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逃宫记》 第1节 ━━━━━━━━━━━━━━━━━━━━━ 本书由【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宠妃逃宫记》 作者:于心焉 第一章 许蔓感觉一阵剧痛从自己的腹部传来,她忍不住大声呻.吟了起来:“啊!救命啊!好疼啊!” “贵人,你终于醒了!”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在许蔓耳畔响起,“这生头一胎是这样的,你再使把劲,孩子的头发奴婢都看见了,马上就要生出来了。” 听到妇人的话,许蔓一愣。贵人是什么鬼?头一胎又是什么鬼?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忍着痛往下一看,自己的腹部斗大如箩。 自己在生孩子? 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在生孩子?可她记得自己刚才明明被胡一鹏那渣男开着路虎,以至少一百六十码的车速撞飞了,那力道,她不死也得成植物人,怎么自己人还好端端地在这里生孩子。看着自己面前的妇人,以及站在她身边帮忙的两个女子都是古人装扮,她又是一懵,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 “贵人,你别泄气啊,赶快使劲。”那妇人又催促道。 这时,又一阵痛剧袭来,让许蔓觉得自己的肚子都被被绞烂了。她本来就怕疼,被这么一扯,她那叫疼的声音真真是惊天动地。 许蔓的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褥子,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额头上沁出,疼得她浑身直打哆嗦。 妈的,生孩子这么疼,比被车撞死还疼。早知道,还不如不穿越,当时死了就一了百了。 “贵人,快用力!”妇人惊喜的叫道,“孩子的头都出来了,快了!快了!” 许蔓咬着牙,将全身的力气凝聚在自己的腹部,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两腿间滑落出来,疼痛之感骤然消失一大半,接着一个婴儿洪亮的啼哭声便屋里响了起来。 妇人抱起孩子,喜滋滋地说道:“恭喜贵人,生了位小皇子!” 许蔓的力气已经耗尽,连举起手来擦擦自己脸上汗的力气都没有,长出了一口气,便迷迷糊糊又昏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她只希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梦。自己没有被胡一鹏驾车撞死,也没有穿越到这鬼地方生孩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蔓才醒。在睁开眼前,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在老天祷告着,求老天爷保佑她希望睁开眼,看见的是自己那间虽然小却温馨的卧室,没有被车撞,没有生孩子。可当她把眼睛睁了开来,便看见自己头顶的青纱帐。 看来,老天爷没有听到她的祷告,她还是不知道穿到什么地方了。 “贵人,你醒了?”一位少女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许蔓抬起眼,看见一位年约十七八的侍女正在为她把蚊帐撩起来,挂在两旁的铜钩上。 许蔓不想让人看出自己不是原主,忙点了点头,说道:“醒了。”随即动了动身子。 “贵人可要起来坐坐?”侍女温柔地笑道。 “起来坐坐也好。”许蔓捶了捶背,说道,“躺了这么久,浑身都不舒服。” “贵人刚诞下小皇子,身子自然不舒服了。”侍女将许蔓扶坐在床上,又拿了个枕头在她腰后垫着,让她坐着舒服一些。 看这侍女如此体贴,许蔓猜她应该是贴身服侍原主的,这原主身体里换了人,要瞒过她怕是不可能的,还不如先发制人,免得被人发现换了心当怪物打死。于是,她对着那女子问道:“那个,先前我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晕过去一回?” “是。”那侍女说起这事,还有些后怕,“当时贵人昏死过去,明兰好怕贵人过不了这关,还好老天有眼,贵人与小皇子都平安无事。” 原来,她叫明兰啊。 许蔓望着明兰,蹙了蹙眉,说道:“明兰,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害怕啊。” “啊!”看许蔓一脸凝重,明兰心头一惊,忙问道,“贵人,什么事啊?” “其实,我当时真的是死了。”许蔓胡编乱造道,“我隐约记得,我到了地府,连孟婆汤都喝了,可又来了一位鬼差,说弄错了,我的阳寿未尽,于是,又勾着我的魂,把我放了回来。” “什么?”明兰瞪大着眼睛,“贵人昏过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发生如此多的事。” “地府的时辰跟我们不一样啊。”许蔓含糊道。 “哦。”明兰将信将疑,“不管怎么样,贵人无事便好。” “不过,我走了这么一遭,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许蔓斟酌着用语。 “哪里不一样了?”明兰上下打量着许蔓。 许蔓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已经喝了孟婆汤了吗,所以,我什么都忘了。”说着她抬起头,望了明兰一眼,“你不跟我提你的名字,我连你叫什么都记不得了。” “什么!”明兰惊得连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贵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许蔓苦着脸地望着明兰,“所以,你快跟我说说我的事情吧。比如我叫什么,家世,如今什么身份……” “贵人,你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明兰大吃一惊。 许蔓无奈地点了点头。 明兰盯了许蔓半晌,终于接受她什么都不记得的事实,然后把这原主的身份家世跟她说了。 这原主叫沈初夏,是大穆皇朝某地一位七品县令之女。三年前,年仅十五岁的沈初夏选美入宫,不过,最终却没有进入殿选,被发配到藏书阁做扫尘宫女。 沈初夏在藏书阁平淡地混着日子,原想着待满了二十五岁被入出宫回家,可没想到有一天,皇帝来了一趟藏书阁,她的命运便就此改变了。 原本沈初夏与皇帝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平日皇帝要什么书,从不亲自到藏书阁取,都是打发身边的小太监过来。可那晚皇帝招待于阗国使臣后,突然想找一本书,可不知是他饮醉了酒还是怎么回事,死活想不起那书的名字,便掌了灯亲自来找。可他说了半晌,藏书阁的人都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要找哪本书,后来沈初夏试着拿了一本前朝鲍淦所著的《异事集录》出来给皇帝,没想到正好是皇帝要找的书。皇帝大喜,也不回宫,就在藏书阁的书室翻看起来。当时他把人都摒了出去,只留了沈初夏在殿内服侍,说是再要什么书,沈初夏好再为他找。因为殿内后来只有沈初夏和皇帝二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皇帝突然对她有了兴致,在藏书阁就把她办了。 当时殿外的人虽然都听到沈初夏的呼喊声,可没有人敢去打扰皇帝的办事啊,于是,结果那晚她就成了皇帝的女人。 第2节 原本被皇帝临幸过的女子,都要给个位份。也不知皇帝办事的时候是喝醉了,后来酒醒了把此事忘了,反正那晚之后,沈初夏还是在藏书阁当宫女。见此情形,怕她伤心,藏书阁的人都很默契地不再提那晚之事。 可没想到一个月之后,沈初夏被诊出有孕。她腹中的胎儿可是皇嗣,众人不敢隐瞒,赶紧报了上去。皇帝似乎这才想到那晚在藏书阁,一时兴起要了个宫女,便封了她一个正七品的贵人。不过,受封之后,沈初夏虽然怀着孕,但皇帝一回也没来过这华阳宫临英殿看过她,直到她生产。 听到这里,许蔓明白了,这沈初夏就是皇帝想玩个一夜情,没想到玩出人命来了,皇帝当然不高兴她了,会来看她才怪。看来,这沈初夏在这宫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嫔妃。 想到自己穿越前看的那些宫斗大戏,许蔓不禁心头一颤。以沈初夏这样的身份,若有人想整死她,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自己好不容易穿越重生了,可不能再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人害死了。 看来,自己要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要在这个波诡云谲的皇宫中活下来,首先要知己知彼。 许蔓,不,现在应该是沈初夏,又对着明兰问道:“那个皇帝多大了啊?” 她好怕他会不会是半死的老头啊?这个朝代万一像朱元璋这家子让妃嫔殉葬的变态习俗,自己会不会很危险? “陛下上个月刚行了弱冠之礼。”明兰回答道。 弱冠。这个沈初夏还是知道的,就是二十岁。看来,这皇帝还是很年轻的,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殉葬。 沈初夏松了一口气。 “对了,现在宫里嫔妃多不多啊?哪些受宠啊?”沈初夏又问道。 虽然自己是个不起眼不受宠的嫔妃,可也要了解这宫里有哪些大佬啊,免得不小心得罪了宠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明兰的介绍下,沈初夏知道这宫里的嫔妃并不像自己以前听说的那般有三千之众,其实也就十来个。 不过,这宫里地位最高的,是邓太后。 皇帝梁洹并不是邓太后亲子,而是先皇宫里一个地位低下的嫔妃所出。在梁恒六岁的时候,生母没了,当时的邓皇后见他可怜,但把他接到自己宫里抚养。因邓皇后一直没生养,便把梁洹记得了她名下,梁恒便因此有了嫡子的身份,先皇过世的时候,梁洹不过十岁,邓皇后一手将他扶上了皇帝的宝座。梁洹明白自己会有今时今日,全是邓太后所赐,因而,对她极其孝顺。 梁洹十五岁那年,与邓太后十六岁的亲侄女邓慕云成亲,据说婚后夫妻极其恩爱,但次年邓慕云难产,诞下个死婴后,自己也血崩而亡。皇帝极其悲伤,一直未立新后,后位便一直空悬。 如今在皇帝面前得脸的,有贵妃孙景仪,平安侯孙绥之女,身怀六甲,也快要生了;德妃潘兰芝,兵部尚书潘诚之女,育有皇次子梁峥;已故邓皇后的堂妹,昭仪邓慕雪,以及育有皇长子的贵嫔钱玉丹。剩下的那几个,位份都比较低,也不怎么得宠,明兰也就简单地说了一下。 听明兰这么说,好像这梁洹的后宫还比较简单,应该没有金枝玉孽啊,甄嬛传里那么恐怖,沈初夏稍稍放了心。 第二章 正在沈初夏与明兰说话的时候,一个二十出头,相貌端正的女子抱着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进了门来。 明兰转过脸去,对着**母叫道:“桃娘,把小皇子抱过来给贵人看看。”说罢,她回过头对着沈初夏笑道,“贵人,看看小皇子吧,奴婢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婴孩呢。” “刚生下来的孩子能有多好看?”沈初夏笑了起来。在她的印象中,大家说起初生婴儿,都说像小老头儿一般,皱巴巴的,丑死了。 “小皇子真的很好看。”明兰见沈初夏不信,又说道,“小皇子跟陛下长得一模一样呢。” 听明兰说这娃长得像皇帝,沈初夏对他的长相便更不抱什么希望了。皇帝这生物,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明清两代皇帝画像她是看到过的,感觉长得都不怎么样。如果说那时的画像失真,那溥仪可是有影像留下来的,完全跟好看这个词不沾边。再不济,看看隔壁日本天皇那一家子,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很快,孩子就被桃娘抱到了沈初夏身边来。她探身一看,一张小小的脸蛋便映入她的眼中。 咦,这孩子,长得还真是不丑呢。虽然他那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脸还看不出什么清晰的五官,也不知到底像不像他那皇帝爹,但这娃皮肤细白,一点皱纹都没有,哪里像小老头儿了? 她虽然不是这孩子的亲妈,但他好歹也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出来的。呃,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别扭呢?不管了,反正她现在占了这娃亲妈的身子,就当感谢他那短命的妈也罢,自己先帮她好好照顾儿子吧。 这么一想,沈初夏便冲着桃娘伸出手去,说道:“我抱抱他吧。” “是,贵人。”桃娘小心地把孩子交给沈初夏的怀里。 这时,明兰凑上前来,笑道:“贵人,你看,小皇子是不是很像陛下?” 沈初夏仔细看了看这孩子,着实看不出他长什么模样。小孩子,好像都长得差不多,再说了,她又没见过他那皇帝爹,哪知道他们父子长得像不像? 于是,她抬起头对着明兰笑了笑,说道:“明兰,你忘了,我……”说到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头。 明兰一愣,这才想起沈初夏之前说过,她去了阴间喝过孟婆汤的事,忙点了点头,说道:“陛下一会儿肯定会来看小皇子,到时贵人好好看看。” 沈初夏笑了笑,没说话。对于这个皇帝是否会来探望他们母子,她真的一点都不期待。她毕竟是从现代社会来的,对于这个种马皇帝毫无兴趣。她现在在做的,是先适应环境,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正在这时,她怀里的孩子突然咧嘴哭了起来。 沈初夏从来没照顾过小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他这是怎么啦?” 桃娘知道她初为人母,什么都不懂,忙说道:“小皇子恐怕是饿了。贵人把他人交给奴婢,奴婢这就去哺**。” “哦。”沈初夏知道这娃只是饿了,放下心来,对着明兰和桃娘摆了摆手,“不用了,我来就行了,你们俩都回避一下。”沈初夏虽然没做过母亲,但她也知道,母亲的初**含有许多免疫物质,对新生婴儿免疫系统的建立极为重要,而且母亲亲自哺**,对子宫收缩,产后恢复都大有裨益。 明兰与桃娘显然不懂这个道理,见沈初夏说要自己亲自哺**,两人都有些惊愕。 半晌,明兰才回过神来,问道:“贵人,你要亲自为小皇子哺**?” “有何不可?”沈初夏抬了抬眼。 “民间稍微有点地位的人家不会亲自哺**,贵人怎么会……要是陛下想招贵人侍寝,可贵人身子还这样,那,那怎么成啊?”明兰苦着脸说道。 一听说哺**会遭皇帝嫌弃,沈初夏更坚定了自己哺**的决心。她对着明兰笑了笑,说道:“我封了贵人之后,皇帝不是一次都不招过我吗?这之后肯定也不会招我的,明兰,你就不用瞎操心了。” “那怎么一样啊?”明兰着急道,“那时贵人怀有身孕,陛下想招贵人侍寝也不行啊。如今贵人好不容易生了,得赶紧找机会侍寝,再多生几个皇子公主,陛下肯定会宠贵人的,那位份肯定就上去了。” 沈初夏对侍寝一点兴趣都没有,再说了,生孩子那么疼,她才不想再生呢,升不升位份更无所谓。对她这种死过一回的人来说,自由自在地活着,才是最好的路。历史上宠妃就没几个有好下场,杨贵妃那么受宠,还不是被李隆基下令缢死了?后宫这趟浑水,她才不想去淌,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她抬起头来,对着明兰笑了笑,说道:“就算我有孕,陛下不能招我侍寝,可他一回都没来看过我,这又怎么说?” 明兰一哽,说不出话来。 “照我说啊,陛下肯定早把我忘了,哪还会招我侍寝啊。既然这样,我还不如自己奶孩子,他还跟我亲些。以后啊,他就是我的依靠了。”说到这里,沈初夏装出黯然的模样。 第3节 听沈初夏说得凄凉,明兰也红了眼圈:“贵人,你想开些,你还这么年轻。这回贵人生了皇子,一定母凭子贵,陛下一定会来看你……” 明兰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外面有个尖细的鸭公嗓子叫了起来:“圣旨到!” “贵人,你看,肯定是陛下为贵人你升位份了。”明兰惊喜道,“奴婢就说嘛,陛下不会忘了贵人的。” 正在这时,一位穿着太监服饰的中年男子进了屋来。 沈初夏没接过圣旨,但在电视剧里面也看见过,是来下跪听旨的,她赶紧把孩子交给桃娘,准备起身。 那太监见此情形,忙说道:“沈贵人才为陛下育得皇子,就不必下床了,由**母抱着小皇子接旨便是。” “好。”沈初夏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 待明兰与抱着孩子的桃娘跪在地上,那太监便展开圣旨,尖细着嗓子念了起来。那些文绉绉的文言文,沈初夏听了个大概,就是自己生了皇子,皇帝给她升了三级,从正七品的贵人,升为从五品的容华,而且皇帝还给儿子赐了个名字,叫做“岷”。 圣旨宣读完毕,明兰起了身,便拿了几粒碎银塞给那太临,一脸讨好说道:“代公公,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代凉瞟了瞟明兰手中的碎眼,然后摆了摆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明兰姑娘,不用了。你这些银子,你还是留着给沈容华补补身子吧。” 闻言,明兰面色一僵。她知道代凉是赚钱少,可她也拿不出更多的银子了,便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切,沈初夏全看在眼中,可她又不知道是明兰小气,还是自己真的没钱,也不敢多插言,便对着桃娘说道:“桃娘,把孩子抱给我,你与明兰一起送代公公出去吧。” 代凉对着沈初夏说道:“对了,沈容华,孙贵妃今日也产下一位公主,陛下去探望贵妃母女了,怕是没时间过来了。沈容华想必也知道,连你这位小皇子,陛下已经育有三子,可还是头一回有公主,自然重视了一些。容华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沈初夏见这代凉跟自己说话时,神情间极为倨傲,显然没把她这个小小的容华放在眼中,而且他这番话,明显就是在向她示威,你生了儿子又怎么样,人家皇帝还不是甩都不甩你。虽然来了这个世界还不到一天,沈初夏已经感觉到了,在这个皇宫里,自己什么都不是,一不小心,很可能便成了炮灰,所以,做人还是低调点好。 想到这里,沈初夏微微一笑:“多谢代公公传话,公公慢走,我身子不适,就不送公公了。” 见被自己踩了之后,这沈初夏又不怒又不恼,代凉不禁在心头冷冷一笑。果然是小门小户出生,上不得台面。他象征性地欠了欠身,说道:“容华,小人这便告退了。” 沈初夏点了点头,说道:“桃娘,明兰,送代公公。” 几人便出了门去。 此时,屋里便只剩下沈初夏和刚刚有了名字的小婴孩梁岷了。 见屋里无其他人,沈初夏便解开衣裳,给孩子哺**。这刚刚出生的小娃,什么都不会,但他的小嘴一靠近那红彤彤的□□,出于本能便一口**,吮吸了起来。那感觉酥酥的,麻麻的,竟然比自己以前跟胡一鹏那渣男在床上开展那啥运动的时候还要舒服。随着孩子的吮吸,沈初夏感觉自己腹中有一阵痛感传来,她知道,这应该是子宫在收缩。看来,那些什么专家也有靠谱的时候。 她低下头,看着梁岷闭着小眼,鼓着小小的腮帮子,努力地吸着奶,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被人戳了一下似的。她曾经很盼望有自己的孩子,盼了六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没想到死了之后,穿越到这地方来,什么都还没做,就莫名其妙就有了个孩子。这是不是老天爷在弥补她前世的遗憾? 第三章 前世的许蔓,与胡一鹏是大学同学。许蔓长得漂亮,一进校门,胡一鹏便对她一见钟情,并展开了激烈的攻势。一开始许蔓对胡一鹏也没什么兴趣,奈何他不百折不挠,许蔓被他打动,答应与他处处,这一处就是四年。 大学一毕业两人就结了婚。许蔓陪着胡一鹏创业,还把找父母把自家亲戚朋友借了个遍,凑了两百万来给他开公司。胡一鹏也些能力,很快便把生意做出风生水起,不仅把亲戚的钱连本带息都还清了,两人还在c城一高档小区买了一套二百平米的跃层套房,光装修就光了一百来万,家里的车也有两辆,一辆卡宴,一辆路虎。照理说,两人的日子已经过得很滋润了。 唯一遗憾的是,两人结婚之后,一直未能有自己的孩子。许蔓也去医院检查过,说是她子宫内膜太厚,不利于受精卵着床。她治疗了许久,中医西医都试过,但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因为一直没有孩子,胡一鹏的父母便开始拿脸色给许蔓看,说话不时敲敲打打的,大概意思就是胡家现在也是有钱人家了,这么大的家业不可能没有人继承,如果许蔓自己下不了蛋,最好早点退位让贤。 开始许蔓还忍耐着,可时间长了,她也受不了,就在胡一鹏面前哭诉。胡一鹏夹在中间,时间长了也就烦了,两人因此时常吵架。每回说崩了,他便摔门而出,彻夜不归。许蔓从小自尊心便特别强,见此情形,也觉得自己再留下去也没必要,便向胡一鹏提出离婚。 胡一鹏没有挽留她,提出公司和路虎车归他,房子和卡宴车归许蔓,另外还给她五百万现金。其实公司经过胡一鹏七八年的经营,资产已经上亿,但许蔓考虑到公司一直是胡一鹏在管,自己也不懂,加之无法生育确实是自己的问题,这一点,她有些愧疚,也就没有与胡一鹏多作计较,想着早点结束这场让大家都窒息的婚姻,便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离婚手续办得极其顺利。胡一鹏搬了出去,偌大的一套房子里,就只剩了许蔓一个人,也觉得冷清。为了打发时间,她又开始出去工作,只是做了多年的家庭主妇,缺乏工作经验,让她虽然有名牌大学的文凭,也不好找工作。后来,她在一家小公司谋了个月薪两千的文员职位,她就很满足了。反正,她一个人过,胡一鹏给的五百万也够她养老了。 原本以为,她以后的日子就这般平淡无实地过下去。没想到许母打电话告诉她,原来她都被胡一鹏这个渣男骗了。胡一鹏与许蔓离婚的第二个月便再婚,还早已经有了一个两岁的孩子,而且胡家二老是早就知道此事,才想法赶许蔓走,好让孙子认祖归宗。 许蔓听见之后,犹如晴天霹雳。她不能自己忍受被姓胡的一家当作猴耍。既然他们要玩,她就陪他们玩。 她立刻找了个律师咨询,得知如果那孩子真是胡一鹏的,说明胡一鹏在婚内出轨,有很大的过错,按法律规定,是可以少分财产甚至不分财产的。而且许蔓与胡一鹏离婚还不到半年,是可以要求重新分配财产的。 许蔓知道,胡一鹏最紧张的就是那间公司。想当初,开办公司的资金全是许家的亲戚借的,既然你不仁,那别怪我不义,她要拿回公司。 许蔓请的律师在医院拿到了那孩子的出生证明,证实父亲一栏写着胡一鹏的名字,还到那女人所居住的小区调查过,那房子也是胡一鹏所买,落在那女人名下,当然那个时候还不是他妻子,而且小区里的人都证实,胡一鹏与那女人在小区里已经以夫妻名义居住四年了。 据律师说,仅凭这些证据都可以证明胡一鹏在婚内出轨,许蔓的官司赢定了。 于是,许蔓一纸诉状就把胡一鹏告到了法院,要求重要分配婚内财产,不仅包括自己那套房子,还有两辆车,公司以及胡一鹏给小三买的那套房,自己要得到百分之八十的财产份额,同时怕胡一鹏转移财产,许蔓还申请了财产促全。法院受理案件后,对涉案财产全查封了。 法院这边一行动,胡一鹏立即得到了消息。他可能也咨询了律师,知道自己处于劣势,便跑来求许蔓,说是愿意再给她一千万,所有房子车子存款都归她,只要她不动公司便行。 如今的许蔓,对胡一鹏早没有了愧疚之心,想到他欺骗玩弄自己就恨得牙根直痒,自然不会答应她。胡一鹏求了几次没用,就开始威胁谩骂。许蔓又向法院申请的禁制令,禁止这个渣男还来找自己。一开始,胡一鹏把法律的禁制令不当回事,还是跑来大吵大闹,被法院逮进去拘留了十五天,出来似乎就老实了,再没来找过许蔓。 许蔓总算清静了些日子,就等着法院开庭,让法律还自己一个公道。没想到就在开庭那天,她就出事了。 因为想着法院那边不好停车,许蔓就搭公交车去的法院。公交车不能直接到法院门口,她下了车还要走一段路,然后再过条马路。她还记得当时人行绿灯快要结束了,要过马路的人早就过了,许蔓想早点到法院,看着还有几秒钟便想冲到对面。所以,当时路面上就她一个人。就在她跑到一半的时候,听到一阵引擎轰鸣之声。她转过脸一看,只见一辆眼熟的路虎冲着自己直直地冲过来,她甚至能看见车内胡一鹏扭曲狰狞的面孔。当时,她脑袋里一片空白,然后听到一声巨大的碰撞之声,便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抛到空中,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便失去了意识。待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就躺在这张床上生孩子。 想到这里,沈初夏不禁长声一叹。 那胡一鹏撞死自己,有那么多人看着,还有监控,死刑肯定逃不掉,就是自己父母怕是要哭死了。这时,她有些庆幸自己不是独生子女,还有哥哥可以替自己照顾父母。只是自己带给二老的伤痛怕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了。 正在这时,孩子可能吃饱了,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沈初夏轻轻把衣裳放了下来,怕孩子吐奶,她又学着嫂子给侄儿哺完**的模样,把孩子立抱起来,把他的头搁在自己肩头,轻轻拍着他的背,听他打了两个饱嗝,这才放心地把他放下来。 看着怀中孩子那乖巧的模样,沈初夏只觉得有暖意在自己心头萌动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许蔓已经被胡一鹏撞死了,可她的灵魂托生在了沈初夏的身上,而且还有了亲生的孩子。亲自生下来的,可不就亲生的吗?嘿嘿。 想到这里,沈初夏忍不住倾过身,在孩子那嫩嫩的小脸蛋的亲了一下。以前很想有这么一个小人,完全属于自己的小人,现在终于有了。虽然自己说起来,算不上是他的亲娘,但没有人知道自己不是原来的沈初夏,不是吗? 为了自己好不容易的第二次生命,为了自己怀里这个小人儿,自己一定要在这个世界好好地活下去。此时,沈初夏只觉得,自己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正在这时,明兰走了进来,对着沈初夏说道:“容华,你说怎么就这么巧,你怎么偏偏就跟孙贵妃同时生孩子?我还想着陛下来看过小皇子,见他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会喜欢他,容华你也母凭子贵就熬出头了,没想到孙贵妃生了大公主,陛下去看了她,就不来看你了。” 见明兰一脸愁色,沈初夏反而安慰起她来:“明兰,你别想着了,不来就不来呗。反正早晚不是要见的嘛。” “对啊。”明兰一下欢喜起来,“过两天陛下空了,便会来看容华和三殿下的。到时他看到三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可没想到的时,皇帝却一直不空,直到梁岷满月,他都没来过,只有邓太后在满月前来看过他们母子一回。 第4节 满月前几日,皇帝下了旨意,说朝庭正在与南羌交战,大公主与三皇子的满月宴就不大肆操办了,就在各自宫里简单吃个饭就行了。 沈初夏嫌麻烦,原本打算不做筵席的。 明兰劝说道:“要是有嫔妃娘娘们来恭贺三殿下,容华这里什么都没准备,不就失礼了吗?我们还是准备两桌吧。” 沈初夏想了想,觉得明兰说的也有道理,自己要想在这皇宫里安身立命,可不能落了人闲话,便叫她准备两桌。 到了满月那天,沈初夏看明兰准备的那两桌筵席虽然说不上多好,倒也像模像样的。 桃娘也把梁岷好好收拾了一番,崭新的小袄子,还有虎头帽,虎头鞋,看起来小伙子别提有多精神了,实在惹人疼爱。 可是,一屋子里人等啊等,等到晌午都过了,也没有人来,除了一早皇帝、邓太后分别赏了块玉佩和长命金锁外,只有一个姓曾的小媛送了一对小银镯来。送礼的宫女说曾小媛抱恙,怕过了病气给梁岷和沈初夏,就不过来。其他的嫔妃,甚至连装面子的礼物也没有送, 明兰忍不住出去打听了一番,回来两眼红红的。原来,后宫的嫔妃们,除了病中的曾小媛外,全都去了孙贵妃宫里,为大公主贺满月去了。所以,沈初夏和梁岷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说到最后,明兰没忍住,哭了起来。 听到明兰的话,沈初夏愣了愣。看来,自己在这里的处境,比原先想像的还要艰难啊。 第四章 沈初夏沉吟了片刻,看着眼泪汪汪的明兰,毫不在乎地一笑:“没有人来就算了,就我们几个为岷儿庆贺一下就好。桃娘,你叫宫人们都过来,一起吃三殿下的满月宴。” “容华……”明兰觉得沈初夏就是一脸委曲求全的模样,心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沈初夏拍了拍明兰的肩膀,笑道:“明兰,今日可是岷儿的满月宴,你别老纠着了,高兴些。”说罢,她低下头,对着怀里的梁岷啧了啧嘴,“是不是啊,岷儿?” 梁岷睁着又黑又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沈初夏,嘴里“啊哦,啊哦”地叫了两声。 沈初夏一愣:“他会应我了?”说着对着梁岷说道,“是不是,岷儿?” 梁岷又望着她“啊哦,啊哦”地叫。 沈初夏叫道:“哎呀,岷儿真的会跟我说话了。” 这是出生四十天来,梁岷第一次对大人的话有反应,沈初夏与桃娘都极为激动。 明兰也忘了伤心,跑上前来逗弄梁岷。看着他回应自己,她欢喜得咯咯直笑。 沈初夏便叫桃娘把宫人们都叫过来吃宴。沈初夏位份低,她身边的宫人,除了明兰外和桃娘外,还有两个宫女秋静和云燕,两个小太监张固和刘定,也吃不了多少,有一桌的菜肴动也没动。 想着这些宫人平时少有吃到御厨房所做菜肴,便让他们分了去,留着下顿吃。看着宫人们欢喜的模样,沈初夏心里却有些梗。 在这个皇宫里,她虽然顶着个主子的名头,但连代凉这样的奴才都可以随意踩她一脚。 如今自己出了月子了,是该好好谋划一下自己以后的出路了。通过这一个月来的观察,沈初夏发觉自己在这皇宫里完全是个炮灰命。虽然她发现这原主长得非常漂亮,比许蔓漂亮了许多。不过,长得太漂亮了在后宫里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还会带来杀身之祸。好在皇帝似乎也不喜欢她,估计美女看多了,都免疫了。 她生娃这么久,都没什么人来看她,甚至梁岷满月也没有人来恭贺,想是她在这宫里地位太低,又不得宠,嫔妃们甚至都懒得跟她结交。看来,她得夹着尾巴做人才行,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莫名其妙便被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捏死了。好不容易重生了一回,可不能再死得这么窝囊了。 又想到明兰跟她说的那些宫闱秘闻,她觉得这皇宫简直是个吃人的地方,就算自己不去招惹人,也不见得能独善其身。 要想活命,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皇宫,到外面的世界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当然,这逃出皇宫,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还得寻找机会。而且,自己就这么出去,靠什么生活啊? 这皇宫里虽然黑暗,却有不少奇珍异宝,听说逢年过节,太后和皇帝还会有赏赐,当然赏的东西贵重与否,就看这两尊大佛看你是否顺眼了。自己在等待机会的这段时间,还是好好地在皇宫里做她的沈容华,多捞点钱,到时到了宫外,置千亩良田,买栋大宅,过过富婆的生活,如果寂寞了,再包养个小鲜肉来陪自己。想想,那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这般一想,沈初夏当即把明兰叫了过来,清点了自己的首饰,拣了几样值钱的,与把太后和皇帝之前赏给梁岷满月长命金锁和玉佩一起收捡了起来。另外,她这个容华每个月的月钱都十两,梁岷小,也只有有十两,母子俩再节约一个月上下打点加上一些必要花销,也要用去近十一二两,照这样下去,存一年连一百两银子都存不了。 沈初夏不禁苦着脸。这点钱,怎么够自己出宫之后买千亩良田? 想到这里,沈初夏哼了哼。这皇帝肯定是只铁公鸡,对自己小老婆一点都不大方。以前电视剧里面演的那些皇帝,多豪爽啊! 可是,自己已经遇到了这吝啬的皇帝,有什么办法呢?要想多捞钱,除了节流,还得开源才行。困在这皇宫里,她也不可能像那些穿越女一样,开青楼做生意什么的。在这皇宫里唯一赚钱的方法,便是从皇帝和邓太后那里讨赏。 皇帝,沈初夏是不想也不敢去招惹,她想赚钱,只有从邓太后那里下手了。 可沈初夏只是个小小的容华,没有资格每日去给邓太后请安,只有每月初一、初十和二十才能去见她老人家,现在梁岷太小,又不能打着他的旗号去求见邓太后。看来,只能抓住每月两日的机会来讨好邓太后,搏取她的好感。既然如此,那就静待时机吧。 沈初夏出了月子,按道理便没有什么忌讳了,想吃什么都可以。可是在这古代,没有那些现代的调味料,做出来的东西都好清淡,一点不好吃。眼看,冬至要到了,如果自己没穿越,家里父母亲都要开始做香肠了。 想到香肠,沈初夏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看这几日天气正好,艳阳高照,正是做香肠的好时候。 反正,在宫里闲着也无聊,不如自己做点香肠来解解馋吧。她咬了咬牙,给了明兰二两银子,叫她想办法去弄了几十斤猪肉、肠衣和盐、糖、黄酒、花椒什么的调料来。这个时代没有辣椒,麻辣味的川味香肠是做不了的,好在还有糖,可以做广味香肠。 明兰虽然爱哭,但办事还是比较得力,很快就把沈初夏要的东西备齐了。 这天一大早,沈初夏就与明兰等人忙碌起来,切肉,码味,腌制,灌装,等把香肠做好挂在园子里的竹杆上晾晒着的时候,都过了未时了。 沈初夏和几个宫人都忙得腰酸背疼。不过,看着那满满一排的香肠,沈初夏特别有成就感。 明兰捶着腰说道:“容华,你为什么要把这肉装在这小肠里啊?” “告诉你,这样的肉更好吃。”沈初夏冲她眨了眨眼。 “真的啊?”明兰半信半疑。 “骗你做什么?到时你可别馋。”沈初夏嘿嘿笑道。 想到最多等半个月就能吃到香肠了,沈初夏心情大好,顾不得疲累,抱着梁岷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逗得梁岷咯咯直乐。 没几天便是初十了,沈初夏兴冲冲地跑到安仁宫,准备去讨好邓太后,不想却吃了个闭门羹。原来邓太后昨晚夜惊,精神不济,不想见众嫔妃,大家只好散了去。 沈初夏讨好邓太后不成,心情有些郁闷,也没直接回宫,便在御花园里逛了逛。以前听历史老师说,故宫是历代皇宫里最小的,因为它是燕王府改建的,她还不太信,今日在这历史上都找不着的大穆皇朝的皇宫里逛了逛,才知道历史老师所言非虚,这皇宫光御花园感觉就有故宫那么大。虽然是冬日,花木凋蔽,但还是能看出其中有不少奇花异石。走了走,沈初夏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走到一处小院外,沈初夏隐隐嗅到有兰草香气从院中溢出。当沈初夏还是许蔓的时候,因为许父喜兰,收集了不少名贵兰草,因而,对这兰草的品相她也略通一些,便想去进院去看看这皇宫里有什么名贵品种的兰草,如果有价值千金之品,到时自己离开皇宫的时候,想办法偷偷带出去换钱。 可她走到院门前,却发现门上加了锁。 第5节 她有些失望,对着明兰问道:“明兰,这门怎么锁上了?” “奴婢也不知。”明兰回答道,“自打奴婢十二岁进宫以来,这小院的门便一直锁着,从未见打开过。” 沈初夏透过门缝往里面望了望,只见里面很干净,应该经常有人打扫,不像废弃的模样。 那就等下回宫人进去打扫的时候,自己再进去看吧。她随意逛了逛,也就与明兰回了华阳宫。 天气越来越冷了,宫里给各宫都送了炭来取暖。 这宫里的炭分几种,皇帝和邓太后用金丝炭,无烟无味且耐久。嫔妃们一般用的是银丝炭,那炭面上有一层银白色的灰,烧起来也是无烟无味,只是烧的时间没有金丝炭久。可张固和刘定领回来的却是宫人们用的黑墨炭,烧起来烟浓得呛人。 明兰出去打听了一番,好像是孙贵妃的银丝炭不够用,就私下买通了内务府的人,把分配给沈初夏等几个不受宠、位份低的嫔妃的银丝炭挪给了她,拿了黑墨炭来抵。 孙家在朝庭里正受重用,像沈初夏这样无依无靠的低级嫔妃,就算受了欺负也只有忍气咽声。就这么烧了两日,大人还可以忍受,梁岷却被呛得一直咳嗽。 这天早上起来,日头高照,还比较暖和,沈初夏叫明兰别烧那炭了,叫宫人们把院子打扫一下。怕打扫的时候尘土呛着梁岷,沈初夏便带着李到园子去玩。桃娘月子没坐好,落下了头风病,怕吹风,沈初夏也就没叫她跟来。虽然是她一人带着梁岷,但她也不怕,因为她有独门法宝,竹推车。 梁岷刚满月的时候,沈初夏想起自己穿越前在农村见过婴儿的竹推车,那些材质古代都有,便想着也给梁岷做一个,以后可以推着他出去玩。于是,她凭着记忆画了一个竹推车的图样,让明兰拿给宫制局做一个。 原本沈初夏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对这些古代匠人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没几天宫制局的人便把竹推车做好送了过来,跟她记忆中相差无几。 不过,想着梁岷还小,沈初夏也就在院子里推着他玩,这出华阳宫还是头一回。 梁岷刚吃饱了,在小推车里睡熟了,沈初夏推着她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逛着。突然,她想到前几日看到的那兰草院,也不知今天开门没有。 她因不受宠,居住的华阳宫本就在皇宫里比较偏僻之处,不过,离那兰草院倒不远,于是,她推着梁岷便往那边走去,想去碰碰运气。 没想到,她这回运气倒真好,那门锁居然开着的。 她赶紧推着竹推车走上前,轻轻把门推开。 院内,一个身着绿色布衣的男子正用双手扶着一把大竹帚,在院中打扫落叶尘土。看这模样,应该是负责此院的宫人吧? 听到声响,那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望了过来。 看到这男子,沈初夏一怔。 他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相貌极其俊秀,比起她穿越前见过的那些当红小鲜肉毫不逊色,而且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气度,是那些小鲜肉们所没有的。 见此情形,沈初夏不禁觉得有几分惋惜。如此绝色的男子,居然是个太监,可惜了。 想到这里,她看他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同情之色。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她的态度,他的眉尖微微蹙起。 沈初夏想着自己还想在这院子里来打秋风呢,与他搞好关系很重要啊。 于是,她赶紧对他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这位内侍,这厢有礼了。” “内侍?” 男子一愣,随即脸黑了下来。难怪她先前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第五章 沈初夏看这男子神色古怪地望着自己,以为他嫌自己与梁岷打扰了他,忙恬着脸笑道:“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我就是看孩子睡着了,外面风大,怕吹着他,带他进来避避风。” 听到沈初夏的话,他垂下眼,望了望躺在竹推车中的梁岷,怔了怔,问道:“这是沈容华新生的三皇子?” “是啊。”沈初夏笑道,“你看他,是不是长得很可爱?” 他微微凝眸,然后点了点头:“很可爱。” 虽然沈初夏是半路来当这梁岷的妈,可他毕竟是她亲自生出来的,加之相处这么久了,她对他有了感情,确实也很喜欢这孩子。平日在华阳宫里,宫人们夸梁岷长得好,她只当是讨她高兴,也没往心里去。可今日一个陌生人也说梁岷可爱,她心头真的有些高兴,眼角眉梢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抬起头,看见沈初夏一脸欢喜,似乎很是骄傲。又看她虽然容貌秀美,打扮得却很素雅,又不是宫女装扮,也没佩什么首饰,独自带着孩子出来,多半应该是梁岷的**母。 于是,他问道:“你是三皇子的**母吗?” **母?听到这话,沈初夏微微一愣。说起来,她与梁岷之间的关系真的说不太清楚。说她是他妈吧,可她根本没有怀胎十月,可要说她不是他妈,可这娃确实是她生出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他的母亲。不过,现在自己亲自为他哺**,要说是**母,也说得通吧? 于是,她点了点头:“算是吧。” “天这么冷,你怎么把这么小的孩子带出来?”他瞅着她。 “他男娃,养那么娇做甚?”沈初夏侃侃而谈道,“而且这天气也不算什么啊,我们那里有个战斗的民族,他们专门在下大雪的时候把婴儿带出来受风雪之苦,说是让孩子从小在这艰苦的环境中,更能练就强壮的体魄和坚强的心理,所以,他们那个民族的人都特别能战斗!” 说罢,她见那男子一脸怔怔地看着自己,似乎不太听得懂自己说的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对了,还不知怎么称呼你呢。” 他顿了顿,说道:“我叫阿螭。” “阿螭?”沈初夏歪着头看着他,说道,“你这名字甚为特别呢。” 听到这话,他神情有几分黯然:“这是我母亲为我取的。现在她留给我的,也只有这个名字了。” 见他如此,沈初夏猜想他肯定思念家中的亲人了。想到自己也莫名其妙穿到这里成了另一个人,也不知家中的父母怎么样了,心里对他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安慰道:“阿螭,你也别伤心了。你在宫里好好做事,多讨些赏捎回家去给你家人,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她说话的时候,看见阿螭定定地望着她,有些发呆。 “你这么看着我做甚?”沈初夏摸了摸自己的脸。会不会沾了什么脏东西在脸上? “很多年没有人叫我阿螭了。”他低头浅笑,“而且,你说话的神态,跟我母亲有点像。”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你进了宫,他们给你重新取了名字吧?所以,就没人叫你阿螭了。哎,对了,你在宫里叫什么?” 闻言,他怔了怔,说道:“你叫我阿螭便好。” “也行。”沈初夏也不纠结这个,眼睛便往院中的兰草望去,想去瞅个究竟,又怕有些冒失,便对着阿螭讨好地笑了笑,没话找话道,“平日都是你一个人来打扫这院子吗?” 第6节 “嗯。”他点了点头,“每月有几日,只要我有空,便会来此。” “我可以看看这院中的兰花吗?”她又问。 “你懂兰花?”他有些意外。 “略懂一点。”她笑了笑。 闻言,他目光微微一闪,说道:“你若有兴致,可随意。” 听到阿螭这么说,沈初夏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说道:“多谢。”然后,便放心大胆地去品鉴这些兰花了。 她走到近前,第一眼便看见一株名贵的兰品,一脸惊喜地叫道:“这不是云峤兰吗?” 嗯,这个很贵,到时一定要想办法带走。 见她一眼就认出了云峤,阿螭有些吃惊:“你还真识得兰花?” 她回头一笑:“你以为我骗你?” 看到她的笑容,他怔了怔。这女子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听到沈初夏一惊一乍地叫道:“呀,这院里居然还有雪锦兰啊!” 这雪锦兰极其名贵,据说没能传到后世。她只在一些专门介绍兰草的古书籍上看过,从未亲眼看过。 “你连雪锦兰也认得?”阿螭更是意外。 沈初夏仰脸一笑,说道:“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我在书上看见过。” 闻言,阿螭又是一愣。看来,她不仅识得字,还读过不少书。 接着,沈初夏又认出了石门红、茅素、仙霞、郑白善、青蒲等几样名贵兰花,不过,也有几样她叫不出名的。 阿螭走上前,向她介绍道:“这叫大张青,这叫小张青,这叫独头兰,这叫周染……” 听着阿螭如数家珍一般,报出这些自己从未见过的兰花名,沈初夏对他佩服不已,一脸崇敬地说道:“阿螭,你对兰花可真懂啊。” 闻言,他微微一怔,眼睛望着那一丛丛兰花,说道:“我母亲名字中有个兰字,因而她甚喜兰花。她在的时候,我记得我们屋子前前后后都种着兰花。如今,她不在我身边……还好,有这些兰花陪着我。我看着这些兰花的时候,就像看着她一般。” 见他眼睛虽然望着那些兰花,但思绪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沈初夏知道他这是思念自己母亲了。顿了顿,她问道:“宫女满了二十五可以出宫回家,你们可以出宫回家吗?”如果太监到了一定年龄可以出宫,他就可以回家见他母亲的。 “我?”他微微一怔,随即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 看他的表情,沈初夏知道他多半出不了宫,也不知怎么安慰他。正在这时,梁岷突然哼了两声。 沈初夏一听到儿子的声音,叫道:“哎呀,孩子醒了!”说罢,她赶紧跑到梁岷躺着的竹推车旁。 梁岷哼了两声,见没人理自己,便瘪着小嘴,正准备大哭,突然看见沈初夏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像他这般大的孩子,每天只做四件事,吃、喝、拉、撒。因此,他一见到沈初夏,知道口粮来了,便对着她张着小嘴“啊,啊”地叫着。 沈初夏一见,便知道这小家伙向自己讨吃的了,眉头不禁一皱。 平日她虽然也亲自为梁岷哺**,但都是在自己屋里,连桃娘与明兰她都要支开的。如今不仅在外面,而且还有个陌生男子在场,怎么给他哺**啊?虽然这阿螭是个太监,但也是男的啊,自己连女的都不给看的,怎么可能当着一个男子的面坦胸露**? 于是,她拍着梁岷,轻声哄道:“岷儿乖,不哭了。” 梁岷才不管这么多呢,见沈初夏没抱自己,知道没得吃,便放声大哭起来,任沈初夏怎么哄他都不管用。 阿螭走上前来,问道:“三皇子是不是饿了?” “可能是吧。”沈初夏应道。 “那你赶快给他哺**啊。”阿螭催促道。 “啊?”沈初夏一愣。 阿螭又说道:“天这么冷,他哭久了,肚子里进了寒气,会生病的。” “在这里喂他啊?”沈初夏一脸为难。 阿螭看她这般模样,怔了怔,随即明白了什么,忙指着墙根处一角落,说道:“你到那边去给三皇子哺**吧,我背过身去。” 沈初夏看着竹推车里哭得小脸通红的梁岷,有些心疼,便点了点头,说道:“那麻烦阿螭你帮我看着人。” “好。”他应道,“你去吧。” “多谢。”她笑了笑,然后伸出手,从车里把梁岷抱了出来,走到角落里,找了块光洁的石头坐了下来,然后回头望了阿螭一眼,见他果然背过身去,帮自己望着院门外,她这才回过身,解开自己衣裳。 虽然出门的时候,才给梁岷喂过奶,但他人小,每回吃得不多,所以一会儿就饿了。因此,一靠近沈初夏的胸口,他便急忙叼着那红果儿,鼓着腮帮吃了起来。许是吃得急,他不时还轻轻地哼两声。 沈初夏用一只手托着梁岷,见他这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摸了摸他的小脸蛋。不过,心里始终有些不放心,她又偷偷地回望了一下阿螭。他还是背着身,笔直地站在那里。 这时,沈初夏突然发现,这个阿螭不仅脸长得好,连背影看起来也很舒服。他长得有些高,不胖不瘦,站在那里,身姿显得特别挺拔,像棵松树一般。 可惜是个太监。沈初夏回过身来,叹了一口气。 阿螭站的地方虽然离沈初夏和梁岷有些距离,但仍然能听得到梁岷用力吃奶的时候,小嘴发出的吧唧之声。听到这声音,又想起沈初夏那如凝脂般细白的皮肤,那孩子吃的地方肯定更加白嫩吧?想到这里,他身下没来由地一紧,口也有些发干。 看来,自己果然憋得有些久了,不然怎么会看到个**娘给孩子哺**,都会这般?这可是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身上的。看来,今晚该找个人败败火了。 梁岷吃足了,把红果儿吐了出来。沈初夏赶紧把衣裳穿好,然后又给他拍了两个饱嗝出来,这才抱着他往回走。 走到阿螭面前,沈初夏对着他笑道:“阿螭,多谢。” 阿螭回过身来,微笑道:“他吃好了。” “嗯。”毕竟是初见,沈初夏脸还是有些发烫。 第7节 与沈初夏说话的时候,阿螭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奶香从她身上飘了过来,更让他觉得口干舌燥,那种想找人败火的感觉更加强烈。 第六章 刚睡饱了觉的梁岷,此时极为清醒,靠在沈初夏的怀里,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四处张望着。对此时的他来说,这世间的一切都新鲜。他转过脸,看见阿螭的时候,眼神突然一定,直勾勾地看着他。 见梁岷目不转睛地望着阿螭,沈初夏指着阿螭笑道:“岷儿,这是阿螭。” 梁岷冲着阿螭“呜呜”地叫了两声。 沈初夏的笑容像花一样绽了开来:“阿螭,他在跟你打招呼呢。” 看着梁岷可爱的小脸,阿螭忍不住伸手在那又嫩又肉的小脸颊上轻轻捏了捏。梁岷挥舞着小手“咯咯”笑了起来。 “咦?阿螭,他很喜欢你呢。”沈初夏笑着说道。 看着这可爱的小人儿,阿螭也觉得自己心头柔软之处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似的。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着沈初夏抓起梁岷的小手,对着阿螭挥了挥手,说道,“岷儿,跟阿螭说再见。” 梁岷以为沈初夏在跟他做游戏,“咯咯”地笑得更欢了。 “还是婴孩好,没什么烦恼之事。”阿螭微笑着望着梁岷,一脸感慨。 “那你就别想那些烦人之事,多想让人欢喜之事。”沈初夏劝道。 阿螭看着梁岷欢快的小脸,点了点头:“好。” 沈初夏又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毕竟天凉,在外面呆久了,怕梁岷受不了。 她把阿螭轻轻地放回了竹推车里。 “再会。”阿螭轻声说道。 听到这话,沈初夏突然想起自己可是打算偷兰草的。这院子里这么多名贵兰草,自己想偷出去,还得跟这个叫阿螭的人打好关系。于是,她转过脸来,试探着问道:“那个,下回,我还可以来此赏兰花吗?” 阿螭顿了顿,说道:“当然可以。” “那你下回什么时候来啊?”她问。 阿螭说道:“初十吧。” “那你一般什么时候到?”她总不可能一整天在这里傻等啊。 “未时前后吧。”他回答道。 沈初夏笑道:“那我初十再过来。” “好。”他点了点头。 她这才放心地推着梁岷离开兰草园,回了华阳宫。 自从香肠挂在院中,秋静和云燕两个小丫头便时常去看,不时还捏一捏。 沈初夏见两个小姑娘一脸馋样,而且看那香肠已经半干了,便叫明兰割了几根下来,在华阳宫的小厨房里煮熟。当明兰把香肠端出来的时候,香气四溢,不要说秋静和云燕,沈初夏觉得自己闻着口涎都要滴下来了。她上前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咸甜适中,肥瘦正好,美味极了。 见宫人们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沈初夏便叫他们也吃。于是,明兰便给每人都掰了一块,几人站在屋里便吃了起来,对这香肠的味道是赞不绝口。 见大家吃得高兴,沈初夏心头也很欢喜。看来,古人的口味与自己也差不多,下次再想点别的东西做来吃。 正在这时,她心里闪过一个人。那个守兰草院的太监阿螭。自己不正在讨好他吗?今日正好是初十,他说自己未时前后便会去兰草院,到时她给他带根香肠去,他肯定也会喜欢。于是,她叫明兰用油纸包了一根香肠在一旁,她去兰草院的时候,便把香肠带了过去。 待她到了兰草院的时候,阿螭已经把院子打扫干净了,正站在院中赏兰。 “阿螭!”她扬声叫着他。 他转过身来,望着她微笑道:“你来了?” “你今天来得有些早呢。”她笑道。 “事情做完了,便早些过来了。”他应道。 “那你特意留在这里等我的?”她很是高兴。 他看了她一眼,一脸你想多了的表情,说道:“我每回打扫完,都要赏一会儿兰才离开。” 被他驳了,沈初夏也不恼,嘿嘿笑道:“对了,阿螭,这里有许多兰花我不认识呢。你可否教教我如何如何辨别它们?” 他微微一顿,点头道:“好。” 见他爽快地答应了,她笑眯眯地说道:“我不会让你白教我的,我有束脩奉上。”她隐约记得,学费在古代叫束脩。 “哦。”见她这模样,他忍不住问道,“你还有束脩啊?是什么?” 沈初夏从背后拿出那根用油纸包裹着的香肠,说道:“就是这个。” 阿螭一愣:“这是何物?” “香肠啊。”沈初夏把油纸打开,一根红亮的香肠出现在了阿螭的眼前。 “香肠?”阿螭皱了皱眉,“从未听过!做何用的?” “当然是用来吃的啊。”沈初夏应道。 “这是吃的?”他似乎不信。 “自然能吃啊。”沈初夏见他似乎不信,掰了一块香肠下来,放进嘴里。 “就这样吃?”他一脸惊讶地望着她。 第8节 “嗯。”她点了点头,“这是煮好的,当然就这样吃啊。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学着沈初夏的模样,掰了一块下来,放在嘴里,小心地嚼了起来。 突然,他一下停住了,瞪大眼睛望着沈初夏。 “怎么,好吃吗?”她紧张地问道。这拍马屁可千万别拍到马腿上了。 他又嚼了几下,把香肠咽了下去,才说道:“极美味。” 听他这么说,沈初夏放下心来,话也多了起来:“你喜欢便好。其实,这香肠除了煮着吃,烤来吃更美味。” “是吗?”他回身望着她,又掰了一块香肠放在嘴里。 “当然啦。”她说道,“我小时候常跟小伙伴偷家里的香肠去山上烤来吃,那滋味别提多美了。”想到那刚烤出来的香肠,油澄光亮的模样,沈初夏忍不住狠狠咽了咽唾沫,发出“咕噜”一声。 他微微一顿,看着她,说道:“那个,好像,你给的束脩有点不够哦。” 沈初夏一愣:“不够?”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傻愣愣的模样,他忍住笑,指着那根香肠,说道:“一脯为一脩,十脩为一束,此之为束脩。你这里算一脯,所以,只有一脩。” 沈初夏这下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还要拿九根香肠来,才能算给你的束脩?” “孺子可教。”他点头道。 沈初夏一听,气得牙根真痒。我一共也就五十来根,你就要十根?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呢。 不过,沈初夏也只敢在心里腹讳,想着这院中的天价兰花,她也只好点头道:“那下回,我再给你拿九根来?” “十五那日我会过来,你先拿两根没煮过的来吧。”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剩下你慢慢拿来。” 见他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沈初夏也只得陪着他干笑了两声。不过,想到他要自己把剩下的香肠慢慢拿来,若是自己一回拿一根,不过可以再来七回了吗?这般一想,把他强抢了七根香肠的肉疼之感,也就淡了些。 到了十五那日,沈初夏便选了两根生香肠包好,看着快到未时了,便出门去了兰草院。 到了兰草院,阿螭已经等着她了。 看见她到了,他笑着问道:“我要的东西可拿来了?” 沈初夏走上前,乖乖地把两根香肠奉上:“阿螭小师父,请笑纳弟子奉上的束脩。” “好。”他点了点头,却并没有伸手来拿,“那我们赶快去把它们烤了吧。” “你要吃烤香肠啊?”她一愣。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那天不是说,这东西烤来吃,更美味吗?” 她摊了摊了手,说道:“可我还没去捡柴呢。” 他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已经叫人……”说到这里,他一顿,又说道,“我已经把柴捡好了。”说着,他往院中那棵大银杏树下指了指。 沈初夏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远处银杏树下堆了一堆柴。 “够了吧?”他问道。 “够了。”沈初夏点了点头。 那堆柴那么多,不说烤两根香肠,烤十根都够了。 沈初夏走了过去,把柴堆里找到什么:“我们还要再找两根树枝,把香肠穿起来,这样才好烤。” “这个行不行?”阿螭递给她两根已经削好的树枝。 “原来你连这个都准备好了啊。”沈初夏一脸惊喜地接过树枝,把香肠穿在上面,对着阿螭扬了扬,说道,“怎么点火啊。” 他指了指柴堆旁放着的一个木棒状的东西,说道:“那里有火摺子。” “火摺子?”沈初夏直愣愣地望着他,“这东西,怎么用啊?” “你连这个也不会用?”他有些惊讶。 “不会。”沈初夏摇了摇头。这么原始的东西,谁用过啊? 他一脸鄙夷地瞅着她,摇了摇头,说道:“那我来点火吧。” 说罢,他走上前,拿起那火摺子,把它启了开来,一根黑乎乎的圆棒状的东西露了出来。他对着那黑头上轻轻一吹,原本黑乎乎的棒子慢慢闪出点点红光,他赶紧抓了一把柴草过来,将那红光对着柴草一阵猛吹,没想到在他的猛吹之下,不仅没把火点着,连火摺子上原本那点火星也被他吹灭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呆了,“我看见他们就是这样点火的啊。” 见阿螭一脸懊恼的模样,沈初夏站在一旁笑弯了腰:“原来,你也不会用啊。” 他面色一晒,悻然道:“平日都是他们点的,我只看他们用过,自己确实是第一回用。” “现在火摺子也没有了,怎么办?”她望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这烤香肠怕是吃不成了。” “不怕。”他拍了拍手,站起来,说道,“我到外面叫个人来点。” “这里这么偏,外面没有人的。”她笑道,“你到哪里去叫?” 他顿了顿,说道:“嗯,那个,总会有人路过的。” 说罢,他也不理她,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沈初夏拍了拍手,站在院中,等着看他的笑话。哪曾想没多时,他就带了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回来。沈初夏一愣。他运气还真是好呢。 第9节 那小太监走到这堆柴草边,从袖笼中拿了一只火摺子出来,对着柴草轻轻一吹,便把火引燃了。那小太监转过身便对着阿螭行了一礼,说道:“小的先回去了。” 阿螭点了点头:“去吧。” 那小太监便低着头出了院去。从进院到出院,那小太监都低着头,看都没看沈初夏一眼,视她如无物。 看到那小太监对着阿螭,神色极为恭敬。沈初夏不禁在心里暗道,真没看出来,这阿螭还是个高级太监。 第七章 见沈初夏呆呆地望着小太监的背影,阿螭伸出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叫道:“喂,看什么呢?烤香肠了!” 沈初夏回过神来,转过脸,对着阿螭问道:“阿螭,你应该很小就进宫了吧?” “这话怎么说?”他瞅着她。 “刚刚那小太监对你那么恭敬,肯定是你的级别比他高啊。”沈初夏一脸了然道,“你比他大不了多少,能在宫里混出头,不早点进宫怎么可能啊?” 看她这模样,他嘴角微微抿了抿,然后故作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实很小就在宫里了。” 看他一脸沉重,沈初夏以为他又想念家人了,不想惹他伤心,忙转开话题道:“好啦,如今有火了,我们去烤香肠吧。” 说着,她将手中的两根香肠分了一根出来,递到他面前,说道:“这根给你。” 他一怔:“你拿给我做甚?” “我们俩一人烤一根啊。”她一脸理所当然。 “我也要烤?”他用手点着自己的鼻尖,一脸讶然。 “你不烤,我一人怎么烤两根?”她瞪眼看他。 “可我从未做过这些,我不会。”他摇了摇头。 “没做过?你不会学吗?”沈初夏把那穿着香肠的树枝往他手里塞去,“再说了,你以为你是皇帝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事都不用做?” 听到她的话,阿螭梗了梗,然后伸手把香肠接了过来。 见他乖乖接过香肠,沈初夏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她转过身,坐了下来,伸手抓了一把柴,添在火堆里,火势瞬间大了许多。她将手中树枝伸出去,把香肠放在火舌上炙烤着。她不停地旋转着树枝,香肠也随之旋转,这样便不会烤焦了。 阿螭坐到了她身边,看着她的动作,也跟着做了起来。 见他做得像模像样的,沈初夏笑了起来:“你看,是不是很容易啊?” 他顿了顿,点了点头:“嗯。” 她垂下眼,看着他的手细皮嫩肉的,忍不住问道:“对了,阿螭,你平日在宫里做什么啊?你的手一点都不像做粗活的。” 他微微一怔,然后转眼看了看她,说道:“我平日不做粗活,就是写写划划。” 写写划划?太监还有专门写东西的?她闷了闷,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敬事房的。” “什么敬事房?”他皱了皱眉头。 “就是那个啊?”她冲他挤了挤眼睛,暧昧地笑了笑。 她原本就生得美貌,挤眉弄眼起来,更显得娇媚可人。他看着她那细密的睫毛轻轻扇着,像一片羽毛挠在自己心头一般,有些痒痒的。 见他呆呆地望着自己,并未说话,她追问道:“我猜对没有啊?” 他回过神来,赶紧将眼睛转了开去,闷声问道:“不知你说的是什么。” 她嘿嘿笑道:“那我肯定猜对了,你就是做那个的。” 他瞥着她,问道:“那你说说,我做的是什么?” 她哼了哼,说道:“不就是记录皇帝每天去睡哪个嫔妃的吗?” 听了她的话,他呆了呆,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看着她一脸自得的模样,他憋了半晌,咬着牙说道:“你的香肠烤焦了!” “啊!”她低呼一声,赶紧把香肠取回来,看了看,油亮亮的。 她转过脸,对着他不满地嚷道:“你骗我!” “谁叫你乱说话。”他哼了哼。 她撇了撇嘴,说道:“就算你不是敬事房的,也不用生这么大的气嘛。”说着又把香肠放回火上继续烤着。 他转过脸,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觉得她这模样,居然,也很顺眼。 他轻轻咳了两声,说道:“那个,你最好私底下别说皇帝的事。” “为什么?”她抬眼望着他。 “私下谈论皇帝,是大不敬之罪。如果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了,你会被治罪的。”他说。 “这个罪……”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很重的吗?” “嗯,至少要被杖责的。”他点了点头,“你进宫的时候,他们没交你规矩吗?” “没有啊。”她吓得小脸一白,“对了,你,你不会到皇帝面前去告我吧?”自己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可不想莫名其妙就没了啊。 见她真的吓着了,他赶紧说道:“我自然不会去告你,我只是提醒你。” “哦。”她长出了一口气,“这么吓人,我以后再也不说那个皇……”她一顿,赶紧把嘴掩住,把那个“帝”字生生咽了回去。 “你别怕,也没有这么吓人的。”他本来想吓吓她,看她真的吓着了,他又有些后悔。 她拍了拍胸,说道:“好了,不说他了,我们继续烤香肠。” 第10节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还有,皇帝也不是天天都去……” “别说了。”她可不想惹上什么大不敬之罪。 他坚持道:“他很少召嫔妃侍寝的。” 听他还要坚持说,她吓得伸出手,把他的嘴捂住:“都叫你别说了!小心让人听见了,治我们的罪,可就遭殃了!” 她的手软软的,滑滑的,覆在他口鼻之间,他甚至能闻到一丝淡淡的女子馨香。他呆呆地望着她,乖乖地不再说话了。 她的眼睛往四处看了看,见没人,这才放下心来,把捂在他嘴上的手拿了开来。 她又说道:“再说了,他去不去睡嫔妃,睡哪个嫔妃,是不是天天睡,关我们什么事?他爱睡谁就睡谁去,爱睡几天就睡几天,我才懒得操那个心呢。” 突然她想起什么,又把自己的嘴捂住:“糟了,我又犯大不敬之罪了。” 看着她捂在自己唇上的手,就是刚才捂过他嘴的那只手,他只觉得自己唇上也有软软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向她解释那件事。他转过脸,不再作声,默默烤着自己手中的香肠。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转过脸又去看她,见她很认真地在烤着那根香肠。 他又问道:“那个,今日我们第三回见面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微微顿了顿,说道:“你叫我许蔓吧。” “许蔓?”他念着她的名字,“此名甚为特别呢。” 她斜眼看了看他,说道:“没有阿螭特别。” 他笑了起来。 “对了,你怎么会进宫来做**娘的?”他又问。 她面色一滞,幽幽说道:“我原来的丈夫另结新欢,不要我了,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要不是那渣男胡一鹏那一撞,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听到她的话,他微微一怔。如此美好的女子,那男人怎么就不要了呢? 顿了顿,他又说道:“那你进宫了,有没有想过要留下来?” “不留下来,我又能怎么办?”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反正我平日就带带孩子,也不累。” 他犹豫了片刻,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留在宫里做嫔妃?这样的话,你就衣食不愁了。” “不想。”她把头摇得像拔浪鼓。留在这里做什么?被炮灰啊?我可是要出宫,买千亩良田,包养小鲜肉的。 “为何?”他问。 她自然不可能跟他说实话,淡淡笑了笑,说道:“天天坐在宫里,等着皇帝来宠幸啊?那多惨!” “如果皇帝喜欢你呢?”他又问。 “皇帝会喜欢我?”她转过脸,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开什么玩笑?”她这身子都给皇帝生过一个孩子了,皇帝只在发酒疯的时候要了她这身子,此后看都没来看过她一眼,怎么可能出现喜欢她这种事?完全不合常理。 他望着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好啦,我们不说皇帝的事了,再说下去,我们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说道。 他点了点头,应道:“好。” 正在这时,她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这烧着火你还冷吗?”他赶紧问道。 “不是。”她掏出绣帕,擦了擦口鼻间,说道,“我们华阳宫用的是黑墨炭,烟灰太浓,三皇子闻了会咳嗽,所以,这几日我们一直没敢烧炭取暖,可能我有些受寒了。” 他皱了皱眉,说道:“沈容华位份虽然不高,可也应该给你们配银丝炭啊,你们怎么用的是黑墨炭?” “好像我们的被孙贵妃挪去用了,内廷局就给了我们黑墨炭。”她说道。 听了她的话,他皱了皱眉,说道:“我认识内廷局的人,我想办法为你们弄些银丝炭来。” “真的?”她一脸惊喜,“那我替我们华阳宫的人谢你了。” 看着她欢喜的模样,他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这两回你怎么没带三皇子出来?”他又问,“他饿了可怎么办?” “我喂饱了他才出来的,再说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她说道。 “对了,明日让他早些睡。”他说道。 “为何?”她不解地望着他。 “据钦天监说,明晚亥初一刻会有天狗食月之相,见之不吉。三皇子人小,让他避着点。”他叮嘱道。 天狗蚀月?那不是月蚀吗? 她一脸兴奋地问道:“明晚真有天狗食月吗?那我晚点睡,等着看!” “你不怕不吉?”他有些惊讶。 “这有什么好怕的?”她笑了起来,“等天狗来吃月亮的时候,看我把它吓跑,然后把月亮还给大家!” 听到她这么说,他笑了起来:“不如我们一起赏此奇相?” “好啊!”她干脆地应道。 第11节 “那明晚亥初正时,我还在此等你。”他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嗯。”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时,香肠也烤好了。两人便一人一根,把香肠祭了自己的五脏腑。 阿螭吃完后,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带擦嘴的帕子。沈初夏见他望着自己一脸尴尬,想着自己身上有两张绣帕,便帕给了他一张,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便分了手。 没想到,沈初夏回到华阳宫不到一个时辰,内廷局就派人送来了不少银丝炭。 沈初夏以为阿螭只是说说,毕竟这银丝炭贵重,也不指望能靠他得到多少银丝炭。没想到他不仅说到做到,而且还来得这么快,送得还这么多。 那阿螭做事,果然靠谱。 看来,自己与他交好,这步棋是走对了。 第八章 古代的人都睡得早,因而,过了戌正时分,宫人们陆续洗漱,准备睡了。 沈初夏洗漱完毕,却没**。她记得,今晚与阿螭约好了在兰草院一起看月蚀的。见也没什么事了,她便叫宫人们都歇息了,只有明兰还陪着她。 夜深了,见沈初夏还坐在灯下看书,一点要睡的意思也没有。明兰忍不住问道:“容华,都快亥时了,你还不**歇息?” “我今晚还有点事,要晚点睡。”沈初夏应道。 “容华,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啊?”明兰瞪大眼睛望着她。 “今晚不是有月蚀吗?”沈初夏笑着应道,“我一会儿要出去看月蚀。” “容华还要出去看?”明兰皱了皱眉头,“不能就在华阳宫里看吗?” “外面园子里看得更清楚。”沈初夏冲着明兰笑了笑,说道,“对了,明兰,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 听了沈初夏的话,明兰微微一呆,有些为难的说道:“那个……容华要出去……我当然要陪容华……” “我不用你陪的,反正我就在外面,也不怕。”沈初夏笑了起来。她知道,古人大多觉得月蚀、日蚀、流星什么的,都属异相,视之不吉,一般都躲起来不看的。她早知道明兰不会情愿出去的。 “容华真不要我陪?”明兰小心地观察着沈初夏的神色。 “我知道你害怕,你就留在屋子里吧,反正一会儿我就回来了。”沈初夏笑道。 “那,那我就在屋里等着容华吧。”明兰小声地应道。 “好。”沈初夏点了点头,见时候也不早了,把书搁下,起了身,“差不多了,我要出去了。” “那我送容华出去。”明兰赶紧站了起来。 见明兰因为没陪自己出去,一脸小心翼翼地模样。沈初夏为了让她心安,忙拉过她的手,笑道:“那你把我送到华阳宫门前就行了,我自己出去。” 明兰拿了件斗篷,替沈初夏披上,然后又拿了盏灯笼,两人便出了屋。 今晚值夜的张固看沈初夏这么晚还要出去,有点吃惊,但他也没多问,便开了门,与明兰一起把沈初夏送出了华阳宫。 今晚是十六,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沈初夏提着灯笼,踏着皎洁的月色,独自往兰草院走去。没走多远,便看见前边路上有人提着灯笼往自己这边来了。 她心头有些诧异。还有人跟自己一样,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 那人走近了,沈初夏才发现此人是昨天阿螭找来点火的那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也看见沈初夏了,远远叫道:“前面来的可是许蔓姑姑?” 听他叫自己许蔓,沈初夏愣了愣。自己只跟阿螭说过自己叫许蔓,他这么称呼自己,莫不是阿螭跟他说的?于是,她大声应道:“是的。” 那小太监忙跑了几步,来到沈初夏跟前,行了一礼:“小人专程来迎许蔓姑姑的。” 沈初夏笑着问道:“是阿螭叫你来的吗?” 那小太监愣了愣,应道:“是。” “他倒有心了。”沈初夏笑了起来。 “许蔓姑姑,这边请。”小太监殷勤地在前面带路。 看这小太监如此模样,沈初夏更觉得这阿螭在宫里等级不是一般的高。 于是,她对着小太监问道:“小公公,你与阿螭在哪个宫做事啊?” 小太监回脸,一脸谨慎地看了沈初夏一眼,说道:“姑姑有话,请直接问……问他吧。” 说罢他便转过脸去,无论沈初夏再怎么问他,他都紧闭着双唇,再不说话。 到了兰草院,阿螭果然已经在院中了。那小太监把她送到门前,并没有随她一起进去。 沈初夏慢慢向他走近,笑道:“阿螭,久等了。” 他回过身,看见她到了,微笑道:“我也刚到。”说着把手里握着的一样东西向着她递了过来,说道,“天冷,你拿着。” 她接到手里,才发现是只暖手壶。她仰起脸,对着他笑道:“多谢。” 他笑了笑:“你怎么来这么晚?你再不来,天狗都把月亮吃了。” “吃了更好。”沈初夏冲着他眨了眨眼,“正好我来把天狗吓跑,把月亮给救出来。” 看她一脸调皮的模样,他呵呵笑出声来。 本就是冬日,天气有些冷了,晚上寒气更甚。沈初夏捧着暖手炉,只觉得有一股暖意,从手心直传到自己心底。 “那个,银丝炭已经送来了。”她望着他,笑道,“谢谢你。” 第12节 “嗯。”他点了点头,“不够跟我说,我叫他们再给你们送来。” “好。”她应道。 顿了顿,她又说道:“把暖炉给了我,你不冷吗?” 他笑了起来:“我哪有你们女子那么娇气。” 闻言,她笑了笑,也不说话了。 这时,一阵风吹来,将挂在一旁树梢上的灯笼吹灭了。阿螭皱了皱眉,正要叫人来点灯,突然,他听到沈初夏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阿螭,你快看,天狗要来吃月亮了!” 他转回脸,看见沈初夏将右手高高举起,指向天际。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他仰起脸,看见一个黑影正慢慢靠近那荧白色的月亮。那黑影慢慢与月亮重合起来,似乎真的有一个怪物在天上,一口将月亮吞噬了。 当月亮的光辉完全被遮住之后,这兰草院也随之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沈初夏此时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四周静悄悄的,唯一能听见的,便是她,和他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绵远而深长。 抱着他送的暖手炉,闻着鼻端淡淡的兰花香,在这个冬夜里,她心中却涌动着融融的暖意,仿佛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在她心里蔓延生长开来。 阿螭虽然是太监,可也是男人,而且,还是一个那么好看的男人。何况,他对她还那么好,是女人都会有点心动吧。可她也明白,她是不应该对太监生出这样的感觉。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安。为了赶走自己心头那异样的感觉,她把双手拢在嘴侧,对着天空大叫起来。 “阿蔓,你为何要叫?”他讶然道。 她笑道:“赶走大天狗,救出月亮啊!”书上不是写,古时候的人都这样的吗?难道这里不是? 她话音一落,便听见身边的人带笑的声音响起:“那好,我与你一起赶大天狗!” 说罢,他也学着她的模样,对着乌黑的天空“嗬!嗬!”地叫了起来。她也继续叫着。 两人傻叫了一会儿,又笑作一团。 不知那天狗是不是听到两人的吼声,被吓跑了,慢慢把月亮放了回来。 当那一轮满月重新挂在天穹之上时,她拍手笑道:“我们终于把月亮救出来了!” 她微笑着转过脸,看着身边的他,只见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眼中的光芒甚至比天边的明月还要闪耀。 她微微一怔,随即把脸转了开去,笑容却有些不自在了。 这张脸,长得真的好看啊。他是太监,再好看,也是太监。你是要出宫的,可再不能对他动心了。 她不敢再久留,忙跟他说自己怕三皇子醒来要找自己,便匆匆告辞而去。 他没有挽留,只是把她送到院门口的时候,对她说道:“阿蔓,你还欠我八根香肠的。我二十日会过来,到时你记得带一根香肠过来给我。” “不是还有七根吗?”她怔了怔,“我记得我已经拿了三根过来了。” 他嘴角噙笑:“有一根是你吃的,不算。” 她一噎。当天烤了两根香肠,确实是自己吃了一根。于是,她只好点了点头:“好。” 她都走了一段路了,还听到他在身后叫道:“记住,二十那日,不见不散!” 她回过头,对着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然后转过身,往回走去。她也感觉到这个太监,好像对自己也有些不同。突然,她心头一惊,他不会是想与自己结对食吧?这可不行,她是要出宫当女地主的,可不能被这太监把心骗了去。这般一想,她脚下的步伐越快了。 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不见,他心头有一点失落的感觉。 “申则。”他叫了一声。 那个叫申则的小太监提着灯笼,不知从哪儿闪了出来,跑到他面前行礼道:“陛下,小人在。” “我们也回宫去吧。”梁洹说道。 “是。”申则举起灯笼,照着路,往前面走了一段,便看见一辆在此等候多时的龙舆,四个抬舆的太监安静地坐在地上。看见皇帝来了,四人赶紧起身行礼。 申则托着皇帝的手,小心地扶着他上了龙舆。 舆夫上前,抬起龙舆慢慢往皇帝的寝宫乾阳宫走去。 “申则。”皇帝在舆中出了声。 “小人在。”申测应道。 “一会儿送我回宫之后,你去找汤直,叫他查查三皇子那**娘的情况。”皇帝说道。 “陛下主要想查哪方面?”申测小心地问道。 “主要是她的家世,特别她与丈夫是否和离。要是已经和离就不管了,如果还没有和离……”说到这里,他顿了片刻,随即声音又响起,“叫汪直把这事办了。” 申则听明白了,皇帝这是打算纳三皇子的**母了。他忙应道:“小人听明白,一会儿小人便去找汪大人。” “嗯。”梁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养着神。可是,一闭上眼,她的模样便跃入他的脑海中。 双眸如水,红唇如朱,笑容娇俏,洁白牙齿如同贝壳一般,在月光的映照下,发着淡淡的光芒。 她的一颦一笑,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刻到他的心底了。 第九章 对梁洹来说,女人并没有什么稀罕的。 在他十五岁的时候,邓太后便安排了两个宫女来教他通晓男女之事。十七岁大婚,不仅立了皇后,还纳了嫔妃,这宫里的女人,更是任他取用。对他来说,与女子交.欢,就如同腹中饥饿,要进食一般。 第13节 但这个叫许蔓的女子带给他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他觉得,她很特别。到底怎么特别,他也说不清楚,他只觉得她跟他以往见过的女子相比,很不一样。 虽然她的身份不高,但他不想像对其他女子一般,随意取之便是。他发现自己很在乎她的感受,想要她开心。甚至为了陪她来看这月蚀之相,这么晚了,还踏月出门。怕她冷着了,还专门带了一只暖炉来给她暖手。 先前月亮被遮住之时,兰草院中一片黑暗,他眼睛望着的方向却不是天际,而是不由自主地望着她。看着她的脸,随着月亮的跳出而慢慢清晰。那一刹,他犹如置身于梦境。 他知道,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原本打算就这么跟她玩玩,还挺有趣的。 可先前她离开的时候,看着她那匆匆的脚步,他突然感觉有些不舍。于是,他不想再继续玩这个游戏了。他要纳她为自己的嫔妃,自己想见她的时候,她可以随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叫申则跟汤直说,让他去查她的身世。如果她已是自由之身,他马上就册封她。如果她与她丈夫的关系还未断,汤直也会把此事办妥。反正她都说了,他丈夫有了别人不要她了,想必她也不会再留在那个男人身边的。 一想到很快便可以与她朝夕相处,他觉得自己心中“呯!呯!呯!”地,绽开了无数的鲜花。 就在他满怀期待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把一切都打乱了。 次日未时三刻,申则突然来向他禀报,说三皇子梁岷的**母,被发现溺毙在皇宫的琼湖之中。 梁洹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晴空里响了一个霹雳,炸得他整个人都懵了。 昨晚她才与他一起观月蚀,怎么今天人就没了? 他呆坐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这感觉,像当年母妃离开他的时候那般,痛到了极点,却又无法发泄。 “她,她怎么死的?”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申则看着他灰白的脸色,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许蔓姑姑,应该是不慎落湖而亡。” 不慎落湖? 梁洹的脸青得吓人。他昨晚才决定要纳她入后宫,叫汤直去查她的身世,今日她就落湖而死,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想到这里,梁洹将牙咬得紧紧的,手捏成拳头,青筋爆绽。半晌,他抬起头,对着申则问道:“申则,我叫汤直去探查她的事,你跟哪些人提过?” 申则愣了愣,随即明白梁洹话里的意思,脸色一白,“扑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回陛下,小人只跟汤大人说传了话,便再未跟其他人提过。” “你起来吧,我没怀疑你。”梁洹对着申则说道。 申则六岁进宫,便一直跟在梁洹身边,已经差不多十二年了,两人可算是一起长大的。他对自己忠心耿耿,梁洹是知道的,自然不会怀疑他。不过,就怕在这传话的过程中走了风声,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暗中对许蔓下了毒手。 梁洹从小在宫里长大,对宫庭之中的波诡云谲之事,最清楚不过了。 她,应该是第二个因他而死的女人了。 昨晚,他一直想着她,极为兴奋,甚至难以入眠。他想着,当她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时,那张小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想到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可不过一夜,一切都化成了云烟。 她真的就像一个梦一般,他醒了,她也不见了。 想到这里,他心头更觉得难受、郁懑和愤怒。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申则说道:“你去找王霄,叫他把昨晚抬龙舆的四个舆夫和汤直派出查探她身世的人都调查一遍,务必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王霄是他一手建立的蓝田卫之首领。 梁洹从小便知道自己在皇宫的处境并不妙,虽然在邓太后名下,但邓太后毕竟不是他亲母,总是隔了一层。邓太后扶他上位,不过也是想他感激于她,从而让邓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稳固。所以,他很早便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建立了蓝田卫。 王霄虽然不过二十四五岁,但此人有勇有谋,极得梁洹看重。不过,梁洹一般不动用蓝田卫,小事都找探查司的汤直,只有棘手之事才让蓝田卫插手。 如今,他必须要让蓝田卫出手了。 他喜欢的女人死了。 他已经让一个女人因为自己不明不白的死了,不能再让许蔓也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他要查清事实,还她一个公道。 桃娘的死,在华阳宫同样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因为沈初夏自己有奶,因而,白日大多时候都是她亲自哺**,只有晚上才由桃娘喂梁岷。 这天清早起来,沈初夏叫桃娘把梁岷抱了过来,她给他哺了**,便抱着他玩。桃娘见自己没什么事,就跟沈初夏说有个同乡有事找自己,想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沈初夏也没多问,便放了她出去。没想到,桃娘这一去,一直到晌午都没回来。 沈初夏叫张固他们去找她,可不知道她那同乡到底是谁,找了一圈也就无功而返。没想到未时初刻,内廷局那边突然来了人,叫沈初夏派人去认尸,说是在琼湖里发现一具女尸,有点像是三皇子的**娘。 沈初夏一开始根本不相信那落湖的女子是桃娘,不过既然内廷局派了人过来,她便叫张固与刘定两人去看看。 半个时辰后,张固与刘定便红着眼睛回来了,说那沉在湖中的女子真的是桃娘。 沈初夏与明兰几个大为震惊,也不免伤心落泪。 也不知是不是前世宫斗戏看多了,对于桃娘的死,沈初夏总觉得有些古怪。可她想不到有谁又会对一个不受重视皇子的**母下毒手。 在这宫里死个人,就跟死个蝼蚁一般,除了平日与桃娘同在华阳宫做事的宫人心里为她伤心外,在这宫里几乎没有牵起一丝波澜。 内廷局动作倒是快,晚上就给梁岷派了个叫秀菊的新**母过来。秀菊看起来也还老实,只是相貌比起桃娘差了一些。 梁岷不过三个月大,还不太认生,换了**母他也没多大反应。 沈初夏想到与桃娘相处虽然只有短短三月,但也是有些情意的。她这三个月,存了有六十多两银子,便取了三十两,叫明兰托人带给桃娘在宫外的家人,也算尽一尽自己的心意了。 秀菊刚来华阳宫,还不太了解梁岷的习惯,沈初夏便带着她一起照顾儿子,帮助她尽快上手,便把与阿螭相约二十日这天见面的事情给忘了。 而以为沈初夏已经死去的梁洹,还是在未初时分到了兰草院。虽然知道她不可能在出现,可他还是要赴这个约会。 他与她只见过短短四面,可他却觉得她比那些与他相处多年的女子都熟悉。他不敢去见她最后一面,只是下令把她的尸身交还给她的家人,并给了一大笔钱,让她的家人厚葬她。 他不知道,是不是只要是他喜欢的女人,注定都要死于非命? 像往常一般,他亲自动手,将院子打扫干净,却再提不起兴致赏花,坐在她上回坐过的地方,呆了半晌,才回了乾阳宫。 第14节 待沈初夏想起与阿螭的约定时,已经是二十二了。虽然她觉得自己与阿螭之间,有种特殊的情愫,但一想到那院中的天价兰草,她还是决定继续与他交好,只是提醒自己要注意把握分寸,不要再对他生出异样的感觉了。 想到自己二十那天爽了约,也不知他生气没有。于是,到了二十五这日,她把梁岷安顿好,取了一根香肠便去了兰草院。 兰草院的门果然开着。 沈初夏走进门,看见阿螭独自一人,呆呆地坐在院中。 想到那天失约,沈初夏赶紧摆出一个讨好地笑容出来,扬声叫道:“阿螭!” 听到她的声音,他身子震了震,随即猛然转过头来,看见是她,他的眼睛蓦然瞪大,一脸惊异。 他们是不是说她死了吗?怎么她还会来这里?难道是她的魂魄回来找自己了? 看到他的模样,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下脚,小心地问道:“阿螭,怎么了?我那天没来,你生气了吗?” “你真的是许蔓?”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啊。”她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不过才十日,你就不认得我了?” 听到她的话,他身子一颤,随即快步跑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搂到怀里:“阿蔓,真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就算你是鬼,我也不怕。我只想见到你!是不是阎王爷听到我的话?放你回来见我的?” 他搂得太紧,沈初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推着她,叫道:“阿螭,你,你怎么了?什么鬼不鬼的?谁是鬼啊?” 听到她的话,他微微一怔,将她放开,垂下眼,紧紧盯着她,说道:“他们不是说你落湖而亡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看得出来,他有些激动。 “死的那个不是我。”听到他这么说,她一下明白过来了,忙说道,“是岷儿的**母。” “你不就是三皇子的**母吗?”他望着她。 她微微一怔。好像自己是跟他说,自己是三皇子的**母。 她只好支吾道:“那个,死的是他的另一个**母。” 他呆了呆,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好端端的?你真的没事?” “我真的没事。”她笑了起来,然后仰起脸,指着自己的下巴,“你看,我有下巴,我不是鬼!”说着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着自己这几日朝思暮想的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梁洹觉得这是自己此生最大之幸事。 此时,她的脸离自己如此的近,那如同花瓣一般嫣红的双唇,就在他的眼前,上面一层淡淡的珠光,就像抹了蜜一般。 “阿蔓,我好想你!” 说罢,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噙住了那两片娇艳欲滴的唇瓣。 第十章 毫无防备,梁洹就这么吻了下来,沈初夏霎时呆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舌已经入了她的口中,勾住她的舌头,缠绕起来。 她回过神来,推他。 他似乎早有准备,抓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怀中一搂,她反倒被他更紧地禁锢在怀里,两人的身子紧紧贴靠在一起。突然,她感觉到了有些异样。 有一个坚硬的东西,抵在自己腹部。 作为一个已婚妇女,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她整个人有些懵。 她想挣脱,可没有他力气大,只能任由他在自己口中肆虐。似乎看她驯服了一些,他只用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沿着她的腰际,慢慢向上,往她的胸口摸去。 除了胡一鹏,她还没被其他男人摸过呢。她一惊,赶紧抓住他的手,然后叼起他的下唇,狠狠咬了一口。 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闷哼一声,放开了她,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唇,看见有血沁出来。他叫道:“你咬我作甚?” 想到他刚才对自己又亲又摸,沈初夏还觉得没解气,对着他怒道:“你这个色狼!枉我还当你是好人,你居然吃我的豆腐!”说着把手里的那根香肠向他狠狠砸了过去,转身便跑出了兰草院。 梁洹伸手接住香肠,一脸懵。色狼是什么意思?吃豆腐又是什么意思? 沈初夏一口气跑回了华阳宫,拿了水和盐漱了口,又叫明兰给自己端了一杯浓茶来,一气儿饮下大半杯,直到嘴里除了茶叶的清苦之味,再无其他滋味了,方觉得好了些。 想到先前在兰草院发生的事情,心里有些闷。 其实之前她对阿螭的印象挺好,他可以算是她穿越之后第一个朋友,跟他在一起相处也很舒服。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轻薄自己。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了太监还这么六根不净。一想到他亲自己的时候,下面都硬了,她心头更觉得堵。 突然,沈初夏一个激灵! 他一个太监怎么会硬?可是,当时自己明明感觉到他那东西硬硬地抵在自己小腹上!难道,他不是太监?如果他不是太监,他又是什么人啊?是侍卫? 她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他是侍卫,怎么可能穿着一身常服在宫里走动,而且想什么时候出现在兰草院就什么时候出现在兰草院,甚至半夜三更也能来,还能喊得动宫里的太监? 他,他不会是皇帝吧? 尽管她不想承认,可是,能在皇宫里这样随意走动且没断根的男人,除了皇帝,应该没有别人了。 她转念又一想。自己虽然没有见过皇帝,但真正的沈初夏是见过他的啊,而且还跟他有过肌肤相亲,两人还有了梁岷。自己认不出皇帝,难道他也认不出沈初夏?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那个叫阿螭的,应该不是皇帝。 如果他不是皇帝,又会是谁?皇帝的兄弟?就算他是,可他年纪这么大了,肯定封了王出宫居住,也不可能晚上还在宫里闲逛啊? 沈初夏越想,越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正在这时,从乾阳宫来了个小太监,说是皇帝要见三皇子,叫**母带着三皇子去乾阳宫见皇帝。 第15节 听到这话,沈初夏心尖一跳。 阿螭一直以为自己是梁岷的**母。自己刚刚咬了他一口,跑了回来,这边乾阳宫就叫人传**母带着三皇子去见他。如此看来,那个阿螭应该是皇帝了吧? 想到自己咬了他,还扔香肠去砸他,沈初夏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要是皇帝要跟她算这笔糊涂账,想必她这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她想着皇帝正在气头上,不敢去见他,便叫秀菊抱着梁岷去见皇帝。反正传的也是叫**母带三皇子去见他,自己也是谨遵圣意而已。 沈初夏惴惴不安地等在殿中,生怕皇帝叫人给自己送一壶毒酒或赐三丈白绫。 过了两刻钟,秀菊抱着梁岷回来了。 沈初夏赶紧把秀菊招到面前,问道:“秀菊,陛下跟你有没有说什么?” 秀菊回答道:“陛下只问了奴婢三皇子有几个**母,奴婢说只有奴婢一人,陛下就叫奴婢回来了。” 这么简单?沈初夏皱了皱眉,又问道:“他还说什么没有?” “没有了。”秀菊摇了摇头,“陛下只逗了逗三皇子,其他也没做什么了。” “他看起来,还,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伤了?”沈初夏不安地问道。 秀菊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容华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陛下的下嘴唇好像有点破皮。” 沈初夏脑中“轰”的一响。完了完了,果然是他。 “对了,陛下还叫奴婢回来传话,叫临英殿的宫女都去乾阳宫,他有话要问。”秀菊又说道。 沈初夏知道,他肯定是在找自己。虽然她知道,明兰她们一去,他基本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可她还是不敢去见他。她决定继续装傻,叫明兰带着秋静和云燕去了乾阳宫,自己能拖几时是几时。 这三人也是两刻钟便回来了。 沈初夏又招了明兰来问话。 “陛下就问了三皇子一些情况。”明兰此时一脸欢喜,“容华,你说陛下怎么如此关心三皇子?他是不是见三殿下长得像他,喜欢他了?容华,你终于可以母凭子贵了。” 沈初夏面上却没有一丝欢喜之色。她看着明兰,一脸忧心地问道:“他都问了些什么?” “奴婢们一进殿,陛下看了看我们三人,然后便问我,平日由谁给三皇子哺**。”明兰应道。 “那你是怎么跟陛下说的?”沈初夏挺了挺背。 “奴婢不敢欺君,自然是实话实话,白日由容华亲自给三皇子哺**,晚上才由**母秀菊给三皇子哺**。”明兰说道。 沈初夏歪倒在美人靠上,挥了挥手,说道:“好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个没眼力的明兰,还是一脸欢喜:“容华,奴婢觉得,这下你的苦日子真的要熬出头了。” 听到这话,沈初夏苦笑一声。怕是苦日子就要来了吧?皇帝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应该很快就会召她去问罪了。她只希望皇帝下手不要太狠,给自己留条命就行。 沈初夏以一种英勇就义的姿态,坐在屋中等着皇帝召见。可她等了很久,一直到天黑,皇帝也没有派人来召她。 她以为皇帝忙,有事绊住了,空了就会来找自己。没想到皇帝后来一直没有召她过去,只是隔了几天派人来拿香肠,弄得华阳宫的人都不敢再动那香肠,都紧着那尊大佛享用。 对梁洹来说,他也不是不想见沈初夏,相反,他很想很想见到她。只是他觉得两人如今这情形,见面着实有些尴尬。 那天沈初夏咬伤他跑了之后,他回到宫,马上便以要见梁岷为名,让他的**母抱着他来乾阳宫。 当看着抱着梁岷进殿来的陌生女子时,他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都没想便打发她回去,又叫了临英殿的宫女全过来。 再来的三个宫女中,仍然没有她。 他一时有些懵。他明明见过她亲自给梁岷哺**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个念头跃入了他的脑海中。 于是,他问那个叫明兰的宫女,平日是谁为梁岷哺**。 明兰回答说,白日由沈容华亲自哺**,晚上才由**母秀菊哺**。 她到底是谁,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将宫女们都打发回去,他却不敢去传她来见自己。 原来,她早就是他的嫔妃了,甚至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可笑的是,两人却互不相识。 他记得,他是在藏书阁幸的她。 那天他设宴款待于阗国使臣后,回了宫却毫无睡意。他想到很久以前自己看过的一本志怪书,突然想看,却想不起这书叫什么名。他索性便摆架藏书阁来找这书,可宫人们找了半晌也没找到,后来,那个姓沈的宫女拿了本鲍淦所著的《异事集录》过来,他翻了一下,果然是他要找的书。 他迫不及待地便在藏书阁掌灯看了起来,并叫那个沈姓宫女留在殿中侍奉,想着自己再要什么书,她好及时给自己找。 他当晚本就有几分醉酒,她来为他添茶的时候,饱满的胸口有意无意地在他手背上扫,那绵软的感觉,还有女子柔馨的体香不停从鼻端侵入,他终于没能忍住,把她搂了过来,身子便压了下去。 行事的时候,她又哭又叫,弄得好像是他强迫她一般。当时他正在兴头上,哪管得了那么多,只一个劲儿的撞。完了之后,她躺在地上,捂着脸哭。 他冷冷瞥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厌烦。明明是她先来撩他,做完之后又做出一副贞烈的模样。他穿好衣裳,拿了书便离开了藏书阁,次日也没有按惯例给她任何册封。 原来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那晚她居然怀孕了。就算再不喜欢她,但她腹中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肉,于是随意封了她一个低品级的嫔妃之位,也不曾招过她。她生了儿子之后,也只是象征性地给她升了位份。 因为不喜欢她,连她生的孩子,他也不曾去看。 现在想想,虽然与她有过肌肤之亲,但他确实连她究竟长何模样也没看清,只知道长得还算美貌,不然他也不会要她的。 可是,在兰草院中遇到的这个女子,与他印象中的沈容华完全不一样。这个女子就如同那晚的明月一般,皎洁明朗,直往人心底里钻。 再一想,他与沈初夏也就那一夜短短相处了半晌,其实,他也根本不了解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其妙就厌了她。 也许,人有的时候,感觉会出岔吧? 第16节 只是,自己认不出她,她也认不出自己吗?那晚确实是她主动撩拨他的啊?难不成她又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故意装作不认识他,其实是在诱惑他? 第十一章 不过,这个念头刚在心头一现,梁洹自己就在心头否定了。以他这几回跟她接触来看,她应该是真没认出他来,真把他当太监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有些不爽。当初在藏书阁主动诱惑他,居然转眼就认不出他了! 这般一想,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经过这番折腾,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应该猜到了他的身份,想必吓得不轻,应该很快便来求自己恕罪。想到这里,他心里轻轻一哼,也不急着招她来见面,等着她主动找上门来。 可没想到,沈初夏一直装傻充愣,华阳宫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等了几天,沈初夏不说来亲自求见他,连送点礼物来示好的表示都没有。 他有些沉不住气了,便叫申则去华阳宫找她,说来替自己要香肠。 他原以为,自己主动求和,她会顺水推舟亲自给他送来的。没想到,沈初夏一点儿不买账,只拿了香肠给申则,根本没有要来请罪的意思。 他这边气得牙根直痒,可又拉不下面去找她。 这样一拖,一个月就过去了。 除夕之夜,万家团圆,皇室也不例外。这晚,宫里会在绿波殿设筵席,邓太后和皇帝,还有所有的嫔妃、皇子、皇女都要出席。 沈初夏自然也要来。 想到就要与她见面了,梁洹心头不禁有些期待。 而沈初夏此时的心境与梁洹完全不一样。原本她一直躲在华阳宫里,自欺欺人地当着缩头乌龟,这下她就再也没处躲了。 她给梁岷换了一身喜庆的大红棉袄,头上戴了一顶黄澄澄的虎头帽,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可爱至极。 收拾妥当,沈初夏便抱着梁岷,带着明兰与秀菊去了绿波殿。 她来得早,除了大病初愈的小媛曾芷清,其他人还未到。 上回梁岷满月的时候,只有曾芷清送了贺仪来,因而,沈初夏对她颇有好感,之后也去看过她几回,两人倒也熟识。 看见沈初夏入了殿来,曾芷清便笑着叫道:“沈姐姐。” 沈初夏把怀里的梁岷交给秀菊,走上前对着曾芷清笑道:“芷清妹妹,今日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曾芷清笑了笑,说道:“总算下得了床了。” “妹妹这回病得有点久呢。”沈初夏说道。 “我从小身子便弱,让姐姐笑话了。”曾芷清仰起脸,许是有些冷,鼻尖微微泛红。 沈初夏拉过曾芷清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你别这么说,你自己多调理调理,没事儿早上起来练练五禽戏,身子自然就好了。” “五禽戏?是什么?”曾芷清闪着如水的眸子。 沈初夏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穿过来的这个时代,是历史上没有的。没有出现过华佗,自然也不知道这五禽戏。好在她以前读高中的时候,体育老师教过她根据史料还原的五禽戏,自己还没忘。 于是,她对着曾芷清笑道:“就是一套强身健体的操戏,改日我教你。” “好的。”曾芷清笑意盈然,“多谢沈姐姐。” 肤如凝脂,唇若涂脂。 不得不说,这皇帝真是有福气,不说孙贵妃、潘德妃、钱贵嫔,就连这病秧秧的曾芷清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曾芷清也就是身子太弱,不然以她的姿容,肯定会受宠,也不会位份如此低。 沈初夏与曾芷清又聊了几句,其他嫔妃也陆续到了。沈初夏也就回了自己的座。 梁洹是与孙贵妃陪着邓太后一起过来的。 自从邓皇后去世之后,中宫虚悬,由孙贵妃暂代管理六宫,这也是沈初夏被孙贵妃挪用了银丝炭不敢吭声的原因。不过,不知是不是她在不知情的时候,将此事告诉给了梁洹,他事后说过孙贵妃,这个月她没有敢再克扣众人的银丝炭。 沈初夏品级低,席位靠后,离皇帝的座位自然就要远些。看见梁洹进了殿来,她赶紧埋着头,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心头告诫自己,千万别在他面前晃,让他想起自己对他不敬的事情。 好在梁洹似乎也没注意到她,进了殿,扶着邓太后往上座而去。 待皇帝和邓太后落座后,孙贵妃率众嫔妃上前行礼。 沈初夏站在后面,低着头,小心把自己藏在前面人的身后,行完礼后,也不敢抬头,赶紧回了座。 坐了下来,她眼睛向上瞥了瞥。这是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第一回看到他。 他今日穿了一件紫红色缀金丝绣祥云蝠纹袍袄,没有束冠,只用一块白玉发簪将头发束起,更显得姿容俊秀。此时,梁洹正倾身与邓太后低声说着什么,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与她在兰草院遇到那个笨手笨脚不会用火摺子的“小太监”,完全判若其人。要不是那张脸与阿螭一模一样,她都要以为自己猜错了。 其实,他虽然长得精致,但也还是挺有男子气概的啊,自己怎么会认为他是太监呢?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正与太后说话的他,突然转过脸,往她坐的方向望了过来。 她一惊,赶紧将目光收回,把脸扭了过去。之后,她再不敢乱瞧,坐在自己案前,规规矩矩地坐着吃东西。 也许是做给皇帝和太后吃的,这宫宴上的菜肴,确实比平日送到临英殿那些食物的味道好多了,特别是那盅白玉芙蓉汤,鲜美至极,很快便被她喝了个精光。 沈初夏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真是太少了。 她又吃了几口其他的菜,还是觉得不如那盅汤味道好。于是,她停下银箸,去看场中歌伎的表演。 正在这时,她听到远处孙贵妃的声音响起:“陛下,可要再来一盅这白玉芙蓉汤?” 梁洹微微顿了顿,说道:“那就给每人都再上一盅吧。” 第17节 闻言,孙贵妃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是。”然后便吩咐宫人每张案桌再上了一盅白玉芙蓉汤。 托皇帝的福,沈初夏又能美美地饱了个口福。 没想到这汤才喝到一半,秀菊怀里的梁岷突然哭闹起来。见秀菊哄不住他,沈初夏把他抱了过来哄,还是不行,吵得歌伎都没法继续唱下去了。沈初夏知道,这小家伙是吵瞌睡了。 看着邓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孙贵妃沉下脸,对着沈初夏呵斥道:“三皇子怎么这么能吵啊?沈容华,你平日怎么教孩子的?”说着她回眼看了一眼自己那安安静静躺在**母怀里的大公主。 沈初夏位份低,又没有后台,还得罪了皇帝,哪敢顶嘴啊,赶紧抱着梁岷出了座,跪下请罪道:“妾教子无方,请太后、陛下恕罪。岷儿有个怪癖,天黑尽后他便要睡觉,且只愿躺在他自己那张小床上睡,不然就要哭闹。请太后、陛下容妾先告退,带岷儿回去歇息了。” 听了沈初夏的话,梁洹正准备开口叫她留下,让梁岷的**母带他回去便是。没想到那边邓太后先开了口:“既然如此,那沈容华便赶快带三皇子回去吧。” 沈初夏一听,如蒙大赦,忙谢了恩。 看着沈初夏一脸欢喜的模样,梁洹心里却有点不高兴。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才见了她一面,可她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只知道喝那白玉芙蓉汤,根本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而且筵席还没进行到一半,她居然就要走。 不过,邓太后既然应了她回去,他也不好再叫她留下。不过,看着她一副巴不得离开的模样,他心里就堵得慌。 “沈容华。”他叫住了正欲退出的沈初夏。 沈初夏听到他叫自己,身子一僵,随即停下脚,低头应道:“陛下,叫妾可是有事?” 他微微一顿,手指在案上轻轻叩了叩,淡然说道:“你早回去也好,收拾收拾,晚上过乾阳宫来。” 话从他嘴里说出,轻飘飘的,可她听在耳中,犹如惊雷炸响。 他叫自己到乾阳宫去,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传说中的侍寝? 皇帝这番话一出,原本有几分喧闹的绿波殿一下安静下来,只有梁岷的哭闹声,显得特别响亮。 宫里的人都知道,梁洹不喜欢沈初夏,自她被册封之后,皇帝从未招过她,怎么如此重要的除夕之夜,他居然想起招她侍寝? 众嫔妃心中,不免各怀心事,其中最气的人便是孙贵妃了。她原想着找沈初夏这个不受宠的小嫔妃训斥几句立立威,没想到自己这般做,反而让皇帝注意到她了。 孙贵妃今晚刻意打扮了一番,就想着筵席过后,能跟着皇帝回乾阳宫,与他一起守岁。万万没想到,梁洹居然会点了这个自己根本打不上眼的沈初夏来服侍。看着站在殿中发愣的沈初夏,她心里更觉得酸溜溜的。 见沈初夏呆站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梁洹心头原本因为她要离去的郁闷之感突然一扫而空,嘴角也不禁微微勾起。 他表情的变化,全看在沈初夏的眼里。 她心里一下敞亮起来。 他根本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沈初夏气得牙直痒。可他是皇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得忍住气,躬身说道:“是,陛下。妾告退。”说罢便自顾自抱着儿子退出了绿波殿。 看着沈初夏离开了,梁洹心里虽有些不舍,但想到自己一会儿便可以见到她,心情又好了起来,对孙贵妃那扭成苦瓜一般的脸完全看不见,继续与邓太后说笑。 路上,明兰对着沈初夏说道:“容华,先前陛下叫你去乾阳殿,你不应该答好,应该说谢恩。” “啥?”沈初夏愣了,“我还要谢恩?” 自己送上门去让他蹂.躏,还要感谢他? 对于她心头这个疑问,明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当然应该感谢陛下的恩宠啊。今日也是因为除夕,陛下心情好,不跟容华计较这些,不然陛下要是生气,不招容华了,可怎么办?” 听到这话,沈初夏心头更不爽。不招就不招!难不成,自己还要求着他上自己? 第十二章 沈初夏一回到华阳宫,从乾阳宫赶过来伺候她侍寝的宫人也到了。 对于侍寝这件事,沈初夏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在穿越前,她就有过多年的婚姻,又不是不通情.事的少女,加上这身子也不是她的,何况这沈初夏早就与梁洹有过肌肤之亲,两人还生过一个孩子了,也不存在贞洁一说。 只是她穿过来之后,在不知道梁洹的身份时,与他有过那一段,让她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如今去不去,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皇帝发话叫她过去,她还能不过去?头上这脑袋还想不想要了?他叫她去,她就去呗,反正又不是她出力,享受一下皇帝帅哥的服务也不错。 于是,她把梁岷交给秀菊,便随侍召的宫人去了汤室。不过,她在男女之事上虽然看得开,但对自己的*还是很看重的,坚决不肯让宫人进汤室。毕竟不是在床上,把自己脱的光溜溜的,让陌生人看着,总觉得不自在。要知道,她连给梁岷哺**,都不会让其他人在场的,这洗澡更不会让人在场了。 见她一直坚持,乾阳宫的人也只好妥协。只不过在她洗毕之后,一个宫女把她全身搜了个遍,想必是怕她身上藏着刀什么的。 沈初夏虽然有些不自在,也配合着宫女搜了身,然后坐着仪辇去了乾阳宫。 绿波殿的筵席还在进行,梁洹这时并不在寝宫内。宫女叫沈初夏脱光衣裳,赤身躺入锦被中等皇帝回来。 沈初夏从未侍过寝,也不懂规矩,宫人叫她怎么做,她便怎么做。好在殿内有地龙,也不冷。于是,她放下帐子,脱光衣裳,躺到了龙床之上。 侍奉在一旁的宫女,把她的衣裳理好,挂到木施上,便退出去,将殿内关了起来。 此时,殿内便只能沈初夏一个人了。 她瞪着眼睛,透过罗帐,四处望了望。 这便是皇帝住的地方了,果然金碧辉煌,想必值钱的东西不少吧?她看着那些瓷器摆件,两眼直发光。不过又一想,这些瓷器在后世虽然值钱,但在这个时代值钱与否,她还真不知道,而且这东西易碎,也不好偷出宫去。还是金银玉石保险些,到哪儿都值钱,还好带在身上拿出去。 对了,今晚自己侍了寝,皇帝会不会赏点金银珠宝之类的? 这时,她离开绿波殿时,梁洹那一脸报复成功的笑容又跳入她的脑中。她心底一寒。算了,保命要紧,还是别从皇帝这里揩油了,继续走太后路线保险一些。 于是,沈初夏闭上眼睛,想着自己下一步怎么去讨好邓太后。没想到,她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渣男胡一鹏又出现了,不过,这一回,他没有开车来撞她,而是瞪着血红的双眼,扼着她的脖子,大叫道:“许蔓,你想夺走公司?你是逼我死?好哇,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活!我与你同归于尽!”说着,他用双手死命掐着她。 她一边挣扎着,一边想要呼救,可嘴里却怎么都发出不出声。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胡一鹏掐死的时候,突然她眼睛睁了开来,一个古装男子俊秀的面庞就在她眼前,一只手正用力地捏住她的鼻子。 她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早穿越到了一个从未在历史上出现过的朝代,她也不是许蔓,而是沈初夏了。 见沈初夏醒了过来,一脸还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瞪瞪地看着自己,梁洹把手放开,轻轻一哼:“沈容华,你好大的胆子,朕还未来,你居然自己就先睡了。” 沈初夏狠狠吸了几口氧,这才回过神来。对了,自己今晚是过来侍寝的。可他捏自己鼻子做什么?就是因为他捏了自己鼻子,让自己出不了气,她才会做那个恶梦的。 第18节 于是,她也没好气地说道:“躺在床上,又没事做,自然只有睡觉了。” 他侧眼看她:“你想做什么事?” 看他目光火热,她心尖儿一颤,赶紧说道:“妾想睡觉。” 他一哽,白了她一眼,说不出话来了。 见他面色不好,沈初夏更不敢说话。 两人就这般僵了半晌,终于,他先开了口:“那个,岷儿睡了吗?” 明显地没话找话说。 “睡了。”她点了点头。 “那个,辛苦你了。”他望着她,声音异常柔和。 “陛下,妾不辛苦。”她嘿嘿笑了起来,“岷儿也是妾的儿子嘛。” “嗯,以后,我,我多来看看你们母子。”看她额头上有一绺头发垂下来,有些遮着她的眼睛,他伸手把那绺头发拨开。 “陛下忙,不用操心妾与岷儿。”沈初夏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反正这些日子,妾与岷儿也习惯了。” 听到她这话,他的手微微一僵。 半晌,他低声问道:“阿蔓,你是在怪我吗?” “啊?妾怪陛下什么?”沈初夏一愣。不是说越有权势的男人,越不喜欢被女人黏着吗?自己已经如此懂事了,怎么他好像还是不高兴啊? “你不怪我从未来临英殿看过你们母子吗?”他道。 她一听,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这事,连忙给皇帝宽心道:“没有,没有。妾知道陛下事务繁忙,肯定没有空过来,妾从来不敢怪陛下,也从来没有怪过陛下。” “确实忙!”他自嘲般地笑了起来,“这么忙居然还有空跟你烤香肠,看月蚀,却没有空来看你们。” 这下,沈初夏彻底找不到话说了。 她拼命为他找台阶,他却拼命拆自己的台。 他默了默,又说道:“以前,我确实不太喜欢你,所以,不想来看你,也不想来看岷儿。” 沈初夏也不知道死了那个真正的沈初夏,在那个晚上到底做了什么事,让皇帝这么讨厌她。她不敢乱说话,又不敢不理皇帝,只好胡乱地点了点头,说道:“哦。” 看她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梁洹心头又有些闷。在他与她的关系中,他总觉得是自己一头热地钻了进去,她却总不怎么来气儿。 “对了,你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我?”他冷不丁儿地问道。 她脱口而出道:“陛下,妾没有装啊。” “你没装?”他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说,你真不认识我?” 她脸一僵。都和他生了一个孩子了,怎么可能说不认识他啊。对了,明兰说,沈初夏与皇帝就那一夜,后来便再没见过。 于是,她吸了吸气,结结巴巴说道:“那,那天晚上,妾怕,怕得要死,根本没,没敢看,看陛下。” 说起那天晚上,他心头更不爽,对着她便质问道:“你不说那晚还好,你一说我又不痛快了。那晚明明是你来撩拨我,怎么后来又哭得死去活来,好像我强迫你似的?” 看他这一脸不爽快的模样,沈初夏明白了,这应该就是他不喜欢沈初夏的原因了。她也不知道那个沈初夏到底是怎么回事,会那样,不过,如今她才是沈初夏,她必须要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咬了咬唇,装作一脸娇怯的模样,说道:“妾怎么知道会那么疼啊?再说了,陛下明知妾初为人妇,也不知道顾惜人家。”说着便把脸埋到被中,一副不胜娇羞之态。 看她这模样,梁洹心头一动。那天晚上,自己好像是有点粗鲁,难怪她受不了,会哭得那么厉害。这么一想,之前对她的厌恶,瞬间便化作了怜惜。 他把锦被往下拉了拉,把她那含羞带怯的小脸露了出来,然后倾下.身,附到她耳边,轻声说道:“那晚是我粗鲁了,今晚我轻些,不会再疼了。” 他的嘴唇触到她的耳朵,痒痒的。她浑身一下便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都差点忘了,今晚还有事情要办。而且,此时她什么都没穿,他只在把被子再往下拉一点,她就要被看光了。想到这里,她的脸烫得跟火炭一般。 她越是娇羞,梁洹心头便越觉得痒。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住她的小巴,让她把脸抬起来。 唇慢慢靠近。 虽说沈初夏也是个有经验的女人,可她前面那一辈子,只与胡一鹏做过这些之事。因而,看着梁洹那张俊脸慢慢靠近,她还是有些紧张,赶紧把眼睛闭了起来。 看着她一脸肉紧的模样,梁洹心头一悸。他停了下来,惴惴不安地说道:“阿蔓,你不会又咬我吧?” 原本紧张的沈初夏,听了他这话,忍不住“扑哧”一笑,人也一下便放松了下来。她抬起双眸望着他,忍笑说道:“上回我又不知道你是皇帝,才会咬你的。” 看她在自己面前说话,又以你我相称,就像之前两人在兰草院时那般随意,他心头有些欢喜:“只有皇帝才能亲你?” “是。”她抬起眼,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嘴角轻轻一弯:“你说错了。” “啊?”她一愣,不知道自己这话哪里错了。 “不是只有皇帝才能亲你,是只有梁洹才能亲你。”话音一落,他的唇便轻轻覆了上去。 听到他这句话,她心头像被人轻轻挠了一下似的。她微微一顿,然后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 他嘴里有竹盐的咸味,和着清淡的酒香,令人沉醉。 第十三章 见沈初夏如此顺从,梁洹终于放下心,也愈加不安分了。原本捧着她头的左手,慢慢放了下来,从锦被的侧面伸了进去,向她胸口摸去。 第19节 “啊!”她挣开他,呼道,“疼!” 她现在在哺**期,从出门到绿波殿赴宫宴之后,她再没给梁岷哺**,早就涨了。因而,他手一摸上去,一阵刺痛猛地从胸口传来,疼得她浑身一颤,差点又咬他一口。 梁洹也感觉到了手上那*的触感,又见她皱眉呲牙,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你涨得疼?” 她点了点头,苦着脸道:“陛下,你,你可否绕过那里?真的好疼!” 绕路?那怎么可能?他初次见她时,她背对着他给梁岷哺**,就让他心痒不已。如今这情形,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他在她唇上轻轻啄了啄,说道:“没事,我帮你。”说罢,他拉下被子,露出她雪白的胸脯,低下头,吸了上去。 不防他会如此,沈初夏一懵,脑袋里一下变成了一片空白。只感觉到那火热酥麻的触感从胸口传来,迅速向全身蔓延而去,让她瞬间便软成了一汪水。 原本涨得发硬的胸口,慢慢软了下去,疼痛之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舒服。她忍不住,鼻子里哼叽出声。 听到她的嘤咛,像是鼓励了他,他愈发埋心苦干起来。 解决了她胸口的不适,梁洹把手伸到下面,轻轻摸了摸,发现她的身体早已经准备好了,这才褪去自己的衣袍,覆了上去。 先前听沈初夏说上回是因为太疼了,她才会哭的,所以,这一回,他很小心,忍着力慢慢地挤了进去。 “疼吗?”他还是不放心。他怕她还是像上回那样哭,而这一回的他,不可能再像上回那样,对她不管不顾了。 见她轻轻摇了摇头,他心头吁了一口气,这才放开手脚大动了起来。 当沈初夏还是许蔓的时候,虽然与胡一鹏也有过多次床上运动,但她所有来自这方面的体验,全是胡一鹏带给她的。怎么说呢,就是感觉还行,但也没有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因此,与梁洹在一起,有新鲜,有刺激,也有紧张。特别是感觉到他要进来的时候,她的身子绷得紧紧的。 也不知是不是梁洹在经验技术都优于胡一鹏的原因,她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随着他的动作,一波一浪,让她沉沦了下去,到后来,她完全迷乱了,只享受着他身体带着她的欢愉,甚至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她在他臀上轻轻拍了一下,急促**道:“再快点!” 梁洹身子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听话地加快动作,两人一起到达了峰顶。 *渐歇,两人滚烫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屋中回荡着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怦怦的心跳声。 气息平稳后,梁洹低下头,在沈初夏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问道:“阿蔓,这一回不疼了?” 沈初夏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她还没从先前那一场激烈的运动中恢复,只觉得虽然浑身软弱无力,全身上下却又透着舒爽和轻松。 看着她这模样,梁洹除了感觉到身体的愉悦外,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而这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他紧紧搂着她,这种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让他舍不得撒手。 两人就这般抱着,谁也不说话,似乎都在享受着彼此的温存。 “陛下,沈容华该回去了!”一个尖细嗓子的太监在殿门外叫道。 梁洹皱了皱眉,没理他,继续搂着沈初夏睡。 “陛下,沈容华该回华阳宫了!”那尖细嗓子将音量提高了一些。 梁洹怀里的沈初夏动了动,闭着眼睛说道:“陛下,他是在叫我走了吗?” 看着沈初夏一脸疲累,梁洹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你累便再睡一会儿吧。” 他话一说完,外面那太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陛下,按规矩,只有皇后才能在乾阳宫过夜,如果沈容华乱了规矩,可是要受罚的。” 沈初夏一听要受罚,倏地一下将眼睛睁了开来,叫道:“原来妾在乾阳宫是要受罚的啊!陛下,妾这就走了!”说着便去推梁洹,想要起身。 梁洹虽然有些不舍,也只好放开她,一脸不爽地说道:“他们催得也太急了。” 沈初夏回道:“陛下也别怪他们,这是祖先定的规矩,自然要守的。” 她准备下床时,才发现自己的衣裳全挂在木施上。她转过脸,看了梁洹一眼,说道:“陛下,您可否转过脸去?” “怎么?”他一愣。 她面色一红:“我要过去拿衣裳。” 他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瞪着她:“方才我已经看过了。” “那不一样的。”她忸怩道。 从来没有嫔妃刚指使他做事,刚才叫他快点,如今又叫他转过脸去。他瞪了瞪她,最后还是听话地转过了身去。 没想到他刚转过脸去,她又来拍他:“陛下。” “又要我做什么?”他瓮声问道。 “这个,绢子在哪里啊?”她问。 “你要绢子做什么?”他转过脸来望着她。 “你留在我里面的东西,要流出来了。”她的脸红红的,眼波滟潋,像一泓春水。 看她这娇媚模样,他差点又想把她按倒再来一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然后伸手从枕头下抽了一张绢子给她:“拿去。” 她接过绢子,直勾勾地望着他,娇声叫道:“陛下……” “知道了。”他悻悻把脸转了过去。 看他如此配合,她不禁低头笑了笑,然后用绢子把身子擦干净,这才穿上鞋走到木施边,取了衣裳来穿。 虽说屋里有地龙,但沈初夏毕竟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运动,又从那么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还是有些受不冷,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你冷啊?”梁洹问道。 “还好。”沈初夏把狐氅披到身上,“陛下,妾这就告退了。” 他转过脸来,望着她:“明晚我来你宫里,你就不用半夜起床了。” 第20节 “明晚陛下还要招妾侍寝啊?”她讶然道。 他面色一冷:“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沈初夏赶忙摆了摆手,“妾是太欢喜了,有点不敢相信。” 看着她口不对心的模样,梁洹咬着牙,阴冷一笑:“那便好,明晚沈容华便准备在华阳宫里接驾吧。” “是,陛下。”沈初夏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她走了之后,梁洹躺在床上,却是半晌都睡不着,脑中想着的全是先前她承欢时那娇柔无力的模样,耳边似乎隐隐还有她的**声,身下不禁又有了反应。 不行,明晚一定要抱着她睡,这样,自己想要她的时候,也不至于这般憋着了。 沈初夏被折腾了一番,回了华阳宫却睡得相当好,要不是次日是初一,一早要去给邓太后请安,她真想睡到中午才起来。 没想到她起的早,梁洹起的更早。她刚洗漱完毕,皇帝加封她的圣旨便到了。她原本为从五品的容华,一下升为正二品的妃,不仅连升了七级,皇帝还为她赐了一个字,“昭”。 听明兰说,她是宫里第一个被皇帝赐封号的嫔妃。 看着喜极而泣的明兰,沈初夏却有些懵。对于看过无数宫斗戏和宫斗小说的她来说,突然被皇帝青眼相待,并不见得是好事。其他的嫔妃肯定会嫉妒她,说不定还会暗中加害她。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她一下就被梁洹推到了风口浪尖,而对这一切,她也毫无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去了安仁宫。 刚走到宫门边,潘德妃的仪辇也到了。沈初夏位份低,赶快退到一边,把路让了出来。 潘德妃一下辇,便看见立在一旁的沈初夏,忙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昭妃妹妹。” 沈初夏才升了位份,一时没反应过来潘德妃叫的是自己,直到潘德妃走到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忙行礼道:“德妃姐姐有礼。” 潘德妃忙把她扶住,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姐妹俩,私下别讲那么多虚礼。” “多谢德妃姐姐。”沈初夏笑了笑。之前潘德妃见了她,不怎么搭理的,如今这么热情,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潘德妃却不知沈初夏心里这些弯弯拐拐,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以后妹妹有空,多带着岷儿来宜阳宫,让他与峥儿兄弟俩在一起多玩玩。” “好啊。”沈初夏笑嘻嘻地应道,“那以后我可要来打扰姐姐了,到时姐姐可别嫌我烦呢。”反正是假装热情,她又不是不会。 “怎么会呢?”潘德妃呵呵笑了两声。 两人又说笑一番,便相携进了殿。 第十四章 邓太后还没有过来,先到的嫔妃都在长寿殿候着。 如今沈初夏为妃位,在她之上的只有孙贵妃和潘德妃,因而,见她与潘德妃一起进了殿来,已在殿内候着的邓昭仪、钱贵嫔、王顺媛、丁小媛、吴美人、张选侍等人,赶紧起身上前,向二人行礼。 见她们对自己的称呼都已经改为了昭妃,沈初夏不禁在心里感叹,这消息传得可真快,可见自己升位份之事,在这宫里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她心头那种不安的情绪也就愈来愈胜。 因为要等太后,大家便坐在殿中随意聊了起来。沈初夏小心观察了一番,暂时看不出在座的嫔妃们对自己有什么敌意,反而因为自己昨晚承恩,今日位份大涨,众人都对她带了些刻意的讨好。 见此情形,沈初夏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宫斗戏里对后宫嫔妃之间勾心斗角的描写,有些夸大其实了,应该没那么恐怖的。 这般一想,沈初夏心头绷着的那根弦便放松了些,与嫔妃们说话也自在了起来。 孙贵妃到的时候,看见殿内正是一派和乐融融之景。 虽然沈初夏如今与孙贵妃、潘德妃同为妃,但孙、潘二人属于正一品的“四妃”,而她是正二品的普通妃子,差了有两个位份,况且孙贵妃还是四妃之首,如今还代行皇后之责,掌管着后宫,因而见到孙贵妃进了殿来,她连忙起身,与其他嫔妃一起,向孙贵妃行礼。 孙贵妃笑盈盈地免了众人的礼,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初夏一眼,说道:“沈昭妃,昨晚侍候陛下辛苦了,难为你还这么早起。” 许是先前殿内那一派祥和让沈初夏放松了警惕,冷不丁听到孙贵妃这酸溜溜的话,她愣了愣,随即淡笑着开了口:“妾能为贵妃娘娘分忧,乃是妾之幸事,不敢妄称辛苦。” 其实,皇帝要招哪个嫔妃侍寝,并不是孙贵妃所能左右的。沈初夏这话,显然将孙贵妃碰给她的钉子,不软不硬地还了回去。 看见殿内风云突变,众嫔妃皆不敢说话。一个是皇帝新宠,一个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似乎两个都得罪不起,最聪明的做法,便是装傻。 孙贵妃本就对沈初夏不喜,又见她居然敢回自己的嘴,遂冷冷一笑,说道:“哟,这才承一回宠,鼻子就朝到天上了?多几日是不是要在这宫里横着走了?” 听到这话,沈初夏眉头微微一皱。她正要怼回去时,突然又想起了那些宫斗大片来了。这种刚承宠,脚跟还没站稳的人,如果太猖狂了,死得那叫个又快又惨! 这孙贵妃不仅位份比自己高,而且娘家在朝中极有势力,自己肯定斗不过她的。看来,先前是自己掉以轻心了,这可不是在现代,可不能太张扬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给她软个服,自己也不会少块肉。 于是,她低下头,一脸惶恐地说道:“贵妃娘娘此话,真是折煞妾了!妾出身卑微,不太懂规矩,说话若是得罪了,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见沈初夏还算识相,孙贵妃哼了两声,也不再多说,,直接走到座上坐下。 见孙贵妃落了座,众人也都回座坐下。只是经此一事,先前的和乐氛围荡然无存,众人皆默然坐在殿中,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好在没多久,邓太后便进了长寿殿来。 太后到了,众人自然不敢让邓太后看出有什么不睦之举,纷纷扯了笑容,上前给邓太后拜年请安。 邓太后最近身体大安,心情也好,给众嫔妃都赏赐了东西,叫众人尽心服侍皇帝,多多为皇室开枝散叶。 沈初夏得了一支金镶玉莲花簪,上面的珍珠足有小指头那么大,一看就值不少钱的样子。得了宝物,先前因孙贵妃而起的不快,很快便在她心中一扫而光。 今日是新年第一日,皇帝在朝上接受百官的朝贺之后,也就放假了,不用办政事,便回了后宫。因而,正在大家喜滋滋地受赏赐的时候,他老人家也到了长寿殿。 见他进了殿来,沈初夏忙把莲花簪放入袖笼中,站起身来,与众人一起向他行了礼。 “众爱妃免礼。”梁洹抬了抬手,眼睛却锁在那个让他的心乱了一夜之人身上。 沈初夏随众人起身,抬头一望,正好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愣了愣,随即对他绽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第21节 这个人,自己可得罪不起,不然,脑袋随时搬家。 看出她笑容里的矫揉造作,他眉头皱了皱,然后转开眼,走到邓太后面前,下拜道:“儿臣见过母后。” 邓太后忙笑着说道:“洹儿,快起来吧。” “谢母后。”梁洹起了身,坐到了邓太后的旁边。 邓太后拉过梁洹的手,问起他的饮食起居,他皆一一作答。邓太后的话中透着关心,梁洹答得恭敬,可沈初夏听来,总少了点母子间的亲热,倒像是老师与学生似的。沈初夏听得无趣,便又从袖中将莲花簪取出,细细看了起来。 “洹儿,你什么时候起身去太庙?”邓太后又问道。 “儿臣还能陪母后一柱香的功夫。”梁洹应道。 “此去太庙可还有一段路,要不要叫个可心的人儿陪你路上说说话?”邓太后笑着问道。 “这个——”梁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瞟沈初夏,看她还在把玩着邓太后赐她的那件金镶玉莲花簪,他心头一闷,说道,“随意吧。” 孙贵妃听到梁洹没有拒绝,忙毛遂自荐道:“太后,陛下,妾愿意陪陛下说话。” 听了孙贵妃的话,梁洹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眉头却微微一蹙。 这边,邓太后笑着开了口:“景仪,这些日子你一直忙着打理宫宴,平日还要照顾芷儿,着实辛苦了,你还是歇息一下,可别把身子累坏了。” 孙贵妃听到邓太后的话,心里虽然失望至极,面上却是笑意盈然:“多谢太后关心。” 邓太后笑了笑,又道:“至于陪洹儿去太庙,我看——”说到这里,她把目光向座下的嫔妃们扫去。 潘德妃,邓昭仪等几个想去的嫔妃皆用热切的目光望着邓太后,只有久病初愈的丁小媛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还有就是沈初夏低着头,把手中的莲花簪翻来覆去地看着。 “昭妃,你陪陛下去吧。”邓太后说道。 因为才被封了昭妃,沈初夏对这个称号还没什么感觉,根本没想到太后口中这昭妃是自己,还在玩着那支莲花簪,还是坐在她下方的钱贵嫔用手戳了戳她,提醒道:“昭妃,太后叫你陪陛下去太庙呢。” 沈初夏这才回过神来,忙收起莲花簪,起身谢恩:“多谢太后,陛下恩典。” “好了,回去坐下吧。”邓太后一脸慈爱的微笑,似乎对沈初夏方才失仪之举毫不在意。 “是。”沈初夏回座落下,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再不敢玩那支莲花簪了。 邓太后注意到,在自己点到沈初夏时,皇帝原本绷着的脸,一下放松了下来。 她淡然一笑,端起手边的茶杯,呷了一口。 梁洹又陪着邓太后说了会儿话,看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沈初夏赶紧起身,向邓太后行了礼,跟在梁洹后面出了长寿殿。 梁洹走得极快,沈初夏小跑都追不上他,只得大叫道:“陛下!等等妾!” 可对她的呼叫,梁洹像没听到似的,越走越快,等她追到安仁宫外时,看见他坐着龙辇已经走了。 沈初夏看着慢慢远去的龙辇,一时有点傻眼。想到出了长寿殿后,梁洹对自己那不理不睬的模样,以为他不想她陪他,可太后偏偏指了她,他不好当面拒绝太后,所以出来便对她甩脸子,让她知难而退。 这么一想,她好像心里一下就通透了。不让去就不去吧,她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不过,安仁宫是不能再回去了,还是回华阳宫去吧。 于是,她转过身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想到她没走多远,申则就追了过来,叫道:“昭妃娘娘,你怎么没跟上来啊?” 沈初夏此时已经有点清楚这昭妃就是自己了,忙说道:“陛下不愿意我陪他,那我就先回华阳宫了。”突然她像是想到皇帝是不是怕自己回去向太后告状,连忙表忠心道,“申内侍,你让陛下放心,此事我绝对不会向太后说的!” “哎呀,昭妃娘娘,你跟陛下置什么气啊?陛下什么时候不愿意你跟着去了?陛下在前面等着你呢!”申则连忙说道。 “啊?”沈初夏一愣。刚刚他明明把自己丢下就走了,怎么如今又在前面等着自己?难道因为自己是太后指的,他怕太后知道他不让自己陪,不好跟太后交待? “昭妃娘娘,你快回去吧!再耽搁下去,可要误了吉时了!”申则催促道。 “哦。”沈初夏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跟着申则往回走去。 果然没走多远,便看见龙辇停在前面。她忙加快脚步走了上去。可走到龙辇旁,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她转过脸对着申则问道:“申内侍,我就跟在龙辇旁边一起走吗?” 听了沈初夏的话,申则面露无奈之色,正准备开口,只听辇内一个清冷的声音轻吼道:“还不快给我上来!” 听到这声音,沈初夏吓得浑身一颤。听得出来,皇帝的心情很不好。她心里怕得要死,可又不敢抗命,只好扶着申则的手,忐忑不安地上了辇。 第十五章 沈初夏弯腰进到辇中,看见皇帝正抬起眼,一脸阴沉地望着她。 她忙陪了个笑,叫道:“陛下。” “你想跑到哪里去?”他冷声问道。 沈初夏忙解释道:“陛下走得快,妾追不上,等妾出了宫门,陛下都走了。妾见陛下不想让妾陪,便先行回华阳宫了。” 听到她这么说,他心头更闷:“是我不想让你陪,还是你不想陪我?” “妾怎么会不想陪陛下啊?”沈初夏赶紧扯了个笑脸,说道,“能陪陛下,妾是求之不得。” “是么?”他冷冷一笑,“那先前母后选人陪我去太庙的时候,你怎么一直低着头玩簪子,一点想去的意思也没有?” “陛下冤枉。”沈初夏把那支簪从袖中摸出,摊在手里对着梁洹说道,“陛下知道,妾出身寒微,如此精致华贵的东西很少见到,一时爱不释手,便多看了一会儿。” “你真不是不想陪我,才做出这副模样想避开的?”梁洹紧紧盯着她。 “真的没有!”沈初夏一脸坦然地回望着他。 看她目光纯净,不像说谎,他心情总算好了些,哼了哼,没说话。 见他还是板着脸,沈初夏忙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陛下,是妾做错了,妾向陛下赔罪,你就别与妾一般见识吧。” 第22节 见她肯服软,他心头一点气儿都没有了。不过,看见她对着自己一脸讨好的模样,他很是受用,佯装还在生气,冷脸说道:“你光用嘴说,没用的!” “那陛下要妾怎么做,才肯原谅妾嘛?”她摇着他的胳膊,撒着娇。 听到她娇柔的声音,闻着她身上散发着的淡淡馨香,昨晚那美好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喉头微微动了动,说道:“我口渴了。” “妾这便叫人给陛下拿茶水来。”她一脸殷勤地笑道。 “我不喝茶水。”他说道。 “那陛下要喝什么?”她一脸讶然。总不可能这时便要喝酒吧。 他用火辣辣的目光看着她,顿了半晌,指了指她的胸口,哑声道:“我要喝你的。”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人一下便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陛下,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他顿了顿,又说道,“昨晚不是喝过了?” “那怎么一样啊?”她哭笑不得。昨晚是在床上,如今可是光天化日,还在龙辇上。 “那你是不想我原谅你了?”他板着脸。 “陛下——”她脸烧得发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看着沈初夏含羞带怯的模样,梁洹更是心痒难耐,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说道:“别给我啰嗦了!”说着便伸手去解她的衣裳。 她还是有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抓住自己的领口,哀声叫道:“陛下,别再这里嘛……” “放手!”梁洹用力掰开她的手指,“你的力气大得过我吗?” “陛下……”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无助的羔羊,被一头狼叼在了嘴里。 正在这时,龙辇突然停了下来,申则的声音在辇外响起:“陛下,到平武门了,请陛下与昭妃娘娘下龙辇,换乘御辂前往太庙。” 听到申则的声音,沈初夏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推了推梁洹,叫道:“陛下,该下龙辇了!” 梁洹一脸不情愿地住停了手,把额头抵在她的眉间,粗粗喘了几口气,说道:“那就先下辇吧。”说罢,他放开她,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袍,下了辇。 沈初夏也将自己胸前的衣衫整理好,紧随在梁洹的身后,下了龙辇,又上了由四匹骠健的黑马拉着的御辂。 这御辂的车厢比由宫人所抬的龙辇宽敞了许多,沈初夏怕自己又勾起梁洹那变.态的爱好,上了辇,便靠到车窗边坐着,离他远远的。 他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沈初夏松了一口气。 随着驭夫一声叫喊,马儿拉着御辂缓缓起行,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得儿,得儿”的声响。 “过来!”他叫道。 沈初夏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却又不敢违抗皇命,只好咬了咬唇,坐着向他慢慢移了过去。 还未等她靠近,他一把将她薅到怀里,冷冷一哼,说道:“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她抓着自己的领口,轻声叫道:“陛下,我们还是等到晚上再……” “别等晚上了,我等不及了。”他去拉她的手,她死死抓住不放。 他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说道:“你要不想你的衣裳被我扯烂,你就抓着吧。” 闻言,她僵了僵。要是真被他把衣裳扯烂了,她可真没脸见人了。她一脸委屈地望着他,手指慢慢松了开去。 “这才乖!”他声音柔和起来,亲了亲她的唇,“我就吃吃。” 他把她的衣襟拉开。 她感觉到胸前一冷,随即便感觉被他**了,又烫又痒又麻。她闭上眼,咬着唇,忍受着。可是那感觉不但没有消褪,反而愈加强烈。她躺在他怀里,身子软得使不上一点劲。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来,亲着她的唇,**着说道:“阿蔓,我想要你。” 她一惊,睁开眼来:“在这里?” “嗯。”他啄着她的唇,“昨晚你走了,我就一直想你,我现在真的忍不住了。” “可是,陛下,我们会被人听到的。”她着急道。 “不会的。”他把手从她裙底伸了进去,去脱她的裤子,“马蹄声和车轮声响那么大,没有人听得到。” “陛下,你一会儿就要去太庙祭祖,做这事怕是对祖宗不敬吧?”沈初夏去抓他的手。 “列祖列宗们都想我多多开枝散叶,不会怪我的。”说着他拉开她的手,把她的裤子脱了下来,然后把她放到丝绒软垫上,欺身压了上去。 “陛下,真的不行!晚上回去,我们在床上,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不好?”沈初夏一边苦苦哀求,一边用力推着他,却发现他像山一般压着自己,动也不动一下。 见她拿自己毫无办法,他只用一只手按住她,抽出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腿间,摸了摸,滑滑的。他笑了起来:“阿蔓,你又在口不对心了!” 自己的身子,自己当然明白。沈初夏此刻羞得真想找个地洞穿进去。 他将自己的裤子褪到胯.下,挤进她的腿间。 沈初夏此时就像是砧板上的鱼,根本无力反抗,只得任他作威作福。 好在,他的技术真的不错,在这种环境下,也没有让她感觉到任何不适和疼痛,唯一让她感觉难受的,就是怕被别人听见,不敢叫出声来。她只好紧紧捂着嘴,拼命地忍着。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破碎的呻.吟随着他的撞击不停地从指缝中溢出。最后那一下到来的时候,她简直觉得魂儿飞到了天外。 梁洹一脸餍足地趴在她身上,紧紧抱着她,大口大口喘着气。 两人就这般相拥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御辂停下,申则的声音又响起:“陛下,到太庙了。” 第23节 沈初夏躺在软垫上,浑身无力,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感觉到梁洹从自己身上起了身,把她那敞开的衣襟合拢,拿绢子替她擦了下.身,又为她提上裤子,把狐皮大氅盖在她身上,然后他自己又窸窣了一番,才下了御辂。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他对宫人说道:“昭妃睡着了,谁也不许进去打扰她。” 说实话,她确实累极了,想着他去太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加之这车厢里放有炭炉,还算暖和。她拉了拉狐皮大氅,将自己的身子裹得紧紧的,真的就这样睡了过去。 不知怎么回事,她又梦到了胡一鹏。他搂着他后来找的那女人,抱着他们的儿子,到她面前示威。那女人对着她嘲笑道:“许蔓,你就是个生不出蛋的母鸡,你早该让位了!你别老占着茅坑不拉屎了!” 听到这话,她不甘示弱地怼道:“谁说我不能生?我也有儿子!” 那女人笑道:“那你把你儿子抱来我看看啊!” 她叫明兰把梁岷抱了出来,抱在怀里,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就是我儿子,比你生的那个好看多了!” “笑死了!”那女人不信梁岷是她儿子,“你从哪里骗来的小孩儿冒充自己儿子?” “什么骗来的?”她怒目道,“他可是我亲自生出来的,现在他还在吃我的奶呢。”说着,她真的解开衣裳,当着胡一鹏和那女人的面,就给梁岷哺起**来。 她冷笑道:“瞧,岷儿可不就是我生的啊?看来,生不出孩子,问题可不在我身上!胡一鹏,那女人怀的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种啊?你做了亲子鉴定没有啊?” 看着胡一鹏和那女人面色难看至极,她心头爽快极了。 她低下头,看见梁岷鼓着腮帮子,在她怀里用力吸着。所以说母**喂养能增强亲子关系呢,这样真的很舒服啊。她看着梁岷,疼爱之感油然而生,再不去管那对渣男和贱女。 突然,她感觉有点不对劲。为什么不仅自己胸口越来越酥麻,连下面也有感觉。 她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阿蔓,你醒了?” 梁洹的声音在她耳畔炸响。 她猛然睁开眼来,果然看见梁洹那小子又压在自己身上,而且他已经在她身体里面了。 第十六章 看见趁着自己睡着了,梁洹居然做出如此无耻之事,沈初夏心头气极,用手在他胸口拍了拍,“陛下,你,你怎么能这样啊?” 见她真有点生气了,他一边吻着她,一边安慰道:“阿蔓,对不起,我一见你便忍不住。” “可是,我们刚刚才,才做过啊!”要得这么勤,她简直要怀疑他是性.瘾症患者了。 “可我怎么要你都要不够。”他发力撞着她。 在他的猛攻下,她很快便败下阵来,除了嘤咛之声外,根本发不了声。 到后来从御辂下来时,她腿软得都快走不了路,好在梁洹一直搂着她,连拉带拽地带着她上了龙辇,还亲自把她送回华阳宫。 一进宫门,明兰便向沈初夏禀告,各宫嫔妃都送了贺仪过来,祝贺她升了位份。 听到这消息,沈初夏有些吃惊。她走进屋,果然看见桌上堆着满满的礼物。看着这些贺仪,她不禁又想到当初梁岷满月之时,除了丁芷清外,没有一个人送了礼。可见在这皇宫里,还真是踩低捧高。当初自己不受宠,众人都当她的透明的,没人理她,如今自己升了位份,都凑上来了。 看见沈初夏看着贺仪,眼神冷凛,面上并无喜色,梁洹忙问道:“阿蔓,怎么了?你不喜欢?” “不是。”沈初夏回过脸,摇了摇头,说道,“妾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感慨什么?”他伸出手,替她理了理稍许零乱的发鬓。 她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妾想到,当初岷儿满月之时,除了太后和陛下给了赏赐外,宫里只有丁小媛送了礼物来。那天,明兰还准备了两桌酒菜,要给岷儿过满月,却没有一个人来……”说到这里,沈初夏眼眶不禁有些泛酸。 听到她说得心酸,梁洹也觉得自己心里闷疼。他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轻声说道:“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你们母子。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们的。” “无事。”她摇了摇头,“妾与岷儿从来没有怪过别人,不要陛下补偿。” “可是我怪我自己,是我不好,才让你们母子受了那么多苦。”他紧紧搂着她。 “陛下说笑了。”她笑容深深,“在这宫里,我们母子好吃好住的,哪有什么苦受啊?” 她越是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他心里就越觉得难受。 “阿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他用手捧起她的脸,定定地望着她,“我要以后没人再看轻你们母子!” “好。”她面上带着微笑,鼻尖发酸。 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这一刻,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他将她拥入怀中,她将头温顺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两人就这般抱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他说道:“阿蔓,我要走了。我叫了弘光大师来为我*。” “嗯。”离开他的怀抱时,她居然有些不舍。 他在她脸上亲了亲,说道:“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过来?到时我们再好好亲热。”说着,他在她臀上轻轻拍了两下。 “什么?”她有些吃惊,“你晚上还要过来?”上午才来了两场,他还没满足啊? 见她如此,他脸又板起:“怎么?昭妃不喜欢朕过来?” 她现在算是摸出门道了。他心情好就叫她“阿蔓”,不高兴就叫她的封号。 于是,她赶紧笑道:“不是,妾是太欢喜,有点不敢相信。” 闻言,他哧笑一声,用手指在她鼻尖轻轻一刮:“昨晚就是这句,今日又是这句。下回想骗我,要再想点高明的。” 沈初夏见被他识破,也不敢再说什么,嘿嘿傻笑了两声。 他又倾过身,在她唇上亲了亲,说道:“晚上我早点过来。” 她回吻着他,“嗯”了一声。 第24节 得到她的回应,他很兴奋,吻着她半晌不肯放。半晌,他才松开她,站起身,拉了拉自己绷得紧紧的裤子,说道:“不行了,再亲下去,我又想要你了。” 听到这话,沈初夏吓了一跳。虽然跟他做起来很舒服,可也禁不住这么频繁啊。她赶紧把他往外推道:“陛下,你不是约了弘光法师为你*吗?你赶快去吧,别让大师久等了。” 他拉过她到怀里,又抱了抱她,然后才放开,说道:“那我过去了。” “嗯。”她把他送到门边,看着他上了辇,离开了,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走路的时候,她感觉下面粘腻腻的,很不舒服,便叫明兰给自己放水沐浴。洗浴完,才把头梳好,便看见秀菊抱着刚睡醒的梁岷进了屋来。 梁岷一上午都没见到母亲,此时看见沈初夏,忙向着她张开小手,“哦,哦”地叫唤着,向她讨抱。 梁岷三个多月大了,五官也慢慢清晰起来,看起来,真的与梁洹有六七分相似。 看着儿子可爱的模样,沈初夏微笑着起了身,从秀菊怀里接过孩子,然后在他的软软糯糯的小脸上亲了亲,说道:“岷儿,想娘了吧?” “啊,啊!”梁岷冲她张大嘴叫着。 “他又饿了啊?”沈初夏对着秀菊问道,“秀菊,你还没喂他吃奶吗?” “还没呢。”秀菊应道。 “那我来喂他。”沈初夏抱着梁岷往里间走去。 秀菊与明兰知道沈初夏哺**时不让旁人在跟前,便退到门外。 沈初夏走到美人靠上,撩起衣裳,给梁岷哺**。 梁岷可是饿极了,含着红果儿,猛吸起来,突然他又把红果儿吐了出来,咧开嘴,“哇哇”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沈初夏用轻轻拍着他,又把红果儿喂到他嘴里。 梁岷一吃到嘴里,又不哭了,鼓着腮帮子又吸了起来。没想到他吸了两口,又吐了出来,然后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还一边“呜呜”地叫着,似乎很委屈。 沈初夏觉得不对劲,用手在胸口上挤了挤,却挤不出来。她懵了片刻,这才想起,东西都被梁洹那厮吃光了。她气得牙根真痒,却也没办法,只好整理好衣裳,把梁岷抱出去,交给秀菊,说道:“秀菊,他没吃够,你再喂他点吧。” 秀菊愣了愣,随口说道:“三殿下胃口这么大了?” 沈初夏尴尬地笑了笑:“快去吧,别饿着他了。” 秀菊忙把梁岷抱到一边,给他喂了奶。 沈初夏这边,被梁洹吸得太干净了,她养了一个下午,直到戌时前,梁岷才在她这里吃了一回饱奶。 可梁岷这边吃饱了,到了晚上他爹却不高兴了。 “怎么今晚才这么点儿?”他一脸不爽。 “刚刚喂过岷儿了。”她没好气地望着他。 “以后叫他吃**母的,你的都留给我。”他去亲她的唇。 “不行!”她嫌他嘴里有腥味儿,转开脸不让他亲。 可她哪拗得过他,最后还不是被他得了逞,任他为所欲为。 还好白日他要了两回,也有些累了,晚上他只要了一回,便搂着她睡了过去。 沈初夏也确实被他折腾得很了,也就靠在他怀里,很快睡了过去。 次日是大年初二,梁洹还在休沐,不用上朝。早上一醒过来,他又要了她一回,两人这么一折腾,辰时都过了才起了身。两人赶紧洗漱好,便一起去了安仁宫给邓太后请安。 众嫔妃看见沈初夏与梁洹一起过来,面上神色都颇为微妙。 从嫔妃们的眼神里,沈初夏总算理解了什么叫羡慕嫉妒恨。 好在没等多久,邓太后就出来了。梁洹与她说了会儿话,便离开安仁宫去了御书房。沈初夏便与众嫔妃陪着邓太后继续闲聊。 大年初二,按民间习俗,出家的女子是要回娘家的。宫里们嫔妃虽然不能回去,不过,这一天,娘家的女眷可以进宫来探望她们。 像孙贵妃、潘德妃等几个娘家在京城的,母亲嫂子一会儿都要进宫来,还可以用过午膳再出宫。一般来说,一年到头就只有这么一回与母亲见面的机会,众嫔妃自然在心里盼望得紧。 邓太后看着孙贵妃、潘德妃她们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知道她们的心早飞远了,也就笑了笑,说道:“好了,今日你们难得与娘家亲人相聚,我也不耽搁大家了,早些回宫吧,与家人多聚一会儿。” 听到邓太后如此说,众人是求之不得,纷纷起身行礼告辞。 沈初夏的父亲在离京千里之遥的犀城县,她母亲自然不可能进宫来探望她。因而,她也不着急回去,打算待众人都走了,自己再离开。 她坐在一旁,看着嫔妃一个个人向邓太后行礼告辞,邓太后的眼中显出几分落寞与寂廖。她心里突然觉得,邓太后也挺可怜的,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视如己出的亲侄女好不容易做了皇后,可才一年多人就没了。梁洹虽然对她孝顺,但母子之间总还是少了一点亲密,嫔妃们对她也只有恭敬,没有真心。偌大的皇宫里,真正能与她掏心窝子的人,却是没有。 想到这里,沈初夏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自己不是一直想着要讨好邓太后吗?这不,机会来了! 第十七章 待众嫔妃都离开了安仁宫,沈初夏还是坐着没动,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昭妃,你还不回宫去?”邓太后抬眼问道。 沈初夏连忙回话道:“太后若不嫌弃,妾回去也没事,就想留下来多陪太后说说话儿。等邓老夫人她们进宫来了,妾再回去。” “你不回宫等着家里人过来?”邓太后抬眼望着沈初夏。 “回太后,妾的家人远在犀城县,来不了。”沈初夏道。 邓太后一愣,随即看沈初夏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怜惜:“她们几个都有亲人在京里,我倒忘了你家里没人在。既然你如此有心,那就留下来陪陪哀家吧。” “多谢太后。”沈初夏忙笑道。 第25节 看沈初夏的座位离得远,邓太后指了指自己旁边的软垫子,叫道:“屋里反正也没别人在,昭妃便坐到哀家身边来吧。” “是。”沈初夏坐了过去。 “对了,洹儿昨晚在华阳宫过的夜?”邓太后问道。 沈初夏面上微微一红,点头道:“是的,太后。” “既然昭妃正受宠,何不给洹儿说说,让他把你父亲在京中安个差事?这样,你母亲也可以进宫来探望你。”邓太后端起茶杯,呡了一口。 听到邓太后这番话,沈初夏一下想到自己以前看清宫戏时,经常听到“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如果自己照邓太后说的这般,找皇帝给父亲安排差事,那不就是后宫干政了吗?邓太后故意对自己这么说,是不是想试探自己? 于是,沈初夏摇了摇头,说道:“回太后的话,陛下用人,自有他的道理,妾不敢随意掺言。再说了,妾的父亲要想升迁,也得凭自己的本事和政绩。妾可不想让别人说,妾父是靠裙带关系才得以提拔。” 闻言,邓太后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没想到昭妃年纪不大,倒还有些见识。你这性子,哀家倒还挺喜欢的。”她拉过沈初夏的手,把手中一只玉镯褪了下来,套在沈初夏的腕上,笑道,“看你如此明事理,哀家就把这玉镯赏给你。” 沈初夏一愣。没想到自己只是不想被安个后宫干政的罪名,才说了这么一番卖乖的话,没想到倒讨了邓太后的喜欢。这玉镯是邓太后平日戴的,想必定是最上好的玉石做的,肯定价值不匪。想到这里,沈初夏更是心花怒放,赶紧谢恩。 邓太后似乎也对沈初夏刚才说的话很满意,与她说话也亲热了许多,还关心起了梁岷来。沈初夏便将梁岷的一些趣事告诉她,惹得邓太后哈哈大笑。 没多久,有宫人前来禀报,说是邓老夫人到了。 邓太后一听,面色大喜,连忙叫宫人将老夫人请进来。没多时,一位老妇人便从殿外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美妇。沈初夏知道,这两人就是邓太后的母亲邓老夫人,和其嫂太师邓敦之妻韦氏。 邓太后起身,亲自到门边迎接。 邓老夫人看见邓太后,便拉着韦氏一起下拜行礼。 邓太后见状,连忙跑上前,伸手将两人扶住,说道:“娘,大嫂,我不是早说过不要行此大礼吗?” 邓老夫人笑了笑,说道:“太后体恤老妇,是太后仁爱,但老妇却不能废礼僭越。” “娘,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句话。”邓太后一脸无奈。 邓老夫人呵呵笑了起来。 “娘,快进殿坐吧。”邓太后拉着邓老夫人的手。 沈初夏见状,忙上前扶着邓老夫,说道:“妾来扶老夫人吧。” 邓老夫人抬起眼,看了看沈初夏,说道:“这位是哪位贵人?” “妾叫沈初夏。”沈初夏笑盈盈地说道。 邓太后在一旁补充道:“这是皇帝新册封的昭妃。她的家人远在犀城,京里也没个亲人,我就叫她留下来陪我一起。” “原来是昭妃娘娘啊。”邓老夫人又要行礼。 沈初夏忙阻止道:“老夫人是长辈,妾可受不住。老夫人可别折煞妾了。” 邓太后也笑着说道:“是啊,娘,你就与跟初夏客气了。” “好,好。”邓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沈初夏的手。 沈初夏微笑着,把邓老夫人扶坐到了蒲席上,韦氏跟上来,坐到了邓老夫人的旁边。 邓太后见沈初夏退到一旁,忙叫道:“初夏,你也坐下吧。” 沈初夏装出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对着邓太后说道:“多谢太后。”然后便坐到了邓太后的下首。 邓太后与邓老夫人及韦氏聊起家常,多是邓氏一门之事,沈初夏也插不上嘴,就静静坐在一旁聆听着,不时为她们掺茶续水。 “对了,娘,霓儿的孝期快满了吧?”邓太后突然问道。 闻言,邓老夫人微微一怔,随即应道:“还有半年呢。” 邓太后顿了顿,说道:“孝期满了,就把她从橘阳接回来吧,毕竟是邓家的女儿,总不能让她留在向家受罪。” 听到这话,邓老夫人面有戚色道:“唉,霓丫头也是命苦。” 邓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早知道,当初还不如让她进宫来……”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韦氏一眼,就把话打住了。 此时,韦氏神色也颇有些不自然。她低下头,一脸黯然地说道:“只怪云儿没有福气,虽然入了宫,可年纪轻轻就走了,也没能留下陛下的血脉。” 听到这话,沈初夏想起来,皇帝原配的皇后邓慕云就是邓家的女儿,想必就是这韦氏之女吧。难怪她会如此难受。不过,这霓儿的又是谁?原来也是要入宫的?好像没听人提起过。不过,看样子,她似乎与邓慕云和韦氏之间有些什么。 “好啦,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邓老夫人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又把话拉到自己三岁的小重孙身上,对着邓太后笑道,“对了,太后,誉儿会背诗了。” “是吗?”邓太后也很高兴。 提起自己那孙子,韦氏面上的晦黯之色一扫而光,一下来了精神,笑道:“是啊,昨晚阿霖又教了他一首,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他就学会了。” “那什么时候,把誉儿带进宫来,给我瞧瞧。”邓太后笑道。 …… 慢慢地,殿中气氛也恢复如常,沈初夏也松了一口气。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邓太后叫沈初夏就在安仁宫用膳。 沈初夏心里一直抱着讨好邓太后的态度,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和邓老夫人、韦氏三人,直到用过午膳,陪着邓太后送了邓老夫人和韦氏出宫,又伺候着邓太后回寝殿午憩,她才回了华阳宫。 没想到刚下仪辇,便看见申则急匆匆上前,叫道:“昭妃娘娘,你怎么才回来呀?陛下在兰草院等了娘娘有小半个时辰了!” 听到梁洹在兰草院等自己,沈初夏不敢耽搁,忙与申则一起赶了过去。 自从知道兰草院这个阿螭就是皇帝之后,沈初夏便再没来过这兰草院了。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踏足,她不禁又想到自己把梁洹当太监的时候,仿佛觉得一切跟做梦似的。 走到门边,申则站住,回过身对着沈初夏说道:“昭妃娘娘,小人就送你到此了。陛下在里面等你,你进去便是。” 第26节 “好。”沈初夏点了点头,便独自往院中走去。 她一进院门,便看见院子正中那棵银杏树下,堆着厚厚一堆柴草,梁洹独自一人躺在其上,似乎正在闭目养神。此时,他褪去华丽的衣袍,身着一件天青色的棉布袍,朴素简洁,引得沈初夏差点又要叫他做“阿螭”了。 听到她的脚步声,梁洹睁开眼,望着她,问道:“跟母后一起用膳开心吗?” 沈初夏一怔,下意识地问道:“陛下怎么知道妾在太后宫里用的饭?” 他“哧”地笑了一声:“只要我想知道,这宫里有什么是瞒得住我的?” 许是看着他这打扮,又是在这样的环境,让她想起了之前的阿螭,心里放松了许多,也忘了那些尊卑规矩。她坐到他旁边,撇了撇嘴,说道:“知道了,你最能了!” 听到她对自己说话如此随意,梁洹非但没有觉得她僭越,反而有些欣喜之感。此时,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对自己毫无防备之心的傻**娘。他情不自禁伸出手,一把搂住沈初夏的腰,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坏笑道:“我能不能,你昨日试了好几次,还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沈初夏以为他又起了什么坏心思,忙用手把他的胸口抵住:“陛下,你又想做甚?这可是青天白日啊。” “我没想做甚。”他让她把头靠在自己怀里,笑道,“你别乱动,我们就这般躺一会儿吧。” 听到他这么说,沈初夏把手放了下来,乖乖地蜷在他怀里。 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泻下,虽是冬日,但照在人身上,也是一派暖意融融。梁洹闭着眼睛,闻着沈初夏身上散发着的淡淡馨香,身心都无比的放松。 好久都没有如此惬意的感觉了。 第十八章 被梁洹箍得紧,沈初夏像小猫一样,在他怀里拱了拱。 他在她臀上轻轻一拍,说道:“不是叫你别乱动吗?” 她抬起头来,嘿嘿笑了笑:“陛下,妾只是想换一个舒服的姿势。” “现在舒服了?”他望着她,唇边带笑。 “舒服了。”她把头靠在他的颈窝处,一脸舒爽,还“嗯,嗯”呻.吟了两声。 听到她小猫似的哼叫,他轻轻笑出声来。 “陛下,为何你每隔几日都要来这里一回,还要亲自打扫?”她好奇地问道。若不是看着身着布衣的他在此扫地,她也不会把他错认成了太监。 刚说完,她感觉他的身体突然一下绷了起来,原来面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沈初夏心头一沉,自己莫不是又多嘴,问了自己不该问的话? 她心头有些惶恐,忙说道:“陛下,妾又说错话了吗?” 她忐忑不安地等了半晌,才听到他缓缓开了口:“这兰草院,原来是梓芜宫。我母妃生前就住在此。” 说话的时候,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惹得沈初夏的心尖也跟着一起发颤。 说了这一句,梁洹就停下了。 沈初夏也不敢问他,只得默不作声。 顿了顿,梁洹又说道:“十四年前,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将梓芜宫烧毁。那时,我六岁,就站在宫门外,眼睁眼地看着我母妃与整个宫殿一起化为了灰烬。可是,我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悲惨的死去……”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看见平日似乎无所不能的他,此时是如此的软弱无助,沈初夏心头莫名有些心疼。她伸出手,把他紧紧搂住,轻声安慰道:“陛下,别伤心了,都过去了。相信元思皇后在天之灵,也希望陛下不要为她伤心难过。陛下过得好,才是对元思皇后最大的慰藉。” 他将头埋在她怀里,叫道:“阿蔓,谢谢你。” 沈初夏轻轻拍着他的背,下巴抵在他的额头,柔声说道:“能为陛下分忧,是妾的福分。” “好。”他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拥抱着。 许久以后,梁洹的心情平复了一些,继续说道:“母妃去了之后,梓芜宫没有再重建。因为我母妃名字中有一个兰草,母后就把这里改成了兰院,也算给我留了个念想吧。所以一直以来,这里都是我亲手打理,除了我,其他人一般不能进来。” 听到梁洹的话,再想到自己那天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沈初夏心里有些后怕:“那天妾冒然进了院来,陛下没有治妾罪,妾真是托了陛下的福。” 想到那天她突然出现,还叫自己为内侍,梁洹不禁笑了起来:“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蠢钝的女子。” 被他这么一笑话,她又忘了他是皇帝,捏起拳头,在他胸口拍了一拳:“人家哪里蠢钝了?” 他笑得更欢:“不蠢钝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我的身份?而且还在我面前说皇帝的小话。” 听他揭自己的老底,沈初夏急得赶快用手去捂住他的嘴:“陛下,事情都过了,别揪着不放嘛。” 被她这么捂着嘴,他怔了怔。他又想到那个午后,他与她在这院中,她也这么捂过他的嘴。而那时的他,看着她那明净的面容,澄澈的目光,心,就在那一刹完全的沉沦。 看着他呆呆地望着自己,她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冒犯了皇帝,赶紧又把手放开,口中叫道:“陛下恕罪,臣妾忘了……” 未等她说话,他一把抓住她正在抽离的手,放在唇边,深深一吻,然后抬起头,望着她,说道:“我喜欢你像以前对阿螭那样对我。” 听出他话中深深的情意,她心里也有几分动情,唤着他道:“陛下……” 一个绵远深长的吻,印了下来。在这个冬日里,他和她都觉得心里燃着一团火似的,浑身炽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了她。 看着她红滟的双唇,他伸手为她拭了拭,装着一脸嫌弃地说道:“口水都流出来了。” 她抹了抹嘴,瞪着他:“是你的口水啦。” 闻言,他笑出声来,然后握着她的手,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好了,起来烤香肠了!” “还要烤香肠?”她一愣。 第27节 他回过脸望了她一眼,说道:“不然,你以为我叫你来做什么?” “晒太阳啊。”她嘟着嘴,起了身。 “一边烤香肠,一边晒太阳。”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两根已经穿在木枝上的香肠,递给她,“拿着。” 她接了过来。 “现在,是我一雪前耻的时候了。”说着,他从袖中拿了一只火摺子,一脸兴奋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这回一定不会失手了。” 想到上回他点火时,那笨拙的模样,她咯咯笑了起来:“陛下,我听别人说,能把火摺子给吹灭的,定不是凡人。” 他白了她一眼:“明早你要是起不了床,你知道我是不是凡人了。” 她吓得小脸一白,一下住了声。 见自己抓住了沈初夏的软肋,梁洹得意地转过身,继续去点柴火。沈初夏站在一旁,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看来,他私下应该练过多回了,技术确实精进了不少,今日只轻轻一吹,就把火点着了。 沈初夏见状,赶紧上前拍马屁:“陛下真是英明神武。” 他看着她一脸讨好的模样,倾过身,在她耳边暧昧道:“我晚上更英明神武。”说着,还在她臀上轻轻捏了一把。 “陛下!”沈初夏哭笑不得。她不知道,为何梁洹在人前都是一脸正经模样,跟自己说话做事却一点都不正经。 “快去烤香肠了!”他拍了拍她的脸。 她下意识地把手中的香肠分了一根,递给他。 “我也要烤?”梁洹故意装出一脸惊讶的模样,“我可是皇帝,平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当然是吃现成了,怎么还要我动手?” 听到他的话,沈初夏一哽。他说的那些话,都是上回她叫他烤香肠时说的。可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她万万没想到,他真的是皇帝。 沈初夏这回再说不出话来了,只得拿着两根香肠,烤了起来。 梁洹真的就这样坐在她身边,操着手,看着她一手举着一根香肠,完全没有来帮忙的意思。 沈初夏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谁叫人家那么好命,是皇帝啊。 沈初夏认命地烤着香肠。 可是,这样两只手都举着,真的好累啊。没多久,沈初夏就觉得自己两只手,从手指尖到肩膀,都是又酸又累的。 她看了看梁洹,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妾可否先烤一根,再烤另一根?” “累了?”他抬眼问道。 “嗯。”她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不仅蠢钝,还没用。”他唇角一撇,然后从她手里夺过两只香肠,烤了起来。 沈初夏两手交叉捶着自己的肩膀,对着梁洹说道:“陛下,同时烤两根真的很累的,要不,你也一根一根的烤吧。” “你以为我像你这么没用啊?”梁洹瞥了她一眼。 好心当成驴肝肺!沈初夏撇了撇嘴,也就不去管他了。 事实证明,梁洹鄙视她,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很轻松的把两根香肠一起烤好了。 看着沈初夏一脸爽快地咬着香肠,梁洹问道:“好吃吗?” “好吃。”沈初夏点了点头。开玩笑,皇帝亲手烤出来的,能不好吃吗?光这人工费都值不少钱。 看着她吃着香肠,一脸的馋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去咬自己那根香肠。两人就这般,将两根香肠都吃完了。 吃好之后,沈初夏很主动地拿出自己袖中的绣帕,给梁洹擦嘴。 “阿蔓,你渴吗?”梁洹看着她,突然说道,“我有些渴了。” 沈初夏一僵,想到他那变态的爱好,她一下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死死抓着自己的领口,义正严词地说道:“陛下,这回说什么,妾也是不会答应的!” 看见沈初夏反应如此激烈,梁洹先是一愣,随即白了她一眼,一脸鄙夷地用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你这小脑瓜,没事都想些什么啊?我的意思是,我要喝水了!”说罢,他从一旁取了一只水袋出来,拔下塞子,饮了一口,眼睛还楞了楞她。 见自己会错了意,沈初夏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她咬了咬唇,把手松了开来。 “你渴不渴?”他举了举手中的水袋。 她点了点头:“渴。”那香肠毕竟还是有些咸的。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却没有把水袋拿给她,反而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口水。 见此情景,沈初夏有些纳闷。主动问自己渴不渴,又不给自己喝水,他这是什么意思? 正在她愣神间,只见他手一伸,一把将她勾到他怀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唇就压了下来,带着些许温热的水便从他嘴里渡到了她的嘴里。 原来,他是这样给自己喝水啊!看来,自己没有会意错。这个梁洹,真的是变.态的。 不过,这皇帝喝的水就是不一样,真的好甜啊!沈初夏不由自主搂着他的脖子,从他的嘴中汲取着那甘甜的汁水。 第十九章 休沐这几日,梁洹与沈初夏几乎都黏在一起。沈初夏好不容易等到重开早朝,以为自己总算可以歇息了,没想到梁洹不仅没回乾阳宫住,反而把午膳传来了华阳宫,每日午时都过来用膳,午憩之时就把她拉到内殿解一番饥渴。 这样一来,白日梁岷再吃奶的时候,总是不够。 秀菊不知其中原由,见好几回沈初夏抱着大哭着梁岷过来找自己,说孩子没吃够奶,忍不住一脸狐疑地说道:“照理说,三皇子才四个多月大,娘娘不该这么早就不够奶了啊。” 听到秀菊的话,沈初夏又不好跟她解释,脸涨得通红。 明兰见状,暗地里撞了撞秀菊。秀菊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忙噤了声。 第28节 见此情形,沈初夏更觉得臊得慌,想着找个机会,把奶给回了。 梁洹从新年伊始便住到了华阳宫,宫里对此传得是沸沸扬扬。沈初夏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传的。不过看到自己生了梁岷时,来宣旨给自己升位份还甩脸子那个代凉,如今看了她都是一脸毕恭毕敬的,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些。 对于别人怎么想,沈初夏左右不了。她原本是想走太后路线的,招惹到皇帝,对她来说,完全是个意外。不过,这个意外,却是个美丽的意外。想到这里,沈初夏只觉得心中有淡淡的暖意在涌动着。 时光如梭,转眼就到了上元节。事先梁洹就跟沈初夏说过,晚上要带她出宫观灯,因而一大早她就盼着快些天黑出宫。 上元之夜,仍然在绿波殿设了宴,不过因为梁洹戌正时分要去掌灯阁行点灯之仪,因而,这场宴席早早就结束了。 沈初夏回到华阳宫,按梁洹之前的吩咐,换下宫装,穿上一件鹅黄色的镶金丝百蝶袄,下着一件赭色的绣花裙,披着一件杏黄色的披风,看起来,就如普通商贾人家的妇人一般。 待她收拾妥当,梁洹派来接她的人也到了。 沈初夏叮嘱明兰和秀菊好好照顾梁岷,又抱着儿子亲了亲,便出了门。走到宫门前,她一下仪辇,便看见梁洹已经在此等着她了。 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直襟长袍,袖口和领口用银丝线绣着竹叶纹,腰间束着同色腾云纹腰带,头发束起,只用一支式样古朴的白玉簪定住,站在门前,身形笔直,长身而立,犹如芝兰玉树一般。 看到他这模样,沈初夏突然想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句话。她不禁在心里叹道,果然人长得好,怎么穿都好看。 看着沈初夏傻愣愣地望着自己,梁洹眉尖一扬,用眼睛瞪着她,叫道:“阿蔓,你还不过来,还在磨蹭什么?” 呃,他这么瞪着自己,好像就没那么好看了。 不过,沈初夏也不敢多话,赶紧跑上前去,陪笑道:“让陛下久等,还请陛下责罚。” “快走了,一会儿晚了。”说着,梁洹拉着沈初夏的手腕,便出了宫门,上了一辆式样普通的马车,便往京城里最繁华的阊顺大街而去。 之前梁洹便对她说过,阊顺大街上,有个万祥楼,是京城最著名的酒楼。每年上元之夜,这万祥楼都要办一个灯谜会。这个灯谜会,最终获胜之人可得白银五十两,第二名可得三十两,第三名可得十两。 原先这万祥楼的灯谜会只是吸引一些家境贫寒的读书人来参与。不过,三年前那年上元节之夜,在这灯谜会上得了前三名的人,居然在次月的春闱中得了前三名,其中一人还在殿试中得了榜眼,另两人虽未进一甲,但在二甲中也是名列前茅,从些仕途坦荡,这万祥楼的灯谜会从而一举成名。 今年又是大考之年,下月就要参加会试的举子们跃跃欲试,都想在这万祥楼的灯谜中讨个彩头。梁洹得到这个消息,便想微服出宫来探访一番,看这些举子中可有可堪重用的,心里好有个数。 他这趟出宫,是做正经事的,原本没打算带沈初夏一起来的。不过,那晚他跟她提起自己准备出宫时,说起阊顺大街每年上元夜的热闹之景,看到沈初夏一脸神往之色,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一热就说一起带她出来。 见沈初夏听到自己可以出宫赏灯时,两眼闪着熠熠光华,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他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她而欢喜。原来,不是自己头脑发热,他只是想讨她欢喜而已。 想到这里,梁洹转过脸,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沈初夏。她正小心撩起车窗上的帷帘,一脸新奇的向外张望着,他不禁会心一笑。 马车走到人多之地,但不便前行了。于是,梁洹与沈初夏便下了车,除了扮成小厮的申则外,侍卫们都化着普通百姓的模样,隐在人群之中。 沈初夏第一次真正见到古代的街道,感觉比自己还电视上见到的还要热闹繁华。每一家店铺门前都挂着几盏色彩鲜艳的花灯,不少姑娘小童手里还提着花灯,一眼望去,阊顺大街上,闪着不停流动的灯河,像九天上的银河一般,极为壮观。 沈初夏拉着梁洹的衣袖,大叫道:“陛下,快看,好多……” “嘘!”梁洹忙把右手食指举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表示。 “什么了?”沈初夏睫毛轻轻扑簌着,一脸不解。 梁洹拉着沈初夏来到路边一僻静之处,这才说道:“阿蔓,我们是微服出宫,你不可再叫我陛下。” “哦。”沈初夏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妾应该怎么称呼陛下呀?” 梁洹看着沈初夏一身妇人装扮,也没有多想,随口说道:“就叫夫君便是。” “夫君?”沈初夏一愣,说道,“陛下,不是只有妻子才能如此称呼丈夫吗?”她虽然是穿过来的,但有些规矩还是知道的。 梁洹抬眼看了看她,皱眉道:“难道我们不是?” “我们本来就不是啊。”沈初夏笑了起来,“妾有自知之明,可不敢僭越。妾这身份,只能算作妾吧?妾哪能称陛下为夫君呢?” 梁洹根本没想到这层,愣了愣,略带些恼意地说道:“我说可以就可以。” 他的话虽然可以如此说,但沈初夏可不敢像他这么任性。虽说他们是微服出行,谁知道人群里有没有认得梁洹的世族大家之人,万一被他们听到自己叫梁洹为夫君,以他的妻子自居,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她对着梁洹笑了笑,说道:“陛下,按规矩,妾好像要称公子才是?” 听到这话,梁洹只觉得喉头一梗,随即闷声道:“随你。”随即转过身,飞快便往外走去。 见他又走这么快,沈初夏怕又像上回在安仁宫一样,两下就被他甩了,忙叫道:“公子,等等妾啊!万一妾跟公子走丢了,妾怕找不到到回去。” 梁洹停了下来,待她跑得近了,这才继续向前走去。虽然他还是走在她前面,不过,脚下却放慢了许多,足以让她跟上他。 沈初夏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气,她心里也有些郁闷。自己只不过说出实情,他有什么好生气的?真是莫名其妙!可人家是皇帝,他可以生她的气,她可不敢跟他斗气。于是,她加快脚步跑上前,拉了拉梁洹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人好多,妾怕被挤散了。” 他转过脸来看着她。 她忙挤出一脸讨好的微笑。 见她如此,他面色微霁,嘴角轻轻一撇。沈初夏心里正忐忑着,随即,自己的手便被一个温暖的大手紧紧包裹着。见他牵起自己的手,她忙一脸微笑地抬起头,却发现他已经把脸转了过去。 她轻轻抿了抿唇,也不说话,只随他一起向前走去。 待他们走到万祥楼前,这里早已挤满了来竞灯谜的人。 万祥楼的伙计正在挂花灯,不少人站在檐下翘首以待。 在来的路上,梁洹就跟沈初夏说过万祥楼竞灯谜的规矩。一开始会有二十盏灯挂出来,有人若有猜出灯上的谜,便取下这盏灯,交给万祥楼的伙计,若是猜对了便可进入下一轮,若是不对,伙计便把灯挂出来,让众人再猜。第二轮有十盏灯,先猜出谜底的十人可以进入下一轮。再之后五盏,三盏,两盏,到最后一盏。最终决出前三名。 万祥楼的灯谜会在三年前名声大噪,因而,举子们对此更是热衷,都想讨个好彩头。 见灯挂好了,沈初夏也拉着梁洹跑到一盏花灯前凑热闹。只见花灯下挂着一张红纸,纸上写着:明月半依云脚下,残花双落马蹄前。 沈初夏想了想,一点头绪都没有。 看沈初夏蹙着眉,猜不出来,梁洹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说道:“笨!” 第29节 “哎哟!”沈初夏捂着额头,一脸不满地望着梁洹,嘟着嘴道,“公子,你敲我作甚?难不成你猜出来了?” 他哼了哼,不置可否。 见他不肯跟自己说,沈初夏装着不信的模样,说道:“我知道,公子就是骗妾的。如果公子真猜出来了,早就把这灯取了下来了。” “我又不参加会试,凑这个热闹作甚?”他嗤笑。 “那公子倒说说,谜底是什么呀?”沈初夏一脸好奇地望着梁洹。 梁洹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字。 沈初夏一愣:“谜底是这个?”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想清楚这谜底和谜面怎么联系起来的,又跑到花灯下,准备再看看谜面到底怎么写的。 可还没等她看清,有一只手从她的身侧伸出来,把花灯取了下来。 沈初夏转过脸来,看见一个年轻男子背对着自己,提着花灯准备去找万祥楼的伙计。想到自己还要再看看谜面,沈初夏忙追上去叫道:“公子,请留步!” “何事?”那男子转过脸来。 在看见他面容的那一刹,沈初夏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懵了。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这个人,前世曾陪了她十年,就算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他! 胡一鹏!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看到这个渣男。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撞死她后,被判了死刑,也穿到了这里? 第二十章 “胡一鹏”回过身,看见身后的沈初夏,浑身一震,嘴唇微张,轻轻颤抖着,似乎很是激动。 看到他这般神情,沈初夏心头一沉。难道他也认出自己了? 见沈初夏与那男子之间神色不对,梁洹心头大为不爽,走上前,拉起沈初夏的手,侧眼睨着那人,问道:“阿蔓,怎么了?你认识这公子?” 听到梁洹叫沈初夏为“阿蔓”,那男子一怔,口中轻轻叫道:“阿蔓?”望着沈初夏的双眼,慢慢蒙上了一层疑惑之色。 这时,沈初夏突然想起来,自己穿越后,相貌与原来的许蔓不同,就算胡一鹏穿越过来,也不可能认出自己的。于是,她赶紧摇了摇头,矢口否认道:“妾不认识这位公子。” “公子认识我娘子?”梁洹显然不喜欢那男子这样看着沈初夏,目光中满是审视与敌意。 那男子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尊夫人长得与在下一位故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我那故人不叫阿蔓。” 梁洹一听,冷声说道:“公子还是不要随意唤我娘子闺名。” 男子一听,赶紧赔礼道:“在下冒犯,还请公子海涵。” 梁洹点了点头,说道:“公子既然摘了灯,便去交灯吧。” “多谢提醒。”男子抱了抱拳,然后转身往万祥楼搭的台子前走去。 可没走几步,他又回过脸来,望向沈初夏。梁洹见状,走上前,把沈初夏完全挡在自己身后。 那男子一怔,随即涩然笑了笑,转过身向前走去。这一回,他没有再回过头。 可梁洹心里还是觉得不高兴,转过脸对着沈初夏闷声说道:“下回再出来,别穿得如此花枝招展。” 沈初夏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明明很素雅,哪里花枝招展了? 还未等她回话,梁洹又说道:“最好再戴顶帷帽出来。” 虽然沈初夏被胡一鹏的忽然出现弄得心神不宁,可看到梁洹醋意满满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拉着他的手,娇声说道:“好,妾一切都听陛……都听公子的。” 看起他为自己吃醋的模样,她心里还挺喜欢的。 见沈初夏如此温顺,梁洹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正在这时,台上的锣鼓敲了起来,原来二十盏花灯上的灯谜都被人猜了出来,猜中的人都被请到了台上。为示公平,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当着众人的面,一个一个地核对着谜底是否正确。因为上台的人都要问姓名出身,沈初夏也尖着耳朵,准备听听那长得像胡一鹏的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等了半晌,管事终于走到那那男子面前,问道:“请问公子是何方人氏。” 那男子笑了笑,说道:“在下徐质,乃平州人氏。”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愣。他现在叫徐质,不叫胡一鹏啊。 那管事拱了拱手,说道:“徐公子,你这盏花灯的谜面是‘月半依云脚下,残花双落马蹄前’。请问公子猜的谜底是什么?” “是一个熊字。”徐质回答道。 管事抚须颔首笑道:“公子猜得没错,正是熊字。” 听到这话,沈初夏转过脸,一脸崇敬地望着梁洹说道:“公子,真是个熊字呢。可是,你们怎么猜出来的?” 听到沈初夏如此说,梁洹面有得色,说道:“猜谜嘛,就要会拆谜面。明月半依云脚下,这‘明月半’,指的明字一半,就是个‘月’字。‘云脚’就是云的下部,是一个‘厶’字,残花双落是两个‘匕’,马蹄是四个点,合起来不说是个熊字吗?” 听了梁洹的话,沈初夏这才恍然大悟。这谜语说破了觉得简单,但在不知道谜底的时候,要拆开这个谜面却是要费一翻功夫的。想到梁洹那么快便解了谜,沈初夏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沈初夏与梁洹站在台下,看着徐质他们继续猜灯谜。每当管事当众核对猜谜者的谜底时,只要他一念出谜面,梁洹总是即刻便会把谜底说给沈初夏听。这番下来,沈初夏对他的景仰简直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场灯谜会看下来,没想到那个长得像胡一鹏的徐质居然得了头名。 回宫的时候,坐在马车里,沈初夏想到那个徐质,心头总有点不舒服。她总觉得,他好像认得她。可她的模样并不是许蔓的模样,而是沈初夏的模样,就算他是穿过来的,也不应该会认得她啊?还是说,他认得以前那个沈初夏?可如果他认得沈初夏,那梁洹问她的时候,他为何又说不认得她? 这么一想,她觉得脑袋里更是乱成了一团麻。 “阿蔓,你真不认识那个叫徐质的男子?”梁洹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初夏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否认道:“真的不认识啊。” 梁洹侧眼看着她,问道:“那我怎么觉得,你初看到他的时候,一脸惊色?莫不是你觉得他长得好?” 听到这话,沈初夏呵呵笑了起来:“有陛下在,其他男子怎么入得了妾的眼,陛下肯定是看错了。”这话倒不假,那徐质虽然五官也颇端正,但与梁洹比起来,还是逊色了许多。 第30节 听到沈初夏这么说,梁洹心头很是舒坦。他面色一松,算她过了关。 就在她长出一口气的时候,梁洹又问道:“可那徐质在台上猜谜的时候,为何老拿眼看你?” 沈初夏一愣:“有吗?”因为不想看到徐质那张酷似胡一鹏的脸,她没怎么看他,确实没注意到他有没有看自己。 “有。”梁洹肯定道。 沈初夏看到梁洹一脸醋意,她眼珠子轻轻一转,随即一脸正色地说道:“那肯定是因为妾长得美,那徐质好色,便一直偷眼看妾。” 没想到沈初夏如此大言不惭地夸赞自己,梁洹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也是,我的女人自然长得美。”说着,他一把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说道,“不过,你再美也是我的,我不喜欢别的男人觊觎你。” 沈初夏用手搂着他的腰,笑道:“陛下可是天子,谁会如此不自量力,敢觊觎陛下的女人。” “你这张巧嘴,就会好听的话哄我高兴。”梁洹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垂着眼,看着她那红润的双唇,忍不住说道,“让我尝尝你这张嘴,是不是蜜做的。”说罢,一低头,将她的唇瓣**。 她闭上眼,刚启开牙头,他的舌头便钻了进来。她轻咬住他的舌头,轻轻吮吸着他口中的津液。他的嘴才是蜜做的吧,她总觉得他嘴里有一股甜味。 两人越吻越热烈,梁洹的呼吸也慢慢变得沉重。他那不规矩的手,从她袄子的下摆伸了进来,掀起她层层衣衫,握住她胸前的饱满,整个人顺势便向她压了过来。 沈初夏一惊。他不会又想来车震吧? 她还是不喜欢让自己的私密之事有暴露在别人面前风险。她猛然睁开眼,正要想办法阻止他。 正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申则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到宫门外了。” 梁洹放开她,喘着粗气,一脸的意犹未尽。 沈初夏心头有些庆幸,忙从袖中取出绣帕,一边替他拭着唇,一边小心地说道:“陛下,我们先回宫吧。” “嗯。”他点了点头,狠狠在她臀上掐了一把,“还是在床上好,没人打扰。” 沈初夏被他掐得生疼,又不敢叫,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这男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果然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不过梁洹这时候被打扰了,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最后还是全部用到了沈初夏身上。等他满足了,沈初夏觉得自己都快散架了。好在,梁洹还算体贴她,上朝的时候悄悄地离开,不仅没有让她服侍,甚至动作轻得都没有吵醒她。 回到皇宫之后,那长得像胡一鹏的徐质也慢慢在她心头淡化了。反正她与这个人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懒得再去想他的事。 产下梁岷之后,沈初夏身上的恶露断断续续流了半个月才干净,但此后,她就一直没有再来月事。梁洹也就天天宿在华阳宫,直到梁岷半岁的时候,她的月事来了,他才回乾阳宫去住。 古代没有女性护理用品,女子月事来之后,行动才不怎么方便,因而,这期间,沈初夏也不用去给邓太后请安。待月事干净的时候,正值十五,除了四品以上的嫔妃外,低位份的嫔妃也要来请安。因此,沈初夏不敢耽搁,早早起了床,收拾妥当便去了安仁宫。 到的时候,潘德妃和吴美人,张选侍已经到了。沈初夏上前与三人见了礼,便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四个人随意聊着天。 慢慢的,孙贵妃,丁小媛等几人也陆续到了。王顺媛来得有些晚,邓太后都快出来了,她才急匆匆地赶过来。 看到王顺媛因为跑得急,进了殿来气息半晌都不稳。孙贵妃轻轻一哼,说道:“王顺媛,以往昭妃夜夜承恩,也没见她哪天晚到。昨晚陛下不过在你宫里歇一夜,你就这么大的架子,是不是连太后也不放在眼里了?” 王顺媛一听,急忙起身请罪道:“贵妃娘娘,明鉴,妾不敢不敬!只是妾昨晚真的睡得有些晚,今早服侍陛下更衣后,还未到卯时,妾又回去睡了回笼觉,不小心睡过头,这才来晚了。妾知错,还求贵妃娘娘恕罪!” 听到孙贵妃与王顺媛这番对话,沈初夏只觉得脑袋中“嗡”的一响,瞬间变成一片空白。他昨晚去了别人宫里?对别人做了与她一样亲密之事? 心头莫名一阵绞痛。 第二十一章 得知梁洹昨晚宿在王顺媛的宫里,沈初夏一直处于极度震惊之中,后面王顺媛与孙贵妃之间还说了些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一想到他对别人女人如同与她一般亲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掉进冰窟里一般,浑身冰凉,甚至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 也许是她跟梁洹在一起以来,他一直跟她在一起,不仅没有去别的女人宫中留宿,甚至连话也没有跟别的嫔妃多说过,所以,她忘记了他是皇帝,忘记了他除了是她的男人,还是这大殿内这些女人共同的丈夫。他是她的唯一,在不知不觉中,她也以为自己也是他的唯一。可王顺媛的事,像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她脸上,一下把她打醒了。 其实她刚来到这里时,她还算是清醒的。她知道他是皇帝,他有很多女人,她只是其中一个,与他在一起,她只不过求得在这宫里能够安身立命。可是与他在一起以来,他对她实在太好,她和他之间,甚至比前世跟胡一鹏刚结婚时,还要来得甜蜜,让她在不知不觉已经沉沦了下去。所以,听到他去了别的女人那里,她发觉自己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反而心里难受得像要喘不过气来。 她紧紧咬着唇,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许蔓,童话结束了,你该醒了。你不是真正的沈初夏,你做不到接受自己所爱的男人还有别的女人,所以,你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不爱这个男人。 殿内嫔妃们还在说着什么话,可她都听不到了。她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很难受,就像有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割着自己的心一般。 邓太后来了,看到沈初夏的神情,觉得她有些不对,便关心地问道:“初夏,你身子还不舒服吗?” 沈初夏抬头看着邓太后,无力地笑了笑:“回太后的话,可能妾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干净,有些乏力。” “既然如此,你先回宫歇息吧。”邓太后一脸关切。自从大年初二那日,沈初夏说了那番识大体的话,邓太后对她印象大为改观,对她也多了几分关注。 沈初夏摇了摇头,坚持道:“妾只是小事,不用……” 未等沈初夏说完,邓太后便说道:“女人这身子就得好好养,听哀家的话,快回去歇息吧。” 沈初夏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见邓太后如此说,便顺水推舟道:“谢太后关心,那妾先告退了。”说着向邓太后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回到华阳宫,明兰见她面色不好,一脸紧张地问道:“娘娘莫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招个太医来看看?” 沈初夏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什么事,躺躺就好了。”说着便进了内殿,和衣躺在床上。 明兰不放心,进来看她。 她把明兰赶了出去,并说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捋一捋自己的心事。 躺在床上,想到她与他在这床上无数的缠绵,无数的亲密,无数的甜蜜,又想到先前王顺媛说起昨夜之事,那一脸娇羞的模样,她突然有些想哭。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在乎他。她是个一根筋的人,她向往的是互相忠诚的爱情。前世她认定了胡一鹏,便再没有起过别的心思,哪怕后来胡一鹏要跟她离婚,她还以为是自己对不起胡一鹏,没有与他争财产。 虽然她现在已经变成了沈初夏,可她骨子里还是那个一根筋的许蔓。她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她不能容许自己与爱人之间,还有着别的人。更何况,她与他之间,不只一个王顺媛,还有着孙贵妃,潘德妃,孙贵嫔,还有着许多的女人。 想到这里,她闭上眼。终于,眼泪再也忍不住,倾泻而下。 第31节 既然身在这个时代,她无力改变别人,那就只能改变自己。所以,她要收回自己对他的感情,她要阻止自己继续爱他。 如果有机会,还是出宫去吧,远离他,也就不会伤心了吧? 在不知不觉间,枕衾早已湿透。 午时过后,梁洹过来用膳,沈初夏才从床上起了身,前去接驾。 在看到沈初夏的第一眼,梁洹就发现了她有些不对劲,忙问道:“阿蔓,你怎么了?面色怎么如此难看?” 明兰在一旁帮着回话道:“回陛下,昭妃娘娘身子不适,在床上都躺了半天了。” 听到这话,梁洹心头一阵紧张,忙把她揽到怀里,问道:“哪里不适?可传了太医?” 沈初夏不动声色地从他怀里挣脱,没说话。 “娘娘不让传太医。”明兰在一旁回道。 “那怎么行?”梁洹对沈初夏先前的冷淡并不在意,一把抱起沈初夏,往内殿走去,口中对着明兰吩咐道,“去把易太医叫来给昭妃看看。” “是。”明兰退了下去。 见梁洹对自己如此紧张,若是以前的沈初夏,心里一定会觉得像喝了蜜一般甜,可如今的沈初夏,看到他这般,内心却满是苦涩。她一坐到床上,便从梁洹怀里挣了出来:“陛下,妾没事的。” “你看你这脸色,白的跟纸似的,还敢说没事?”梁洹一边轻声说着她,一边抬手为她理额间的碎发。 看着他的手伸过来,她的头向后一偏,避了开去。 他的手僵在半空。 “阿蔓,你怎么了?”他的声音里带了些不悦。 “回陛下,妾无事。”她强笑道。 虽然沈初夏一再说自己无事,但梁洹还是感觉到,她今日与往日很不一样,她在抗拒与他亲密。可她越是这般,他心头越是不爽。 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说道:“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无事。” 沈初夏咬了咬唇,没有再把脸转开。 他慢慢倾过身,唇便压了下来。 她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可是,想到他的双唇不久前曾吻过别的女人,她心里一阵不舒服。她紧紧咬着牙关,不让他进来。他先用舌头撬了撬,没撬开,便用牙齿来启。两人的牙齿相撞,有些疼。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眼中冲了出来。 看到她的眼泪,他一惊,随即放开她。 她转过脸,把眼泪拭去,哽咽道:“请陛下恕罪。” “说!到底怎么回事?”他冷声问道。 “回陛下,妾,妾真的无事。”她的声音有些暗哑。 “无事?”他冷笑一声,“沈初夏,你可知欺君可是大罪。” 沈初夏咬着唇,没说话。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他又问道,“为什么避着我?” 见梁洹步步紧逼,沈初夏感觉自己无路可退了。反正自己也做不到像以前那般对他,也许把话说开了,也不见得是坏事,大不了自己又做回以前那个无人问津的沈贵人,也好过像今日这般受折磨。 她抬起头,双眼紧紧盯着梁洹,说道:“陛下是想听真话吗?” 听到这话,他眉头皱了皱,说道:“当然。” 她吸了吸气,说道:“听说陛下昨晚去王顺媛那里?” 听到她问起此事,他有些意外,抬了抬眉,说道:“那又怎样?” 听到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她愣了愣,随即苦笑道:“陛下是一国之君,想宿在哪个嫔妃宫里,妾自然管不着。不过,在妾的家乡,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女人,那种亲密之事,只有相爱的男女才能做。所以,妾实在接受不了陛下才与王顺媛亲热过,又来与妾亲热。” “胡说,大穆哪有地方是一个男人只娶一妻的?”他皱着眉头。 “不管陛下信与不信,确实有这样的地方。”她涩然说道。 “你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抬头望着她,眼中薄有怒意,“难道你要我以后只有你一人?沈初夏,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妾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她苦笑,“妾一定会尽自己作为一个嫔妃的本份,可是……”说到这里,她一顿。 “可是什么?”他追问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不再看他,双眼透过帐顶,向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远处望去,缓缓说道:“妾会做一个安分的嫔妃的话,但请陛下恕罪,妾不能再把自己的心交给陛下,而且,已经交出的心,妾也要收回。” 听到这话,梁洹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道:“沈初夏,你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如此大不敬的话你也敢说?朕给你一个机会改正!” 沈初夏转过脸,看着梁洹,流泪道:“对不起,陛下,如果妾真的做不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与别人在一起,所以,妾只能选择不再爱你!如果陛下因此要治妾的罪,妾也无话可话!”说着,她从床上起了身,伏身拜倒在他面前。 梁洹看着伏在自己身下的沈初夏,心里郁怒至极。可他不可能在此事上做出任何让步。 他沉下脸,冷冷说道:“昭妃,看来是我平日太过宠你,纵容你,所以,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听到他的话,她身子微微一颤,原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变得煞白。她抿了抿嘴,随即垂下眼,睫毛轻轻闪烁着,低头说道:“请陛下恕罪!”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改?”他问道。 她伏身磕头:“请陛下恕罪!” 见她如此倔强,他气极反笑:“好,沈初夏,你居然如此冥顽不灵!那朕罚你禁足一月,闭门思过,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想通了再来找我!” 第32节 “谢陛下!”她磕头道。 看到她这样,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根本使不上劲,心中更是郁闷至极。 他站起身,拂袖而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出了门,沈初夏才抬起头来。看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她心痛如绞。可是她知道,这样的他,就像是自己心上的一块腐肉一般,如果任由它在自己心里,自己就将每日受那钻心之痛。而如果釜底抽薪,将这块腐肉从自己心头剜掉,虽然自己此刻会受剜心之痛,以后自己的心也会空了一块,但慢慢伤口总会愈合的,总好过每日这般痛苦。 而此时,她会如此难受,因为她正在受这剜心之痛。 第二十二章 梁洹这天离开之后,直到沈初夏禁足期满,再没来过华阳宫,也没有叫人传过任何的旨意来。瞬间,沈初夏便从宠冠后宫,成为了失宠弃妇。 想到之前,她与他曾那么甜蜜,转眼他就如此绝情,沈初夏只觉得心头阵阵刺痛。也许,他在等她向他低头服软。不过这件事,她却没有打算退步。如果他再招她,她甚至也可以继续在他身边服侍,但她不会再投入任何感情。 而他是皇帝,更不可能对她让步。所以,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想必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被禁足的这个月,沈初夏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起来。这样也好,听不到他的消息,自然也不知道他招了哪个嫔妃侍寝,或是宿在哪个嫔妃的宫里,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也许心头的伤口也愈合的快一些。 可是,再怎么样,她也有心乱的时候。她就看看书,写写字,或是逗逗梁岷玩儿。 梁岷已经七个月大了,已经可以说很简单的话了,比如叫“娘娘”,“花花”,“乖乖”什么的。 虽然梁岷长得很像梁洹,但每当沈初夏觉得心里烦乱的时候,一看到他那可爱的小脸蛋,所有的烦恼即刻便消散了。也许,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不可能再找到自己想要的爱情,但有一份自己前世求之不得的亲子之情,也算意外的收获吧。虽然她没有孕育他,但她生了他。从今以后,他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全部了。 想通了,沈初夏觉得禁足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捱。直到禁足期满,她也没有去找梁洹求饶,他也没有继续对她惩罚,所以,她和他的这一页,就这么揭过去了吧。 解了禁足,她便可以像以往那般在宫里走动了。 没有皇帝的宣召,她不用去见他,不过梁洹惩罚她的时候,并没有贬她的位份,所以,她还是正二品妃位,需要每日前往安仁宫给邓太后请安。 禁足期满的次日,她便像之前一般,去了安仁宫见驻太后。按规矩,只有初一和十五这两日,正四品以下的嫔妃才来安仁宫请安,因而这一日长寿殿内,除了沈初夏外,只有孙贵妃、潘德妃,邓昭仪,钱贵嫔四人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沈初夏明显感觉到宫里几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了些变化。 孙贵妃就不说了,一向在宫里以准皇后自居,在沈初夏得宠的时候,就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时不时说几句酸溜溜的话来刺她,这时见沈初夏失了宠,言语之间,满是兴灾乐祸之态。 潘德妃之前还算与沈初夏交好,如今见她失了宠,虽然表现得没有孙贵妃那么明显,但沈初夏还是感觉到她对自己冷淡了许多,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热情。 邓昭仪的父亲虽然只是邓太后的族兄,从亲缘上说并不是很亲,但也算是邓太后的侄女儿,一向不怎么看不起沈初夏这个小县令的女儿。之前沈初夏独宠之时,她还有些收敛,如今是话都懒得与她多说。 倒是皇长子梁峻之母钱贵嫔,对沈初夏的态度,似乎与之前没多大差别。 看来,自己这回失宠禁足,真是一面照妖镜,照出了这宫里各色人的心思。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孙贵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对着沈初夏说道:“昭妃,昨日陛下叫了我过去,说是以后对嫔妃们要雨露均沾,叫我把嫔妃排了个顺序,轮流侍寝,每两日由一位嫔妃前往乾阳殿服侍陛下。你每月信期是什么时候?我安排你侍寝的时候好避开你的信期。” 听到孙贵妃的话,沈初夏愣了愣。自己跟梁洹说,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有别的女人,他就下令让后宫嫔妃轮流侍寝,这明摆着就是给自己颜色看啊。 她顿了片刻,说道:“贵妃娘娘,妾这些日子一直不爽利,怕不能好好服侍陛下。可以的话,可否先不排妾侍寝?” 对于沈初夏主动不侍寝,孙贵妃自然是不对反对的。少一个人,剩下的人就多一次机会,她巴不得大家都不舒服,只有自己一人侍寝才好。于是,对沈初夏这个要求,她一口便答应下来。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邓太后才过来。她看见沈初夏也在座上,很是高兴。嫔妃们问完安告辞离开的时候,邓太后特意把沈初夏单独留了下来。 见殿内只剩下的自己与沈初夏二人,邓太后关心地问道:“初夏,你是怎么惹着洹儿了?他怎么会突然罚你禁足?” 听到邓太后问话,沈初夏怔了怔,随即问道:“陛下是怎么跟太后说的?” “我问他,他也不跟我说你到底犯了什么错。”邓太后叹了一口气,“弄得我想帮你说话,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听到邓太后这番话,沈初夏有片刻的沉默。她知道,在古人眼里,自己的想法显然是大逆不道的。一般人家,男子可以都可以纳妾,何况梁洹还是皇帝呢?在众人眼里,皇帝后宫有再多的女人也不为过,而她因为此事冲撞皇帝,绝对是她的错。 如今,她已经开罪了皇帝,不能再让邓太后不喜了。因而,见梁洹没有告诉邓太后自己与他弄僵的原因,她自然也不敢说,只得含糊地回答道:“回太后,是妾恃宠生娇,出言顶撞了陛下,总之一切都是妾的错。” “你怎么顶撞了他,闹得如此严重?”邓太后蹙着眉。 沈初夏装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说道:“是,是闺房里的一些话。” 见沈初夏如此说,邓太后果然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好说道:“既然你知道错了,以后莫再犯便是。相信洹儿也不会跟你计较那么多,你找机会主动向他赔赔礼,也就是了。” 沈初夏笑了笑,连连称是。 不过,她自然是不可能主动去找梁洹道歉的。反正她不侍寝,他也不会主动招她,两人几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她就当回到她才穿过来那个时候,还是那个从来就没受过宠的沈贵人,和皇帝几乎没有交集,重要的是抱紧邓太后的大腿,多讨点赏便是。 到了六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沈初夏听明兰说,皇帝每年六月都要去京郊的稽岩山下的云麓苑避暑。不过,却不是所有的嫔妃都能去的,要得宠的才能去。 沈初夏想着自己如今失了宠,想必这云麓苑自己应该去不成了吧。不过,她也没想着跟着一起去,没有梁洹的皇宫,自己不用怕在宫里去遇到他,逛园子也逛得随意些。不像现在,带岷儿出去玩,兰草院那附近她都要避开。 没想到这话说了没几天,便有内侍前来传旨,叫沈初夏带着梁岷一起,随圣驾一起前往云麓别苑。 听到这个消息,沈初夏有些吃惊,问了内侍后,得知除了自己外,此次前往云麓苑的还有孙贵妃、潘德妃、邓昭仪和钱贵嫔。见同去的这些人,除了邓昭仪是邓太后的侄女外,其余皆是诞有皇子或皇女之人。看来,自己能去云麓苑,还是托了岷儿的福。想到这里,她也就释然了。 稽岩山离京城也不过六七十里地,早上天不亮到出门,到晚上天黑的时候也就到了,路上只需一天功夫。比起清朝那些皇帝,一到夏天便花半个多月走到承德避暑,可方便多了。 内廷局安排各嫔妃居住在云麓院的宫室,是按位份来排的。位份越高,其所居之处离皇帝的寝宫越近。同去的五个嫔妃,沈初夏的位份在第三,不多不少,刚好在中间。 想着自己的寝宫不会挨着皇帝,沈初夏心头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样就不用经常看到他了。 因为到的时候天都黑了,也没怎么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到了第二天一早,她抱着梁岷出门玩的时候,才发现,她所居这青鹿院居然与梁洹所居的赤龙院隔湖相对。这湖虽然有些大,但皇帝要出门,他们俩还是隔湖便能看清对方。 呃,这种感觉,很不爽啊。 沈初夏赶紧回去看了看,发现这青鹿院还有个后门。于是,沈初夏此后都从后门出入,免得走正门不小心撞到梁洹,自己尴尬。而且在这云麓苑不像宫里有那么多的规矩,嫔妃是可以在皇帝居所里过夜的,若是撞到哪个嫔妃早上从他屋里出来,免得自己心塞。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怎么回事,来了一个多月,她居然一次没有遇到过梁洹。 第33节 这样也挺好,他做他的风流皇帝,她做贤良母亲,两人互不相干。至于之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有些事情是避不开的。该见面的时候,还是不得不见面。 第二十三章 七月二十一,是邓太后的寿诞。 孙贵妃在映荷轩备了筵席,在云麓院的嫔妃和皇子、皇女们自然要来给邓太后贺寿。 沈初夏知道,这个场合,梁洹肯定是要来的,到时,不可避免的就要见到他了。 自从上回梁洹从华阳宫负气离开后,算起来,已经三个多月没见到他了。这三个月,她主动隔绝了他的一切信息,避开了所有一切可以与他的交集。她努力把他当作一个陌生人,小心地把自己的心包裹起来,不想让自己再受到一点伤害。 可量,一想到今晚会见到他,她心里不可避免地还是掀起了阵阵波澜。她在心里跟自己说,就把他当作无关紧要的人便是了。只要对他没有情意,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 看着差不多要到开筵的时候了,沈初夏便抱着梁岷来到了映荷轩。进了屋,才看见邓昭仪和钱贵嫔已经到了。钱贵嫔所出的大皇子,已经三岁的梁峻正在屋子里满地跑。 沈初夏便对二人打了个招呼。 邓昭仪神情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 看到沈初夏怀中的梁岷,钱贵嫔倒一脸热情地叫道:“昭妃,快让三皇子下来与峻儿一起玩耍啊。” 沈初夏笑着应道:“玉丹姐姐,岷儿才十个月大,还不会走路呢。”她记得前世在书上看过,小孩子骨头嫩,最好不要太早学走路,应该□□个月的时候学爬,十个月到十一个月学站立,满了一岁才学行走,不然会对骨骼发育不好。而爬行对小孩子的协调和平衡能力极为重要,所以,她坚持让梁岷多爬,一直没让他学走路。 “十个月不小了,可以学着走路了。”钱贵嫔一脸不以为然,“越早学会走路的孩子,最是聪明能干。昭妃不让三皇子学走路,不怕误了他吗?” 沈初夏笑了笑,说道:“晚一两月应该没太大关系的。” 听了这话,钱贵嫔也不好再多说。反正又不是自己的儿子,误不误关自己什么事? 梁岷看到大皇兄在地上跑,却是一脸激动,在沈初夏怀里扭着身子,两只小腿一抖一抖的,嘴里还“呜呜”地哼叫着。 沈初夏知道他也想要下地去,于是,便叫秀菊把罩衣拿了来,套在梁岷身上,才把他放了下去。 梁岷不会走,便爬这项本事,小家伙已经很在行了。他一下地,便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矫健地向着梁峻爬了过去。 梁峻看见弟弟过来了,大笑着跑了开去。梁岷又往哥哥那边爬过去。于是,兄弟俩一个在前面跑着,另一个爬在后面追着。 梁峻也很乖,虽然跑得快,但扭过小脑袋,见弟弟没有追上来,就停下来等,等着梁岷爬近了,他又哈哈大笑着跑远,梁岷则咯咯笑着在后面追。两个小儿就这么游戏起来,极为可爱。 梁峻跑到门前,还要往外跑,梁岷在地上爬着追上去。看两个孩子要出门,因为外面便是湖,钱贵嫔与沈初夏怕出事,忙跟了上去。正在这时,只见梁峻站住,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祖母,父皇。”然后还躬着小小的身子行了一礼。 随即,邓太后的带笑的声音响起:“峻儿真乖。” 沈初夏与钱贵嫔抬头一见,只见梁洹扶着邓太后刚迈过门槛,走进门来。而孙贵妃与潘德妃各自牵着自己的孩子,跟在二人身后。 这是上回两人不欢而散后,沈初夏与梁洹第一次见面。她望过去的时候,看见他正抬眼望过来,平静的脸上,无波无澜。她怔了怔,按下心头的涟漪,尽量让自己也看起来平常,然后与钱贵嫔一起低下身子行礼道:“见过太后,见过陛下。” “初夏,玉丹,都起来吧。”邓太后笑盈盈地开了口。 “谢太后。”沈初夏站起身来,低着头走到一边。她没有再抬头去看梁洹,事到如今,自己对他礼数周到也就是了,其他的,真的没必要了。 梁岷还小,什么都不懂,还在地上爬。待他终于爬到梁峻身后,一下抱住哥哥的腿,咯咯咯地欢笑起来。 听到梁岷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声,邓太后似乎也被感染了,呵呵一笑:“这孩子,小时候爱哭,没想到如今倒如此爱笑,这模样也越长越像他父皇了,真真是个惹人疼爱的小东西。” 孙贵妃似乎这才注意到梁岷,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哎呀,昭妃,你怎么让三皇子在地上爬啊?那多脏啊!怎么三皇子还没学会走路吗?” 沈初夏将带笑的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抬起头来,望着孙贵妃,笑道:“回贵妃娘娘,还不会呢。我想让他多学学爬,再学走路。” “三皇子与阿瑶同天出生,小不了一个时辰,可我们阿瑶可都会走路了。”看着沾了一身灰的梁岷,孙贵妃摇了摇头。这沈初夏出身低,养出来的孩子都这么上不得台面。 看着孙贵妃看着趴在地上的梁岷,那眼神像看着一只小狗一般。沈初夏心里老大不痛快。看瞅了瞅被孙贵妃牵着走在身边的大公主梁瑶,心头冷笑。走路早就什么了不起,小心发育不好成罗圈腿。 不过,趴在地上的梁岷却是不知这些。他抬起小小的脑袋,看见梁瑶腰间吊着一串珠子,闪闪发亮,心生好奇,便往梁瑶身边爬过去。 梁瑶也不太动知事,就看见一个白白嫩嫩的小肉团子向自己爬过来,那小手胖乎乎的,在地上一动一动的。她也觉得有些好玩,便跌跌撞撞走了两步,对着梁岷的小脚便跺了下去。 梁岷在地上爬得正欢,不知怎么回事,一个重物狠狠压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好疼啊。像他这般大的小孩儿,又不会说话,只会用哭和笑来表达自己情感。此时,他只知道自己吃了亏,被人欺负了,于是,他嘴一咧,便大哭了起来。 沈初夏不妨梁瑶会去踩梁岷的手,愣了愣,随即便听到梁岷大哭了起来。她只觉得心一紧,便奔了过去。一把推开梁瑶,叫道:“大公主,你踩三皇子作甚?”随即弯下腰将梁岷抱了起来,搂在怀里柔声哄着。 梁瑶一脚跺下去,便听到梁岷的哭声,本就吓了一跳,又被沈初夏这个大人一推,又那么大声说她,她心头害怕,也跟着大哭起来。一时间,这屋里便充斥着两个孩子的哭声,甚为刺耳。 原本还满面笑容的邓太后,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她最听不得小孩子哭了,听了就心烦。 孙贵妃见沈初夏推了梁瑶,把自家女儿都吓哭了,也是火冒三丈,对着沈初夏呵斥道:“昭妃,你这么大个人跟孩子见什么气?你怎么还对孩子动手啊?” 沈初夏抱着哭闹的梁岷,心里那股怨气也没处出,语气也不怎么好,说道:“大公主踩着岷儿的手,妾不推开她,难不成让她一直踩着啊?” “还不到一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劲儿?”孙贵妃冷笑道,“你怕是小题大做吧?” 沈初夏看着梁岷的手背都红了,心疼至极,也不客气地回应道:“岷儿也不到一岁,要不然让他也踩大公主一脚,贵妃娘娘不就知道有多大的劲了?” 孙贵妃掌管后宫,一向以准皇后自居,见沈初夏居然公然敢顶撞自己,不禁勃然大怒,也有些口不择言:“放肆!沈初夏,你不过就是一个正二品的妃子,还失了宠,你那满地爬的野孩子,也配与我的阿瑶相提并论的吗?” 听到孙贵妃此话,沈初夏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梁洹,只见他正抬眼望着自己,目光微闪,似笑非笑,似乎在跟她说,你不是要强吗?你不是不想靠我吗?我现在就看你怎么办?在这个宫里,你不靠我,你就只有这样任人欺负。 她这下有些清醒了。是啊,自己怎么看见儿子受了伤,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就像孙贵妃说的,自己位份比她低,而且还失了宠,凭什么与她比?真论起来,定自己一个以下犯上之罪,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好不容易重生,沈初夏还是很惜这条命的。而且,自己若真被治了罪,还会连累梁岷的。可是,她也不想放下自尊去求梁洹。她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想到这里,她咬了咬唇,生生把这口气受了下去,低着头,没有再还嘴。 “好了!”邓太后本就被两个孩子的哭声闹得头昏脑涨,又听到沈初夏和孙贵妃争起来,那话也越说越难听,更觉得头大,对着二人训斥道,“你们两个当母亲的,不赶快把各自的孩子哄好,在这里吵什么吵?头都被你们闹晕了。” 听到邓太后的话,孙贵妃面色一僵,悻悻道:“妾知错了。” 沈初夏也低声说道:“是妾不知天高地厚,顶撞了孙贵妃,是妾错了,还请太后,陛下,孙贵妃恕罪。” 第34节 这“不知天高地厚”是上回梁洹训斥她时说的,此时,她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老是顶撞一些自己根本惹不起的人。可不知为何,那天梁洹骂她的时候,她还能平静地接受,可这一刻,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却难受得想哭。 第二十四章 听到沈初夏这番话,梁洹也想起那天与她发生争执的事情,眉头不禁微微皱起。他抬起眼,望着她。要解她的围,很简单,自己一句话就可以了。可是,他却不想这么做。他知道,沈初夏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也应该让她吃点苦头,这样她才会明白,只有自己才是她可以仰仗的。 不过,沈初夏这时一点向梁洹求助的心思都没有。她只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屋里呆下去了,不然非得连自己仅存的那点自尊也没有了。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抬起头来,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对着邓太后说道:“太后,妾怕岷儿再吵着太后和陛下了,妾这就把岷儿带到外面去哄。” 见沈初夏一脸忍气吞声的模样,孙贵妃冷冷瞥了她一眼,撇了撇嘴。 虽然沈初夏极力忍耐,邓太后还是从她面上看出些许的委屈和不甘。她沉吟了片刻,将面色缓了起来,对着沈初夏说道:“初夏,你带岷儿暂时出去也好。不然两个孩子都凑在这屋里闹,一个都哄不了。你把岷儿哄好了,再把他带回来吧。” 沈初夏原打算这趟出去了就找个理由不回来了,听到邓太后如此说,她只好点头应道:“是,太后。”说着便抱着梁岷出了门。 一走出映荷轩的大门,她的眼泪便夺眶而出。为自己委屈,也为梁岷受到的轻视而难过。想到这里,她更是把儿子搂得紧紧的。他的父亲除了他,还有其他的儿子和女儿,以后肯定还会更多的儿子和女儿,更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个半路而来的母亲了。想到这里,她更觉心疼他。 梁岷出了门,孙贵妃也抱着梁瑶到一旁哄着去了,潘德妃见机会来了,赶紧上前,服侍邓太后和梁洹入了座。 梁瑶本来就没什么事,只是被吓到了。孙贵妃把她抱在怀里,不一会儿便把她哄住了。 见女儿不哭了,孙贵妃松了一口气,抱着孩子坐了回来,对着邓太后和皇帝笑道:“太后,陛下,其实瑶儿还是很听话的,平日几乎都不哭,刚才都是被三皇子给带偏了,再加上昭妃推了她……” “好啦,孩子不哭就行了。”邓太后打断孙贵妃的话,瞥了一眼梁洹,又说道,“方才之事,你也别多说了。” 见邓太后不想听自己数落沈初夏母子的不是,孙贵妃面色微微一僵,随即点头应道:“是。” 孙贵妃与钱贵嫔、邓昭仪坐在一道。这两人见她还有些意难平,都劝着她。 钱贵嫔见沈初夏不在,也不怕得罪她,忙顺着孙贵妃的话说道:“沈昭妃确实没怎么教三皇子,我劝她让三皇子学走路,她也不肯,只让孩子在地上爬呢。” 听到有人附和,孙贵妃更觉得自己占了理,一脸不满地说道:“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这样。你们都听到了,她先前连让三皇子来踩我们大公主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说到这里,她哼了哼,“陛下又不是只有她生的那一个儿子,难不成她那三皇子就比我们大公主金贵啊?” “要说金贵,那肯定是大公主更金贵啊。”邓昭仪也笑盈盈地开了口,“大公主可是陛下膝下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啊。别的不说,就说当初三皇子与大公主同日出生,陛下只来看过大公主,根本没去看过三皇子,到底谁更金贵,由此可见一斑。” “是啊,那个三皇子,被昭妃教得跟山野顽童一般,长大了也不过是个粗鲁莽夫。”孙贵妃冷哼道。 “就是。”钱贵嫔连边附和。 孙贵妃与邓昭仪、钱贵嫔三人说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传到了梁洹的耳朵里。三人语气中的轻视之意,溢于言表。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情浓时,曾跟沈初夏说过,以后再不会让人看轻他们母子。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一阵郁结。 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转过脸,望着孙贵妃,冷冷说道:“贵妃,朕方才听你说谁是山野顽童?朕想,你是不是忘了岷儿的父亲是谁?” 孙贵妃没想到皇帝居然在听自己的壁角,先是有些愕然,随即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面色一下变得煞白,一脸惊恐地望着皇帝。是啊,梁岷再不好,也是梁洹的种。也怪自己大意,以为沈初夏失了宠,他们母子便能任自己**,可忘了皇帝也许不在意沈初夏,却也容不得别人说自己儿子的不是。 于是,孙贵妃把梁瑶交给邓昭仪,然后起了身,走到梁洹跟前,伏身行礼道:“妾失言,请陛下恕罪。” 梁洹冷冷地望着孙贵妃,缓缓说道:“今日是母后生辰,朕也不想弄得大家不开心,此事就此作罢,但朕不想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妾知道了。”孙贵妃怯怯说道。 “朕再多说一句,贵妃如今既然代为掌管后宫,朕希望你大气一些,朕想看到的是一个和睦的后宫。”梁洹冷着脸说道,“如果你还是无容人之量,这后宫的事你也不要管了。” 听到这话,潘德妃眼中微光一闪。除了孙贵妃,就是自己位份最高。如果孙贵妃失了宠,那这后宫是不是就该由自己来掌管了? 听到梁洹的话,孙贵妃也是吓得浑身一颤,含泪道:“是,陛下,妾以后必不再犯。” “那你回座吧。”梁洹点了点头。 “谢陛下。”孙贵妃赶紧回了座,从邓昭仪手上抱梁瑶抱了回来,半晌才敢大声出气儿。 屋里发生的这一切,沈初夏是不知道的。此时,她正抱着梁岷沿着眉湖的湖堤,漫无目的地走着。 如今虽然正值盛夏,但云麓苑在稽岩山的半腰上,且苑内还有眉湖,因而,晚上风一吹,还是挺凉爽的。沈初夏抱着梁岷沿着湖堤走了走,心境慢慢平静了下来,便轻轻哼着歌哄着儿子,小家伙没多久也就止了哭,趴在母亲的肩头上,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看时候差不多了,沈初夏也就准备把梁岷抱回映荷轩了。她与秀菊一起把他身上的罩衣脱了,露出她一件水绿色的小短衫,小短衫肚子上,还有沈初夏特意叫秀菊为他绣的一只打着油纸伞的小青蛙。 在前世的时候,因为自己一直没能带上孩子,所以出门的时候,看见别人家的小婴孩,她不知多羡慕。特别看着那些小孩子穿着很萌的小衣裳,她简直喜欢得不行。不过,那时候她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孩儿任她打扮,如今有了梁岷,她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母爱终于爆发了出来,可惜这古代没有那些很萌的衣裳,只有自己做一些看起来还算乖的衣裳给他穿。 又叫着秀菊帮着她一起,在湖里把梁岷脏脏的小手和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用巾子擦干,这才回了映荷轩去。 此时,映荷轩内已经酒过三巡了。邓太后看见沈初夏抱着梁岷走了回来,忙招手道:“初夏,快来,吃点东西吧。” 沈初夏微笑着走到邓太后面前,行礼道:“今日是太后生辰,妾祝太后福泽绵长。” “好,好。”邓太后笑了起来,“快起来吧。” 沈初夏起了身,又对邓太后说道:“太后,岷儿也要给皇祖母贺寿呢。” 闻言,邓太后有些惊讶:“他这个小人儿,话都说不了几个,还能贺寿啊?” “太后,请稍等。”沈初夏笑了笑,然后转过脸,对着梁岷说道,“岷儿,给皇祖母做恭喜。” 然后沈初夏便对着梁岷叫着:“恭喜,恭喜。” 随着沈初夏的叫声,梁岷把手握在一起,做着作揖的动作,小脑袋还点个不停。看起来,特别的可爱。 这个,也是沈初夏前世看见别的小孩子做过的,当时她就觉得很可爱,便在屋里训练了梁岷几日,把他教会儿,就是想今天让他来讨邓太后喜欢的。 邓太后见了,果然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道:“岷儿真是聪慧。” 见邓太后喜欢梁岷,沈初夏心里也很高兴。无意中,看到坐在邓太后身侧的梁洹,面上也带着笑,看着梁岷的眼中满是爱怜。 她微微一怔。 看来,岷儿今天的表现,他也很满意。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也希望他能喜欢岷儿吧,毕竟,儿子的前程都掌握在他手里。 她犹豫了片刻,然后对着梁洹端庄地微笑。 第35节 见着一直对自己不怎么理睬的沈初夏居然对着自己笑了一下,梁洹一愣,心头有些惊讶。难道,她出去走了一遭,终于想通了,知道只有自己才是护住她和孩子,想给自己服软了?他正在考虑自己是继续拿着架子,还是就这么算了,再回她一个微笑。没想到一转眼,却看见她抱着孩子转身离开了。 原来,她根本没服软啊!想必先前那也不是对自己笑得吧?想到自己一厢情愿地考虑着,到底是就这么原谅她,还是继续端着,没想到人家一点没在意,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自讨没趣。 第二十五章 见沈初夏坐了过来,潘德妃忙笑着招呼道:“昭妃妹妹,赶快吃鱼。这鱼刚上来,趁热吃。” “多谢德妃姐姐。”沈初夏对着潘德妃笑了笑,然后转过脸,看着自己案前的清蒸鲈鱼,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这么闹腾了一番,她也有些饿了。于是,她拿起手边的银箸,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御厨的手艺没得说,这鱼的味道极为鲜美。 看着沈初夏吃东西,梁岷觉得,自己也饿了。 梁洹膝下三子一女,长子梁峻3岁,次子梁峥2岁,梁岷与梁瑶皆不到一岁,都不大。 今日这宴席是孙贵妃操办的,因为她膝下的梁瑶还在吃奶,只偶尔吃点米糊,因而,今日这席上,她只给梁峻和梁峥准备了肉糜粥和小点心,而没有给梁岷和梁瑶单独准备吃的。 但沈初夏对梁岷的养法,与梁瑶完全不一样。梁岷四个月的时候,沈初夏就开始给他添辅食,六个月开荤,如今梁岷几乎什么都可以吃了。因而,此时有些饥饿的梁岷,坐在沈初夏的膝头,看着母亲只顾着自己吃,不管他,心头老大不高兴,便开始“哦,哦”地闹了起来。 沈初夏转过头,望着儿子,笑问道:“岷儿也想吃吗?” 梁岷见沈初夏只对着自己说话,不喂自己吃东西,心头老大不欢喜,便伸手来抓沈初夏的嘴,似乎要把她先前吃下去的鱼肉抠出来。小嘴还“啊,啊”地叫着,仿佛在说,哼,你不要我吃,我也不要你吃。 沈初夏顺势握住儿子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觉得小手香香的。她又抚了抚那白嫩嫩的小脸蛋,笑道:“岷儿,别闹了,娘这就喂你吃鱼。” 想是听懂了母亲的话,梁岷不再抓母亲的嘴,两只小手在空中兴奋地挥舞着,整个人在沈初夏怀里一跳一跳的,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开吃了。 沈初夏拿起银箸,将鱼腹上的肉剥了下来,小心地检查一番,确定没有鱼刺后,这才把鱼肉挑起来,喂到梁岷的嘴里。 许是平日少有吃到如此鲜美的食物,梁岷一边吧嗒着小嘴,一边兴奋得手舞足蹈,扭来扭去,沈初夏差点都抱不住他。只得用双腿把他那两只小脚紧紧夹住,免得他翻了天去。 很快,沈初夏盘中这条鱼,鱼腹上的肉便全入了梁岷的腹中。 可小家伙显然没吃够,见沈初夏半天没喂自己了,忙张着小嘴“啊,啊”的叫着,那模样,就像鸟窝里嗷嗷待哺的雏鸟一般。 可鱼已经没有了,沈初夏也无法,只好搂着他,轻声安慰道:“好啦,岷儿乖,没有了。剩下的有刺了,你不敢吃了,会鲠住的。我们下回再吃,好不好?娘知道,岷儿是最乖的乖娃娃了。” 梁岷才不管这些呢,他只知道自己没吃舒服,不停地在母亲怀里扭着,还用力地说着:“吃,吃。” 他现在只会说一些单章节的字。 沈初夏无法,只得又夹了点其他的菜来喂他。可人家根本不领情,一进口,尝到味道跟刚才的不一样,便用舌头顶了出来,小脸皱成一团,小嘴一瘪,似乎又要哭了。 今日可是邓太后的圣辰啊!沈初夏知道邓太后最不喜欢听小孩子哭了,赶紧哄他,心里考虑着要不要先把梁岷抱到外面去。 正在这时,梁洹把申则叫到跟前,低声给他说了句什么。只见申则点了点头,然后把梁洹面前的一只盘子端了起来,快步走到沈初夏案前,放到案上,说道:“昭妃娘娘,陛下说这是给三皇子的。”说罢,屈身一礼,又退了回去。 看着申则放在自己面前的瓷盘,沈初夏一愣。那盘子里装的正是清蒸鲈鱼。他根本没动,那鱼还是完完整整的。他怎么知道岷儿要吃鱼?难道,他都看见了? 皇帝赐食,她不可能没有表示。于是,她忙抱着梁岷站起身来,对着梁洹行了一礼,说道:“妾与岷儿谢陛下赐食。” “嗯。”他一脸冷淡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看他们母子,便又侧过脸跟邓太后说着什么话。 见他爱理不理的模样,沈初夏心里有些恼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咬了咬唇,坐了回来。反正儿子有吃的了,也懒得管他,又拿起银箸给梁岷剥鱼肉吃。 看见梁洹为梁岷赐了食,孙贵妃和潘德妃、钱贵嫔几人都很羡慕,心里更是暗暗懊恼,早知道就不怕被鱼刺鲠到了,也给孩子剥鱼吃。 这条鱼又吃完了,不过,梁岷没再闹,想是吃舒服了。 沈初夏把他放在地上,让他扶着案桌站着,练练他站立的能力。可那小家伙可不老实了,两只手老在桌上抓来抓去,沈初夏怕他把什么东西碰到地上打碎了,犯了邓太后的忌讳,大部分精力还是在盯着他。他抓一样,她赶紧抢下来,他抓另一样,她又抢下来。这样一来,弄得梁岷以为母亲在跟自己做游戏,反而抓得更欢,一边抓还一边咯咯地笑着。 宫里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就算是说话,也是低低的。因此,这梁岷天真无邪的笑声便显得特别响亮。 据说听到孩子的笑声,人的运气会变好。今日是邓太后的生辰,她本来也讲究这个,因而,听到梁岷笑得如此欢快,她心情很好,望着梁岷笑道:“这孩子,倒是个会来事的。” 沈初夏一听,忙顺着邓太后的话说道:“平日也没见到岷儿笑得如此欢快,想是知道今日是太后的生辰,他心里也是欢喜。” 听了沈初夏的话,邓太后心里更是高兴,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岷儿与我很是投缘。初夏啊,有空你也带岷儿过来看我吧。”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沈初夏一听,忙喜滋滋地点头答应道:“谢太后厚爱。” 看来,岷儿有望抓住太后这个大靠山了。沈初夏正在欢喜之时,无意中又瞥到了梁洹,只见他正一脸审视地看着自己。她心里一惊,忙把笑容收了回去,心虚地转过脸,装作去照看梁岷,避开了他。 见贵人们都吃好了,宫人们撤了菜肴,送上了消暑解渴的冰糖雪梨汤。 邓太后端起瓷盅,用手执起小勺,在汤里轻轻搅了搅,对着梁洹随口问道:“对了,洹儿,你今日招谁服侍啊?” 梁洹用白瓷勺舀了一勺冰糖雪梨汤,正准备饮,听到邓太后的话,手一顿,抬起眼便不由自主地望向沈初夏,却发现沈初夏像没听到这话似的,自顾自地喝着汤。他心头一阵郁闷,转过脸对着邓太后笑了笑,说道:“今晚想去慕雪房里。” 邓慕雪是邓太后的侄女,今日又是邓太后的生辰,因而,今日去邓慕雪屋里,似乎是最合适不过的。 不过,邓太后对他这个回答像是有些意外,微微顿了顿,然后笑了起来,转过脸,对着邓慕雪说道:“慕雪,今晚可要好好服侍陛下。” 邓慕雪两颊微红地站了起来,羞答答地应道:“妾知道了。” 正在这时,只听“咣当”一声,有瓷器相撞之声响起。 众人都惊了一跳,忙循声望去,只见沈初夏面前装着冰糖雪梨汤的瓷盅被打翻了。梁岷灵活的小手在桌案上抓了一块雪梨,就往嘴里送去。沈初夏一边擦着桌案上的汁水,一边手忙脚乱地阻止梁岷。 “初夏,这是怎么了?”邓太后抬高了声音。 费了老大的劲儿,沈初夏才把梁岷手中的雪梨抢掉,把他困在自己怀里,忙转过脸来,对着邓太后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妾喝汤的时候,岷儿来抢。这汤里加了冰,妾怕他吃了受不了,就不让他喝,没想到这小家伙劲大,与妾争抢时就把汤盅打翻了。” 邓太后看了看窝在沈初夏怀里那像小猴一般窜跳着的梁岷,又看了看规规矩矩地坐在潘德妃和钱贵嫔身边,不禁摇头笑了笑:“这岷儿确实比两个哥哥要调皮得多。” 难道真像孙景仪说的,小门小户出来的人,真教不好孩子? 邓太后话里的意思,沈初夏自然听出来了,忙请罪道:“是妾教导无方,还请太后恕罪。” 邓太后淡笑了一声:“岷儿还小,慢慢教。” 第36节 “是。”沈初夏忙低头应道。 好不容易才让邓太后对梁岷另眼相看,怎么这一下又回去了。沈初夏咬了咬唇,心头有些懊恼。 方才之事,确实也怪她。听到梁洹要去邓慕雪房里,她还是失态了。过了这么久,她原本以为自己对他招谁侍寝已经淡定了。可先前听到他亲口说去邓昭仪房里,她还是失了神,这才让梁岷有了可乘之机,上来抢自己的勺子,不慎打翻了汤盅。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是一阵难受。看来,自己之前做的那些,都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以为自己听不到,看不到,便不在意了,可如今亲耳听到,却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在意的。 宫人又给沈初夏上了一盅汤,可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喝了。她不喝,梁岷也就不去抢,乖乖地依偎在她怀里。似乎他也知道母亲心里难受,也不再调皮了。 第二十六章 罢了席,众人都起了身,往映荷轩外走去。 邓慕雪因为今晚要侍寝,便陪着梁洹一起扶着邓太后走到前边。 孙贵妃先前被梁洹敲打了一番,为了在梁洹面前挣点表现,她主动抱着梁瑶凑了过来,对着沈初夏讪笑道:“昭妃,先前之事,确实是瑶儿有错再先,是她先踩的三皇子。当时我也是护女心切,有些黑白不分,你别往心里去。” 见孙贵妃主动示好,沈初夏自然没有端着的道理,也笑着回应道:“贵妃娘娘言重了。先前是妾不分尊卑,说话顶撞了娘娘,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无事的。”孙贵妃见沈初夏好说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以后我们可要和睦相处,别跟陛下添乱才好。” “妾明白的。”沈初夏微笑道。 孙贵妃与沈初夏说话时,两个孩子被二人抱在身上,又凑到了一块。因为梁瑶是女童,孙贵妃平日也爱在她身上挂个珠子什么的。小孩子都健忘,这不,梁岷又看见姐姐身上那闪闪发亮的珠串儿,又起了好奇心,把小手伸过去抓。 梁瑶看见那小胖手又向自己伸了过来,想抢自己身上的珠子。那怎么行?她伸手便把梁岷的小手抓住。小姑娘这时正长牙,平日就牙痒,看见这小胖手白白嫩嫩的,真的很诱人啊。于是把梁岷的手抓到嘴里,一口就咬了下去。 梁岷一点没感觉到危险的到来,傻乎乎地看着梁瑶的嘴向自己的手凑过来,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很快,他就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从手上传来。 梁瑶出牙早,上下的门牙都长齐了,又细又薄的牙很是锋利。梁岷被她这一咬,可吃了大亏,当即便咧开嘴号啕大哭起来。 正在说话的孙贵妃和沈初夏转头一看,只见梁瑶死死咬住梁岷一根手指,梁岷小脸涨得通红,大声啼哭着,都吓了一跳。 沈初夏赶紧去扯梁岷的手,却没扯下来。看来,梁瑶这可是使出吃奶的劲了。眼看着梁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初夏都想去掐梁瑶的嘴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梁洹训斥之故,孙贵妃这回不敢再护着女儿欺负梁岷,赶紧把手伸到梁瑶的嘴里,把梁岷的手抠了出来。 沈初夏赶紧拿起儿子的手细细一看,只见被梁瑶咬出了深深的齿印,都紫了,周围却又红肿着。梁岷自出生以来,就被沈初夏放在心尖尖上,没有让他受过一点罪。如今看到儿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沈初夏是心疼万分,当即眼泪都急出来了。 这边,邓太后刚迈出门,但听到身后又是一阵小孩的嚎哭声,哭得她一阵心惊肉跳,回过身叫道:“这又怎么了?” 梁洹转过身,看见沈初夏与孙贵妃抱着两个孩子乱作一团,眉头一皱,说道:“母后,你先回去,我过去看看。” 邓太后听不得小孩子哭,便点了点头,说道:“叫她们两个好好教教孩子,怎么这两孩子一晚上都闹腾?”说罢摇了摇头,扶着邓慕雪的手离开了。 梁洹走过去的时候,梁岷的手已经取了出来,孩子在哭,沈初夏也在哭。 见此情形,他心头一惊,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孙贵妃面色苍白地说道:“陛下,是瑶儿不懂事,把三皇子的手咬伤了。” 梁洹看着沈初夏这般模样,想必梁岷伤得不轻,忙迈步上前,走到沈初夏面前,问道:“岷儿伤得如何了?” “又青又肿的,也不知道伤到骨头没有。”沈初夏哽咽道。 梁岷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梁洹了,在他心里,梁洹早成了陌生人。他把自己受伤的小手举到沈初夏面前,挂着泪珠儿的小脸蛋上满是委屈,口中不停念道:“手手,手手。” 沈初夏见了,更是心疼。她把额头抵在梁岷额间,泣声说道:“对不起,岷儿,娘知道你手疼。是娘不好,是娘没有保护好你。” 听到这话,梁洹身子微微一颤,耳边似乎响起一个女子悲凄的声音:“洹儿,是娘不好,娘没有能力保护你。” 沈初夏抬起头来,含泪说道:“陛下,岷儿受了伤,妾带去找太医看看。” 看着沈初夏颊上的泪水,又想到那个曾经搂着自己哭泣的女人,梁洹有一种想为她拭泪的冲动。可是,沈初夏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行了礼便出了门。看着她的背影,他有片刻的呆怔,随即对着身旁的申则说道:“申则,你跟上去看看。” “是,陛下。”申则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陛下,是妾不好,没有教好瑶儿,请陛下降罪。”孙贵妃看着皇帝面色发青,心里怕得要死,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就让自己把这执掌后宫之权交出。她知道,潘德妃对此一直虎视眈眈,巴不得自己出了错,她好来接手。 说起来,孙贵妃也是倒霉,先前被皇帝说了一顿,她便想着自己及时端正态度,赶紧与沈初夏打好关系,让皇帝看到自己不仅有容人之量,也有能力让后宫变得和睦,哪知道又闹了这么一出。想到这里,她眼圈一红,就差哭出来了。 梁洹倒也不是分不清青红皂白之人,他也知道梁洹被咬怪不着孙贵妃,也怪不着梁瑶,毕竟她那么小,也不懂事。于是,他缓下神色,对着孙贵妃安慰道:“贵妃,你别吓着瑶儿。天色不早了,你赶紧把她带回房歇息吧?” “陛下,你,你不会怪罪妾吧?”孙贵妃惴惴不安道。 “这事不怪你。”见梁瑶瞪着大大的眼睛懵懵懂懂地望着自己,梁洹用手轻轻摩了摩她的头,说道,“瑶儿想是也受了惊,你照顾好她就行了,其余之事不用管。” 听到这话,孙贵妃心底长出了一口气,屈身行礼道:“陛下,妾这就告退。” “嗯。”梁洹点了点头。 孙贵妃抱着梁瑶退了出去。 梁洹走出映荷轩,犹豫了片刻,然后往邓太后所居的白鹤院而去。 进了屋,邓昭仪正与邓太后坐在一起说着什么话,见梁洹进了屋,邓太后笑道:“洹儿,来接慕雪了?” 梁洹笑了笑,说道:“儿臣是来看母后的。” 邓太后抿嘴一笑:“我这老婆子有什么好看的啊?你来了便好,正好与慕雪一起回去。” 邓昭仪偎在邓太后身旁,撒着娇道:“可妾还想跟太后多说说话呢。” 邓慕雪平日待人有些傲慢,但在邓太后面前却娇憨得像个小女童。毕竟她心里也清楚,这宫里,只有邓太后是她在这宫里最大的靠山。 邓太后拍了拍邓慕雪的手,笑道:“我睏了。你若还没说够,明日再来陪我说话。” 第37节 “那,那妾明日早些过来。”邓慕雪做出一脸依依不舍的模样。 邓太后挥了挥手,说道:“去吧。”还不忘嘱咐道,“好好伺候皇帝。” 邓慕雪脸一红,娇羞地看了梁洹一眼,说道:“妾知道了。” 梁洹见状,也向邓太后道了别,便与邓慕雪一起离开白鹤院,坐了仪辇去了邓慕雪所居的紫莺院。 与梁洹并排坐在仪辇上,邓慕雪侧过脸,偷偷看着梁洹,见他眉头微蹙,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她也不敢打扰他,于是,两人一路无言,到了紫莺院,各自洗浴。 梁洹从汤室出来,看见申则已经回来了,忙招了他过来,问道:“岷儿可有大碍?” “回陛下,洪太医看过,说是只伤了皮肉,没伤到筋骨,休养一些时日便无事了。”申则回道。 “那便好。”梁洹点了点头,“叫内廷局安排膳食的时候也注意一下。” “是,陛下。”申则赶紧应道。 梁洹听到梁岷无碍,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可是,沈初夏离开之时,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却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怎么也挥不散。 “对了,昭妃没事了吧?”他又问道。 “回陛下,昭妃听说三皇子只是皮外伤,也就没再哭了。”申则说道。 “嗯。”梁洹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抬脚走进内室。 邓慕雪已候在屋里,看见梁洹进来了,忙迎了上来,柔声说道:“陛下,妾服侍你安歇了吧?” 此时正是盛夏,洗浴过后的她,衣着单薄,身姿隐约可见。 梁洹抬眼望着邓慕雪。说实话,邓慕雪长得还算秀美,不可这胸好像有点平。看着这胸前平平的邓昭仪,想到沈初夏那饱满的胸脯,他突然提不起兴致来。 他又想了想这回陪自己来云麓苑的几个嫔妃,潘德妃身姿也还可以,不过长相略差了些,钱贵嫔肤色有点黑,孙贵妃又太过白了一些。这几人比起沈初夏来,好像都差了那么一点韵味。 可是,想到沈初夏对着自己冷心冷脸的,他又拉不下脸主动去找她。 见梁洹站着半晌没动,也没出声。邓慕雪大着胆子走上前,伸手去解梁洹的腰带:“陛下,妾为你宽衣吧?” 梁洹一惊,忙推开邓慕雪的手,说道:“那个,慕雪,我今晚不宿在这里了。” “啊?”邓慕雪愕然抬起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梁洹用手揉了揉鼻子,说道:“嗯,那个,岷儿今晚受了伤,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他。我,我想过去看看他。”说罢,他也不等邓慕雪回话,转身便走,留下身后一脸目瞪口呆的邓慕雪。 第二十七章 沈初夏把梁岷抱去了太医馆,找太医为他诊治。听到洪太医说他那手指只伤了皮肉,没伤着筋骨,她总算放下心来,拿了点活血散淤的药,便抱着儿子回了青鹿院。 这么一折腾,天色有些晚了。见差不多该歇息了,沈初夏叫秀菊和明兰去给梁岷洗浴,自己也去汤室浴了身。待她回来时,看见平日这时候早睡熟的梁岷,还瞪着大大的眼睛,一点要睡的意思也没有。 看到他这模样,沈初夏想他是不是被咬伤的地方疼得厉害,所以才睡不着。 沈初夏收拾妥当,便把他从秀菊手中接了过来。小家伙趴在母亲的肩头上,又举着那只被咬伤的手指,一脸的委屈。 如今,不管是谁,只要跟他一提起手,他就会瘪着小嘴,一脸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任谁看了都心生怜爱。 想着儿子今日遭了罪,沈初夏心疼不已,便抱着他,在屋里走着,哄着。 明兰和秀菊退到一旁,不去打扰母子二人。 这时,梁洹也到了青鹿院外。可是临进门,他又有些犹豫。自己就这样进去,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让步了,以后自己更拿不住她了? 见梁洹在门前踯躅,半晌没拿定主意。申则忙走上前,轻声问道:“陛下,可要进去看三皇子?” 申则这话提醒了梁洹。是嘛,我是来看儿子的,又不是跟她求和的。这般一想,梁洹觉得自己腰也挺得直些了,对着申则说道:“进去传话,就说我要来看岷儿的伤。” “是。”申则退下,赶紧叫人进去传话。 听到梁洹过来的消息,沈初夏有些惊讶。她记得他今晚要去邓慕雪房里的,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青鹿院?不过,想到宫人传话时说,他是来看梁岷的伤,以为他真不放心儿子才过来看看的,也就没想太多,抱着儿子便来到门前接驾。 很快,她就看到梁洹进了院来。沈初夏抱着儿子迎上前,拜下行礼道:“妾与岷儿见过陛下。” 看着自己伏在身下的沈初夏,梁洹此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顿了片刻,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昭妃,平身吧。” “是。”听他免了礼,她便抬脚起身。 见她抱着孩子,行动似乎有些吃力,他上前扶了她一把,口中说道:“小心点。” 没想到他会来扶自己,她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把自己的胳膊从梁洹的手中抽出,面上又是一脸端庄的微笑:“多谢陛下。” 感觉沈初夏的疏离,梁洹心头有些梗。他用手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个,我是怕你摔着岷儿了。” “不会的。”沈初夏笑了起来,“陛下多虑了。” 她想起梁洹过来是看梁岷的,又说道:“谢陛下关心,岷儿的手没有大碍了。” 梁洹点了点头,说道:“我一会儿看看。” “陛下,屋里亮堂些,到屋里来看吧。”沈初夏忙把梁洹迎进屋里。 因为梁岷未睡,屋里灯火通明,把屋子照得跟白日似的。 进了屋,梁洹便去看儿子的手。 梁岷跟他爹不太熟,见梁洹把脸凑到自己面前,小家伙瞪了他一眼,把脑袋一下从沈初夏的肩膀上拿开,连人带脸扭到另一边去。 见儿子如此,梁洹先是一愣,随即心头那个气啊。这小兔崽子跟他母亲一样不待见自己啊。啊呸!什么小兔崽子,这不是骂自己吗?看来,自己真被这母子二人气昏了头。 沈初夏也看见梁岷扭过小脑袋不理梁洹,又见这当爹的面色不好看,怕他被儿子怠慢了,抹不开面子,忙把梁岷的身子立了起来,把他那小脸转过来,面朝着梁洹,然后她才说对着儿子柔声说道:“岷儿,父皇来看你的手手了。” 第38节 梁岷似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一听到有人说“手手”,便举起自己受伤的小手,小脸皱着,小嘴瘪着,委屈地说道:“手手,疼。” 这时谁要是苦着脸跟他来一句:“哎呀,手手疼啊,好可怜啊。” 这小子准保又会咧开嘴,伤心大哭,收都收不住。 不过,怎么说,他也是沈初夏亲自生下来的,她自然舍不得把他惹哭,忙一边吹着他受伤的手指,一边安慰道:“娘知道了,岷儿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没有人在一旁添油加火,梁岷虽然没有爆发出更深层次的伤心,不过,小脸还是揪成一团,看起来,又可爱又可怜。 梁洹定睛一看,梁岷右手那白白嫩嫩的食指上,果然是又青又紫。先前在映荷轩他也没怎么看清楚,这时候才发现,梁瑶下嘴挺狠的。 说实话,对梁洹来说,儿女来得都容易。他十五岁大婚,十八岁便为人父,后来宫里又陆续添了几个孩子,因而,他并没有觉得哪个特别金贵。 不过今日看着梁岷那委屈的小脸,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似的,一种从怜爱之情便从他心中涌了出来。 看着儿子青肿的小手,他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怎么太医也不给他包扎一下。” “岷儿这是伤在肉里面,外面没破气,不用包着的。”沈初夏解释道,“再说了,岷儿这么小,给他包住了,他不舒服,肯定会去扯那布巾,万一再把手给扯伤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倒也是。”梁洹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们可要小心照顾他。” “这是自然。”沈初夏笑了起来,“对了,天色也不早了,陛下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梁洹抬头望了沈初夏一眼,目光不善,语气冰冷:“昭妃这是在下逐客令?”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沈初夏一惊,忙说道:“妾不敢。”顿了顿,她又讪讪笑了笑,“反正岷儿没什么大碍了,妾不是怕邓昭仪等久了吗?” 听沈初夏提起邓慕雪,梁洹一怔,随即面色有些不自然,半晌说道:“我等岷儿睡了才走。” “哦。”沈初夏也不知道梁洹怎么好像突然重视起梁岷了。难不成真因为梁瑶这一咬,儿子反而因祸得福了? 梁洹没再理她,对着梁岷伸出手,拍了拍,叫道:“岷儿,爹爹抱抱。” 沈初夏见状,更是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在她的记忆中,梁洹这可是第一回主动要抱梁岷,就算自己与他好的那些日子,他也只是在自己抱着儿子玩的时候,逗逗他而已。没想到,他今日居然主动要抱他。她琢磨着明天一定早些起床,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许是血缘相连之故,梁岷见梁洹对着自己伸出手来,睁着黑亮亮的小眼睛盯了他片刻,居然把身子往前一倾,便扑到他爹怀里去了。 先前梁岷见到梁洹的时候,就把小脸扭到一边,所以,梁洹伸手要抱他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就怕这小家伙又给他甩脸。没想到这回梁岷还挺给面子的,很快就扑了过来。 果然是亲儿子啊。 他抱过儿子,忍不住就在梁岷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两口。 梁洹唇上有浅浅的胡茬,戳在梁岷脸上又痒又疼。梁岷觉得不舒服,便往后躲。可他越躲,梁洹越要去亲他。以梁岷现在的心智看来,这个嘴上有毛的怪人在跟我做游戏呢。于是,他愈发躲得不亦乐乎,瞬间便忘了自己是个手上受伤的人,咯咯笑了起来。 看着父子俩抱在一起,闹得正欢,沈初夏也就笑了笑,随他们去了。 闹了半晌,想必是累了,梁岷居然趴在他爹的肩膀上睡着了。 沈初夏见儿子终于睡着了,松了一口气,又走到梁洹面前,悄声说道:“陛下,把岷儿给我吧。” 梁洹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把儿子交到了沈初夏的怀里。 沈初夏抱着儿子,把他送回了侧屋,梁洹跟着她一起过来,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放在了床上。小家伙翻了翻身,手脚胡乱地挥舞着。怕他惊醒,沈初夏赶紧去拍他。梁岷吧了吧嘴,又沉沉睡了过去。 见儿子睡熟了,沈初夏放了心,对着身旁的秀菊叮嘱道:“秀菊,照顾好岷儿,他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过来叫我。” “是,娘娘。”秀菊低声应道。 沈初夏转过身,看见梁洹也在屋里。她愣了愣,随即小声地说道:“陛下,我们出去吧。” 梁洹点了点头,随她一起出了门。 走到门外,沈初夏转过身便对着梁洹说道:“陛下,妾送你吧?” 闻言,梁洹一怔,随即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昭妃就如此不待见朕吗?怎么老是要撵朕走?”说着也不理她,径直进了正屋。 听了梁洹的话,沈初夏有些哭笑不得。她追进屋去,讪笑道:“妾不是怕邓昭仪等久了吗?” 他转过脸来,瞅着她,冷脸说道:“上回我去了王顺媛房里,昭妃不是还因此与我争执了一番吗?怎么这回昭妃如此迫不及待地叫我去邓昭仪房里。” 闻言,沈初夏面色一僵,随即悻悻然说道:“妾上回也说了,陛下要去哪个嫔妃房里,妾没有资格置喙,妾也会做好一个嫔妃的本分。” “四个月不侍寝,你还敢在我面前说自己会做好一个嫔妃的本分!”梁洹冷笑。 沈初夏身子微微一震,缓缓说道:“妾前些日子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才没侍寝。” “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他追问。 沈初夏心头虽然恼他,可也不敢在他面前摆谱,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妾真是身子不舒服。” “那怎么太医院的人说,你身子并无不适?”梁洹是步步紧逼。 沈初夏被他逼得只有招架之力,根本没有想他怎么知道太医院关于自己身体的评价,只想着怎么把这话圆过去。半晌,她又憋出一句话来:“妾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平日身子有些乏力,怕服侍不周,便跟贵妃娘娘说了暂时不要安排妾侍寝。” “哦。”梁洹冷笑,“可我今日看你精神挺好啊。” “最近这身子倒是好了。”沈初夏赶紧说道。 “既然好了。”说着,他伸出手一勾,搂着她的腰,让她的身子贴住自己,低声说道,“那今晚便侍寝吧。”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呆,半晌才说道:“陛下今晚不是招了邓昭仪吗?” 梁洹一边用手掌在她腰摩挲着,一边说道:“我跟她说了,我今晚不过去了。” “啊?”沈初夏愣了愣,“陛下跟邓昭仪说了,不去她那边,然后就来了妾这里?”如果邓慕雪知道皇帝不去她那里,却来了自己这里过夜,肯定恨死自己了。 第39节 “嗯。”梁洹应了一声,抬起眼,一脸疑惑地望着沈初夏,一时没明白她问这些是何用意。 “陛下,妾罪该万死,上回不该顶撞陛下。”沈初夏一脸都要哭出来的表情,“可是,上回陛下已经罚妾禁足一月,如果陛下觉得还不够,还可以继续罚妾禁足,禁一年都没关系。可是陛下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妾?” 梁洹:…… 搞了半天,你觉得我留下来是在罚你啊? 他心里越想越郁闷,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在惩罚你?” 沈初夏当然知道梁洹不是在故意惩罚自己。可是,今晚在席上,他说的明明白白自己会去邓慕雪屋里,如今却来了自己这里。明日一早,众人都会知道此事。到时,邓慕雪会觉得难堪,更重要的是邓太后又会怎么看自己?好不容易才讨得邓太后的欢心,万一邓太后因此恼了自己,那可怎么办啊? 于是,她对着梁洹委婉地说道:“陛下今日说过去邓昭仪房里,要是不仅没去,还留在了妾这里,宫中的人肯定会说是妾狐媚惑主的。” 她说出这番话,梁洹自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冷冷一笑,说道:“你若是真有这狐媚惑主的本事,这宫里谁敢动你?” 她面色一白,低声说道:“妾怕自己没这个本事。” “有没有本事,试试就知道。”说着,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啊!”她惊呼一声,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被他放在了床上,压住。 站在门外的申则和明兰见状,都惊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申则赶快上前,把门关上。 沈初夏被他压在床上,几乎动弹不得,只得叫道:“陛下,这样真的不妥。” “朕要做的事,没什么不妥的。”他腰上用了用力,将两人的身子贴得更紧密。 她洗浴过后,本就穿着单衣,两人这般贴着,他都感觉到了她那玲珑的曲线,凹凸有致,心中更觉得有一团火在烧着似的。 他有些日子没有近女人的身子了。 那天因为王顺媛的事,他与沈初夏吵了一架,虽说罚了她禁足,但自己心里也一直不痛快。在她禁足期间,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也没兴致招人侍寝。 好不容易等她禁足期满了,他拉不下面子去主动找她,可实在又想见她,便把孙贵妃招来,说是要雨露均沾,叫她把嫔妃们都排个序,让她们轮流侍寝。想着总要轮到她吧?这样,自己既可以见到她,又没有下面子。可没想到,孙贵妃把侍寝的单子列了出来,上面根本没有沈初夏的名字。听孙贵妃说,她身子不适,不便侍寝。 刚听到的时候,他还真以为她病了,心里还有些着急,特意让申则传太医去为她诊治。结果太医回来说,她根本什么病都没有。他这下是明白了,她就是不想侍寝,才找了这个借口。他也有些恼怒了,也不去管她了,反正又不是没有她不行。于是,那轮流侍寝的单子虽然没批,他也招了别人侍寝。 可是,他把能侍寝的嫔妃都招了个遍,感觉总差了那么一点。怎么说呢,就像是人饥饿的时候,吃了自己并不太喜欢的食物,当时虽然解了饥,但之后总觉得心里不舒畅。跟这些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老是拿她们跟沈初夏比,不是这个太白,又是那个太黑,要不就是这个太瘦,那个太胖,反正比起沈初夏来,她们总有这样或那样让他觉得不满意的地方。 越比较,他就越没兴致,慢慢地招的也少了。 内廷局以为沈初夏失了宠,来云麓苑的名单中一开始并没有沈初夏的名字。谁会让一个失宠的嫔妃来碍皇帝的眼呢?不过,他们显然没有揣摩清楚皇帝陛下的圣意。 他亲自在名单上添加上了沈初夏的名字,把上回害得他们起争执的王顺媛撤了,只说是让育有皇子皇女的嫔妃一道去,甚至还特意安排她住在自己那赤龙院对面的青鹿院,想着进进出出的,总能看到她吧。 哪知道,来了几日,一回都没遇到她。难道她不出门?可她每日都要去给邓太后请安啊。他特意选了她去见邓太后的时候出门,可也没能碰到她。忍不住,就叫了申则去看看什么情况。 申则回来跟他一说,他差点没气得他呕血。原来人家都从后门出入。 没想到,自己这个皇帝,居然也能被人嫌弃成这样。 他也是生气了,可是也就气了几天,又想她了。他觉得,这个沈初夏简直是老天派来搓磨他的。 不过,再想她,要他先服软,他也做不出。再怎么样,自己也是皇帝,怎么可能让步?于是,他和她表面上继续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直到两天前那个晚上,他梦到了她。在梦里,两人浓情蜜情,醒过来,裤子都脏了。他很久没有弄脏过裤子了,他这才发觉,自己忍得有些久了。 今晚在宫宴上,邓太后问他招人的时候,他想到那条弄脏的裤子,觉得也该释放一下了。他先看了看沈初夏,可她还是那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他心里又有些气,想着是邓太后的生辰,便点了邓慕雪。 可没想到,到了邓慕雪屋里,看着她,他居然还是没有一点兴致,满脑满心都是沈初夏。今晚梁岷的手被梁瑶咬伤了,他终于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来了青鹿院。既然来都来了,自然不可能走的。忍了这么多日,今晚也该让他痛快一番了。 看着梁洹那充满着欲.望的眼神,沈初夏知道今晚自己是逃不掉了。他是皇帝,她是他的嫔妃,他要跟她做,本也无可厚非,反正他们俩也不止做过一次两次了。 从内心来说,她还是不能接受他有其他的女人,可是,在她知道他的身份时,他已经有了那些女人。而她自己,只是他那么多女人中的一个。 虽然那个时候,他很宠爱她,但她也还没有自恋到以为他会为了自己放弃其他的女人。那天她与他争吵之后,她也认真想过他和她的关系,觉得他喜欢自己,应该就如同小孩子喜欢一件玩具一般,图个新鲜好玩。待新鲜劲过了,自己这个旧了的玩具便会被他扔在一旁,他又会另寻其他的新玩具。所以,她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对他用情,不要对他用情。只要不用情,便不会受伤。 可是,之前,她已经不知不觉对他用了情,现在要做的,便是对他忘情。 既然要忘情,便从今日开始吧。从今日开始,就当陪他睡觉,只是自己的一项工作吧。反正跟他做,她也舒服,说起来也不算吃亏。 想到这里,她闭上了眼睛。 梁洹垂下眼,看着自己心心念念了多日的女子,就躺在自己身下,一脸的温柔顺从。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伸出手,去脱她的衣裳。她很配合,甚至抬起身子让他更顺利地脱去她的衣裳。当她那在他眼中没有一点瑕疵的身子完全展露在他面前时,他心头一阵激动,那股火也越烧越猛。 虽然许久没有碰她的,可他仍然觉得她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熟悉。他向着她胸口咬了下去,却觉得有些不一样。 “你那个,怎么没有了?”他问。 沈初夏微微一愣,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回话道:“岷儿也大了,白日都不吃了。前些日子,妾便把奶回了。” “现在更好,大小更合适。”他揉了揉,说道,“以前有些大了。”说罢,他低下头,又咬了上去。 她只觉得,一阵酥麻从胸口,蔓延开来。 在他的亲吻和抚摸下,她很快动了情。 看时机差不多了,他沉腰进入,一种久违的畅快之感将他紧紧包围。这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他心满意足地低下头,去吻她。 她犹豫了一下,启开唇。 他一下钻了进来,将她的舌头勾进自己嘴里,深深吮吸着。 沈初夏觉得,这个时候的他,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妖怪一般,自己的真气都要被他吸走了。而且,他嘴里吸着自己的真气,下面也没闲着,变着法子折腾着自己。被他堵着嘴,她叫又叫不出,只有随着他的撞击,发出嘤咛之声。 第40节 不知是不是因为很久没有做了,还是因为他技术太好,她觉得极为酣畅淋漓,一身的骨头都酥软了。 沈初夏觉得别的不敢说,这件事上,她与梁洹还是挺和谐的,毕竟每回下来,都能有那传说中的高什么的。 梁洹更不用说了,四个月了,终于又吃到嘴里了。那种心理上的满足之感,让他愈发的斗志昂扬。 他觉得,这件事,还是跟沈初夏做起来最舒服。因而,他自然是情绪高涨,把她捏来揉去的。 不过,这云麓苑虽然凉爽,但毕竟也是盛夏时节,做完之后,两人都是大汗淋漓。梁洹叫人放了水,非要与沈初夏一起洗。当然,在洗的过程中,不出意外,两人又做了一回。 在水里开展运动,两人体力消耗都挺大的。回到床上之后,两人都已是精疲力竭了。 梁洹用手搂着沈初夏的腰,把她圈在自己怀中,下巴在她额头轻轻摩了摩,轻声说道:“阿蔓,我累了,今晚就这样了。嗯,明晚我再过来。” 沈初夏:…… 明明是他自己是个色.中恶.魔,怎么倒说的像是自己欲求不满一般? 听她没吭声,他低下头,在她额头吻了吻,说道:“怎么?还没舒服?” 听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下去了,闷闷地开了口:“陛下,妾也累了。”顿了顿,她又小心提醒道,“陛下要不要回赤龙院?”如果他这时回去,她可以去别人说,皇帝待梁岷睡了就回去了,什么都没做。 谁知梁洹想也没想,便说道:“我累了,不想动。” “哦。”她有些失望。 他知道她担心什么,将她搂得紧紧的,柔声说道:“你也别想太多,就算邓慕雪知道了,也不敢把你怎么样。至于母后,你更不必担心,这种事,她是不会管的。” 听到他把自己的心思都猜了出来,沈初夏面上一晒,说道:“她们自然不会把陛下怎么样的。” 可她和岷儿呢?邓太后随便寻个错,就够她们母子喝一壶的。 她的潜台词,他自然听懂了。他垂下眼,望着她,说道:“只要有我,这宫里没有人敢动你和岷儿的。” 听到他的话,她愣了愣。是啊,他的宠爱似乎是对她至关重要。之前她失了宠,宫里的人又不当她是一回事了,甚至梁瑶踩了梁岷的手,她与孙贵妃争执之时,孙贵妃还用她失宠之事来埋汰她。 可是,就算他现在宠她,但他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总有一天,他会遇到另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说不定便把自己抛到了九宵云外,到时,自己又会被如何对待? 见她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他以为她还在梗上回那事。于是,他捧起她的脸,亲了亲,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去她们那里,我不敢说我一定做得到,但我,我尽量少去。”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尽量不去。” “啊?”她有些愕然,“陛下,你……你……” 沈初夏做梦都没想到梁洹居然会答应自己这件事。这在她看来,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见她一脸吃惊的模样,他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这几日跟她们都试了试,嗯,那个,我觉得,还是你好。”说着他的手在她臀上轻轻捏了捏。 他的答案居然是这样!她有些哭笑不得。 “那如果以后陛下遇到侍候得更好的女子呢?”她抬眼望着他。 他皱了皱眉:“你怎么老想这些有的没的?不会有人比你更好的。” 怎么可能没有啊?他是皇帝,这宫里的女人天天都诱惑他不说,还有很多外面的女人想挤进来,总有一天,他会厌了自己的。刘彻曾经那么喜欢卫子夫,盛宠三十年不衰,到了头来,还不是一张草席,把她扔到了乱葬岗? 帝王之情,又能有多真挚?又能有多长久?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上,也只出了一个从一而终的朱祐樘。 不过,既然他这时说只要她一人,她就权且听听吧。至少在他宠爱她这段时间,她能够好好为自己打算一番,就算他日失了宠,也不至于任人鱼肉。当然,如果能出宫,当然更好。 这么一想,她也就不说话了。 梁洹伸手,轻轻撩了撩她额头上的细发,又说道:“对了,我把你爹调任国子监丞了。再一个多月,你家里的人也就进京来了。” “什么?”沈初夏又是一惊,“陛下让我爹任国子监丞?” “嗯。”梁洹点了点头,说道,“你爹政绩平常,我不好给他升职。不过,他虽然是平调,但以后他能够长住京里,逢年过节,你母亲也可以进宫来探望你。” 虽然梁洹怀里的沈初夏已经换了芯子,那个沈县令一家人对她来说,已经与陌生人无异,但梁洹此举,显然是在向她示好。 想到这里,沈初夏心里有些感动。 这个梁洹,真是太讨厌了。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不要对他动情,不要对他动情,为何他总是轻易就把自己的防线击破? 再抬起头来时,她眸子里已经含了泪:“多谢陛下垂爱。” “傻瓜。”他把她重新搂入怀中,叹声道,“这几个月你如此待我,可我怎么偏偏就对你狠不下心来呢?” “陛下。”她也回抱着他,“你不要对妾太好了。” “为何?”他笑。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说道:“日后妾看到陛下对另一个女子,像对妾这般好,妾会受不了的。” 听她又说起这事,他有些无奈,说道:“我都说了,不会有这一天的。” “陛下,如果,妾说如果,真的有这一天。”她艰涩地开了口,“你可不可以放我出宫?我见不到你与别人好,也就没这么难受了。” “好,好,好。”梁洹无可奈何一笑。反正他觉得绝对不会有这一天,只要她高兴,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谢谢陛下。”听他答应了,她把脸埋在他胸口,也不知该欢喜,还是难受。 “以后不准再对我不理不睬了。”他又道。 “妾哪敢?”她哑声应道。 “你不敢?”他眉毛一横,眼一瞪,“那你说说,你装病不侍寝怎么回事?你不走前门走后门又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望着他,讶然道:“陛下,你,你都知道?” 第41节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他哼了哼,“你不就仗着我心头只有你,不会对你怎么样,才如此为所欲为吗?” “陛下!”她埋下头,又在他胸口蹭了蹭。 感觉到胸口有点湿,他面色渐渐不好:“你是在揩眼泪还是鼻涕?” “都没有。”她道。 “都没有?”他瞪了瞪她,“我看你是都有吧?”说着,他伸手到他腋下去胳肢她, “啊!”她一边躲,一边笑,“陛下,真没有。” “还嘴硬。”他扑了上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这般打闹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到最后又变成了近身肉.搏。完了之后,自然又去洗了一回澡。嗯,这回真的只洗了澡,没有再做其他的事。 第二十八章 邓慕雪一大早就得到梁洹从紫莺院离开后,在青鹿院过夜的消息。 想到昨晚梁洹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要来自己房里的,可一转眼,他就去了沈初夏房里,而且一夜未离开。不用想也知道,他留在那里做了什么。邓慕雪觉得,自己这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于是,她洗漱完毕,早食都没来得及吃,就去了白鹤院,找邓太后给自己作主去了。 虽然她只是个昭仪,但在这宫里,她代表的不是她自己,她的背后是邓家。在这宫里,还有一个姓邓的人,会为自己撑腰。 邓太后应该不会看着邓家的女儿,被人如此折辱的。 可邓慕雪去了白鹤院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算盘打错了。邓太后听了她的哭诉,非但没有安慰她,反而数落起她来:“慕雪,你跟姑母说这些有何用?要勾住男人的心,凭的是自己的本事。昨晚皇帝都进了你屋了,你都没本事把他留下来,这怪得了谁?” “姑母。”邓慕雪眼睛泛着泪,“谁能想到昨晚大公主咬伤了三皇子啊?陛下说,他放心不下三皇子,要去看看他,妾也没办法啊?妾总不能拦着陛下,不让他去探望三皇子啊?” 说到这里,她又咬了咬牙,一脸忿然道:“哪知道这沈初夏心机如此深,见陛下去探望三皇子,便趁机媚惑陛下,将他留了下来。” “这事,你也怪不到沈初夏头上。”邓太后哼了一声,说道,“就算没有三皇子受伤之事,皇帝迟早也会去她屋里的。” 邓慕雪一愣,问道:“姑母这话是何意?” “你没发觉,皇帝心里头对那沈初夏正热乎着呢?”邓太后淡笑。 “有吗?”邓慕雪似乎有些不信,说道,“前些日子,陛下不是罚了她禁足,还有好几个月都没有招她侍寝了吗?姑母怎么说陛下对她热乎呢?” “慕雪啊,说你没长心,你还不信。”邓太后看了邓慕雪一眼,摇了摇头,“那皇帝的心在哪里你都不知道,你还怎么绑住他?” “姑母,此话怎讲?”邓慕雪这时也顾不得伤心了,虚心求教。 邓太后也不着急,端起手边的茶杯,揭开盖子,轻轻吹了吹,将浮在水面上的茶梗吹开,然后轻轻饮了一口,又把茶杯放了回去,这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慕雪,昨晚那筵席上,你真啥都没看出来?” “没有。”邓慕雪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到底有没有把皇帝放在心上啊?”邓太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自然有啊。”邓慕雪赶紧说道。 “那你昨晚怎么没发现,皇帝只有一得空,就偷偷去看沈初夏?”邓太后望着邓慕雪。 “什么?”听到邓太后的话,邓慕雪有几分愕然,“妾倒真没注意到呢?” “所以说,你还是没把心思用在皇帝身上。”邓太后轻声一叹,又说道,“以皇帝如今对沈初夏的心思,昨晚没有岷儿被瑶儿咬伤一事,他也会找借口去青鹿院的。如果昨晚你有点本事,倒也不是不可能把他留下来,可谁叫你自己没事呢?” 听到这话,邓慕雪面色一白,咬了咬唇没说话。 “你瞧着吧,那沈初夏肯定又要被独宠好一阵子了。”邓太后冷笑道,“到时皇帝又几个月不来找你,可别又到我面前哭。” “姑母。”邓慕雪一脸不甘,“这几个月来,我只侍过一回寝。” “那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邓太后也不给邓慕雪留情面,“为什么沈初夏能够抓住皇帝的心,你却抓不住!” “可是姑母,侄女不侍寝,怎么能诞下有我们邓家血统的皇嗣啊?”邓慕雪红着眼睛说道,“姑母,你可要想想办法帮帮侄女啊!” “这件事,姑母怎么帮你?”邓太后冷笑,“就算我叫皇帝去你屋里,把他按到你床上,他不肯跟你行房,我也没办法啊!” “可是……”邓慕雪怯怯说道,“可是姑母不是说,陛下身上没有邓家的血,一定要让下一任皇帝流着邓家的血,才能稳固邓家的荣宠吗?如果陛下不招侄女,那可怎么办啊?” 听到这话,邓太后冷冷一哼,说道:“我就不相信,这沈初夏会一直得宠。待皇帝新鲜劲儿过了,你还是有机会的。再说了,你要是真的没这个本事,为皇帝诞下流着邓家血的皇儿,那也是你无能。不过,我们邓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若做不到,有人一定可以做到的。实在不行,就把她叫进宫来。” 听到这话,邓慕雪一脸震惊,似乎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姑母说的那个人,可是霓姐姐?” “除了她,还能有谁?”邓太后慢悠悠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当年要不是云儿死活不愿意她进宫,也不用叫你进宫来了。” 闻言,邓慕脸低下头,手里的绢子在手指在绞了又绞,半晌才说道:“可霓姐姐已经嫁过人,还生了子,陛下,还,还会要她吗?” “别说霓儿只嫁过一回,就算她嫁过十回,只要她能进宫,皇帝都不会嫌弃她。到了那个时候,还有她沈初夏什么事?”邓太后笑了起来。 邓慕雪抬起头来,苍白地笑了笑,说道:“姑母说得是。” 邓慕霓要进了宫,确实就没沈初夏什么事了,可是,也就更没她什么事了。她连一个沈初夏都争不过,凭什么跟邓慕霓争? 正在这时,宫人来禀报孙贵妃过来了,姑侄俩也就没再提此事。 待孙贵妃进来的时候,邓太后已经又换上那一脸和蔼可亲的模样。 没多时,潘德妃,沈初夏,钱贵嫔也陆续到了。 进了屋,沈初夏看见邓慕雪早坐在座上,心头不禁有些忐忑。昨晚梁洹本来要去邓慕雪屋里,结果却来了自己这边,今天早上还起得这么晚,想必众人都知道此事了,也不知道邓太后会不会为了给邓慕雪出气,向自己发难。 因此,她上前给邓太后请安的时候,还有些心颤。 不过,邓太后似乎没有迁怒于她,待她如往常一般,还关心起了梁岷的情况:“初夏,听说昨晚岷儿被瑶儿咬伤了,没大碍吧?” 第42节 “没大碍的。”见邓太后没有给自己摆脸色,沈初夏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笑着应道,“洪太医说,岷儿只是伤了些皮肉,休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那便好。”邓太后点头一笑,然后转过头,对着自己的贴身侍女春绣说道,“把东西拿过来。” “是。”春绣上前,将一个柴檀木匣呈给邓太后。 邓太后拿过木匣,从中取了一块玉佩出来,对着沈初夏笑道:“我昨日看岷儿这些日子似乎有些不顺,昨晚吃过饭,就受了两回伤。这块玉佩是荣智大师开过光的,你拿去给岷儿带着,为他避避邪祟。” 沈初夏一听,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赶紧下拜行礼道:“妾替岷儿多谢太后厚爱。” “谢什么。”邓太后一脸笑呵呵地说道,“我这个皇祖母,也该心疼他的。” 这时,孙贵妃面带赧色地说道:“太后,昨晚都是瑶儿的错,是她不懂事,咬伤了三皇子。” “你也别怪瑶儿了。”邓太后转过脸,对着孙贵妃温言说道,“她才那么一点儿大,懂什么啊?日后你好好教养她便是。” “是。”孙贵妃赶紧应道。 沈初夏拿着玉佩回了座。没想到邓太后这一关这么好就过了,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看来,真像梁洹说的那般,皇帝的床第之事,她老人家是不会管的。 想到这里,她又轻轻捏了捏自己袖中那块玉,感觉极为温润,看来定是珍贵之物,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欢喜。 从白鹤院出来,几个嫔妃寒喧了几句,然后也就各自回屋。沈初夏觉得,除了邓慕雪看自己有些横眉竖眼之外,其他几人对自己还好。想必昨晚梁洹宿在自己房中一事,并没有在云麓苑掀起多大风浪。 回了青鹿院,她便把梁岷抱了过来,把邓太后赐的那块玉佩用根红绳系了起来,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以前梁岷也得到几回赏赐,但那些东西都被沈初夏收了起来。她想把那值钱的东西留着,自己以后出了宫好用。不过,邓太后今日赐的这玉佩却不一样。既然是开过光的,应该能护儿子的平安,她也就给他挂上了。她虽然爱财,却更希望儿子能够无病无灾。 她把儿子抱在怀里,盯着他胸前的玉佩,双眼灼灼发光。这块玉真是好啊,比她藏着的那两块玉好多了。 梁洹过来用午膳的时候,便看到沈初夏抱着儿子,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梁岷脖子上挂着的玉佩,不禁笑了起来:“阿蔓,你在看什么呢?” 听到他的声音,沈初夏转过脸,看见梁洹进了屋,忙笑着起了身,说道:“妾在看太后赐给岷儿这玉佩呢。”说话间,她把儿子交给秀菊,上前侍候他换了常服。 “那玉有什么好看?”梁洹张开双手,任沈初夏忙活。 “那玉佩是开过光的,太后特意赐给岷儿避邪呢。”沈初夏笑着应道,“妾见那玉成色极好,便多看了两眼。” “你喜欢玉?”他垂下眼望着她。 “这值钱的好东西,谁不喜欢啊?”她笑了起来,似乎在笑他多此一问。 他没再说话,换好了衣裳,便从秀菊手中抱过儿子,逗着他玩。 吃过午膳,他又到勤思堂办正事去了。沈初夏昨晚被他折腾得没睡好,就去小憩了一会儿。待她醒来的时候,明兰呈上来一个匣子,说是梁洹叫申则送过来的。 中午才见过他,怎么这时又叫人送东西来了? 沈初夏心头有些不解,接过木匣,打开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这小匣子竟然装了一枚翡翠如意。这翡翠晶莹剔透,光华旖旎,毫无瑕疵,一看就是顶级的翡翠。 看到这枚翡翠如意,沈初夏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发大财了。 第二十九章 晚上梁洹过来的时候,沈初夏便为了翡翠如意之事向他谢恩。 他看着她,笑道:“喜欢这个值钱的好东西吗?” “自然是喜欢呀。”她抬起头来,媚眼如丝,“陛下若是再赐妾一些金银珠宝,妾便更喜欢了。” “爱妃真会得寸进尺呢。”说着,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玩笑道,“看你今晚服侍得如何。如果服侍得好,朕自然会赏。” “妾有哪回服侍得不好吗?”她抬眼望着他,一脸娇俏。 “你倒是大言不惭。”看着她这模样,他一时心痒难耐,伸手把她搂进自己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手在她臀上揉了揉,“那看来,我得好好赏赐爱妃了。” 见他又动手动脚的,沈初夏一惊,赶紧把他的手拉开,瞪了他一眼:“陛下,小心被人看到。” 梁洹笑了笑:“看到又如何?谁敢说?” 沈初夏一梗。好像是没人敢说,也没人敢如何。她顿了半晌,终于想了个理由:“一会儿,岷儿可过来了,你别教坏了儿子。” 梁洹:…… 这梁岷才多大呀,就算看到了,他又懂什么呀?再说,他爹跟他娘不亲热,能有他吗? 沈初夏却不管这些,挣扎着要起身。梁洹无奈,也就随她去了。到时晚上,只剩二人之时,他再狠狠与她亲热了一番。说实话,她服侍得确实是好啊。梁洹觉得,只要天天跟她睡,便再不想别人了。 第二天,梁洹果然叫人给沈初夏拿了一盒金银珠宝来。 沈初夏看着满满一盒的珍珠玛瑙,金饰银物,一时有些傻眼。 如果自己真的逃出宫去,光这一匣子东西,就足以让自己丰衣足食、一世安康了吧? 这受宠还真是好,难怪大家个个都想得宠。 当然,作为皇帝的宠妃,好处自然还不止这些。见沈初夏复了宠,原先那些轻怠她的宫人,又殷勤了起来,连潘德妃和钱贵媛与她也热络了许多。孙贵妃自从上回那事后,也没再故意挑她的错,倒也能和平相处,只有邓慕雪看见她还是冷着脸的。 对于邓慕雪看自己不顺眼,沈初夏也理解。毕竟邓太后生辰那晚的事,梁洹和自己做得有些不厚道。邓慕雪不敢对梁洹有怨言,自然便嫉恨她了。 可是,沈初夏总觉得,那邓慕雪看自己的目光中,除了嫉妒和怨恨之外,似乎还有几分怜悯之色。可自己有什么要她怜悯的啊?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笑。肯定是自己的感觉出了岔。 天色慢慢凉爽,也要准备返京了。按惯例,皇帝要回京过中秋的。 第43节 于是,收拾妥当后,八月初十这日,云麓苑一众嫔妃和宫人,便跟着梁洹与邓太后一道,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回京之途。 嫔妃们所乘的马车是按位份排序的。最前面是梁洹的御辂和邓太后的凤辂,跟着便是孙贵妃、潘德妃所乘的仪驾,接下来是沈初夏的仪驾。她后面还有邓昭仪和钱贵嫔。 梁岷虽然一早就被叫了起来,但小家伙极兴奋,一直“哦啊,哦啊”地吵着,叫沈初夏将帷帘掀起,让他能看到窗外,不然他皱着小脸就要哭闹。 沈初夏无奈,只得撩起帷帘的一角,让他把小脑袋趴在窗边,瞪着好奇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窗外不时有身着戎装,负责警戒的御林军经过,梁岷看着他们总是特别欢喜,“啊,啊”地叫个不停,像是在与人打招呼。 看着他这般欢喜,沈初夏也不禁面露微笑。这小孩子就是好,这么容易就开心起来了。 云麓苑在稽岩山的半山腰上,这下山的路有些陡,因而车队也不敢走快。 慢慢地,车队走到一个叫落牛坡的地方。前面是伏牛关,只能容一辆车经过,后面的车便停了下来,等前面的车过了关口,再跟着过去。 梁岷本来看得正高兴,车慢慢停了下来,不走了,小家伙不干了,又闹了起来。 沈初夏便把他搂在怀里,哄着他。 刚把梁岷哄好,沈初夏便听到自己所乘仪驾前方的那两匹马突然大声嘶叫起来,随即整个车厢便剧烈颤动,然后马车似乎又跑了起来。 见此情形,沈初夏心里有些奇怪。照理说,前面的马车还没动,自己这车应该不会走才是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吁!吁!”驭夫惊慌的声音传了过来,好像在试图停下仪驾。 沈初夏感觉有些不对劲,忙问道:“张武,怎么回事?” “娘娘,这马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惊了,从队中跑出,如今正往坡下跑去呢!”驭夫张武说话的声音打着颤。 沈初夏一惊,忙打起帘子往外望去,看见自己所乘的马车果然离了大路,正在那草坡上往下奔着。 “张武,快停下马车啊!”沈初夏急得大叫。 这草坡下可是山崖,若停不住,只怕是连人带车就要翻到崖下去了。 “娘娘,停不下来。”张武都快哭出来了,“这马就像疯了似的,小人怎么拉都拉不住。” “怎么会这样?”沈初夏大惊失色,偏偏梁岷还什么都不懂,看马车又跑了进来,在她怀里手舞足蹈地蹦着。 她从车窗探出头去,看见马车正往坡下狂奔着,那山崖已经隐隐可见了。 “张武,快想想办法啊!”此时,沈初夏心头害怕极了。上一辈子便是出意外死的,这一辈子她可不想再这么莫名其妙就死了。 “娘娘,小人真的是没法子了。”张武拖着哭音说道。 眼看着山崖越来越近,沈初夏几乎绝望了,看来今天又要命丧于此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梁岷。小家伙正望着她,“啊,啊”地笑着。 沈初夏知道,自己今天多半是在劫难逃了,可梁岷还小啊,不能让他也跟着自己这么不明不白就没了。想到这里,沈初夏扯下窗户上的帷帘,抱着梁岷,准备把他从窗口扔出去。 坠下崖,母子二人是必死无疑。若是在坠崖之前,把梁岷抛出去,也许,他还能有一线生机。 沈初夏将上半身探了出去,准备寻一草丛茂密之处,将梁岷抛出来。 正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她转过脸,只见从坡上追了十来骑御林军过来,马速飞快,瞬息间,他们已经接近了自己这仪驾。 有两个身形彪悍之人率先冲了过来,其中一人喊了声什么话,随即两人同时从身上取了一根打了圈结的粗绳,然后用手将绳子在空中打着圈,那绳子便在空中翻飞了起来。 “放!”那人又叫了一声。 两条绳便向沈初夏这仪驾飞了过来,像长了眼睛似的,分别套在了拉着仪驾那两匹马的脖颈。 两人见套住了马,便停下来,用力拽着绳子,使劲往后拉去,想把马停住。可那两匹马像发了疯似的,还是死命要往前奔去,好在后面的御林军也赶了过来,纷纷往马脖上套绳,帮着先前那二人一起拉马。 那两匹马虽然蛮横,但还是寡不敌众,终于在离那山崖还有一丈多远的地方,筋疲力尽,再无力反抗,双双瘫倒在地,连这仪驾也被它们带翻了。 沈初夏见要翻车了,怕伤着梁岷,赶紧坐回厢中,将梁岷紧紧搂在怀里,再把身子蜷成一团,把孩子护在身子中间。由于她双手抱着孩子,车翻的时候,她无法抓住东西固定自己的身子,所以,她从软垫上跌了下来,额头重重地撞到厢壁上,一时间,只觉得眼冒金光,差点没被撞晕了过去。 车倒了地,不动了。沈初夏只觉得头昏眼花,身子发软,已经没有力气再爬出马车去。 这下梁岷知道害怕了,在沈初夏怀里大声啼哭了起来。沈初夏忙忍着不适哄着他。 正在这时,沈初夏听到梁洹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阿蔓!阿蔓!” “陛下……”沈初夏有气无力地叫道,“陛下,妾,妾在这里。” 很快,梁洹从翻倒的车厢外探身进来。他看见沈初夏这般模样,面色大变,叫道:“阿蔓,你怎么样了?” “陛下,妾,妾无事,就是撞了一下。”沈初夏喘着气应道。 梁洹定睛一看,只见沈初夏额头鼓了一个又青又紫的包,心头一阵发紧:“还说没事,那额头都肿成那样了。”说着便伸手去拉沈初夏。 “妾不妨事的。”沈初夏将孩子递给梁洹,“陛下,岷儿吓着了,先带他出去吧,妾自己出来便是。” 梁洹怔了怔,伸手接过梁岷,然后回身出去,把孩子交给申则,然后自己又探身回来,把沈初夏连拉带抱弄出车来。 沈初夏有些不好意思,一出车厢,便从梁洹身上下来。 梁洹也没在意,只去看她额头上的伤,一脸紧张:“伤得这么重,这怕得半个月才好。” 那驭夫张武此时跪在梁洹身后,身如筛糠:“小人罪该万死,差点害了昭妃娘娘和三皇子,还请陛下治罪。” 梁洹看着沈初夏的伤,本就心疼万分,、没处发泄,听到张武的声音,正要发作,这时,只听那个头目模样的御林军对着他叫道:“陛下,请移步,小人有发现。” 听到这话,他忍了一口气,想着一会儿回来再处理这驭夫,便跟沈初夏说道:“阿蔓,你在此候着我,我过去看看。” “是。”沈初夏虽然惊魂未定,但此时人也清明了一些,便从申则手中接过哭闹的梁岷,将他搂在怀中哄着他。 梁洹走上前来,问道:“王霄,有何发现。” 第44节 “陛下请看。”王霄摊开手来,手中躺着一根又细又长的牛毛针。 梁洹一怔,问道:“这是哪来的?” “这是微臣在马蹄上发现的。”王霄说道,“微臣猜想,昭妃娘娘所乘这两匹马会突然发狂,应该就是被人暗中射了这东西。” 听到这话,梁洹面色发青。有人要害沈初夏母子,而且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便对他们下毒手。 他忙转过头去,看向沈初夏。只见她正抱着梁岷,轻轻哼着歌哄着儿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处在怎样的危险之中。 他突然想到那个沉尸在琼湖中的**母桃娘。如果今日不是王霄昨晚来找自己说事情,他叫其今日跟自己一起回京的话。刚才沈初夏母子出事的时候,没有蓝田卫施加援手,怕是今日的她二人也会像那桃娘一般,被人害死了吧? 想到这里,梁洹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当初他以为桃娘是她的时候,得知她被人害死时,那种心痛欲碎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第三十章 桃娘之死,对梁洹来说,一直是个谜。 桃娘死的时候,他以为死的是沈初夏,便叫王霄派人去查过那晚抬舆的四个舆夫。可等王霄的人找到那四个舆夫时,四个都死了,而且是服了同一种□□,都是在睡梦中死去的。人虽然死了,但王霄他们还是查了一番,却没发现与这四个舆夫接触的人有异常之处,甚至查了他们的家人,也没有线索。 汪直派出去探查桃娘身世的那几个侍卫,王霄也去查了,没有发现有可疑之处。加之那四个舆夫死得如此蹊跷,梁洹与王霄都觉得,问题应该就出在那四个舆夫中的一个身上。可惜的是,没有能够揪出幕后之人。 如今,他们又对沈初夏下手了。 最让梁洹感到恐怖的是,他居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害沈初夏。不过,不管是谁,他一定要尽自己的全力保护好她,他不能再一次失去自己所爱的人。 他从王霄手中拿过那枚牛毛针,仔细瞅了瞅,除了感觉特别细之外,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他抬起头,望着王霄,问道:“王霄,你能查出是谁向昭妃母子下的手吗?” 王霄顿了顿,说道:“陛下,暂时可能有些困难。” “为何?”梁洹沉声问道。 “回陛下,当时车队停留之时,御林军们不停来回走动巡逻,昭妃遇害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当时昭妃所乘仪驾附近有哪些人。”王霄向梁洹细细道,“再说了,这落牛坡,左边是草坡,右边却是密林。若是暗害昭妃的人藏在密林之中,趁马车停下时出手,这时候等臣等回去寻找的时候,那下毒手的人早已跑远了。” “那照你这么说,这件是查不出来了?”梁洹声音冰得刺骨。 “陛下请稍安勿躁。”王霄见梁洹面色发青,忙说道,“也不是查不出来,只是要多用一些时日。” 听到王霄如此说,梁洹缓了缓面色,问道:“哦,你打算如何查?” “自从就从这针上入手。”王霄指了指梁洹手上拿着的牛毛针。 “这针有古怪?”梁洹又仔细看了看那针。 “陛下没发觉,这针细如发丝,比普通的牛毛针细一些?”王霄说道。 “是比一般的针细了许多。”梁洹赞同道。 “臣觉得,这针的来历一定不简单,必定是世间少有的暗器高手所制。”王霄细细所说道,“只要小人找到制针之人,便可顺藤摸瓜,找到向昭妃娘娘下毒手之人。” “此法可行。”梁洹点了点头,“那你速速安排下去,务必早日查出幕后之人。” “是。”王霄应道。 给王霄交代完,梁洹便回去找沈初夏母子。此时,梁岷已经被沈初夏哄住了。今日他醒得早,加之刚刚也闹腾累了,便趴在母亲的肩头上,睡着了。 “阿蔓。”他上前,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嘘。”沈初夏回过身,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吵着梁岷了。 “我们回去吧。”梁洹轻声说道,“还要赶路呢。” “嗯。”沈初夏点了点头。 梁洹小心地从沈初夏身上接过梁岷,让儿子趴在他肩头继续睡,然后用另一只手拉着沈初夏,往坡上走去。申则牵着皇帝的马,紧紧跟在二人身后,王霄等人便在后面收拾残局。 虽然先前那经历了那么一番惊心动魄,但此时沈初夏心底的波澜已经慢慢平息。劫后余生之后,她看着走在自己前边的梁洹,心头无比安定。 这个人,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儿子的父亲。在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这世间没有了皇帝,没有了太后,没有了昭妃,更没有了后宫一众嫔妃。有的,只是他们一家三口。他拉住自己的那只手,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让人安心。她甚至希望这山坡永远走不完,让她的世界里永远都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有那些多余的人。 可是,没用多长的功夫,他们就从这草坡上走回了大道。当看到那旌旗招展的车队时,她一下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梁洹没有说一句话,拉着她便往继续最前方走去。 “陛下,你拉妾去哪里?”沈初夏忍不住问道。 “去坐车啊。”他头也没有回,继续往前走。 听到他这话,沈初夏一时有些愣神。虽然她所原来乘的仪驾已经不能用了,但内廷局安排有备用的仪驾,就跟在车队后面,调出来用就可以了,可梁洹却让自己去前方坐车。他应该是叫她随他一起乘御辂。 虽然这御辂她也坐过,但与今日的情况是大不同的。今日除在她在,还有其他的嫔妃。别的嫔妃都坐仪驾,她却可以乘御辂,这让比她位份高的孙贵妃和潘德妃如何想? 正在她心思纠结之时,邓太后的声音响了起来:“初夏,你与岷儿没事吧?” 沈初夏回过神来,打眼望去,看见邓太后坐在车中,打起帘子,正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她赶紧跑上前去,行了一礼,回道:“谢太后关心,妾与岷儿都无事。” 邓太后望着沈初夏的额头,惊讶道:“哎呀,撞那么大一个包,还说无事?” “回太后,就刚撞到的时候有些疼,现在一点也不疼了。”沈初夏摸了摸自己头上那肿包,疼得她“嗤”的叫了一声。 听到她呼痛,梁洹便叫了起来:“你小心些。” “陛下,妾没事。”沈初夏回过脸,对着梁洹笑了笑,随即转过脸来,赧然笑道,“不摸它就不疼,摸着还是有些疼。” 第45节 “你这孩子,真是心大。”邓太后一脸心疼,又嘱咐道,“一会儿叫洪太医给你看看。” “是,太后。”沈初夏笑着应道。 “母后。”这时,梁洹也说话道,“昭妃所乘的仪驾已经毁了,儿臣让她母子二人与儿臣一起走。” “好。”邓太后点了点头,似乎一点没觉得沈初夏与梁洹一起乘御略有不妥,面色淡然地说道,“初夏与岷儿也吓着了,让他们母子呆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多谢母后。”梁洹行了一礼,“那我们便先告退了。” “去吧。”邓太后一脸慈爱地笑了笑。 沈初夏也行了礼,便与梁洹一起继续往前走去。 她原本还想劝梁洹让她去后面坐仪驾的,可邓太后也说了让她与梁洹呆在一起,她若还说自己下去乘仪驾,便显得太不识抬举了。 那就享受一下皇帝的待遇吧。 当然,她也不敢真的享受皇帝的待遇。一上御辂,她就把梁岷从他爹肩头上抱了下来,让他平躺在自己怀里。小家伙睡得沉,随你怎么搓揉都不醒。 她低下头,看着那张七分像梁洹,三分像自己的小脸,面上不禁露出一个微笑。 梁洹揽过她的肩,让她把头靠在自己怀里,轻声叫道:“阿蔓。” 沈初夏抬起眼,望着他,应道:“陛下。”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与岷儿,绝不会让你们有事的。”梁洹把她搂得紧紧的,似乎怕一松手,她就飞了。 见梁洹如此紧张,沈初夏笑了起来,反过来安慰他道:“陛下,方才不过是惊了马,妾与岷儿已经没事了。” 听到这话,他微微一怔。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将有人想暗害她的事情告诉她。与其让她知道了而担惊受怕,还不如让她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皇宫中,梁洹叫御林军加派了人手在华阳宫附近巡逻,又叫蓝田卫暗中保护沈初夏母子二人,这才觉得放心。 中秋节之日,按规矩,嫔妃们的家人要进宫来相聚。 还在云麓苑的时候,沈初夏便得到消息,她的父亲沈东业已经到京城任职。可是,她并非是原来的沈初夏,沈家众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所以,她也没什么感觉。可中秋这一天,沈东业之妻韦氏要进宫来探望女儿,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面对沈家的人了。 如果韦氏进了宫,只要一跟她说话,便会发现自己不是她女儿。这可怎么办啊? 这韦氏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可不像十几岁的明兰那么好糊弄的,估计生梁岷的时候,进了地府喝了孟婆汤这个梗骗不了她。 沈初夏冥思苦想了半晌,突然想起自己从稽岩山回来的路上,撞伤了头。现在那个肿还没有消下去呢。 想到这里,她计上心头,觉得可以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辰初时分,韦氏便进了宫来。 母女俩三年多没见了,韦氏一见到女儿,也顾不得见礼,便把沈初夏搂在怀里,“我儿,我儿”地叫着,哭了起来。 沈初夏虽然与这韦氏没什么感情,但看到韦氏真情流露,又想到自己另一个世界里的父母,正在承受丧女之痛,她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待两人哭够了,沈初夏让叫宫人侍候着洗了脸,两人再好好叙话。正好这个时候,梁岷也醒了,沈初夏便将儿子抱过来见了见韦氏。自己这个女儿虽然是假的,但这外孙却是韦氏如假包换的亲外孙。 果然,韦氏看见外孙儿,笑得合不拢嘴。她抱过梁岷,细细端祥一番,笑道:“三皇子长得可真是俊啊。” 这话倒真不是韦氏夸自家外孙。梁洹和沈初夏相貌都极为出众,梁岷更是集中了父母的优点。沈初夏觉得与宫里其他嫔妃相比,别的自己不敢说比她们强,但自己这个儿子的相貌,绝对胜过那三个孩子。 母女二人与梁岷玩了一番,韦氏便跟沈初夏拉起了家长。什么五姑婆过了六十大寿,二姨母家的三表姐又添了一个儿子,沈九郎要开始说亲了,那女方沈初夏也认得,就是西巷叶家的次女,小时候常跟着她一起玩的。 听到韦氏说起这些亲戚和熟人,沈初夏便答不上话了,眼看就要露陷了,她不得不跟韦氏摊牌了。 她将殿内服侍的人都摒了出去,屋里只留下她与韦氏。 见沈初夏把人都支了开去,韦氏便猜她有话要对自己说,忙问道:“初夏,可有话要跟娘说?” “嗯。”沈初夏沉着脸,点了点头。 见沈初夏模样严肃,韦氏心头一紧,忙问道:“何事啊?” 沈初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娘,女儿记不得进宫之前的事了。” 韦氏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何意?” 沈初夏望着韦氏,缓缓说道:“娘,女儿失忆了。” 第三十一章 听到沈初夏的话,韦氏大惊道:“初夏,你,你失忆了?” “是啊。”沈初夏指着自己额头上那又青又肿的包,说道,“娘,你看我额头上这伤。” “这不是你与陛下从云麓苑回来的时候,马车翻覆撞到的吗?”韦氏一脸不解地望着女儿,问道,“怎么啦?” “娘也知道我乘坐的仪驾翻覆之事啊?”沈初夏一怔。 “这么大的事,娘怎么会不知道啊。”韦氏长叹一声,“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娘可吓死了,后来听说你与三皇子都平安无事,娘这才放心。” 沈初夏顿了顿,说道:“娘,女儿也不是完全无事。” “你哪里还受了伤?”韦氏一惊,忙抬眼细细看看沈初夏,“难道你失忆便与此有关?” “嗯。”沈初夏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道,“娘,那日我撞着头之后,便昏死了过去,醒来我就发现,之前有些事,自己记不得了。” “什么?”韦氏大惊失色,“你忘了哪些?” “就是女儿进宫之前那些事,女儿差不多都不记得了,连娘的模样都不怎么记得了。都是娘来了,见了面后,女儿才敢相认的。”沈初夏应道,“方才娘说的那些亲戚,女儿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韦氏听了,哑了半晌,才说道:“你进宫前的事情,全都忘了?” 第46节 “嗯。”沈初夏抬起水汪汪的眸子,仿佛含了泪。 韦氏直愣愣地看了沈初夏好半天,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忘了也好。徐家阿芒中了进士,被陛下封了朝议郎,他以后少不了会在御前行走,我还怕你们遇到了……” 说到这里,韦氏抬起眼,小心观察着沈初夏,见她对自己提到那人毫无异常反应,遂松了一口气,又说道:“如今,你忘了之前的事,倒是好了。若是以后万一碰到那徐阿芒,也不至在陛下面前失了方寸。” 听到韦氏这话,沈初夏皱起眉头,说道:“徐家阿芒是谁?娘为何觉得女儿碰到他会失方寸?” 韦氏一怔,这才想起沈初夏什么都不记得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什么都不知道吧。于是,她支吾道:“没,没什么。初夏,既然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别问了,免得知道了那些事,陡增烦恼。” 韦氏越这么说,沈初夏便越觉得奇怪。不过,无论她再怎么追问,韦氏也不肯与她多说此事,她也只好作罢。 晌午时分,梁洹在安仁宫陪邓太后和邓老夫人一行用过膳,又匆匆赶到华阳宫来。 他到的时候,沈初夏与韦氏已经用过饭了,母女二人正一边说话,一边吃葡萄。 见到梁洹来了,沈初夏忙领着韦氏上前接驾。怕韦氏听到梁洹叫自己“阿蔓”时感觉到奇怪,她之前还特意跟韦氏说皇帝给她取了个昵称。 韦氏第一次见到皇帝,自然心生敬畏,见了礼之后,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 梁洹见韦氏神情紧张,一脸和煦地笑了笑:“沈夫人不必拘礼,随意些便可。” “是。”韦氏应道。 三人坐了下来。虽然梁洹叫韦氏随意些,可她坐在那里仍是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出。 沈初夏见状,忙招呼着韦氏继续吃葡萄。 “谢昭妃娘娘。”韦氏伸手拿了一颗葡萄。 当着皇帝的面,她可不敢再叫沈初夏的名字。 沈初夏笑了笑,也没说话。 “沈大人和夫人可还习惯京里的生活。”梁洹也伸手拿了一颗葡萄,剥起皮来。 “谢陛下关心,妾一家都能适应。”韦氏微笑着说道。 梁洹把剥好的葡萄递给沈初夏,又说道:“那便好。那以后夫人得闲的时候,便多进宫来与阿蔓说说话,以慰她思亲之苦。” “是,陛下。”韦氏应道。 沈初夏从梁洹手中接过葡萄,送进了自己口中。似乎皇帝为她剥葡萄,在她看来,并无不妥。 但看在韦氏眼中,却是大为震惊。要知道,她与沈东华夫妻二十多年,沈东华可从未为做过这样的事。看着皇帝又为沈初夏剥了一颗葡萄,而自家女儿只对皇帝笑了笑,便神色自若地吃了起来。看模样,此类事情,在他们之间常有。 难道,果真像外界传说的那般,自己女儿专宠于后宫了? 当年沈初夏是不愿意进宫的,这这事,她在家里哭过也闹过。可朝庭下令,官宦之家有美名的未曾婚配的少女统统进宫待选。她再舍不得,也只能狠心把女儿送进宫来。一开始沈初夏并未被选中,只是在藏书殿做扫尘宫女。得到这个消息,她原本愧疚的心终于好了些。想着等女儿回来,如果有机缘,再成全她。没想到后来女儿又被皇帝临幸,还有了身孕,可也只封了个小小的贵人,生了娃也不过是容华。 她一直以为女儿在宫中不得宠,没想到没多久宫里又传了信儿来,说沈初夏连升七级,被封为昭妃。皇帝还下令把沈东业从犀城县调进京来。虽然没有明说,但沈家都知道,皇帝此举的目的,就是让她有机会进宫来与女儿团聚,可见皇帝还是重视沈初夏的。进了京,各种各样的传言更是满天飞,不外乎便是她女儿在皇帝跟前如何使手段争宠。 所以,进宫之前,她也隐隐知道,自己女儿是得宠的,可也没想到居然会受宠至如此地步。 看着沈初夏与梁洹两人的孩子都快一岁了,可皇帝那眼珠子还围着自家女儿转,韦氏心头不禁又有几分安慰。 看来,当天把沈初夏送进宫来,虽然是无可奈何不得不为之,却也不是错得一塌糊涂。况且沈初夏已经失去了记忆,不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想必这也是天意吧。 因而,当韦氏从皇宫离开的时候,这三年来对女儿的内疚之感已经荡然无存。 一年月后,王霄派去查访那牛毛针的人,也有消息了。 据王霄说,能做出如此细的牛毛针的人江湖上只有三人。他派人分别去查了,那三人都说此针不是他们所制,不过,望安县那个叫施离的人却觉得这针有点像他师弟王音所制。可那王音在两个月便已经死了,死得也有些蹊跷,是喝醉了酒掉在河里淹死的。据施离说,他师弟平日是滴酒不沾的。因而,对王音醉酒落水身亡一事,他一直觉得有些奇怪。 听完王霄的话,梁洹微微皱起眉头:“你怀疑这王音与那四个舆夫一样,是被人灭口的?” “正是,陛下。”王霄点头道,“看来,幕后对昭妃娘娘下手的人,是早有准备的。” 梁洹低下头,深思了半晌,问道:“王霄,那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陛下,敌暗我明,在没有揪出幕后之人前,我们暂时还是只有防着。”王霄应道。 “怎么防?”梁洹面色发青,“万一不小心没防住呢?我是绝对不容许昭妃出任何闪失的。” 一旦有闪失,沈初夏可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是他万万不可能接受的。 听到这话,王霄微微一犹豫,半晌才开口道:“陛下,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尽管说!”梁洹开口道。 “请陛下想一想,之前陛下并没有特别宠爱哪个宠妃时,宫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暗害嫔妃之事。为何如今却接连出现两回,而且都是针对沈昭妃所为?”说完话,王霄抬起眼,暗中观察着梁洹的脸色。 听到王霄的话,梁洹一下反应过来,说道:“你是说,因为我宠爱昭妃,所以才有人要杀她?” “臣觉得应该是这样。”王霄点了点头。 梁洹一下有些回不过神来。可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王霄说的这样。 在兰草院遇到沈初夏之前,他对皇宫嫔妃们也不是很热络,偶尔得空无聊了,便随意招一个来侍寝。一直以来,后宫里没有哪个嫔妃,是他特别喜欢的。对他来说,招哪个女人来□□,并没有多在意,不过就像平日用膳一般,今天尝了这个,过几日尝尝那个而已。所以,他这后宫之中,嫔妃之间倒也相安无事。 可自从他在兰草院遇到了沈初夏,一切便不一样了。 他喜欢上了个女人。 那时他以为沈初夏是梁岷的**母,决定纳她入宫。可他刚有这个想法,桃娘便死了。桃娘死的时候,她以为是沈初夏,那种痛彻心扉之感,他绝不想再有第二回。 后来他发现沈初夏才是自己心中之人,他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专宠于她。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喜爱,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宠爱便是对她的保护。他之所以会这样想,来因为先帝与邓太后。 第47节 先帝在世的时候,这后宫最受宠的是邓太后。邓太后一开始也并不是皇后,而是邓贵妃,可是因为受宠,在先帝元后去世刚满一年,她便被立为新后。一直到先帝去世,邓太后一直是宠冠后宫的。 梁洹那时候虽然小,但也记得后宫嫔妃们在邓太后无不是恭恭敬敬的,从来没有人敢拂她的意。而他的生母夏氏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顺媛,在宫里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过着日子,最后还是葬身火海。在他被立为太子之后,先皇封了夏氏为淑妃。他登基之后,才追封夏氏为孝真皇后。 孝真皇后在世的时候,因为生母不得宠,梁洹也时常被兄弟们欺负。而孝真皇后死了之后,他被养到了邓太后名下,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兄弟们也再无人敢欺负他。所以,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宠沈初夏,便是给她和梁岷最大的庇护。 如今听了王霄的话,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全想错了。他仔细想了想,如今他跟沈初夏的情形,与当初先帝和邓太后的情形,是完全不一样的。 先帝自己把大权握在手中,而邓氏在朝中势大,完全可以护住邓太后。而自己在朝堂上处处被邓氏掣肘,沈东林在朝中更是要仰人鼻息过活,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地对沈初夏下手。 想到这里,梁洹猛然惊醒。 看来,有些事情,是时候要重新安排了。 32.第三十二章 去年, 梁岷与梁瑶满月的时候,梁洹以朝庭正与南羌交战为由,没为两个孩子操办满月宴。如今,小姐弟俩满一周岁了,朝庭也大胜南羌, 因而,梁洹决定借这个机会, 在宫中宴请群臣,既犒劳有功之臣, 也给两个孩子过周岁生日。 宫宴设在皇宫东南面的月蟾宫。 月蟾宫虽只是皇宫里的一个宫室, 但其却有一般大户人家府邸那么大, 宫内不仅有几座宫殿,还有一个小花园和桂湖, 俨然自成一个小天地。而且, 这月蟾宫还有一道门与前殿相连,与后宫相对隔离, 所以,皇帝一般宴请外臣, 都在月蟾宫里。 因为梁岷这天也要在群臣面前露脸, 沈初夏一早就在为他准备行头了。虽然她不怎么会古代女子的女红, 可是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 哪需要自己动手?动动嘴就行了。 梁岷属羊,沈初夏便叫人将羊羔毛染成了红色,给他做了一件小褂子, 头上戴的帽子也是用羊羔毛做的,还特别做了两只小羊角缝在上面。 梁岷把母亲为他精心准备的行头装上,整个人毛绒绒的,头上还有两只角,果真像一只小羊羔一般,可爱至极。 见都妥当了,沈初夏便带着秀菊一起去了月蟾宫。 因为是皇帝赐宴,外臣及其家眷不敢怠慢,早早地便来了月蟾宫,恭迎着皇帝等人到来。 宫宴设在月蟾宫主殿里,但男女还是稍微分了一下。男的那边由皇帝主事,女的这边便由邓太后主事。 沈初夏到的时候,梁洹与邓太后还没到,不过嫔妃们都来得差不多了。 华阳宫位置较偏,出来用时要稍微长一些。 之前,梁洹也提过给她换一个离他更近的寝宫。不过,沈初夏在华阳宫住惯了,也喜欢那份清静,一直不原意换。梁洹也就由着她去了。 今日来参加这宫宴的,除了降伏南羌的有功之臣外,还有皇帝近臣,以一些皇亲贵戚,包括一众嫔妃的家人。因而,趁着宫宴未开,嫔妃们都与自己娘家亲人在一起说着话。 沈东华虽然只有七品官阶,不过,托女儿的福,他也有幸进宫来,有机会与这帮达官显贵们同席。 不过,沈东华再怎么说也是刚进京的,且出身寒微,又无出众的政绩,还是靠着女儿得了皇帝的宠爱才得以在京里谋个小官职。因此,这些京中的世家大族还是有些看不起他。不过,男人们心思藏得深,就算心里再看轻沈东华,在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但妇人们可就不一样了,都不太愿意去跟韦氏那个乡下妇人结交,觉得会失了自己身份。 沈初夏一进殿,看见一派热闹和融之态,只有自己母亲韦氏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坐在一边,目光中颇有些局促不安。 她一看这情形,便知道韦氏被这帮贵夫人们嫌弃了。说起来,她这个半路来的沈初夏几乎没与韦氏相处过,也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韦氏毕竟是自己这个身子的母亲,她在心里不知不觉便把韦氏当成了自己人。见韦氏如此被那帮世家夫人轻怠,她心里头自然有些不高兴。 于是,她走上前,对着韦氏叫道:“娘!” 韦氏正百无聊赖,听到沈初夏的声音,忙转过身来,一脸欢喜地站起身,行礼道:“臣妇见过昭妃娘娘。” “娘,你今日来是家宴,不必多礼。”沈初夏忙上前将韦氏扶了起来。 韦氏起了身,便看见沈初夏身后,由秀菊抱在怀里毛绒绒的梁岷,当即眉眼一弯,笑道:“呀,三皇子今日这装扮可真好看。比上回看着还俊呢。” 闻言,沈初夏笑了起来:“娘,你看自己外孙,自然是处处都好。”说着,她从秀菊怀中抱过梁岷,递到韦氏怀里,笑道,“娘,你也难得见到岷儿,便多抱抱他吧。” 韦氏见状,自然是喜滋滋地把外孙接了过来。 梁岷也不认生,趴在韦氏肩头,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好奇地在殿里四处张望着。 见沈初夏带着梁岷出现,那些个世家夫人也忙上前见礼。她们虽然不怎么看得起韦氏,但沈初夏可是正正经经的正二品宫妃。况且众人也知道,自从沈初夏正受宠,而且皇帝除了沈初夏几乎不招其他嫔妃侍寝,他人不是歇在乾阳宫,但是歇在华阳宫。所以,她们心里再看不起沈初夏的出身,也不敢得罪她,还得来讨好她。不然,万一惹恼了她,在皇帝面前吹个枕头风,连累了自家老公可就麻烦了。 于是,夫人们向沈初夏见了礼,都凑了上来看梁岷。见三皇子这身装扮虽显得奇异,却极其可爱,加之又想讨好沈初夏,众人不禁对梁岷赞叹不已。 当然,这倒也不全是在恭维沈初夏。本身梁岷便长得好,如今全身毛绒绒的,更显得玉雪可爱。因为贵夫人们觉得也不算违心。 见世家夫人们都围着梁岷夸赞,孙贵妃不禁抬眼望了过来。看着梁岷戴着顶羊角小毛帽,十分的乖巧。相比之下,自家女儿梁瑶头上这顶绣花棉帽就显得普通多了。 其实,沈初夏在给梁岷做帽子和褂子前,曾来问过孙贵妃,要不要给梁瑶也做一套。不过,孙贵妃听沈初夏说了之后,觉得这装扮太怪异,便谢绝了。没想到这身装扮被梁岷穿上之后,效果居然这么好。孙贵妃心里不禁有几分后悔,早知道便让沈初夏给女儿也做一套了。 看着世家夫人大多去围着梁岷转,她心里不禁又嫌她们势利,见沈初夏得宠,便去巴结她。 “贵妃娘娘。” 正在这时,有个女子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孙贵妃抬起头,看见曾芷清站在自己面前,遂笑了笑,叫道:“曾小媛,来了。” 曾芷清呈上一个锦盒,微笑道:“贵妃娘娘,这是妾给大公主的心意,还望娘娘笑纳。” 见曾芷清是来给自家女儿送礼的,孙贵妃心头也是高兴的。她接过锦盒,笑吟吟的说道:“曾小媛,你真是太客气了。小孩子过生,还送什么礼物啊?” “大公主可是陛下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尊贵着呢。”曾芷清含笑道,“再说了,大公主长得这么好,妾看着就喜欢呢,巴不得好东西都给她呢。” 在一众贵夫人都围着梁岷转的情况下,曾芷清却来送礼,还说喜欢自家女儿,孙贵妃心里自然更是欢喜,当即看曾芷清就更亲切了,便拉着她坐下来说话。 这边,那些贵夫人既然过来看梁岷,而梁岷被韦氏抱着,免不了要跟韦氏客套一番,这样下来,已经有几人能与韦氏说上话了。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沈初夏淡然一笑。路反正为韦氏铺好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没多久,皇帝和邓太后也来了。众人便都回了座。 因为今日除了犒赏功臣,还顺带着给两个孩子过周岁,照例也举行了一个“抓周”礼。梁瑶大一点,便先抓。她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抓了一支珍珠簪子。轮到梁岷抓的时候,便把这些针线饰物都去了的,又添上了弓剑印玺之物。 第48节 梁瑶是女儿,随便抓什么都是好的,因而,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梁岷身上。 梁洹无嫡子,而沈初夏是宫里最受宠的嫔妃,爱屋及乌,谁知道梁洹有没有心思要抬举梁岷?在抓周的物品中,可有着印玺,虽说不是御玺,但其象征意义也很微妙啊。因而座下群臣都各怀心思,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岷。 沈初夏抱着儿子,坐在晬盘前,一脸紧张地盯着儿子。虽说之前听秋菊说过,小孩子一般会抓自己熟悉的东西,但梁岷从来没见过印玺,万一他一时好奇,抓了印玺,可就尴尬了。 如果自己是皇后,梁岷是嫡子,他抓了印玺倒是值得庆贺之事。但梁岷是庶子,抓了印玺可就不见得是好事了。沈初夏虽然独宠于后宫,但这些事她还是分得清的。 只见梁岷坐在晬盘前,并不急于抓,而是一脸好奇地,把盘中各物都看了一遍。 见此情形,梁洹笑了笑,用手在儿子头顶轻轻一摩,说道:“岷儿,喜欢什么就拿。男儿家,可不能忸怩。” 梁岷像是听懂了梁洹的话,抬起眼,看了看父亲,然后转过脸,飞快地伸出手,抓了一只笔在手里。 群臣见状,纷纷喝彩,也向皇帝道贺。 见此情形,沈初夏心底松了一口气。这笔抓的好,反正做什么都离不了笔,既可进,也可退。 梁洹对梁岷抓了笔似乎也很满意,又赏了他不少东西。 殿中气氛经两个小儿这么一番闹腾,便活络起来。接下来上了酒菜,众人吃宴饮酒,十分热烈。 沈初夏知道,今日这宴席会结束得比较晚,且殿中有些喧哗,她怕吵着儿子,因而开席半个时辰后,便叫秀菊先带梁岷回华阳宫去。 坐了这么久,她也有些累了,便借送秀菊和梁岷之机,出了殿。 送走了秀菊和儿子,她还想在外面透透气,便没直接回去,而是沿着桂湖的湖堤,随意地走着。 虽然已是初冬,但湖边的桂花未残。清新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甜香,向着她的鼻端扑了过来,令她感觉一阵神清气爽。 绕过这丛桂花林,她继续向前走着。 突然,前边一个黑影向着她直直地撞了过来。 她一惊,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便听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初夏,别叫,是我!” 33.第三十三章 沈初夏一呆。 她听出来了, 这是胡一鹏,不,错了,应该是徐质的声音。可他为何会来这里?为何他又直呼自己的闺名?难道他真是胡一鹏穿越到这里来的?可自己已经不是许蔓的模样,就算他是胡一鹏, 他也不应该认得自己啊? 她按下心中的疑惑,问道:“你是何人?” “初夏, 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徐家阿芒啊!”男子慢慢从桂花树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月光下,他的脸也变得清晰起来。正是徐质。 听到他说, 自己是徐家阿芒?沈初夏微微蹙眉。 这名字好像有点熟? 对了, 上回韦氏进宫的时候, 曾提起过这个名字。看那模样,好像他与沈初夏之间还有些渊源。 不过, 她虽然熟悉这脸和声音, 可她只记得许蔓与胡一鹏那些恩怨纠葛,对这徐质与沈初夏之间的事情毫不知情啊。要是自己说错了话, 被徐质发现自己不是真正的沈初夏,那可怎么办啊?这般一想, 沈初夏便干脆沉默下来, 不与他搭话 看着沈初夏一脸警惕地望着自己, 徐质的面上露出一丝苦涩:“初夏, 中元节那日,在灯市上遇到你,可你不肯与我相认, 又听到陛下叫你阿蔓,我还以为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自己认错了。可后来殿试的时候,我见到陛下,才知道那天那人真的是你。你那日不愿意与我相认,是因为陛下在吗?还是你真的只想当我是一个陌路之人?” 沈初夏微微皱起眉头,冷冷说道:“徐大人,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沈初夏的回答,徐质面上一僵:“初夏,你,你可还在怪我?” 看着徐质这张熟悉的脸,沈初夏无可避免的想起了胡一鹏,一想到他飞车过来撞自己那一幕,她心里便愤懑难平。因此,虽然心里清楚这个徐质与胡一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她还是忍不住把对胡一鹏的恨加在他身上,冷笑道:“徐大人,你误会了,我没什么可怪你的?” 闻言,徐质沉默了半晌,说道:“初夏,我知道,当初我没有答应与你私奔,你才不得不进宫来。所以,一直都在恨我。” 私奔! 听到这两个字,沈初夏只觉得一道惊雷从自己头顶劈过。自己,不,是原来那个沈初夏,居然要跟这个徐质私奔,。徐质没答应她,她才被逼进的宫。 难怪那天韦氏说到此事,吞吞吐吐的。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怎么还可能向自己提起此事啊? 正在沈初夏极度震惊之时,徐质又说道:“之前听说你没被选上,我还欢喜,想等你放进宫来,我再明媒正娶迎你过门,没想到后来你承了宠,还为陛下诞下三皇子……”说到这里,徐质语气有些艰涩。 听到他这么说,沈初夏心中的气便不打一处来。前世胡一鹏渣,没想到这个徐质也不是好人,辜负了一个可怜的女子。可见,长成这副模样的都是渣男。她抬起头,一脸冷淡地望着徐质,说道:“徐大人,既然你知道我不仅承了宠,还为陛下生了孩子,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徐质微微一愣,说道:“我,我就想问问你,你,你真的过得好吗?” “徐大人,我过得好与不好,干你何事?”沈初夏冷冷说道,“上元节那晚,陛下对我如何,你不是亲眼见到了吗?你觉得我作为陛下的宠妃,过得会不好吗?” 徐质望着沈初夏,哑了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初夏,我知道,你还是在怪我!” 看着徐质一脸便秘的模样,沈初夏简直要吐血了。她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还吊在他这颗树上?无论是相貌、权势和金钱上,梁洹都比他强太多,更何况梁洹对自己还那么好。就算是原来的那个沈初夏,如果梁洹像对自己这么对她,想必她也会把这个负心汉抛到九霄云外去。 她正在想要如何跟他说,才能既不让他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沈初夏,又能让他明白自己根本对他没有一丝情意。正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身边的树丛里传来一声“啪嗒”之声,像是有人踩在枯树枝上发出的声音。 她一惊,忙向着桂花林深处,大声问道:“什么人?” 徐质也听到了声响,赶紧上前,将那丛桂花林拨开,其后赫然站着一脸惊讶的孙贵妃和曾芷清。 徐质愣了愣,忙下拜行礼。 看见二人,沈初夏一呆,脱口道:“贵妃娘娘,芷清,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孙贵妃冷冷望着沈初夏,厉声喝道:“大胆沈初夏,你居然在此私会情人!你怎么对得起陛下?” 听到孙贵妃的话,沈初夏懵了片刻,才明白她在指责自己对红杏出墙。天哪,这顶帽子要扣下来,她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于是,她赶紧说道:“贵妃娘娘,你是不是误会妾了?” “误会?刚刚我听到的那些是假的吗?”孙贵妃冷哼一声,说道,“要不是芷清气闷,我陪她出来走一走,还看不到你们这出大戏,陛下还不知会被你瞒多久!” 第49节 “贵妃娘娘,我真的与这位徐大人没有任何牵扯!”沈初夏急切地解释道。 “没牵扯?”孙贵妃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望着沈初夏,冷笑道,“难道他说的那个,要与他私奔的人,不是你?”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愣。她确实不知道原来那个沈初夏有没有想与徐质私奔。不过,听这徐质今日所说的话,又联想到那日韦氏的表情,十有八九此事是真的。就算自己不愿意承认,如果皇帝下了决心要查,肯定是能查到的。 顿了半晌,沈初夏才说道:“贵妃娘娘,以前的事,妾,妾都不记得了。但妾如今对陛下是别无二心的,妾与徐大人之间也是清白的。” 孙贵妃冷哼一声,说道:“这些表忠心的话,你留着去给陛下说!看他还会不会信你!” 孙贵妃心里一直对沈初夏便有所不满,如今寻了机会,还不好好整她一番?于是,她话音一落,便伸手来拉沈初夏,要拉她进殿去找皇帝。 在没有想到如何给皇帝解释之前,沈初夏如何肯去?见孙贵妃来拉自己,她便挣扎起来。孙贵妃却不依,非要来拉她,两人在这湖堤上便拉扯起来。 曾芷清见状,忙上前对着孙贵妃劝道:“贵妃娘娘,还是先别拉昭妃娘娘进殿去吧。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如今殿里有那么多人在,你这样拉昭妃进殿去,说她私通外男,不是明摆着让陛下难堪吗?” 听到这话,孙贵妃一怔,问道:“那该如何?难道今日就这么放了他们?” “不如先把昭妃娘娘和徐大人带到偏殿去,再请陛下亲自过来问。”曾芷清说道,“这样既可以把此事交给陛下处理,也算保全了天家的颜面。” “芷清这番话,甚是有理。”孙贵妃点了点头,“那便先去偏殿吧。”遂又来拉沈初夏。 沈初夏这回没有再反抗,随她去了偏殿,路上想着自己一会儿要如何跟皇帝解释。 见孙贵妃与沈初夏往偏殿而去,曾芷清回过身,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徐质说道:“徐大人,你也过来。” “是。”徐质沉声应道,起了身,跟了上来。 到了偏殿,孙贵妃叫人把殿门守了起来,又让曾芷清守着沈初夏和徐质,自己去了正殿叫梁洹。 今晚这事太令人震惊,也太复杂,沈初夏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给梁洹才好。她不是原来的沈初夏,跟这个徐质一点感情都没有,她来到这个世界,爱过的人只有梁洹一人。可之前那沈初夏惹下的是非,却不得不让她来面对。 她不可能跟梁洹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哪样非得被当成怪物看不可。可之前自己骗明兰和韦氏的什么喝过孟婆汤,或是在稽岩山撞了头的梗,在梁洹这里统统用不了啊!就算说了他也不会信,那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啊? 正在这时,她听到脚步声和梁洹与孙贵妃说话的声音。她知道,孙贵妃一定在加油添醋的跟他说自己与徐质的奸.情,她一下有些手足无措。 她怕他会误会自己不爱他,而自己根本向他解释不了。 门开了,梁洹出现在门口。 曾芷清与徐质忙上前见礼。而她紧张得连礼仪都忘了。一看到梁洹,她便忍不住叫道:“陛下……” 可是,只叫了这两个字,她便不知道还要跟他说些什么了。 梁洹向她望了过来。目光中却没有了平日的温暖,全是冰冷刺骨的寒意。她知道,他肯定信了自己出杏出墙的说法。不要说他是皇帝,这天下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对自己不忠。她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自己。 她咬着唇,低头沉默着。 梁洹收回眼,走到座上,坐下。然后抬起头,望了望殿中之人,冷声说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孙贵妃一听,忙说道:“陛下,是这样的。今晚……” 梁洹打断道:“不是你。” 沈初夏抬头望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陛下……” “也不是你。”梁洹指着徐质说道,“你说,你与昭妃之间到底有何关系?” 徐质身子微微一震,随即“扑咚”一声跪下来:“请陛下明查,臣与昭妃娘娘并无私情,今日偶然见到昭妃娘娘,只不过想叙叙旧情。” “叙旧情?”梁洹冷冷说道,“朕记得在上元节的时候,你们俩可都跟我说不认识对方的啊?怎么现在又有旧情了?” 徐质脸一白,说道:“当时臣确实没认出昭妃娘娘来。” “没认出来?这种鬼话也敢跟朕扯?”梁洹冷笑,“那你说说,昭妃与你到底有何旧情。” “回陛下,我们都是犀城县人,在昭妃娘娘进宫之前便认识。”徐质回道。 “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梁洹一脸阴郁,“徐质,你可知欺君可是大罪?你若是不想连累你的家人,最好如实说。” 听到梁洹赤.裸裸的威胁之语,徐质僵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陛下,在昭妃娘娘进宫来,曾与臣有过一段情意。当初昭妃娘娘不愿进宫,曾提出过与臣私奔,但臣没答应,后来,娘娘就进了宫……” “私奔!”梁洹突然笑了起来。 听到他阴冷的笑声,沈初夏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刺了一下似的。 以前看见梁洹的笑容,沈初夏总是觉得很温暖,可这一回,她却觉得他的笑容像是从千年冰潭从浮出来的,让人不寒而栗。 34.第三十四章 这时, 梁洹把脸转过来,望着沈初夏,冷声问道:“昭妃,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先前徐大人说的那番话,妾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陛下解释。”此时, 她的眼中已然含了泪。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明白,她的心中只有他, 没有别人。 听了她的话,梁洹阴沉着脸, 沉默着。 沈初夏吸了吸气, 将泪水忍住, 又说道:“妾自知有罪,不敢奢求陛下原谅。不过, 妾在生岷儿的时候, 曾昏死过一回,醒来的时候, 之前的事情许多都不记得了。所以,请陛下相信, 妾并没有骗陛下, 在中元节遇到徐大人的时候, 妾真的以为自己是不认得他的。” “可朕记得, 在灯市上,昭妃看见徐质的时候,一脸惊色, 可不像不认得他的模样。”梁洹冷冷说道。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呆。 当时她猛然看见徐质的样子,还以为他是胡一鹏,确实有些惊讶,想必也有些失态。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唇,说道:“妾只是觉得他有些面熟。” “是吗?”梁洹盯着她,冷笑出声。仿佛在说,编,你给我接着编。 第50节 见他对自己如此冷淡,沈初夏心里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她是真的不认识徐质,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无论她说什么,他显然已经不相信她了。 她没有办法向他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可她也不想让他这样误会自己。她定了定心神,对着梁洹又说道:“陛下,不管你信与不信。自从妾在兰草院遇到陛下,妾对陛下说过的话,付出的情意都是真心的。对这位徐大人,就算妾年少无知时曾做错过事,但妾真的一切都不记得了。对妾而言,他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求陛下明鉴!” 梁洹阴沉着脸,抬起眼望着沈初夏,半晌没有再说话。 见此情形,一直站在旁边的曾芷清开了口:“陛下,请容妾说一句。昭妃娘娘今晚在桂湖边遇到徐大人之事,妾与贵妃娘娘都看到了,他们之间所说的话,我们也都听到了。徐大人与昭妃娘娘之间,确实没有越轨的言行。徐大人只是问了昭妃娘娘的安,而昭妃娘娘也说不记得他了,还叫徐大人以后不要再来找她。”说着,她转过脸,对着孙贵妃冲劲道,“贵妃娘娘,是不是这样的?” 孙贵妃虽然骨子里恨沈初夏独霸皇帝,但对她来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她也做不出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小人之事,便点了点头,说道:“陛下,确实是芷清说的那般。” “就算他们今晚只是见面问安叙旧,但他们俩人之前骗朕之事,也不可能就这么就算了!”梁洹冷冷说道。 听到这话,沈初夏猛然抬起头,瞪大眼睛望着梁洹。她不敢相信,连孙景仪都说自己与徐质并无越矩,梁洹居然还不肯轻易罢休。 她努力把自己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对着梁洹说道:“虽然妾与徐大人是清清白白的,但无论陛下如何惩罚妾,妾都无话可说。只求陛下不要迁怒于岷儿和妾的家人。” “你还记得岷儿就好!”梁洹咬牙说道,“以后就安份些!” 见梁洹如此不给自己留情面,沈初夏一惊,忙低下头。但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从眼中滑落,滴在地板上,晕了开来。她不想被他看见,忙偷偷拭去。 “看在今日是岷儿生辰的份上,你也没有做出越矩之事,我也不重罚你。从即日起,降沈初夏为贵仪。”说着梁洹转头望着孙贵妃,“贵妃,你听明白了吗?” 孙贵妃忙点头道:“妾明白。之后昭妃……昭贵仪的月银、用度,妾都会安排好的。” 沈初夏虽然被贬为了贵仪,但还是正四品的位份,那个封号还是在的。 在皇宫里,正四品以上与正四品以下差别还是有些大。正四品以上可以称为主子,可以居一宫主位,而正四品以下只能称为小主,不可居主位。除了每个月的物资月银相差比较大之外,在宫里的地位还有着本质的差别。正四品以下的妃嫔不可随意惩罚处置,必须报皇帝批准才可治罪处置。所以,正四品以上和正四品以下,在宫里的待遇完全是不同的。 沈初夏也知道自己与徐质这一番纠葛,惹怒了梁洹。不过,见他虽然贬了自己,却还是为她保留了正四品的位份。可见,他对自己并没有赶尽杀绝,还是手中留了情。 想到这里,沈初夏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伏身叩头道:“谢陛下恩典。”不过,她嘴上虽然在谢恩,但心里还是有几分委屈。他贬了她,她还要谢他。 梁洹冷冷看着伏在地上的沈初夏,半晌没吭声。 沈初夏的额头抵在地上,等着梁洹免自己的礼。 以前她一拜下行礼,他便会立即来扶她起身。她一说话,他也会立即回她,生怕委屈了她,轻怠了她。可这一回,他没有再来扶她,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沈初夏听他沉默了半晌,也没理自己,而是对着同跪在地的徐质说道:“徐质,你从即日起前往容阳县,任县令。” 进士出身,却到容阳那种离京几千里的偏远小县任职,对徐质来说,仕途差不多也就无望了。可见,皇帝也是铁了心要整他的。 不过,就算知道皇帝迁怒于自己,徐质也不敢有怨言,伏身谢恩道:“谢主隆恩。” 他的头磕在地板上,发现一声音清脆的响声。 梁洹把脸转开,不再看这二人,对着孙贵妃吩咐道:“贵妃,你安排人分别送昭贵仪和徐质离开。那边宴席还在继续,我先过去了。” “是。”孙贵妃赶紧应道,“陛下回去吧,这边的事情妾自会处理妥当的。” 梁洹顿了顿,又说道:“今晚的事,不可外传。太后那边,我自会去交代。” “是。” “是。” 孙贵妃与曾芷清双双应道。 随即,沈初夏听到梁洹站起身来,衣袍摩擦发出的窸窣之声,然后又听到他脚步利落地走出了门去。 见他对自己如此冷淡,沈初夏心头难受得要死。她知道,他现在很生气,所以,她也不敢再继续跟他说话。想着缓一缓,让他冷静下来了,自己再与他解释。 孙贵妃叫了两个侍卫先把徐质送出宫,然后又招了两个宫女过来,将沈初夏送回了华阳宫。 明兰见沈初夏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些意外,忙迎上来,问道:“娘娘,你不是说今晚会晚些回来吗?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说话间,她把沈初夏肩上的披风取下,用手掸了掸,挂到了木施上。 沈初夏见明兰转过身来,双眸微垂,低声说道:“明兰,你以后不要叫我娘娘了。”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从今晚起,我已经不是娘娘了。” 在宫里,只有妃位以上才能称为娘娘。可她已经不是昭妃了,而是昭贵仪,自然不可再称为娘娘。 听到沈初夏的话,明兰大吃一惊:“娘娘,你这话是何意?” “明兰,陛下今晚已经贬我为贵仪了。”沈初夏面上浮着苦涩的笑容,“所以,以后你应该叫我贵仪了。” 明兰惊得半晌才说出话来:“娘娘……贵仪,你,你怎么惹着陛下了?陛下那么宠贵仪的,怎么突然贬了贵仪?” “明兰,你别问了。”沈初夏的眼泪终于没能忍住,掉了下来,“你只要记住,我已经不是那个受宠的沈昭妃了。以前陛下宠我,想必许多人看我不顺眼了。如今我被贬,以后,你在宫里说话做事,要小心些,别被人抓了错处,给你罪受。” “贵仪。”听到这话,明兰的眼泪掉得比沈初夏还厉害,“你可别难受,陛下肯定只是一时气愤,说不定明日便为贵仪复位。” 沈初夏苦笑一声说道:“不可能的。” “为何?”明兰追问。 “明兰,你别问了。我累了,想歇息了。”沈初夏避了开去。 明兰无奈,只得服侍她洗浴更衣。 夜阑人静,沈初夏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昨晚,同样在这张床上,她与梁洹极尽缠绵,甚至在他今早离开的时候,也不像往日那般悄悄离去,而是久久吻着她。 可是,一转眼,她和他却是这样的局面。 虽然今日之事,不是她的错。可她占了沈初夏的身子,就要承受她种下的苦果。 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这么久,她第一次发觉自己是如此的迷茫,如此的无助。她看不清前路的方向,也不知道以后自己的路,自己应该怎么走。 可是,不管哪个沈初夏,进宫之后,都没有做过对不起梁洹的事。她只希望过几日,他冷静下来,会想通这一切。 第51节 没想到,次日一早,明兰便带回了一个惊天消息。 曾芷清承宠了。 原来,昨晚沈初夏被送回来之后,月蟾宫的宫宴还在继续。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飞了一只蝴蝶进殿来,一直萦绕在曾芷清身边不愿意离开。 如今已是初冬,蝴蝶白日便已绝迹,更不用说夜晚。因而,见蝴蝶进殿,在曾芷清身边萦绕不去,众人都说是吉兆。据说梁洹一时兴起,当即便招了曾芷清侍寝。 说起来,昨晚还是曾芷清第一回侍寝。 她虽然进宫也有两年多了,不过,她身子弱,进宫这些日子,十有八九都在养病,内廷局自然不会安排她侍寝的。 前些日子,她的身子虽然好了些,但那时梁洹对沈初夏正热乎呢,眼里除了沈初夏便容不下别人。所以,他也就没招她侍过寝。 昨晚,沈初夏被贬了,她也就承宠了。 今日一早,皇帝下还诏,连升了曾芷清九级,不仅册封她为正二品妃,并赐封号“馨”。 想当初,沈初夏也不过连升了七级,这曾芷清一下便升了九级,风光俨然已经盖过了那时的沈初夏。 沈初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极度震惊。虽然梁洹在云麓苑的时候,曾答应过她不再招别人。可昨晚贬了自己,他转身就招了曾芷清。难道他因自己与徐质的事,故意做这事来气自己的? 可从这天之后,梁洹像是把沈初夏遗忘了一般,不仅再未踏足华阳宫一步,而且每晚都宿在曾芷清的永安宫中。 风水轮流转。 当初沈初夏加诸在别的嫔妃身上的苦涩,今日她自己也尝到了。 到了这一刻,沈初夏才感觉到了,梁洹绝情起来,原来是这样的不留余地。 35.第三十五章 虽然沈初夏失了宠, 但她仍是正四品的位份,每日还得要去安仁宫向邓太后请安。 问安的时候,邓太后没有问过沈初夏为何为被贬,待她似乎也是一如从前,但沈初夏觉得她应该也已经知道自己被贬的原因。想到邓太后平日待自己不错, 自己却因那龌龊的原因被贬,因而, 面对着邓太后,她总觉得有几分尴尬。 曾芷清是馨妃了, 也要每日向邓太后请安。 沈初夏每日去给邓太后请安的时候, 都要遇到她。自从她承宠之后, 想是事事得意吧,气色时越来越好, 原本瘦削的下巴也微微圆润了一些, 眉目间也显得更有风情了。 在沈初夏以前的记忆中,曾芷清是这宫里最没存在感的一个嫔妃, 虽然容貌出众,但长年抱病, 很少出来露面。每月两次来向邓太后请安, 也多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低头垂眸, 想着自己的事情,几乎不怎么说话。 那时看曾芷清的模样,沈初夏还以为她不想承宠。没想到, 却是自己看错了。 如今的曾芷清,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与众人说笑起来,眉飞色舞,顾盼生辉。她现在正得宠,众人也不想得罪她,多顺着她的话说笑着。 而被贬的沈初夏,倒显得清冷了许多。因为自己出了事,她也不想与众人多搭话,常坐在一边闷不吭声,看着她们说笑便是。 看到这时的曾芷清,沈初夏就想到当初的自己。自己受宠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曾芷清这般意气风发? 她又想起了梁洹。难道就与梁洹这样带着误会,成为陌路? 就算梁洹违背了当初对她的承诺,宠了别人,她还是想跟他说清楚。也许当初那个沈初夏是不愿意进宫来的,但如今的她,不仅进了宫,还有了岷儿,更爱上了他。如今的她,有了情感的牵绊,已经做不到刚穿越过来时那么洒脱。 可她去求见过梁洹两次,他都不肯见她,却夜夜宿在曾芷清的房里。 她有些想死心,却还是不甘心。 她的性子还是跟前世的许蔓一样,自尊心强得要死。被他拒了两次之后,她再没去找过他。她想,都在这宫里,他总不可能避她一辈子吧?多些时日,他心里的气慢慢散了,记起他们往日的情分了,她再找机会跟他说清楚。 宫里开始供炭了。今年她们的银丝炭没有再被克扣,都按时按量送了过来。 梁岷已经学会走路了。虽然小家伙走得还不稳,跌跌撞撞的,不过,也敢放开手,独自行走了。 之前秀菊还担心梁岷学走路学晚了,不容易学会。可没想到梁岷学起来非常快,比一般的孩子快多了。沈初夏说是梁岷学爬学得好,所以走路便学得快,但秀菊却觉得是三皇子比别的孩子聪慧。 自己奶大的孩子,谁不喜欢啊。 秀菊虽然只是个乡下妇人,不识字,更不懂宫里这些门道,但她也知道沈初夏如今在宫里的境况大不如前。自从梁岷周岁那晚,皇帝再没有来过华阳宫。不过,沈初夏陪梁岷的时候多了许多。 就算皇帝不来,但宫里有个孩子,倒也不觉得太冷清。只是大家都不再提皇帝和馨妃,怕惹起沈初夏的伤心事。 也许是天凉有些受寒之故,沈初夏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太医来诊过脉,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只说是气血不足,让她多卧床歇息几日。 沈初夏见自己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邓太后,便告了几天假。想着待自己精神了些,才去向邓太后请安。 没想到她在静养期间,倒有两个人来探望她。这可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一个是曾芷清。就在沈初夏抱恙的当天,曾芷清听到消息,从安仁宫出来,便来了华阳宫,言谈中很是关心沈初夏。见她如此,沈初夏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这曾芷清真的很会来事。当初梁岷满月的时候,只有她随了礼。如今自己被贬了,嫔妃们私下都把自己当笑话看,只是她似乎待自己还与从前一样,病了还来探望。看来,她会受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管怎么样,曾芷清毕竟是来探望自己的,沈初夏断没有给她摆脸色的道理,因而对她也是以礼相待。 之后,曾芷清还来探望过他两回。就算她是在做面子,也做得相当好了。 除了曾芷清之后,另一个来探望沈初夏的是邓慕雪。沈初夏没想到自己得宠的时候,邓慕雪不喜她,失了宠,邓慕雪倒对她好了起来。也许这就是同病相怜吧。她与邓慕雪,同是这宫里的失意之人。 沈初夏歇了十来天,觉得自己身子也没什么,便又去向邓太后请安了。 这时候天已经有些冷了,沈初夏身子刚好,明兰怕她又着凉,便给她披了一件猩红色的狐裘斗篷来御寒。 长寿殿里四周都燃了炭火。 沈初夏一进门就觉得有些热,便将斗篷脱了,让宫女放在木施上。 曾芷清看见沈初夏,她仍然向当初那般笑盈盈地迎上来,叫道:“沈姐姐。” 对于曾芷清与梁洹之间的关系,要说沈初夏一点不介意,那也是不可能的。可是,此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曾芷清头上。她是梁洹的嫔妃,承宠是她份内之事。而且人家又是送礼又是来探望的,这些情,沈初夏也一直记着的。 第52节 于是,她对着曾芷清笑了笑,回应道:“馨妃娘娘有礼。”她现在位份比曾芷清低,须向她行礼。 “姐姐病刚好,别多礼了。”曾芷清扶着沈初夏笑道,“看姐姐总算大安了,我也不用担心了。” “谢馨妃娘娘关心。”沈初夏微笑道。 “姐姐别如此生份啊。”曾芷清抬头望着沈初夏,双眸弯弯,带着笑意。 见她这般模样,沈初夏觉得自己就算想讨厌她,也讨厌不起来。 她一直觉得曾芷清长得好,以前因为身子虚弱之故,常年苍白,如今有了皇帝的恩宠滋润,不仅面上带了桃花色,人也丰腴了些许,却比以前更美了。如此美人,是男人都把持不住吧? 如果沈初夏不是穿来的,她也许就这般接受现实了。可惜她是穿来的,她无法接受自己所爱的人,还有着别的女人。看着曾芷清这般美好,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退出了?可是,一想到她与梁洹以前那些点点滴滴,她还是觉得难以割舍。 她总是对自己说,梁洹误会了她与徐质,才会如此对她的。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这是自欺欺人。不过,她还是想跟梁洹说清楚这个误会,如果他真的亲口说出是厌了自己,那,那就再说吧。 正在这时,听到门外有宫人高唱道:“太后到。” 殿中坐着的嫔妃们忙站起身来。 很快,邓太后便出现在了门口。 众人迎上前行礼。 “免了,免了。”邓太后带着笑意说道。 邓太后的心情似乎很好。 沈初夏随众人起了身,抬起头来一看,只见邓太后笑盈盈地望着众人,她身边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 看见这女子,沈初夏不禁一怔。 此女容貌极为秀美,气质不输孙贵妃,端庄不输潘德妃,姿容不输沈初夏与曾芷清,可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佳人。 见沈初夏定定地望着这女子,邓太后笑道:“初夏,你前些日子身子不适,没过来,想必还不认识霓儿吧?” 沈初夏微笑道:“妾确实第一位见这位姐姐。” “这是我兄长之女,邓慕霓。”邓太后回脸看了一眼邓慕霓,微笑道,“特意进宫来陪我这个老太婆的。” 邓慕霓一听,忙说道:“霓儿能再进宫来陪伴姑母,乃是福气。” 她的声音似黄莺婉转,清亮动听。 邓氏出美人。 邓太后年轻时便是京城第一美人,不然也不会宠冠后宫二十年。邓慕雪容貌虽然也算姣好,但在这后宫里却算不得出众。不过,今日看到邓慕霓,沈初夏才觉得,这邓氏出美人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邓太后又对邓慕霓说道:“霓儿,这位是昭贵仪,三皇子的生母。” 邓慕霓微微福礼:“昭贵仪有礼。” 沈初夏赶紧回礼:“邓姐姐有礼。” “对了,霓儿要在宫里住一段时日,你们以后有的是时候说话。”邓太后笑道。 “是。”沈初夏应道。 “初夏,你身子大安了?”邓太后一边说话,一边向座上走去。 “谢太后关心,妾无事了。”沈初夏侧身退到一边,让邓太后与邓慕霓从自己身前过去。 “太医怎么说?”邓太后又问道。 “太医说妾无大碍,歇息几日便好。”沈初夏应道。 “那就好。”邓太后坐了下来,又抬起头,望着沈初夏,叹了一口气,说道,“初夏,哀家也明白,你这病是心里,不在身上。” 听到这话,沈初夏浑身一僵。 邓太后端起手边的茶杯,饮了一口,又说道:“不过,男人嘛,心不可能在一个女人身上。你也想开些,再说了,你被贬之事,也不能全怪皇帝。” 听到这话,沈初夏有几分尴尬,忙点了点头,说道:“妾从来不敢怪陛下。” 听到这话,邓太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一向是懂规矩的。不过,你也别急,能这么受宠的,在宫里,你还是头一个。你也还年轻,过段时日,洹儿就想通了,也许又向以前那般待你了。” “谢太后,妾明白的。”沈初夏僵着脸笑了笑。 “明白就好,别东想西想,亏着自己的身子了。”邓太后笑道。 沈初夏自然又是连连点头。 坐在邓太后身边的邓慕霓,听到邓太后与沈初夏间的这番对话,抬起眼来望着她,目中似有好奇之色。 36.第三十六章 众嫔妃在长寿殿陪着邓太后说了会儿话。 看时候差不多了, 邓太后笑道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我昨晚睡得有些落枕,一会儿还要叫个人来推一推。” 曾芷清听邓太后这话,忙说道:“太后若不嫌弃的话,妾来为太后推拿吧。” 邓太后听了, 微微一怔:“芷清还会推拿?” 曾芷清笑道:“妾母亲有头风病,妾还未进宫的时候, 就时常为她推拿。为此,妾还拜了个师父学过呢。” 听到曾芷清如此说, 邓太后笑了起来:“既然你如此有心, 那就给哀家推来试试吧。” “是。”曾芷清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第53节 见曾芷清要留下来, 孙贵妃,潘德妃, 邓慕雪, 钱贵嫔以及沈初夏五人便先告退离开了。 孙贵妃与潘德妃住在安仁宫的东面,而邓慕雪、钱贵嫔和沈初夏住在安仁宫的西面。因而, 出了宫,五个人便各自分道而走。 沈初夏前些日子卧床歇息, 闷得有些久, 不想坐仪辇, 想走一走。邓慕雪似乎心情也不好, 便陪着她一起走。钱贵嫔见这二人都步行,也不好说自己独自坐辇,就跟二人一起走路回自己宫里。 三人在园中, 边走边说着话。 不知怎么的,钱贵嫔想起了曾芷清,便说道:“没想到,这馨妃以前都不怎么出声,我也以为她是这宫里难得一见的与世无争之人,没想到如今为了争宠,竟然连下人的事都抢着做。”说到这里,她撇了撇嘴,“就算太后失了枕,自有宫人帮忙推拿,哪用得着她?” 想到曾芷清对自己也算不差,沈初夏犹豫了片刻,说道:“她也是一片好意吧。” “什么好意?”钱贵嫔不以为然,说道,“陛下有几日没去她那永宁宫了,她这么做,还不是想打着讨好太后来固宠的主意。” 听到钱贵嫔话,邓慕雪冷笑:“她这算盘怕是打错了。” “怎么?”钱贵嫔一怔。 “太后跟前有了邓慕霓,怎么可能还会帮着她曾芷清固宠?”邓慕雪冷哼一声。 “邓昭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钱贵嫔似乎不太明白。 沈初夏倒是心里一动,问道:“邓昭仪,你的意思是,太后想让邓慕霓进宫来?” “不然你以为呢?”邓慕雪抬眼望着沈初夏。 “可这邓慕霓可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啊,怎么可能还入宫?”钱贵嫔忙摇了摇头。 “怎么不可能?”邓慕雪冷冷一笑,说道,“汉武帝的母亲王娡王夫人,唐太宗的贵妃韦珪,都不是嫁人生子后再入宫的吗?” 听到这话,钱贵嫔与沈初夏对视一眼,都默不作声了。 歇了半晌,钱贵嫔忍不住又问道:“可就算太后有这个心思,陛下愿意让一个嫁人生子过的女子进宫来吗?” “别人也许陛下不会要,但这邓慕霓,陛下却是一定会要的。”说到这里,邓慕雪面上带了几分嫉色,“陛下为何这几日都不会永宁宫,还不是因为邓慕霓进宫来了。” 沈初夏心头一惊,忙问道:“难道陛下与邓慕霓之间有什么?” 邓慕雪停下脚,一脸惊讶地望着沈初夏与钱贵嫔,说道:“你们俩进宫这么久,还没听说过陛下与邓慕霓及孝宜皇后邓慕云之间的事?” 沈初夏和钱贵嫔两人皆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邓慕雪微微一怔,随即叹了一口气,便跟沈初夏与钱玉丹说起了梁洹与邓慕云、邓慕霓姐妹俩之间的恩恩怨怨。 梁洹六岁的时候,生母孝真皇后身故,邓太后便把他接到自己膝下抚养。邓太后一直未能生养,待梁洹也是视如己出。 而邓太后嫡亲的兄长简国公邓敦膝下有两女,嫡女邓慕云比梁洹大一岁,庶女邓慕霓与梁洹同岁。这两姐妹不仅容貌长得好,在琴棋书画上,两姐妹也是样样精通,在京里素有“邓氏双姝”的美名。作为她们的亲姑母,见自家两个侄女如此众,邓太后自然欢喜,便时常将两个小姐妹接入宫来陪自己。 那个时候,梁洹也住在邓太后的凤鸾宫中,与邓氏姐妹时常见面。邓慕云是嫡女,又是皇后亲侄女,自觉身份尊贵,因而与梁洹相处时都是规规矩矩的。 邓慕霓年纪要小些,又是庶女,也就没那么多规矩绊着,反倒能与梁洹玩在一起。 日子长了,梁洹明显对邓慕霓要亲近一些,对邓慕云也就有些疏离。 待梁洹满了十五岁,该成亲了,邓太后拿了京中世家适龄女子的画像,问了他想娶谁家的姑娘。梁洹当时看也没看那些画像,便说想娶邓慕霓。 邓太后虽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梁洹与邓慕霓青梅竹马,两人之间的感情,她也是看在眼里。反正是自己的侄女,她也不反对邓慕霓进宫来。 不过,邓慕霓再怎么好,也是庶女,她的出身注定她就算进了宫,也不可能为后的。而邓太后的意思肯定是要让自家亲侄女邓慕云为后的,于是,她打算让邓慕云与邓慕霓两姐妹都入宫,一人为后,一人为妃。 没想到,邓慕云对这个安排却是抵死不从。 她倒不是不愿意嫁给梁洹,相反,她对梁洹早已情根深种。正因此如此,她更容不下邓慕霓。 她知道,梁洹与邓慕霓互相爱慕,如果邓慕霓进了宫,就算自己是皇后,也拢不住皇帝的心。她已经被梁洹冷待了十年,她不想再被冷待一辈子。所以,她提出她和邓慕霓只能一个进宫,否则,她宁愿绝食而亡,也不会进宫为后。 一开始邓太后与邓敦也是又吓又哄,奈何邓慕云软硬不吃,逼得急了,还真的拿白绫上吊过一回。这可把邓太后与邓敦吓着了,也就不敢再逼她了。 邓敦虽然有两个女儿。但能为后的,只能是嫡女邓慕云。如果强迫邓慕云与邓慕霓一起进宫,她若真想不开自尽了,那可就麻烦了。邓敦可再没有嫡女进宫为后了。 而如果只让邓慕霓入宫,另选世家女子进宫,那么为后的,就只能是别人家的女儿。如果都生了儿子,立储肯定是皇后所出之子,而邓太后与邓敦想的是要让下一任皇帝身上流着邓家的血。所以,这个后位是绝对不可能旁落他人的。 思虑再三,邓太后与邓敦终于向邓慕云妥协,决定让邓慕云与其族妹邓慕雪进宫,而为邓慕霓另寻了一门亲事,将她嫁得远远的。 没有人知道,梁洹在听到邓慕霓不能入宫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众人看到的是,邓慕云进宫之后,梁洹对她尊重有礼,两人也是举案齐眉,似乎并无嫌隙。可惜,邓慕云挤走了自己忌惮的邓慕霓,如愿得到了梁洹的宠爱,却也好景不长,一年后便难产而亡,母子双双殒命。 说到这里,邓慕雪长叹一声。似乎是在为逝去的邓慕云叹息,也是在为自己叹息。 而邓慕霓嫁到了远在江州的向家,日子过得也并不好。不过两年多,丈夫便病故,留下她和年幼的女儿。今年她孝期满了,邓家不仅把她接了回来,还送进宫来陪太后。 话说到这里,邓慕雪便没往下说了。 不过,就算她不说,沈初夏与钱玉丹心里也清楚,邓家此时把邓慕霓送进宫来,打的是什么主意。 此时,沈初夏觉得自己有些懵。 她没想到,在自己之前,梁洹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她的心里很不利落,甚至比听到曾芷清得宠时,还不舒服。 梁洹对曾芷清是宠,对邓慕霓,想必便是真爱了吧?更何况他们还是青梅竹马,情意更是非浅。 以前,沈初夏觉得自己与梁洹之间的感情是爱,可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了。也许,在这段感情中,一直是自己的独角戏,梁洹对她,也像对曾芷清那般,也只是宠,而没有爱。在他心里,真正爱的人,是不是只有邓慕霓一人? 如今邓慕霓又进了宫来,这一回情势与六年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当时皇帝是初婚,必须要找身份相当的世家女子成婚,而如今皇后已逝,皇帝不一定要再立皇后。因而,邓慕霓就算进宫为妃,如果她能诞下皇子,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她的孩子也是可以立为太子的。而且对皇帝续立皇后,规矩也没那么多了,儿子被立为太子之后,邓慕霓也可以母凭子贵,被选立为皇后的。 看这模样,邓慕霓与邓太后打的应该也是这个主意。 想到当初梁洹与邓慕霓被棒打鸳鸯的,如今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 这般一想,沈初夏心里更觉得难受。 第54节 难道,自己之前与梁洹的那些美好的时光,深陷其中的,只有自己一人? 回到华阳宫,沈初夏觉得自己脑袋里还是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了。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更何况对她来说,还是如此重要的事。她决定还是找梁洹问个清楚。可是,梁洹现在避着她,怎么才能见到他呢? 这时,她看见晾在院中的香肠,心里一动。 她与梁洹之间的感情的开始,少不了这香肠在其中穿针引线,也许看到这香肠,他便会想起以前那些时光,唤起他对自己的情意,说不定会愿意见自己。想到这里,她便叫人给梁洹送了两节香肠过去。 可是,香肠送了过去,等了两日,梁洹那边却没有任何回应。 沈初夏不明白,他到底是还介意自己与徐质之间的事,还是真的有了邓慕霓,他的眼里便再容不下别人了。 37.第三十七章 这日, 沈初夏在安仁宫请了安,正与钱贵嫔等人一起往宫外走去。没想到她们刚出了长寿殿没多久,邓慕霓就追了出来,说是有话要与她说。 见邓慕霓叫自己,沈初夏虽然觉得心里有些奇怪, 却还是与钱贵嫔等人道了别,跟着她来到了安仁宫的后园里。 虽然沈初夏不喜欢邓慕霓, 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她对着邓慕霓笑了笑, 问道:“邓姐姐, 叫我有何事?” 邓慕霓面带赧色地说道:“昭贵仪, 我想向你讨些香肠。” “啊?”沈初夏一愣。她怎么知道自己有香肠? “是这样的。”邓慕霓笑着解释道,“我家珍儿吃过你做的那香肠, 很是喜欢, 一直吵着还要吃。这几日我被她缠得无法,只好厚着脸皮找你来讨了。” 听到这番话, 沈初夏一下沉默了下来。 邓慕霓虽然没说她的香肠从哪里来的,但沈初夏心里却已经明白了。她只给梁洹送了香肠, 而梁洹却把香肠转送给了她。他明明知道, 这香肠对他二人, 有着特别的意义, 他还如此做。看来,在他洹心里,对自己的感情, 与对邓慕霓的感情,是完全不能比的。 她默了片刻后,然后点头笑了笑:“邓姐姐客气了,我一会儿便让人给你把香肠送来。” “那可太谢谢你了。”邓慕霓一脸的惊喜。 心头虽然万般难受,但沈初夏面上还是维持着得体的笑容:“邓姐姐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邓慕霓笑道,“我也该回去陪姑母了。” 两人客气地道了别,便各走一边。 回了华阳宫,沈初夏便叫人把香肠全给邓慕霓送了过去。既然心都留不住了,还留着这些东西赌物思人作甚? 香肠都送走了,看着那空荡荡的架子,沈初夏有些发呆。从这段时日与邓慕霓相处的情况来看,她感觉到邓慕霓似乎不太喜欢自己,好像她对之前自己独宠近一年之事极为介意。如今她都看自己不惯了,如果以后她正式进了宫,成了皇后,想必更是看自己处处不顺眼了。这个皇宫,自己怕是呆不下去了。于是,逃出皇宫的念头,再一次从沈初夏心底冒了出来。 可是,这时候的她,也跟刚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刚来的她,在这个皇宫里毫无牵挂,可以洒洒脱脱地离开。而如今,她心里却有了牵绊。那个牵绊,便是梁岷。 虽然梁岷的孕育与她无关,但她生了他。在她心里,早已经把他当作自己亲生的骨肉。如果自己要逃出皇宫,带不带他? 可是,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里,想逃出一个人是何等的艰难,更不用说还要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一起逃。梁岷怎么也说,也是梁洹的亲生儿子。虎毒不食子,他就算不待见自己,想必也不会苛待自己儿子吧? 这么一想,沈初夏决定,还是不带梁岷一起走。 她心头虽然有万般不舍,却也是无可奈何。带着梁岷的话,她逃走的机会便微乎其微了,没有办法,她只能舍弃自己这个半路来的亲生儿子。 决定了要离开,沈初夏便找机会把自己藏的金银珠宝点了点,这才发现,梁洹之前赏了自己不少的奇珍异宝,如果全换成银子,虽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千亩良田,但让她富足地过完这辈子,应该不成问题的。 钱有了,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才能离开这个皇宫。 于是,沈初夏没事儿便在宫里溜达,看这皇宫有没有什么漏洞可钻。可她观察了大半个月,都没有发现有什么漏洞,不禁有些泄气。 突然,她想到在夏天去云麓苑避暑的时候,发现那里的规矩没那么多,守卫似乎也没那么森严,如果要离开的话,从那里离开似乎更容易一些。 要不,就等到明年夏日去了云麓苑,再找机会离开吧? 可如今自己失了宠,明年还有机会去云麓苑吗? 今年去云麓苑的,除了邓昭仪是借着邓太后的关系去的之外,其余前往的嫔妃皆是诞有皇子皇女的,并不以其是否受宠。如果皇帝皆是如此选人前往云麓苑,那么,自己凭着诞下梁岷这一条,应该也能去的。 想到这里,沈初夏心里便定了一些。 十一月初五,是孙贵妃二十岁的生辰。原本宫妃过日,都是一切从简,最多就是娘家母亲、嫂子进宫来陪着吃个午膳,贺一下。这一回也不知邓太后怎么想起了,说孙贵妃难得过大生,便说要在清漪殿开宫宴,叫宫里的人都来为她庆贺一番。 之前潘德妃、钱贵嫔她们过二十岁生辰时,也没庆贺过,可邓太后发了话,潘、钱二人就算心里不舒坦,也不敢有怨言。 到了十一月初五那天,嫔妃们一早便向孙贵妃送了贺仪。沈初夏也忍着肉疼,从自己的百宝箱里拿了一只成色极好的玛瑙镏金手串送了过去。到了晚上,她早早地便与秀菊一起带着梁岷去了清漪殿。 快两个月了,沈初夏终于见到了梁洹。自从上回她送人梁洹的香肠被他拿去给了邓慕霓之后,沈初夏已经明白了他的态度,自然也就不想再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而且,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已经回来了,她就算去给他解释清楚了她与徐质的事,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实。既然如此,何必还要自讨没趣? 于是,看到梁洹与邓慕霓一起扶着邓太后进门来的时候,沈初夏与众人一起行了礼,也就退到一边。自始至终,也没有去看过他与邓慕霓,反正她降了位份,座位也比较靠后,只让不刻意去看,也就看不到他们。 邓太后与梁洹赏了孙贵妃礼物之后,便开了席。 宫人在上菜的时候,沈初夏上了两道清蒸鲈鱼。沈初夏有些惊讶,忙前后左右看了看,见别人面前都只有一道,只有自己面前有两道。 她有些奇怪,正在出声问,突然想起上回在云麓苑吃清蒸鲈鱼的事情,梁岷吃完了一条鱼不够,还把梁洹那条也吃了。想必是这个原因,孙贵妃才叫人给自己上的两道吧? 她也就没想那么多,拿了竹箸开始剥鱼腹上的肉给梁岷吃。如今的梁岷比起在云麓苑的时候大了许多,先前又吃了不少东西,许是有些饱了,只吃了几口鱼便不吃了。沈初夏本想自己吃,可吃了一口就觉得这鱼腥味太浓,闻着有些反胃,也就放下了。 没想到,沈初夏这小动作倒被邓太后看见了。 邓太后抬起眼来,望着沈初夏,说道:“初夏,今日这清蒸鲈鱼可是做得不好?” “不是的,太后。”沈初夏忙抬起头,微笑着应道,“这鱼的味道很是鲜美。” “那怎么岷儿不吃了?”邓太后又问道。 “他今日好像不爱吃呢。”沈初夏回答道。 第55节 “他不爱吃?”邓太后似乎有些意外,“上回他不是挺喜欢吃的吗?才那么一点儿大,一个人就吃了两条鱼。” 沈初夏笑着回道:“小孩子嘛,心性哪有那么长啊。以前喜欢的东西,过不了多久就不喜欢了。” 听到沈初夏这话,邓慕霓眉头微微一皱:“也不一定啊!有的人从小便喜欢一个人或一样东西,便会一直喜欢下去的。”说着她转过头,对着梁洹娇声问道,“你说是不是,阿螭哥哥?” 原来,她叫他“阿螭哥哥。” 原来阿螭这个名字,并不是她沈初夏的专利。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阵冷笑。 梁洹微微一顿,随即点了点头,应道:“嗯。” 沈初夏没料到邓慕霓会来插话,更没料到梁洹居然还如此高调地回应她。特别是想到邓慕霓那声娇滴滴的“阿螭哥哥”,沈初夏觉得心头一阵恶寒。 不过,人家是皇帝的心头好,如今的她是得罪不起的。于是,她对着邓慕霓笑了笑,说道:“邓姐姐说得是。” 正在这时,邓太后转过脸,望着邓慕霓,嗔道:“霓儿,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姑母与昭贵仪说话,你插什么嘴啊?” 这句话说的也在理。邓慕霓就算是邓太后的亲侄女,身份也比身为正四品宫妃的沈初夏低一些,她这样随意在邓太后与沈初夏之间插话,确实不妥。 听到这话,邓慕霓面色一红,赧然道:“是,霓儿知错了,姑母。” “罢了,罢了。”邓太后摆了摆手,“以后莫再犯了。” “侄女知道了。”邓慕霓忙应道。 邓慕霓五岁的女儿珍儿此时正是朦胧知事的时候,见此情形,以为是沈初夏害得自己母亲被邓太后骂,便有些不喜,恶狠狠地盯了沈初夏一眼,然后嘟了嘟嘴,放下手中的竹箸,对着母亲说:“娘,珍儿吃好了,想到外面去玩。” 邓慕霓对着女儿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珍儿一听,便一下从凳子上溜下来。 正在这时,邓太后说道:“让峻儿和峥儿陪着珍儿一起出去玩吧。” 邓太后说话,潘德妃与钱贵嫔自然不会反对,便叫自家儿子与珍儿一起出去玩。小孩子本来就吃得不多,一听说可以出去玩,两个小家伙都都跳下凳,跑过来,拉着珍儿的手,一起往殿外跑去。 看着梁峻与梁峥一边跑,一边争相去拉珍儿的手,邓太后不禁笑出了声:“洹儿啊,看见这三个小家伙,我就想起当初你与云儿、霓儿。” 说到这里,想去逝去的邓慕云,邓太后不禁长叹一声:“可惜啊,云儿命苦啊。” 听到邓太后这话,邓慕霓低下头,面上似有悲凄之色。 看到邓慕霓这模样,沈初夏不禁心头冷笑。当初正是邓慕云从中作梗,才使得邓慕霓与梁洹分开,远嫁江州,想必她在心里是恨死了邓慕云吧?她这面上的悲伤之情,又有几分是真心? 听到邓太后这番话,梁洹微微一顿,随即说道:“母后,别伤心了,慕云虽然不在了,但慕霓不是回来了吗?” 闻言,邓慕霓猛地抬起头,望向梁洹。正好梁洹也望着她。两人目光相对,其中似有千言万语,仿佛世上除了他二人,再无旁人。 看着他们,沈初夏突然想到自己前世曾经看过的无数爱情故事的桥段。两个相爱的人,被恶人所害,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走到了一起。 如今的梁洹与邓慕霓,就是如此吧? 38.第三十八章 看到邓慕霓与梁洹之间似在眉目传情, 沈初夏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便转过脸来,不再看二人。 正在这时,依在她怀里的梁岷拉了拉她的衣袖,叫道:“阿娘。” 沈初夏低下头, 对着儿子温柔的一笑:“岷儿,叫娘做什么呀?” 梁岷瞪着乌溜溜的指着殿外, 说道:“岷儿,哥哥, 玩。” 梁岷毕竟才一岁多点, 还说不了囫囵的句子, 只能说一些简单的词语。不过,沈初夏也听懂了, 他的意思是想出去跟哥哥们一起玩。看着儿子清澈明亮的目光, 沈初夏怎么也生不起拒绝他的心来,便点了点头, 笑道:“岷儿想出去玩啊?那娘叫秀菊带你出去玩。” “好。”梁岷咧开嘴,咯咯笑了起来。 沈初夏笑着抚了抚他那小脑袋, 转过脸, 对着候在一旁的秀菊叫道:“秀菊!” 秀菊一听, 忙走上前来, 问道:“贵仪,叫奴婢可是有事?” “你把岷儿带出去找大皇子他们一起玩吧。”沈初夏吩咐道。 “是。”秀菊应了一声,然后便上前来牵梁岷。 沈初夏用手中的绣帕替儿子擦了擦小油嘴, 又叮嘱道:“岷儿乖,要听秀菊的话,莫要乱跑。” “嗯。”梁岷小脑袋点了点头,“岷儿,晓得。” 一想到自己以后离开皇宫后,也许再也见不到儿子了,沈初夏心中便有些不舍,捧着儿子的小脸亲了亲,才把他交给秀菊带了出去。 少了几个孩子,殿内安静了不少。挨着邓太后坐得近的孙贵妃、潘德妃、曾芷清时不时与邓太后和邓慕霓说着话。邓慕霓对曾芷清表情也是淡淡的,似乎也不太喜欢她。看来,只要被梁洹宠过的,她都不喜欢。 想到这里,沈初夏心里暗笑。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自己是要离开的人了,也难得去应酬她这个未来的皇后,甚至连邓太后,她也没有了奉承的兴趣。 之前沈初夏之所以巴结邓太后,是想从她那里多得点赏赐,攒点钱。可近一年来,她小心地侍候着邓太后,虽然好像也得了邓太后的喜爱,但却没讨到什么实际的好处,倒是梁洹知道她喜欢金银玉器后,隔三差五赏她。她那百宝箱里的东西,几乎全是梁洹给的。 反正她的钱也够了,也没有再去讨好邓太后的必要,只要这剩下的日子里,自己规规矩矩的,不得罪她和梁洹这两尊大佛,能够全身而退便行。 这般一想,她也就不去搭话,也不去理那些人,一个人坐着。实在无聊,她便拿起瓷勺,在白瓷盅里,搅着那盅冰糖桂圆雪耳羹玩。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宫女急慌慌地跑到殿门前,颤声大叫道:“不好了,三皇子掉到湖里去了!”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话里的意思。 殿下众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沈初夏已经往殿外冲了出去。 梁洹这才回过神来,大叫道:“赶快去救三皇子。”随即也起身追了出去。 沈初夏许是救子心切,居然比侍卫跑得还快,待她跑到琼湖边时,看见梁岷小小的身影正在湖里扑腾着,秀菊却不在旁。 看着儿子在水里,沈初夏来不及多想,一下便扎起了水里。 第56节 冬日里的湖水冰得刺骨,可沈初夏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她只知道,儿子有危险,她是他的母亲,她要救他。等她游到梁岷身边时,孩子的头也沉了下去。好在前世她为了保持身材,时常去游泳馆里游泳,水性也还算不错。她闭上眼,潜入水中,去寻找岷儿。运气不错,她刚潜下水,一伸手就抓住了孩子。她赶紧把他的头托出水面,然后拖着他一起往岸边游去。 天冷,沈初夏与梁岷穿得厚,浸透了水越发的沉重,沈初夏带着梁岷,游起来特别费力气,没游几下,她就感觉自己游不太动了。 好在这个时候,前来救援的侍卫也游过来了,沈初夏忙把梁岷推给他们,让他们先把孩子带走。虽然侍卫也发现沈初夏有些力竭了,但她是皇帝的女人,没有人敢与她有身体的接触,只能护在她身边,让她独自游回去。 沈初夏也知道,这个时候,就算自己要淹死了,除了梁洹外,也没有人敢来碰她。她抬起头,看见了他,就站在岸上,看着水里的自己。他的身边,站着的是邓慕霓。 她脸上全是冰凉的湖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如果她淹死了,他最多就是遗憾几日,悲悯一下岷儿年幼失母,也就是了。毕竟,他已经有了他深爱的女子在身边,怎么还会在意她呢?对他来说,自己不过是他一时兴起,喜欢过的宠物而已。 可越觉得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生死,她心里就越憋着一口气,强烈地想要活下来。既然没有人会来救自己,那只有靠自己了。如果连自己都不在乎自己,她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虽然此时已经疲累到了极致,她还是奋力在水里游着。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她奋力向前救去,眼看着那湖岸也越来越近,她也感觉到希望越来越近。终于,她游到了岸边。曾芷清忙跑了过来,与自己的侍女一起拉着她上了岸。 看沈初夏冰得嘴唇发紫,曾芷清忙拿了一件黑狐皮的大氅将她的身子裹了起来。 这时,众人也围了上来。 “昭贵仪,你没事吧?”梁洹问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平静。 沈初夏顿了顿,抬起头来,望着他。 他的脸色有些白,双眼幽黑而深遂,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此时,她整个人都被冻得已经麻木了,反倒感觉不到冷了。 “谢陛下,妾无事。”她低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脸,望着曾芷清,问道,“岷儿怎么样了?” “三皇子没事。”曾芷清一边用绣帕替沈初夏擦着面上的水,一边说道,“一上岸吐了几口水,就知道哭了,宫人们带他去换衣裳了。洪太医一会儿便过来为他看看。” 听说梁岷无事,沈初夏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那便好。” “沈姐姐,你也赶快回去换衣裳吧。你身上都湿透了,受了寒气可是不得了的。”曾芷清说道。 沈初夏点了点头,正欲起身,只见秀菊一下扑上前来,跪到沈初夏面前,哭道:“奴婢犯了大罪,请贵仪责罚。” 沈初夏看见秀菊,想到她失职使岷儿落水,厉声问道:“秀菊,我叫你好好看着岷儿,你怎么看着他的?他怎么会掉到水里的?” 秀菊一边抽泣,一边说道:“回贵仪,三皇子老要在地上玩,奴婢怕他把身上的衣裳弄脏了,便去给他拿罩衣了,便请这位姑娘帮忙看着三皇子。”说着她指着先前到清漪殿来报信的那个宫女,“奴婢走的时候,三皇子还好好的的,奴婢也不知道,三皇子怎么会掉到湖里去。” 那宫女一听,脸色一白,也赶忙跪了下来,哭着说道:“陛下,昭贵仪,当时大皇子与珍儿姑娘带着三皇子在亭子里玩,二皇子独自跑到外面,奴婢怕二皇子有事,便去追二皇子回来,结果奴婢刚追到二皇子,便听到大皇子在喊三皇子掉到水里了。奴婢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出亭子,怎么会掉到湖里。” 皇子落水,不是小事,听宫女说起梁岷是与珍儿在一起的时候落水的,邓慕霓便随口问道:“珍儿,你知道三皇子是怎么掉到湖里去的吗?” “他自己走路还不稳,又喜欢乱跑,不小心就掉到湖里了。”珍儿嘟着嘴说道。 “胡说!”才满了四岁的梁峻一下跳出来,指着珍儿的鼻子,说道,“要不是你故意用脚绊我三弟一下,他怎么会掉到湖里?” “你才胡说!”珍儿盯着梁峻,小脸涨得通红,“我什么时候用脚绊过他?” “我才没胡说!”梁峻也不甘示弱,“你以为我没看见啊?我转过身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三弟跑过来的时候,你伸出脚绊了他一下,他一摔,就掉到了湖里!” “我没有!你冤枉我!”珍儿大声叫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和阿娘!你们全都合起伙来,欺负我和阿娘!”说罢,珍儿便咧开大嘴,哇哇大哭了起来。 邓慕霓听女儿哭得凄厉,忙一脸心疼地把女儿搂进怀里,抬起泪眼,望着邓太后和梁洹,凄然地说道:“太后,陛下,谋害皇子这个罪名我们可担不起,何况此事还关系着珍儿名声。可珍儿一向听话乖巧,妾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妾请太后与陛下明查,还我们母女一个公道。”说罢,她也垂起泪来。 听到梁峻的话,听到儿子居然是被珍儿害得掉下湖的,沈初夏顿时怒火中烧。 虽然沈初夏与钱贵嫔关系一般,但她对梁峻这孩子还是了解的。钱贵嫔其他的优点不好说,但养出的这个孩子却是不错的。他是这宫里最年长的孩子,对三个弟弟妹妹极为照顾关爱,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长兄的模样,沈初夏对他也极喜欢。正因为了解梁峻的禀性,她相信他不会说话,肯定是珍儿把儿子绊到湖里的。 因而,听到邓慕霓说的那番话,看着她一脸无辜的表情,沈初夏心头更是来气。 于是,她抬起头来,对着邓太后与梁洹说道:“太后,陛下,岷儿差点连命也没了,妾也恳请太后与陛下为岷儿作主。” 说完这番话,她抬起眼,望向梁洹。岷儿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她不相信他不给自己儿子一个交代。 39.第三十九章 此时, 梁洹也回望着沈初夏,紧抿着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邓太后见平日在自己面前柔柔弱弱的沈初夏,这一回居然如此强势,有些意外。她顿了顿, 随即淡然笑了笑,说道:“问清楚也好, 免得冤枉了孩子就不好了。” 众人都听出邓太后话里有话,暗指珍儿是被冤枉的。听到这话, 钱贵嫔的面色明显变了变。要知道, 指认珍儿把梁岷绊下去的, 可是梁峻啊。见邓太后明显有袒护珍儿之意,钱贵嫔心里不禁有些胆怯。 沈初夏倒还是一脸平静。她原本不想惹邓太后, 想着能平安捱到出宫, 便万事大吉。可这一回事珍儿做得实在太恶劣,岷儿差点被她害死, 她可不可坐视不理,不然, 她不仅对不起被自己占了身子那个沈初夏, 更对不起自己生梁岷时受的那些苦。 不过, 邓太后也没理她, 转过脸,对梁峻问道:“峻儿,先前你不是和珍儿姐姐玩得挺好的吗?怎么现在又说珍儿姐姐绊倒了岷儿?你以后可还要与珍儿姐姐一起玩啊?” 梁峻还小, 自然不会看眼色,听邓太后这么问,气鼓鼓的说道:“皇祖母,先前因为她是客人,我才与她一起玩。可她故意去绊三弟,害三弟掉到水里。我不喜欢她,不想再跟她玩了。” 邓太后微微一怔,然后不动声色地转过脸,对着珍儿问道:“珍儿,你跟姑祖母说,你有没有去绊岷儿?” “姑祖母,珍儿真的没有。”珍儿抬起脸来,小巧精致的脸蛋上全是泪水,“他们都不喜欢阿娘,不喜欢珍儿。他们想害珍儿,赶珍儿与阿娘走。” 这时,邓慕霓也哽咽道:“姑母,珍儿在宫里也有一个月了,她是什么样的脾性,您还不清楚吗?她才这么点大,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恶毒的害人之事?” “珍儿品性纯良,哀家也觉得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邓太后点了点头,又对着梁峻问道,“峻儿,你真看见了珍儿绊倒岷儿,还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 这话说得明显了,邓太后是信了珍儿的话,意指有人教唆梁峻陷害珍儿。钱贵嫔的脸,刷地一下变成雪白。 但梁峻是个实诚的孩子,哪听得出邓太后话里的意思,忙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皇祖母,没有人教峻儿,峻儿真的看见是珍儿姐姐用脚……” 梁峻不懂事,但钱贵嫔懂啊。看着邓太后的脸越来越阴沉,钱贵嫔忙拉过儿子,伸手就在梁峻脸上就是一巴掌,喝骂道:“峻儿!你胡说些什么呀?珍儿姑娘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梁峻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巴掌,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母亲。他捂着脸,也没哭,继续说道:“阿娘,真的是她伸脚……” “你还说!”钱贵嫔伸手又打了他一巴掌。 第57节 梁峻这下是彻底呆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实话,还要挨打。他捂着脸,一脸委屈地哇哇哭了起来。 沈初夏是看明白了,在这场较量中,邓慕霓是彻底的赢了。就算是珍儿绊倒梁岷的又如何?不要说梁岷被救起来了,就算梁岷真的淹死了,邓太后也还是会维护这对母女的。在她的心中,梁岷的命与蝼蚁一般轻贱,反正只要邓慕霓进了宫,就会为皇帝生子的。除了流着邓家血的孩子外,其他的孩子在她心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看着梁峻纠着小脸,无声的哭泣着。他不过才四岁呀,却要受这样的委屈,沈初夏心里异常难受。钱贵嫔虽然也心疼儿子,此时却连一声安慰的话也不敢说。 钱贵嫔可以狠下心来,可沈初夏做不到。 她扶着曾芷清,站了起来,拉过梁峻,准备将安慰他。 正在这时,只听曾芷清惊声叫道:“哎呀,沈姐姐,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是月事来了,还是……”后面的话,她没敢再说下去 沈初夏一呆,忙伸手在自己裙子上抹了抹,一手粘腻的血。 她有些发懵。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这时,孙贵妃在一旁说话道:“月事哪有这么多血,昭贵仪,你莫不是有孕了?” 经孙贵妃这么一提醒,她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两个月都没来月事了。 自从生了岷儿后,她的月事一直也不规律,而且前世她从来没有怀过孕,所以,她一直没有怀孕这个意识。加之这段时日烦心的事太多,所以,月事没来她也没注意。难道,自己真的是怀了孕而不自知? 她盯着手上的血,只觉得眼睛有些发花。 如果真的有孕,流了这么多血,孩子不会有事吧?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腹部。先前不知道的时候,她只觉得冷麻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如今,腹中的绞痛慢慢涌了上来。 她的身子晃了晃,似乎有些站不稳了。 曾芷清忙将她扶住。 见此情形,钱贵嫔也走上前来,搭手与曾芷清一起扶着沈初夏,说道:“昭贵仪,你快回殿里把衣裳换了躺着,可不能乱动了,小心可别小产了。” 沈初夏此时只觉得疼得浑身使不上劲,咬着牙说道:“我,我肚子好疼,走不动了。” “那怎么办?”曾芷清一脸着急。 正在这时,原本站在一旁的梁洹突然走了上来,沉声说道:“让开。” 曾芷清一怔,忙闪了开去。 梁洹从她手中接过沈初夏,一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沈初夏原本无比的茫然无助,突然看见梁洹出现在了自己身边,就像那快要溺死的人突然看见了一块浮木一般。她忙伸出手,抓住衣领襟口,颤声叫道:“陛下,救救妾的孩子。” 听到她的叫声,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回道:“放心,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此时,站在梁洹身边的邓慕霓,一脸惊愕望着二人。 梁洹此时完全顾不得她了,抱着沈初夏便要往殿内走去。 正在这时,邓太后拦住他,眉尖微皱,说道:“洹儿,你有多长时日没去她那里了?” 梁洹听懂邓太后话里的意思。他微微一怔,回应道:“瑶儿与岷儿周岁生辰前一晚,我在她屋里。” “这不是都过了两个月了吗?”邓太后说道,“我记得上个月她身子不适,太医给她看过,没发现她有孕啊?” 邓太后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怀疑沈初夏肚子里不是梁洹的种。 看梁洹沉着脸没说话,邓太后又说道:“再说了,她以前不是和徐质……” “母后,先别说这些,等太医来看过再说。”顿了顿,他又低声说道,“这孩子,是我的。”说着,梁洹也不等邓太后说话,抱着沈初夏便往清漪殿内跑去。曾芷清见状,忙追了上去。 沈初夏才从湖里起来,虽然裹着狐皮大氅,仍挡不住从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寒意。也不知是冷,还是疼,她的身体微微发着颤。 “阿蔓,你别怕,太医一会儿就到了,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梁洹把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声安慰着。 听到他温柔的声音,看着他关心的神情,沈初夏心里一下安定了下来。这一瞬,她仿佛又回到了与他情浓的那个时候。 想到这里,她眼里慢慢染上了氲氤。他回来了,可他们的孩子呢,还能留住吗? “陛下,流了这么多血,我,我好怕。”她把脸埋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不会的,你下了水受了寒气,所以流了些血,孩子还在的。”他在她耳畔说道。 “可是,我的肚子越来越疼了。”沈初夏哽咽道,“是不是孩子要掉了?” “不会的。”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抱着她,感觉到她身体里有血源源不断的流出来,甚至自己的手上都全是她的血。他知道情况不妙,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一丝希望。 他希望太医来了,可以救下这个孩子。 虽然这孩子来得有些不是时候,但他来了,他还是想要留下他。 内殿里生了火,一进屋,沈初夏便感觉暖了许多。这时,宫人也拿来了干净衣裳。曾芷清便请梁洹在殿外等候,她与宫人一起为沈初夏把湿衣换了。 待一切收拾妥当,洪太医带着袁医女也到了。 梁洹忙叫他们进去看沈初夏。 此时的沈初夏,躺在内殿里,一脸的苍白。虽然她换了衣裳,又有炭火暖着,人已经不冷了,可腹中的痛楚却越来越强烈,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停地从自己身子里流出来。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 看着她面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滴落,曾芷清急得都要哭了。终于盼到洪太医与袁医女进了门来,她连忙叫道:“洪太医,袁医女,你们快来看看沈姐姐啊。” 袁医女一听,赶紧跑上前查看沈初夏的情况。当她掀起沈初夏的裙子,往里面一看,面色大变,说道:“不好了!” “怎么了?”洪术医隔着一道屏风问道。 “洪太医,昭贵仪腹中的胎已经滑了出来。”袁医女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了,长得挺好,都两个月大了。” 第58节 沈初夏一听,忙抓住袁医女的手,叫道:“袁医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的孩子已经没了?” 袁医女黯然道:“昭贵仪,请节哀。” 沈初夏呆了呆,随即掩面哭泣起来。自己孕育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没了。一时之间,她只觉得难受到了极点。 洪太医听着沈初夏的哭声,呆了半晌,随即叹了一口气,对着袁医女说道,“你先为昭贵仪止血,我去向陛下禀报。” 说罢洪太医出了殿,战战兢兢地把沈初夏小产的事情跟梁洹说了。 梁洹听到沈初夏的哭声,就已经觉得大事不妙了,再听了洪太医的话,面色更是阴得吓人。 洪太医僵着身子跪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候,邓太后与邓慕霓及众嫔妃也赶了过来,见洪太医跪在地上,梁洹面色极为难看。 她忙问道:“昭贵仪怎么啦?” 见梁洹没吭声,洪太医忙回话道:“昭贵仪没事,可是,孩子没保住。” 听到这话,邓太后微微一怔。 邓慕霓转过脸,悄悄出了一口长气。 邓太后又问道:“对了,昭贵仪怀孕多久了?” “据袁医女说,滑出的胎有两个月大了。”洪太医应道。 邓太后眉头微微一皱,又说道:“上个月昭贵仪身子不适,洪太医曾为她诊过脉,好像没发现她怀孕啊?昭贵仪怎么会有两个月的身子呢?会不会是袁医女看错了?” 洪太医一愣。邓太后这是在怀疑沈初夏的清白啊! 40.第四十章 邓太后说出这番话, 洪太医虽有些吃惊,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回太后,刚怀孕一月的时候,胎相还不强,是有可能诊不出来的。不过, 臣记得当时昭贵仪有浑身乏力,嗜睡之状, 正是孕妇之症,想必那个时候, 昭贵仪应该有孕了, 只是胎儿太小, 一时没发现。” 闻言,邓太后微微一怔, 随即僵着脸笑了笑:“那就好。” 这时, 梁洹走上前来,沉声问道:“洪意, 我叫你务必保住我的皇儿,如今孩子却没了, 你到底怎么做事的?” 见梁洹面色阴沉, 洪太医吓得浑身一颤, 赶紧下跪道:“陛下, 臣无能!” “朕的骨肉没了,你该当何罪?”梁洹厉声问道。 “臣无能,请陛下降罪!”洪太医不停地磕着头, 似乎吓得不轻。 “罪你下来自己去领!”梁洹冷冷说道,然后上前来扶着邓太后,说道,“母后,此地污秽不吉,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初夏的情况还不知道呢。”邓太后看了梁洹一眼,说道,“要不,我们再等等,听听信儿?” “皇儿都没有了,我们还等什么?”梁洹皱了皱眉头,“她的事,医女自会处理的。” “原来,洹儿紧张那孩子啊?”邓太后抬起眼,望着梁洹。 “我的骨肉,我怎么不紧张?”梁洹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没能保住那孩子。” “没事儿。”邓太后笑了笑,“以后,会有人再替你生的。”说到这里,她斜眼看了看邓慕霓。 邓慕霓脸红一红,低下头去。 梁洹微微一怔,低声说道:“母后,不早了,儿臣送你回去吧。” “好。”邓太后拍了拍梁洹的手,便要一起向外走去。 正在这时,袁医女出了门来,说道:“陛下,昭贵仪求见陛下。” 顿了顿,袁医女又补充道:“太后,昭贵仪所滑之胎,确实有两月大小。” 听到袁医女如此说,邓太后面色微微一变。 未等邓太后说话,梁洹便开口说道:“袁医女,你去告诉昭贵仪,天晚了,朕要陪太后回去了。她若是有话,改日再说。” 袁医女哪敢再说,只好点头应道:“是。” 正在这时,只见双眼泛红的曾芷清出现在了门口,对着梁洹叫道:“陛下,沈姐姐请你为三皇子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这意思很清楚,沈初夏要他追究梁岷落水一事。没有梁岷落水,她也不用去救他,也就不会小产。 听到这话,邓慕霓面色微微一变。邓太后再袒护自己,可梁岷毕竟是皇子,那小产掉了的也是皇帝的骨肉,她心里不禁有几分忐忑。不过,她想到自己与梁洹十几年的情意,相信他不会对自己如此绝情,随即抬起一双秀眸,梨花带雨望着梁洹,说道:“妾也请陛下明查,还妾与珍儿一个清白。” 听到这话,梁洹默了半晌,对着曾芷清说道:“事到如今,还追究什么?峻儿与珍儿各说一辞,岷儿又还不怎么会说话,其他也没人看见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查?小孩子之间打闹,摔了磕了,也是常事!此事就此作罢,以后休要再提!”说着他转过身,扶着邓太后便要往外走去。 “陛下!”曾芷清跪了下来,对着梁洹哭道,“沈姐姐真的好可怜的。” “馨妃!”梁洹回过脸来,皱起眉头,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你不要仗着朕宠你,就不知分寸!什么事朕该答应你,什么事你不要管,你自己心里要分清楚!” 曾芷清一听,面色一僵,便不说话了。 梁洹拂了拂袖,然后转身扶着邓太后,一起往清漪殿外走去。 邓慕霓与众嫔妃们跟在二人身后,也鱼贯出了殿。 曾芷清在门口呆坐了半晌,才回了内殿。 此时沈初夏躺在软垫上,脸上苍白得似乎没有了人色。她知道,沈初夏听到了梁洹说的那些话,她突然心里无比的难过。为沈初夏,也为自己。 外面发生的一切,沈初夏是听得清清楚楚。她这才知道,梁洹之前对她如此紧张,只是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孩子没有了,他也就翻了脸。这一刻,沈初夏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去,化成了灰烬。 第59节 “沈姐姐……”曾芷清叫了她一声,便哭出声来。 她用力对着曾芷清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叫人送我回去吧。” “嗯。”曾芷清点了点头,便叫宫人将沈初夏送回了华阳宫。 也许是在冰冷的水里浸泡得太久,之后又小产的原故,沈初夏回到华阳宫又发起烧来,昏睡了好几日才醒。也不知是小产伤了身,还是被梁洹伤了心,她这身子也一直不见大好,几乎每日卧病在床,甚至连除夕的宫宴她也没能参加。 邓太后来看过她一回,赏了些补身药品,而梁洹不说来看她,边东西都没赏过。反倒是曾芷清差三隔五过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钱贵嫔与邓慕雪也来看过沈初夏几回,从她们的口中,沈初夏得知,曾芷清仍然最受宠。皇帝虽然不是每日招她侍寝,但这两个月来,也只有她承恩,其他嫔妃一个都没有被招过。 沈初夏听到此事后,等曾芷清再来看自己的时候,便委婉地向她提起,让她别再来华阳宫了。她不想看见曾芷清,免得自己看见她就想到那个人。可曾芷清却像没听懂似的,还是老样子,隔一两天就过来看她。 上回岷儿落水之后,也是病了好一阵子,咳嗽更是断断续续拖了一个月才好,人瘦了不少。沈初夏看在眼里,很是心疼。 明兰见沈初夏自从小产后,人瘦得不成样了不说,还一直厌厌的,大有一病不起之势,除了对梁岷还有几分关心外,她似乎对其他事都没兴致。对沈初夏这个状态,明兰是看到眼里,急在心里。 这日,明兰见沈初夏精神好了些,破天荒喝了两碗粥,心头大喜,便试探着劝她道:“贵仪,就是要多吃点才是。你总不吃东西,这身子怎么能好啊?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啊!你若是有什么,三皇子可怎么办啊?” 听了明兰的话,沈初夏微微一顿,随即应道:“没了娘,他还不是还有爹吗?陛下总是待他好的。” “可陛下的儿子又不止三皇子一个啊。”明兰急忙说道,“没能娘亲庇护,三皇子在这宫里多可怜啊!” 见沈初夏低头不语,明兰咬了咬唇,说道:“奴婢听说,三月底向夫人就要进宫来了。她与陛下青梅竹马,日后若为陛下生了皇子,陛下哪还看得到三皇子啊?” 听到邓慕霓三月就要进宫了,沈初夏怔了怔。 如今正月都快过了,这么说来,再等两个月,邓慕霓就要正式进到这宫里来了。 想到那晚,珍儿暗中加害岷儿,邓慕霓却觉得自己女儿无辜,而且邓太后也如此偏心她们母女。若是自己不在了,把岷儿留在这宫里,没有母亲看顾,这孩子能不能长大都难说。如果岷儿留下来会受罪,还不如把他一起带走。 想到这里,沈初夏又重新考虑起自己的逃亡计划来了。逃,是肯定要逃的,不然,自己肯定会被邓慕霓整死。只不过,这一回,自己不是独自离开,而是带着岷儿一起离开。 从她之前观察的情况来看,从皇宫里离开肯定是不可能的,要走,只能从云麓苑走。如今邓慕霓就要进宫了,看来,等不到夏日的时候往云麓苑避暑的时候了。一来,有了邓慕霓,自己还能不能去云麓苑都是个问题。二来,到时皇帝住在那里,戒备森严,带着孩子离开就更难了。不如,自己提前去云麓苑,趁着这时的守卫松懈,想法子带着岷儿一起走。 可是,要找什么借口才能让自己提前带着岷儿前往云麓苑呢? 沈初夏皱着眉头思忖了半晌,终于让她想到一个法子。突破口,还是在邓太后那里。 次日,她便去了安仁宫向邓太后请安。邓太后再见到沈初夏的时候,依然是一脸和蔼可亲的模样,仿佛前些日子那些龌龊之事并未发生过。正好邓慕霓回了邓家过年,未在宫里,倒免了二人相见的尴尬。 邓太后不说之前的事,沈初夏自然不提,面上仍然向往常一般带着讨好的笑容。 待众人请完安,离开的时候,沈初夏留在了后面。邓太后看出沈初夏有事要找自己,淡笑着问道:“初夏,可还有事?” “太后,妾确实有事要求太后。”沈初夏淡笑道。 邓太后笑了笑,说道:“傻孩子,有什么求不求的,有话便说吧。” 沈初夏微微沉吟了片刻,说道:“太后,妾自从小产后,这身子一直不见好。妾之前在藏书阁当差的时候,无聊之时也看过一些书来打发时日,记得从一本书里看到过,若久病不愈,需居山水之间,采天地之灵,才有助身体的恢复。所以,妾想求太后让妾与岷儿一起前往云麓苑住些日子,调养一下身子。” 闻言,邓太后微微一愣:“你想出宫去?” 沈初夏抬起脸来,笑道:“太后,那云麓苑不就是有山有水吗?妾想早些把身子调养好了,也好经常在跟前服侍太后呀。” 邓太后顿了顿,说道:“哀家自然也是想你的身子快些好,既然你说在云麓苑有助你身子恢复,哀家断无不愿之理。” 让沈初夏出宫,邓太后也有自己的考量。还有两个月,邓慕霓便要进宫了。邓太后早就发现,邓慕霓不喜欢沈初夏,而且前些日子珍儿与岷儿又闹出那么一番,想必邓慕霓更是处处看沈初夏不顺眼了。在沈初夏与邓慕霓之间,她自然护着自己亲侄女。 邓太后原打算找机会寻个沈初夏的错,让梁洹把她贬到正四品以下,让她不用每天到自己跟前来碍眼。邓慕霓若实在不喜欢她,还可以不经梁洹同意便处置了她。没想到她倒识趣,自己寻了个由头自请出宫,邓太后干脆便顺水推舟,答应了她。 听到邓太后同意自己带着岷儿前往云麓苑,沈初夏大喜道:“妾多谢太后垂怜。” “不过,正月里你还是留在宫里。”邓太后一脸微笑地说道,“下个月再选个日子过去吧。” “是。”沈初夏一口答应了下来。只要能出宫,多留几日又有何妨呢? 41.第四十一章 待梁洹下完朝, 过来向邓太后请安的时候,邓太后便把沈初夏要去云麓苑之事告诉了他。 梁洹似乎没想到沈初夏要离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意外。随即,他便皱起眉头, 说道:“她要去便去!” 见他不怎么在意,邓太后笑了笑, 说道:“昭贵仪说想去稽岩山养病,我看她病了这么久都没好, 就答应她了。毕竟是你的嫔妃, 事先也没跟你商量, 还怕你会多心。” 梁洹表情淡淡的,说道:“母后作主便是, 不用跟我说。” “那便好。”邓太后微微一笑。 母子俩便放下沈初夏的事, 再也不提,随意说着话。 梁洹似乎犹豫了一下, 说道:“母后,慕霓回去有些时日了吧?” 邓太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抬起眼, 看着梁洹, 说道:“快一个月了。”说着, 她饮了一口茶,又问道,“洹儿问起这个做甚?” 梁洹微微一顿, 随即笑了笑:“儿臣最近事务繁忙,没什么空闲陪母后,怕母后一个人孤单。”说到这里,他望着邓太后的目光有些急切,“不如,早些叫慕霓进宫来陪母后吧。母后身边也好有个说话的人。” 听到这话,邓太后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她记得有段时日,梁洹宠沈初夏也是宠得要紧,就算是现在的曾芷清也不及当初的沈初夏的风光,因而,先前邓太后跟他说起沈初夏要出宫之时,便一直在暗暗观察他的神色,见他似乎对沈初夏出宫毫不在意,如今又催着自己叫邓慕霓进宫来。看来,在梁洹心里,早就把沈初夏丢在了一旁,心里想必只有邓慕霓了。对此,邓太后很是满意,遂笑了笑,冲着梁洹打趣道:“叫慕霓进宫,到底是陪母后,还是陪你啊?” 梁洹一听,脸上露出些许被戳穿之后的尴尬。他赧然一笑,说道:“自然是陪母后的。”顿了顿,他又说道,“当然,慕霓回来了,陪我叙叙旧也是可以的。” “你呀!”邓太后笑着摇了摇头,佯装无奈地说道,“好啦,母后知道你惦记着她。那我这就叫人传信儿过去,让慕霓早些进宫来。” “多谢母后。”梁洹面上一喜。 邓太后拍了拍他的手,笑了起来。 第60节 沈初夏得了邓太后的准许,回到宫便着手准备去云麓苑的事。 她看了黄历,二月初三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因而,她禀报了邓太后之后,决定就在二月初三那日便离开。 次日一早,曾芷清急匆匆地赶到华阳宫来。一进门,她就对着沈初夏嚷道:“沈姐姐,你怎么要去稽岩山了啊?” 沈初夏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得了消息,有些惊讶:“馨妃,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稽岩山之事?” 曾芷清微微一怔,咳了两声,说道:“那个,我,我听太后宫里的人说的。” 想到曾芷清去太后宫里请了安,听说此事倒也平常,沈初夏也不作他想,只笑着说道:“我这病在宫里养了好些日子,总不见好。之前我在藏书阁看过一本书,说是要去有山有水,集天地之灵气之所,对久病不愈之人大有好处。我将此事跟太后说了,没想到太后垂怜,恩准我去云麓苑养病呢。” “沈姐姐。”曾芷清抬起头,嘟着嘴,问道,“你真是这样才想出宫的吗?” “自然是这样啊。”沈初夏笑了起来,“不然,馨妃以为呢?” 曾芷清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说道:“你是不是因为陛下与向夫人之事,心头烦闷,才想离宫的?” 向夫人,指的就是嫁到向家的寡妇邓慕霓。 听到曾芷清这话,沈初夏一愣,随即笑道:“陛下的事,我们当嫔妃的,哪有置喙之地?我如今就只想养好身子,把岷儿好好养大,便别无所求了。” “可是,非得出宫不可吗?在宫里也可以养身子啊!”曾芷清说道,“再说了,你去了云麓苑,以后……我就难得见到你了。” 虽然曾芷清如今是梁洹跟前最得宠的嫔妃,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沈初夏就是对她讨厌不起来。在她心里,曾芷清真的就像个妹妹一般,让她打心眼里喜欢。 因而,她也不想对着曾芷清说出自己还要再回来的话,只笑笑说道:“若是有心,自然很快就能见面。” 若是无意,自然就不用再见了。 听到沈初夏这话,曾芷清似乎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手,说道:“对啊,沈姐姐若要养病,一时回不来,我若是有心想见沈姐姐,我可以来云麓苑看你呀!” “什么?”沈初夏一愣,“你要来云麓苑看我?” “嗯。”曾芷清微笑着点了点头。 “可你能出得了宫来吗?”沈初夏摇头一笑。 曾芷清嘿嘿笑了笑:“只要我跟陛下说,我来看沈姐姐你,陛下肯定会答应的。”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愣。是啊,曾芷清如今是梁洹的宠妃,梁洹自然会答应她的。就像当初自己受宠的时候,他不是对自己也百依百顺吗? 相到这里,沈初夏苦笑一声,也就没说话了。 很快,离宫的日子就要来了。 二月初二,沈初夏离宫的前一天。华阳宫的人都在收拾东西,沈初夏看着宫人们穿梭忙碌,觉得有些眼晕,见秋菊也在忙着整理梁岷的衣物,便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出了华阳宫,打算等宫人们都收拾妥当了才回来。 阳光正好,梁岷刚午睡起来,人也新鲜,加之他现在才学会走路不久,对走路很有兴趣,便迈开小短腿,在园子里撒着欢儿乱走着。 沈初夏也不管他,只跟在他身后。 母子二人便在这园子里漫无目的的逛着。 现在这时节,草木还有些凋零,这御花园里开得好的,也只是红梅花了。 那红梅林远远望去,便是红彤彤的一片,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梁岷看得高兴,忙拉着沈初夏的手,指着那片红梅林,叫道:“阿娘,花花。” 沈初夏半蹲着身子,微笑道:“岷儿要去看梅花吗?” “嗯。”梁岷点了点头,小脸笑得灿烂,学着沈初夏的话说道,“看梅花,看梅花。” “那我们去吧。”沈初夏笑了起来。反正也是无聊,就陪他去看看吧。明日出了宫,他便再也不回来了,也再看不到这里的红梅花了。 怕梁岷走着累,沈初夏把他抱了起来,往红梅林那边走去。 一进林子,梁岷就开始使劲蹬着两只小脚。沈初夏知道他想自己走,便把他放了下来。果然,小家伙的脚一沾地,便在园子里跌跌撞撞地疯跑了起来。 沈初夏怕他摔着,便在后面追着他,口中不停地叫道:“岷儿,慢些跑。慢点。等着阿娘啊。” 梁岷见沈初夏在后面追自己,还以为母亲在跟他做游戏,一边跑,一边咯咯地笑着。小家伙虽然才一岁四个月,但动作已经很灵活了,而且他身子矮,不像沈初夏老是被树枝挡着阻着,行动不便。因而,跑了一段,小家伙就把沈初夏甩开了。 不过,这梅林的地面毕竟有些凹凸不平,不时还有树根翻在外面,梁洹跑到赏梅轩外的时候,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便扑倒在地。 平日梁岷摔了跤,只要不太严重,沈初夏一般都不去管他,让他自己爬起来。因而,见他摔倒了,沈初夏也没出声,想看他自己怎么办。 可没想到,梁岷刚摔下去,就从旁边跳了一个人出来,一下把梁岷从地上抱了起来。 沈初夏看见这人,微微一愣。这人是梁洹的贴身内侍申则。如果申则在这里,那梁洹应该就在旁边的赏梅轩里。想到这里,沈初夏停下脚,下意识地往树后面一躲。 只见申则抱着梁岷,一脸紧张地问道:“三皇子,你没事吧?没摔倒哪里吗?” 梁岷望着申则,摇了摇头。 “哎呀,你可要慢些啊。”申则替他拍着身上的尘土,说道,“好在这地上的泥土软,没受伤。若在石板上这么摔一下,可就不得了啦。对了,三皇子,怎么就你一个人,秀菊呢?” 梁岷回过脸来,四处寻找着沈初夏,口中叫道:“阿娘,阿娘。” 见此情形,沈初夏只好从红梅树后面走了出来,对着申则笑道:“秀菊正收拾东西呢,是我带岷儿出来玩的。” 申则有些时候没看见沈初夏,猛一见她,有些发愣,脱口叫道:“昭贵仪,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初夏想着梁洹应该就在旁边那屋子里,她不想再跟他碰面,便上前牵着梁岷的手,笑了笑,说道:“我和岷儿出来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 申则愣了一下,应道:“哦。”随即转过脸往赏梅轩里望了望。 第61节 沈初夏怕他跟自己说梁洹在里面,那自己就不可能不进去请安了,于是,不待他说话,便拉着梁岷往外走去:“岷儿,我们回去了。” 可梁岷显然没玩够,听到沈初夏要带他回去,便闹了起来:“不走,不走,岷儿,看花花。” 沈初夏怕他声音大了,梁洹会听到,忙弯下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走了,阿娘带你到其他地方玩去。” “不走,不走!看花花!”梁岷在沈初夏身上挣扎着,让她一时有些抱不稳他。 似乎怕沈初夏摔着梁岷,申则赶紧走过来帮忙护着他。 正在这时,只听一个女子带笑的声音响起:“昭贵仪,既然三皇子还想玩,你便让他多玩一会儿吧。这么急着走作甚?” 听到这个声音,沈初夏微微一怔。她转过身去,果然看见邓慕霓正站在赏梅轩的门口,一脸微笑地望着自己。 原来,梁洹是与她一起在这里赏梅啊。 42.第四十二章 看到邓慕霓出现, 沈初夏沉吟了片刻,随即笑着招呼道:“向夫人,回宫了?” 考虑了一圈,还是觉得用这个称呼比较好。 说完之后,她看见刚走到门边的梁洹嘴角一抽, 邓慕霓也是一愣。看见这二人被自己的称呼恶心到了,她心头大快。 不过, 邓慕霓也不是普通人,很快就把情绪调整过来, 笑着回应道:“是啊, 昨天刚回来。” 昨天才回来, 今日两人就出来私会,可见思念甚紧啊。 不过, 沈初夏却对二人之间的缱绻情深毫无兴趣, 不过,梁洹既然露了面, 她又不可能不去请安,便走上前对梁洹行了一礼, 叫道:“陛下。” 梁洹看着她, 顿了顿, 说道:“听说, 昭贵仪明日要去云麓苑了?” “是的,陛下。”沈初夏说道。 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好, 朕祝你一路顺风。” “谢陛下。”沈初夏微笑道。 上一回去云麓苑之前,她和他也是互相不睬的。不过,当时的情境与现在却是千差万别。幸好,自己已经决定要放下了,心里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想到这里,沈初夏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妾与岷儿不知陛下与向夫人在此相聚,无意打扰了,这就告退了。” 梁洹默了片刻,正欲点头,便听见邓慕霓笑道:“昭贵仪,既然来了,便进去坐着饮杯茶吧。” “多谢向夫人的美意。”沈初夏笑了笑,说道,“不过,我明日要走,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要早些回去收拾。” “那么多宫人,哪用得着你收拾啊?”邓慕霓笑道,“再说了,三皇子还没玩够呢,便让他多玩玩吧。天还这么冷,进屋去饮杯茶,暖和暖和身子吧,让申则看着三皇子便是。” 说着,她抬起脸,对着梁洹笑道:“阿螭哥哥,你说是不是?” 梁洹略微一顿,随即点头道:“既然如此,昭贵仪就一起进屋吃杯茶吧。” 听着邓慕霓对梁洹那特殊的称呼,又见她不仅帮梁洹拿主意叫自己留下来,而且梁洹还依了她。这一切,无不向沈妆夏昭示着她与皇帝特殊的关系。 不过,既然梁洹说了话,沈初夏也不敢说不好,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道:“那,妾便叼扰陛下与向夫人了。” 梁洹抬眼看了沈初夏一眼。 感觉到他目中的不快,沈初夏忙低下头来。看来,他肯定是不想自己来打扰他与邓慕霓的,可邓慕霓开口邀她留下,他又不忍驳了美人的面子,自然就把这账算得自己头上了。沈初夏这般一想,觉得自己真的好冤。 正在这时,梁岷摇了摇沈初夏的手,叫道:“阿娘,看花花去。” 梁洹见状,伸出手来拉梁岷,说道:“岷儿,你母妃有事,叫申则陪你玩。” 梁岷最近没怎么见到梁洹,早把他是谁忘了。见梁洹来拉自己的手,小家伙自然不愿意,把小手从那大掌中挣脱,赶紧溜到沈初夏身后藏了起来。 见梁岷连手都不让自己拉,梁洹有些呆怔。 见此情形,沈初夏笑了笑,说道:“岷儿还小,又很久没见到陛下了,所以生疏了些,请陛下恕罪。” “无妨。”梁洹似乎并不在意。 “也不是不常见面便生疏啊。”邓慕霓在一旁淡笑道,“我家珍儿第一回看见阿螭哥哥,便很亲热,一点生疏之感都没有呢。” 对邓慕霓这番炫耀之话,沈初夏就像没听到似的,蹲下身,把岷儿搂在怀里,柔声说道:“岷儿乖,阿娘陪陛下和向夫人说会儿话,一会儿再来跟岷儿玩,好不好?” 梁岷抬起眼,怯怯地看着梁洹。他似乎有些怕梁洹。 “那岷儿就跟申则出去玩,好不好?”沈初夏微笑着用手点了点儿子的脸颊。 梁岷点了点头。 这时,申则伸手来拉他:“三皇子,小人带你出去玩。” 梁岷转过脸,望着沈初夏,见母亲跟自己点了点头,这才伸出手,让申则牵着自己。 “走啰,出去玩了!”申则一边小跑着,一边叫道。 见申则这般,梁岷咯咯笑着拉着他往外跑去。 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沈初夏不放心地叫道:“申则,你可要小心看着他啊。” “知道了,昭贵仪。”申则回过身应道。 见梁岷拉着申则的手跑得那么欢,却不肯让自己拉他的手,梁洹一阵气闷。 沈初夏回过脸,看见梁洹这表情,便知道他心头有些不爽,连忙解释道:“陛下,先前岷儿摔着了,是申则扶他起来的。” “嗯。”梁洹僵着脸点了点头。 第62节 邓慕霓却不明白沈初夏没头没脑地跟梁洹说这个干什么,一脸疑惑地望着她,问道:“昭贵仪,你对阿螭哥哥说这个作甚?” 闻言,沈初夏一愣。连自己都看出梁洹因为梁岷不让他拉手,却让申则拉手而不快,这个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邓慕霓看不出来? 未等沈初夏回答,梁洹在一旁说道:“慕霓,茶煮好了,过来饮茶了,不然呆会儿煮过了,就不好喝了。” “对啊。”邓慕霓笑了起来,忙拉着沈初夏的手,“昭贵仪过来尝尝这青鹰茶。” “青鹰茶?”沈初夏一愣,“这茶,我倒是第一回听说呢。” “这茶的叶片长得厚,嫩芽伸出来,还带着钩,就像鹰隼的喙一般,故而得此名。”邓慕霓向沈初夏解释道,“而且,这茶泡不出味,只能煮来吃。” 邓慕霓望了一眼梁洹,抿嘴笑道:“阿螭哥哥最是喜欢吃这茶了,以前都是我煮给他吃的。”说到这里,邓慕霓抬起头,望着梁洹,似笑非笑道,“阿螭哥哥,我离开之后,宫人们煮的茶,可还合你心意?” 梁洹随口应道:“你走了之后,我后来便没喝过这茶,不知道他们煮的味道如何。” 听到梁洹这话,邓慕霓眼中的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梁洹一眼,说道:“我差点忘了,你以前只吃我煮的这茶。我记得,有一回阿姊煮了,你不肯吃,阿姊还哭了一场。”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愣。邓慕霓的阿姊,便是梁洹元配皇后邓慕云。不管梁洹在婚前到底喜欢的是谁,可最终他娶的是邓慕云。如今邓慕云已经不在了,邓慕霓还提起当年梁洹在姐妹之间厚此薄彼之事,就有些不妥了。 想必梁洹也觉得邓慕霓这样说邓慕云不太多,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慕霓,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了。” 邓慕霓看出梁洹不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打转话头,又说起了两人年少时的其他事。 沈初夏坐在一旁,既插不上话,更不想插话,感觉有些尴尬,便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溜了。 正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有些冷。沈初夏自从上回小产后,身子一直没复原,被冷风一激,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正在说着话的梁洹与邓慕霓都转过脸来看她。 她赶紧用绣帕擦了擦嘴,对着梁洹与邓慕霓抱歉地笑了笑,说道:“陛下,向夫人,不好意思,妾失礼了。” 梁洹微微一怔,随即转过眼,对着邓慕霓说道:“慕霓,你冷不冷?我的斗篷就在木施上,要不要叫人给你拿来?” 听到这话,沈初夏不禁在心里啧啧叹了两声。明明是自己打了喷嚏,梁洹却去问邓慕霓冷不冷,果然是青梅竹马,情意非浅啊。 果然,邓慕霓抬眼望向梁洹,面上的笑容像浸了蜜一般甜,口中却嗔道:“阿螭哥哥,我又不冷,方才打喷嚏的是昭贵仪,想必她有些冷吧。”说着她转过脸,望着沈初夏,“昭贵仪,你要不把阿螭哥哥那斗篷披上吧?” 闻言,沈初夏僵着脸笑了笑:“谢向夫人关心,那斗篷是陛下对夫人的一片心意,妾可不敢受。” 话一说完,她好像感觉梁洹狠狠盯了自己一眼。对他这一瞪,她有些莫名其妙,扭过脸,装作没看到,又对着邓慕霓笑盈盈地说道:“茶也吃过了,时候也差不多了,妾该回去了,就不打扰陛下与夫人了。” “这时候还早呢。”邓慕霓笑着挽留道,“昭贵仪再坐一会儿吧。” 沈初夏看邓慕霓这模样,想必是秀恩爱还没秀够。不过,她却没兴趣当观众了,正要开口拒绝,只听屋外突然传来梁岷大哭的声音,接着又听到申则不满地叫道:“珍儿姑娘,你推三皇子作甚?” “谁叫他先扔土块来打我!”珍儿恨恨的声音响起。 申则忿忿说道:“三皇子那么小,能有多大的力气?再说了,不是没打到吗?珍儿姑娘你这么用力地推他,摔伤了可怎么办?” 想到上回梁岷在珍儿跟前吃了大亏,好像这回又没讨着好,沈初夏愣了一下,顾不得跟梁洹与邓慕霓打招呼,赶紧起身跑了出去。 出了赏梅轩,看见申则正把梁岷搂在怀里,梁岷哇哇大哭着,脸上好像还有些伤痕,想必是被珍儿推倒的时候,在地上擦伤的。那珍儿却站在一旁,昂着头,毫无愧色。 见儿子受了伤,沈初夏一惊,叫道:“申则,这是怎么啦?” 梁岷一看见沈初夏,就张开双手,向她扑来,小嘴瘪着,满是委屈:“阿娘,姐姐,打岷儿。”说着他用小手指了指脸上的伤痕,“疼。” 沈初夏心疼至极,忙上前,从申则手里接过梁岷,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好啦,好啦,没事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听到母亲的安慰,梁岷像是找到了靠山,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毕竟梁岷是皇子,这般哭闹着,邓慕霓脸上似乎也有点挂不住。于是,她对着珍儿问道:“珍儿,可是你把三皇子推倒的?” 珍儿鼓着小脸,看了母亲一眼,说道:“谁叫他一看见我,就扔土块来打我。” “他打你,你也不该推他呀。”邓慕霓嗔道,“你看,三皇子这脸上都摔伤了。” “我不推他,他还来打我呢?”珍儿见邓慕霓没帮自己,很是委屈,“难道我就站着,任由他打啊!”说完,珍儿也咧开嘴,大哭了起来。 听到两个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梁洹皱了皱眉头,对着申则问道:“申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岷儿先动的手?” 申则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三皇子先扔土块去打珍儿姑娘,不过三皇子那点力气,哪能打到她啊?可珍儿姑娘跑过来,很凶地推三皇子,小人还没来得及拦,三皇子就摔倒在地,把脸擦破了。” 闻言,梁洹沉默了片刻,抬眼望着沈初夏,说道:“岷儿虽然是我的儿子,可我也不护短。他先出手伤人,就是他不对。” 听到梁洹这话,沈初夏心头冷笑。她的儿子,自己自然了解。沈初夏自认自己对梁岷的教育还是很正常的,儿子绝对不是一个刁蛮任性,喜欢惹是生非的孩子。如果说今日真是他先扔土块去打珍儿,只能说明他记得上回自己被珍儿绊得掉到湖里的事,所以,他看见珍儿才会有这反应。 不过,显然梁洹是要袒护这对母女的。也是,邓慕霓是他的心上人,爱屋及乌,珍儿当然也是他的掌中宝了。 此时,她觉得自己对他所有的感情,都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冷漠无情中,消耗完了。 她抱着梁岷,对着梁洹也邓慕霓屈了屈膝,说道:“既然这样,妾就代岷儿向夫人与珍儿姑娘陪个罪,还请夫人莫怪。” 邓慕霓也做出一脸歉意的模样,说道:“昭贵仪哪里的话,是珍儿不对,她不该出手推三皇子。” 沈初夏笑了起来,说道:“既然陛下都说了是岷儿不对,自然就是他的错了。请夫人放心,我保证,以后岷儿再不会对珍儿姑娘无礼了。” 以后反正都再不相见了,就算岷儿要对她动手,也没机会了。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向自己射来。不过,她一直低着头,没有再去看梁洹,又说道:“陛下,妾与岷儿告退了!” 梁洹顿了顿,说道:“去吧,找太医给他看看。” “不用了,皮外伤,没事的。”沈初夏笑笑说道,“谢陛下关心,妾告退了!”说着她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过身,向梅林外走去。 她一转过身,忍了多时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感谢上苍,让她在离开皇宫的前一天,对这个男人彻彻底底的死了心,再无任何一丝的留恋。 43.第四十三章 第63节 次日卯时, 沈初夏便带着梁岷离开皇宫,前往稽岩山云麓苑。 这时候,梁洹正在上早朝。不过,就算他不上朝,应该也不会管沈初夏母子的。所以, 沈初夏根本就没管他这一茬。 不出意外,曾芷清来了宫门前来送她, 不过,让沈初夏没想到的是, 钱贵嫔带着梁峻也来了。 见到沈初夏, 钱贵嫔笑了笑, 说道:“峻儿知道你们要走,非要闹着要来送弟弟。” “多谢大皇子。”沈初夏微笑着摸了摸梁峻的头。 梁峻确实很乖, 知道弟弟要走了, 不仅把自己最喜欢的小木马送给弟弟玩,还一直拉着弟弟的手, 一脸不舍的模样。直到沈初夏与曾芷清、钱贵嫔说完了话,要上马车了, 梁峻还是拉着梁岷的手不肯放。 沈初夏只得走上前, 对着梁峻笑着说道:“大皇子, 弟弟要走了。” 梁峻抬起头, 望着沈初夏,问道:“贵仪,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弟弟啊?” 闻言, 沈初夏愣了愣。如果一切进行得顺利的话,梁峻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梁岷了。可看着梁峻那双明亮纯净眼睛,沈初夏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来骗他。 正在这时,钱贵嫔走到跟前,将梁峻与梁岷分了开来,笑道:“很快峻儿便会见到三皇子了。” “真的很快又可以见到三弟啊?”梁峻眼睛一亮。 “自然是真的啊。”钱贵嫔抚了抚儿子的小脸,说道,“过些日子,昭贵仪身子好了,就会回来。就算他们没回来,等热起来了,我们也要去稽岩山的,到时峻儿便可以见到弟弟了。” “太好了,峻儿又可以跟弟弟一起玩。”梁峻拍着手欢叫起来。 梁岷根本就不怎么懂事,见梁峻欢喜得拍手,他也跟着一起拍着手咯咯笑着。 沈初夏忍不住伸出手,在儿子头上轻轻抚了抚,然后对着曾芷清、钱贵嫔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这就上路了。” 钱贵嫔点了点头,说道:“三皇子还小,路上小心照顾他。” “我知道的。”沈初夏笑着应道。 曾芷清拉着沈初夏的手,冲她眨了眨眼睛,说道:“过些日子,我来云麓苑看你。” “好。”沈初夏笑了笑,心想,等你出得来再说吧。 说罢,她又去拉梁岷,抱他上了马车。 梁岷知道要跟哥哥分开了,忙伸出小手,冲着梁峻挥舞着:“哥哥,再见。” “三弟,再见。”梁峻也用力挥舞着小手。 刚坐到马车上,梁岷还觉得好玩,可等马车跑了起来,他从车窗边探出头去,看见梁峻在自己的眼中变得越来越小,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不停叫着:“哥哥!哥哥!” 见此情形,沈初夏忙把他抱进来,搂在怀里,安慰着他。慢慢地,梁岷止住了哭声,在沈初夏怀里睡着了。 沈初夏抱着儿子,轻轻在他背上拍打着,哄着他。 听着马车的车轮辚辚作响,沈初夏心头有些恍忽。终于走出了第一步!以后,再也不会见到梁洹了吧?既然已经没有了情意,就这样,互相消失在彼此的生命中,挺好的。 她低下头,在儿子的脸颊上深深一吻。从此以后,只剩她与岷儿相依为命了。 这回沈初夏与梁岷出行,一切都是轻车简从,不像上回跟着梁洹出门那般人车众多,因而,在路途上节省了不少功夫,未时初刻便到了云麓苑。 因为青鹿苑的位置比较靠中,沈初夏没有再住在哪里,而是选了背靠着稽岩山且比较偏僻的紫鸢院。 进了院,沈初夏让明兰守着宫人们收拾东西,自己便带着梁岷出了门去观察周围的环境。 虽说皇帝如今不在这里,守卫松了许多,但毕竟也是皇家行宫,要想带着梁岷跑出去,还是有些困难。想到这里,沈初夏心头不禁打起了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逃出去呢? 她围着墙根走了一圈,都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她逃出去。凡是能够通到外面的地方,都有侍卫把守着。见此情形,她不禁有几分气馁。 她在心里又安慰道,反正才刚来,时间那么长,慢慢再想方法吧。于是,她便拉着梁岷往回走,路过洗心堂的时候,她心头一动。 这洗心堂是云麓苑里的佛堂,供嫔妃们礼佛的,去年避暑的时候,她也去里面拜过佛。反正也到了这里,不如就进去拜一下菩萨,求菩萨保佑自己能够顺利逃出这个樊笼吧。 于是,她抱着梁岷进了洗心堂。佛堂正中便有三尊菩萨,两旁各有一溜的小菩萨。既然是来求菩萨的,自然就求最中间的大菩萨,肯定法力最强。 沈初夏把儿子放下来,叫他跪在正中的蒲团上,然后自己跪在旁边的蒲团上,双手合十,举在鼻尖,说道:“岷儿,像阿娘这样。” 梁岷似懂非懂地举起手,学着沈初夏的模样,合着一双小手,举到鼻间。 沈初夏又说道:“岷儿跟阿娘一起,求菩萨保佑阿娘和岷儿一切顺顺利利的,好不好?” “好。”梁岷奶声奶气地应道。 见梁岷这么乖,沈初夏不禁会心一笑,说道:“那阿娘与岷儿跟菩萨说悄悄话,好不好?” “好。”梁岷又点了点头。 沈初夏这才放心地转过脸,闭上眼,在菩萨面前许下心愿,求菩萨保佑她能尽快想到一个方法,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带着岷儿远走高飞,买千亩良田,买一所大宅子,母子俩下辈子都能过着富足优渥的生活。 许完了愿,她还郑重其事地给菩萨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过脸,准备叫梁岷也磕头:“岷儿,你也给菩萨磕头……” 话没说完,她便愣住了。旁边的蒲团空空如也,梁岷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岷儿!岷儿!”沈初夏站起身来,四处寻找着儿子。 在这云麓苑中,沈初夏当然不怕有人来拐她的儿子,而且这洗心堂的门槛那么高,梁岷那小短腿不说迈过去了,爬也爬不出去。所以说,这小子肯定还在佛堂里面。 可是,他藏在哪里呢? 沈初夏观察了一番,终于把目光锁定在了供桌下挂着的布帘上。看来看去,也只有这种地方能藏人了。可那毕竟是菩萨的地方,怕自己对菩萨不敬,被菩萨怪罪,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对着菩萨作了一揖,说道:“大慈大悲的菩萨,小儿不懂事,小女子此举实属无奈,还望菩萨莫怪。”然后她又拜了三下,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掀起供桌下的帘子。没想到,可那下面还是没有梁岷。 她皱了皱眉,又往两边看了看。旁边那一溜小菩萨的供桌连在一起,帘子也连在一起。她想了想,便轻轻往左边走了去。还未等她靠近,便听到供桌下,传来小孩子的笑声。 听到这声音,沈初夏板下脸,沉声叫道:“岷儿,出来!” 第64节 “不出来。”梁岷一边咯咯地笑道,一边叫道,“阿娘,躲猫猫。” 沈初夏气乎乎的走上前,掀起帘子,只听儿子“啊!”的惊叫了一声,然后便迅速往前爬去。 “岷儿!”沈初夏伸手去抓他,可小家伙行动敏捷,等她的手伸过去,人家早爬远了。 她无法,只得跑到前面去截他。可这供桌下的空间有点大,梁岷贴着墙根爬,她伸手进去,根本够不着,必须要把身子探进去才行。可等她探进身来,梁岷又爬走了。 沈初夏有点后悔当初一定要坚持让梁岷好好学爬了。这小子,爬起来,比跑还快。 沈初夏试了几次,终于把梁岷截住了,要拉他出来,梁岷扭着身子不愿意,母子俩便在供桌下面拉扯起来。突然,沈初夏在地板上突然摸到了一个铁制的圆环,抓在手里,凉幽幽的。 这是什么? 沈初夏干脆把整个身子都钻进了供桌下,仔细观察了起来。 这铁环连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石板砖,看起来与周围呈长条形的石砖很不一样,很是古怪。这时,梁岷也不闹了,凑到沈初夏身边也来看。 见梁岷压在石砖上,沈初夏忙说道:“岷儿,让开一点。”梁岷往后退了退。 沈初夏试着把铁环往上提了提,那石砖果然整个动了动。见此情形,沈初夏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这是个地道! 就是不知道这地道通往哪里。 好在这石砖不大,虽然有些费劲,但沈初夏还是把它弄了开来。下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还有石梯。 梁岷一看,开心得大叫:“躲猫猫!躲猫猫!” “嘘!”沈初夏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岷儿别闹,被人发现了,我们就不能躲猫猫了。” “哦。”这招果然管用,小家伙一下便没了声。 沈初夏又说道:“阿娘带岷儿下去躲猫猫,岷儿不许闹啊。” “好。”梁岷连连点头。 于是,沈初夏在供桌旁的地上,找了一根没用过的蜡烛,出去就着供桌上的烛火点燃,然后又钻了回来,一手抱着梁岷,一手拿着蜡烛,钻进了地道。 地道里终日不见阳光,很黑,而蜡烛照明的范围毕竟有限,因而,沈初夏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不过,比起前面未知的恐惧,她觉得留在皇宫会更可怕。如今,她除了往前走,已经别无退路了。还好,一路没有出现什么妖魔鬼怪,她和梁岷从一处掩映在茂密的灌木丛后面的山洞里钻了出来。 这里应该是稽岩山了。 她向四周看了看,前面五十来步的地方,便有一条路通向山下。 也就是说,她和梁岷已经离开了云麓苑,离开的梁洹的控制范围。 不过,虽然已经走了出来,但她和梁岷现在还不能走。一来,她的身子没复原,无法带着孩子长途跋涉,二来,她的那匣子金银珠宝还没拿呢,这就走了,他们娘俩凭什么生活?所以,她还得回云麓苑去,等养好了身子,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再带着儿子离开。反正找到路了,也不怕跑不掉。 于是,她抱着梁岷,又原路返回,将那石砖小心地盖了回去。 从供桌上钻了出来,沈初夏再次跪在佛前,磕了三个响头。 这菩萨可真灵,自己正愁找不到办法离开,才求了他,他马上就给她指了一条明道。经此一番,她决定,以后一定当个虔诚的佛教徒,一辈子供着菩萨。 44.第四十四章 沈初夏自从发现了那条能够通往云麓苑外的秘道后, 觉得终于找到了生活的目标,心情极好,吃得好,睡得好,养得好, 身子很快便复原得差不多了。再加之这云麓苑里,除了她, 没个正经主子,也没有人管着她, 因而这日子过得极其惬意。她估摸着再养个半个月, 差不多可以遁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 曾芷清来了云麓苑。 原本沈初夏以为曾芷清说要来看自己,就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她还真的来了。 见到曾芷清, 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馨妃娘娘, 你怎么来了?” 曾芷清拉着沈初夏的手,笑着说道:“我说过要来探望沈姐姐, 自然要来的。” “你怎么劝服陛下要你来的?”她有些好奇。嫔妃要独自出宫, 可不是件容易之事。 “我就跟陛下说要来看沈姐姐你, 陛下就答应了啊。”曾芷清笑笑说道。 “哦。”沈初夏扯着脸笑了笑。 果然是梁洹跟前的红人, 想出宫就出得了宫。那时自己可都没这个待遇。记得她当时对京城的集市很感兴趣,见梁洹又不空,便跟他说自己想出宫到京城集市上去逛逛。他没同意, 说是等他空了跟他一起出来,可他一直不得空,再后来,她失了宠,这事就没再提了。当初大家还说自己宠冠后宫,真是白担了这名被人嫉恨,曾芷清可比自己受宠多了。 曾芷清显然没察觉到沈初夏心里这些弯弯拐拐,忙拉过沈初夏细细看了看。见她来了云麓苑不到一个月,面色红润,身子也丰腴了一些,不禁笑道:“看来,这稽岩山还真是山清水秀,有天地之灵,我看沈姐姐的身子差不多大好了。” 沈初夏怕曾芷清回去说自己身子复原了,邓太后叫自己回皇宫去,连忙说道:“哪里大好啊?还差得远呢。我觉得至少还要住三个月吧。” 闻言,曾芷清笑了起来:“再住三个月,可都快入伏了,到时陛下和太后也过来了。那沈姐姐不如就一直住在这里,等入了秋再跟陛下一起回宫。” “这,也好。”沈初夏笑着点了点头。 去年避暑之时,曾芷清还未受宠,没能来云麓苑,因而,这是她第一回来,看这园子里什么都新鲜。沈初夏见状,便陪她到处走了走,看了看,晚上就留她在紫鸢院住了一宿。次日一早,曾芷清便又返程了。 沈初夏带着梁岷一起去送她。 临上马车前,曾芷清拉着沈初夏的手,面色似乎有些伤感:“沈姐姐,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沈初夏也知道,就算曾芷清再受宠,也不可能经常出宫来的。不过,她倒没想到曾芷清如此舍不得自己,遂笑了笑,说道:“也就三个多月,馨妃肯定要随陛下一起来避暑的,到时我们不就可以见面了?” 曾芷清叹了一口气,说道:“邓慕霓月底就要进宫了。以后的事,怎么说得清啊?” 闻言,沈初夏沉默下来。邓慕霓进了宫,梁洹眼中肯定容不下别人了,到时曾芷清若失了宠,膝下又无子女,能不能来云麓苑,还真说不清。 曾芷清弯下腰,又将梁岷抱在怀里,亲了亲,又揪了揪他的小胖脸,说道:“我也好舍不得岷儿啊,这小脸肉嘟嘟的,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啊。” 沈初夏笑着打趣道:“这么喜欢,赶紧生一个四皇子啊。” 第65节 听了沈初夏的话,曾芷清微微一怔,随即不自在地笑了笑,说道:“这个,不是想生就生得出来的,再说吧。对了,沈姐姐,我真要离开了。” “一路顺风。”沈初夏微笑道。 “嗯。”曾芷清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了马车。随即,她从车厢里打起帘子,探出头来,红着眼睛冲沈初夏挥了挥手,“我走了,沈姐姐。” 沈初夏抱在腿边的梁岷,举起儿子的小手,对着曾芷清挥着手,叫道:“馨妃,再见。” 曾芷清努力冲着沈初夏母子二人笑了笑,然后坐了回去。就在她放下帘子的那一瞬,沈初夏看见她在抹泪。 看着侍卫护送着马车渐渐走远,沈初夏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上回自己离开皇宫来稽岩山的时候,曾芷清也没这么伤感啊,怎么这回分别,她反应这么大? 不过,沈初夏也没往深处想,便抱了梁岷回了云麓苑。 没想到半个时辰后,一个惊天的消息传了过来。曾芷清所乘的马车,在上回沈初夏惊马之处,再次惊了马。这一回,没有王霄,没有蓝田卫,所以,她连人带车冲下了山崖。 沈初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怎么收也收不住。 虽然她和曾芷清都是梁洹的嫔妃,二人共侍一夫,但却有着深深的姐妹情意,没有嫉恨,没有暗害。在这个皇宫里,她甚至觉得曾芷清是唯一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了。她单纯,善良,美好,怎么转眼之间,那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想到离开之前,曾芷清那反常的神情,沈初夏更是心痛。难道人有的时候真的会有预感?可为什么自己没有预感到她会出事?如果早知道她这一走会出事,她怎么也不会让她离开的。 越是这么想,沈初夏心里越是内疚、难过。 此事很快也传到了宫里,申时不到,梁洹就亲自赶了过来。对梁洹的到来,沈初夏有几分意外。曾芷清毕竟只是一个嫔妃,照理用不着皇帝亲自出动。如此看来,他心里应该还是有几分在意曾芷清的。 想着他此时心里肯定正悲痛,她也不敢去见他。到了晚上,沈初夏听说找到了曾芷清的尸身,可已经摔得血肉模糊了。想到曾经那么美丽的姑娘,死了后连原来的容貌都看不出了,沈初夏更是难受得哭了半晌。 掌灯时分,申则来了紫鸢院,说是今晚梁洹要宿在这里。 沈初夏听到这个消息,十分吃惊,不禁对着申则问道:“陛下不是一向住在赤龙院吗?” 申则抬起头,看着沈初夏,淡笑着说道:“陛下说,只歇一宿,懒得去收拾赤龙院,就在昭贵仪这里将就一晚。” 闻言,沈初夏咬了咬唇。他是皇帝,又不要他动手收拾,有什么麻烦的?可是,皇帝说要住她这里,她又不能说不让他住,只好点头应道:“那我先收拾一下。” 见沈初夏答应了,申则又行了礼:“如此,小人这就回去给陛下回话了。” “申内侍,慢去。”沈初夏点了点头。 申则退了下去,沈初夏便开始把自己放在床上的一些贴身物品收捡起来。突然,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梁洹今晚住这里,那他是跟自己一起住,还是他独自一人住?他原本就厌恶了自己,如今又失去了宠爱的妃子,应该对自己没什么兴致了吧?不过,他过来了,自己又不可能不在他跟前服侍,到时自己是主动走,还是厚着脸皮留下来呢? 沈初夏想了半晌,都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便不去想了,到时见机行事便是。 梁洹来得有些晚,沈初夏都洗漱收拾妥当了,他才过来。 听宫人禀报他到了,沈初夏忙跑到门前候着,见到他进了院门,她便迎上前,行礼道:“妾见过陛下。” “起来吧。”梁洹抬了抬手。 声音听起来,倒还比较平静。 不过,沈初夏知道他此时心情肯定不好,也不敢提起曾芷清之事,只说道:“陛下先进屋歇会儿吧。” “嗯。”梁洹点了点头。 沈初夏便将他迎了进去,又亲自为他斟了热茶,说道:“陛下,请用茶。”说着,她将茶呈了上去。 梁洹伸手接过茶杯,抬起眼,看了看她,突然一愣,说道:“你哭了?眼睛这么肿!” 沈初夏一怔,随即苦笑一声,说道:“让陛下见笑了。” 梁洹默了片刻,说道:“你这样,是因为馨妃吗?” 听他提起曾芷清,沈初夏眼圈一红,眼泪又在眼中打着转:“陛下,今早是妾亲自送馨妃离开的,没想到她这一走……”说到这里,沈初夏捂着嘴,哽咽着说不下去。 她赶紧背过脸去,拭了拭眼泪:“妾失礼了,请陛下恕罪。” 他没搭话,过了半晌,待她平静了一些,他才说道:“你也别伤心了。馨妃走了,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 闻言,沈初夏一愣,转过脸来,望着梁洹说道:“陛下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洹盯着沈初夏,缓缓说道:“也许走,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说不定,她早就在盼着这天了。所以,你别为她难过了。” 沈初夏怔怔地望着梁洹,还是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看她这模样,梁洹就知道她没明白,遂笑了笑,说道:“你无需想太多,你只要知道,不要再为她难过,别伤了自己身子。” “知道了,陛下。”沈初夏应道。 随着这个话题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沈初夏觉得气氛着实有些诡异,但没话找话道:“天不早了,陛下是这时去洗浴,还是吃点东西再歇息?” “你饿了吗?”他抬眼望着她。 “不是。”沈初夏赶紧摇头,“妾是怕陛下饿了。” “我不饿。”他说道。 “哦。”她应道。 “岷儿睡了?”他又问道。 她点了点头,说道:“早睡了。” 他顿了顿,又问道:“你的身子,可全好了?” 听他关心起自己的身子,沈初夏微微一怔。其实,从梁洹进门之后,与她说话时语气温和,神情自然,完全没有之前在皇宫里对她的冷漠淡然,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感觉,就是他与她之间,从没有发生过那些龌龊之事。仿佛两人还像以前一般情深意重。 第66节 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他不仅认定自己背叛了他,而且,他心里的那个人也从来都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着回答道:“谢陛下关心,妾好些了。不过,怕是还要休养一阵才会大好。” 见她对自己一脸防备疏离,梁洹微微一怔,默了片刻,又说道:“你先歇息吧,我去洗浴了再过来。” “陛下,让妾服侍你洗吧?”她忙说道。 他皱了皱眉,说道:“你身子不是还没好吗?先顾惜好自己的身子,上床等我便是。” “陛下,妾今晚也歇这里?”沈初夏一愣。 听到她这话,梁洹眼睛微微一眯,冷声说道:“昭贵仪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歇这里,歇哪里?” 见他眼中有恼意,沈初夏忙说道:“妾是怕会错意了,万一陛下不想……” 未等沈初夏说完,梁洹便发起怒来:“我若不想看见你,何必还要来这里!”说罢,他“霍”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45.第四十五章 看着梁洹带着怒意的背影, 沈初夏站在原地,有点发愣。她不知道他是去洗浴,还是被自己惹恼了就这么走了。呆了半晌,她还是按他的吩咐,自己先上了床。他若回来了, 就两个人一起睡,他若不回来更好, 自己一人睡。 不过,想着梁洹离开时那怒气冲冲的模样, 沈初夏心里总觉得不舒坦, 怎么也睡不着。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 她听到外面有声响,知道他回来了。她心头一慌, 忙闭上眼装睡。 她听到他进了门, 把门闩上,然后又听到他的脚步声慢慢来到了床边, 停住,应该是在看她睡着没有。她继续装睡, 过了一会儿, 才听到他脱了衣裳, 上了床来。 可是, 他并没有直接躺下来,而是斜靠在床上,面朝着沈初夏, 用手撑着头,似乎在盯着她看。 沈初夏也不知他为何要这么盯着自己看,可被他这么盯着,真的好不自在啊。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好想动一动,可又害怕自己一动,会被他发现自己在装睡。于是,她就这样僵着,感觉好难受啊。 可那个人就是不睡,一直这么盯着她,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他再怎么看也不会看出一朵花来啊。 沈初夏天人交战的半晌,觉得这样实在太难受了,决定装着自己刚睡醒了一觉的模样,慢慢睁开眼来,伸个懒腰。 可就在她睁眼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他轻声说道:“阿蔓,对不起。” 她一下愣住了,眼睛睁了开来。跃入她眼中的,是他略微有些慌乱的眼。 梁洹没想到沈初夏会突然睁开来眼,有些不知所措。而她的表情也有些惊愕,想必是听到他先前说的那句话了。他愣了愣,解释道:“先前,我,我不该对你发火。” 沈初夏一怔,默了默,说道:“馨妃刚走,陛下心里难受,妾明白的。” 闻言,梁洹沉默不语。 “陛下,时候不早了,歇息了吧。”沈初夏又说道。 梁洹抬起眼,望着沈初夏,忍不住问道:“这些日子,我这样对你,你,你怪我吗?” 闻言,沈初夏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说道:“妾不怪陛下。”他是皇帝,曾芷清本就是他的嫔妃,他宠曾芷清,也无可厚非。 只是,想到当初他冷淡自己的原因,是误会自己与徐质有染,沈初夏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堵。虽然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但她不想一直背着不贞的名声。毕竟那些日子,她是真心爱他的。就算现在放下了,她也不想让自己曾经付出的真心被人质疑。 想到这里,她望着他,说道:“陛下,有一件事,妾一直想跟你说。” “说吧。”他应道。 她犹豫了片刻,说道:“关于徐质的事,妾一直没有机会跟陛下解释。” 听到这话,他垂下眼,没吭声。 她咬了咬唇,接着说道:“不管陛下信与不信,妾还是要说。关于妾进宫之前,是不是与徐质有过情意,到底有没有想与徐质私奔,妾真的都不记得了。妾在生岷儿的时候已经死过一回了,好多事都不记得了,妾现在的记忆是从生育岷儿开始的。妾记得的,便是在兰草院遇到陛下,喜欢上了陛下。上元节那天,妾看见徐质的时候,真的只是觉得他长得像一个故人,确实是不认得他了,妾没有骗陛下的。” 听完沈初夏的话,梁洹仍然低着头,沉默不语。 见此情形,沈初夏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妾知道,陛下肯定不会相信妾的。”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想到自己放下所有的自尊跟他解释,他却无动于衷。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信你。” 梁洹突然开了口。 沈初夏一愣,抬起满是泪水的眼,怔怔地望着他:“陛下,你,你信我?” 他紧紧盯着她,说道:“我信你!” 他信自己?那他之前做的那些,并不是误会自己?而是他本来就想这么做,不管自己与徐质的事情有没有发生,他都会这么做的?想到这里,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钝痛。原来自己的真心,在他心里根本就是无足轻重。想必除了邓慕霓,所有的女子,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吧。 眼泪,慢慢地从她眼中滑落。 她不想在他面前流泪,让他看见自己的软弱与无能。可不争气的眼泪就是忍不住。 他捧起她的脸,用手替她拭着脸颊上的泪,说道:“对不起,你再忍耐一些日子,就快没事了。” 此时的梁洹,在沈初夏满是泪水的眼中,整个人都是模糊的,她甚至没有听到他说了些什么话,只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自己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看着沈初夏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梁洹心头怜惜不已。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低头,轻轻噙住她的双唇。 沈初夏根本不妨他会如此,一下子就懵了。明明在今晚之前,她和他之间还是水火不容之势,怎么现在又成了这样? 可是,现在的她,别说主动权,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他的吻,极其强势,像是要把她口中的气息全都掠夺干净。 她用手去推了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她无法,只得迎合着他。 终于,他放开了她的唇,沿着她的脖子往下吻去。 她喘着粗气,捉住他正在自己胸口上揉捏着的手,说道:“陛下,别这样。馨妃今日才走呢。” “那又怎么样?”他一把将她的衣裳扯了开来,“难不成,我还要为她守节?” 第67节 闻言,沈初夏一僵。是啊,她和曾芷清只是他的嫔妃,说白了,就是他的工具而已,对他来说,就是喜不喜欢这件工具,哪有那么多的感情? 想到这里,她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 自己要想摆脱这可悲的命运,还是尽快离开吧。 没有了沈初夏的阻拦,梁洹很快便开始攻城掠地。他很急切,甚至没有等她的身体准备好,便冲了进来。 两人快有半年没有一起了,许是有些不适应,他进来的时候,她觉得有些疼,却又不敢说,便咬着唇忍耐着。 他从她僵硬的表情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低下头,啄了啄她的唇,问道:“疼?” 她点了点头,说道:“有点。” 他忍着没动,又在她身上敏感之处亲了亲,直到她适应了才又继续。沈初夏不疼了,两人做起来都觉得舒服。梁洹虽然赶了半天的路,又因为曾芷清的事忙了大半天,体力却还是很好,把沈初夏折腾了三回才罢休。看他那怎么要都要不够的模样,活像个刚开荤的愣头青,倒把沈初夏弄得郁闷了。难道曾芷清太瘦了,那小身板满足不了他? 不过,今晚他倒是满足了,却把沈初夏累得够呛,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动都不想动一下。第二天,天还没亮,申则就在外面叫门。 梁洹一动,沈初夏也跟着醒了过来。 他按着她,说道:“你继续睡吧。” 沈初夏挣扎着起了身:“妾服侍陛下更衣。”现在毕竟不像以前自己受宠的时候,不敢在他面前随意作,昨晚只是他兴致来了,找她发泄一下而已。如今的她,早被打回了原形,哪还敢在他面前摆谱啊? 见她执意起了床,他也没再阻拦,只说道:“天亮还早,我走了后,你再回去睡会儿吧。” “知道了。”她一边应着,一边替他更衣。 衣裳换好了,她笑着说道:“妾送陛下。” 他看了她半晌,说道:“阿蔓,委屈你了。不过,很快就好了。” 沈初夏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不想去多想,只笑了笑,说道:“妾不委屈的。” “在我把事情处理完之前,你与岷儿就住在这里吧。”他又说道,“这里没那么多人,说话做事也方便些。” “是,陛下。”沈初夏低头应道。 看她对自己还是那么疏离,他轻声一叹,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那我先走了。” 她将手从他掌中取也,福身一礼:“妾恭送陛下。” 他收回手,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往屋外走去。 沈初夏跟在他身后,走到屋外,一直目送他出了院子,这才回了屋。 过了几日,沈初夏听说曾芷清出事之后,当天护送她的侍卫宫人全都被皇帝治了罪,徒的徒,流的流。 这件事倒给沈初夏提了个醒,如果自己逃离了云麓苑,自己身边的宫人,怕是也脱不了干系。看来,自己还不能像当初想的哪样,拍拍屁股从地道跑了便是,得想个万全之策,既不能让自己身边的宫人受罪,又能够顺利脱身。 跟她最亲近的宫人,便是贴身服侍自己的明兰,和梁岷的乳母秀菊。上回梁岷被珍儿绊到湖里一事,幸得有沈初夏帮着她说话,秀菊才没有获罪。见沈初夏还叫她继续服侍梁岷,秀菊更是感激零涕,从此是加倍用心服侍梁岷。因而,对明兰和秀菊的忠心,沈初夏是从未怀疑的。 既然她们对她好,自然她也不能害她们。可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离开,又能保全她们呢? 沈初夏想了几日,都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可是,她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马上他就要纳邓慕霓进宫了,她进了宫,谁知道后面会出什么岔子?保险起见,还是在邓慕霓进宫前便走。于是,她决定孤注一掷,行一步险棋。 好在沈初夏知道了那地道的存在,她经常借着独自礼佛的名义,将洗心堂锁了起来,然后偷偷从地道出去,做了一些必要的准备。时候差不多了,她准备的也差不多了,该行动了。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沈初夏在自己离开的那一天下午,趁着梁岷睡午觉的时候,才将明兰和秀菊单独叫到了自己屋里。 进了屋,关上门,看着沈初夏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明兰与秀菊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贵仪,叫我们进来,可是有事要吩咐?”明兰惴惴不安地问道。 沈初夏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明兰,秀菊,我考虑了半晌,还是决定提前把这事告诉你们。” 见沈初夏如此说,明兰与秀心中皆知沈初夏要说之事不同寻常。 明兰忙问道:“贵仪,到底是什么事啊?” 秀菊也说道:“贵仪有什么事,尽管说,奴婢就算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沈初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说道:“明日天亮之时,这世上将不再有昭贵仪沈初夏,也不再有三皇子梁岷了。” 46.第四十六章 听到沈初夏的话, 明兰面色一变,惊呼道:“贵仪,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秀菊更是惊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这, 这明早,怎, 怎么可能会没有,没有贵仪和, 和三, 三皇子啊?” 沈初夏笑了笑, 然后抬起头,望了望屋顶, 说道:“今晚, 我会在这屋里放一把大火,我和岷儿都会被烧死在这里。” “什么?” 明兰和秀菊吓得面色煞白。 半晌, 才听到明兰怯怯地开了口:“贵仪,你, 你为何要这么做啊?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啊, 你, 你为何要去寻死啊?” 沈初夏摇了摇头, 说道:“明兰,你错了,我不是寻死, 我是求生!” “求生?”明兰一愣,“贵仪,奴婢愚钝,听不太懂。” 沈初夏看了明兰一眼,说道:“明兰,你在宫里呆了这么久,有些事,秀菊不明白,你怎么也不明白?还有十天,邓慕霓就要进宫了,如果不出意外,待她生了皇子,肯定会被立为皇后的。到了那一天,我和岷儿才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贵仪,这也不一定啊。”明兰说道,“三皇子毕竟是陛下的亲骨肉,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皇帝的亲骨肉又如何?”沈初夏冷笑,“不说远了,就是陛下也有两个兄弟当初不明不白的没了吗?先皇有管过吗?” 闻言,明兰低下头,沉默不语。这皇宫里,为了争权夺利,什么龌龊的事没有?人命,哪怕是手足兄弟,在权势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第68节 顿了半晌,明兰又问道:“那贵仪究竟打算如何做?总不可能真带着三皇子去寻死吧?” “我当然不会带着岷儿去死。”沈初夏抬起头,望着明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带着岷儿永远地离开皇宫。” 明兰惊了一跳,随即明白了沈初夏的意思,问道:“贵仪打算做一个带着三皇子自焚而亡的假象,然后私下带着三皇子离开?” “对。”沈初夏点了点头。 “可这云麓苑前后都有侍卫把守,贵仪要怎么样逃出去呢?”明兰又问道。 沈初夏顿了顿,说道:“这个我自有办法,你就别管了。”就算是明兰,她也不可能说出那个秘道来。那可是她全部的希望,不容任何闪失。 这时,她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明兰,说道:“明兰,这个你拿着。” “奴婢拿着这个做什么?”明兰一脸疑惑。 沈初夏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写的遗书。我和岷儿毕竟是宫里的人,出了事,宫里肯定要来查。到时你就把这封信交上去,说我事先把这封信给了你,叫你次日派人送进宫去,没想到这封信还未来得及送出,我就出了事。” “贵仪,你这信里写的什么呀?”明兰好奇地问道。 沈初夏说道:“这信,主要是帮你们这些服侍我与岷儿的宫人脱罪的。我和岷儿出了事,你们作为服侍我的宫人,肯定免不了要获罪。这封信虽然不能让你们免罪,但至少可以让你们保住性命,不必受太重的责罚。” “贵仪。”明兰红着眼睛说道,“你真要这么做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必须这么做。”沈初夏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只有这样,我和岷儿才有活路。” “可,可奴婢舍不得贵仪和三皇子啊。”明兰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哭出声来。 “明兰,此事我势在必行。”沈初夏抬起眼,看了看明兰和秀菊,说道,“当然,你们也可以出去向侍卫告密,让他们把我和岷儿看起来。” 说到这里,沈初夏微微顿了顿,观察了一番明兰与秀菊的神色,又说道:“不过,你们就算阻得了我这回,阻得了我下回吗?若是把我逼得无路可走,也许我就真带着岷儿寻死了,到时没有我为你们求情,你们怕是只会受更重的责罚。” 明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贵仪,你这是说的什么呀?奴婢绝不会背叛你的。” 沈初夏拉着明兰的手,含着泪说道:“谢谢你,明兰。”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秀菊突然说道:“贵仪,奴婢跟你们一起走!” 沈初夏一愣:“什么?秀菊,你要跟我们一起走?” “嗯。”秀菊重重地点了点头,望着沈初夏的眼睛,一脸坦然地说道,“三皇子都走了,奴婢还留下来作甚?这些日子来,说句不敬的话,奴婢真把三皇子当自家亲子一般对待,奴婢已经离不开他了!” 说到这里,秀菊一下跪在了沈初夏面前,恳求道:“贵仪!你行行好,就带奴婢一起走吧!让奴婢继续服侍三皇子吧!” 见秀菊态度如此,沈初夏蹙着眉想了想,自己独自一个人带着岷儿逃亡,确实不方便,如果有人帮着自己带岷儿,路上行动也方便一些。 她抬起头,望着秀菊,问道:“秀菊,离开了皇宫,我们全靠自己,日子可能会很苦的,你可要想好了?” 秀菊流着泪说道:“贵仪,奴婢不怕苦。若不是贵仪,上回奴婢犯了大错,进了掖庭,说不定已经没命了。此生此世,奴婢愿意服侍贵仪和三皇子,报答贵仪对奴婢的大恩大德。求贵仪带奴婢一起离开。”说着,她对着沈初夏便磕下头去。 “你起来吧。”沈初夏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秀菊,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多谢贵仪!”秀菊终于破涕为笑。 明兰抹了抹泪,拉着秀菊的手,说道:“秀菊,以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贵仪和三皇子。” “我会的。”秀菊连连点头。 明兰转过脸,又对着沈初夏说道:“对不起,贵仪,奴婢不能再在你身边服侍了,你们离开之后,奴婢留下来给你们善后。”顿了顿,她又说道,“请贵仪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不会出卖贵仪的。” “明兰,我信你!”沈初夏赶紧说道。 “贵仪打算今晚就走吗?”明兰又问道。 “是。”沈初夏应道。 明兰又说道:“那我们一起商量商量,怎么样才会万无一失。” “好。”沈初夏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便在一起细细商议了一番。 用过晚膳之后,沈初夏像平日一般洗漱完毕,便把宫人们都打发回去了。 还有几个宫人值夜,明兰给他们都送了绿玉豆饼,说是沈初夏赏的。几个宫人自然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明兰亲眼看他们吃过之后才离开。 一更的鼓声敲过之后,明兰出去查看了一番,看宫人们吃了下过药的绿玉豆饼之后,都昏睡了过去,雷都劈不醒,赶快回去跟沈初夏报信。 沈初夏与秀菊已经换上了普通人家的布衣。听明兰说宫人们都睡了,沈初夏背着装有宝贝的包袱,秀菊背着熟睡中的梁岷,趁着巡逻的侍卫刚离开,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人过来,急匆匆地离开了紫鸢院。明兰将她们送出院,便又返了回来。她留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洗心堂离紫鸢院不远,因为怕人发现,沈初夏与秀菊不敢拿灯,只好摸黑向前走去。但好在今晚月色很好,基本能看清路,踏着月色,她们很快到了洗心堂。佛堂里有长明灯不灭,可以视物。沈初夏带着秀菊,钻进了供桌下,来到了地道外。沈初夏拉着铁环,用力一提,洞口露了出来。 见到这突然出现的暗道,秀菊一脸惊讶:“贵仪,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秘道?” “这是天意吧。”沈初夏笑了笑,说道,“菩萨看我可怜,不忍我与岷儿被困死在这里,才给我指了这条明路。好了,别多说了,快下去吧,小心点。” “好。”秀菊背着梁岷,一只手拿着蜡烛,另一只手扶着石壁,小心地下到了地道里。 见秀菊落了地,沈初夏也钻了进去,还不忘回过身,把那方砖放回来。可她力气有限,最后还是秀菊放下蜡烛,帮了她一把,才把地道口掩了回去。 这时天黑,不敢在山里走动,沈初夏准备等天亮之后,才与秀菊一起下山。她一早就在地道里准备了一些柴火,便生了火来驱寒。她让秀菊把梁岷放了下来,两人也趁机眯一眯,养会儿神,只等到天亮之后,再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紫鸢院中,明兰已经从最初的惊惶中平静了下来。她知道,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沈初夏是个好主子,不仅对宫里的普通宫人极好,待她更是亲如姐妹。知恩图报,现在就是她报答沈初夏的时候了。 她走到院里,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沈初夏她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按计划,她们应该已经到了安全之地了,看样子,该自己行动了。 她走回屋里,从沈初夏的床上拖出一个布袋,里面装了整整一袋子的猪骨灰。她倒了一小半在沈初夏的床上,然后又走到旁边屋里,将剩下的骨灰全倒在了梁岷与秀菊的床上。 第69节 然后,她又按沈初夏的吩咐,在屋里放了一些干草,又在干草上洒了些硝来助燃,一切准备妥当,她将手里的蜡烛扔在了干草上,火一下猛烈地燃了起来。 明兰赶紧退出房里。 好在,沈初夏住的正屋在院子正中,相对独立,与宫人们住的房子不相连,并不会殃及无辜的生命。 明兰快速跑回自己房间,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绿玉豆饼,吃了下去。所有的人都被下了药,如果只有自己没有中毒的话,会被怀疑的。 吃了饼之后,明兰躺到了床上,眼皮很快打了架,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慢慢地,她昏睡了过去。她不知道,当自己醒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在等着自己。 47.第四十七章 天刚擦亮, 沈初夏叫醒了秀菊,两人一起将地道中的火灭了,然后把灰烬用脚踢到了一边,这才分别背着岷儿和包袱,往外走去。 梁岷在地道中醒过一回, 玩了小半个时辰,此时刚睡着, 正睡得熟,也不怕他会醒了吵闹。 沈初夏带着秀菊出了地道, 便顺着一条小道往山下走去。 之前沈初夏独自出来走过几回, 对这路也熟悉了, 也知道这时候没有侍卫巡山,两人不敢耽搁, 加快脚程下山。 因为靠近云麓苑, 这稽岩山中平日是不许生人靠近的,怕别人发现自己从这山上下来要起疑, 下了山,沈初夏带着秀菊往前走了好一阵, 才到了一个村子。前两日沈初夏便在这村中找了位老叟, 说好了今日要雇他的牛车一用。老叟很是憨厚, 见沈初夏是个年轻少妇, 虽然身着布衣,却长得干干净净的,这样出来抛头露面, 肯定是遇到了难处,只象征性的收了几个茶钱,便为她跑这一趟。 这天刚亮,老叟便看见沈初夏如约而来,还带着个背着孩子的年轻妇人,忙问道:“小娘子,你们都要走吗?” 沈初夏笑了笑,说道:“是的,还请老丈帮忙送一程。”顿了顿,她又说道,“那天没跟老丈说乳娘还要与我们一起走,如果老丈觉得多了人,我们可以加些钱的。” “无需加钱。”老叟笑了起来,说道,“你们两个妇人出门在外,多留些银两傍身也好。” “多谢老丈。”沈初夏感激道。 老叟把牛车拉了出来,说道:“两位小娘子,快上车吧。” 沈初夏又给老叟行了一礼,然后这才与秀菊一起上了牛车。 “小娘子,坐稳了!”老叟长喝一声,然后赶起牛车便往回京的路上走去。 先回京城这一步,沈初夏是深思熟虑过的。这附近虽然也有个保成镇,但这镇子小,人也少。如果从保成镇走,万一云麓苑那边的事情没瞒住,找到这个镇子,比较容易追查到自己的行踪。而京城就不一样了,有上百万人口,人只要一进去,便泯然其中,要追查自己的去向也没那么容易。因此,她决定先回京城,再从京城想办法去往其他的地方。 这边,梁洹下了朝,便回了文德殿。 王霄昨晚从齐州回来了,今早要向他禀报事情。刚走到文德殿外,便看见候在门前的一个太监上前一步,扑咚一声跪在他面前,拖着哭音道:“小人办事不力,请陛下恕罪。” 梁洹见这个太监面生,眉头皱了皱,问道:“你是何人?” 那太监磕着头说道:“小人乃是云麓苑做事的使监魏滇。” 云麓苑?云麓苑的太监跑到宫里来做什么?突然,梁洹心头一跳。如今宫里只有沈初夏母子在云麓苑,这魏滇这时候来,还这副模样,莫不是沈初夏有事? 想到这里,梁洹沉声问道:“可是昭贵仪有事?” “回,回陛下。”魏滇战战兢兢地说道,“昨晚二更左右,紫鸢院突发了一场大火,昭贵仪和三皇子,连同三皇子的乳母秀菊,都,都没了。” 没了?梁洹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一白,仿佛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看着梁洹身子晃了晃,申则赶紧上前扶着他,叫道:“陛下,节哀!” “节什么哀!”梁洹转过脸,望着申则,双眼血红,厉声喝道,“你也以为她死了吗?” 申则服侍梁洹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吓得一颤,不敢再说话。 梁洹望着伏在自己身下的魏滇,冷声问道:“魏滇,是不是昭贵仪对我不满,故意让你来说这番话气我的?” 魏滇吓得面色苍白,颤声说道:“陛下,小人不敢欺瞒,昭贵仪她,她确实殁了。” “胡说!”梁洹抬腿踢了魏滇一脚,狠声道,“她怎么可能会死?肯定是你连同她来骗我的!她一向最会骗人了!” 魏滇被踢了个四仰八叉,赶紧回身爬了起来,又跪到梁洹面前,苦着脸哭道:“小人不敢欺瞒陛下。” “好,你说她死了,那她的尸身呢?”梁洹又问道。 “回陛下,昭贵仪与三皇子的尸身都,都烧成了灰。”魏滇身子抖得厉害。 她与岷儿,都被烧成了灰?梁洹呆了半晌,随即转身便往外走去。他不信!没有亲眼看见,他什么都不信! 正在这时,王霄也来到了文德殿,见梁洹向外走去,忙上前拦住他,说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待我从云麓苑回来再说!”梁洹阴沉着脸,看也没看王霄一下,便径直向外走去。 见此情形,王霄愣了愣。梁洹知道他今日来要禀报的是何事,他不相信还有什么事会比自己要说的事更重要。他忙伸手拉住申则,说道:“申内侍,陛下如此急前往云麓苑,所谓何事?” 申则白着脸说道:“说是昨晚紫鸢院走水,昭贵仪与三皇子都没了。” 闻言,王霄面色一变。有的事,别人不知道,但他不可能不知道。沈初夏在梁洹心中的地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到了这个时候,能让梁洹放下手中的大事的,也只有那个女人了。 想到这里,王霄转过身,赶紧追上梁洹,说道:“陛下,臣陪你一起去。” 闻言,梁洹微微一怔,应道:“也好。” “陛下若想快些到云麓苑,可骑马前行,这样只需两个时辰便可到稽岩山。”王霄又说道,“臣这就叫蓝田卫沿路护卫,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好,你赶紧去安排!”梁洹此时只想快点到云麓苑,快点去看到事实的真相,什么也顾不得了。他转过身,又对着申则说道,“你去叫人把我的追风牵来,我骑它去。” “是。”申则忙小跑着去叫人拉马。 此时,沈初夏正乘着牛车往京城赶来。牛车毕竟赶不上马车,慢了许多。可在这个时候,能有牛车都是天大的好事了,再怎么样,总比她与秀菊带着岷儿走路强许多。 眼看着走了一大半的路程,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便可到京城了,沈初夏心里不禁有些忐忑。梁洹就在京城中,也不知道他听到自己与岷儿都被烧死之后,会是什么反应的?也许,也会难过一会儿吧?也有可能毫不在意吧?还不到十天,他最爱的女人就要进宫,从此长伴他身边,这时候的他,哪还有心情想起她和他以前那些事。 想到这里,沈初夏自嘲地笑了笑。岷儿醒了,沈初夏喂了他一点面饼垫肚子,只有到了京城找家店,再好好吃点东西。不过,看到坐着牛车在外面晃,小家伙觉得新鲜,又有沈初夏和秀菊陪着,他倒也不吵不闹。 第70节 突然前面传来了阵急促的马蹄声,有男子高声叫道:“贵人驾到,路人回避!贵人驾到,路人回避!” 老叟见前面来的人都是军爷模样,自己可惹不起,连忙把牛车赶到旁边的岔路上去,给这些贵人们让路。 沈初夏也听到了这声音,见阵仗这么大,忍不住撩起帘子向外看去。只见一队人马从官道上驰过,虽然马儿跑得极快,沈初夏还是认出了,最中间的那人正是梁洹。相守了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对他,就是看到一个影子,她也能认出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梁洹,她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肯定已经接到自己与岷儿葬身火海的消息,正往云麓苑赶去。可惜,他的马太快,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表情,他便已经冲到了前方,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背影。 马队行过,卷起阵阵黄尘。 她呆立了半晌,将帘子放了下来,坐了回来。 至少他还愿意为了她和岷儿的死跑这一遭,也不枉她曾经爱过他一场。沈初夏闭上眼,把头靠在木质窗框上,眼中濡湿。方才那匆匆一瞥,是她与梁洹的最后一面了。此后,她与他,真的互相消失在对方的生命之中了。 见贵人们走远,老叟把牛车重新赶到了官道上,继续前行。 梁洹到了云麓苑门前,并未下马,直接骑着追风进了大门。云麓苑的人都吓得发抖,也没有人敢拦他。 他几乎横穿了整个云麓苑,来到了紫鸢院前。 二十天前,他来到这里时,还是好端端的一所宅院,如今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他还记得,那个晚上,当他走进院来的时候,她倚在门边,对着他微笑。可转眼之间,什么都没了,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昨晚的那场大火付之一炬。如今再想到她那微笑,他只感觉有一支利箭,将自己的心瞬间射穿。 十五年前的恶梦再一次出现。十五年前那一场大火,他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十五年后这一场大火,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阿蔓!”他对着那已经变成焦黑的屋子大叫,“你给我出来!阿蔓,你出来!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没死!你就是在报复我!你恨我!所以,你才这样来伤我的心!阿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你从来没变过,你回来好不好?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回来!” 眼泪从他眼中倾泻而出。 自从十五年前,他在母亲的棺椁下葬时哭过一回后,再未流过泪。现在他明白了,不是不流泪,只是心未伤到极至。 48.第四十八章 见梁洹望着已经烧毁的院墙, 浑身颤抖,双眼血红,满面泪痕。申则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忙上前劝道:“陛下, 人生不能复生!保重龙体要紧!” “什么不能复生?她和岷儿怎么可能死?”梁洹大叫道。 “可是陛下,昭贵仪与三皇子的骨灰已经找到了。”申则硬着心说道, “陛下还是节哀吧。” 闻言,梁洹身子一僵, 后退了几步, 似乎都快站不稳了。 申则连忙扶着他。 “她的骨灰在哪里?”他的面色煞白, 毫无一点血色。 “王大人带着人去收捡昭贵仪与三皇子的骨灰了。”申则垂泪道。 梁洹身子晃了晃,转过身, 看见跪在院中的十来个宫人, 打头的正是明兰。他知道,跪在这里的, 就是平日服侍沈初夏和梁岷的宫人。看着他们,想到沈初夏与梁岷的惨死, 他心头是又悲又怒。特别是明兰, 她是沈初夏身边的大宫女, 如今主子没了, 她居然还好好的。 梁洹越想心头越气。他走上前,对着明兰心窝子便踢了一脚,厉声呵斥道:“你们平日怎么服侍的?” 明兰被踢倒在地, 只觉得胸口剧痛。她一只手捂着胸口,用另一只手撑着地,艰难地爬了起来,然后用手抹了抹嘴角沁出的血丝,跪到梁洹面前,磕头道:“奴婢有罪,请陛下降罪!” “降罪?”梁洹冷声说道,“既然活着的人你们服侍不好,那就到地下去继续服侍他们母子。” 说着,他转过脸,对着申则说道:“传令下去,凡是服侍昭贵仪与三皇子的人,全部为他们母子殉葬!” 申则一惊:“陛下……这……全,全部殉葬?” “是!”梁洹面目冷峻,“全部殉葬!” “陛下!奴婢有话要说!”明兰赶紧叫道。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梁洹背过身去,似乎不想再看到她。 明兰低下头,垂泪道:“陛下,奴婢自知犯下大错,死不足惜,只是昭贵仪生前给了奴婢一封信,叫奴婢呈给陛下。” 梁洹一听说沈初夏给自己留了信,猛然转过身,对着明兰叫道:“拿出来!” 明兰从怀中摸出沈初夏之前写的那封信,双手高举过头,呈了上去。 不等人呈,梁洹伸手从明兰手中将信抢了过来,展开便读了起来。 在信中,沈初夏说,她是自焚而亡的。她觉得自己失了宠,梁岷也被人看轻,甚至被人推下水也无人追究,自己还因此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让她觉得生活再没有了盼头。加之曾芷清来探望她,回去的时候却坠崖身亡,她更觉内疚,觉得生活无望,认为自己活在世上,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吉,因此,她决定带着梁岷一起离开人世。并说此事皆是自己一人所为,求梁洹不要迁怒服侍她的宫人,求他放过他们,为她和梁岷在阴间积点善德。 看完这信,梁洹浑身都在颤抖。 他没想到,他原本是要保护她,没想到却间接害死了。他原本想着,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危险,不成功便成仁。为了保护沈初夏,他故意冷淡她,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失了宠,只想着这样之后,无论他是否成功,都可以保她和梁岷母子性命无虞。可是,没想到,还有几天,她都等不下去了。她就这样扔下他,带着他们的儿子一起走了,连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他。沈初夏,你的心好狠! 他把信揉成一团,却又舍不得把它撕碎扔掉。 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爆绽。 正在这时,王霄查看完屋内的情况,走出来,对着梁洹说道:“陛下,臣想借一步说话。” 梁洹抬起苍白的脸,望向王霄,却见他眼中有微光闪过。 他一愣,问道:“有发现?” 王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却没说话。 梁洹知道,他这是不方便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王霄这神情,却让他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回赤龙院。” 回到赤龙院,梁洹只将王霄一人叫到内室,迫不及待地问道:“王霄,昭贵仪的事,可是有发现?” 王霄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臣发现有未烧尽的干草,还有助燃的硝。” 闻言,梁洹神情黯然:“昭贵仪给我留了信,说是她自己寻死的。这火应该是她放的。” 第71节 “陛下,除了这个,臣还有发现。”王霄又说道,“臣在收拾骨灰的时候,发现那骨灰有古怪。” 梁洹一听,抬起头,问道:“有何古怪?” “臣怀疑那不是昭贵仪她们的骨灰。”王霄缓缓说道,“臣甚至觉得,那不是人的骨灰?” 梁洹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为何会如此认为?” 王霄说道:“陛下,方才臣已经说了,臣在现场发现了还没烧尽的干草,你想想看,那草都没全烧成灰,怎么三个大活人就全烧成了灰?连骨头都没留下?” 这么一想,梁洹倒记起了,当年他生母遇难的时候,人虽然被烧焦了,便尸身还在。那么大的火,他母亲也没成灰,怎么这时候沈初夏三人却齐整整的,都被烧成了灰?好像确实有点可疑。 “陛下,最大的疑点在这里。”说着王霄摊开手掌,说道,“臣在骨灰中还发现了这个。” 梁洹定睛一看,只见他的掌中躺着一个硬硬的,像指甲又不像指甲的东西。 他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指甲。”王霄回答道。 “这是指甲?”梁洹一脸难以置信。 看见梁洹的表情,王霄笑了笑,说道:“陛下觉得,昭贵仪、三皇子以及那乳母身上可能有这样的指甲吗?” 梁洹摇了摇头。这指甲形状长得怪不说,还有些大,不可能是人身上的。 “你的意思是,被烧死的,不是昭贵仪三人?”梁洹望着王霄,觉得此时自己的心跳得特别快。 “这骨灰应该是豚,这指甲应该豚蹄上的。”王霄微微一笑,说道,“如果臣没猜错,此事应该是昭贵仪故布疑阵,死遁了。只是她百密一疏,在清理豚骨灰的时候,漏掉了这个没烧干净的指甲,又正好被臣发现了。” 听说沈初夏只是死遁了,梁洹心终于定了定。只要她没死,一切都有希望。随即他又皱着眉头,问道:“可她是怎么逃出去的?她还带着岷儿,不可能逃得出去呀?” “这个……”王霄顿了顿,说道,“臣还要再查一查才能知道。不过,臣觉得那个叫明兰的宫女应该知道些什么。要不,臣把她抓来拷问一番?” “暂时不用。”梁洹摆了摆手,说道,“只要知道她和岷儿没事,我就心安了。就算她骗我逃出宫去,我心里也是舒坦的。” “陛下,昭贵仪她们才走,要不要臣派人去查,将她们尽快追回来?”王霄说道。 梁洹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昭贵仪与岷儿没死的事,先不要声张。你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地去找他们,私下派人去暗访便是。就让那些人觉得她和岷儿真的被火烧死了吧。没有了他们,就没有什么事可以拿住我了,我们更好做事。” “是,陛下。”王霄应道。 梁洹抬起头,望着王霄,问道:“对了,齐州的事如何了?” 见梁洹终于说起了正事,王霄忙说道:“回陛下,邓敞手中的兵权已经被吴湛架空,只要陛下的旨意一到,随时可以拿下邓敞。” “很好。”梁洹点了点头,“只要收回邓敞手中的兵权,邓家的獠牙就被拔掉了。我即刻下旨,你派人送去齐州,叫吴湛三月二十七那天才□□,让邓敦他们在京里来不及收到信息。” “臣明白。”王霄应道。 “对了,你手上的事办得如何了?”梁洹又问道。 王霄忙应道:“陛下,有我们蓝田卫出马,自然马到成功。臣手上搜集的资料,给那邓敦老贼定二十条罪,都绰绰有余。” “那就好。” 梁洹微笑道,“三月二十八日那天,我们就坐等收网吧。” 这边,沈初夏一行人到京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了。她给了老叟车钱,道了谢,老叟便赶着牛车回去了。 秀菊背着梁岷,站在人流熙攘的大街上,有些惴惴不安。她走上前,对着沈初夏叫道:“贵……” 沈初夏一听,忙用眼神阻止她。 秀菊一下反应过来,忙把话收了回去,改口叫道:“夫人,我们如今去哪里啊?” 沈初夏抬头望了望天,说道:“天晚了,这时候出城不方便,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一宿,慢慢再想办法出城。” “好,奴婢都听夫人的。”秀菊点了点头。 这京城沈初夏与秀菊都不熟,问了几个路人,终于寻到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就在客栈里随意吃了东西,秀菊便带着岷儿回房歇息,沈初夏便独自出去转了转。 京城很大,牛市、菜市、盐市、布市什么的,都有。沈初夏不熟悉路,也不敢走远,就围着客栈左右走了走,也没有什么发现。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转悠到底要找啥。 说实话,沈初夏对逃宫的事虽然计划得周全,可出了宫,她也没想好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只能说是走一步算一步了。她对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太不熟悉,离开的皇宫,她也不知道去往何处,才能带给她和岷儿平静安逸的生活。 在她记忆中,在古代,岭南一片属于比较偏远之地,却又很少发生战乱,想必相对比较平和吧,不如,就往南边走吧。可她和秀菊两个弱女子,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要走那么远的路,肯定是很艰难的。也不知这个时代有没有镖师,如果有的话,请一队镖师护着她们走,倒也好。 可是她在街上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有镖局什么的,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她便回了客栈,想着一会儿有机会,问问客栈里的人是否知道有镖局之类的。 49.第四十九章 回到客栈, 沈初夏看见秀菊正带着梁岷在后面院子里看蚂蚁玩。看见沈初夏回来了,梁岷对着她招手笑道:“阿娘,来,看蚂蚂!” “是蚂蚁!”沈初夏走了过去。 “是蚂……蚂。”梁岷哽了一下,还是没说对。 看来, 这蚂蚁两个字他说起来还有点拗口呢。 沈初夏蹲下身来,很有耐心地教着儿子说道:“蚂蚁!岷儿, 跟着阿娘一起说,蚂蚁。” “蚂……蚂……”梁岷很认真地看着沈初夏的嘴, 可出来的还是蚂蚂。 沈初夏有些无奈, 说道:“蚂蚂, 蚂蚂!你的蚁呢?” 梁岷一听,立刻将他的食指举了起来, 对着沈初夏说道:“一, 这里。” 蚁与一,发音差不多。他举着一根手指头, 就表示他有一。没想到儿子会跟自己来这一招,沈初夏有些哭笑不得。 第72节 正在这时, 身后一个女子爽利的笑声传了过来:“哈哈哈, 这孩子, 可真好玩。” 沈初夏转过脸, 看见一个二十来岁,身着一身红衣的少妇,正倚在栏边, 笑着望着自己和梁岷。 见沈初夏望了过来,红衣少妇冲她点了点头,问道:“这是你家的孩子啊?” 沈初夏站起身来,也冲着她点了点头,应道:“夫人,正是小儿。” “你孩子真可爱。”那少妇走了过来,微笑着望着正蹲在地上看蚂蚁的梁岷。 梁岷似乎知道少妇在夸他,抬起头来,冲着她笑了笑。 少妇看着梁岷,愣了愣,说道:“呀,这孩子长得可真好,是长得像他爹吧?” 沈初夏一怔,随即笑了笑:“夫人过奖了。” 梁岷长得确实很像梁洹,可自己也不丑吧?为什么见儿子长得好,就说长得像他爹? 这时,那少妇微笑着望着梁岷,说道:“我儿子比你儿子大一岁多吧,也很乖,很可爱,可惜……一场病,就那么没了。”说到这里,她神情一下低落下来,眼中慢慢含了泪。 听到少妇这话,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失去的那个孩子,沈初夏心里也跟着黯然下来。她叹了一口气,对着少妇劝道:“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才是。” 少妇拿出绣帕拭了拭眼角,努力笑了笑,说道:“都过去了,我,我没事了。” “夫人想开了就好。”沈初夏继续劝慰道,“夫人还年轻,正值大好年华,养好了身子,想生几个都可以。” 少妇笑了笑,说道:“我家夫君就是见我独自在家老是胡思乱想,这趟出门,特意带了我出来,就是让我散散心。” “看来夫人夫妻之间情意很是深厚啊。”沈初夏羡慕道。 “他对我,是挺好。”少妇还留着泪痕的面上,慢慢绽出一个微笑。 正在这时,梁岷抓了一只蚂蚁在手里,举了起来,对着沈初夏说道:“阿娘,看,岷儿,捉蚂蚂。” “岷儿,是蚂蚁。”沈初夏再一次纠正道。 “蚂蚂。”这小家伙很坚持,根本不听她的。 对此,沈初夏很是无奈。梁岷一向口齿还算不错,也不知今天为何偏偏跟这蚂蚁两个字,较上了劲。 见此情形,少妇笑了起来,对着沈初夏说道:“好啦,娘子,你也别为难他了,蚂蚂就蚂蚂,随他去吧。待他大一点了,不用你教,他也会叫了。” 沈初夏点头一笑,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少妇低下头,见梁岷很认真地在看手里的蚂蚁。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梁岷的头,问道,“你叫岷儿,是不是?” 梁岷乖乖地点了点小脑袋:“是的。” 少妇笑着问道:“嬢嬢屋里有糖饼,你要不要去吃?” 听到这话,梁岷黑漆漆的眼睛亮了亮,一副很想去的模样。他抬起头来,对着沈初夏叫道:“阿娘,糖糖。”说罢,一脸期待地望着沈初夏。 沈初夏想着这少妇才失了幼子,难得她如此喜欢岷儿,想必也是想寄托一下思子之情,也不忍拒绝她,便点了点头,说道:“岷儿想去,就去吧。” 梁岷一听,又蹦又跳道:“吃糖糖,吃糖糖。” 沈初夏一把抓住他,笑道:“你这小黑手,先去洗净了再去嬢嬢屋里。” 那少妇便笑道:“也好。我就住在田字房,娘子给岷儿洗好了手,便过来吧。” “嗯。”沈初夏笑着应道。 沈初夏把梁岷带到水井边,秀菊打了水过来,两人一起替梁岷把手洗净了,沈初夏便带他去了田字房。 那少妇已经在等到母子二人了,桌上摆了一盘糖饼,还有几个桃子。见到梁岷走到门边,她赶紧冲着小家伙招手道:“岷儿,快过来吃糖饼。” 梁岷见了吃的,便丢开沈初夏的手,屁颠屁颠地跑到少妇身边,叫道:“糖糖,糖糖。” 少妇笑眯眯地给了他一个糖饼,梁岷一把拿过来,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见此情形,沈初夏不禁有些汗颜。这小子,好歹也是皇子,自己就算不受宠,可在这吃的上面,也没亏待过他啊!怎么一出宫,就跟个小叫花子似的? 少妇看着梁岷吃得香,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岷儿,慢点,别噎着了。吃了嬢嬢这里还有。” 见儿子这副馋相,沈初夏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少妇又抬起头来,对着沈初夏招呼道:“娘子,你也来吃点吧?” 沈初夏笑着应道:“谢夫人,我还不饿。” “那坐下来喝会儿茶吧。”说着少妇给沈初夏斟了一杯茶。 沈初夏不好拒绝,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梁岷在一旁吃东西,沈初夏便与少妇随意聊了起来。 在闲聊中,沈初夏得知,这少妇娘家姓闵,夫家姓唐,乃明州人氏。明州盛产上好的雪峰茶,夫妻俩这趟进京,就是来做茶叶生意的,如今生意做完了,明天便打算返回明州。 听到这位闵夫人的话,沈初夏心底一动。明州就在南方,自己要去岭南的话,可以与他们同路很长一段。他们这趟运了不少茶叶进京,想必也带了不少伙计在身边,同行的人比较多,山贼土匪轻易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如果自己能够与他们一道走,去岭南便方便多了。 虽然与这闵氏是萍水相逢,只一面之缘,但沈初夏自己现在这个处境,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不管怎么样,她也要厚着脸皮试一试。 于是,沈初夏犹豫了片刻,对着闵氏说道:“夫人,不瞒你说,这趟出门,除了我与岷儿外,就只有一个乳母同路。我们要去兴州投亲,可我们两个弱女子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着实不太方便。夫人前往明州,也要路过兴州,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否与夫人的商队同路。” 虽然兴州离岭南还有一段距离,但去岭南与去明州要在兴州分路。现在这种情况下,沈初夏只能先离开京城,到了兴州后,再想办法继续南下。 听到沈初夏的话,闵夫人略微有些吃惊:“你们女子怎么独自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出门?还要行这么远的路?你夫君呢?他怎么不管你?” 第73节 听到闵夫人的话,沈初夏低下头,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把自己先前想好的说辞拿了出来:“既然跟夫人投缘,我也不瞒着夫人了。我本是一户人家的妾室,我怀孕之后,夫君便去了兴州做买卖,离家两年,一直未有音讯。前些日子,有族人从南方回来,说我夫君被贼人害了,我家夫人听了,气急攻心,没缓过来,也去了。夫君膝下又只有我生的这一个孩子,可族中的老人们说庶子做不得数,以我家后继无人为名,霸占了我家的产业,把我们母子赶了出来。” “可我始终不信我夫君就这么走了。回来传话的族人,他也分了我家的财物,我怕是他们见我夫君久无音信,串通起来诓我们这些妇孺的。如今我也走投无路了,只记得当初夫君临别前说过,他要去兴州与一个姓张的同窗合伙做买卖。因而,无论怎么样,我也要去兴州碰碰运气,去找我夫君那位张姓同窗,也许可以通过他得到我夫君确切的消息。不管他是死是活,我总要得个准信儿啊。”说罢,沈初夏拿出绣帕,抹了抹眼泪。 对沈初夏的这番遭遇,闵氏很是同情,叹声道:“唉,原来娘子也是命苦之人啊。娘子若不嫌弃的话,明日你就带着孩子与我们一道走吧,路上我们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夫人。”听闵氏答应自己同路,沈初夏大喜,“那我明日一早就去雇辆马车,随夫人一起。” “雇什么马车啊。”闵氏笑了起来,“我们是坐船来。之前贩了一船茶叶进京来的,茶叶卖完了,我夫君又去进了些布匹铜器什么的,拿回明州贩卖。明日我们乘船,顺江南下,可比走陆路快了许多。” 沈初夏忙说道:“那我付点船费给夫人吧。” “哪要你付钱啊?”闵氏摆了摆手,“你一个小妇人,被人赶了出来,除了几个私房钱,哪还有什么钱啊?何况还带着孩子,也不知到了兴州能不能找到你夫君,你还是在身上多留点钱防身。我们那船大,有空房间,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尽管住。待我夫君回来,我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可你家夫君可愿意我们随你们一起?”想到这里,沈初夏有些惴惴不安。这闵氏毕竟不当家啊,万一她夫君嫌麻烦,不带自己呢? 闵氏笑了笑,说道:“娘子,这个你放心,我夫君啊,他听我的。” “那就多谢夫人了。”沈初夏忙说道。 见沈初夏容貌秀美,梁岷又极为可爱,闵氏对母子二人不禁生了几分好感,遂拉着沈初夏的手,亲热地说道:“你也别夫人夫人的叫我,看模样,我虚长你几岁,你就叫我红姐吧,我夫君姓唐,你称他唐大哥便好。” “是,红姐。”沈初夏立即改了口,笑着说道,“我姓许,单名一个蔓字,红姐称我阿蔓便可。岷儿的乳母名唤秀菊。” 沈初夏想着横竖要隐姓埋名,干脆就用了自己的本名。 “那你夫家姓什么?”闵氏又问道。 闻言,沈初夏犹豫了片刻,应道:“姓梁。”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给梁岷改姓。什么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闵氏一听,笑着打趣道:“哟,还是国姓呢。” 沈初夏心头一紧,随即不自然地笑了笑,岔开话题道:“红姐,你们明日什么时辰起程?” “我们卯正时分出门。”闵氏说道,“你们明日卯初三刻过来找我便是。” “那就多谢红姐了。”沈初夏又起身行了一礼。 “阿蔓妹子,你就不必多礼了。”闵氏忙将她扶了起来,“我呀,就觉得跟岷儿投缘。这路上有他陪着我,日子就好打发多了,该道谢的是我啊。” “红姐客气了。”沈初夏赶紧笑道。 两人坐下又寒喧了一阵,未几,闵氏的丈夫唐照回来了,闵氏便将沈初夏三人想要与他们一起同路前往兴州之事给丈夫说了。唐照见妻子与沈初夏谈得来,又见小儿可爱,也就欣然同意了。 回屋后,沈初夏将此事告诉了秀菊,秀菊直说遇到贵人了。 沈初夏也觉得能遇到闵氏与唐照这对和善的夫妇,运气确实不错。想着这闵氏是梁岷给自己招来的,她忍不住抱着儿子,在他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几口。 50.第五十章 梁洹叫王霄把云麓苑的事情都收拾好, 又把之前服侍沈初夏母子的宫人都关押了起来,这才在蓝田卫的护送下回京城。 待他回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 刚进寝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到有宫人高唱道:“太后到!” 没想到邓太后这么快就来了, 梁洹微微一愣,随即神色如常地起了身来, 前去迎接邓太后。 见邓太后走到殿门前,梁洹忙躬身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邓太后忙将梁洹扶起来, 一脸急切地问道:“洹儿, 听说紫鸢院走水, 初夏与岷儿都,都没了?” 梁洹低下头, 一脸黯然地点了点头:“是的, 母后,岷儿没了。” 邓太后似乎惊了一跳, 掩口呼道:“怎么会这样?好端端地,怎么会走水?” “这火, 是昭贵仪放的。”梁洹眼中似有忿恨之色。 “什么!她, 她为何要如此做?”邓太后极为震惊。 梁洹默了默, 然后沉声说道:“她觉得她失了宠, 岷儿也跟着受苦,加之又觉得馨妃的死与她有关,觉得自己是不祥之人, 一进想不开,便做出这样的事。” “这……这……初夏平日看着不像如此冲动的人啊。”邓太后似乎不敢相信。 “自从她小产后,性子变了许多。”梁洹低声道。 邓太后面色一僵。沈初夏的小产,与珍儿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岷儿真是可怜,还那么小。” 听到邓太后说起梁岷,梁洹面色一白,恨恨道:“那沈氏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岷儿。” 邓太后见梁洹只是在意梁岷,也没多想,又问道:“洹儿,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纳霓儿的事,要不要往后推一推?” 梁洹微微一怔,随即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我还是如期纳慕霓进宫。” 说到这里,梁洹转过脸,定定地望着邓太后,嘴角勾出浅淡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我不想再等了。” 邓太后自然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以为他真的盼着纳邓慕霓进宫,不禁唏嘘一叹:“也是,你们错过了这些年,委实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闻言,梁洹淡然一笑,未再说话。 次日一早,按照之前的约定,卯初三刻,沈初夏带着秀菊与梁岷便来到了田字房前。此时闵氏与唐照也已经收拾妥当,正在等着沈初夏等人了。 沈初夏走到门前,对着闵氏与唐照招呼道:“唐大哥,红姐,我们过来了。” 闵氏抬起头,望着沈初夏,笑道:“阿蔓妹子,正在等你们呢。” “这一路要麻烦唐大哥与红姐了。”沈初夏笑着说道。 第74节 “有什么麻烦呀。”闵氏笑道,“原本只有我一个女子,这一路也无趣。如今有你和岷儿给我做伴,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唐照也笑着说道:“是啊,许娘子,一路之上,还望多多照应我家娘子。” 沈初夏知道闵氏和唐照夫妇是怕自己受人恩慧心里不自在,故意这么说来宽自己的心,心中不禁感激道:“多谢唐大哥和红姐。” “许娘子,我们互相也别客气了。” 唐照笑着说道,“天已经大亮了,我们这就走吧!” “好。”沈初夏点了点头。 几人便一起往客栈外走去。 出了客栈,随唐照一路来的十来个伙计已经等在门口。门前停了一辆马车,闵氏带着沈初夏、秀菊和岷儿坐了上去,唐照骑着马,招呼着众人,往码头而去。 马车辚辚走起,车轱辘辗过青石地板,发出轰隆之声。沈初夏打起帘子,往窗外望去。 京城,她还未来得及熟悉,便要彻底地离开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座城,与城中心的那个人一样,都将被她所遗忘。 梁洹,永别了。她在心中默叹一声,然后将帘子放了下来。 三月二十八,梁洹纳妃之日。 一般说来,纳妃之礼并不隆重,甚至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仪式。 但梁洹今日纳妃之事,却与往常不一样。 朝中之人皆知,皇帝今日要纳妃之人,身份特殊,不仅是先皇后的庶妹,太师邓敦的庶女,而且还是嫁过一回人的。不过,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当年在邓氏姐妹中,皇帝中意的本就是庶女邓慕霓,却碍于邓慕霓出身较低,不能立她为后,只能迎娶嫡女邓慕云。而且因为邓慕云从中作梗,硬生生地拆散了这一对有情人。如今梁洹与邓慕霓,一人是鳏夫,一人守寡,却又走到了一起,也算是天意轮回吧。 因而,知道了这些往事,也就明白了皇帝为何这次纳妃为何专门举办过宫宴。毕竟是自己的心上人,可不能委屈了她。 不过皇帝再重视邓慕霓,也不能逾越规矩。毕竟只是纳妃,比不得册封皇后,因而,晚上的宫宴上的人也并不多,基本就是邓氏一族。就算这样,邓慕霓这位邓家的庶女今日也算撑足了台面。 后宫里嫔妃也没能全部过来参加晚上的宫宴,除了邓太后外,梁洹只叫孙贵妃与潘德妃、邓慕雪过来。其他嫔妃,他一个都没叫。对梁洹的这一做法,众人倒也没想太多,都以为他嫌其他嫔妃位份太多。邓慕雪本就是邓家的人,就不说了。孙贵妃与潘德妃不仅在后宫位份最高,而且孙家、潘家与邓家几乎一个鼻孔出气,这也是孙景仪与潘兰芝能够一进宫,便入得妃位的原因。 想到之前梁洹也说了,怕孩子们在席间吵闹,因而,临出门前,孙景仪与潘兰芝便按梁洹的吩咐,把孩子送到了钱贵嫔处。想着孩子们不仅有伴,可一起玩耍,自己也更放心。送了孩子,两人便一起去了清漪殿。 如往常一般,宫宴仍然设在清漪殿中。 梁洹先去安仁宫接到邓太后,一起到的清漪殿。等二人来到清漪殿的时候,梁洹抬眼一望。很好,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 见邓太后与梁洹到了,邓敦忙领着众人,起身向太后与皇帝下拜行礼。 梁洹居高临下,看着跪在身下的人,嘴角不禁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稍顿片刻,他抬了抬手,说道:“众卿平身吧。” “谢陛下。”众人谢恩后,纷纷起了身。 邓太后看着今日来的几乎尽是娘家的人,心情极好,笑盈盈地开了口:“好了,礼也行过了,接下来大家就不必多礼了。今日来的都不是外人,大家就当今晚是个普通的喜宴,这些个繁文缛节就免了。” 说着,她笑呵呵地转过眼,看了看梁洹与邓慕霓。 梁洹面带着微笑着,没说话。 站在邓老夫人旁边的邓慕霓却是一脸娇羞。 虽然她已经嫁过一回人了,但这两回嫁人的心情,却是大不一样的。上回她嫁的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心中尽是委屈不甘。如今她要嫁的,不仅是自己的心上人,还是这个帝国的皇帝,因而,她此时的心情是喜悦激动的。 说起来,她与梁洹认识十几年,以她与他的青梅竹马之情,进宫后受宠肯定不成问题。如果自己争气,能够一索得男,以邓家的权势,加上邓太后从中助力,一定会把自己的儿子推上太子之位,到时自己便可母凭子贵,荣登后位。 此时的邓慕霓,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期盼。她仿佛看见自己戴着凤冠,与梁洹一起坐在朝堂之上,受着百官的朝贺。 邓敦的正室韦氏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她自然也知道,邓慕霓进宫就是奔着皇后之位去的。想着当初自己女儿邓慕云宁死都不愿意让邓慕霓进宫,可事到如今,女儿死了,连外孙也没能留下,可邓慕霓还是进了宫。看着殿中之人,无不满面的喜色,想到这个时候,没有人还记得自己那苦命的女儿,韦氏心头不禁一阵难受。 邓老夫人似乎看出儿媳面色不对,悄悄用手拍了她一一。韦氏身子一震,随即将神色恢复如常。 梁洹扶着邓太后在上座坐了下来,众人也都回了座。 孙贵妃见人都到齐了,忙对着梁洹问道:“陛下,这就开席了吗?” 还未等梁洹说话,邓太后便转过脸来,对着梁洹说道:“洹儿,要不要先把诏书宣了再开席?” 闻言,梁洹转过脸,深深看了邓太后一眼,淡笑道:“怎么?母后比我还急啊?” 邓太后笑了起来,道:“母后不是看你与霓儿蹉跎了这么些年,替你们着急吗?”说着看了看邓慕霓。 座下的邓慕霓听到这话,面上更显娇羞。 梁洹将姑侄的神色都看在了眼里,遂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宣诏书吧。”随即,他侧过身,冲申则使了一个眼色。 申则会意,从殿旁的偏门走了出去。很快,他就拿了一份明黄色的圣旨回来,抬起眼,望着梁洹。 梁洹轻轻点了点头。 申则径直走到台下,展开圣旨,高声叫道:“宣旨!” 座下众人都以为是册封邓慕霓为妃的圣旨,不作他想,赶紧离座,跪下领旨。 申则看众人都跪好了,然后这才开始念起圣旨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自高.祖皇帝建国,我朝百数年,君臣齐心,共创盛世。但如今朕治下,却有奸佞小人当道,天下民心共愤。朕欲为苍生谋福,必先为天下除奸邪之人。” 听到这里,众人皆觉得有些懵。册封嫔妃的诏书,怎么会说这些? 还未等众人回过味来,一早就埋伏在后殿的数百名蓝田卫,在王霄的带领下,已经冲进殿来,将座下众人牢牢看住。 到了这个时候,再傻的人也知道皇帝要做什么了。邓家的人都是些文弱书生,加之在进宫的时候,都是解了兵器的,如今手无寸铁,哪有力量跟这些孔武有力、手持长刀的蓝田卫相搏?只有规规矩矩地跪在原地。 邓敦见势不妙,抬起头,用求救的目光望着邓太后。 第75节 邓太后这时候也回过神来,转身看着梁洹,大怒道:“洹儿,你这是做什么?” 梁洹轻轻一笑,说道:“母后稍安勿燥,且听申则把圣旨读完。”说着他对着申则说道,“申则,接着读。” “是。”申则应道,随即继续宣旨道,“今太师邓敦,贪婪之性疾入膏肓,愚鄙之心顽于铁石。人皆伺邓氏之爱恶,而不知朝庭之恩威,尚忍言哉?姑举其罪之大者言之。……” 申则这一读可不得了,足足为邓敦列了二十四条罪状。不外乎要贿鬻官,沽恩结客,受诸王馈遗,揽吏部之权,阴制谏官,妒忌贤能,纵亲行凶之类。最后,自然是邓氏一族全部免官下狱,发三法司会审。 圣旨读完,不禁邓氏一族目瞪口呆,邓太后更是无比震惊。 邓敦此时早没了平日在梁洹面前的趾高气扬之势,叩着首呼号道:“陛下,老臣冤枉啊!老臣冤枉啊!”见梁洹似乎不为所动,他又转向邓太后,叫道,“太后,求你为老臣向陛下求求情啊!” 邓老夫人也抬起头,对着邓太后惊道:“太后,陛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阿敦忠君爱国,怎么会做这些事?定是有人诬陷他的!” 闻言,梁洹冷笑:“邓老夫人,邓敦是否冤枉,是否被坏人所害,三法司自会审理。” 这时,邓太后总算回过神来。她见梁洹毫不留情面,大怒不已。只见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梁洹,说道:“梁洹,好你个忤逆子!你翅膀硬了,就敢做出这样惊天之事了?连你舅舅岳父也敢拿!你也不想想,当年若不是我,你能坐上帝位?没想到我用心抚养了你十几年,竟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说到这里,邓太后是泪如雨下。 梁洹转过脸,用锐利地目光望着邓太后,冷冷说道:“念在你抚养我多年的份上,我还是尊称你一声母后。只是当年,到底是因为母后抚养了我,父皇才册封我为太子?还是因为父皇已经决定了立为我太子,母后才想着来抚养我的?” 听到梁洹这话,邓太后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浑身一震,面色瞬间变得犹如死灰一般,再说不出话来了。 51.第五十一章 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 梁洹索性就把话挑明了。他挺直着腰,定定地看着邓太后,说道:“母后,虽然我当初年幼,但未必我什么都不懂。你做了什么事, 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不要我把傅清海叫来与你对质?这么多年, 母后为何会怕听到小孩子哭?是怕我母妃肚子里那个孩子来找你索命吗?” 邓太后眼睛蓦然瞪得溜圆,愣愣地看着当, 嗫嚅着双唇, 颤声说道:“你, 你都知道?” “是,我都知道。”梁洹盯着邓太后, 咬着牙说道, “母后眼线众多,一早便知道父皇有意立为我太子, 怕我母妃母凭子贵,会越过你去, 便对我母妃下了手。可怜我母妃当时还身怀有孕, 你也下得去手!我不对你下手, 是看在我父皇面上, 算为父皇尽孝,但不代表我可以对我母妃不孝!” 说到这里,梁洹想到那场漫天大火, 眼中变得赤红,似乎快要滴出血来。 听到这番话,邓太后脑中一白,身子便软了下去,人一下子便瘫倒在座上。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孙景仪与潘兰芝站在一旁,没听到梁洹与邓太后说的话,只看见邓太后倒了下去,两人赶快跑上前扶着邓太后。 梁洹冷着脸看着二人,说道:“你们把太后送回安仁宫去吧。”说着对着王霄使了一个眼色。 王霄见状,忙叫了几个蓝田卫过来,看着她们。 孙景仪没想到梁洹对自己也不信任,忙对着梁洹说道:“陛下,妾对陛下忠心……” “你们的事,容后再说。”梁洹看着孙景仪,眼中没有一丝的温度,“你们送了太后,便回自己宫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寝宫。至于瑶儿和峥儿,暂时由钱贵嫔抚养,你们不必担心。” 听到这话,孙景仪与潘兰芝皆是一愣。看来,不仅自己被软禁了,而且连孩子也被带走了。如此说来,这场变故,自己怕也不能全身而退。想到这里,二人面色大变,互相看了一眼,却又不敢违抗皇命,只得低头应道:“是,陛下。” 然后两人上前扶着邓太后,一左一右地把她架了出去。 见邓太后瘫倒被扶了出去,邓氏一族皆知大事已去,只得束手就擒。只是临出门时,有人不停对着梁洹大呼“冤枉”。 梁洹也懒得听,下令全部下到天牢,交由三法司会审后处理。 正在这时,梁洹听到一个女子凄怆的呼声传来:“阿螭哥哥,你也要这么对我吗?” 听到这声音,梁洹微微一怔,随即转过脸,看见邓慕霓满面泪水地望着他。 见梁洹怔怔地望着自己,邓慕霓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大声叫道:“阿螭哥哥,我是慕霓啊!我是慕霓啊!” 梁洹顿了顿,然后冲着押着她的蓝田卫点了点头。 那侍卫会意,将邓慕霓押到了梁洹面前。 邓慕霓一走近,便跪到了梁洹面前,抓着梁洹的衣袖,哭道:“阿螭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如此狠心的。” 梁洹垂下眼,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邓慕霓,犹豫了片刻,然后低下身,将她扶了起来。 邓慕霓抬起梨花带泪的脸,满目含情望着梁洹。今晚本是她出嫁的日子,她的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更显得妩媚娇娆,哪怕此时面有泪痕,也丝毫无损她的美貌,反而让人更加心生怜爱。她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会比邓慕云更得梁洹的欢心,便是因为自己的容貌胜于她。事到如今,她也只有寄望自己的美貌能够唤起梁洹对自己的情意了。 “阿螭哥哥。”邓慕霓那漆黑的眸子中,闪着微微的光亮,“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对我的。” 看着邓慕霓,梁洹微微顿了顿,说道:“慕霓,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你选一下,你是要做邓家的人,还是要做向家的人。” 邓慕霓一愣:“阿螭哥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选择做邓家的人,那么,你只有随他们一道被押到天牢中,等候发落。” 听到这话,邓慕霓面色一白。 梁洹又说道:“如果你选择做向家的人,那我明日就派人送你和珍儿回向家。” “阿螭哥哥。”邓慕霓做出一副娇怯怯的模样,说道,“如果,我这两个都不选呢?” “那你还想怎样?”梁洹皱了皱眉。 “阿螭哥哥。”邓慕霓眼中闪着明媚的光亮,含情脉脉地着梁洹,说道,“我只想做梁家的人,我只想做阿嗤哥哥的人。” 闻言,梁洹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慕霓,有些不可能的事,就不必说了。” 闻言,邓慕霓身子微微一颤。她抬起头,望着梁洹,像不认识他一般。半晌,她才开口问道:“为何不可能?是因为我是邓家的女儿吗?” 梁洹抬起眼,坦然地看着她,说道:“不管你是不是邓家的女儿,我这后宫也不会再进人了。” “为何?”邓慕霓不解。 梁洹轻轻一笑,答道:“女人嘛,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也就不需要其他的了。” 听到这话,邓慕霓面色一下变得惨白。他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他喜欢的女人,已经在后宫里了,而这个人,却不是自己。 第76节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他也跟自己一样,深爱着自己,可今日他却说他另有喜欢的人。想到这里,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回宫了。”说着,梁洹便要离开。 “阿螭哥哥!”邓慕霓忍不住叫住他。 他转过身来,望着她。 她颤抖着双唇,说道:“那,那我最后再问阿螭哥哥一句话,可以吗?” “你说。”梁洹点了点头。 “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她颤抖着双唇。 梁洹抬起眼来,看着她,缓缓说道:“慕霓,事到如今,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 梁洹没有直接回答是否喜欢过她,但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邓慕霓呆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你对我好,装作喜欢我,其实是为了挑拨我与阿姐的关系吧?你早就知道我不可能进宫为后,你也知道能够成为你的皇后的人,只有我阿姐一个。所以,你故意让大家以为你喜欢我,只是为了在我和阿姐心中种下一根刺?” 听到邓慕霓这番话,梁洹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邓慕霓感觉自己的心都死了。她仰起头,大笑起来:“哈哈哈,陛下,原来,我和阿姐一直被你玩在股掌之间。没想到陛下那么小的时候,就藏了这样的心思!陛下可真是不简单啊!” 梁洹望着邓慕霓,冷声说道:“我看着怀有孕的母妃,因为我要被立为太子,便被你姑母派人放火活活烧死。而我还要天天在你姑母跟前装着母慈子孝的模样,叫自己的杀母仇人为母亲。我不早些谋划,也许我早就被害死了!” 邓慕霓一呆:“你是说,孝真皇后是被,被我姑母……”剩下的话,她没敢再往下说。 梁洹沉着脸,没有说话。 此时,邓慕霓的面色变得无比苍白。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陛下,你,你真的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一丝情意?” 梁洹凛然一笑,说道:“在我亲眼看见我母妃被火烧死的那一刻起,你觉得,我还会对邓家任何一个人用感情吗?” 邓慕霓抬起眼,含泪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梁洹,颤声哭道:“陛下,就算是我姑母有错,可我是无辜的啊!你怎么可以如此骗我?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阿螭哥哥,你的心是不是铁石铸的啊?” 听到这话,梁洹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他顿了顿,说道:“我也以为经历了那么多,我的心早已变得如铁石一般的僵硬,再不会对人生情。可直到我遇到了一个很傻很傻的女子,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可能那么喜欢一个人。” 邓慕霓面色一僵,说道:“陛下口中之人,是,是昭贵仪吗?” “与你无关!”梁洹抬起眼,看了看邓慕霓,说道,“慕霓,看在终究是我负了你的份上,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去向家。邓家这边的事,绝不会牵连到你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珍儿还小,你要好好教导她!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珍儿这么小,就能做出将岷儿绊到水里,还害得初夏小产这样的事来,可见她已经开始长歪了。你说你是无辜的,我将你牵连起来,是我对不住你。可初夏又何其无辜?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又何其无辜?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盼望那个孩子……”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邓慕霓看得出来,他很生气。突然,她心里有些害怕了。原来以为他喜欢的是自己,又有邓太后撑腰,她在这宫里一直是有恃无恐的。如今,知道他爱的另有他人,还是被自己害过的人,她突然觉得有些惊慌失措。 梁洹努力平定了自己的气息,说道:“也罢,终究是我我先对不起你,可你和珍儿也对不起初夏母子,此事我们就算两清了。以后,你好好教导珍儿,你不会教,可以交给向老夫人教导。她还小,有长辈的引导,还可以教好的!从此以后,希望你们好自为知!”说罢,他转过身,便往殿外走去。 “阿螭哥哥!”邓慕霓在他身后绝望地呼号道。 听到她的声音,他却没有再一丝迟疑,继续向外走去。 “陛下,你就算心中有沈初夏又怎么样?她已经死了!她死了!”邓慕霓大叫道。 梁洹的脚下一顿,随即转过脸来,对着邓慕霓淡然一笑,说道:“你错了,她没死。”随即,他扔下一脸目瞪口呆的邓慕霓,绝决地出了殿。 这晚,他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去了华阳宫。 申则早叫人给他把房间收拾好了。 他推门走进屋,一股女子淡淡的清香沁入鼻端。虽然她离开有些日子了,可这屋子里还是留着她的气息。他闻着她的味道,心里就充满着暖意。 如今,都结束了。他再也不用怕她会被人暗害,可是,她却不能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分享这份来之不易的胜利。 她走了快十天了,蓝田卫一直没能追查到她的行踪。只知道她在附近村子雇了一辆牛车,进了京城,住进了一家客栈,可后面她怎么出的城,便再没人知道了。客栈的人只说那天她一早就走了,可那时客栈离店的客人很多,伙计们也没注意到她和岷儿往哪边去了。水路,陆路都查了,也没有发现她曾去雇车雇船。难不成,她们走路离开的? 一想到沈初夏的去向,梁洹便觉得有些头疼。 不过,邓氏一族被拿下,无疑在朝中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还是很多事,等着他去做,暂时他还腾不出手去找她,只能吩咐王霄他们继续查找。他只希望能够早点有她的消息。只要知道她与岷儿平平安安的,就算她不肯原谅他,不肯跟他回来,他也无牵挂了。 52.第五十二章 次日, 梁洹便开始大刀阔斧的在朝中整顿吏治。原来与邓氏一族沆瀣一气、为非作歹的,下狱的下狱,革职的革职,降级的降级。他又让吏部重新考察任用了一批清廉正直得力的官员。 虽然邓氏原先在朝中根基极深,但这棵大树一倒下, 原本依附他的人也差不多跟着倒了,剩下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反而赶紧跟邓氏划清界限。梁洹早就在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因此, 没用多久, 他便把朝中的权力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在梁洹忙着处理朝政大事之时, 沈初夏搭着唐氏夫妇的船,也从京城来到了兴州。 经过这二十多天的相处, 沈初夏与闵氏之间关系融洽, 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因而,到了兴州, 见沈初夏与梁岷要下船了,闵氏心里是万般不舍。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闵氏再舍不得, 也不可能强留沈初夏她们。临别之时, 闵氏拉着沈初夏的手, 红着眼眶说道:“阿蔓妹子,你若在兴州找不到你夫君,或是你夫君真的没了, 就来明州找红姐。姐帮你们的。” “谢谢红姐。”沈初夏含着眼泪说道,“我会的。” 闵氏抹了抹眼泪,然后转过脸看了唐照一眼。 唐照会意,忙拿了两锭银子递给闵氏。 闵氏接过银子,便往沈初夏手里塞:“阿蔓,这银子你拿着。” 沈初夏一惊,忙推辞道:“红姐,我不能要。这一路,我们白吃白住,已经够感激了,我怎么还能要你们的银子啊?” “拿着吧。”闵氏把银子往沈初夏手心里一塞,然后把她的手握住,不让她把钱还给自己,“你们三个妇孺,又没个依靠,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夫君,或是你夫君的同窗,多留点钱在身上,也好办事些。实在不行,你还可以拿这钱雇辆车,到明州来找红姐。” 听到闵氏如此说,沈初夏心头感动不已。其实她有钱,满满一匣子的宝贝啊。可是,她又不能说自己有钱,实在找不出借口拒绝闵氏的好意,只得把银子收了下来,说道:“既然是红姐的心意,那妹子就受了。” “这才是呀。”闵氏拍了拍她的手。 沈初夏笑了笑,把银子收了起来。心里想着,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加倍报答闵氏和唐照。 第77节 话别之后,唐照还派了两个伙计一路把沈初夏、秀菊和梁岷送进了兴州城里。 进了城门,沈初夏拿了几粒碎银给这两个伙计作辛苦费,没想到二人说唐照特意交代过,不得收沈初夏的财物。说罢二人对沈初夏揖了一礼,便告辞而去。 看着两个伙计的背影,沈初夏想到闵氏和唐照这一路的关照,心里真是万分感激。她把碎银收回袖中,便带着秀菊与沈岷往兴州城里走去。 走在兴州城的街头,沈初夏突然感觉一阵迷茫。在这个陌生的城中,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这时的她,甚至觉得比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还要迷茫,还要不知所措。 她转过脸,看了看一脸倦惫的秀菊,和她怀中那瞪着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着的梁岷,她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似的。 此去岭南,山高路远,还得从长计议。可这一路坐船奔波,大家都有些疲累了,还是先找个地方先歇息下来,等养好了精神,再想办法往岭南走。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落脚,也只能先去找间客栈。沈初夏带着秀菊与梁岷在街上逛了逛,终于找了一家既不在城中最繁华之地,也不偏僻,看起来也还算干净的客栈。照旧,沈初夏也要了间有两张床的屋子。三个人住在一起,好有些照应。 有了落脚之处,沈初夏与秀菊便收拾起东西来,梁岷独自一人在屋子里玩着。两人收拾好,已过了晌午。 梁岷跑到沈初夏面前,抱着她的腿,奶声叫道:“阿娘,肚肚饿。” 听见梁岷的话,沈初夏用衣袖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也感觉得自己腹中有些饥饿了。这客栈没有食肆,只有客房,因此,要想吃东西,还得出去寻觅他处。 不过,沈初夏来的时候,看见这客栈前面不远处,便有一家食肆。于是,她蹲下身来,搂过梁岷,轻言说道:“岷儿饿了啊?阿娘一会儿便带你去吃好吃的。” “嗯嗯。”梁岷重重地点着头。 秀菊走上前,把梁岷抱在身上,说道:“小郎,来,秀菊抱你出去。” 因为怕露陷,这一路来,秀菊便改称梁满为小郎,称沈初夏为娘子。 梁岷一听秀菊这么说,小手一伸,便挂到了秀菊的腿上,大叫道:“秀菊抱,秀菊抱。” 沈初夏见状,对着秀菊说道:“秀菊,如今可比不得从前了,你可别太娇惯他了。” 秀菊把梁岷抱在身上,回过脸冲着沈初夏笑了笑,说道:“小郎还小,大些我就不抱他了。” 闻言,沈初夏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走吧,我们先去吃东西。” 说罢,三人出了房门,沈初夏转身便将门锁上,这才离开客栈。 食肆离客栈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沈初夏她们就到了。此时还在饭点上,前来用食的客人不少,生意还算不错。不过,这食肆门前却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东主有事,急盘食肆,价格从优。 见此情形,沈初夏心中不禁有些纳闷,不明白这食肆生意这么好,掌柜为何要转出去。 进了食档,沈初夏要了两个小菜,又叫了三个蒸饼,三人便坐着吃了下来。 出了宫,在这吃食上自然差了许多,肉食更是不可能经常吃到了。不过,梁岷还算乖,都是给什么吃什么,从来不吵闹。看着儿子这么懂事,沈初夏不禁有些心酸。其实,她有钱,也能让儿子顿顿吃上肉,可她不敢露财啊,还得装出一副穷样,免得心怀不轨的人打上她们的主意,谋财害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儿子的小脑袋。看着原本是龙子凤孙的梁岷,却跟着自己出来受这个苦,她心里真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儿子。可不带他出来,她又怕他会被人害死。思及此处,她便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总有一天,要让儿子过上好日子,好好补偿补偿他。 梁洹小,吃东西慢,渐渐的,店里的食客都走了,食肆里便只剩了沈初夏三人。 沈初夏看着柜台后的掌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孩子小,耽搁你们收拾了。” 掌柜也是个二十多岁、长相白净的年轻人。听到沈初夏的话,他宽容地一笑,说道:“不急,你们慢慢吃,我女儿吃东西也是这样慢的,你们莫催他。” 沈初夏感激地笑了笑,想着坐着也无聊,便与掌柜的随意攀谈起来:“对了,掌柜,我看你们这食肆要盘出去啊?” 闻言,那掌柜神色黯然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我瞧你这里生意还不错,为何要盘出去啊?”沈初夏随口问道。 掌柜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们一家五口,原本就指着这食肆生活的,把这食肆盘了出去,以后都还不知道如何办?可不把这食肆盘出去,眼前就过不去啊!”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愣,问道:“掌柜可是遇到难处了?” 掌柜看沈初夏似乎是个知书识礼之人,加之积在心里的郁懑也想找人发泄一翻,便叹了一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跟沈初夏说了。 这掌柜叫贺章,这间食肆原本是他丈人武平所开。武平无子,膝下只有一女武春,便招贺章做了上门女婿,育下一双儿女,这食肆也就交给了贺章打理。可没想到武春在诞女儿的时候难产,生了病,孩子刚满月,她就没了。 从此,贺章不仅一人打理着这食肆,拉扯一双儿女,还要照顾一对老人。可在武春死了后,武平不知是不是为了平复丧女之痛,居然沉迷于赌博,家里的钱全被他输光了不说,还借了赌坊的高利钱。如今赌坊把他扣住,追到家里来要债,说是三日内不还钱,就把他两只手膀子砍了。 贺章虽然也恨武平烂赌,但想到他毕竟是亡妻之父,而且他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武平被人断了双手,也只能想法子救他。家中的积蓄早被武平输光了,家里也实在再拿不出钱来为他还债了,走投无路之上,贺章只好决定把这食肆盘出去,先把武平救出来再说。 听完贺章的话,沈初夏心里不禁有些唏嘘。 看得出来,这贺章是个有情有义,又有担当的好男儿。 不过,听到贺章的话,沈初夏倒是有些心动。自己一直苦于生计,而这食肆生意还不错,要不自己把它盘下来,先做着? 有了这个心思后,她便抬起头,对着贺章问道:“掌柜,你这食肆要多少钱才肯盘出去啊?” 贺章听到这话,忙问道:“娘子要盘?”他举出两个手指,说道,“至少要二百两银子。” 沈初夏自穿过来之后,一直在宫里在生活,吃穿不愁,也不知道这二百两银子到底是多还是不多。不过,想到在宫里做容华的时候,月银也只有十几两,做昭妃的时候,有五十两,后来成了贵仪,又只有三十多两。这么算下来,这二百两银子还是挺多的吧? 贺章见沈初夏似乎在考虑,以为她嫌价钱贵,又说道:“娘子别嫌贵,我还真没漫天要价。我这食肆虽然不大,但是二十多年的老店,生意一直不错,一个月差不多就有二十两银子进账,一年便可回本。我也是被逼无法,我丈夫欠的赌账便有一百五十两,我们一家把这食肆盘出去,生活也没了着落,总要多留几十两银子应个急吧?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丈人,给我三百两银子我也不会把这店盘出去的。” 听到贺章这话,沈初夏心里又是一番盘算。 钱她倒不是很紧张。只是,自己盘下这家店,贺章一家生活也没了着落,确实也可怜。而自己在此人地生疏,又是个弱女子,想要立足也不容易。 不如,自己拿钱替武平还了赌债,与这贺章合伙做这食肆?一来自己不用抛头露面,二来生活也可以暂时安顿下来。看这贺章是个有情有义的老实人,应该可以信赖。 这般一想,沈初夏心里便拿定了主意。 53.第五十三章 沈初夏心里暗暗做了决定之后, 便对着贺章说道:“贺大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确实有意想盘你这店,但我身上拿不出二百两银子来。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一百五十两银子,你把武大爷的赌债还了, 钱也不用还我,就算我出钱买了你这一半的食肆, 日后我们合伙做这买卖,每月赚了钱我们对半分, 如何?” 听到沈初夏这话, 贺章一愣。他根本没想到, 自己居然还可以既把赌债还了,又能保得住这食肆。 第78节 “娘子, 你为何愿意如此?”贺章呆立着, 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沈初夏苦笑一声,说道:“我也是被逼无赖, 只求我们三人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其中原由,我改日再给贺大哥慢慢说, 只是不知我这提议贺大哥愿意不?” “哪有不愿意的?”贺章自然是一口答应。 沈初夏笑了笑, 说道:“那我一会儿取了银子来, 贺大哥便去把账还了, 从此,这食肆可就是我们两家一起经营的了。” “娘子仗义,我贺章绝不让娘子吃亏。”贺章拍了拍胸口。 “我信贺大哥的为人。”沈初夏笑盈盈地应道。 与贺章说好了之后, 沈初夏便回了客栈,在自己那百宝箱里选了几件不那么值钱的饰物,看模样应该是沈初夏自己带进宫里的物件。她全部拿到当铺去,当得了一百八十两银子。她给了贺章一百五十两,让他去把武平取出来,剩下三十两便放在自己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当晚,贺章带着丈人武平、岳母莫氏,及一双儿女来到客栈,向沈初夏致谢。莫氏是个老实巴交的妇人,对沈初夏出手相助感激不尽。武平这一回想是也吓着了,道了谢便满面愧色的站在一边。 见沈初夏与秀菊两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出门,莫氏不免问起了原由。沈初夏便把之前跟闵氏说过的那套说辞拿了出来,当然,她只说了丈夫失去音信后,被族人赶了出来,后面来兴州找丈夫和张姓同窗这一段,便没说了。 莫氏听了,对沈初夏的身世很是可怜,又见沈初夏三人栖身客栈多有不便,便邀她们到武家的老屋居住。原来,当年贺章与武春成亲的时候,武家修了新屋,全家便搬进了新居后,老屋便一直空闲着。 莫氏说大家既然合伙做这食肆的生意,住得近一些,一来互相也有个照应,二来沈初夏也不用花这冤枉钱住客栈。 听到莫氏的提议,贺章也觉得可行。想着沈初夏她们毕竟是单身女子,怕她们会觉得不方便,忙说道:“许娘子,你莫担心,那老屋与我们这边是分开的,从不同的门进出,只是隔了一道墙而已,不会对你们的名声有影响的。” 见莫氏与贺章盛情难却,加之住在客栈也确实不是个办法,沈初夏便答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贺章叫上武平去了食肆做事,想着把他带在自己身边可以看着他。莫氏便带着孙子贺林,孙女贺莺来接沈初夏去自己的老屋。 沈初夏与秀菊把东西收拾好,便带着梁岷与莫氏他们一起到了武家老屋。沈初夏在这老屋里四处看了看,见这老屋虽然显得旧了一些,但门窗家俱还算完好,遮风蔽雨不成问题。如今这个时候,她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当即谢了莫氏,便与秀菊动手收拾起来了。莫氏见状,也上前帮忙。 贺林虽然只有五岁,却已经懂些事了。见大人们忙着干活,他便带着两岁的贺莺与梁岷一起在院子里玩,还跟贺莺说弟弟小,叫她别欺负梁岷。 俗说话,什么样的人家养什么样的孩子。见贺林如此乖巧,沈初夏便更觉得贺章一家人品可靠,就是昨晚那武平老头儿也是满脸愧色,想必经此一事,他已经受了教训,以后必不会再生乱了。想到这里,沈初夏便觉得自己跟贺家搭伙做这食肆的生意,这一步是走对了。 安顿下来后,沈初夏有空也去食肆帮帮忙。 莫氏觉得沈初夏容貌太甚,怕她这模样出去会招登徒浪子,便叫她每日用黛笔在脸颊上点三颗黑痣,说这样破了相,便不会惹人注目。 沈初夏这身份,自然是想着越低调越好,因而,她每日出门前,便依莫氏所言,在面颊上点上三颗黑痣,然后再去食肆帮忙。 食肆的生意还是如往常一般,虽然不错,但也不是特别好。以前这食档只养贺章一家五口,基本还能混个温饱,可如今又加了沈初夏三人,虽然也能吃饱,但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沈初夏可不甘心日子过得这么紧巴巴的,便想着怎么样把这食肆的生意弄好一些,多赚一些钱,存起来,日后自己大把花银子买房买地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一个食肆,要想生意好,自然要以味取胜。她尝了尝自家食肆的菜肴,说实话,在她看来,味道很一般。她穿越之前,随便在哪家苍蝇馆子吃的东西都比这个强。只是在这古代,调味料稀缺,也不可能像现代社会那样做出那么多花样的食物。当然,她之前在皇宫里吃的东西,味道也不错。可宫里的食物,都是御厨用山珍海味熬制高汤,调出来的味,自然美味。在宫外,平民百姓不可能享受得到的。 看来,自己目前要做的,便是想办法做一些既便宜,又美味的食物。 沈初夏虽然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从来没有出去工作过,便好歹也做了好几年的家庭煮妇,这做菜的手艺,她还是有一些的。 可是,这么多菜式,该从哪一种下手呢? 她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客户群,发现来自己这食肆吃饭的,大多是中下层的平民,手里并不宽裕,舍不得用钱点贵的菜肴。他们来这食肆的目的,就是图能填饱肚子,要的是既便宜,又下饭的东西。 沈初夏想到自己以前在外用餐的时候,每当叫上饭的时候,服务员总会拿上两碟泡菜来。她不禁心头一动。 泡菜这东西,不仅便宜,口感也好,又下饭,肯定会受欢迎的。于是,沈初夏买了盐,花椒,香料和冰糖回来,学着以前看老妈做泡菜的样子,试了好几回,终于做出一坛酸水,又买来白菜、莲藕、萝卜泡上,两日后,她的泡菜便可以吃了。她拿给贺章与秀菊尝过之后,两人皆称美味。于是,沈初夏的泡菜便正式在食肆推出了。 来了客人,沈初夏叫小伙计给每人桌上都送一小碟泡菜,算是试吃。如果客人吃了好,还想要,便要另算钱了。 古代的人,吃东西都比较清淡无味,一下吃到沈初夏做的如此鲜香酸甜的泡菜,自然喜欢。而且这泡菜不禁美味,还有开胃提神的作用,吃了泡菜之后,客人们口胃大开,连带着店里的其他食物也卖得更好了。 慢慢地,沈初夏他们这食肆里泡菜的名声传了出去,慕名而来的客人也多了,生意更是火爆。 一个月之后,贺章算了一下,进账足足有三十六两,几乎比推出泡菜前的进账多了一倍,喜得贺章直夸沈初夏能干。 见自己的泡菜给食肆赚了那么多钱,沈初夏也很欢喜啊。尝到了甜头的她,可不会只拿出一款泡菜就收手的。她决定不仅要把泡菜系的菜肴发扬光大,还要再创一些菜式,把自己的餐饮事业做大做强。 她发现自己这小食肆出名之后,来的客人中,也有一些稍微有些闲钱的,于是,她试着加了一些肉类,比如做拌白肉,泡菜烩肉,藿香鱼什么的。推出之后,自然又是大受欢迎,到了饭点,居然还要出现要等位的现象。 对此,贺章自然是喜不自禁。原本他与沈初夏合伙开这食肆只是无奈之举,没想到自己倒捡到宝了。这几个月来,就算跟沈初夏对半分账之后,也比自己当初独自经营的时候,赚得还要多。 看着每日等位的客人越来越多,有的客人因为久等无位只得无奈离开,贺章也有些着急。这日收拾之后,贺章便去找沈初夏商量,想把店面扩大一些,能够多招待一些客人。 因为沈初夏不便抛头露面,平日食肆经营皆由贺章打理,她便埋头钻研菜式,希望借此维持住食肆的好生意。 贺章关了门,并没回自己家,而先去找住在隔壁的沈初夏。他一进门,就闻到从灶房里传出一阵让人垂涎的奇异香味,心里在正惊异之时,便看见沈初夏端了一盘红澄透亮的牛肉出来。 看见贺章来了,沈初夏忙招呼道:“贺大哥,你来了?” 贺章狠狠吸了吸鼻子,说道:“许娘子,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香啊?” 沈初夏笑着应道:“贺大哥,你来得正好,我刚卤了一块牛肉,你来试试味道如何?” “卤?”贺章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沈初夏,“卤是什么?” 沈初夏知道,这个时候的人还不知道“卤”这种做菜的方式,便笑着解释道:“这卤啊,就是用香料熬一锅卤汁,然后把食材放到里面慢慢煮,将肉煮软煮入味,再食这肉。这每一丝肉中都透着香料的滋味,极为美味呢。” 听到沈初夏的话,贺章感觉自己只听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不禁对着沈初夏敬佩道:“许娘子,你这法子,我以前听都没听过,你哪里想到的这么多做菜的法子?” 闻言,沈初夏微微怔了怔,便胡乱搪塞道:“我也是跟我夫家以前那厨子学的。” 听到沈初夏的话,贺章这才想起,她本是京城一大户人家的妾室,因为丈夫没了音信,被族人赶了出来的。他以为自己又提起了沈初夏的伤心事,忙赔礼道:“对不起,许娘子。” 沈初夏见贺章误会了,怕他自责,忙展颜一笑,说道:“贺大哥,我没事的。”说着对着他眨了眨眼,说道,“快进来,尝尝这牛肉卤得好吃不。”说罢,嫣然一笑,便迈步进了屋去。 贺章看着沈初夏窈窕的背影,人却有几分怔忡。先前沈初夏那一笑,犹如桃花初绽,又如皎月出云,让贺章的心头不由得一动。 第79节 54.第五十四章 沈初夏不仅生得美貌, 还有一手好厨艺,不到半年,便帮着贺章把这食肆打理成了兴州首屈一指的食肆。原本贺章对她只是佩服,不敢有其他的想法。 可是,先前沈初夏那个笑容, 将贺章的心完全扰乱了。都是年轻男女,男无妻, 女无夫,日日相处, 说一点都不动心, 那是假的。可看到沈初夏每日只醉心于菜式, 他也不敢乱生想法。可这一刻,他知道, 自己的心, 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地生出了一些旖念。 沈初夏进了屋后,贺章一人在外呆立了半晌, 才走进屋去。 进了屋,他才发现, 除了秀菊和梁岷外, 莫氏带着贺林和贺莺也在这里。 沈初夏已经切了牛肉给他们。秀菊与莫氏用手拿着, 小口小口地尝着, 似乎舍不得一下吃完。梁岷年纪小,咬不烂这肉,只好吮着味。贺林和贺莺却是狼吞虎咽, 几口就吃完了。贺林便仰着小脸,巴巴地望着盘中的牛肉,眼睛里似乎都要伸出手来了。贺莺抬头看着沈初夏,居然舔起了自己的手指来。 沈初夏见状,忙叫道:“莺儿,别舔!脏!”说着她把贺莺拉到自己怀里,用自己的绣帕替贺莺擦了擦小手,说道,“莺儿喜欢吃,姨又拿给你,可告别别舔手指啊。” “嗯。”贺莺点了点头,雀跃不已。 沈初夏微笑着用手在贺莺头上轻轻抚了抚,然后切了一块牛肉,给了他,又切了一块,拿给贺林,随即又切了一块,递给贺章,说道:“贺大哥,你也尝尝。” 贺章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说道:“多谢许娘子。” “如此客气作甚?”沈初夏又是一笑,随即把贺莺抱到自己膝上,说道,“你们吃了,若觉得差点什么味,可要跟我说,我好再调。” 贺章抬起头,看见贺莺依在沈初夏怀里,香香地吃着自己手中的牛肉。贺林咬了一口牛肉后,便望着沈初夏傻笑道:“许姨,林儿很喜欢呢。”看来,自己这一双儿女也很喜欢她呢。 他低下头,咬了一口手中的牛肉,轻轻地嚼了起来。 沈初夏忙问道:“贺大哥,如何?” 贺章此时已经不知道这牛肉是什么味道了,只知道美味到了极至。他抬起头,对着沈初夏笑道:“我觉得世间最美味的食物,也不外如此。” 闻言,沈初夏一愣,随即绽出了一个笑容。 贺章觉得,她笑起来,真的比那画上的仙女还要好看。 自从贺章对沈初夏存了不一样的心思后,不知不觉中,不免有些情感会泄露出来。久而久之,众人都看出点名堂来了。 对此,莫氏和武平倒是乐见其成。毕竟自己女儿已经不在了,贺章还年轻,不可能不续弦。如果贺章要再娶的话,沈初夏应该是不错的选择。一来,自从沈初夏来了之后,在她的帮衬下,食肆生意越来越好。之前老两口还担心如果沈初夏与贺章拆了伙,另起炉灶,会把自己这边的生意抢了。但如果贺章能够娶到沈初夏,这担心可就没有了,那自家这食肆的生意可就稳当了。二来,贺林与贺莺兄妹俩都很喜欢沈初夏,没事就往老屋里跑。沈初夏对兄妹俩也很好,不管给梁岷买什么东西,她都不会忘了这对兄妹,空闲的时候,还会教贺林识几个字。因而,在武家二老看来,贺章要续弦的话,没有比沈初夏更合适的人了。 沈初夏也不是傻子,贺章的心思,她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受过两回情伤的她,对这男女之情也看得淡了。现在的她,只想着怎么赚钱。因而,对贺章几回若有若无的暗示,她都装傻充愣地混了过去。反正贺章没有明说,她就当不懂。 贺章见沈初夏对自己的暗示没有一丝回应,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两人相识还不到一年,而且沈初夏还有那般悲惨的过去,要她这么快就接受自己,确实也有些为难她。想着反正两人打伙开食肆,每日都能见面,以后自己再慢慢地用真心打动她吧。这般一想,贺章心里也就不急了,反而对沈初夏母子愈加用心。 食肆生意好,贺章跟沈初夏商量之后,把隔壁的店面也打了下来。可每日晌午晚上,店里生意还是爆满。贺章便想再往外扩一扩。 不过,他把想法跟沈初夏说了之后,沈初夏却没答应。 沈初夏觉得,这食肆生意再好,还是做的中下层百姓的生意,利润空间毕竟有限。如果想要赚得多,自然要做那些上层人的生意。 兴州这个地方,虽然远离京城,却是南北之间的交通要道,不仅客商云集,而且还有不少达官显贵或久居,或路过。如果要做这些人的生意,这食肆的档次就显得低了。因而,沈初夏想要这兴州城里,开一家高档的酒楼,专做有钱商人或达官显贵们的生意,狂揽银子。 对于沈初夏这一想法,贺章却不是很赞同。贺章出身寒微,虽然也读过几年书,却也没什么大想法,只觉得小富既安便可。他只想好好守着这食肆,一家人衣食无忧,根本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想法,再说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跟这些达官显贵和富商做生意。因而,他觉得沈初夏的想法,是相当的不切实际。不过,如今他对沈初夏的情意是越来越深,怕她对自己生厌,也不好当面反对她,只想着多等些日子,待她撞了南墙,自然就知道回头了。 可他没想到是,沈初夏对此还真是上了心。过了半个月,沈初夏便回来跟他说,她想把春颐楼盘下来做。 贺章听到沈初夏这话,简直是目瞪口呆。 这春颐楼原是兴州城最顶尖的酒楼,据说与太师邓敦有些关系,因而在十几年来,一直在兴州城中长盛不衰。 不过,自从半年前,邓氏一门被皇帝查办了之后,城中官员富商怕惹上是非,对春颐楼是避之不及,而小老百姓又吃不起,生意也就冷清了下来。不过大半年时间,这春颐楼便经营不下去了,东家便只得关张,将房产转卖,换些银两。 贺章万万没想到,沈初夏不但要做大酒楼,而且要做的还是春颐楼。要知道春颐楼地处兴州最繁华之处,规模又大,要盘下来,想必要不小的数目。 听到沈初夏说了此事之后,贺章沉默了片刻,说道:“许娘子,这半年来,食肆生意虽然比以前好了许多,不过,我也只存了一百多两银子。以你我之力,要盘下这酒楼,怕是不行。” “贺大哥,你就出一百两银子好,剩下的我来想办法。”沈初夏笑吟吟地说道,“这酒楼还是算我们合伙开的,日后赚了钱,我们还是一家一半。” “你能有什么办法凑到这么多银子?”贺章抬起眼,眉头轻蹙。 沈初夏笑了笑,说道:“贺大哥,我虽然是被人赶出来的,可还有些私房钱。而且当年我夫君离开的时候,给我留了一枚玉如意,说是极珍贵,叫我在万不得以的时候,用来救急。我想,把这枚玉如意当了,盘店的银子应该差得不多了。” “盘那春颐楼要多少银子?”贺章问道。 “一千六百两呢。”沈初夏答道。 “这么多?”贺章一愣,“你那如意能值这么多钱?” “我夫君说这如意很是值钱的。”沈初夏点了点头。反正她又不只这一枚如意,如果不够的话,再拿几样就当就行了。 闻言,贺章微微一顿,随即说道,“许娘子,我实在无力拿出八百两银子投进来跟你一起开这酒楼。所以,那酒楼你一人开吧,我们就不参伙了,我专门做好食肆就行了。” “贺大哥,我说了,你只出一百两就好了。”沈初夏连忙说道,“赚的钱,我们还是一人一半。” “许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贺章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哪有许娘子出了这么多钱,我们来分一半的道理?” 男子,总要争几分面子,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更是要强。 沈初夏也知道贺章是好面子,忙说道:“贺大哥,你误会了,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再说了,这余下的七百两银子,我也不是不要你出的。” “这是何意?”贺章不解地望着沈初夏。他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贺大哥,你也知道,我们家就我和秀菊两个女子带着岷儿。这酒楼开了后,迎来送往之事,我们女人家肯定不方便。因此,我才想请贺大哥帮衬着我,跟我一起开这酒楼。还是老规矩,我管后厨之事,前堂的事,还是要麻烦贺大哥。至于这余下的银两嘛,我们这酒楼赚了钱之后,就从贺大哥该得的利润里面慢慢扣下来便是。”说到这里,沈初夏一胸急切地望着贺章,说道,“贺大哥,你觉得这样可好?” “这……”贺章有些犹豫。 “贺大哥,你就当帮帮我的忙吧。”沈初夏忙娇声说道,“贺大哥若不帮我,难不成要我亲自去应酬那些男子?” 沈初夏也知道贺章喜欢自己,肯定不想自己抛头露面去招呼那些色迷迷的男人。更重要的是,她也不能经常出现在人前?她可是死遁之人,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就糟了。所以,她必须得把贺章跟自己拉在一起。 果然,听到沈初夏这么说,贺章思忖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一切便依许娘子所言。我该出的这一半银两,可一定要扣出来。” 第80节 “那是自然的。”沈初夏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贺章答应了,沈初夏便放心地去凑银子了。一千六百两银子,确实不是小数目。沈初夏从自己那百宝箱中,拿了一枚玉如意,又拿了两枝金钗,一枚玉佩,便去了当铺。 那玉如意果然值钱,当了一千二百两,那两支金钗当了一百六十两,玉佩当了二百两。因而,沈初夏一共当得一千五百六十两银子。加上贺章给的一百两银子,盘酒楼的钱便凑够了。 未免夜长梦多,她与贺章当天就去写了契书,把酒楼盘了下来,接下来便是修缉装潢一番,选个黄道吉日开张了。 沈初夏没想到的是,半个月后,她拿出去典当的玉如意、玉佩及金钗等物件,便被人送到了梁洹的桌案之上。 55.第五十五章 御工坊出的东西, 不仅做工材质与民间大不一样,在隐蔽之处还留有铭记。沈初夏是半路来到这个世界的,对这里头的名堂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梁洹赏给自己的东西很贵重。她想着这里离京城那么远,梁洹又以为自己死了, 不会有人来查自己当掉的东西,因而, 这才大胆地把东西拿出来当。 不过,沈初夏不知道这里头的名堂, 当铺的掌柜懂啊。因而, 当她把东西拿出来当的时候, 那掌柜在掌眼的时候,一下便发现了这些物件的来头非同小可。 掌柜见沈初夏戴着帷帽, 知道她不想以真面目视人, 也就没追问她。这个时候,他不知道沈初夏的真实身份, 也不知这些物件是她偷来的,还是真的是世家大族没落后来典物救急的。皇帝的近臣, 也有机会得到宫里的赏赐, 万一这女子也是这样的身份呢?她有这宫里的东西, 那也就不奇怪了。因而, 掌柜还是按规矩给沈初夏算了价钱,把银票给了她。 不过,此事掌柜也不敢隐瞒, 随即就上官府备了案。因而,在兴州出现了御工坊之物,很快便传到了正在四处寻找沈初夏的蓝田卫耳中。 既然找到了兴州,那么再找到沈初夏,对蓝田卫来说,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出逃还不到一年,沈初夏的行踪就这么暴露了。这几样东西,也被蓝田卫回购之后,送回了京城。 此时,梁洹垂着眼帘,看着那枚翡翠如意,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他还记得,他送她这如意的时候,正是她跟他闹了别扭,才重归于好时。他见她得了邓太后赏给梁岷的玉佩,爱不释手的模样,为了讨她欢心,特别亲自在库房里挑选了这枚顶级的翡翠如意来赠给她。 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轻易地就把这如意给当了。难道在她心里,真的就这么不在意自己? 看梁洹怔怔地望着那枚翡翠如意,沉默不语。王霄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可要臣去将昭贵仪与三皇子接回来?” 梁洹微微一顿,随即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我自己去接她与岷儿。” 王霄有些意外:“陛下要亲自前往兴州?” “嗯。”梁洹点了点头,“她的脾性,我最清楚不过了。你们去接她,也许她迫于无奈,不得不回来,可就算她人回来,心肯定还留在外面。可我要的,不仅是她这个人,还有她的心。” “陛下说的有道理,可是,朝中一切才刚走上正轨,而且马上就要年底了,事务繁多,陛下能走得开吗?”王霄小心地问道。 听到这话,梁洹轻声一叹,苦笑道:“这几个月月,确实走不开。”他默了默,又说道,“待我安排一下,明年开春后,抽个空去接她们母子回来。” 闻言,王霄点了点头,说道:“如果陛下非要亲自去,也只能如此了。” 梁洹抬起眼,对着王霄说道:“对了,你派一队蓝田卫驻在兴州,暗中保护她们母子。” 王霄忙说道:“回陛下,在臣得知昭贵仪的行踪之时,已经安排了人佑护她与三皇子。” “很好。”梁洹点了点头,又问道,“对了,你说她在兴州开了家食肆?” “是的,陛下。”王霄笑着应道,“生意很是兴隆。” “她怎么会想着开这食肆?”想到沈初夏在宫外,没有自己照护,过得还挺滋润,他心头就有些不爽。 王霄见状,便将沈初夏到了兴州后,如何与贺章一家相遇,如何参伙到贺章的食肆,如何创了新菜式帮着食肆招揽生意之事,全都告诉了梁洹。并说他们马上还要开一家酒楼,因为银子不够,沈初夏才当这如意、玉佩的。 听到贺章的名字,梁洹眉头一皱:“她与男的一起开食肆?” 王霄自然明白梁洹担心什么,忙说道:“回陛下,据臣所知,昭贵仪与那贺章真的只有生意往来,并无男女之情。” 听到这话,梁洹面色微霁,却不忘吩咐道:“叫你的人好好看着他们,别让那贺章有机可趁。” “是。”王霄应道。 此时,兴州城里的沈初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被梁洹掌握了,还沉浸在很快就要发家致富的喜悦之中。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春颐楼便修缉一新。沈初夏与贺章商量了一下,将春颐楼改名为“鸣鹤楼”,选了个吉日,便开张了。为了揽客,沈初夏还学着现代饭店开张的时候,开业头三天,只收七成的钱,开业头半月,只收八折的钱。 这酒楼与食肆不一样,原来食肆做的是中下层人的生意,菜品大多比较便宜,而这酒楼是要做上层人士的生意,要上些高档菜品才行。因而,沈初夏特意设计了一些有特色的菜肴,在鸣鹤楼开张的时候推出。 第一不能丢掉的,便是她发家的泡菜系列。除了原本食肆的那几样外,沈初夏便添了泡菜鲢鱼,泡菜牛肉,泡菜兔什么的。另外,她还花高价从蜀地买来了藤椒和青花椒,做了青花椒鱼,藤椒鸡什么的。这些在现代虽然是常见的菜品,但在那个时候,鸣鹤楼可是世上独一份的。虽然没有辣椒,但沈初夏找了越椒来暂时代替一下,也算能起到添辣增味的作用。 原本沈初夏与贺章经营的食肆在兴州城便小有名气,如今新店开张又有促销的手段,因而,几乎不愁生意。客人们吃了鸣鹤楼的菜之后,无不赞不绝口,这生意更是日渐兴隆。 因为鸣鹤楼的菜肴不仅色亮味美,而且出了这店,在其他的地方便吃不到,因而,很快鸣鹤楼在兴州城的风头已经盖过了原来的春颐楼,声名甚至传出了兴州城,还有外地的客商专门绕路来兴州城,只为尝尝鸣鹤楼的美味佳肴。 不过,鸣鹤楼虽然生意红火,但官府和市井无赖从未来找过茬,捣过乱,倒是相当清明,对此沈初夏很是满意。 月底结账的时候,贺章看着远超出他预期的收益,简直笑得合不拢嘴。这个时候,他才庆幸当初自己听了沈初夏的话,与她一起开了这酒楼,不然,自己哪有这样的好事? 分账的时候,他主动提出自己暂时不分钱,说是要扣除自己当初欠沈初夏的钱。反正生意这么好,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还清当初欠沈初夏的钱了。 见贺章如此说,沈初夏忙笑道:“贺大哥,反正我也不急用钱,你也别急着全还我。不如,你每月把自己该分的钱,还一半给我,另一半你还是先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那……好吧。”贺章觉得沈初夏说的也很有道理。 “这才是。”沈初夏一脸灿然的笑容。 看见沈初夏那如同清水出芙蓉一般的笑容,贺章又心猿意马起来,想要她的心情也越来越迫切。可一直以来,沈初夏全身心都扑在酒楼上,对他从未表现出不一样的情感,他原本淡定的心情便慢慢变得着急了。他想着,还是找个机会跟沈初夏把话说清楚了,不然自己这样天天胡思乱想,实在折磨人。 此时正值烟花三月,兴州城正是一片春意盎然的好时节。 这天日暮时分,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鸣鹤楼门前。车刚停稳,一个模样干净的年轻男子便走上前,拿了一个脚墩垫在地下,这才弯腰将车门前的帘子掀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二十出头,身着水绿色绣暗竹叶纹锦袍,头戴一顶嵌玉银冠的男子,从车厢中钻了出来,踩着脚墩,走下了马车。 这男子不仅衣着华丽,身形颀长,相貌更是俊美,引得路人不禁纷纷侧目,偷偷打量着他。 只见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眼前门匾上的“鸣鹤楼”,嘴角轻轻抿了抿,然后对着自己身边的年轻人说道:“申则,这便是她开的那鸣鹤楼。” 第81节 申则忙弯腰应道:“是的,陛……” 梁洹听到申则要说漏嘴,忙瞪了他一眼。 申则见状,忙改了口,说道:“是的,公子,这便是那鸣鹤楼了。” 梁洹笑了笑,说道:“我们进去看看。”说着便抬脚往酒楼里走去。 申则忙跟了上去。 一进屋,便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迎了上来。此男子姓石名晋,是沈初夏与贺章请来的掌柜,平日帮着贺章迎客。先前刚来了几名富商,贺章招呼他们上了楼,因而,梁洹进来的时候,也只有石晋来迎他了。 只见石晋堆着笑走上前来,向梁洹与申则行了一礼,说道:“两位客人,可有订房间?” 申则应道:“我家公子订的是临江仙。” “原来是梁公子啊。”石晋一脸恭敬地笑道,“临江仙在后院,梁公子,请随小人这边走。”说着,他躬着腰在前面引路。 “好。”梁洹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申则紧随其后。 后院的东面最尽头,便是这名叫“临江仙”的雅间。石晋一推开门,一间装饰华贵的屋子便出现在了梁洹眼前。只见房中的桌椅皆由珍贵的紫檀木所制,屋中的帷幔也是用的彩晕锦,桌上的茶具是紫砂壶,餐具是玉釉瓷及嵌玉银箸。这屋中的一切,无不透着名贵与奢华。 她倒是会想法子做生意。想到这里,梁洹嘴角轻轻一撇。 “梁公子,你们今晚有多少人啊?”石晋笑着问道,“小人好替公子安排菜。” “就我一人。”梁洹答道。 “只梁公子一人?”石晋微微一愣,“那,我给公子安排两道菜?” “两道菜?”梁洹眉头皱了皱,说道,“把你们这里有特色的菜都给我上一份。” “啊?”石晋又是一怔,“公子一人吃得了这么多?” “这不用你操心了,你只管把你们特色菜都上来便是。”梁洹说道。 “梁公子,小店的菜式全是我们女东家自己创的,都是别家没有的,要全上可能有些困难。”石晋小心地陪着笑,说道,“不如这样吧,小人给公子安排几道最出名的,让公子先尝个味?” “也好。”梁洹点了点头。 “那小人这便下去了。”石晋行了一礼。 “等一下!”梁洹叫道。 “公子还有事?”石晋抬起身来。 “那个……”梁洹顿了顿,问道,“你们女东家在店里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梁洹觉得自己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突,突”跳了起来。 56.第五十六章 听到梁洹问起自家女东家, 石晋忙笑着应道:“回公子的话,我们女东家这时候不在店里。” 梁洹默了片刻,说道:“那她今晚还会过来吗?” “如果没有其他事,她晚点会过来一趟的。”石晋应道。 “她来了,可否请她到这里来一下?”梁洹又说道。 “这个怕是不行。”石晋面有难色, “我们女东家是不见客的。公子若有事,与我们男东家说, 也是一样的。” 闻言,梁洹沉吟了片刻, 说道:“我听说你们女东家想买地。我正好有二十亩良田要卖, 价格好商量。如果你们女东家有兴趣, 便叫她过来面谈。” 沈初夏想买地的事情,石晋自然也知道。听到梁洹说是有地要卖, 他便笑着说道:“那, 一会儿女东家来了,小人跟她说说。” “好。”梁洹点了点头, “你先下去吧。” “是,公子。”石晋退了出去, 然后便去叫厨房给梁洹安排几道招牌菜。 刚忙完, 走到院子里, 便看见沈初夏戴着帷帽从后门进来。 石晋忙迎了上去, 笑道:“女东家,你来了?” “嗯。”沈初夏点了点头,便往内堂走去。 石晋跟着她进了内堂, 说道:“女东家,临江仙有个客人想见你。” “不见。”沈初夏取下帷帽,挂在木施上。 “这位客人说他有数十亩良田要出售,女东家若有兴趣,便请前往临江仙与他详谈。”石晋说道。 听到良田,沈初夏一下有了兴趣。在这个时代,什么东西也没有田地保值,所以,在鸣鹤楼的生意上了正轨之后,沈初夏便开始四处寻找田地,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如今听到有人要买地,她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想着不管好与不好,先看看再说。 于是,她等着贺章过来,她跟他说完事,便只身往后院的临江仙而去。 走到门边,她轻轻叩了叩门,叫道:“公子,小妇人乃是这鸣鹤楼的东家,请问公子,小妇人可以进来吗?” 屋内的梁洹听到这声音,心头一阵激荡。怕沈初夏听出自己的声音,他不敢作声,只对着申则点了点头。 申则会意,轻轻走到门边,站在门背后,这才伸手将门打开。 沈初夏见门开了,知道客人这是让自己进去呢。她也没多想,抬脚便往屋里走去。 屋里只有一人,此时正背对着自己。 她慢慢上前,叫道:“客官……” 第82节 突然,她一下子愣住了。这背影,她太熟悉了,她自然知道这背影的主人是谁。这一瞬,她有一种坠入冰窟的感觉,脑中发懵,浑身发冷。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转过身,便往回走,却看见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她冲上前,拍门道:“快开门,放我出去!” “昭贵仪,公子特意来寻你的,你还是好好跟公子说说吧。” 申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开门!我要出去!”许是因为害怕,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阿蔓,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身后,一个男子深沉的声音传来。 闻声,她浑身一颤,知道自己这回是避无可避了。她慢慢转过身去,看见先那背对着自己的人,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此时,他面容沉静,望着自己的眼中,似是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她努力扯了一个笑容,说道:“公子,小,小妇人不知道公子这话,是,是何意?” 他眉毛微微一挑,说道:“装不认识我?” “小,小妇人真,真不认识公,公子。”沈初夏无力地抵赖道。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查清,就贸然出宫来?”他冷笑。 她面色慢慢变得苍白,连嘴唇也没了血色,看着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惧。 他慢慢欺近,走到她的面前。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看着她脸颊上那三颗黑痣,他眉头轻轻皱了皱。他抬起手,在她颊上用力拭了拭。那三颗痣在他的手下,慢慢化为乌有。 他不说,她也知道,他既然出现在这里,必然是什么都知道了,无论自己怎么抵赖,也是逃不掉的了。 她闭上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妾犯了欺君大罪,请陛下责罚。” 看着她伏在自己身下,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梁洹心里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他弯下腰,将她扶了起来,说道:“知道自己犯了错便好。不过,你这招也是狠,当我知道你与岷儿出事的时候,真觉天塌了一般。”想到当时的那种感觉,他心头仍然一阵剧痛,对她忍不住有些埋怨。 她抬起头来,早已是泪水涟涟。 看着她如此模样,他终究还是心疼。他伸出手,为她拭去泪水,轻声说道:“哭什么?我又没骂你!” “陛下……”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别哭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错。过去的事,我们谁也别再提了。阿蔓,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只流着泪,没说话。 “我这回出来,就是来接你与岷儿回宫的。”他捧着她的脸,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着,“阿蔓,你愿意随我回去吗?” 她苦笑:“陛下,妾有得选择吗?” 听到她这话,又见她如此表情,梁洹心头咯噔一下,问道:“你不愿意?” 她低头垂泪不语。 见她如此,他身子慢慢变得僵硬。半晌,他说道:“如果你可以选择,你是否愿意随我回去?”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语气没有一丝迟疑:“陛下,如果可以选择,妾不愿意回去。” “为何?”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陛下,当初妾既然想出诈死之法,便已经下定决心与以前一切做个了断。”此时的沈初夏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恐惧中慢慢平复下来了,她定定地望着梁洹,含泪说道,“陛下,妾的心早已经死了。在我孩子死去的时候,妾的心就跟着他死了。” 听到她提起那个无缘的孩子,梁洹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他轻轻握着她的肩头,颤声道:“阿蔓,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伤了你的心。” 她扭过脸去,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妾不敢怪陛下。” 梁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阿蔓,你怎样才会心甘情愿地随我一起回去?” “陛下,妾不可能愿意回去的。”她哽咽道。 “为何不可能?”他哑声问道。 她默了默。随即,她伸出手,拔下自己头上玉钗,掷于地上。只听一阵清脆之声,玉钗瞬间断成两截。 “阿蔓,你这是作甚?”梁洹一脸疑惑。 沈初夏推开梁洹,然后从地上捡起这断为两截的玉钗,抬起头,对着梁洹说道:“陛下,死了的心,就如同这断成两截的玉钗,再也不可能接上了。” 听了她的话,梁洹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从她手中夺过玉钗,疾声说道:“如果我能把这玉钗接上呢?” 沈初夏苦笑:“陛下虽然贵为天子,却也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把这断了的玉钗接上?” 闻言,他沉默了片刻,又说道:“阿蔓,你真不愿意随我一起回宫?” “陛下为君,妾为婢。陛下要妾怎样,妾还能不从吗?”她望着他。 听她这么说,他心里也有些气,冷声道:“阿蔓,如果我要逼你回宫,直接叫王霄派人来拿你便是,何苦还要自己跑这一趟?” 沈初夏咬着唇,没说话。 看着她这娇怯的模样,想着自己这一年的相思,他终究还是对她生不了气。他叹了一口气,又说道:“阿蔓,你放心,我绝不逼你回宫。” 第83节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愣。 梁洹搂着她的腰,轻声说道:“我要你心甘情愿随我回宫。” 她没有推开他,哀求道:“陛下,妾不愿意回去。如果可以的话,请陛下放过妾与岷儿吧。” “阿蔓,你先别这么说。”他望着她,语气有几分艰涩,“当初的事情,你有些误会,你给我几日时间,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如果到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是不愿意随我回去,我绝不逼你。” “如果妾不愿意,是不是真的可以不回宫?”她眼中慢慢闪起了异样的光亮。 梁洹心头一阵黯然,却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 “好。”沈初夏点头应道,“金口玉言,陛下可不能食言。” “不会的。”梁洹涩然说道,“我绝不会再逼迫你。” 沈初夏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终究没再说话。 “不过,这几日,你要与我呆在一起。”梁洹说道。 沈初夏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一切便依陛下。”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妾要先回去见见秋菊与岷儿,跟他们交代一声。不然,他们见妾没回去,会担心的。” “我跟你一起回去。”梁洹笑着说道,“我也有一年没见岷儿了,也有些思念他。” 沈初夏自然不敢说不好,应道:“是,陛下。” “那你陪我用过饭再走。”梁洹又说道。 沈初夏看着那桌上的菜还未动过,疑惑道:“陛下一点都没用?” 他望着她:“等你给我布菜。” 听到这话,她有些无奈。不过,想到他从小到大,怕也没自己自己吃过饭,也只能坐了下来,为他剔骨挑刺。 他一边吃,一边颔道,又说道:“阿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做给我吃?” 沈初夏陪着笑,说道:“宫里的御厨做得比妾好多了,妾哪敢班门弄斧啊?” 梁洹眼神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可我就喜欢吃你做的。” 沈初夏一怔,没说话。 伺候着梁洹用过饭,沈初夏跟石晋交代了一声,便带着梁洹一起回了家。 秋菊看见梁洹,差点没吓死,沈初夏安抚了她半晌,又见梁洹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才稍稍定下心来,行了礼,便躲到了自己屋里。 梁岷根本认不得梁洹了,跟小时候一样,看见他爹还是有点害怕,躲在沈初夏背后都不敢把小脑袋伸出来。沈初夏哄了他半晌,他才肯开口叫梁洹“阿爹”。 梁洹也知道,自己不会哄孩子,又这么久没见儿子,他对自己生疏也不足为怪。想着来日方长,以后再好好把儿子的心笼络过来。为了讨儿子高兴,他便耐着性子陪梁岷玩了会儿小木马。 梁岷虽然才两岁半,但他也隐约知道阿爹是跟自己很亲的人。林哥哥和莺姐姐都有阿爹,可自己以前没有,只有阿娘。如今自己也有阿爹了,可林哥哥和莺姐姐还是没有阿娘,他觉得自己总算有可以炫耀的事情了。所以,当贺莺过来找他玩的时候,他很是得意指着梁洹跟贺莺说:“莺姐姐,那个是我阿爹。嘿嘿,我也有阿爹了。” 听到梁岷的话,贺莺抬头看了看梁洹,只觉得这个叔叔长得很好看,可看起来也比较凶。回家的时候,她把梁岷的阿爹来了的事情告诉了外祖父和外祖母。 武平夫妇听见沈初夏的丈夫找来了,有些吃惊,也有些遗憾。看来,这两家合一家之事,怕是不能想了。 57.第五十七章 见天色晚了, 沈初夏便叫秋菊给梁岷洗漱好,带着他去睡了。安顿好梁岷后,她回到堂屋,对着正在饮茶的梁洹说道:“陛下,我们这就走吧。” “去哪里?”梁洹放下手中的茶盏, 望着沈初夏。 “陛下不是说,这几日妾要与陛下在一起吗?”沈初夏一脸疑惑地望着梁洹, “难道妾不跟陛下一起走?” “这几日你是要与我在一起,可我没说要走啊。”梁洹笑了起来。 “不走?”沈初夏一愣, 半晌才回道, “难不成, 陛下今晚就住在这里?” “有何不可?”梁洹抬了抬眉。 “妾这屋简陋,怕陛下住不惯。”沈初夏笑了笑。 “你与岷儿都住得惯, 我有什么住不惯的?”他伸手去揽她的腰。 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 笑道:“那怎么一样?陛下是九五至尊,妾与岷儿哪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见她抗拒自己的亲近, 面上的笑容也是那么地疏离,梁洹心头一阵郁闷。他沉下脸, 打断她的话道:“你若是说你, 也罢了, 可岷儿是我的儿子, 与我有何不同?” 沈初夏看他面色不好,便不敢再说话了。 见沈初夏有些受惊的模样,梁洹知道自己又吓到她了, 心里有些懊恼。明明是来向她示好的,可一见到她拒自己于心门之外,又沉不住气了。他长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面色缓了缓,将声音放柔,说道:“好了,我们收拾一下安歇吧。” “是,陛下。”沈初夏应道。 见申则进来服侍梁洹洗漱,沈初夏便自己去收拾了。 待她洗漱完毕,回到自己寝室的时候,梁洹已经换好了衣裳,在等她了。她忙迎上前去,对着申则说道:“你出去吧,我来服侍陛下安寝便是。” “有劳昭贵仪了。”申则转过身,对着梁洹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小人在耳房里候着。陛下若有事,叫小人一声便是。” “去吧。”梁洹对着他挥了挥手。 沈初夏把床铺好了,回过身,对着梁洹说道:“陛下,妾服侍你吧。” “嗯。”梁洹走到床边。 沈初夏将被衾的一角掀了起来,梁洹便坐了下去。沈初夏蹲下身去,正要替他脱鞋子。他一把拉住她,说道:“我自己来便是,你先上床,睡到里面去。” 闻言,沈初夏顿了顿,然后起了身,将外面的衣裳脱了,然后钻进了被窝。 第84节 梁洹脱了鞋,将床边的灯吹灭,也钻了进来。 感觉到他的靠近,沈初夏把自己的身子往里面挤了挤。没想到他又贴了上来,用手勾住她的腰,把她拉到他怀里。 “陛下……”她费劲地出声。 “阿蔓,让我抱抱。”他搂着她,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她感觉到他身边的某处危险地抵着自己的腿根。跟他上了一张床,她就知道,不可避免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她不是贞节烈女,何况他还是自己这身子的丈夫,想要她,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当他把手从她衣襟下摆伸出来,在她胸前粗鲁地揉搓着时,她并没有推开他。 她的默许,更加激励了他,他的动作也愈发大胆起来。许是干涸了许久,经他一拨弄,她的身子很快便滋润了起来。见她准备好了,他小心地攻入。 她闭上眼,享受着他带给她的身体的愉悦。别的不说,在这件事上,他们俩确实很合拍的。 待他偃旗息鼓,她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他心满意足地搂着她,低头吻着她的额头:“阿蔓,这一年,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她气息还有些不稳,便笑道:“陛下不是有邓妃陪在身边,怎么还会想起妾?”话说完,她才发觉自己语气酸酸的。 “邓妃?”梁洹一脸莫名其妙,“哪个邓妃?”邓慕雪到头也是个昭仪,自己什么时候册封过她为妃? “还有哪个邓妃?”沈初夏酸溜溜地说道,“就是害得妾小产那个珍儿的母亲啊。” “你说她啊!”梁洹恍然大悟,随即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阿蔓是在吃醋吗?” 沈初夏咬了咬唇,没说话。 “我没纳她进宫。”梁洹在她颊上亲了一口。 “陛下没纳她?”沈初夏一愣。她明明记得她死遁之前,他就已经定好了纳她为妃了啊,怎么会没纳她? 她问道:“为什么啊?”就算是邓敦获罪,女眷也是可以进宫的。前朝便有好几个妃子是家族获罪后进宫的,一点没影响她们受宠。 “我有了你了,便不想别的女人了。”他的手在她光洁的臀上轻轻捏着。 “可是,陛下不是很喜欢她吗?”沈初夏抬起头,在黑暗看见梁洹的眼睛异常明亮。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邓家的女人。”他的手加大了力,她觉得被他捏得有些疼。 沈初夏将他的手推开,说道:“可是,妾听到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邓氏害死了我母妃,我怎么可能喜欢邓家的女人。”梁洹收回手,声音便有些发凉,“众人都以为我喜欢邓慕霓,只能说大家都被我骗了。” “孝真皇后,是被邓太后害死的?”沈初夏大吃一惊。 “是。”梁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自己与邓氏之间的纠葛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沈初夏。 先帝在世的时候,邓太后宠冠后宫,可无子却是她致命的弱点。不过,邓太后虽然不能生,但宫中嫔妃却为先帝育有几子,其中最聪慧的便是八岁的梁涧,六岁的梁洹和五岁的梁滨。先帝观察了几月,觉得梁洹是诸子中最能担大任的,便决定立他为太子。因为有了这个心,他便开始抬举梁洹的生母夏顺媛。于是,先帝过来的时候便勤了些,夏顺媛也争气,很快又有了身孕。可没想到一场大火,将她和腹中的孩子一起烧死了。 那时候梁洹不过六岁,年幼失母,邓太后见他可怜,便把他接到身边抚养,待他视如己出。众人皆赞邓太后仁心宽厚,曾经梁洹也以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在他八岁那年,他养的小猫钻到了邓太后的床下,他便也爬进去抓猫。正在这时,邓太后与邓敦进了屋来,说起了他母亲的事。他这才知道,因为父皇要立自己为太子,邓太后怕夏顺媛在儿子被立为太子后,会越过自己去。为了在梁洹即位后仍然握权,邓氏仍然能够风光,邓太后叫邓敦安排人烧死了夏顺媛。 当时梁洹已经懂事了,他也明白,年幼的自己,根本无力与邓太后及邓氏一族对抗,如果现在跟他们翻脸,不仅报不了仇,很可能连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因此,他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对邓太后一如既往的亲近孝顺。他知道,邓敦要把女儿嫁给他,做他的皇后,所以,他装着跟庶女邓慕霓亲近,其实他根本没有喜欢过邓氏姐妹中的任何一个。他这么做,就是要膈应邓家的人。同时,他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终于在邓氏一族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了他们致命一击,为自己的母亲报了仇。 说完之后,梁洹长叹一声,又道:“阿蔓,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喜欢上杀母仇人的女儿啊?” “那如今邓慕霓在哪里?”沈初夏好奇地问道,“她也被没为官奴了吗?” 梁洹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让她带着珍儿回向家了。” “你就这么放过她们母女?”沈初夏抬起眼,一脸的难以置信,“珍儿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啊!为什么要放过她们?” “珍儿毕竟是孩子,还不懂事啊。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见沈初夏炸了毛,梁洹小心地给她顺着毛。 “女不教,母之过。”沈初夏忿忿说道,“陛下没让她们母女给妾的孩子一个交代,妾不服。” 梁洹叹了一口气,说道:“珍儿是娇纵了一些,可此事并非慕霓指使,我已叫她以后好好教导女儿了。再说了,慕霓从未参与邓家那些龌龊之事,却被我无辜牵连进来,说起来,我也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慕霓?”沈初夏冷哼一声,“陛下叫得可真亲热。” 梁洹有些无奈:“这个,确实这么多年,习惯了。阿蔓若不喜欢,我以后叫她邓氏便是。” 沈初夏心里还是不爽,冷笑道:“陛下对不起邓慕霓,便拿妾孩子的性命去做补偿?陛下可真是位仁义之君啊!” “阿蔓,我知道,此事是我对不住你。”梁洹去握沈初夏的手,“你别怪我,好不好?” 沈初夏从他手中挣脱,冷冷说道:“妾不敢怪陛下。”随即转过身去,拿后脑勺冲着他。 其实,她已经看出来了,梁洹一直小心翼翼地在讨她欢喜。人就是这样,在梁洹刚找来的时候,她见自己被抓了包,吓得要死,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如今见他对自己刻意讨好,不免行事就大胆起来。 果然,梁洹见她转过身去,不仅没生气,反而凑上前来哄她:“阿蔓,我知道,此事是我做得不对,可我已经答应了放她们母女回向家,你也知道我说出的话,不能反悔的。” 沈初夏咬了咬唇,没吭声。 “孩子没有了,我也很难受。”说到此事,梁洹心情便有些黯然,“在遇到你之前,我对男女之情并无感觉,觉得自己该纾解了,便招个嫔妃。直到我遇到你,我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情感。自始至终,我喜欢过的女人,只有你一人。岷儿虽然也是你所出,但我那时还不喜欢你,对他的到来也谈不上欢喜。而那个孩子,是我喜欢的女人为我孕育的第一个孩子,在我心中,没有谁能比得上他。” 他从背后抱住她,将脸深深埋到她的颈窝处,轻声说道:“阿蔓,你为失去了孩子而痛苦,而我当时除了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外,还要承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对自己的误解,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 沈初夏抬起手,将自己悄然滑落的泪水拭去,仍然没有说话。 “阿蔓,我知道,你和孩子是无辜的,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哀求。 沈初夏吸了吸鼻子,哑声说道:“陛下,妾说过,妾心就如那支玉钗一般,断成了两截,再也接不上了。” 梁洹将她搂得紧紧的,说道:“你给我些时日,我会想法子把那玉钗接上的。” 第85节 闻言,沈初夏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见她仍然用僵硬的后背对着自己,梁洹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再说话了。 58.第五十八章 这天晚上, 鸣鹤楼的生意有些好,贺章等到打了烊,收拾妥当回到家,都快亥时了。两个孩子都睡了,可两位老人还在等着他。 平日这时候, 两位老人早睡了,今晚这时候还不睡, 肯定是有话要跟自己说。贺章遂上前问道:“岳父,岳母, 这么晚了还在等小婿, 可是有事?” 武平抬起头, 看了贺章一眼,说道:“还是让你岳母跟你说吧。” “岳母?”贺章叫了莫氏一声。 莫氏叹了一口气, 说道:“阿章, 你对那许娘子,还是断了心思吧!” 听到这话, 贺章一愣,问道:“岳母何出此言?”要知道, 武平和莫氏以前都是赞成他娶沈初夏续弦的啊。 “她家男人找来了。”莫氏看着贺章, 幽幽地说道, “莺儿晚上过去玩, 看见岷儿他爹了。” 贺章听到沈初夏的丈夫来了,人有些懵。他一直以为沈初夏的丈夫已经没了,没想到他人不仅没死, 还找了过来。 这晚,贺章一夜未眠。次日一早,他便借口找沈初夏商量店中的事情,去了隔壁的老屋。 秋菊来给他开的门。 “秋菊,许娘子起身了吗?”贺章问道。 “已经起身了。”秋菊点了点头,将贺章放了进去,随即对着屋内叫道,“娘子,贺爷过来了。” 沈初夏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秋菊,带贺大哥到堂屋坐一会儿,我就来。” “是。”秋菊应了一声,随即转过脸来,对着贺章笑道,“贺爷,先进屋喝杯茶吧。” “好。”贺章点了点头。 沈初夏的屋门并没关拢,贺章隐隐看见有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背对着自己,沈初夏的双手正环过他的腰,为他系腰带。 见此情形,贺章心头一沉。那屋子是沈初夏的寝室,那男子这时候出现在那屋,说明他昨晚就睡在那里。一男一女,共处一室,会做些什么事,想也想得到。 他强压下心头的苦涩,抬脚进了堂屋。 沈初夏替梁洹把腰带系上,又替他理了理衣裳。虽然心里对他还是不舒服,可该服侍他的地方,她也不敢怠慢。毕竟这位大爷从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她怀疑他要是像自己这样离开皇宫,会饿死,冻死,脏死。她又侍候他漱了口,净了面,才去堂屋见贺章。 刚出门,梁洹就跟了上来,说道:“我随你一起去。” 他要去,沈初夏也不敢说不好,便由着他跟来了。 走到门边,看见贺章一个人坐在屋中发着愣。沈初夏忙笑着叫道:“贺大哥,找我可是有事?” 贺章抬起头,看见沈初夏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她的身旁,站着一位长相俊美,风姿出众的男子。 他一愣,问道:“许娘子,这位是?” 沈初夏回眼看了看梁洹,说道:“这是我家夫君。” 梁洹冲着贺章点了点头,说道:“我是岷儿的爹。” 贺章忙行了一礼,说道:“小人贺章,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我姓梁。”梁洹应道。 贺章一愣,随即哑然失笑。他是梁岷的爹,自然是姓梁。看来,自己真的是急糊涂了。 “贺大哥,你找我可是有事?”沈初夏又问道。 “昨晚我听厨子说,做藤椒鱼的酱料用了一大半了,看许娘子什么时候有空,再炒一些。”贺章说道。 沈初夏为了保持鸣鹤楼做菜的秘诀不外出,都是自己亲自把酱料炒好。厨子在做菜的时候,用自己炒好的酱料调味便是,因而,能做出这独一无二的菜式的,只有她一人。 不过,在听到贺章这番话后,沈初夏却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天气越来越热,炒多了酱料会变质的。还是过几日,等酱料用的差不多了,我再炒吧。” “那也好。”贺章点了点头,又问道,“对了,我准备过去开店了,许娘子要不要一起过去?” 未等沈初夏说话,梁洹便说道:“许兄,阿蔓今日便不过去了,这几日,恐怕都要劳烦你多照看一下。” “许娘子这几日有事?”贺章一愣。 “我准备带她去一趟明州。”梁洹说道。 沈初夏听到这话,也是一愣,问道:“去明州做甚?” 梁洹笑了笑,说道:“我突然想起,有一个故人在明州,想带你去看看她。” 沈初夏想到之前帮了自己大忙的闵氏与唐照也在明州,既然梁洹叫自己去,那就去吧,顺便去看看唐氏夫妇,把银两还给他们,于是,她也就答应了。 贺章见状,强笑道:“那好,店里的生意交给我便是。许娘子,你就放心地随梁公子去访故人吧。” 沈初夏点了点头,说道:“有劳贺大哥了。” “哪里,哪里。”贺章又冲着二人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开。 出了武家老屋,贺章觉得自己的头脑里还是混沌一片。他没想到,沈初夏的丈夫居然是如此姿容,自己根本比不上他的皮毛,虽然心头异常痛苦,但他也不得不强迫自己断了对沈初夏的心思。 沈初夏告诉秋菊自己要出门,叮嘱她好好照顾梁岷,梁洹也留了人保护他们,然后便带着沈初夏去了码头,乘着楼船往明州而去。 明州离兴州并不太远,乘船日夜不停,不过两日两夜便到了。 临下船的时候,沈初夏便跟梁洹提起自己要前往唐家,向唐氏夫妇还钱致谢一事。 第86节 闻言,梁洹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先一起去见了故人,我再陪你去唐家。” “是。”沈初夏应道。 “走吧。”梁洹拉着沈初夏的手。 下了船,一辆双辕马车已经等在了码头。 梁洹与沈初夏上了马车。马鞭响起,马车辚辚走起。 “陛下,你说的那个故人,也是妾认识的吗?”沈初夏一脸好奇地问道。 梁洹握着沈初夏的手,神秘地一笑,说道:“一会儿见到她,你便知道了。” 见他不肯透露半句,沈初夏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马车一直向明州城驶去,行了约半个时辰,才在城中一药庐前停了下来。 申则将帘子掀了起来,对着车厢内的二人说道:“公子,夫人,到了。” 梁洹转过脸,对着沈初夏说道:“阿蔓,我们下车吧。” 沈初夏点了点头,说道:“好。” 下车的时候,梁洹先跳了下去,回身搂着腰,将沈初夏抱了下来。 脚一沾地,沈初夏便将梁洹推开。毕竟是在大街上,又是在古代,如此亲密还是有些不好。 梁洹倒是不在意,似乎还得意地笑了笑。 “公子说的故人,就住在这里吗?”沈初夏拿眼打量着热闹的街市。 梁洹指了指面前的药庐,说道:“应该就是这里。” 沈初夏抬起头,看着药庐上写着“洪记药铺”。她实在想不起,自己认得与这药庐有关的人。 看着沈初夏一脸疑惑,梁洹笑了笑,说道:“别瞎猜了,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他迈步向药庐里走去。 看他一脸神秘,沈初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奇地跟了上去。 药庐内里人不多,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磨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在给客人抓药,还有一位正在坐诊看病的,是个未满二十、模样清俊的年轻人。 梁洹拉着沈初夏,走到那病人身后。只见那年轻人写好了方子,交给病人。病人付了诊金,连声道谢,便去找老者抓药去了。 年轻人以为梁洹和沈初夏也是来看病的。因沈初夏站在靠前的位置,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娘子请坐,可有哪里不舒服?”说着收回了目光,把手伸出来,准备搭脉。 这是,沈初夏身后梁洹笑着说道:“洪柯,不认得我了?” 那名唤洪柯的年轻人,听到梁洹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来,一脸惊讶。当看清梁洹的时候,他连忙站了起来,叫道:“陛……” 梁洹忙冲他摇了摇头。 他愣了愣,改口道:“爷,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你们。”梁洹面上带着微笑,用手揽住沈初夏的肩,说道,“主要是阿蔓想来看看故人。” 听到他这么说,沈初夏更是摸不着火门。明明是他要来看故人,怎么变成了自己要来了? “她,她就在后院。”洪柯紧张得手足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小人这就带爷与夫人过去。” 梁洹转过脸,对着沈初夏笑道:“走吧,马上你就能见到故人了。”说罢,搂着她便跟在洪柯身后,往后院走去。 洪柯还未走进院中,便大声叫道:“清儿,快出来!你看谁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女子打起帘子,从屋中走了出来,笑道:“谁来了呀?看把你欢喜成这样!” 看见这女子,沈初夏只觉得震惊无比。她居然是坠崖而死的曾芷清!她不是死了吗?如今怎么又好端端地在这里?难道她与自己一样,死遁出逃? 此时,曾芷清也看见了梁洹与沈初夏,同样是满脸的惊愕:“陛……” 洪柯忙推了推她,说道:“叫爷。” 曾芷清随即改了口,说道:“爷,沈姐姐,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我带阿蔓来看看你。”梁洹笑道。 沈初夏听到梁洹此话,心中疑惑更深。看来,他应该早就知道曾芷清在这里的事情。自己的嫔妃出了宫,跟另外的男人在一起,还有了身孕,而他好像毫不在意的模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沈初夏愣神之际,曾芷清已经跑到跟前,先向梁洹行了礼,随即便扑过来抱着沈初夏,哽咽道:“沈姐姐,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此生此世,我们还有相见的一天。” “我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沈初夏回抱着曾芷清,心里也是感慨万分,“当初听到你出事的时候,我还伤心了好久呢。” “对不起,沈姐姐,害你为我伤心了。”曾芷清哭道。 “好啦,别哭了。”沈初夏轻轻拍着曾芷清的背,说道,“你还怀着孕呢,别伤着孩子了。” “好。”曾芷清放开沈初夏,用绣帕拭着眼泪。 “你乘马车出事什么的,都是假的吧?”沈初夏问道。 “嗯。”曾芷清看了梁洹一眼,说道,“这些都是爷安排的。” 闻言,沈初夏有些愕然,“这是为何呀?” “还不是为了沈姐姐你啊!”曾芷清红着眼眶笑了起来。 “为了我?”沈初夏更是搞不懂了。 第87节 这时,梁洹轻轻咳了两声,说道:“你们女人家的闺房话,还是回房去慢慢说。我与洪柯去堂屋说些事。” “是,陛……爷。”曾芷清应了一声,便拉着沈初夏的手,笑道,“沈姐姐,我们进屋去说话吧。” “好。”沈初夏点了点头,便跟曾芷清一起往屋中走去。 她觉得,自己心中有太多的疑惑需要曾芷清来为自己解开。 59.第五十九章 一进屋, 沈初夏便拉着曾芷清,迫不及待地问道:“芷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呀!” 曾芷清为沈初夏倒了一杯茶,笑道:“沈姐姐,你别急, 先喝杯茶润一润嗓子,我再慢慢跟你说。” “好。”沈初夏接过茶杯, 饮了一口,又急切道, “茶我喝了, 你快说啊。” 见沈初夏一脸着急, 曾芷清笑了笑,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跟她说了。 原来, 曾芷清跟之前的沈初夏一样, 当初也是被迫入宫的。因为,她早有一位心上人, 便是太医院洪太医的儿子,洪柯。 曾芷清的父亲是京城有名的神医, 洪太医曾叫自己儿子洪柯拜在曾父门下, 曾芷清与洪柯也算是青梅竹马, 两人早就生了情愫。可曾芷清在京中也颇有美名, 便被官府保荐选美入了宫。她虽然不甘心,却也不敢反抗皇权。好在,她会一点医术, 进了宫便开始装病,以此逃避侍寝。而梁洹似乎对她也没多大兴趣,因而,进宫后,她还得以保持完璧之身。 那年沈初夏在稽岩山遇险之后,事情却有了变化。一日,梁洹突然来了她的寝宫,要跟她做一笔交易。原来,梁洹早知曾芷清心在所属,所以才千方百计逃避侍寝,而他找来她,只是叫她假装当自己的宠妃,并告诉她,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会安排她假死,放她与洪柯远走高飞。 沈初夏在稽岩山被人用针惊马之事,把梁洹吓着了。经他查证,背后害沈初夏的人正是邓敦,邓敦的背后自然还有邓太后。当时梁洹还没布置好,还不能与邓太后与邓敦发生正面冲突,但他也发现自己的宠爱让沈初夏陷于危险之中。他知道,他不能再让沈初夏暴露在邓太后等人面前,他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所以,他要找一个替代品,来替沈初夏挡住可能飞来的暗箭。曾芷清便是他觉得最合适的人选。一来,曾芷清出身民间,并无官家背景,与邓家更是毫无瓜葛。二来,曾芷清心有所属,也能够坦然接受梁洹假装宠爱自己这个事实。 听到梁洹这个提议,曾芷清考虑了半晌,还是答应了。虽然知道自己做宠妃也许会被人下毒手,但梁洹开出的条件,是曾芷清所不能拒绝的。如果不能与洪柯在一起,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所以,她决定用自己的性命来赌一把。在梁岷与梁瑶的周岁宴上,梁洹在贬沈初夏的同时,设计了蝶幸之局,成功地让她成为了新的宠妃。 梁洹为了掩人耳目,日日歇在曾芷清宫中,但两人却是各睡一处。沈初夏生病的那段时日,梁洹担心不已,却不敢出看她,就怕见了她,自己会忍不住情绪,被人看出破绽。曾芷清见他如此着急,也知他对沈初夏的情意,便主动提出替他来探望沈初夏,然后每晚将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梁洹汇报。 说到这里,曾芷清顿了顿,又说道:“沈姐姐,虽然我来探望你有陛下的原因,但就算不是为了陛下,我也会来探望你的。我是真的喜欢沈姐姐的。” “我知道。”沈初夏握住曾芷清的手,说道,“当初我生岷儿的时候,宫里只有你送了贺仪来。” “谢谢沈姐姐还愿意信我。”曾芷清笑道。 “后来,陛下觉得差不多了,便安排你死遁了?”沈初夏又问道。 “嗯。”曾芷清点了点头,“沈姐姐去了云麓苑,陛下觉得你也比较安全了,而且,他也打算要对邓家动手了,便安排我在回去的时候,惊马坠崖而死。其实,当时摔下去的只有马车,我早就不在车上。陛下又叫人找了一个与我身形差不多的年轻女子的尸身,毁了脸,换上我的衣裳,对外宣称我死了。其实,陛下早就暗中派人护送我与柯哥哥离开了京城。后来,我们来到了这远离京城的明州,便开了这家药庐。” 说到这里,曾芷清抬起头来,望着沈初夏笑了笑,说道:“沈姐姐,陛下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对你的情意,我也是亲眼看见的。他真的是很喜欢你的,你就别跟他再闹别扭了。” 沈初夏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与他闹别扭?” “如果沈姐姐没与陛下闹别扭,为何他会带你来见我?”曾芷清抿嘴笑道,“肯定是陛下没能说服沈姐姐原谅他,他才带你来见我,想借我的口,把他为你做的事告诉你。”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怔。难怪他一路那么神神秘秘,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沈姐姐,我说的对不对啊?”曾芷清冲着沈初夏眨了眨眼睛。 沈初夏笑了笑,却没说话。虽然看见曾芷清的时候,她就把事情猜得差不多了,但亲耳听到曾芷清告诉自己这一切,心还是有些震动。 从药庐出来,沈初夏与梁洹便没再乘马车,两人步行往唐家而去。沈初夏心里有事,一路上,也没跟梁洹说话。 终于,梁洹按捺不住了,对着沈初夏问道:“曾芷清把事情都跟你说了?” 沈初夏侧眼看了梁洹一眼,点了点头。 他拉起她的手,笑道:“知道我没骗你了吧?” 她咬了咬唇,还是没说话。 “阿蔓,你怎么还是不欢喜呢?”他有些失望。他原以为沈初夏知道了自己暗中为她做的这些事,肯定会感动不已,然后待自己像以前一般。没想到,她对自己还是这样淡淡的。 “那个,你姓我与徐质之间是清白的吗?”她侧过身,犹豫着问道。不管他如何安排,原来的沈初夏与徐质之间总归有些不清不楚。她不信他一点都不介意。 “我自然信。”他没有一点迟疑。 见他如此说,她有些吃惊:“你信?” 他回眼看了看她,说道:“徐质的事,也是我安排的。不然,你以为他有那么大的胆,敢在宫里拦你?你以为这么巧,曾芷清正好拉着潘景仪撞见你们?” 徐质的事,也是他安排的? 沈初夏懵了好一阵,愣愣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我与徐质进宫前的事了?” “嗯。”他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她有些傻眼。 “在灯市上,你与徐质之间一见面,互相就像见了鬼似的,我怎么可能不去查?”他笑了起来。 “既然你知道我与他在进宫前有纠葛,为何你从没问过我?”她蹙眉道。 “不需要。”他一脸自信,“你心里那个人是我还是他,我还是清楚的。” 看着他面上带着自负的笑容,她苦笑一声。确实,自己这种藏不住心思的人,早就被他看穿了吧? 说话间,便到了唐府门前。 大门洞开,门前站了两个门房小厮。沈初夏上前,对其中一个门房说自己姓许,与闵氏是故交,想要见闵氏。 那门房行了一礼,说道:“许娘子请稍候,小人进去给夫人禀报一声。” “有劳。”沈初夏点了点头。 梁洹知道沈初夏是来还银子的,看着唐家也挺气派的,便对着她笑道:“阿蔓,我看这唐家看起来应该不缺你那点银子。” “公子,这不是银子的事。若没有遇到红姐与唐大哥,我与岷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说到这里,沈初夏看了梁洹一眼,说道,“说不定我们路上遇到山贼水匪,也许就没有命来见公子了。” 第88节 听到沈初夏这话,梁洹也知道她们母子当时处境艰难,禁不住心头一紧,点头道:“那确实应该好好谢谢唐家夫妇。” 过了一会儿,那门房小厮又出了门来,对着梁洹与沈初夏揖了一礼,说道:“两位客人,夫人请你们进去。”说着,那门房便躬腰在前面引着路。 沈初夏便与梁洹一起进了门。 唐家是殷实人家,府院也大。二人跟着门房,弯弯拐拐地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了中院。 闵氏已经在门前等着沈初夏了,见她到了,忙微笑都会叫道:“阿蔓妹子。” “红姐!”沈初夏欣喜地跑上前去。 “真没想到你会来。”闵氏拉着沈初夏的手,笑道,“红姐真是太欢喜了。” 两人又诉了一番离情,闵氏这才发现站在沈初夏身后的梁洹。她愣了愣,对着沈初夏问道:“阿蔓妹子,这位是?” 沈初夏忙说道:“红姐,他便是我夫君。” 闵氏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沈初夏这夫君居然有如此容貌风姿。不过仔细看,他的五官跟梁岷倒很相似。她转过眼,瞅着沈初夏,笑道:“我记得你上回来信说,没找到你夫君,也没找到那姓张的同窗吗?怎么又找到你夫君了?” 没等沈初夏回答,梁洹便说道:“唐夫人,是我打听到阿蔓与岷儿在明州,找过来的。” “原来如此。”闵氏望着沈初夏,抿嘴一笑,“梁公子也算有心了。” 沈初夏赧然一笑,又问道:“对了,唐大哥还有外面忙吗?” 听到沈初夏提起唐照,闵氏神情突然一怔。 沈初夏一愣,忙问道:“红姐,可是出什么事了?” 闵氏叹了一口气,说道:“进屋再说吧。”遂招呼着沈初夏与梁洹进了屋来。 一进屋,沈初夏便又问道:“红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跟我说说啊!兴许我们还帮得上忙呢!”说罢,她看了梁洹一眼。反正有他在,这天下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她这小心思,梁洹当然清楚,抿了抿嘴,也没说话。 这时,只听闵氏叹了一口气,说道:“又不是银钱之事,跟官府惹上了,你们能帮得了什么啊?”唐家虽然也算富庶,可毕竟无权无势,惹上了官府,可是天大的麻烦。 听到跟官府有关,沈初夏听来更觉得轻巧,忙说道:“红姐说来听听,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可以帮着出出主意啊。” 闵氏一人在家担心了半晌,话闷在心里,确实也难受,听到沈初夏这么说,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话一骨脑儿的倒了出来:“阿蔓,你也知道我们是做茶叶生意的。前两日,我们已经装好船,准备运往京城的两船茶叶被官府扣下了。要知道,我们可把京城庆丰茶行的定金都收了,若是二十天内赶不到京城,交不了货,可要双倍返还定金。这样一来,生意泡汤不说,还要赔一大笔钱。你唐大哥为了这事,急得嘴都起泡了,到处去求人。昨晚都过了亥时才回来,今日卯时又出去了。这时候还没回来,怕是事情办得不顺啊。” “官府为何要扣你们的茶啊?”沈初夏好奇道。 闵氏又说道:“妹子有所不知,知州游誉的妻弟马博,也在明州经营茶叶,而明州最好的茶叶都出自靳家茶园,那马博一直想买靳家茶园的茶,一直未成。我们唐家自祖父一辈开始,便从靳家购茶,已经几十年了,私交甚好。马博今年又去找了靳家,想买茶,又被靳家婉拒。今年靳家还是依照老规矩,将茶叶都卖给了我们唐家。没想到马博没买成茶,恼羞成怒,叫他姐夫游誉找个借口扣了我家运茶的船。” “怎么会这样啊?”沈初夏皱起眉头,“唐大哥光明正大地做生意,官府凭什么扣船啊?” 闵氏苦笑一声,说道:“我们这些小民,哪里斗得过官府啊?那些官差随便寻个理由,便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听到这话,梁洹眉头微微皱起。 “那如今该怎么办啊?”沈初夏又问道。 闵氏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到如今,也只有看你唐大哥能不能找到路子,把这两船茶叶要回来。” 听到这话,沈初夏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瞟向梁洹。说起路子,他应该是这天下最大的路子了吧? 看着沈初夏拿眼望着自己,梁洹心里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件事,就算唐氏夫妇没有帮过沈初夏和梁岷,他也是要出手的整治。毕竟自己手下的官员,为了一己私利,如此欺压老百姓,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60.第六十章 见沈初夏拿眼看着自己, 梁洹便对着闵氏说道:“唐夫人莫急,我也认识几位官场上的朋友,我去找找他们,兴许能帮上忙。” “真的啊?”闵氏望向梁洹的眼睛亮了亮,说道, “那可有劳梁公子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法子, 都要试一试的。 “唐夫人客气了。”梁洹笑了笑,“只是成不成, 还不好说。” 闵氏忙说道:“梁公子肯帮这个忙, 小妇人便感激不尽了。成不成, 也不怪梁公子。” “有唐夫人这话,那我就只管去试一试。”梁洹正色道。 见梁洹说得煞有介事, 沈初夏不禁在心头暗笑。他老人家出马, 还有不成事的? 梁洹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拿眼瞪了瞪她。 她轻轻抿了抿嘴, 未说话。 梁洹站起身来,对着闵氏拱了拱手, 说道:“唐夫人, 我这便去找我那朋友, 阿蔓就劳烦夫人替我照应一下。” 闵氏起身笑道:“梁公子放心去吧, 我一定帮你把阿蔓妹子照顾好。我们姐妹俩也有一年没见了,公子出去了,我们俩正好说说体己话。” “多谢唐夫人。”梁洹笑了笑, 随即转过身,拉起沈初夏的手,轻轻握了握,说道,“阿蔓,我去去就回来。” 沈初夏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梁洹对着她展了一个笑容。似乎得到了她会等自己的承诺,他才放了心,又跟闵氏道了别,便匆匆出了门。 闵氏与沈初夏站在院门前,看着梁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往回走。 闵氏侧眼看着沈初夏,调笑道:“看来,阿蔓妹子与梁公子很是情深意重呢。” 闻言,沈初夏的脸微微一红,娇嗔道:“红姐笑话我呢。” “哪里是笑话你?”闵氏笑着摇了摇头,“红姐这是为你高兴呢。” 说着二人便进了屋,闵氏又问起了沈初夏这一年来的遭遇,沈初夏便称自己在兴州没有找到那姓张的同窗,举目无亲之下,无意中遇到贺章,与他一起开食肆,后来又开了酒楼。 第89节 闵氏听到那鼎鼎大名的“鸣鹤楼”居然是沈初夏与人合开的,不仅大吃一惊:“没想到阿蔓妹子好本事呢,你唐大哥还说这回去京城,路过兴州的时候,要特意下船去尝尝鸣鹤楼的菜肴呢。” 沈初夏笑道:“红姐与唐大哥能赏光,妹子是求之不得。到时我一定准备一桌招牌菜,好好招待红姐与唐大哥。” “好啊。”闵氏笑嘻嘻地应道。 沈初夏又把银票拿了出来,说道:“红姐,这是我还给你们的。” 闵氏看了看那银票上写的数,摇了摇头,说道:“这银票我不能收。” “为何?”沈初夏一愣。 闵氏望着沈初夏,说道:“当初我给你的不过十几两,哪有收你一百两的道理?” 沈初夏笑了起来:“红姐,你给我虽然只有十几两,可那时却是我最艰难的时候,这银子可谓是雪中送炭啊。如今我那酒楼和食肆生意都不错,这一百两对我来说,也不算多,在我心中,远远没有当初红姐给我那十几两贵重。我加倍还给红姐,也只是想表达我的心意。如果红姐想我心安的话,请务必收下这银票。” 闻言,闵氏沉吟了片刻,笑道:“既然阿蔓如此说,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这才是嘛。”沈初夏忙把银票放在闵氏的手中。 两人坐着又聊了会儿家常。闵氏说她上回产子伤了元气,一直未能再怀孕。沈初夏便让她去洪柯的药庐看看。 洪太医可是宫里的妇科圣手,洪柯肯定得了他的真传,自是不会差的。 闵氏听了,便说明日便去找洪柯看看。 不过,闵氏虽然与沈初夏聊得开心,心里却还是记挂唐照那边,不免有担忧之色流出。沈初夏知道,梁洹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可她也不好明说,只是安慰着闵氏。 约摸两个时辰后,唐照与梁洹一道回来了,闵氏与沈初夏站在院门前相迎。见唐照满面喜色,闵氏知道事情都解决好了,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二人走近,闵氏忙迎了上去。 “夫君,你可回来了。”闵氏笑道,“茶叶可都还给我们了?” 唐照微笑着点了点头:“多亏梁公子的朋友帮忙,茶船都还了。” “梁公子,这可太感谢了。”闵氏向梁洹道谢。 “唐夫人不必多礼。”梁洹回道。 唐照笑着说道:“原来梁公子的朋友认识余通判。余通判听说游知州为帮他妻弟泄愤扣了我们的货物之后,便亲自前往知州府衙问此事。游知州怕余通判抓自己的把柄,便匆忙把扣下的茶船全还给我们了。” 沈初夏听到唐照这番话,不禁也在心里佩服梁洹的狡猾。原来,大穆朝在各州设知州的同时,又设了通判一职。通判名义上是知州的副手,但州府发布文件,除了知州签发外,还必须要有通判署名,才能生效。如果知州犯错,通判如果没有阻止或上报,要与知州同罪,如果有阻止或上报,可以视情况减轻或免除处罚。因而,在各州,通判实际上对知州的权力有很大程度上的牵制监督作用。 梁洹便是利用知州与通判的这一特殊关系,想出了这么一招。他找人把此事通报给通判,通判怕知州做错事会牵连自己,自然要过问。这样一来,他既不用自己亲自出面,又帮唐照把事情处理好了。不得不说,他这一招,使得真妙。 闵氏却不知道这些弯弯拐拐,只知道梁洹帮了自己家一个大忙,对他感激不已。 夫妻俩又留了梁洹与沈初夏在府中用了饭,本想留二人再留宿一晚的。可梁洹说不放心梁岷,还要连夜往兴州赶。 唐照与闵氏自然理解二人的父母之心,虽然有不舍,也还是送别了二人。 梁洹与沈初夏又乘马车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去了码头,便连夜开船返回兴州。 上了船,沈初夏与梁洹便各自洗浴。虽然在兴州的时候,两人已经也在一起住过,不过来明州的路上,两人却是分房而居。因而,沈初夏以为回去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没想到她洗浴完,回到房间的时候,却发现梁洹已经坐在自己屋中了。看见他,她一下子愣住了。 看沈初夏站在门边发愣,梁洹叫道:“阿蔓,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沈初夏顿了顿,说道:“陛下这时候过来,可是还有事?” 闻言,梁洹抬起头来,看着她,说道:“跟你睡觉算不算事?” 沈初夏更是一呆。 梁洹横了她一眼,说道:“这么晚了,你还无睡意?” 他要睡这里,沈初夏自然不敢说不好,只好乖乖把门关了,服侍他上了床。 果然待沈初夏一上床,他便贴了过来,手也从她衣裳下摆钻了进来,往里面摸去。 “陛下……”她捉住他的手,后面的话却不知要如何说。毕竟,他要她,她没有任何逃避反对的理由。可是,要她像以前那样坦然面对他,与他一起做如此亲密之事,她心里这关还是有点过不去。 他吻了下来,含糊着说道,“阿蔓,我让你歇了两天,你上回被我弄疼的地方,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陛下,别,妾累了。”沈初夏找了个理由。 “阿蔓,给我吧。”梁洹开始动手剥她的衣裳,“除了那天晚上,我都憋了一年多了。” 闻言,沈初夏一愣:“宫里不是还有其他嫔妃吗?陛下没招她们吗?” “不是你不让我招吗?”梁洹压了上来,“你不是逼着我答应你,如果招别的女子,你就要出宫吗?你现在都跑出来了,我若是再有别的女人,你肯定不愿意随我回去了。” 听到这话,沈初夏想起,在云麓苑避暑之时,好像确实跟他这么说过。不过那些也是她得宠时说的不知轻重的话,后来失了宠,她哪敢跟他提放自己出宫啊,还不是自己想办法逃了出来。不过,没想到,他倒还记得。想到曾芷清说他与她一直分殿而居,如今又听到他如此说这一年多,他一直没招过别的人,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感动,也是不可能的。 “阿蔓。”他叫着她的名字,一个吻又落到了她的唇间。 她惊了一下,却没再反抗。 梁洹见她被自己说动了,自然又是得寸进尺,两个人又折腾了半晌。 船到达兴州的时候,已是三日后的晌午了。 临下船的时候,梁洹对沈初夏说道:“阿蔓,最多再呆三日,我便要返回京城了。你回去便收拾一下,三日后我们一起回京。” 听到这话,沈初夏愣了愣,瞅着梁洹,说道:“这是陛下的旨意,还是让妾有选择的余地?” 听到这话,梁洹一怔,说道:“你不愿意?” 沈初夏低下头,避开了梁洹的目光。如果真的可以让她选,她还真不想回去,毕竟好不容易才从皇宫里逃了出来。如今她与贺章一起经营酒楼与食肆,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如果自己跟梁洹回去了,怕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出宫了,不管以后过得好坏,死,也只能死在皇宫里。她还是不敢去冒这个险。 梁洹看着沈初夏低头不语,心头一沉。其实她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她不愿意回宫。 第90节 梁洹默了片刻,说道:“阿蔓,我说过,我不会逼你回宫的。如果你不愿意回宫,就算我强迫你回去了,你的心没跟我一起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梁洹抬起头来,深深看了沈初夏一眼,说道:“我还能再呆三日。这三日,走与不走,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好。”沈初夏强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回武家老屋。 梁岷好几日没看见沈初夏了,看见母亲回来了,忙扑到阿娘怀里,委屈地哭了好久。原来,小家伙怕阿娘不要他了。 沈初夏也是想念儿子得紧,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岷儿乖,不哭了,阿娘绝对不会不要岷儿的。” 可是,任沈初夏怎么哄,小家伙还是瘪着小嘴哭了半晌。后来,还是梁洹拿了一把木刀,说要教他舞刀,才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接下来三日,梁洹一直没再跟沈初夏提起让她回宫的事,她去酒楼做事他也没反对,每日清早便带着梁岷出门,到兴州城外的天眉湖,紫霞山,祥清寺游玩,天快黑才回来。 梁岷原本跟自己这个皇帝爹一点都不熟,可他爹带他出去玩了两回,这小子一下便投敌叛变了,回来后只粘着他爹,都不要沈初夏和秋菊了。 第三日晚,梁洹与梁岷回来得比前两日要早些。沈初夏听到马车回来的声音,便与秀菊一起跑到门前去迎父子二人,正好看见梁洹把梁岷从马车上抱下来。 “公子,岷儿,你们回来了。”沈初夏站在门前,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梁岷一看见沈初夏,便拍着掌大叫起来:“阿娘!” “哎!”沈初夏脆生生地应道。 梁洹笑了笑,把梁岷交到秀菊手里,说道:“岷儿,快跟秀菊去洗洗手,不然,都快变成脏猴子了。” 梁岷张开小嘴,傻呵呵地乐着,听话地跟着秀菊进了院子。 沈初夏微笑着望着梁洹,说道:“公子,我们也进屋吧。” 梁洹顿了一下,笑道:“阿蔓,我就不进去了。今晚,我回船上去住。” 沈初夏一愣,问道:“这是为何?” “明天一早,我就要返回京城了。”梁洹的两只眼睛黑漆漆的,闪着清亮的光芒。 听到这话,沈初夏心头一跳,抿了抿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阿蔓,我说过我不逼你,跟不跟我回去,由你自己决定。”说到这里,梁洹微微一顿,又道,“这几天我没跟你说,就是想让你好好考虑。不过,看你的模样,好像我要失望了。” 听到这话,沈初夏面上微微一变,瞅着梁洹,还是没吭声。 “明日辰时,我便要离开兴州,回京了。”梁洹紧紧盯着沈初夏,“如果你愿意随我一起回京,明日辰时便到码头上来找我。过了辰时,你不来,我便走了。” “如果我不去,陛下真的就答应我与岷儿一直住在宫外,再不管我们了吗?”她终于开了口。 “不可能!”他回答得倒是斩钉截铁,“你明日不随我回去,那我明年再来,你还是不肯走,我就后年再来。大不了就与牛郎织女一般,一年见你们母子一回。” 他伸出手,握着她的手,戏谑道:“不过,就算你在宫外,你也不要想再跟别的男人!” 闻言,她扑哧一笑:“我没有想过再找别人。” “那便好。”他也笑了起来,又从袖中摸了一个锦帕,里面好像包着什么东西。他递给她,说道,“这个你拿着。”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闻言,他顿了一下,说道:“待我走了你再看。” “好。”她笑了笑,把那东西放进自己袖中。 “我走了。”他道。 她怔了怔,低声道:“妾送陛……公子。” “不用了。”他微笑道,“你进去陪陪岷儿吧。” 说着,他转身往马车边走去。 沈初夏还是跟在他身后,目送他上了马车,心里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坐进车中,打起帘子,透过车窗望着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阿蔓,我希望明日在码头能够看见你与岷儿。” “公子……”她很想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喉咙也像被人扼住一般,再说不出话来。 他对她笑了笑,说道:“我等你们。”随即放下帘子。 随着驭者一声长啸,马蹄声响,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沈初夏站在门前,看着那马车慢慢远去,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中。 她呆立了半晌,才转过身,向院子里走去,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突然,她想起他临别之间交给自己的那样东西,忙从袖中取了出来。打开锦帕,她不禁一呆。 锦帕里包着的,正是那支被她掷在地上,断成两截的玉钗。如今这玉钗却是完整的,原本断开的地方,被黄金包裹住,钗头那支五瓣花,也被人用黄金裹了个边。金玉相交,浑然一体,让人根本看不出这钗是断过的。 他说,他会把这钗接好。如今,他果然做到了。 沈初夏怔了片刻,把那支钗插.进自己的发髻之中。 梁岷洗好手,还换了衣裳,撒着欢儿向沈初夏跑过来,问道:“阿娘!” 沈初夏忙收拾起心情,展出一个微笑,把儿子抱进怀中。 “阿爹呢?”梁岷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沈初夏。 第91节 他的模样,跟梁洹真的太像了,让沈初夏看得不禁有些怔忡。 “阿娘,阿爹呢?”梁岷扯了扯沈初夏的衣袖。 沈初夏回过神来,笑了笑:“阿爹有事,走了!” “那阿爹何时回来呀?”梁岷又问道。 “你阿爹,可能不回来了。”说这话时,沈初夏神色有几分黯然。 “哇!”梁岷一听梁洹走了,不回来了,咧开嘴,大哭了起来,“我不要阿爹走!我要阿爹!我要阿爹!” “岷儿别哭啊!”见儿子哭得这么伤心,沈初夏有些慌乱,忙哄着他道,“阿爹走了,岷儿还有阿娘啊!” “不!我要阿爹!”梁岷哭得更厉害了。 “岷儿真的那么喜欢阿爹吗?”沈初夏有些无奈。 “岷儿要阿爹。”梁岷抽泣着说道,“阿爹教岷儿识字,教岷儿练剑,还带岷儿出去玩。” “这些,阿娘也可以做啊。”沈初夏哄着儿子道。 “不一样!阿娘不会舞刀,也不会用剑!”梁岷又大哭起来,“我要阿爹!阿爹!阿爹!” 梁岷这般闹起来,任谁也哄不住,就这样哭了一个多时辰,把沈初夏和秀菊弄得筋皮力竭,他自己也哭累了,这才趴在沈初夏的肩头睡了过去。 沈初夏把儿子放到床上,看见那小脸颊上还有泪痕,不禁一阵心疼。 她回到自己房间,解开头发,看着妆台上的那支玉钗,怔怔出神。 卯正时分,梁洹便站在船头,定定地看着码头的方向,等待着他心里所想的那个人出现。可他等了快一个时辰,马上就要到辰时了,他等的人却一直没出现。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辰初时分到了,她没出现。辰初一刻,没有人,二刻,还是没有人出现,三刻…… 见梁洹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了,申则小心地走上前,对着他说道:“陛下,马上就要到辰正初刻了,要不要开船了?” 梁洹微微一顿,随即摇了摇头,说道:“到了巳时再开船。” “是。”申则退到一边,心里却觉得昭贵仪太不实抬举了。皇帝亲自来接她,她不仅不走,还把皇帝晾在这里等了她两个时辰。她自己这么好命,却不知道珍惜。哼,她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想到这里,申则磨了磨牙。 申则刚在心里腹讳完,便看见有一辆马车向码头驶来,赶马车那人好像有些面熟。他心头一动,忙擦了擦眼睛,细细一看。没错,赶马车的就是住在沈初夏隔壁那姓贺的小子。如此说来,马车里坐的便是沈初夏了。 他忙喜滋滋地凑上前,叫道:“陛下,应该是昭贵仪他们来了。” 梁洹也看见了那这马车,心里却是一阵紧张。他不知道沈初夏是跟自己一起走的,还是仅仅是来送别自己的。 马车到了码头边,沈初夏下了马车,便看见梁洹立在船头。看见他挺拔的身影,她的心头不禁一暖。 贺章没想到,来到码头,居然会看见如此雄伟奢华的楼船。而且这楼船周围,还有五六条船护卫着,一看便知这船上的人身份不一般。 他惴惴不安道:“许娘子,你家夫君到底什么来历啊?” 沈初夏笑了笑,说道:“贺大哥,你也别多问了。这些日子,多谢贺大哥一家人对我与岷儿的照顾了。” 贺章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说道:“许娘子哪里的话。说起来,我们一家沾了你的光才是。” “贺大哥,我们这便走了,做菜的秘方我都写在给你那本册子上了,你可要好好经营这酒楼。以后我若再被赶出来,可还要来投靠你的。”沈初夏说笑道。 “我见梁公子对许娘子很是上心,你跟他回去,定然过得好的。”贺章早把自己那点心思放下,如今也能坦然地与沈初夏说起这事来,“对了,许娘子虽然把这酒楼留给了我,不过,我也不好意思独占。我想了想,决定把该分给许娘子的银钱拿出来,以许娘子的名义建一个善堂,收留一些孤寡老幼,让他们有所依靠。” “这个好。”沈初夏赞同道,“不过,不要以我的名义建,就以武姐姐的名义建便是。” 贺章没想到沈初夏让自己以亡妻的名义来做善事,愣了愣,说道:“可出钱的是你啊?自然要让受恩之人知道他们受的是你的恩啊!” “钱财乃身外物,虚名也不过是浮云。”沈初夏淡笑道,“只要是做善事,用谁的名义都一样的。以武姐姐的名义建,大家都知道贺大哥情深意重,这样,既能为武姐姐积福,贺大哥你也好做事些。” 听到沈初夏这番话,贺章不禁对她又多了一分敬意:“难怪梁公子如此看重许娘子,在我看来,许娘子的气度远非一般女子可比。” 听到贺章给自己戴了这么高一顶帽子,沈初夏禁不住笑出声来:“贺大哥,你可别再夸我了,我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说的可是实话。”贺章也笑了起来。 “好了,贺大哥,我们真要走了。”沈初夏敛住笑,眼中透出几分不舍,“你们可要好好保重。” “嗯。”贺章点了点头,说道,“你快上船吧,别让梁公子久等了。” 沈初夏又叫梁岷与贺章道了别,这才往楼船边走去。 贺章站在原地,看着沈初夏一行慢慢走远,而船头上,她那芝兰玉树般的夫君正在等着他。从他看见那男子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有这般人物在,这许娘子便不是他能肖想的。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赶着车往兴州城而去。 梁洹站在船头,看着沈初夏越走越近,他心里像有波滔在不停地汹涌着。他甚至都不敢眨眼睛。他怕这又是自己的幻觉,待眼睛眨一眨眼,再睁开的时候,她又不见了。 这时,梁岷也看见了船头上立着的梁洹,忙扯着嗓子大叫道:“阿爹!阿爹!” 听到儿子清脆的声音,梁洹这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不是自己的梦。 他转过身,便往船下奔去,瞬间便奔到了沈初夏的面前。 沈初夏没想到梁洹会下船来迎接自己,忙行礼道:“妾见过……” 梁洹一把扶起她:“又不是在宫里,不用这么多虚礼。” 沈初夏抿嘴一笑,轻声道:“谢陛下。” “谢谢你愿意跟我回去。”梁洹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道。 沈初夏用同样低的声音说道:“岷儿昨晚哭了很久,一直吵着要找你。妾没法子,只有带着他来了。” 梁洹轻轻一笑:“果真是亲儿子,知道帮爹的忙!” 沈初夏咬了咬唇,又说道:“陛下,这一把,妾真的是赌下自己所有的一切了。” 第92节 “阿蔓,相信我,你不会赌输的。”说着,梁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拥抱着。 沈初夏将脸埋在他的怀中,突然感觉鼻尖有些发酸。 “阿爹,岷儿也要抱抱!”梁岷吃醋了。 “来,阿爹也抱岷儿。”梁洹依依不舍地放开沈初夏,从秀菊手中接过梁岷,抱着他往船上走去,“走,跟阿爹坐船了!” 梁岷从来没有见过楼船,兴奋得大叫:“阿爹,岷儿要去那上面。” “好,阿爹带岷儿去上面玩。”梁洹在儿子脸上深深地亲了一口。 沈初夏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身影,心头涌上了丝丝甜蜜。这两个,都是她的男人,她最爱的男人。 回到宫里,沈初夏才发现宫里跟她离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邓太后被送到了景元别宫,孙贵妃,潘德妃和邓慕雪被废,送进了皇家寺庙为尼,梁峥、梁瑶分别交由王顺媛和丁小媛抚养,吴美人病死了,张选侍被派去代皇帝侍奉邓太后。所以,现在宫里的嫔妃只有钱贵嫔、王顺媛和丁小媛。 沈初夏原以为自己回来,要费一番唇舌跟众人解释自己死而复生之事,没想到钱贵嫔等人看见她一点都不吃惊,一问才知,原来梁洹事先便派人回了宫,跟她们说自己当初是被邓太后陷害,久病不愈,迫不得以梁洹才安排她以死遁之法躲到宫外去养病的。现在病终于好了,他出宫体察民情,顺便把她接了回来。 也不知钱贵嫔她们信了没有,反正见到沈初夏的时候,她们神色倒是自然。 回宫次日,梁洹下旨,复封沈初夏为昭妃。 虽然宫里还有几位嫔妃,但回宫后,梁洹除了沈初夏的华阳宫,从未去过其他嫔妃宫里。其他嫔妃也知道梁洹对沈初夏的感情,对此也不敢有怨言,反而因为自己争宠无望,更加用心抚养自己名下的孩子。 回宫后不久,沈初夏又有了身孕,为梁洹诞下第四子梁屿。对这个儿子的到来,梁洹是欣喜异常,不仅加封沈初夏为皇贵妃,还大赦天下。后来,沈初夏又陆续为梁洹生了一子二女。 在梁岷十岁那年,梁洹册立他为太子,沈初夏作为太子生母,也被立为皇后。 后人皆知,敬昭皇后独宠于后宫,与穆睿帝与伉俪情深,琴瑟和鸣。穆睿帝自从敬昭皇后进宫之后,后宫再未添人,两人相知相爱,相伴一生,在后世已成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本完结了。这一本虽然有点短,可是我设定的情节只有这么多,我也不想和搬硬套再加人物情节。有不完美的地方,请让作者慢慢成长吧。 下一本开现言都市《惹爱上身》,第一章在渣作者的微博上有,大家可以先看看喜欢不。新文会在五月发,希望还能得到大家的支持,求收藏。 ━━━━━━━━━━━━━━━━━━━━━ 本书由【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