亲冲到岩洞一角,在地下胡乱的抓了两把,又在洞壁上掏了两掏,突然发起了凶性,咬紧牙关,拿自己的身体重重的往岩壁上撞去。 砰的一声,那一下撞得我父亲眼冒金星。 砰的又一声,撞得我父亲口吐鲜血。 第三下正要纵身撞上去,我父亲突然觉得不对,身体刚刚撞到岩壁上,就急忙停下了,突然之间,那岩壁好似被一柄强力金钢钻绞入,震动得整座岩壁都颤动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父亲正在惊诧之间,突听嗤拉一声巨响,一物尖锐无比,突然破壁而出,幸亏我父亲后退得快,不然的话肯定会被那尖利之物豁破肚皮。 接着咯啦啦几声,岩壁上几块碎石掉落,现出一个大洞来,我父亲提着夜明珠灯盏,往那洞里照了照,只见洞口处现出一只怪异小兽,脑袋倒是不大,奈何两只大眼睛占去了这动物脑袋上的大部分面积,没看到这东西有鼻子,倒是在两只大大的眼睛下面,是一支祈长粗硬黑灰色的尖喙,这小动物居然就是用它的尖喙凿穿岩石,破壁而出的。 尖嘴犷! 这东西此时在这里,正用它那双温和而纯净的大眼睛看着我父亲,就象是可爱的大熊猫看着鲜嫩的竹叶一样。 那么老歪叔在哪里? 我父亲吓慌了神,担心老歪叔已经“英勇就义”,不由自主的呼叫起来:“老歪,老歪,你在哪里……” “老子……老子在这里……”老歪叔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那东西身后传来:“老夏你可要小心,这只长嘴的东西也太他妈的灵活了,差一点没要了老子的命……”老歪叔的话还没说完,我父亲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细看,那尖嘴犷已经鬼魅般的突然钻了进来,蹲在我父亲的面前,象只小松鼠一样的高高跷着尾巴,尾部的末端有一个可爱的绒球,看了就忍不住想摸一摸…… “老夏你可千万要小心,别碰这东西的尾巴……”老歪叔躲在不知什么地方,还在继续说着:“这东西尾巴上的那个球,有剧毒……” “剧毒?”我父亲大吃一惊:“老歪,你中了毒了?” “我倒没有,”老歪叔苦笑:“可是那只蛩盆可倒了大霉了,被这东西的尾球扎得疯了一样满山乱窜,吓得连寄生在蛩盆体内的血妹子都没命的逃了,你说这玩艺儿厉害不厉害?” “厉害……”我父亲还待要说,忽然肩头一沉,定睛一看,那尖嘴犷竟尔已无形无迹的突然窜到了他的肩上,那尖利的铁喙瞥准我父亲的太阳穴,高速钻头般的疾刺而来。 “日你姥姥……”我父亲一声惊呼。 (5)直觉反应 虽然老歪叔再三提醒,但是那尖嘴犷的动作之轻灵,仍然是超出了我父亲的意料,实际上,这东西的速度远比人的神经反射系统更快,当你的眼睛看到它,意识到它在动的时候,它已经冲了过来,那速度犹如电光石火,旗花火箭,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第68章 要知道,这种尖嘴犷生活于元古代的震旦纪,那辰光地球的猛兽体积十分的惊人,往往巨兽的一粒牙齿,都比尖嘴犷的身体要大,所以这尖嘴犷若是没有这种比之于神经系统的反射更迅速轻灵的活动能力的话,也根本没有可能生存下来。 所以跟这种动物是不能比拼身体的灵活性的,人体再灵活也不如自己的思维快捷,可是这东西却比人类的思维更快。 人类与尖嘴犷,只能是比拼直觉! 直觉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是在神经系统将外界信号传递到大脑之前的本能性行动。凡是在战场上挠勇的军人,莫不是有着惊人的直觉力的人,如我父亲,如老歪叔,他们两个都是这种人。 当那只尖嘴犷突然窜到我父亲的肩头之时,我父亲耳边突听一阵风声,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身体已经重重摔在地面上,一抬头,正见老歪叔满身是血的冲着他咧嘴怪笑。 我父亲这才明白过来,当那尖嘴犷突然窜到他肩上的时候,他已经猛的从那只尖嘴犷用嘴吧钻出来的岩洞中穿了过去,这种行动完全是直觉性,下意识的,直到他的身体摔在地上,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我父亲急忙过去搀起老歪叔,先看了一下他的伤势,还好,老歪叔的肩部和小腿处分别被凿出来两个大血洞,虽然血喷如泉,但这点小伤,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 再提起那盏夜明珠灯,我父亲和老歪叔靖到洞口处向里一看,不禁莞尔。 由于我父亲的反应速度超越了神经组织系统,不仅是我父亲没有反应过来,连那只尖嘴犷也是懵懂未觉,只见那家伙正用它尖利的嘴吧,吭哧吭哧对着地面一通狠凿,突然发现不对,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父亲和老歪叔同时爆出一声大笑:“小东西,刚刚出壳就敢跟老子斗,惹火了老子,直接宰了你褒汤喝……” 就见那只尖嘴犷懊恼的停止了凿地,还没见它有什么动作,我父亲和老歪叔心念一动,同声吼叫了起来,两块铜牌再加一颗巨型夜明珠,同时砸在洞口处,感觉到好象是砸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就见尖嘴犷倒地打了个滚,又爬了起来,郁闷不已的看着两人。 两父亲和老歪叔同时长吸了一口气,好险,幸好他们的直觉反应快人一拍,要不然的话,刚才说不定谁的身上又多了两个窟隆。 后来我父亲才知道,由于这个小东西动作太快了,又有一双夜眼,不幸的老歪叔刚刚爬进来,就遭遇到了这个东西的攻击,可怜的老歪叔在黑暗中看不到东西,身上接连被凿出几个血洞,情知再这样折腾下去,老歪叔肯定会被这东西生生的凿成一团血肉,所以老歪叔狗急跳墙,掏出了身上最后一颗光荣弹,打谱什么也不管了,先喊几声革命口号,就和这东西同归于尽算了。 若不是听到了我父亲的喊声,老歪叔肯定是已经壮烈牺牲了,毕竟人在黑暗中是没办法跟尖嘴犷这种异兽搏斗的,能求得个壮烈牺牲,这已经就够了不起的了。 幸好我父亲情急之下,接连撞击墙壁,引起了尖嘴犷的兴趣,丢下老歪叔凿穿了石壁,这一对难兄难弟,总算是又“胜利”的会师了。 (6)无力招架 犷类生物现在虽然已经灭绝,但时有化石被挖掘出来。 这种动物于科学家而言无异于一个噩梦,搞古生物学的,见到这种化石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概因这种生物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如我国新疆出土的沙犷化石,有一个和驴子接近的头骨,却长了四只狼爪,这种生物直接戮在了现代生物学分类的命门上,让众多的科学家避之唯恐不及。 试想,如沙犷这种怪物,长了个吃草的脑袋,却搭配上四只狼瓜,那么这东西到底算是偶蹄类,还是应该算是食肉类呢? 总之,科学家最讨厌犷这种怪物。 而我父亲和老歪叔,却是怕得连魂都要飞掉了。 两人刚刚把那只尖嘴犷打出去,忽然之间眼前一花,霎时间一阵剧痛传遍我父亲的全身,他愕然低头一看,只见那怪东西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他的腿上,尖喙如凿,倾刻间已经将我父亲的大腿上钻了个血洞。 我父亲顿时嚎叫起来,没办法不嚎叫,这只尖嘴犷,动作快得也实在是太吓人了。 一边嚎叫,我父亲一边拼命的打滚,拿那只夜明探照灯对准尖嘴犷狠砸一气,结果,他每一下都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自己的腿上,而那只尖嘴犷呢?却早已丢下他,尾随在老歪叔身后穷追不舍。 “受不了,同志们呐,”我父亲咬牙爬起来:“还是先他妈的撤退吧,在运动战,游击战中集中优势兵力,寻机歼灭敌人……” “歼你个头啊歼……”明明看那异兽离老歪叔还有几米的距离,可是老歪叔的身上突然又裂开两道大血口,鲜血激喷,模样煞是吓人。 那东西的速度太快了,它连钻了老歪叔好几口,等它退了下去之后,那伤口才突然裂开,痛得老歪叔直着嗓子,跟我父亲比拼谁嚎叫的嗓门更高。 再好的直觉反应,在枪林弹雨中也没处躲。任何人遇到尖嘴犷这玩艺,不被扎个满身是洞到处漏血,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我父亲和老歪叔拼了命的疯叫,说老实话,那狼一样的嗥叫让尖嘴犷惊疑不定,攻势明显趋缓,趋缓归趋缓,但饶我父亲和老歪叔是铁打的金钢,也搞不住身上的鲜血就这么喷泉一样的流淌,更何况我父亲还曾吃过血妹子的大亏,这时候完全是靠了他们过人的意志力支撑着,可他们还能支撑多久?这事,连他们自己心里都害怕——害怕一时突然支持不住昏死过去,那可就惨了。 现在他们需要武器。 但他们最后的武器,是那枚贴身肉藏的“光荣弹”了。 用惨叫声吓退了尖嘴犷,两人不约而同的掏出了手榴弹,扔出去吧,再不扔,他们可真是让这怪东西钻成一堆肉屑了。 老歪叔率先将手榴弹扔了出去:“打倒上古怪物反动派!” 轰的一声,硝烟起处,两人头脚相并,穿洞而过。 哇的一声,我父亲屁股刚一落地,就惨叫着猛的跳了起来,那尖嘴犷比他们更快的钻了过来,撅起喙尖朝上,感情是我父亲自己把屁股送到这根切铁如泥的金钢锥上去的。 轰的又一声,我父亲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抛出了他那颗手榴弹,和老歪叔抱在一起,尽量减少暴露在外边的部位,接连滚动着直滚下悬崖。 “坚决埋葬帝修反……妈啊!” 一声嘹亮的口号未止,柔和的夜明探珠光耀之下,我父亲和老歪叔仰面看到那只灰黑色的铁锥凌空追刺而至。 尖嘴犷。 这东西追了下来。 (7)穷追不舍 借着那夜明珠灯的光线,我父亲和老歪叔看到了一幅有生以来见所未见的奇景。 那只尖嘴犷,它的四肢伸展开来,尾部自如的摆动着,尾巴末梢的那个小球象是吹胀了气一样越鼓越大,感情这个小怪物拿它的尾巴当降落伞了。只见那伞状的漂亮尾球凌空一摆,那小东西利喙如锥,于半空中向着老歪叔的耳门外刺了过来。 “丢掉幻想,准备战斗!”我父亲没头没脑的乱喊着,于半空中猛一扭身,砰的一脚,踢在尖嘴犷的小腹上,那小东西吱的一声怪叫,被踢入黑暗之中,与此同时,刚刚感觉到脚背上多出来一个血洞,钻心的痛疼之际,迎面恍如一记重锤敲至,扑通一声,惨叫声中,我父亲和老歪叔已经双双跌入水中。 尖嘴犷那怪东西,虽然被我父亲一脚踢开,可是它的动作太快了,还是在我父亲的脚背上钻了个血窟隆。 仿佛数不清的尖刀一下子捅进了他们的五腑六脏,失血过多的伤口被冷水一浸,两人疼得身体飘若无物,此时体力已经耗尽,可是他们还得咬牙挺住奇_-_書*-*网-qisuu.,总不能让自己成为一具不负责任的浮尸吧?尖嘴犷那东西还在上面等着他们呢。 咕噜噜噜一阵汽泡泛起,两人沉入了深水中,然后又借着浮力重新飘了上来。 爬上去,一定要爬上去,把尖嘴犷那不礼貌的东西赶进石头笼子里去。 我父亲和老歪叔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他们却连游到水潭边的力气都没有了,勉强的挣扎了几下,老歪叔把头露出水面,惨笑了一声:“老夏,我有点不行了……” “胡说!”我父亲吼道,他一只手揪住老歪叔的衣领,一边拼了命的往水潭边上游。那水潭的边缘近在咫尺,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却遥远得如同是另一个世界,到了,快到了,当我父亲的手堪堪触及到水潭边缘的石壁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朦胧之际,好象听到了丁思梵一声惊叫。 我父亲听见了自己惨笑一声:“丫头,对不起了,这次真的让你失望了……”只觉得身体一软,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丁思梵和葛教授两人的身形出现了,他们伸手入水,一人拖住一个,将我父亲和老歪叔拖上岸来。一离开水面,感觉到湿冷浸骨,我父亲的眉头皱了一下,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丫头?丫头?” “夏大叔,我在这里。”丁思梵的哭声回答道。 “快躲到大叔身后去……”我父亲声音微弱的吩咐道:“那尖嘴犷……亡我之心不死啊,逮孔就钻……可千万别让那东西伤到你……” “没事夏大叔,”丁思梵回答道:“那个小怪物,我和葛教授已经把它逮住了。” 第69章 “逮住了?”死人一样的老歪叔突然睁开了眼睛:“丫头,别学你夏大叔……吹牛,我们两人都让那尖嘴犷钻得浑身筛子一样净是窟隆眼,你个小丫头……怎么可能逮住它?” “真的把它给逮住了,”丁思梵委屈的道:“不信你们看。” 我父亲和老歪叔眼睛不由得一睁,果然就见那尖嘴犷被固定在一块石头上,这不可思议的事情让两人同声怪叫: “丫头,你是怎么逮住那东西的?” (8)异兽入网 丁思梵搀着我父亲,葛教授拖着半死不活的老歪叔,快走到那只尖嘴犷前,葛教授一松手,老歪叔哧溜一声,就滑倒在地上了,吓得葛教授连声惊叫:“歪师长,歪师长,你没事吧……” 老歪叔的回答,让人不忍卒闻:“老子他妈的可是获过四次战斗英雄称号的革命军人,天天被你们这帮混蛋歪师长歪排长的叫着,你叫老子还有什么脸面再活下去……” “哦,歪师长你没事就好,”葛教授诚心诚意的道:“你放心歪师长,我以后保证你叫你歪师长了……” “叫吧叫吧……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老歪叔费力的说着,伸手入怀,摸出来一个油布包,吃力的打开,大家都紧张的看着那油布小包,这只油布包被老歪叔贴身收藏,里边一定是非常重要的物事,看起来老歪叔是真的不行了,莫非他是要最后一次缴党费吗? 紧张的期待之中,那只油布小包终于打开了。 仔细擦擦眼睛,看清楚小包中的东西,葛教授差一点没哈哈大笑起来。 小油布包里边,精心藏着的,竟然是两支烟卷。 只见老歪叔和我父亲一人分了一支,迫不及待的把烟凑到火把上点燃,先是长长的吸了一口,两人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然后他们睁开眼睛,才有心思睢一瞧那只被捉住的尖嘴犷: “丫头……有你的,你个小丫头都顶我们两个师了,到底是怎么捉住这东西的?” “是这么一回事,”丁思梵简单的叙述道:“你们两个一从高处跌进水里,这只小东西就用尾巴当降落伞,也跳了下来,上来就追我和葛教授,我们两人就急忙跑,这小东西就在后面追……” “那它怎么没把你们俩的身上钻出个洞来?”老歪叔问道。 “我和葛教授心里一慌,就钻进石头笼子里去了,”丁思梵解释道:“尖嘴犷也钻了进去,我们从笼子那边钻出来,把它给关在了笼子里,谁知道这东西嘴巴好厉害,哧哧两声就把石板钻透了……” “这怪物的嘴吧……钻起石头来就跟钻豆腐一样……”一想起这事来,我父亲和老歪叔就觉得全身伤口痛疼钻心,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那你们两个……又是怎么躲过去的呢?” “我们干吗要躲?”丁思梵不明白:“夏大叔,你不是吩咐过我们把这只尖嘴犷给捉住的吗?” “吩咐……是,没错,”我父亲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那丫头,你到底是怎么把这只尖嘴犷给捉住的呢?” “这有什么难的?”丁思梵说:“你们看,这只尖嘴犷嘴吧虽然无坚不摧,可是它的鼻孔生在喙尖上,于是我顺手从头上拨下发卡,隔着石板插在了这东西的鼻孔里,这东西顿时就动弹不得了……” “发卡?什么叫发卡?”老歪叔懵懵懂懂的问道。 “就是我们女孩子插在头上的金属饰物。”丁思梵解释道。 “噢,”老歪叔恍然大悟,宣布道:“你等我回去之后,要命令全师的指战员,每人都得准备一根发卡……” “别扯了,”我父亲踹了老歪叔一脚:“你瞧那只巨蛋,刚才动了一下,只怕里边的东西……就快要孵化出来了。” “那赶紧,”老歪叔慌了神:“快把这只尖嘴犷推到巨蛋前面,让它钻进去……” “已经推过去了,”葛教授说道:“可是这东西,说什么也不肯往蛋里边钻。” “不钻?不钻怎么办?”老歪叔看看我父亲。 我父亲呆了一呆:“既然尖嘴犷不肯往蛋里钻……那么咱们只好给这小反革命做做政治思想工作了……” “快去啊,”老歪叔急切的催促葛教授:“快去说服尖嘴犷,它如果再不肯往蛋里钻的话,蛋里的东西可就要钻出来了……” “好……吧。”葛教授鼓着牛眼看着老歪叔,好半晌才答应了一声。 (9)三大法宝 葛教授去对尖嘴犷做“思想政治工作” 去了,我父亲和老歪叔趁这工夫赶紧趴在冰冷的地上喘息口气,突然之间那枚巨弹蠕动了一下,里边分明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壳而出,老歪叔提心吊胆的看着那只巨形怪卵,说道:“老夏,你说葛老头那可是典型的洋奴啊,哪懂得咱们党的政策啊,让他给尖嘴犷做思想工作,能有效果吗?” 我父亲白了老歪叔一眼:“你要相信群众,群众是最聪明的,而我们自己,却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你瞧瞧丁思梵这丫头干的这活,多漂亮,换了你行吗?你可别忘了,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建设,那可是咱们战无不胜的三大法宝啊……” “也对。”老歪叔心满意足的说道,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那根烟屁股吸完。 我父亲慢慢的坐起来,看着葛教授和丁思梵两人举着火把,把那块卡住尖嘴犷嘴吧的石头抬起来,尖嘴犷的尾巴拼命的摆动,可这无济于事,这怪兽最终还是被抬到了巨蛋面前。 “给我钻进去,”葛教授吩咐尖嘴犷:“我们党的政策是钻进去从宽,不钻进去从严,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歪叔不乐意了:“听听,这老头又在破坏我党政策呢……” 我父亲没吭声,看着那尖嘴犷眯起了眼睛,显然是对那枚巨蛋不感兴趣。 “凡是反动的坏蛋,你不钻,你就进不去……”葛教授这老头不知轻重,竟然拿领袖的语录肆意乱改:“我们的动物们在坏蛋面前,要看到蛋里边香喷喷的肉,看到成绩,看到光明……你钻还是不钻……” 葛老头发飙了,他举起火把,竟然去烧小嘴犷尾巴上的毒球,尖嘴犷的眼睛中终于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嘴吧在巨卵壳上划来划去,痛得四爪乱搔,可还是不肯往蛋壳里边钻。 不钻没关系,葛教授还有招。 葛教授用绳子捆住尖嘴犷的一只后腿,拿石头做刀,缓慢的割开外表,然后把嘴吧凑到破口处往尖嘴犷体内吹气,老歪叔见此情形,大惊失色:“原来这老头不是反动洋奴,是杀猪的……他不会在课堂上也教姓丁的丫头杀猪吧……” 乡下人杀猪,例来是将猪缚起,腿部割一小口,然后向猪体内吹气,吹得猪体肿胀起来,这样便于清除猪身上的毛发,可怜这只尖嘴犷,它原本是上古时代的异兽,何曾领教过人类如此狠辣的手段?虽然葛教授的肺活量并不大,可那种皮肤与身体缓慢脱离的感觉,会让任何动物当场发疯的。 倒霉的尖嘴犷形同疯狂,不顾一切的拿嘴往巨蛋壳上一通狂钻。 这一钻大家才明白过来,难道尖嘴犷执意不肯钻这枚怪蛋,那蛋壳也实在是太坚硬了,而且厚度愈尺,那尖嘴犷钻了好久,钻铁石如入豆腐的利喙都弄弯曲了,眼见得那蛋壳已经钻进去了多半尺,却仍然未钻进去。 巨蛋激烈的摇晃了起来,分明是里边的东西害怕被尖嘴犷钻进去。 尖嘴犷却也是苦不堪言,如果能够选择,它更希望钻这几个皮肉松软的灵长类动物,可是没办法啊,葛教授还在这东西的屁股后面做思想政治工作呢,不钻不行啊。 哧哧哧,尖嘴犷拼命的向蛋壳里边钻啊钻,突然之间哧溜一声,大家眼前一花,尖嘴犷已经失去了踪影,却见那枚上古巨蛋,突然之间激烈的狂跳起来,轰的一声,重重的撞击在岩洞的顶端,半米见方的巨石如骤雨般狂砸下来。 就在几个人的目瞪口呆之中,那枚巨蛋复又以更加凶猛的势头砸落下来,地面上轰的一声,被砸出了一个巨洞,巨大的卤水激流,带着咸涩的味道,突然涌将上来。 “天崩地裂了!”老歪叔不顾一切的喊叫起来:“大家快逃命……” 话音未落,大家已经全部被激涌的水流所淹没。 (10)百年之约 据我母亲丁思梵在她的日记中谈及,那枚蚩尤岩穴中的巨形怪卵,是上古遗民灭亡前夕聚合了天地之间的无尽怨气所化,这枚巨蛋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沉寂了六千之久的年头,蛋中的邪灵眼看就要孵化成形,破壳而出,却突遭怪蛋克星尖嘴犷钻入,引发了蛋中幼虫的强烈惊恐,导致了邪物怨念所形成于地表的蚩尤冠那座小山包,以及岩穴中上一层水潭中的异物怪脑,都在同一时间突然爆裂开来,这是因为怨念突然失去了效力,自然法则又重新起到了作用的原因。 那一天,解州地表发生了轻微的地震。 这场地震就是那枚狂跳乱蹦的巨卵所引发的,卵中的邪物再也没有机会破壳而出了,这可怜的东西,它积郁了六千年之久的仇恨,以期报复地表上生活着的人类,但此时,它已经沦为了尖嘴犷的食物。 而那只尖嘴犷,它只顾吞吃,更不知道自己随着那枚巨卵滑入了地下深处,这个让人说不清是爱还是恨的小东西,它再也没有机会爬上来了。 当巨石崩落,卤水激涌的时候,丁思梵疾冲过去抱住了我父亲,而葛教授则把老歪叔搂在了怀里。 “下潜!” 第70章 “下潜!”所有的人都在对方的耳朵拼命的这样喊,这四位不停吵架的战友,总算是想到一块去了。 地下涌出来的卤水速度高达每秒数百米,如果不拼了命下潜的话,一旦被托到浪尖上,拍击在坚固的岩壁之上,就会见到一幕血肉横飞的惨景。只有拼了命的下潜,尽量做到随波逐波,顺着岩洞忽上忽下,才有可能再多活一会儿。 只是多活一会儿——这就是我母亲丁思梵当时的想法。 她紧紧的抱着我父亲,把脸颊贴在我父亲的胸膛前,听着我父亲心脏有力的跳动声,同时用力下潜,下潜,但这种下潜只是一种自保而已,顷刻之间他们就被冲上了岩穴上一层。 他们再次看到了那座地下极峰,以及那座为邪卵的怨念所形成于水潭中的大脑沟回纹络,这到底是谁的大脑呢?他们早就失去了弄清这个问题的兴趣。 那数不清的浮尸被强势的水流击成碎屑,数不清的鬼虫子失去了它们懒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于霎时间灰飞烟灭,最倒霉的是那只血妹子,丁思梵惊鸿一瞥,依稀看到一线拼命飞窜的血影,被一堵水墙轰然挤压过去,坚固的石灰石在水墙的重力拍击之下粉碎,那只血妹子也被拍得稀烂,可还没等丁思梵看清楚这东西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他们又被湍流卷向了另一个岩穴之中。 远处有一团朦胧的光影在闪烁,丁思梵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却听见我父亲苦涩的声音说道:“丫头,咱们的运气真不好,你的嫁妆没了……” 那是我父亲找到的那只巨型夜明珠,就这样顺水而去了。 丁思梵却轻然一笑:“夏大叔,和你在一起就够了,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想要。” “丫头你快别这么说,老歪听见会嫉妒死的……”眼见得一座巍峨巨石迅速逼来,我父亲抱紧丁思梵,一个猛子向深水扎了进去,砰的一声,他的身体在岩壁上蹭了一下,痛疼钻心,可这时候没工夫叫痛,忍了吧,都忍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我父亲想着,又一个猛子潜了下去。 他们就这样一个猛子接一个猛子的在水里拼命的下潜,拼命的下潜,躲避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岩石撞击,每一个人身体上都遍布淤痕和擦伤,伤口被卤水浸得久了,已经失去了感觉,到后来连同他们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只知道不知的下潜,下潜,下潜…… 哗啦一声,我父亲抱着我母亲破水而出,他看到一群目瞪口呆的人脸,但这些人脸无法在我父亲的思维中形成明确的意识,扑通一声,他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直到潜得筋疲力尽,才不得不浮出水面。 然后他又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然后又一个猛子…… 直到丁思梵紧贴在他耳朵上,大喊了一声:“夏大叔,停!” 我父亲才猛然止住潜水,站起来,看到老歪叔面目狰狞的紧搂住葛教授,又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葛教授入水之前,那表情眼看就要大哭起来这老头哭什么呢? 我父亲心里纳闷,左右看看,忽然明白过来,对了,我已经被水流冲到了地面上来了,怎么还傻乎乎的要往水里钻? …… 我慢慢的合上母亲的日记本,脑子里满是老歪叔死搂住葛教授不放,一次又一次的潜入水中的场景。我想我现在能够理解我父亲和我母亲了他们那一天侥幸生还,并意外的发现蚩尤冠那座小土丘竟然下陷成了一个湖泊,惊动了当地人纷纷跑来看稀奇,我父亲他们四人被当地村民用渔网捞上了岸,这件事被老歪叔视为奇耻大辱,而且他莫名其妙的把帐算到了葛教授头上,非要找葛教授算帐不可,没完没了的跟葛教授纠缠我母亲在她的日记本上记载道:如果老歪叔以为葛教授只是一个好欺负的书呆子,那他就错了,歪师长必将为他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 为什么老歪叔错了?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看看正在床上睡得死猪一样的歪把子,眼睛里突然之间充满了泪水这就是我伟大家族的历史,从我父亲、我父母与老歪叔那金石般纯净而坚固的情谊开始。以前是他们,而现在,是我和歪把子兄弟。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