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世红颜》 兰色妖子读后感(添加第五章) 第一章 刚吃过饭回来,打开涵涵的书。从作品相关开始看起,仔仔细细的,每一个字逐行看下去。大约用了一个小时吧。看完第一章的三小节。 ……我打破了自己看网文最慢的历史记录…… 不是说涵涵的文艰涩难懂,而是……受到一定的震撼。看的同时,心里止不住的联想到很多。只觉得,这样的文,发在网络上,实在是辱没了它…… 第一章看完,心里沉甸甸的,鼻子有些酸涩。可以这么说,《霸世》是我看的最仔细的网文了。对于我这个水平来讲,基本可以把这本书归入‘文学’范畴。 然而与此同时,又具有小说的娱乐性,真是很不容易,妖子很佩服。只不过……说句涵涵不爱听的话,虽然《霸世》是本能让我读起来感到心酸的文,但是,作为网络小说来讲,想要大红不容易。 网文,要的是速度与娱乐,再来就是‘直白’。难听点,小白文,童话故事,会更加容易红呵呵。扯远了…… 前三节,我感觉很沉重,真的。对与我这个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女孩而言,我并不了解‘战争’。看到的,仅仅是电影上,电视上看过的一些镜头。我无法体会个中心酸,而且内心极度排斥这种凄惨。你也可以说我比较胆怯。 第一章读完以后,我的心跟女主一起瘫了下去。真的,涵涵,我觉得看你的文,心很累。这种让我想流泪的感觉……我不知道多久会好起来。也可能我的感情过于脆弱了吧。 我不知道如果继续看下去,我的文风会不会跟着你跑。但是,我知道,我会一直看下去的。 对于情节本身,由于刚看了不多,我没办法评论。对于涵涵的文笔,我只能望自兴叹一番了。实在是相差太远,呵呵。 ========================== 随感而发,不定时写读后感。不保证每章都会写。随时想写随时跑来发泄呵呵~ ******************************************************************** 第二章 从昨天到今天,两天时间,一共用了一个小时,看完第二章的三节。 啧……真的很虐心的说…… 在书中的环境背景下,女主的性格与作为完全背离了一个女孩子应有的规范 那一剑,为何没有刺出呢?心又酸酸的了…… 唉~狼的文之所以我看的慢,除了文笔的凝重之外,其中比较重要的原因,就是……妖子真的很雷虐心文啊!看完三小节,偶要难受上一天……55555555555555555555 那种拥有悲天悯人的一腔赤子之心,却生就一副女儿身 就是因为这不符合普遍道德观念的规律,而被一再伤害 幸福与温暖,守护与忧国,不可兼得吧? 女主的心太苦,苦的我又想掉泪 文笔太优雅,却又过于沉重。明明是景色的描写,字里行间却又让我觉得那隐藏着的沉甸甸的情绪。 如果将女主的性别转换成男子,也许这种沉重的感觉会舒缓些吧? 家啊……女主不需要那样的家。没有亲情了 她的脚步是那样的孤寂,却又稳健 待我舒缓了情绪,重新振作起精神,继续品尝这杯苦涩的香茗吧…… *************************************************************** 第三章 涵涵~记不记得我这两天上传的文里有这么个章节,叫:第一百六十三章两个倒霉蛋儿 偶觉得吧~跟你的第三章有异曲同工之妙,呵呵…… 看在我的眼睛里,女主与男主就是‘两个倒霉蛋儿’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个感觉,总觉得男主的老爹其实正是在教他…… 用另一种迷惑人的方式在教授男主怎样成为一个‘枭雄’ 而两人暗地里的斗争却成功的迷惑了所有的人,包括男主的老娘 (不知道我的这个感觉对不对……) 文看到这里,妖子终于找到了看小说的感觉~哇哈哈哈…… 差点没克制住继续就这样看下去了,可是米办法,妖子还有n多事要做,仍是用钢铁般的意志克制住了继续看的欲望。 这一章的三小节,可以说是妖子看涵涵的书以来,看的最开心的一次了。 无奈的说……涵涵的书骨子里透着一种叫做‘悲凉’的味道…… 妖子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杯‘苦丁茶’越来越有味儿了…… ***************************************************************** 第四章 山河……依旧在,纠缠未消,国……已……倾…… 涵涵……你成功了。看到这里,妖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我看网文第一次哭了 我不是为了一个逝去的老父亲哭 我是为了那令人心痛的一份父爱 我甚至可以完全体会到女主的心情 也许,她会有一个令人发指的哥哥 但是,她还是幸福的。起码,她有一个如高山一样令人敬仰的父亲。 世上每一个人表达爱的方式各有不同 不禁心中有些羡慕,有些嫉妒 妖子的记忆里,从不曾体会过‘父爱’的滋味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老妈比别人的父母更加疼爱我的原因吧? 也许,我的脸上不停掉下来的眼泪中,更多的是一种委屈,一种渴望吧…… 女主成熟了,被她父亲的身躯与鲜血,还有那一颗金光灿灿的忠国之心浇灌成一棵可以抵抗风雨的参天大树。 父亲的离去,让她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牵绊,让她可以如雄鹰一样展翅高飞。 女主是幸福的,她在救出老父亲以后,心中一定无比幸福。哪怕看到父亲舍她而去,她也会感到那份‘自己是被爱着的’幸福。 这就足够她坚强的面对一切了,不是么?…… 涵涵,你是否也有和妖子一样的感觉呢? ******************************************************* 第五章 “水蕴深深碧, 舌偕寸寸香。 何消吟味苦, 半世似泉汤……” 先说说这首诗,让我眼前一亮。寥寥数语,确能道尽其中芳华。 看过很多文,里面的古诗几乎全都抄袭古人。像涵涵这样自己写出这样清馨的诗句的,我还没有找到。 话说我也在‘大唐’中后期自己尝试写古诗,貌似比起涵涵就像牙牙学语的婴儿,上不了台面。不过我不会气馁,我会追赶涵涵的。早晚有一天,我要和你并肩齐眉共赏月! 看完第五章,发现故事终于有了真正的开始。我看到了风起云涌的起势,‘冷星桓’诞生了…… 不得不佩服涵涵,看到现在,妖子终于有了点‘上瘾’的感觉。涵涵的文属于越嚼越香型,没有耐心的人,喜好看我的‘大唐’那种娱乐型水文的人,估计是品尝不到这杯绝世香茗了呵呵…… 说到邢清扬,看完第五章让我觉得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枭雄。无情无心,心怀霸世天下。不得不说,就算‘奸恶’,这也是他的个人魅力。可能我还没有看到让我对他产生厌恶的地方吧。对于邢清扬这个人,目前我还是满欣赏他的。作为一个枭雄,他说的话我很赞成。虽说对男主来说让他接受不了,但是我仍然觉得邢清扬此人还不错。当然,单是指他的枭雄魅力。毕竟从古至今的历史说明了一切,权利与感情永远不可能并存。 男主邢震洲这章似乎是展翅前的暖身了,故事的发展已然有了苗头。两位主角也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和欣赏。感觉很不错,味道很正点,呵呵…… 哥哥邢震英,好男人。奇怪的说,为什么邢清扬这一代枭雄,其两个儿子却和他的性情有如此巨大的差异呢?奇哉怪哉~ 女主的哥哥……我就不加以评说了,纯粹为剧情而存在的角色。基本属于‘一锅汤里的老鼠屎’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这章看的很平静,就像看历史剧。故事越来越精彩了,妖子继续品文…… 汶川大地震后的一点感想 今天是5月19日,到21日的三天,全国上下都在为汶川大地震的遇难同胞们表示沉痛的哀悼。默哀的时候,心情如同前几天一样的沉重,但我一直忍住没有落泪,因为面对灾难,面对遇难的同胞们,我们如果要哭,眼泪是流不完的,以后的日子里,必须更加坚强。 记得地震的当天当时,我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和编辑谈话,一边在码字。突然,电脑桌开始剧烈地摇晃,跟着楼板、窗台、饮水机,所有的东西都晃动了起来,楼上的花盆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掉,我来不及关闭电脑,连钥匙都没有带,就和母亲一同奔下了楼。在外面躲避的时候,我才发现灾难原来离我们如此之近。一个小时之后,我回到了家里,震感没有那么强烈了,新闻立刻开始了报道。可那时候的自己又能做什么呢?继续坐到电脑前面,继续讨论关于稿件的话题,继续码字,脑袋很晕,但字却一个接一个地码了出来,我发现自己几乎陷入了麻木。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没有感觉到余震,却引发了太多的思考。 地震之后,全国形成了“抗震救灾、众志成城”的统一战线,大家捐钱的捐钱、捐物的捐物、献血的献血,都希望自己能尽到一份微薄的力量,向灾区人民献出自己的一片爱心。我自己也捐了钱,捐了物,但我们这些在网上写书的作者,有没有想过更深层次的问题呢?我们的书应该怎样去写?是像从前一样浮躁下去,仅仅针对商业性来码字,还是应该思考一下,通过不同的题材和类别,写点有意义、有价值的东西? 记得自己以前曾经向不少同行说过,某涵的书无论怎么变换题材类型,自由、和平、博爱和抗争是永远的主题。赞同的人很少,更多的人都在笑,说得好听一点,我和跟我有着相同写作思想的朋友叫正派、叫传统;说得不好听一点呢,就叫过时、叫老顽固。但我想说的是,仅仅为了钱写书的人,充其量只能称之为写手,不能叫真正的作者,除非你既能想到赚钱,又能在书中倾注你的灵魂,可惜这类人太少太少。有人可能会说,现在最火的、最赚钱的就是玄幻作品,贴近现实是自杀。但我却一直认为,不管是什么类型的作品,只要你肯去投入灵魂,肯去观察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灵感和素材,思想可以在现实里放飞,也可以在发散中凝聚,玄幻、历史同样可以反映出现世的社会环境。 抗震救灾,涌现了很多感人肺腑的光辉事迹,有时我真的在想,为什么作者之间在比谁的稿费更多的时候,不去想想我们书的主题中,是不是也蕴藏着最伟大的一份爱呢?如果没有,我们是否应该添上一笔,让一道明亮的彩虹遮盖掉所有的黑色、灰色和黄色?英雄没有过时,革命精神没有过时,爱与奉献,同样也没有过时,只是在浮躁的时代,大家的危机意识被淡化了,传统美德被暂时掩盖了。然而,灾难来临,这种被掩埋在灵魂深处的力量再次被唤醒,我们又为何不能将它延续下去呢?如果灾难就降临在你身上,你还会麻木在金钱堆里吗?那一刻,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会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其实,每个作者都是有良知的,也都是爱国的,但浮躁依然存在,并且不会在短时间内消除。也许大家面临了地震的日子,或多或少会在某个刹那间想到旧时代的精神和美德,心灵会震撼一下,但地震过去之后,这种从灵魂里涌出的力量又能坚持多久?一场大地震,让中国人重新团结了起来,释放了无限的爱。如果我们所有的网络作者也能携起手,挖掘更多的闪光点,少一点颓废,多一点积极,把国人的精神展现出来,那么中国的文化事业无疑会被推动,网络文学也能逐渐步上正轨,何乐而不为呢? 末了,也不再多写,稿子还得继续整理、修改。如果每个作者都能在自己的作品中,通过心灵的情节,献出一份真爱,将正气融进文化的血脉,我们的文坛一定也能像地震灾害后重建的家园一样,变成真正幸福美好的天地。 ——涵昭2008年5月19日19:33于山城陋室 本书友情角色演员表(新增) 《霸世红颜》友情角色扮演一览表(按出场先后顺序排列,不定时添加中,下面是目前章节已经出场的) 魏封之——永远的疯子/饰 雷烈——慕容恋晨/饰 孟靖儿——雷婧/饰(狼涵亲爱的mm,模特身材的大美女喔) 竹姬——周竹/饰(狼涵的小学同学,二十年的死党) 梓央改——木子草央/饰 邢徵(六六)——爱的陌生人(小六)/饰 蓝儿——蓝幽茗/饰(女频姐妹,代表作《百变俏孤女》) 萱萱——萱萱/饰(女频姐妹,代表作《神魔岛》) 慕容阴云——疯/饰 姜瑾(天)——遗失的承诺/饰 海慧——何超/饰(狼涵粉可爱的弟弟,电脑高手,自行车手) 老残拍砖:且读且评 一、分类的问题: 老残在这里不得不鄙视一下哦叮童鞋。作为女频的编辑,把《霸世红颜》这书归到穿越女尊一类实在是太恶劣嬲。 光“穿越女尊”这四个醒目的大字,就能雷翻十分之七八的网文读者。剩下的二三成不雷“穿越女尊”的读者,看两章既没有看到穿越情节,也没看到女尊的影子,对作者的信任度就又打个对折。的订阅者本来就少,《霸世红颜》又是分成签约,能禁得起这个损失么? 网文市场受众分配比例到底是什么情况,没人能举出准确数字,但是胖胖的狼下围棋,一定能理解下面这个博弈游戏: a方案:80%的读者能接受的可能性是80%,另外20%的读者不能接受的可能性是80% b方案:20%的读者能接受的可能性是80%,另外80%的读者不能接受的可能性是80% 应该选a方案还是b方案执行,答案是一目了然的。 胖胖的狼可以参考一下老残正在研究的一本书。变身,男穿女,这题材雷不雷?但是看看《流氓女神》的作者沉默奶牛怎么处理这个题材受众窄小的问题。多了不用看,看前十章就够。 在没有拥有一定数量的固定粉丝群之前,这些小地方一定要注意。否则仆都不知道怎么仆掉的。 二、网文开局要注意的问题 老残认为,从网文角度来说,《霸世红颜》的文笔没有任何问题,属于作者已经形成风格的那类。这就比百分之八十的网文写手都有优势。 和纸质媒体读者相比,网文读者的宽容度高,但是注意力很容易分散。 网文开局,头三章要注意的一个问题是:一定不要灌注太多信息量。很多网文读者,尤其是潜在订阅者,看开头都是扫读。所以网文写手要注意这个预热的问题,开头信息量太大只能让读者进入状态更慢。 写个单独一章的楔子是很好的解决办法。 quote: ◆人生存在世上,并非为了享受幸福,相反,是为了见证残酷。因此,世间原本没有天堂的存在,只是人们拼命在血与泪的修罗场中挣扎着,即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去寻找灵魂深处的那片天堂。◆ 这个发展一下,就应该放在楔子里,或者作为简介。中规中矩。如果不能通过情节让读者自然而然地对后续故事产生期盼感,不如用楔子暗示,甚或明示,这个故事是说什么的。 那开头写什么? 情绪的渲染。合适的桥段(应放在开头)到第四章最后才出现。朔方变奏(三)。 三、不要忽悠读者 1、修罗地狱不够修罗(张献忠入川) 2、悬念的制造(人性恶的问题) 3、友情出演 狼ps:老残提的建议,狼已经把文修改了一些了,期待后续…… 本书精装本上线啦! 《霸世红颜》精装本华丽地上线啦!只要点击封面下的 “精装本下载”,即可进入精装本页面进行下载,目前已经有四本了喔,以后还会继续增加的,欢迎亲们多多下载喔! 某狼在此鞠躬感谢!(另:别忘了在精装本页面顶一顶哈,嘿嘿!)获取精装本阅读码的方法,可使用k币支付和手机支付两种方式,只需花费2元钱,就可以阅读一本书喔! 获取阅读码,请到这里进行支付http://ebook../onebookdownload/mobilepurse.jsp 《霸世红颜》本书精装本上线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云云的书评 涵涵的文很有质量,这是云云首先肯定的,看了每一章(虽然没有看完),但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出里面的每一句话都是涵涵很用心在书写这本书,为此,为了涵涵的用心,(*^__^*)嘻嘻……,先赞美一个! 汗了,老生常谈的事情,虽然说书不可能再改了,但是云云还是要说的是,涵涵书里面的人物还真不是普通的多,粗略的看了一下,发现头有点晕晕的感觉,前几章,偶想了下,貌似已经出现了n多个人了吧?给点建议,就是涵涵的是长篇文,人物多少并不会影响故事情节的发展,也不会影响情节的变化,但是希望在写的时候,可以一个个的引用出来,虽然涵涵都是一个个引用出来的,但是就是能不能像分章节一章的按照小剧情慢慢分出来?就是不要太快的让人物全部出来,而是在我们先了解了一个人物以后再去认识另外一个人物,而不是全部都凑到了一块,光是记人名都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呜呜 引用:人生存在世上,并非为了享受幸福,相反,是为了见证残酷。因此,世间原本没有天堂的存在,只是人们拼命在血与泪的修罗场中挣扎着。即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去寻找灵魂深处的那片天堂。 点评:额,涵涵的文字功底云云再次给予肯定,之前记得涵涵有另一篇文,里面收藏了许多精美的句子,当人有瓶颈写不出东西问朋友的时候,他们给我介绍的就是涵涵的文,呵呵,涵涵的文很适合走出版线路。但是书的引子我想应该是能吸引读者看下去的,里面可以多一点的刺激,多一点的伏笔,就算是有一点点暴力也是允许的,所以希望涵涵以后能在书的引子部分多想一点心思,就是多想点可以吸引读者的地方的内容,让人有接下去看的冲动。 说到涵涵的引子,云云又要说道涵涵的简介了,介个~~~咋说捏,就仍是希望涵涵能够重新突破新意,尽量想一些能够吸引人的东西出来,乃的引子跟简介看了以后很难激起读者看下去的兴趣,因为现在的网文实在多得让人无法想象,所以乃的简介,偶只能说,太过千篇一律了,看了没啥新意。 咳咳,继续给涵涵转头,乃别掐偶哇,粗略看来一下涵涵的文,发现乃的书貌似属于那种比较严肃型的(虽然米看完,但是看得也不算少,总之看过的章节给偶的就是这样的感觉)恩~云云想说的是,额,偶不是比较喜欢看严肃型的书,在网上当了书虫这么多年,我想大家喜欢的也不会是严肃性的文章,希望涵涵能注意一下,不要太死气沉沉了,虽然乃的章节很连贯,情节也很紧凑,但是给偶的感觉就是相当的沉闷,看起来缺少了那么一点激情,也许这也代表了乃文字好的原因……总之给了偶沉闷感,在看下去的话,估计就要闷晕了。 总的来说,涵涵可以写悲凉的女子,不管多悲凉,还是要给人一点期盼的味道,给人两点,至少应该在前三章体现出来,让人有翘首以盼的感觉,看了几张越看越悲,汗,估计看网文的人是看不下去了,乃用了很多文字叙述当时的情景以及主角的心境,里面貌似体现出来的都是悲凉的感觉。 ps:尽管是扔了砖头,不过云云还是相当喜欢涵涵的文哒,在里面能学到很多东西哦,涵涵加油!(*^__^*)嘻嘻…… 胖胖狼的回复: 感谢云云给某狼的评喔!话说网文,对某狼来说的确还需要加强一点,也一直注意着这个问题,新书但愿能写轻松一些吧,不过改风格真的有点难,尤其对狼这种纯文学根深蒂固十几年的老土人来说,需要很多的时间。严格地说,某狼的书都不能算是真正的网文……编编们给狼的定位是——更适合实体,属于厚重派,呵呵。 关于简介,已经修改第十几次了吧,包子那关终于通过了,如果能想得更好一点,偶也希望能修改到“极品”的程度,最菜的就是这个东东,不过厚重型的书真的很不好写简介,以前安了个搞笑的,自己都觉得不伦不类,还在继续努力中…… 引子部分,本来是和正文结合的,参考了老残的建议,变成了引子。以后再观察,如果大多数读者觉得不合适的话,偶考虑去掉算了。最后,本书的女主绝对不是悲凉的,而是坚强的,但书是百万字左右,肯定不可能一开始就让她无敌嘛,偶承认偶是日本式风格,呵呵。 至于人物出场的观点,狼与云云的观点恐怕就有点差异了。出场人物有主要和次要之分,而女主出场整整占据了三章,一万字左右,其余的人物都是为了烘托女主的形象,说白了就是跑龙套,完全不用读者去记住的那种,读者需要记住的,仅仅是女主而已。但如果没有这些龙套人物,女主只能唱独角戏了吧,而男主是到第三章才出来的,空间的转换,决定了女主面对的人物也完全不同。历史题材,绝不可能是一两个人的舞台,哪怕开始也是一样,少了大背景,就是死穴。换言之,如果是写轻松文,那么云云的观点就能成立,比如都市文,就是人物出场需要少而慢的。 枫枫的书评 我本不曾想到女子的文也可以略显男子风范,看来狼姐姐是让我开眼了…… (注:紫色字体为引用原文的话) 【引子】 女子的开篇大都冗长而煽情,狼姐姐给予了这个引子一种颠覆,好一番哲思睿语, 尽管说狼姐姐的引子中所体现的观点是很多人都用过的,但是寥寥几句点明主题的女子是不多见的,这引子——很好。 『正文』 【第一章赤星乍现】 1)开篇直抒胸臆,未见得半点罗嗦,人物刻画配合场景描绘更显得游刃有余, 开头没什么大的问题,只不过人物语言应该更显悲凉,我想这一点狼姐姐貌似忽视了一下, 那个大嫂给人的感觉很虚伪,语言最好再真切一点,再增添些画面感就好了。 这个凌若杉颇有些武则天的风范,临危不惧,我很欣赏,一般女子的文都会把女子写的很悲,狼姐姐这也算是一个创新,呵呵。 2)我唯一有一点奇怪的就是,既然凌若杉是个女子,那么她说话的时候不会被听出来是个女流之辈么?还是归冕国的人都是白痴?汗…… 3)“到死也要呼唤神明吗?其实神明和魔鬼从一开始就并存在这世上,没有人心中只有神,也没有人心中只有魔。像你这种随意杀戮和蹂躏弱者的人,就算神明在你心中,也早就变成了魔鬼,自己就是应该下地狱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用神来诅咒别人?” 我总觉得这样的话在这么危机的时刻说出来是了很多味道,显得很假,我想如果这话是在心里说出来的话会更加符合此情此景吧…… “小哥,回去吧,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在这种乱世,除了自己的家,又有什么地方能让人幸福温暖呢?”殷宁搂着丈夫的尸身,身躯竟也软软地垂了下来,原来她的胸前不知何时已经插入了一支发钗,刺在心脏的位置,眼看是活不成了。” 我想,这个魏封之应该不是什么有才的人,所以这一番话不应该如此斯文,最好说的粗一点,才会比较符合这个人的身份吧。 结尾处以景点题很好,这样才会更显出世态炎凉的沧桑心境。 【第二章浪子无名】 1)“爹,虽然您现在是霜华的外务大臣,但思想也未免太守旧了。” 我想这句话是个病句,外务大臣和思想并无瓜葛吧,即便是有,这个连词的用法也是错的,汗……这可是个低级错误。 对于凌若杉的母亲,我想狼姐姐的介绍方式是不符合我的审美观的,这样平淡的介绍是凸显不出若杉童年的寥落的,最好是以回忆的方式娓娓道来,不失韵味,又沾染些新意,更能突出主题。 2)“你说呢?我凌家世代生活俭朴,只想着为国尽忠,从来不曾一味贪名图利,就算我如今升任外务大臣,仍愿居住在老宅。十年前送你上山拜在梅岩师太门下,就是想让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别因为一些虚妄之物乱了心志,可整整十年了,你还是执迷不悟,包藏祸心,我凌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你走,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今日你跨出这个门槛,我们父女的关系就到此结束!冤孽,真是冤孽……” 气死我也,那个糊涂老头居然听信谗言,说出这样一番话,我想若杉的心算是伤透了,这一出戏演的尽管充满巧合,但是这样安排仍旧有她的高明之处,不错。 3)看到这儿,我想又有一段感情要产生了, 不过这个相遇倒是很不足为奇,又是一方掉了东西,另一方捡起送还, 不过如此也好,通俗一点未必不会赢得观众,如今就是因为有些小说太“高雅”了,所以才会销行淡薄。 【第三章何处青天】 1)邢清扬这个角色塑造的很成功,至少让人感觉到了那种凛凛的杀意,这一番话也给人一种突然的感觉,很好很好。 至于邢震州和邢震英,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不过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感情不错,这一点跟别的小说不太相同,其余的再看看。 2)看到这儿,这个邢震州的形象已经塑造出来了,完全是个未成熟的青少年,稍有不顺心就借酒消愁,不过未成年人不准喝酒,我可不向他学习……嘎嘎 3)我一直觉得凌若杉是个精明有聪慧的女子,只不过在这一章里,我只看到了她的懵懂,先前的形象被一扫而光, 所以从这一点来看,这一章是败笔。 至少她应该保持镇静,否则如何霸世?希望狼姐姐可以把这个人物好好勾勒一下,至少描写她的个性要清晰明了。 邢清扬的确塑造的很好,他的性格立场一直很坚定,很不错。这个老头有个性,我喜欢。 第九章各个部分都配合得不错,只不过我希望狼姐姐再把那种浓重的人世间的无情仔细描绘一下。 【第四章朔芳变奏】 1)我原本以为这个凌若松是个有脑无识的白痴,但是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有几分心机, 这里面的人物越来越有个性,的确可以吸引不少读者,狼姐姐这一点做的不错。 还有就是,本来凌若杉是要去劝慰邢震州的,为什么后来这种劝慰的性质就变了呢, 或者说,就像邢震州所说的那样,凌若杉一开始就是为了加入军队才找的邢震州? 2)这一场闹剧未免开始的太过突然,结束的太过草率, 所以很多细节处没有注意到,用词也需要反复推敲, 狼姐姐自己最好再读一遍,重新构思一下,不然就显然失去那一分紧张的气息了,呵呵。 3)我只是很奇怪凌秉秋这个老头也转变的太快了吧,前一分钟还是冷眼相对,后一分钟就说永远支持女儿, 这样岂不是失尽了做父亲的威严?呃,或者说,狼姐姐是另有用意? 情景交融的这样一场噩梦还是让凌若杉受了一次伤, 不过,凌若杉这个女子还是有太多的地方不够强硬,霸气比起前面几章还是减退了很多。 【第五章甘苦缘石】 1)这个结亲的消息很及时的出现了,这就是另一场风波的开始吧,情节拿捏得不错。 2)邢震州果然是个大白目啊,看来他的确是个幼稚的小孩子; 相反,邢震英这孩子倒是很会做人,他们关系不错的说,加油加油。 我倒是越来越欣赏邢清扬这老头了,实在是太真实了,这老头,这是狼姐姐塑造的最成功的人物! 3)出现了,终于出现了感情戏,我想这下子更可以抓住女性读者的心吧, 这一段感情戏的描写太抽象了,应当多多描写一下背景, 背景音乐对于影视作品是必要的,而背景描写对于文学作品更是必不可少的。 接近结尾处“甘苦石”巧妙点题,应用的时机很成熟,赞美之…… 邢震英的光辉形象已经牢牢的生长在读者的心里,这个正面人物终于让人看到了光芒! 【总结一下】 其实我只是把前几章认真地概括了一下,后面的问题大都和前面的差不多,我就没必要在这样详细的写了。 最后希望狼姐姐持之以恒努力写下去,加油!我很期待你的完本!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 theend (狼ps:非常喜欢枫枫的评,很细致。病句是狼的失误,已经改掉了,另外一些语言不太符合身份的地方也改了,灰常感谢乃挑的bug喔!不过嘛,关于情节,狼是有自己用意的,好像男女主初遇,并非劝慰,而是利用,呵呵,往后看就能知晓。最后,主角开场无敌,还是狼最雷的,百万字的书,会渐渐显露女主霸世本色,敬请期待吧!也欢迎枫枫今后能给狼多挑点bug) 新年更新——特别番外篇《寻梦》出炉 新年期间,本书特别推出前世番外篇《寻梦》,正文与番外将穿插更新。 在这个番外里,写的是星桓与震洲另一世的爱情故事,故事发生在深圳的都市,年代背景是21世纪初。 这一世,可说是正文的前传,星桓是一个表面低调但实力非凡的杂志编辑,震洲是一个装扮古怪但热情的记者。 题为《寻梦》,暗喻着前世的两人,是一段注定凄美的爱情,于是,就有了《霸世红颜》中的架空世界——大平国,他们轮回转世,依旧在寻找前世未书写完成的梦幻篇章。 那么,您希望他们的爱情有个圆满结局,还是依旧如前世一样?敬请期待番外篇《寻梦》与《霸世红颜》正传的最后两卷吧! 祝所有的读者亲亲们新年快乐!牛气冲天!(ps:别忘了给狼涵订阅喔! 还有,喜欢本书的朋友,可以在封面下面给偶送红包喔!哈哈!) 读者们的一些精品小评 凌若杉亦或是后来的冷星桓,一个天生带祸星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在那样的乱世下注定命运多舛,亲情、爱情对她来说都成了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曾经的遭遇让她学会自立,学会坚强,不去依靠谁不去奢望谁能给自己渴望的温暖,只因自己是这世间所容不下的一抹孤魂。这样的女子真的让人怜惜,她又有什么错呢,所有人只把她当祸当灾却忘记她也只是个柔弱的女子。 邢震洲,他对星桓的感情其实很复杂,有怜悯有钦佩还有朦胧的爱,搀杂糅合成了一份不分明的感情。虽然还没看到后面的内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刑会和星桓有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期待中! ——莜晓 ……………………………………………………………………………………… 语言流畅,情节吸引人,算比较精彩。只是,一次真发多了,慢慢的发,我们也慢慢的消化更好。 不错,武侠味是不错的。情节比较自然发展。 继续出场人物,女主人的故事可以向另外一个角度展开了。 有板有眼,节奏拿捏适中。 江湖凶险,切记,切记。 武侠呢,女子写武侠,佩服的紧,尤其是些到这样的好看。 ——上善如水 ……………………………………………………………………………………… 小说节奏感很强,紧紧抓住读者的心 小说创作中以人物的"限制"手法更能显现出非凡的艺术效果和审美情趣。凌若杉这个人物就是由作者设定以女扮男装登场,人物在特定的“限制”中显现人物反个性特征又与内心正个性的矛盾相纠葛,充分表现出人物在特定环境下抑与扬的丰富多彩的性格特征。 第六章恶魔之矢(一)阅之。有一句比喻很形象:只是她太过柔弱,柔弱得只会像飘在水上的落花顺从自己的命运。 武侠小说如此精彩,其想象力非常丰富而有新的创意,而且出自女性之手,更是让人佩服十分了。 ——蓝安 ……………………………………………………………………………………… 惊心动魄!齐怀信心计颇深,陷害堂弟,真是一绝。怕是那舞者就是凌若杉吧?个人的恩怨,勾心斗角之事,从此上演。 ——孤独花开 台湾读者popo鱼的长评 當人生不斷遭逢各式各樣的打擊時,你會選擇逃避?還是勇敢接受挑戰呢? 在看過《霸世紅顏》後,或許你對人生逆境會有不同看法。《霸世紅顏》女主角凌若杉,一出生就因為額頭上的赤星胎記而被視為災星,身為朝中大臣的父親也因為迷信,就將年幼的凌若杉送到一位高人身邊修行,但不甘平凡一生的她,在習得一身好武藝後,就開始四處遊歷,以尋明主投靠。 然而凌若杉還是希望能夠得到父親的認同,因此她回到家鄉,卻仍然不被接受;凌若杉沒有就此放棄自己的志向,反而更積極尋找下一個可能,她轉往鄰國的第一武將麾下,就在此時,她遇見了此生的摯愛—梵靈國第一武將的二兒子邢震洲,一個雖有才幹,卻始終得不到父親認同的青年。 兩人初次見面的時間很短暫,但邢震洲被凌若杉那股對於命運不服輸的性子給吸引住了,就此展開深刻且纏綿的愛情糾葛。 在《霸世紅顏》中凌若杉和邢震洲初次見面的地方在校場上,似乎也預告著兩人之間這一生都離不開戰場,而戰火中的愛情更是經過重重考驗。 雖然邢震洲很早就認定自己這輩子的結髮妻非凌若杉莫屬,但凌若杉卻在現實的政治利益考量下,毅然決然將兩人關係定位在「兄弟」,不肯接受邢震洲的愛,或許會有人說,這樣的愛太傻,但幸好作者十分仁慈,在邢震洲滿腔火熱的愛意感化下,最終還是贏得了凌若杉的心,並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總體來說《霸世紅顏》是一部架構龐大且情節完整細膩的好作品,甚至大量出現在愛情作品中少見的戰爭場景,但作者寫來氣勢恢宏,尤其敵我心理攻防戰更是堪稱一絕,令人忍不住佩服起作者對於人性的了解。 像是凌若杉收服各國才幹之時,都能摸透對方想法及內心的弱點,使對方心悅誠服。 小編將這部作品推薦給朋友們閱讀時,有些比較沒耐心的朋友,在剛開始閱讀前20章時,會因為開頭介紹場景架構過於枯燥而顯得不太耐煩,不過她們之後都一一沈迷《霸世紅顏》所帶給他們的感動中哦。 引子 人生存在世上,并非为了享受幸福,相反,是为了见证残酷。因此,世间原本没有天堂的存在,只是人们拼命在血与泪的修罗场中挣扎着。 即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去寻找灵魂深处的那片天堂。 《霸世红颜》引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赤星乍现(一) 凌若杉是第一次踏上归冕国的土地,不过她是后来才知道这一年是瑞鼎元年。 泥土被毒花花的太阳烤得像又硬又烫的铁块,地上干枯的乱草盘根错节,一不留神就容易被绊倒。她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额头上擦下来的并不是水珠,而是细细的盐粒。这该死的夏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想找个湖泊脱下衣裳泡一泡吧,可就算自己现在是身男人打扮,却终究还是个姑娘,况且这鬼地方莫说是湖,连片小水洼都找不到。 她放眼朝远处的丛林望去,几只鸟儿像是受了惊吓,扑楞扑楞地窜上了天。离林子近了些,她蹲下身躲在一块大青石后面,哒哒的马蹄声传入耳畔,她兴奋地握紧了拳头。如果老天没有故意跟她再开一次玩笑,林子里出来的必定就是军队,机会终于来了! “你过去不得!” 正要循着声音狂奔过去,一只粗糙的手忽然从后抓住了她的手腕,凌若杉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生得眉目清秀的女子。 “为什么不让我去那边?” 那女子面露惊恐之色,“小哥,看你的穿着打扮,是外地人吧?你大概还不晓得,归冕国跟北边的霜华国在打仗,那些军官到处抓壮丁,你要是过去,不是往虎口里跳吗?” “可是……” “别说了,先跟我来!” 十几座茅草屋稀稀落落地立着,眼前这地方与其说是个小村子,看来倒更像难民窟。土墙被太阳晒得落了几层皮,农田上的庄稼像害了重病,打着蔫、枯黄着,地坝里只有一口几近干涸的老水井。草屋与草屋间的缝隙里隐约能闻到死寂的气味,莫说鸟不拉屎,连蜘蛛都不愿钻进去结一张网。 “大嫂,你回来啦?” 那女子刚推开一座土屋的门,凌若杉就看见里面坐着个脸蛋黑红黑红的小女孩,拿着把破蒲扇站了起来。 “叶儿,去把屋外晾着的那块布拿来,我给这小哥擦擦脸。对了,我叫殷宁,夫家姓魏,那孩子是我丈夫的小妹妹叶儿,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那女子一面吩咐着小女孩,一面对凌若杉自我介绍道。 “我叫凌若杉,是个旅行者。怎么你丈夫……不在家吗?”她朝四下里张望着。 一听对方提到丈夫,殷宁猛然抬眼望着凌若杉,年轻却苍白的脸上滑落两行泪水。“我夫家本来是在前面瓴州城镇上开小药铺的,后来两国打仗,那些官兵就抓了我丈夫和公公去从军。那些坏人杀、烧、抢无恶不作,瓴州很快就被他们占了去,我和叶儿好容易才逃到这个村子。可惜好景不长,昨天这村里所有的男人已经全都……” 一阵酸楚顿时涌上凌若杉心头,喉头却像哽着什么东西,连呼吸都被堵住,让她说不出话,只轻轻叹了口气。 “那些官兵昨天已经把全村的男人都抓去了,相信不会再来第二次。等明儿天一亮,你就赶快离开归冕吧。” 这时,叶儿已拿来一块干布,递到大嫂手中。殷宁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擦拭凌若杉满是尘土的脸,不料刚一擦干净,她突然缩回手,眼角颤动着,在微弱的烛光下,嘴唇顿时失去了血色。叶儿惊得“啊”地叫出声来,原来凌若杉的额头中央,有一块比拇指还大的星形胎记,鲜红如血。 凌若杉站起来,背转过身,微微闭上眼睛。她早已料到她们会惊慌失措,“星”在霓月公国象征的意义,便是刑克和灾难。她曾在师傅那里听说过,一百多年前,一位身披彩虹从月亮里走出的神建立了霓月公国,但第一位皇帝弘帝登基所选的时辰,正值明月当空。弘帝在位二十年,后来身患怪病驾崩,就在国丧当晚,满月被繁星所吞噬。自那以后,幼主睿帝即位,而各地大大小小的诸侯欺新皇年幼,开始以武力扩张领土,霓月公国终于变成了群雄纷争的局面。 “殷姑娘,霓月公国以月为尊、以星为难,我是个不祥人,才不想连累你们,只要留下这份感激之心,也就够了。其实我一点也不害怕被抓去做壮丁,相反,那条或许才是我真正想踏足的路……”她回眸,苦涩一笑。 重新踏上旅途,已经是黄昏时分,树林中再看不到鸟儿,只偶尔能听见低低的虫鸣。凌若杉走到一棵大树旁,搬了块表面平整的石头放在地上,将草铺上坐下,决定露宿一晚。或许是长途跋涉太过疲惫的关系,她脚上早已起了血泡,夜晚来临,暂时消褪了白天的暑气,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正在酣睡的朦胧之中,一阵惊风忽然掠过身畔,她猛地睁开眼,却被一片如太阳般刺眼的火光遮挡了视线。阴森的气息,缕缕血腥味扑面而来,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听得人在大热天也不由自主感到心里寒碜碜的。二十、三十个人?他们手上全都举着刀枪!是归冕的军队?她被军队包围了! “想不到这穷乡僻壤还躲着个壮丁啊?” 几颗唾沫星子溅到凌若杉脸上,她恶心得直想吐,借着火把的光芒,才看见一张肥胖得似乎要流油的脸。目光的余辉扫过那人腰间,一块黑色镶红边的腰牌上写着“姬平虎”三个字,是归冕的将领吗? “瘦是瘦了点儿,不过抓回去也能凑上个数。”姬平虎打量着凌若杉,一会儿眯起眼睛,一会儿伸手摸摸下巴,不时从鼻孔里发出哧哧的怪声。 “将军且慢!” 一个穿着灰衣、军师模样的长胡子男人忽然走到他身边,伸手指着凌若杉的额头。 “将军,你看这小子额上的东西不是一颗赤星吗?你就不怕抓了他回去,会受到灾星的刑克,给我们的军队带来大难?” 姬平虎这才看清那个形状特殊的胎记,脸色陡然一沉。“妈的!害老子白跑一趟,原来是个灾星!柳先生,多亏你细心,我差点儿就坏了大事,你们听着,给我乱枪捅了这小子!” “是,将军!” 士兵们听闻命令,齐刷刷地举起长枪,就要上前刺下,没想到凌若杉不但面无恐惧之色,反而拍着胸脯哈哈大笑起来。 “灾星小子,你笑什么?” 姬平虎觉得有点奇怪,马上挥手示意手下收回武器。 “我笑你们只知道一个劲抓壮丁从军,偏偏不明白自己早就中了敌军的诡计。”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霜华跟你们打仗有多久了?少说也一个月了吧?我正是刚从那边游历过来的旅者,霜华的国土本来就大过归冕,即使你们把全国的壮丁都抓来从军,人家的兵力也是你们的两倍。他们之所以没麾军直下、速战速决,而是只派出身手了得的步兵到边境跟你们对垒,目的不就是要你们越来越畏惧他们,从而自乱阵脚么?可你们呢?到处抓壮丁,搞得百姓家破人亡,恐怕过不了几天,你们军中就要发生暴动,到时人家根本不用再费一兵一卒,就能直捣你们的都城梓京。” 凌若杉说得头头是道,姬平虎一句口也还不上。旁边的柳先生暗自琢磨着,这个外地来的“小子”虽然身份可疑,但情形如果真像他所说的一样,归冕军岂不是危在旦夕? “将军,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带我去梓京面见你们的大领大人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取我的性命吧,否则不单你们活不了多少天,贵国大领大人怕是不久也会含恨吐血呢。” 姬平虎见她一脸狂妄的模样,气得就要拔出腰刀劈了她,柳先生突然挺身挡在前面,悄悄凑到他耳边道:“将军不可冲动啊,这小子虽然古里古怪,但似乎并不简单,现在恐怕还杀不得。不如咱们先将他押回军中,检阅一下军中情况,到时候再收拾他也不迟。”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一章 赤星乍现(二) 头好痛,眼皮也沉重得像铁闸门一样,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凌若杉几乎使出浑身力气,才勉强睁开了眼睛,想起自己被姬平虎手下的士兵打晕过,而现在好像身在一个帐篷里。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双脚也绑在一起,两个膝盖磨破了,嘴里被塞了麻核,她可以肯定自己是被人抓着两只手一直拖着到了这里。 究竟能见到归冕国的大领吗?她不知道,但照目前的情形看,她似乎暂时被那些官兵遗忘了。士兵们进进出出,耳边不时传来军官的吆喝声,莫非姬平虎果真相信了她的话,想查出那些壮丁中间是谁企图策划暴动? “将军,我把魏封之带来了!” 一个士兵押着一个瘦高个子的青年走进帐篷,跪在姬平虎面前。 姓魏的?凌若杉一惊,虽然她并不能肯定这个壮丁就是殷宁的丈夫,但也想看看姬平虎究竟搞什么鬼。 “呵,这不就是咱们来这儿之前在瓴州九里屯药铺抓的小子吗?金柱,他究竟犯了什么事?”姬平虎让旁边的随侍给他点了袋烟,斜着眼睛瞅了瞅那小伙子。 “禀报将军,昨儿夜里您去巡逻的时候,这小子想勾引夫人!” “什么?”姬平虎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烟竿“啪”地一下摔在地上,断成两截。 魏封之大喊冤枉:“将军,金柱那是胡说的啊!是昨儿早上夫人看小的可怜,才给了小的一个馒头,然后就离开了。小的没能当面给夫人道谢,晚上才想亲自去夫人帐中谢过,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碰夫人一根头发,请将军明查!” “哼,就算你没勾引夫人,那这些又是什么玩意儿?” 金柱叫来一个小卒,噼里啪啦扔了一堆东西在地上,魏封之惊得睁大了眼睛,那些东西居然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兵器! “这些都是从他帐篷里头搜出来的,不过是一个小卒,竟然私藏这么多兵器,难道不是有反心?” 金柱红口白舌地一搅和,魏封之根本插不进话,姬平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厉声喝道:“来啊,把这小子给我拉出去砍了!” “将军,不要啊!” 人群中突然跑出个头发花白的老兵,跪伏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着。姬平虎笑了笑,像是要回心转意,竟亲自上前,伸手去拉那老兵起来。没想到就在这一刻,他猛然夺过旁边士兵手中的刀,阴风过处,周围的人全吓得连连后退。可怜老人给儿子求情不成,先被一刀砍中颈项,一双绝望的眼睛来不及闭上,枯瘦的手指还在颤动,鲜血顺着伤口像河水般汩汩流下,染红了一方土地。 “爹——”魏封之惊嚎起来,双眼冒出火焰,抽出腰间的匕首,想冲上前去捅了那个杀害父亲的魔鬼。可惜匕首还没拔出,士兵们已经一拥而上,把他按倒在地。姬平虎扔了那把染血的腰刀,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上前伸手捏住小伙子的下巴,“咔嚓”一响,跟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下巴居然给硬生生卸了下来。士兵们哈哈大笑,像饿狼扑食一样围住了他,接踵而来的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好残忍的家伙!悲惨的一幕全被凌若杉看在眼里,流浪旅途中,她在各国边境上都见过战士堆积如山的死尸,对杀人早已没有了恐惧感,却还从未见过一个将官如此虐待自己的下属。她急迫地四处环顾,一眼看到地上固定帐篷的铁座子和铁制支架,于是使劲朝那边挪动身体,将反绑在背后的手用力贴上支架。汗水浸湿了衣襟,双手的皮被铁架擦出血痕,她仍然紧紧咬住下唇,几乎拼尽全力磨着缚在手上那粗大的绳索。 “臭小子,这就是你顶撞将军的下场!” “今天把你活活打死变了鬼,你也得给咱将军脱掉三层皮!” 夹杂着灼热暑气的风吹得帐篷呼呼直响,比鬼哭狼嚎还要可怕,姬平虎的身影消失在帐篷外,似乎是接到什么情报突然离开,剩下的几个士兵还像不知酷热和疲倦一般,不停殴打魏封之。 “他奶奶的,这小子命还挺大,打得我手都酸了,拿了下巴怎么也疼不死他?干脆一刀解决掉算啦!” “一刀解决?太便宜他了吧?这家伙可是想要造反呢,他不是命大吗?我看咱把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拿盐巴腌成肉干给大伙儿做军粮,将军一定会高兴!” 一个士兵恶狠狠地盯着魏封之已经看不清面容的脸,向同伴狞笑着递了个眼色,就要拔出刀来。冷不防他脑后一凉,只觉一股带着腥味、热热的液体迸射而出,顺着颈项淌下,还没感觉到痛苦,就怪叫着倒了地。那颗头颅在地上滚了几滚,突然被一只手拎住头发提了起来,像扔皮球似地掷到帐篷的角落里,随着扔出时“呼”的一阵风起,他的同伴们脸上身上全被溅出的鲜血染出了斑斑点点,吓得跳起老高。 “是你……你这灾星小子——啊!”另一个士兵仗着胆子稍微大些,转身要拔刀,没想到就这一刹那,一柄宝剑已经“嗤”地一声从他的胸膛穿到后心,顿时死于非命。 “怎么?害怕了?刚才你们不是还想把那小伙子活活剐死吗?我只不过才杀两个人,你们不会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吧?” 凌若杉站在那里,眉头紧蹙、双目如电,抬手一抽,宝剑倏地从那死人的身体里收了回来。她嘴里咬着从鬓边落下的一缕发丝,举剑一步、再一步,缓缓走向剩下的三个士兵,剑尖在月光下折射出寒光,仿佛连周围的热气也要冻结成冰。三个士兵瞠目结舌,不自觉地往后退,浑身都在发抖,有一人甚至连桌台也碰翻了,使劲闭上双眼不敢再看对面。这个额上生着赤星的“小子”,究竟是什么时候脱身的?还在他们完全没察觉到的情况下连杀两人,皆是一剑毙命,剑上都没沾染半点血腥! 三个士兵已被吓得面无人色,眼见凌若杉提剑步步逼近,一直战战兢兢退到了帐篷外面。那张清秀的脸庞,早被染上死人的血迹,月光斜斜照过,宛如鬼神般恐怖。 “还愣着做什么?跑哇!”一个士兵这才回过神,推了两个同伴几下,三人连忙屁滚尿流地狼狈逃窜。 “魏封之,你怎么样?” 她蹲下身子,试探性地叫出小伙子的名字,魏封之抬起头,先是惊恐地看着她,片刻,泪珠从眼角滚滚滑落,下巴无法合拢,还淌着口水的嘴里吐着含混不清的话。 “别害怕。”凌若杉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使个巧劲往上一提。魏封之惊叫一声,疼得汗水直流,但当她放手之后,他满是尘土和血污的脸上却似露出了惊喜之色。 “你……我,好了?” “嗯,你的下巴已经接回去了,我曾经见过你夫人和妹妹,但现在必须先带你去找个藏身之处,到了适当的时机,你才能回家。” 她轻轻握了一下他枯瘦的手,扶着他走上了崎岖的山路。一路上,小伙子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在为他死去的父亲哭泣。沿路的松树时而被风吹动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月光在黑云中时隐时现,人的每一寸呼吸里似乎都掺合着死尸的气味。 “告诉我,你想不想给你爹报仇?” “我……我想,当然想……” “既然想报仇,那么明天早上,你就在前面那个山洞口等我。”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一章 赤星乍现(三) 归冕国边境的地形和气候都古怪得很,凌若杉从跨过界碑的一刻开始就见识过。那时她经过一片野地,上面横七竖八躺满了两军战士的尸体,那天下过一场暴雨,早把那些尸身淋得散发出恶臭。可第二天又是阳光曝晒,到处都是刺鼻的血腥味,窒闷得让人难受。她沿着山路朝前走,脚尖忽然触到草丛里僵硬的东西,又是一具尸体!她拨开乱草一路摸索,沿路的尸体数不胜数,一丝危险的味道仿佛从这尸身筑成的路彼端直透到她的每一个感官。 “糟糕……前面不就是殷姑娘他们住的村子?该不会战火已经蔓延到了那里吧!” 她加快了脚步,早忘记了膝盖和脚上的伤痛。村子里已然火光冲天,喊杀声、**声、房屋倒塌的哗哗声汇在一处,满眼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景象。除了看他们背后所插的战旗,根本辨不清那些尸体是哪国的将士,一颗颗死不瞑目、血淋淋的人头,被抢来夺去,弄得面目全非。当拎起敌人头颅的人疯狂欢呼呐喊之时,冷不防自己也被一枪从背后戳到前胸,鲜血很快被烈火和酷热蒸干,草木上的红色变作比夜更深的漆黑。 “兄弟们,去碧州的捷径已经通了!我们得快些跟瓴州那边的军队会合,只要从碧州攻进梓京,归冕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可是将军,归冕前军统帅姬平虎和他的几个贴身爪牙还没抓到,属下担心……” “不用管他们,我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梓京,继续前进!” “是!” 呼喊声接连不断传入耳中,凌若杉按紧了腰间的剑柄。她的判断果然不错,霜华军早就找准了最恰当的时机,等到姬平虎对下属产生了怀疑,就在夜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进行偷袭,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得救出殷姑娘和叶儿……”她把心一横,握着宝剑飞速冲进村子,在熊熊大火中来回奔跑,不管那些举着刀枪扑来的是霜华兵还是归冕兵,她只想救出那两个曾经想收留她的好心人。一口宝剑挥舞如白虹,上下翻飞,左右腾越,也不知剑下到底多了多少亡魂,但火势越来越猛,滚滚热浪扑面袭来,她实在不能再前进了…… 号角声越来越响亮,凌若杉知道那是霜华军的冲锋号,黄白色的新月战旗与火光把夜空映得宛如白昼,归冕军狼狈奔逃,旗帜倒栽在地,仿佛周围的树木也和着风声嘲笑战败之卒。 一个个衣衫褴缕、手无寸铁的人接连倒在血泊中,不时有人与凌若杉擦身而过,但自己来不及救下他们。死在军人们的刀枪下,或许是最为痛快的死法,只是那些被烈火围困的无辜百姓,实在太过可怜。罪恶的战火不仅烧了他们的身,烧了他们的家园,连心和灵魂也被烧焦,痛不欲生,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纷乱。这就是乱世,诸国大领为了扩张领土而对弱者进行无情的杀戮,纵然百姓遭殃,令她感到厌恶和悲哀,可就算杀出一条血路,她的力量仍然太过单薄。 火势渐渐弱了下去,天边只剩下寥寥的晨星,奔走在废墟之中,她一直也没能找到殷宁和叶儿,连尸骨都没瞧见。难道她们早已葬身火海,被烧成灰烬了吗?踏着脚下重叠的尸身,她恨恨地握起左拳,嘴角扬起一丝苦笑。那些死人当中,也有挂着华丽腰牌的大将,他们做惯了英雄,似乎没想到自己有天会和弱者一样变成白骨,这是不是一种幻灭? “放开我!你们这些禽兽!” 正在慨叹之际,东边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叫声,打断了她的思潮。 “将军,这女的一路上都不听话,看来还想着给她妹妹报仇呢!” “是吗?看来我非亲自教训教训她不可!” 是姬平虎?凌若杉使出轻身法,朝前紧走了一段路,躲在灌木丛中,果然看见姬平虎带着十几个残兵在赶路,队伍中还押着一个姑娘。 只见姬平虎挥着手,叫士兵们停下,虽然面目已经狼狈不堪,却还挺着胸膛大踏步走到那女子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贪婪的目光紧盯着那张惊恐但仍然秀丽的脸。没想到那姑娘就势张口朝他的手咬下,他痛得大叫一声,左手居然被咬出了两道青紫色的牙印。他恼羞成怒,右手“啪”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姑娘脸上,“臭**,你他娘的敢咬我!” “禽兽!你还我的叶儿!把她还给我!” “呸!是我养的狼犬活活咬死了你妹妹又怎么样?一个贱民死了算哪棵葱哪头蒜?难道还比得上军队的胜败?现在你军爷我们打了败仗,只不过想抓你来给老子我解解闷,又不是要你的命,你还敢咬我、骂我,我看你分明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一把扯下身后破烂的斗篷,将殷宁按倒在地,死死压在她身上,就要撕裂她的衣裳,当着手下的面大逞一番**。 “住手!”凌若杉见状不妙,飞身跳出了灌木丛。 “小哥,是你!” 凌若杉朝殷宁点了点头,转身面向姬平虎,“姓姬的,识相就赶快放了她,带着你的手下在我面前马上消失!” 姬平虎这才看清楚她的脸,起初有些惊讶,但不过一会儿,腰刀就“唰”地亮了出来。“嘿,我倒把你这灾星小子给忘了,你居然能逃出来,看来还真有点本事。可惜就凭你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想给人打抱不平逞英雄,你还嫩了点儿!” 他丢下殷宁,将刀一抡,凶狠地朝凌若杉拦腰劈来,刀锋挟着霍霍的风声,仿佛连风都可以将人砍伤。凌若杉腾空一跃,他一刀劈了个空,“好小子,居然能躲开!” 姬平虎开始对她有点刮目相看,但对方始终坏了他的好事,他又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转身上前,举刀又砍。凌若杉仗着身形轻巧,连剑也没拔,只和他游身缠斗一气,想让他知难而退。姬平虎却没半点服输的意思,仍然举刀乱舞,可这对手的身法轻灵程度竟超乎了他的想象,不过片刻,他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凌若杉轻盈的身影,一刀紧似一刀,但刀尖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沾到。 “真是难缠的人,我本来无意再拔剑,但既然你想死想得发疯,我也只好成全你!” 说时迟,那时快。凌若杉星眸一睁,就在对方再次扑过来的瞬间,一招“逆风飞扬”,宝剑出鞘,一道银光从腋下反穿直出。只听见姬平虎惨叫一声,腰刀脱手飞出,插在对面的大树上,树干摇撼,几片树叶应声而落,还没碰着地面,又被凌若杉收剑的惊风重新卷上半空,立时变得粉碎,洒将下来,好似漫天花雨。原来姬平虎已被对方的反手一剑刺入左胸,双目圆睁,仰面栽倒在地。 “霸风剑……原来如此,额上有赤星的不祥人……还带着不祥的剑……” “没错,算你还有点见识,可你不知道的是,霸风剑乃百炼钢所炼成的绕指柔,我把它缠在腰间,你和你那些愚蠢的手下竟然都没看出来,现在明白已经太迟了。”凌若杉伸指在剑上一弹,将宝剑插回剑鞘。 “灾星小子……你……你总有一天会……被霓月大神打落地狱,等着瞧……”姬平虎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含恨而亡。 “到死也要呼唤神明吗?其实神明和魔鬼从一开始就并存在这世上,没有人心中只有神,也没有人心中只有魔。像你这种随意杀戮和蹂躏弱者的人,就算神明在你心中,也早就变成了魔鬼,自己就是应该下地狱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用神来诅咒别人?” 士兵们见主帅已死,早逃得无影无踪。凌若杉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树下扶住殷宁的身子。“殷姑娘,别怕,姬平虎已经死了,我找到了你丈夫,这就带你去见他。” 黑夜和白昼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交替,不知不觉,时间就在指缝间溜走。她看见了在山洞口等着她的魏封之,可是,他看到随同凌若杉而来的妻子,只对着她凝泪微笑,并没有激动得上前拥住殷宁。两人对视了好半天,握着彼此的手,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那个姬平虎,已经被我所杀,只是叶儿她……” 凌若杉欲言又止,魏封之却向她磕了个头,忽然倒在殷宁怀里,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你怎么了?喂!”凌若杉见状不对,连忙蹲下扶住他的身体,可他已经气若游丝,嘴角的血迹泛着黑色,竟是吞服了毒草! “为什么?我不是已经替你报了仇吗?人生本来就苦短,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抛弃性命,也抛弃了你的妻子?”她摇晃着他的身躯,山谷回荡着急促的呼声。 魏封之凄然一笑:“对不起……即使我活下去,即使没有了仇人,我和娘子还是卑贱的人,爹死了,妹妹也死了,不是人不想活,是这世道不让人活啊……小哥,你能为我报仇,我就算死也能瞑目……” “小哥,回去吧,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只有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才会安心,不是吗?”殷宁搂着丈夫的尸身,身躯竟也软软地垂了下来,原来她的胸前不知何时已经插入了一支发钗,刺在心脏的位置,眼看是活不成了。 “天……公……无……道……” 凌若杉呆若木鸡,仿佛一滩稀泥似的坐在了地上,所有思想都已进退失据。这对殉情山间的夫妇,为何不能像那些松树一样,经过多年还活在世上见证所有的一切?不,也许他们根本就无法坚强,就算是全世界,也没有几人能经过炼狱之后,飞升入天堂。他们生不能同时,死却可以紧紧依偎在一起,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满足? 她穿过山谷,再一次闻到了泥土的气息,没有雷雨后散发的清香,只有无比的压迫感。血液在身体里流动,好像能听到浪花撞击的声音,和瑟瑟的风声混在一处,黎明的天空,依然隐隐透着黄昏的颜色。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二章 浪子无名(一) ◆放下屠刀,并非就可以立地成佛,只是为了不让宝剑染血,为了现世中无法抹煞的那一笔而酝酿着另一个梦想,为了在世间留下自己的名字。而被世界抛弃时,人也抛弃了世界,可为何在抛弃的同时,不能再创造呢?单单感受到被遗忘的黑暗,却看不到新的曙光,那无疑便是傻瓜。◆ 阔别十年的故乡——霜华国沧原县,山水还如离开时一般清秀,然而凌若杉从郊区走进城镇,差点连路都快认不清了。气派的大房子、客似云来的店铺和驿站,初秋的凉意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江湖戏班一路敲锣打鼓、杂耍戏猴,褴褛的衣襟擦过身畔,她似乎才忆起故乡十年前的模样,只要战火不蔓延到这里,沧原依旧是片适合人们居住与休憩的乐土。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吗?”她不时喃喃念着殷宁曾经说过的话,顺路寻去,也不知父亲是否已经搬了家。的确,曾经的小县变成了繁华之城,父亲升任外务大臣,恐怕早就搬去了都城朔芳。 霜华是霓月九国中著名的强国,但这种强大并非反映在军事上,而是现任大领齐一贤的母亲乃皇家之女永顺公主,作为皇亲世家,齐氏一门不仅崇尚京城文化,还在领国内将京风大为宣扬。打仗要在别国打,自己的领国无论如何也要升平繁荣,让众领国为之艳羡,这似乎是齐家人最值得骄傲的事。而霜华国,也是九个诸侯领国中唯一有中书令、外务大臣等文臣存在的领国,连各郡县的太守、县令,也是文武兼搭。可是,风雅与贵族式的生活绝不属于凌若杉,回到离别多年的故乡,只是单纯地能让她暂时忘记边境的战火和硝烟,究竟会不会有幸福温暖,她仍然不知道。 穿过拥挤的街道,眼前很快出现了一处围着几栋瓦房的府邸。这并不算讲究的建筑,若是在朔芳,也许只能算中等,门前、庭中都没有雕梁画栋,只有门口的两旁蹲着两个石狮子,象征官家宅邸。凌若杉沉默了片刻,缓步上前,抓住门上的铜环轻轻敲响。门口的三个守卫见她敲门,连瞅也没瞅上一眼,若不是匾额上刻着“凌府”两个字,她根本不敢断定这就是她当年出生的地方。 “小伙子,你是谁?来凌府有什么事吗?”前来开门的是一位身材短小、满腮花白胡子的老人。 “沛爷爷,您不认识我了?我是若杉啊!”她惊喜地握住那老人的双手,半天才想起揭开系在额上的布条。 “小姐,真的是你?你回来啦?不是我辛沛老眼昏花吧?”看到她额上的赤星,老人的手竟不自觉地颤抖,一时间热泪盈眶。 “当然不是,我离家那时才九岁,现在邋里邋遢的,又一身男子打扮,难怪您认不出了。” “老爷,您快来瞧瞧啊!咱们若杉小姐回来了!” 老管家激动得直往里喊,房门打开,果然走出一位两鬓斑白、面容清瘦、书生模样的先生。凌若杉沉默地看着那人,背后的包袱掉落在地,她好像完全没有发觉。眼前的这个人,正用一种似惊喜又似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她对上他的目光,迟疑了半晌,直到辛沛在后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上前拜伏在地,轻轻唤了声“爹”。 那先生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渐渐平淡下来,他让女儿进屋坐在自己对面,吩咐辛沛沏上一壶苦丁茶。辛沛应声退下了,凌秉秋放在膝上的手指无意中动了一下,像是要去握住女儿的手,但刚要伸出去,猛然又缩了回来。十年不见的女儿好容易回到家,要说一点思念之情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凌若杉怎么会变成了这副脏兮兮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尘土,身上穿的粗布衣裳还打了补丁,分明就比那路边讨饭的乞丐好不到哪里去。要说她是官家的千金小姐,恐怕全世界都没人会相信。 “这些年来你不是都跟你师傅住在飞虞山吗?何以会弄成这般模样?比那流浪汉看来还糟糕。”瞧了女儿好半天,父亲才淡淡地问出句话。 “爹,女儿下飞虞山就是师傅之命,师傅曾教导我说,历世行路乃修行之本,因此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在到处旅行。因为不少领国的边境都在发生战乱,我为了方便,才女扮男装。这次我刚去了中部的归冕,正是打那边回来的。” “归冕?你学那些流浪汉旅行也就罢了,可你一个女孩子,什么地方不能去,偏偏要去接近战场?莫非你到现在还憧憬着打打杀杀?是不是等到为父退职归田,你都还不能安分,非要逆为父的意?”凌秉秋一脸无奈,摇着头喝了口茶。 凌若杉正色道:“爹,霓月九国连年战争,霜华虽然是大国,表面看来民生繁荣、风调雨顺,可如今连归冕这种弱国也敢来挑衅,谁又能保证有一天不会被打败?我亲眼看过霜华军侵入归冕领土,不仅和敌军血战,还对无辜百姓进行杀戮。女儿之所以回来,正是想请求您在大领大人面前举荐我从军,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化解国内潜藏的危机啊!” “哟,想不到十年没见,这丫头的嘴倒是比从前还厉害多了呢!化解国内的危机,你以为你是男人,是大将军,是神啊?也不自己照照镜子,就凭你一个赔钱货,还是个连嫁都嫁不出去的灾星,居然想学人家上战场打仗,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凌秉秋还没来得及答话,后面花厅的门帘掀起,一个身材微微发胖、一身灰黄色衣衫的妇人走了出来。凌若杉死都不会忘记这个恶心的面孔——父亲的正室夫人洪氏。 “怎么,大小姐,翅膀长硬了,见到大娘都不行礼啦?” 洪氏上前坐在丈夫身边,瞟了凌若杉一眼。没想到凌若杉抬头时,锐利的目光仿佛化作两支冰冷的箭,要把她刺穿,她身子竟猛地抖了两下,用力捏紧了手中的丝帕。 “我跟爹谈的是国家要事,这似乎也不是大娘应该过问的。” 凌若杉不想再看洪氏,只翻出自己的行李,将两件东西放在父亲面前。 “爹,我在归冕杀了他们的前军将领姬平虎,这是他的佩刀和腰牌,只要您带着这两件东西去面见大领大人,相信他就会召我觐见。女儿保证,这次不但不会让我们凌家丢脸,还能大大提高家族在霜华的地位。” 凌秉秋仔细察看着刀和腰牌,良久,左手才放下茶杯。“唔……我暂且答应你,明天可以去试试看,不过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你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一晚,沛叔,去给小姐收拾一间屋子。” “那女儿先拜谢爹!”凌若杉朝父亲磕了个响头,瞪了旁边的大娘一眼,转身告退。 躺在舒适的床塌上,凌若杉静静聆听着窗外的鸟鸣。她现在所在的房间是她母亲刘氏的屋子,房中纤尘不染,定是辛沛经常打扫,一切的布置都还保留着从前的样子。 刘氏本名梦颐,是从东北的辽渊前来进宴的艺伎,琴棋书画、歌舞无不精通,被当时还是沧原太守师爷的凌秉秋相中,纳为妾室,第二年生下了女儿。然而孩子额上被喻为不祥之物的赤星胎记,令她由宠妾变作了弃妇,凌若杉自从懂事开始,就没见过父亲对她笑,只有大娘和同父异母的兄长凌若松经常对她们母女俩又打又骂。她深深记得,有一次哥哥将刘氏推倒在地,她突然拔下母亲头上的银簪,朝着凌若松的咽喉便刺了过去。若非父亲看见及时阻止,凌若松恐怕不死也得重伤,洪氏一场哭闹,逼得父亲要赶她出家门。辛沛只好带她上了飞虞山,将她交给山上寺庙中的梅岩师太,同一年,母亲忧郁成疾,离开了人世。 她渐渐进入了梦乡,可能是太过疲惫的关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了,她依稀记得梦中看到了母亲,只是母亲的面容有些模糊。 “沛爷爷,我爹他有没有……”看着辛沛带了丫环端着水盆进来,她低声问道。 “老爷一大早就出门了。” “是吗?爹果然想通了?”一阵欣喜如春风般吹散了疲倦,她扶着辛沛的肩膀跳起来,老人乐呵呵地直往后退,就算这孩子跟她再亲,也不能乱了规矩。 凌若杉梳洗完毕,但依旧没有换上小姐的装扮。她兴冲冲地跑到大院门前,一个劲对辛沛说,不管沧原到都城朔芳需要多少天的路程,她从今天开始就要站在这里等父亲带好消息归来。不久,门被敲响了,可开门看见的人并不是父亲,竟是她昨天才见了一面的兄长凌若松和大娘洪氏!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二章 浪子无名(二) “怎么会是你们……我爹呢?” 洪氏走上前,皮笑肉不笑地扬着手里的丝巾,眼角露着幸灾乐祸的目光。“若杉大小姐,你觉得很意外是吗?以为凭你一张利嘴,就能糊弄老爷?告诉你吧,老爷他根本没去大领府,是去了沧原太守府请太守盖印,推荐若松进外务府任职侍郎。” “什么?” “妹妹,你的确够天真,天真到以为十年的时间就能抹掉你在爹心中留下的阴影。你离开的十年里,爹从来就没提过你的名字,因为你根本就是我们凌家的耻辱!凌家世代是文臣,而你身为文臣之家的千金小姐,竟然说什么想当兵打仗,简直丢尽了家族的脸!”凌若松摇着手里的折扇,轻轻抚了一下用桂花油涂得闪亮闪亮的头发,明明说的是刻薄话,偏要打上一口恶心的官腔。 “我不想跟你们争执,就算爹还像以前一样不能理解我的思虑和抱负,我大可以自己去大领府!”凌若杉强忍着心头的剧痛,转身就要出门。 “你要进大领府?哼,你无非靠的就是那两件信物,只是很可惜,昨天半夜里我一个不小心,以为那是不干净的东西,就把它们都扔进河里啦!” “你!”凌若杉勃然大怒,反手抽出腰间宝剑,寒光一闪,剑尖已经抵到了凌若松的眉心。 凌若松吓出了一身冷汗,只道十年前妹妹用簪子刺他的一幕又要重演,像只耗子似的“吱溜”一声窜到母亲身后,紧紧拉着母亲的衣角。“娘,救我!这丫头又要谋杀亲哥哥,您看我就要娶媳妇了,我可不想这么早死!” 洪氏瞪了儿子一眼,却像是串通好演戏的一样,她突然跪倒在地,仰面朝天,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老爷!您倒是看看,梦颐那个贱人生了个什么贱丫头啊?十年前想用簪子刺死自己的亲哥哥,十年后又用剑指着他,这种残杀血亲的魔鬼,简直该遭天打雷劈呀!” “杉儿,你还不住手!”父亲的喝斥声自背后传来,凌若杉顿时怔住了。 “爹……怎么会……刚才哥和大娘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你说呢?我凌家世代生活俭朴,只想着为国尽忠,从来不曾一味贪名图利,就算我如今升任外务大臣,仍愿居住在老宅。十年前送你上山拜在梅岩师太门下,就是想让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别因为一些虚妄之物乱了心志,可整整十年了,你还是执迷不悟,包藏祸心,我凌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你走,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今日你跨出这个门槛,我们父女的关系就到此结束!冤孽,真是冤孽……”凌秉秋仰天长叹一声,将双手背在背后,垂着头走向了后院。 黄昏,又是没有阳光的黄昏,野地似乎才是她最适合踏足的地方,去都城朔芳走郊野之路,有一条比走大街更快的捷径,只是她仍然是一个人,仿佛已经被人遗忘在了另一个世界。天公从来不是愿意作美的大善人,乌云过处,突然下起了大雨。斗笠的边缘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时而模糊了凌若杉的视线,泥点一个接一个打在裤腿和衣衫上,冷气顺着浸湿的鞋从脚底涌上全身,她不由打了个寒噤。霜华的秋天虽然比归冕来得早,可在山路上遭遇大雨,是不是也太倒霉了一点?她伸手轻轻触碰着额上的赤星,露出一丝苦笑,步子越来越慢,深一脚、浅一脚,却不能停止,纵然前方等待着她的是更黑暗的夜。 “你就是凌若杉?” 一阵阴恻恻的笑声鬼魅般从前面不远处传来,松树被阴风震得沙沙作响,两条黑影突然跃下树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凌若杉这才看清那是一高一矮两个汉子,高的那人肩上扛着一柄巨大的斩马刀,矮的则手持双钩。 “鬼字双煞?” 扛刀的汉子上前一步,从头到脚打量着她,“想不到外务大臣凌秉秋的二少爷也会认识劈马鬼李衡和银钩鬼庄坚,老弟,看来咱们果然接了笔不错的生意。” 手持双钩的汉子庄坚应了一声,阴恻恻地笑着:“我才不管那些,我想要的只是那一百两银子,尽早杀了这小子,就一辈子不用愁。” 话音刚落,庄坚身形已经腾空一起,双臂一展,忽地朝中央一合,直向凌若杉颈项拉去。凌若杉纹丝不动,就在金钩逼到她面前的一刹那,腰间突然银光一闪,庄坚的双钩竟然“铛铛”齐断,惊得他连连后退。一点白亮的光芒,灿若寒星,斗笠飞出,蹙眉之间,劲风乍起。雨点仿佛都随着那阵霸气的剑锋刮到了两旁的树上,树的颜色陡然变得更深暗,她额上的赤星被水痕染湿,恰似雨中一朵带刺的蔷薇。 “大哥,这小子好厉害!” 庄坚退到李衡身边,铁青着脸,刚才他根本没看见对方带着任何兵器,此时却见凌若杉手上多了一把宝剑。双钩被砍断,并非霸风剑削铁如泥,而是凌若杉的肘底力和腕力甚是惊人,以突然爆发之势震断了他的银钩,连带着他的双手虎口也被震得发麻。 “好小子,看招!” 李衡见同伴吃亏,勃然大怒,抡起斩马刀疾奔上前,一丢架就是连环三刀,排山倒海般劈向凌若杉上中下三路。这斩马刀乃是大型的兵器,李衡的斩马刀更是厉害,刀柄加上刀身起码就有六七尺长。凌若杉躲开他两刀,那巨大的刀刃就已砍倒两棵大树,刀锋过处,雷霆万钧。 好一个劈马鬼,还真有魑魅魍魉一样的凶狠毒招!凌若杉暗暗一惊,就在李衡的第三刀砍来之际,随即一翻手腕,剑光暴长,剑身骤然变作绕指柔,右手兰花般幽雅地伸出,霸风剑却“飕”地扬去,宛如一条极细的流云水袖,缠住了对方的刀身。李衡大惊,脸色一沉,全然没想到那把古怪的剑可刚可柔,刚才那一刀已经使出了浑身之力,哪里还能及时收回? “劈马鬼杀人无数,今天何不也自己尝尝滋味?” 凌若杉嘴角朝上轻轻一翘,剑锋闪电般旋回,庄坚还没看清楚那光芒一闪之际发生了什么事,却见李衡的项上已是一片殷红,顿时栽倒在地。那柄血淋淋的斩马刀,刀刃陷在他脖子里,但并没有砍掉他整个头颅,看到李衡张大的嘴巴还在喘气,眼睛睁得浑圆,一半活人一半尸体的恐怖模样,庄坚只感到后背一阵冰凉,冷汗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说!你们究竟收了谁的银子要来杀我?”没等庄坚转身逃窜,凌若杉眼明手快,回身一剑指到了他的后心。 谁庄坚咳嗽了几声,竟像是不怕死地闭上了双目,“凌少爷,我们杀手的行规,从来就不透露买家姓名,你要杀便杀!” “是吗?可巧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要一剑解决你,我想慢慢割破你的喉咙,让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来,直到你断气为止,也许你死去的时辰就在这场雨停的时候吧。”凌若杉冷冷地说着话,剑尖自然而然缓缓向上移动,直到贴近庄坚的咽喉处。 “不要啊!我说我说!”庄坚实在害怕这种可怕的死法,两脚瘫软,顿时跪倒在地。他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已被雨水打湿了一半的纸片,连头也不敢抬,只怕下一秒就要送命,战战兢兢地将纸片递到她手里。 凌若杉借着黄昏的微光,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那果真是一纸契约,上面有一百两白银的字样,可当她看到买家的落款和私印时,脑子里如同遭了个炸雷,浑身都像要喷出火来。凌若松!怎么会是凌若松?这个和自己一样流着父亲血液的哥哥,竟然会高价请杀手来杀死亲妹妹!她愣在了那里,纸片掉在地上,被泥水浸成了黑色。 “说!凌若松他为什么要杀我?”她用力抓住庄坚的肩膀,抓得他大声喊痛,连肩骨都快被捏碎了。 “凌二少爷,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我只不过是收了大少爷钱来杀你的人,想混口饭吃,至于背后的原因,我们做杀手的哪儿敢问啊?要不,我……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千万别上朔芳,大少爷说过,今天之内没等到我跟李大哥回去,他就会借助他的权势,在朔芳亲自动手……” “滚!” 凌若杉一脚踢开庄坚,举剑猛劈在地上,泥水飞溅,残叶尽凋。她几乎变作了一头凶猛的野兽,无情地挥剑,摧残着周围一切的生灵,好半天,她终于累了,累到浑身麻木,可是她连身上的冰冷也感觉不到。 “家,真是幸福的归宿吗?可为什么我回去了那个地方,世界里还是只有寒冬呢?凌若杉啊凌若杉,你怎么到现在还要抱着一线希望,以为你是贵族、是珍贵的杉树?呸!去你的,你哪一点像杉树?你脚下的野草都比你高贵太多了……”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二章 浪子无名(三) “征兵!征兵啦!” 跟随着拥挤的人群,凌若杉走进了鹤平城的城门,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霓月九国中最东边的梵灵国。也许抚平对亲人的失望和哀怨,或许重新踏上旅途是最有效的方法;也许她喜欢山,梵灵的城镇都坐落在山地之上,和沧原有点像,至少躺在某个山坡上的大树下,还可以做做童年时和母亲学跳舞的美梦。 然而,她终究不是一个喜欢做梦的人,沉醉于虚无缥缈中,她只会觉得自己是个战败者。如果她不是人们口中所说的灾星,如果她能率领千军万马,她就算付出一生,也会竭尽全力颠覆这个乱世,还给百姓一个美好、祥和、安定的家园。但此刻的她,到底是谁?是凌家的千金还是可以任人践踏的野草?她不止一次提醒着自己,她不能再姓凌,父亲和家,都是该被遗忘在上辈子的东西。 “军爷,请问外地人也能应征吗?”在人群中一步步挪动着脚跟,她好不容易才挤到城门下的桌台前面。 “不管本地外地,只要年满十八的青壮都可以在这里报名,三日后大领大人要亲自对新兵进行选拔。小伙子,你如果想从军,就在这儿写上自己的名字,按个手印,不过是不是会被选上,就要看你的造化啰。” 梵灵大领会亲自来选拔新兵吗?她心中一亮,早听说这梵灵大领邢清扬是个大名鼎鼎的武将,邢家也是霓月九国大领家族中著名的武家,看来的确和表面厌武崇文的霜华不同。她连忙接过那军官手里的笔,但正要落笔报名,她却迟疑了,一个已经被家族抛弃的流浪者,难道还得写上“凌若杉”三个字吗? “无名?” 好容易等到她写完,后面排队等着的人都嚷嚷着发出不满的声音,那军官接过字条一看,不由得傻了眼。 “我说小伙子,这是什么意思?是你的名字叫做无名,还是你根本没有名字?” “无名就是无名,军爷爱如何解释,就如何解释,这似乎不会影响选拔吧?”凌若杉一面微笑应答着,一面用手指沾了墨汁,在白纸上盖下印迹。 军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接过那张字条,贴在报名的大横幅上。他将一块刻着红色令字的小木牌递给她,说明三日后去鹤平教场集合,便扯开嗓子喊:“下一个!” “怎样了?到现在征集了多少新兵?” 凌若杉正要离开,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和她擦肩而过,旁人都让出了一条道。她偷偷看了那男子一眼,只见他面容微黑、浓眉大眼,身穿深蓝色袍褂,腰上勒着虎尾纹束带,一双厚底靴,上面绣着新月图案。 莫非他就是梵灵邢家的人?她站住脚跟,悄悄朝那边望去。霓月九国中,以月为尊,新月图案自古以来就是大家崇拜的图腾,而那男子举手投足间分明就透着一股英气。 “大公子,您又来巡察啦?今儿来应征的比昨儿还多呢,您瞧这都两百人了。” 那军官点头哈腰地向刚才走来的男子行礼。 “不过,公子不是应了大人的约,要去教场么?” 蓝衣男子笑了笑:“去教场也是因为我不久之后可能要和爹出外征战,来这里看看新兵,顺便慰劳一下你们的辛苦,难道也错了?” “啊,不,小的不是这意思……”军官哭笑不得,一脸为难。 “跟你开个玩笑,瞧你怕成这样子?去干活儿吧,我这就走了。”蓝衣男子拍拍他的肩头,笑着离开那张桌台。可巧这一走,又和凌若杉擦身而过,周围一片喧闹,他腰间的玉佩不慎掉落在地,居然没有发觉。 “公子,您的东西掉了!” 凌若杉弯腰拾起那块玉,向前紧走几步,拦在他面前,竟一时忘记了说敬语,惹来众人一片哗然。蓝衣男子转过身,似乎并没在意别人的反应,他接过玉佩,微笑着对她说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去,一抹蓝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凌若杉站在那里愣了好久。她曾经周游列国,试问也看到过不少大领族人,可就凭第一印象,没一个比得上这蓝衣男子。他是那样彬彬有礼,根本不因为她是一个百姓就产生轻视。也许就是这缘故,那个军官和他说话的语气,听来也不像主仆,而更像兄弟。多少年了,她渴望的温暖感觉,竟来自一个异国的陌生贵族,这算不算是一种缘份?若是自己被应征入伍,没准还能结识这位公子,找到用武之地。不过,额头上的赤星被布条蒙着,如果刚才被那公子看见,他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爹,我来啦!” 策马驰进辕门,蓝衣男子洪亮的声音立刻引起了所有官兵的注意。他一下马,众人都在两旁躬身行礼,当中站着的只有一个年近六旬仍然精神矍铄的老人,身披黑色金边斗篷,露着里边的银色蟒袍,袖口的刺绣是两弯新月,一张棱角分明的长方脸,三缕长须飘飘。他伸手搭住小伙子的肩膀,脸上露出关怀的笑容:“震英,要来就早点来,让你爹一把老骨头在这儿等,你小子就那么心安理得啊?” “爹您又说笑了。原本孩儿是能早来的,不过听说您最近在正征集新兵,就去城门那边看了一下。” 邢震英一边给父亲鞠躬,一边走到满脸堆笑的母亲面前问候,转身朝向母亲身边的另一位夫人时,那位夫人反倒朝他微微点头,就要躬身。他正要上前去扶她一把,母亲却瞪了他一眼,生硬地道:“侧妃向大妃之子行礼是天经地义,哪有你去扶她平身的理?” “行了,润芝,我今天是要儿子来和我射箭,不是看你们女人家争风吃醋。”邢清扬咳嗽两声,斥退了妻子。 “其实孩儿觉得那些将士很容易相处,并不像爹说的那样不规矩,我的玉佩不小心掉了,还是一个来应征的新兵给我拾回来的。”邢震英会意,不想母亲再对二娘苛责下去,转移了话题。 不料邢清扬一听这话,先前的笑脸竟陡然沉了下来,“你啊,身手虽然不错,但经验始终不足。你必须要记好,你是将,他们是兵,军中千万乱不得规矩,否则那些人迟早会爬到你头上,别说爹没提醒你。” “是……孩儿明白。”邢震英虽然疑惑,但他从小就接受着最正统的教育,父亲永远是天,儿子就算理由再充分,也无权反驳。 “来,射几箭给爹瞧瞧,”邢清扬从旁边拿起一张宝雕弓,递到儿子手里。 邢震英挽弓搭箭,轻舒猿臂,已将弓弦拉得如同满月,“飕”的一声,黄翎箭疾射而出,劲风一带,正中红心。一片喝彩声潮水般涌起,他像是来了劲,时而反手,时而弯腰,连射四箭,距离越来越远,目标却越来越准。 “大人您看,咱们震英多能干!”大妃贺夫人在旁啧啧称赞儿子,见丈夫微笑着摸胡须,一脸洋洋得意,手里的碎花丝巾随风飘动,似乎也在和主人一样显示着威风。 “爹,娘,待孩儿再离远一些,这次三箭齐射!”邢震英背起宝弓,使劲拍拍胸脯,往远处退去。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大哥这般射箭法,不知到战场上究竟有几分胜算?” 没等邢震英施展绝技,辕门外却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战马长嘶,尘土飞扬,似激起点点爆裂的火星。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三章 何处青天(一) ◆这世上的霸主,究竟有几个能找到自己头上的那片青天?他们中更多的人,不过是活得无趣,才喜欢把任意践踏别人和战争、杀戮当作有趣。感情两个字,对他们来说也许并没有意义,因为他们从出生到死,都只爱自己一个人,只许自己一个人站上最高的山峰。即使将自己的快乐重叠加在别人身上,他们也不会让无谓的感情成为阻挡在前方的顽石。◆ 那宛如疾风般驰进辕门的是一匹浑身上下如暗夜般漆黑的战马,高大而矫健,可马上的人偏偏是一个十**岁、声线中还透着点稚气的少年,一身白色锦袍,头上束发的方巾也是雪白的,与黑色战马形成强烈对比,远远望去恰似一幅天然画卷。那少年生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两道修长的剑眉,明澈的眼眸,英挺的鼻梁,嘴角微微上翘,煞是俊逸潇洒。从装扮来看,他像是一个书生,但很快就显露出和书生完全不同的利落身手。 “啪!”一鞭奋力挥下,黑马仰天长嘶,撒开四蹄疾跑如飞。少年一声清啸,左臂挽上雕漆宝弓,右手自背后搭上五支白翎长箭,身体朝后一倒,几乎是仰卧在了马背上。飒飒风声四起,仿佛携着眩目的闪电,众将士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连连惊叹,看似同一个方向射出的五支箭,竟然每一箭都正中不同箭靶的红心! “弟弟,好箭法!”邢震英挥着右手,露出兴奋与钦佩的笑容。 白衣少年握拳在胸,先前对邢震英示威的神情竟在瞬间全然消散。也许是兄长的赞叹更让他来了兴致,忽见天边飞来一行大雁,猿臂一展,搭上三箭,把弓拉得满满的。战马仍旧在狂奔,少年右手一放,弓弦弹出,紧跟着“咔”的一声,宝弓居然断成了两截,众人大惊失色。可就在这一刹那,天空中忽然掉下了什么东西,有两个手快的士兵连忙上去查看,原来是三只雁从天而降,竟是那少年的三箭不偏不倚地穿过了雁头! 邢清扬在旁不觉摸了摸胡子,双眼猛然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白衣少年这才勒马下蹬,上前向父亲、两位夫人和邢震英行礼。 “哎哟,是什么风把震洲也给吹来了?这箭射得真神,不知我们震英什么时候才能练到这种炉火纯青的境界呢。只可惜这孩子把贵重的宝弓给弄断了,有点美中不足,大人您说是不是?”贺夫人上前握着小伙子的手,满脸笑容,一面把他夸上天,一面不时转眼看着邢清扬的脸色。 邢震洲往后退了半步,垂首冷笑道:“能得到大娘的称赞和关心,震洲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不过关于宝弓的事,请您放心,我大可自己再打一张,绝不让爹掏银子,更加不会让大娘的荷包出血。” 邢清扬忽然咳嗽了一声,夺过儿子手里的两截断弓,扔在地上,厉声喝道:“放肆的小子,怎么跟你大娘说话的?都快到成亲的年纪了,行为还这样轻狂,亏你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学到的居然就是这些?” “爹,您明知道比起读书,我更喜欢习武,但为什么就是非要我读书不可呢?我和大哥谁更适合战斗,难道刚才的事实还不足以证明?请您答应孩儿,将来让我和大哥一同去带兵打仗!”邢震洲跪伏在地,向父亲磕了个响头。 “你想带兵打仗?”邢清扬盯着儿子的脸,眼中露出诡秘的目光。 “是,孩儿记得每年生辰时,爹都会问我要什么,可我一件东西也没要过。再过几天,我就十九岁了,今年的生辰,我第一次想向爹要件东西。” “哦?那么,你想要什么?”邢清扬诧异地抬起了头。 “请爹将覆雷剑赐给孩儿!”邢震洲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他的母亲方夫人却攥紧了手里的丝绢,冷汗不由自主地从手心浸透,几乎将丝绢都润湿了。 谁知邢清扬并没有动怒,掀动身后的黑斗篷,转了转眼珠,走到辕门前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坐下,哈哈大笑起来。好半天,他才抬头看了看大儿子邢震英,接着对邢震洲道:“好一个浑身是胆又有大将之风的孩子啊!平日里不开口,这一开口就要为父的覆雷剑,真有气魄!好,很好,那么为父就给你一次可以得到这宝剑的机会,拿去!” 他从一个贴身士兵手中拿过一柄宝剑,朝对面扔去,正落在邢震洲手里。小伙子惊喜得立刻拔出剑来,这真不愧是曾经陪着父亲征战沙场的绝世好剑!整个剑身都由玄铁铸成,通体乌黑,舞得几下,虎虎生威。 “多谢爹给孩儿机会!”小伙子英俊的脸上绽开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震洲,看你高兴成这样,想得到这剑怕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吧?那你就拿着这覆雷剑,跟震英来一场搏杀好了,谁能首先取得对方的性命,他不但可以成为覆雷剑的新主人,我还可以马上立他为梵灵邢家下一任大领继承人。” “什么?”邢震洲像是当头被一个炸雷击中,脑中嗡嗡作响,握着剑的右手剧烈地颤抖了几下,贺夫人、方夫人和周围的将士们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爹,震洲他……”邢震英上前正要说话,却被父亲无情地打断。 “震英,为父在跟震洲说话,没问你的意见!”邢清扬的声音并不雄壮,但骨子里透出的狡猾与威严却分明令人心惊胆战。 “好狠毒的爹……”邢震洲蹙着双眉,欲言又止,直盯着父亲已生了皱纹但丝毫看不到慈祥的脸,那神情简直冷过了严冬里的千年寒冰。 邢清扬轻笑着,骄傲又闪动着霸气的眼神,早如利箭般刺穿了儿子的心。“震洲,你并没放下剑呢,是在犹豫什么?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也被为父吓到了,不敢上去跟你大哥拼一场?小子,你恐怕还不知道,为父之所以坐上今天这个大领的位置,就是排除了包括亲人在内的所有劲敌。我邢清扬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而有资格得到覆雷剑的只有一人,将来的大领也只有一个,别说爹没教你,要想攀上高山峻岭,就得看谁的手段更狠更辣!” 邢震洲呆住了,手中的剑“铛啷”掉落在地,抬眼之际,他看不清父亲的脸,只看到邢震英在旁悄悄摇头叹息。自己原来是这样渺小、天真,他不过是一个才十九岁的少年,如何斗得过曾经身经百战又老谋深算的父亲?早在童年时,父亲就总是用利刃无情地刺着他内心最脆弱的血肉,刺入一寸、两寸,就是不要他一命呜呼,而要他慢慢滴血。 他终究输给了父亲,输得彻彻底底,眼前没有了覆雷剑,也没有了沙场马蹄扬尘的画面。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辕门内外已不见了父母和将士们的身影,搭在他肩膀上的,仍然是大哥那只温暖的左手。他扑到邢震英怀里痛哭起来,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弥漫的雾气掩住了面容,空荡荡的教场在雾中那样寂静,那样寂寞。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三章 何处青天(二) 秋日的鹤平,枫树和桂树漫山遍野,大领府院内也形成了一道幽雅的景致,方夫人坐在花厅里,眉睫低垂,似在发呆又似饱含着哀怨。偶尔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轻轻飘过她的发际,她将黄叶拾在手里,凝视了好久。 “二夫人,请问您找属下吗?” 花厅门外站着一个络腮胡子、头束高髻、看来和邢清扬年纪差不多的青衣人,正向她躬身行礼。方夫人一愣,转过头去,手里的黄叶顺着指间缝隙飘落在地。 “原将军,你果然还在府中,是不是震洲又去什么地方游玩,命令你不许跟去了?” 青衣人无奈地垂下头,眉目深锁,拜伏在地。“请夫人治属下的罪吧,我原天铿身为代辅,没能好好辅佐二公子,弄得公子如今连书也不愿读,连续两日在艺伎院流连,都是属下的罪过啊!” 所谓代辅,就是由大领或大领直系亲属委派到自己的子女身边担任教导、辅助工作的人,霓月九国皆有这样一种高阶职位。而原天铿有些不同,他虽是自青年时代就与邢清扬一同征战沙场的老将,却并非由大领委任,反倒是自请要辅佐邢震洲。但对于邢震洲这孩子,他是又爱又恼,上次和父亲在教场一闹腾,这位师傅悬着的心都险些跳出了嗓子眼。 “原将军,这不能怪你,震洲那孩子的脾气就是这样,他决定要做的事,谁都拗不过他。只是他这样颓废消沉下去毕竟不是办法,我之所以找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个对策,要让那孩子早点振作精神才好。”方夫人话语殷切,似乎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原天铿身上。 原天铿摸着下巴,忽问:“其实……夫人有没有想过给二公子娶位公子嫔呢?” “你说要给震洲娶妻?” “不错,依属下看,二公子从童年时代起就得不到大领大人的疼爱,成天对着的不是夫人您就是属下,虽然偶尔会去外面玩些日子,可生活仍然又单调又寂寞。他表面看来开朗,心里其实抑郁,而迎亲往往是治疗抑郁最好的办法,如果他娶了公子嫔,就算那位小姐并不是他所爱之人,但有个伴儿总会开心些。况且,男人一旦有了家的责任感,应该就不会日夜流连于艺伎院了,还请夫人斟酌。” 方夫人迟疑了一会儿,“原将军说的娶亲,就这样看来倒是个好办法,不过震洲年纪还小,现在娶妻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 “夫人这话可不对,当年大领大人娶大妃的时候,不也才十七吗?第二年可是连大公子都给生出来了呢。” “但是,震洲的脾气很倔强,虽然他嘴上不说,心中稀奇古怪的想法可塞了一大堆,我看这件事至少得先问问他的意思。” “娘,我回来了!” 两人正谈着,邢震洲突然从门外闯了进来,他双颊酡红,涨得像个蕃茄一样,走路跌跌撞撞,一摇三摆的,看样子是一夜没睡觉,还喝得了个酩酊大醉。他一边晃荡着,一边伸着两只手在半空里画圈圈,嘴里嘛嘛咧咧地念叨着:“怎么……这屋子里那么多人?娘也开始爱请客了么?还……还在夜里请,天上好多星星啊……” “哎唷,我的小祖宗!瞧你这醉样儿,屋子里哪里有那么多人?加上你不也就仨人儿么?绿桐,还站那里干什么?快点给二公子盛碗醒酒汤来!”原天铿连忙上前扶住他,差不多是用抱的,好容易才把他按到躺椅上坐下,一边急匆匆地唤着外面的丫环。 “咦,你不是……不是原师傅吗?刚刚好……师傅跟娘,加上我,还有绿桐她们,一起来玩几把牌……好不好?唔,还有好多客人呢,一起来过瘾,过瘾……”邢震洲握着师傅的手,突然蹭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就往屋角里走,还真要去铺牌布。 “醉成这样还想玩牌?你给我躺下,快躺下!”方夫人挡在儿子前面,用力把他按回躺椅上,担心地掏出手帕,去擦小伙子脸上的汗水。 邢震洲哈哈笑着,好像根本不领母亲的情,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宣纸,嘴里不停地嚷嚷:“娘啊,您甭用那姑娘的丝帕擦我一大男人的脸,待会儿我洗澡去,水一泡就干净……嘿,忘记告诉你们了,知道不知道鹤平艺伎院的名伎湘丹?那狡猾的丫头……她居然看上我了,送给我首情诗,整张纸都写满了字儿……我,我就干脆把身上所有的缠头全部都扔给了她,那小嘴儿笑得就跟花一样呢……” 冷不防“啪”的一声,方夫人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儿子脸上。“震洲,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你能不能学着懂事一点,别惹你爹发火,也别让娘再操心?本来我跟你师傅还在商议要给你娶房媳妇,好让你振作起来,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把大块大块的银子扔给连钢针都可以看成金山的艺伎,你堂堂一个大领公子,怎么会堕落到这种地步?” “娘……” “你别叫我娘!你喜欢风花雪月,就自己疯去,我以后不想再管你!”方夫人强忍着眼底的泪水,转身便叫丫环给她收拾包袱。 “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原天铿一惊,急忙上前拦在她前面。 “原将军,请你去跟大人说一声,我从今天开始就搬到净坛山的道观去住。”方夫人说着,一把扯下身上的外套,朝卧室中走去,“哗”地一声将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清晨的鹤平教场,天空刚露出第一抹曙光,前来应征的新兵们早已穿着清一色的黑衣,排列成纵队,一个个笔直地站在场中,等待大领邢清扬的到来。凌若杉也在人群里,头上系着块黑布条,遮住赤星胎记,但她似乎并不太喜欢黑色这种被梵灵国人喻为**的色彩。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邢清扬没来,反而是邢震英先到了这里。 或许是还清晰记得昨天拾玉佩的事,凌若杉踮起脚跟,伸长脖子,拼命等着邢震英回头,不过这种方法似乎没有一点作用。邢震英脸上仍然挂着那个充满气质与亲和力的笑容,在方阵前慰问新兵,可他只是在周围转悠,并没走进阵中,哪里能注意到她?好容易见他朝这边过来,她险些就叫出声,不料身旁站着的一个新兵用力碰了她一下,她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搞不好会乱了军中规矩,连忙收敛了动作。 “参见大领大人!” 凌若杉心里还在郁闷,一片潮水般的声音猛然令她回过了神,原来邢清扬已经大踏步朝这边走来,往罗伞下的虎座上一坐,所有的官兵都单膝跪地朝他行大礼。还好她的反应够快,只是抬眼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悄悄扫过邢清扬的脸,那位大人不发一言,只稍微点了点头,将一条腿跷在另一条腿上,全然一个旁若无人、目空一切的高傲姿态。几个将军模样的人站在他的两旁,同时举起右手,飞快地放下,将士们竟异口同声地高呼:“大人英武!大人神威!” 好个梵灵大领邢清扬,难怪数年没有听说他上战场,依然名扬霓月九国,原来是这么个跋扈将军,就差还没穿皇袍了。凌若杉倒抽了一口凉气,然而就在这时,邢清扬已经发下令箭,选拔正式开始。所有的新兵都昂首挺胸,任由邢清扬和几位将军在人群中穿梭,眼光扫来扫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三千名新兵之中就被除去了五百人。她瞧着那些被除名的新兵,暗暗哼了一声,照他们这样选法,究竟是在挑强兵还是在选美男? “你是无名?”正想着,一个军官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是,小人就是无名。” 她立刻站直身子,顺口回答着军官的话,又偷偷望了望回到虎座上的邢清扬,只见他轻轻摆了摆手,军官会意,马上喊道:“除名!” 不是吧?自己又不缺胳膊断腿,竟然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凌若杉只觉一块千斤巨石直砸上头顶,身体不自觉地晃动了几下,这邢清扬怎么连草堆里的金子都不捡?他真是明主吗? “且慢!”邢震英突然走到虎座前,朝父亲躬身一拜。 “怎么了,震英?” “孩儿有一事不明白,爹为何要将这个新兵除名?” 邢清扬眯起眼睛,看着儿子疑惑的神情,站起身扶着他的肩膀,一面朝凌若杉走过去,一面笑道:“原来你是想跟爹学东西,好,爹就教教你如何挑选强兵。这第一,身体瘦小孱弱者除名;第二,不报真名者除名;第三,不以整个面庞示人者除名。你看这小伙子身材纤瘦,将来极难保证他能立下战功,他又自称无名,不以真名示人,身份相当可疑,不是吗?” “爹,这位小兄弟我昨天在城门口见过,虽然看起来不太适合作战,但他拾到我丢失的玉佩,并没据为己有,反而追上我双手奉还,可见其品行高尚。相信在我们的军队中,需要的不仅是能征善战的勇士,也更需要他这种能稳固军心、给更多的新兵树立榜样的人。因此,我想爹能够破例一次,收编他入营,要不就当是给孩儿一点薄面?” 邢震英言语恳切,凌若杉在旁见了,心中不禁涌上一阵暖流。她默默祈求上苍,这次一定要让她被选上,否则她恐怕再没别的去处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邢清扬不但没点头,还突然伸出手,一把扯掉了她头上的黑布条!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三章 何处青天(三) “赤星!是赤星!” 一阵阵惊恐的叫声不约而同地响起,那些离她近的人甚至直往后退,脸上的肌肉颤抖着,仿佛看到了地狱里的厉鬼一样惧怕。抬头之际,正对上老人犀利的目光,她陡然觉得自己在邢清扬面前矮了好几截,就快被一股无形力量压扁了。 “震英,看见了吗?不以完全面目示人的人,就是因为这个,这小子是个天生就带着刑克之命的灾星!他要是入了我们军队,岂不是要我梵灵灭亡?直到现在,莫非你还想说为父将他除名是个错误?”邢清扬指着凌若杉对儿子说着话,语调依然平静,邢震英却已经不敢再吭声。 “大领大人!小的斗胆,请大人斟酌!”凌若杉紧紧咬了一下嘴唇,竟拜倒在邢清扬跟前,引来周围一片哗然。 “大胆刁民,竟敢对大人如此无礼!”点名的军官厉声喝斥她,就要上前拖她出列。 “慢着。” 邢清扬挥手示意,让军官住了口,看到伏在地上的凌若杉,似乎产生了一丝兴趣。“你这小伙子倒有点意思,为了做我梵灵军中一个小小的兵卒,居然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求我斟酌,也算够硬气。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真名和身份又是什么?听着,你最好给我如实回话,否则你这项上人头我可保不住。” “回大人的话,小人是从霜华来的,本姓凌,名叫若杉,是外务大臣凌秉秋的远房侄子。”她无奈将真名道出,却隐瞒自己是凌家的直系子孙的事实,只盼望邢清扬能相信她并不是霜华派来的探子,就当拿性命和老天赌上一把。 “哦?既然是霜华外务大臣的远房亲戚,为什么不去加入霜华军,反而要翻山越岭到梵灵来?” “大人,小人额生赤星,是个从小就被亲人和领国遗弃的人,空有一颗头脑和一身武艺,却只能到处漂泊流浪。若大人能给小人一个栖息之所,小人定会肝脑涂地为大人和梵灵尽忠,万死不辞!”凌若杉直视着老人的脸,见邢清扬没有明显的反应,连忙朝他磕了三个响头。 邢清扬沉默着,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半晌才重新开了口:“小伙子,本来听闻你的遭遇,我很想破例一次,不过为何你这个性谁都不像,偏要像我那不争气的二儿子震洲呢?瞧瞧你比我儿子还年轻,野心竟然高过了天,明明心中一点也不服我,还肯低声下气向我磕头。就算这地皮不是铁做的,我都能闻出你脑袋碰地上擦出那股子危险的火药味,跟我邢清扬耍心计?再等二十年吧。” 头顶上,能找到属于她的一片青天吗?凌若杉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风吹乱了她额前的头发,秋的凉意从指缝中溜过,虽然只能引起一阵轻微得几乎连自己也感觉不到的痉挛,还是在痒过之后隐隐作痛。她开始厌恶起秋天,厌恶起那些枯黄的落叶,无法对自然作出反抗,只能和泥土混在一起任人践踏,够窝囊,也够贱。 抹不去赤星带来的苦难和耻辱,即使从最底层一步步向上爬,老天爷还是瞟也懒得瞟她一眼。邢清扬说得不错,她打从心底鄙视那些麻木的大领们,他们只会把霓月九国长久以来的战乱归结为灾星蔽月,个个都想称霸一方,又有谁想过结束乱世,建立新的国度?战乱纷繁,民不聊生,霸主们却觉得踏着堆积如山的尸体纵声长笑,是理所当然、最值得骄傲的事,她又能如何呢?漫漫红尘中,她不过是沧海一粟,一切皆由天定,就好像鱼不能上岸觅食、猫不能下水游泳一样,她不想做个旁观者,偏偏又不得不以旁观者的身份继续活着,比无根的浮萍还要渺小。 “夫人,请小心些。” 耳畔传来一个女子的说话声,她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道观前。一位荆钗布裙、但举止显露着贵气的夫人,在丫环的陪同下,和她擦肩而过,正走向道观后面的别苑。 别苑建在山崖之上,当凌若杉跟到那里的时候,那位夫人已经遣走丫环,独自站在崖边,眺望远方。简朴的穿着打扮并没有遮掩住她的天生丽质,只是她的面色看来有些苍白憔悴。她在那里站了良久,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震洲,你为什么偏要和你爹作对?如今你变成那样颓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又让为娘怎么活下去?” “别做傻事!”凌若杉听到她哀怨的言语,又突然低下了头,只道她要自寻短见,猛然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她的身子,将她拉了回来。 “小伙子,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 听到方夫人的惊呼,凌若杉才想起自己是一身男人装束,连忙躬身给她赔礼道歉:“这位夫人,真是抱歉,我以为……以为您要跳崖寻死,才会出手冒犯,请见谅!” “你……其实是个姑娘吧?”方夫人打量了她一番,脸上突然露出了微笑。 凌若杉吃了一惊,大概是之前她抱住她的时候,无意中露出了马脚,想到这里,她不禁脸上一热,泛起红晕。 “瞧你额头上生着赤星,是个可怜的孩子吧……” 方夫人伸手触到她的前额,眼中泛动着泪光。 “是不是因为这赤星给你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苦难,所以你才会上道观来?” “夫人,您……不害怕这东西吗?” 凌若杉心头一酸,声音竟带了些哽咽。不知为何,一向对陌生人存着戒备的她,却无法在方夫人面前披上刺猬的甲胄。方夫人那透着温暖的指尖、那关怀的眼神多像娘!她脑中猛地闪过一缕几乎已经遗忘的回忆,那双纤细的手分明触到了她内心最柔弱的一寸土地。 “我从来不觉得灾星可怕,我儿子头上没有这东西,不是一样苦命?刚才你误会了,我没想要跳崖寻死,只是可怜那孩子,年纪轻轻就要堕落……” 方夫人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仿佛找到了知音,竟将邢震洲的事娓娓道来,毫无隐瞒地告诉了她。凌若杉恍然大悟,她从没想过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贵族公子与她有着相似的命运,如果她的痛苦全都在旅途中被踏在了脚下,那这位邢家二公子的苦处,恐怕也只能对艺伎们倾吐了吧。 “夫人,您说您都搬来好几天了,二公子他就从没来看望过您,或是想过接您回去?” “他来过,自从我离开大领府的那天起,每天天刚亮,震洲就会上山。可是我不想看到他,除非他能答应我不再沉迷于风月,我才肯随他回去。”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夫人意下如何?” “你所指的是什么?” “我想见二公子一面,也许有法子让他振作……” 翌日清晨,邢震洲果然上了净坛山,跨过净心观别苑的门槛,却没看到母亲。只有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少女坐在小院中的石桌旁,正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微微抬头望向天空。晨曦柔丝般洒落在她的脸庞,她轻启朱唇,低吟着一首五言诗: “水蕴深深碧, 舌偕寸寸香。 何消吟味苦? 半世似泉汤。” 他信步走上前去,壶嘴中飘出的茶香迎面扑来,果然是苦丁茶!他伸手摸了摸鼻尖,看看石桌上的茶具,又看看坐在旁边的少女,只有苦丁茶才能品出先苦后甜的味道,那少女诗中分明另有深意。 “姑娘吟得一首好诗啊。” “拙诗一阕,哪里登得大雅之堂?二公子这般夸赞,岂不折煞了小女?”凌若杉站起身来,朝着他盈盈一拜。 “姑娘认识我?”邢震洲打开手中的折扇,只是单纯地询问,似乎并没有因为看到她额上的赤星而惊奇。 “小女和令堂只是偶然的一面之缘罢了,夫人此刻正在诵经,才会先让我来接待公子,适才只顾品茶吟诗,多有怠慢,还请公子恕罪。” “是吗?恐怕你是特地想要借我娘做幌子,其实真正想见的人是我吧?” 邢震洲扬起嘴角,突然双眉一蹙,明澈的眼睛仿佛顿时闪出两道电光,变成了锐利的武器。 “姑娘,别再我面前演戏了,你分明就是昨天顶撞了我爹,被他赶出教场的那个新兵!”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四章 朔芳变奏(一) ◆混乱的时代,也造就了混乱的人性。当血腥的恶臭弥漫到世界每一个角落,杀亲杀子、骨肉相残早已成为一种争权夺利的习惯。你没有谋略,不能存活,等待你的只能是绝望的深渊。不论是崇尚暴力的武将世家子弟,还是畅谈风雅的皇亲国戚,并无任何不同之处,只因在茫茫红尘中,他们都是过客。◆ 凌若杉睁大眼睛,凝视着邢震洲,他仍旧在纵声长笑,手里的折扇展得更开,也扇得更起劲。那瞬息万变的眼神,让人琢磨不透,这个人没有一丁点儿同邢震英相似的地方,眉宇间反倒透出一股凌厉的锐气,绝不是一张沉醉于风月的脸。 “二公子好利的眼光,可这是否又代表着您昨天根本没去过艺伎院,而是披着迷惑众人的外衣,其实一直身藏在周围的灌木丛中?”尽管满怀着惊讶,她也很快恢复了镇静。 邢震洲剑眉一横,冷笑道:“我姑且不论你接近我娘是无心还是有意,不过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我带你回鹤平军营呢?你从一开始打的算盘不就是这个吗?看来我娘很疼惜你,可这并不代表我就会觉得你可怜,更不会因为你是女人而动摇了意志。瞧瞧你这是什么模样?你没有犯过任何错,偏要这样挖空心思向我乞求,或许我更应该相信爹说的话,你的确是个危险人物,尤其你还是一个让男人摸不着心思的女人。” “公子错了,像我这种额上生着灾星的女人,从出生开始就是犯了大错,挨骂受罚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且不论你是不是灾星,对于女人来说,这世界上有太多比男人生活得容易又舒坦的方式,就好像那些艺伎吧,只要弹弹琴、跳跳舞,最多陪宿一晚,她们就可能变成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很遗憾,公子所说的那种幸福,小女全然无福享受,这应该是您见到我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察觉到的,不是吗?因此,您是否愿意大发善心,对我这个被悬挂在山崖上即将掉下去摔死的可怜人伸出援手,而不是把我当成一个女人?” “真有趣,但如果我现在就要追究你的冒犯之罪,一剑杀了你呢?” “您若是要杀小女,在见到小女那一刻,应该就已拔剑,断不会等到现在。再说,堂堂梵灵大领大人的二公子,要杀一个连家都归不得的山野女子,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 凌若杉面无丝毫惧色,邢震洲不禁对这个少女开始有些另眼相看。或许,天底下根本没几个人敢正视这女子的容貌,因为那颗赤星,人们都害怕厄运降临在自己身上。然而,若是不对那赤星保持成见,她无疑是个漂亮的姑娘。她不适合涂脂抹粉,脸上的沧桑与风霜的痕迹却造就了几分干练,看似灵动而又深邃的眼眸,微挑的眉峰,即便是一抹素颜,也隐隐透着与众不同的韵味。 邢震洲注视了她良久,才重新坐回石椅上,倒上半杯苦丁茶,浅尝了一口。“想加入梵灵军跟自己的故国打仗,我看你的仇恨已经在心里堆积成火山,只要大地发出轻微的震动,都会马上爆发吧。” “公子此言差矣,小女的怨气就算再重,也不足以和大人们的深沉相比。如今霓月公国皇帝在银桂国驾崩,他只有六个子女,其中五个都是公主,最小的皇子才十岁就继承皇位,难道此时不正是其余八个诸侯领国逐鹿天下的最好时机?早闻令尊自少年时便与金戈铁马打交道,莫非大人他就真不想在这乱世里分一杯羹?不,应该是一大杯羹才对。霜华已经抢先控制了归冕,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离他们最近的梵灵,战火不是很快就要点燃?” 邢震洲忽然放下茶杯,“你不也说了吗?如今霜华控制了归冕,那梵灵已经占不到绝对优势,双方若是交战,又如何能一举得胜?” “只要派出一名身手和智慧都比一般人高超的探子,摸清霜华国内的虚实,便不排除很快就可针对敌方的弱点进攻。” “那么这个探子,就由你来做吧。” 凌若杉大吃一惊,一股无名之火顿时心底升起,险些没喷出来。这邢震洲明知她和霜华国外务大臣凌秉秋有关系,竟然还叫她深入龙潭虎穴!要是计划失败,她不但没机会加入梵灵军,万一被凌若松知道,就算自己身手再好,遇到狡猾的狐狸也防不胜防。 “不愿意吗?怕自己回去就掉了脑袋?所以我说你这女人还是别想着上战场,如果你想出人头地,我大可以看在我娘的面子上,给你一笔钱,不就能盖一栋瓦房了?” “如果那栋瓦房不是我自己挣钱买到的,你就算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要。” “哦?那么我就换一种方式吧,告诉我你最痛恨那些人的名字,我可以把他们抓到你面前,随便你把他们踩得多惨。这样,那些家伙就永远不会再瞧不起你,说不定都争着要给你提鞋呢。” “公子真是会开玩笑,如果我是为了出气,那些人早就已经死掉了,甚至我对付他们的方法比您想到的还要毒辣。请您也别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说要给我什么好处,我现在明确告诉您,我答应您的要求。”她的声音异常坚定。 “就这样答应了?该不会是中了我的激将法,说出了有欠考虑的话吧?” “不,公子请放心,三日之内,我定会启程前往霜华都城朔芳,做好我该做的事,先告辞了。” 她说完话,风一般地离去,没有再回一次头。邢震洲撩着脑后被风吹动的发,仰望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白色衣袂拂过石桌边缘,杯中未尽的茶水不觉已经凉了…… 霜华国都城朔芳,正飘着细雪,但大街小巷的行人并不比平日里稀少,即使是在晚上,城中的夜市依然没有一家客栈提早打烊。街道两旁,一间挨着一间的店铺,门前装饰用小松柏、杉树枝上都覆上一层晶莹的雪白,老板们不时从门里探出头,似乎时刻都在注意着那些和他们唱对台的商铺关门的时间会比自己早还是晚。姑娘们也走在路上,脸儿被冻得红扑扑的,却似乎还没想过要穿上厚厚的冬裙,偶尔与人擦身而过,都要亮出身上贵重的首饰,或让人看得眼红,或是自己看别人眼红。自霜华控制归冕后,好大喜功的大领齐一贤便下令大设宴席,要与民众普天同庆,朔芳自然更迎来了最热闹的日子。 凌若松坐在茶几旁边,正与他新婚不久的妻子纪氏把酒言欢,自打他做上外务侍郎,前来巴结的达官贵族便纷纷要将自家千金嫁给他。纪氏的父亲是霜华中书令,地位比凌秉秋高一阶,财力亦比凌家雄厚,曾经还担任过齐一贤侄子齐淮信的恩师。这齐淮信的地位仅次于大领嫡子齐淮义,凌若松与纪氏联姻本是件喜事,可父亲凌秉秋始终对儿子这段婚姻心存顾忌,大概是因为成亲的方式是凌若松入赘纪家,让他颇是不快。 “相公,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即使抛弃自己的家族,也在所不惜?”纪氏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纤细的手指,拈起盘中的一瓣桔子,送到丈夫唇边。 凌若松咬住桔瓣,伸手抚弄了一下妻子的粉脸,“娘子,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归冕现在由霜华控制,但大领大人毕竟年事已高,身体欠佳,尽管还和从前一样喜欢铺张,却也活不了几年了。而淮义公子还不到十八岁,生性虽然敦厚谦恭,可始终不如淮信公子那般深谋远虑啊。” “你说得倒容易,就算淮信公子再好,这侄子跟儿子不同就是不同,况且大领大人还没有归天呢。再说,支持淮义公子的大臣们中间,为首的就是你爹凌大人,我可不敢相信你为了要让淮信公子登上大领之位,会对付自己的父亲。” “是吗?娘子啊,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处于弱势的我们既然可以拥立淮信公子,又怎么会保持沉默?放心,太阳很快就会冲破黑夜的束缚,神光照耀在我们身上不过是迟早的事。” 凌若松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伸指拈起一块桔皮,放到鼻边嗅了嗅,懒洋洋地叫下人来收拾果盘,顺带唤来一个心腹随从。 “从辽渊来进宴的艺伎们都安顿好了吗?” “是的,大人,属下等已经把所有的艺伎都妥善安顿在驿馆,她们正在全力准备明晚的宴演。” “很好,明儿你再去替我传个口讯给各位大人和淮信公子,就说我感染风寒抱病在家,只能恳请淮信公子将那棵千年人参敬献给大领大人。” 纪氏抬头望了丈夫一眼,嘴角轻轻向上撇了撇,“相公不去参加宴会,不会是怕你的魂儿给那些漂亮的辽渊艺伎勾走了吧?” 凌若松笑而不答,吹熄了桌台上的烛火。屋里暗下去了,只隐约能听到纪氏欲求不满的娇嗔声,窗外的雪花纷纷飘落,透着清冷的气息。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四章 朔芳变奏(二) 离大领府不到十里的城镇上,有一座装饰豪华的驿馆,正是齐一贤专为迎接外来参演的艺人所设。艺伎是霓月九国中特殊的女艺人,常受邀到各地进宴,尽管身份卑贱,却没有人了解她们的裙摆究竟装过多少白花花的银子。而九国中最崇尚艺术的辽渊,无疑是艺伎云集之地,其响亮的招牌几乎打到了霓月公国所有的城镇,连银桂国的皇宫也不例外。有的贵族甚至大言,此生能得见辽渊艺伎的才色双绝,就算死在她们怀里,也不会有半点悔意。 宴演之夜很快就到了,艺伎们纷纷梳妆打扮完毕,跟着行首和前来迎接宾客的外务侍从们进了大领府。 齐一贤早已在宴会厅中等待多时,艺伎们的才艺果然没让他失望,那些花一样漂亮的姑娘才一出现,没献艺就先把他和家臣们迷了个三魂丢掉两魂半。直到演完了半场,他才注意到众臣的形象,咳嗽着摸了摸自己那打了三道褶皱的肥下巴。 “我说秉秋啊,今儿怎么没瞧见你儿子若松?” 凌秉秋正要起身回话,对面座上的一个青年男子忽然抢先站了起来。那男子面如冠玉,丹凤眼,薄嘴唇,贵气之中又带了一丝狡黠。 “淮信,爹在问凌大人话,你站起来做什么?”坐在身边的另一个身材偏矮、有些微胖的少年拉了拉他的衣袖。 齐淮信根本没有答理那少年,从桌台下取出一个裹着红布的匣子,呈到叔父面前。“叔父大人,凌侍郎昨日派人给孩儿传了话,他是因为身染风寒抱恙在家,怕前来这里冲了喜气,才特意请求孩儿送来他的贺礼。您看,这棵是采自雪山顶上的千年人参,可以延年益寿,养精补元,保证您服用之后更加生龙活虎。” “你这是怎么跟我爹说话的?”旁边那少年实在有些受不了他的油腔滑调,皱起眉头。 “淮义,你瞎嚷嚷什么?淮信不过在热闹的宴会上开开玩笑,值得你小题大做吗?” 见齐一贤喝斥自己的儿子,齐淮信心头暗喜,连忙把自己的礼物也叫人搬了出来。齐一贤打开礼箱一看,两眼竟似看到稀世珍宝一般,放出光芒。“这不是大哥在雪山下珍藏了几十年的佳酿——雪中红梅吗?你居然把它给叔父弄来了?真是懂我的心啊!” 齐淮信微笑着点点头:“叔父大人这话可折煞孩儿了,您知道我爹去得早,这坛用雪山梅树上的积雪化水所酿制的美酒也无缘和您分享,这一直是他老人家的遗憾。今天刚好是此酒珍藏四十年的日子,就由淮信代替先父敬上,还望您不要嫌弃才好。” “好!真好……” 齐一贤品尝着美酒,仿佛想起了早逝的兄长,眼神中带着点遗憾,又转头望了望座下的齐淮义。比起自己的儿子,齐淮信固然要“懂事”太多,只可惜这侄儿终究还是和他差了一丝血缘。 “淮信就此谢过叔父大人,相信先父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到欣慰。今日是庆祝收复归冕的大喜日子,您别太过伤感,还是继续欣赏精彩的歌舞吧。” 齐淮信低头行礼,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就见辽渊艺伎行首站出来,微笑道:“大人,接下来出场献艺的姑娘,是敝国的名伎弄月。但因为她容貌丑陋,只能以红纱遮面,不过她的表演定能让大人们耳目一新。” 齐一贤饶有兴趣地捋了一下胡须,“容貌丑陋却身怀绝艺么?那我倒真要见识一下,还不快快请她出来?” 行首点点头,敲响了手中的竹梆,一个身穿金色罗裙、面罩红纱的姑娘闻声飘然而至,莲步轻盈、袅袅婷婷,尽管看不见她的面容,但凭这婀娜的身姿,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有的大臣甚至张大嘴巴站了起来,仿佛眼珠都要掉到那姑娘身上。这个弄月姑娘身上还透着一阵幽幽的桂花香,走过来敬酒之际,惹得那些色迷迷的家伙像狗一样伸着鼻子乱嗅,一个个终于原形毕露,什么风度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就在那些人伸手想要一亲芳泽的时候,她突然飞身跃起,双袖一抖,原来她的外袖中还藏着七彩流云水袖,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与之前那些舞伎的舞蹈不同,这姑娘的舞中不仅存在着女性的娇柔妩媚,还蕴藏着刚劲之力。她越舞越快,整个人仿佛都变成了一团金色的云朵,在一圈彩虹间旋转,看得人们眼花缭乱,飘飘欲仙。 “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绝妙之舞!白行首,贵国这位弄月姑娘可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齐一贤不停地拍手称绝,迅速叫人打赏辽渊来的行首。 美妙的舞蹈终于结束,弄月缓步上前,向齐一贤盈盈下拜,低声道:“弄月拙艺,让大领大人和诸位爷见笑了。” 众人齐声鼓掌赞叹,只有凌秉秋一时忘记了附和。听那弄月的说话声,他心头猛然一震,这声音听来怎么有点熟悉呢? “起来起来,我要好好赏赐你,来人——” 齐一贤走下宝座,扶起弄月,正要派人重赏,心口突然涌上一阵剧痛,身体顿时摇晃起来。旁边的侍从以为他是饮酒过量,连忙上前搀扶,谁知不一会儿工夫,他的眼耳口鼻竟然流出血来,在场所有的文臣武将都大惊失色,齐声呼喊着:“大领大人!” “爹!您怎么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让医官来看看啊!”齐淮义冲上前来扶住父亲的身体,掏出手帕擦着他脸上的血。不料齐一贤张着口,话音已经模糊不清,嘴唇越来越苍白,脸上的肌肉也开始剧烈地抽动。他倒在儿子怀中,几乎是用最后的力量要去抚上儿子的脸,四肢却忽然僵直,就此气绝身亡。 “公子,大领大人已经去了,看样子是身中剧毒而死的……”弄月似乎看出了端倪,轻轻凑到齐淮义耳边道。 “什么?”齐淮义猛然想起之前自己的堂兄齐淮信给父亲送上美酒,心中顿时火起,转身扯住齐淮信的衣领,拔出腰间的匕首就朝他胸膛刺去。 谁知齐淮信眼疾手快,右掌一横,还没等对方的匕首刺过来,一掌劈在齐淮义手腕上,匕首顿时掉落在地。他突然摔碎手里的酒杯,破口大骂起来:“齐淮义,你好大的胆子,为了坐上大领的位置,不仅毒害自己的父亲,还要杀死我这个堂兄!” 他这一喊可不妙,众臣像是被砸破巢穴的马蜂,一拥而上,瞬间就把宴会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个武将如几座大山般挡在齐淮信身前,齐淮义哪里还近得了他身?更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家伙居然还反咬一口! “呸!我爹明明就是喝了你齐淮信献上的酒才会中毒身亡,你倒反过来栽赃嫁祸于我?六合,你现在就当着众位大臣和宾客的面,拿银簪验那坛酒,看看究竟是谁在血口喷人!” 身旁的侍从得令,取出一支银簪,走到桌台前插入还剩着半杯酒水的金盏中。谁料拔出银簪一看,簪子仍然银白透亮。齐淮信双眉一蹙,叫人迅速上前夺下堂弟手中的绢帕,在簪上一擦,簪子突然变作了深黑色! “好个齐淮义,居然能想到这种阴毒的方法,在手绢上下毒杀父谋反,天公岂可容你?来人!将这穷凶极恶之徒给我拿下!” “你才是穷凶极恶之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假装对我爹恭恭敬敬,其实早就觊觎大领之位!凌若松为什么没出席宴会?他恐怕也是你策动谋反的爪牙之一吧,罪该当诛的是你们这群狼狈为奸的家伙!只是我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先一步被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栽赃陷害!” 转眼之间,整个宴会就被掀得一塌糊涂,很快就有人被刀砍枪刺,哀号着倒在了地上。艺伎、侍从和文官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往外逃窜,但殊不知外面刀枪相迎的官兵比场内更多出了数倍。而自始至终陪在齐淮义身边的大臣只有凌秉秋和两名武将,以及一群近侍,大领府的里里外外,十有**都已被齐淮信收买,他早已全盘部署,要这里成为齐淮义的葬身之地。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四章 朔芳变奏(三) “公子快走!这里由我们掩护!” 齐淮义看着他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却似乎迈不开大步,浑身好像麻木了一般,使不出力气。如果那些为自己拼命的人数众多,又都是强者,他也许会重新抓起一把刀或一杆长枪,和他们一起拼死迎敌。可是,更多的人支持的是齐淮信,并非他这个“正主”,眼前的惨剧不是幻觉,更不是一场恶梦。 “公子,您还愣着干什么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啊!”有人在后死命地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连忙朝外疾奔而去。那人正是凌秉秋,完全不懂武艺的老大臣,此刻竟紧紧握着一柄长刀,不顾一切挡在了他身前! “凌大人,对不起……”齐淮义咬着牙关,不敢回眸再看,可就在他刚要跑出门的那一瞬间,胸前突然传来一阵椎心的疼痛。 一把匕首已然不偏不倚刺中心脏的位置,猛力拔出的当下,四溅的鲜血落上了他的脸颊。他倒下了,倒在那个还没来得及看清容貌的人面前,绝望地睁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却紧闭着。他非常清楚自己这样一死,霜华立马就会变成齐淮信的天下,可是他的头脑已经开始发昏,尽管带着极度的不甘,却不得不屈服在一柄小小的匕首下面。庭院中的梅花被狂风吹落,掉在他的脸上、身上,到底是梅还是雪,他分辨不清,纯净的白色早被染成了血红…… “公子!”凌秉秋惊叫着,扑到齐淮义身上,猛然抬头,原来那杀死齐淮义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凌若松! “好一个逆子,你竟然和齐淮信勾结谋反,杀死大领大人和淮义公子!” 凌若松收起匕首,冷笑道:“爹,您一世聪明,如今为何却糊涂了?淮信公子才是身怀雄才大略的明主,他早已决定将妹妹淮礼郡主嫁给梵灵大领的公子,在控制归冕之后,又能牵制住梵灵,天下不就在囊中了么?我劝您还是考虑考虑,投靠淮信公子吧,公子最爱惜人才,爹只要向他发誓效忠,您仍然是外务大臣。” “呸!枉我凌家世代忠良,没想到竟出了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梵灵不久前才派过使节前来,分明是想和我国开战,为保国土,壮士战死又何妨?可齐淮信通番卖国,不问民意,竟与敌国和亲,甘愿屈居人下,难道这就叫宏图大志?你要跟着他你自己去,我凌秉秋就算血溅当场,也不向那个人低头!” 凌秉秋一个耳光打在儿子脸上,竟将凌若松打得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他猛地拔出一个士兵腰间的佩刀,就要自刎,一个人影却突然飞掠而来,将他拦腰抱住。那人举剑朝周围一撩,剑势如虹,劲风排山倒海般扑来,逼得士兵们连连散开。凌若松也吓出一身汗水,好半天才喊道:“你们还杵在这儿?还不快给我追!” 当凌秉秋回过神,已被那神秘人带到郊外的树林中,藏进了一个隐蔽的洞穴。 “这位英雄……你不就是……之前宴会上献艺的弄月姑娘?” 那少女点了点头,忽然握住他瘦削的手,脸上的纱巾悄然落地,秋水般的眼眸中,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半晌,她才用哽咽的声音唤了一声:“爹……” “杉儿?你……真的是杉儿?” 凌秉秋伸手抚上女儿的脸,触到滚烫的泪水,突然将手缩了回来。 “不,我早已经和你脱离父女关系,你……你为何还要回来?又为何要救我?你走,你马上走!” 凌若杉咬着下唇,强忍住眼底的泪,“我知道从我出生那天起,就注定无法得到爹的疼爱。可即使我抛弃了生养我的故乡,抛弃了姓氏,您却始终都是我爹。不管您愿不愿意,我也会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先安顿好您的生活。” 凌秉秋心头一热,已然老泪纵横。“老天爷,你果真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儿子背叛了家族,我沦落到这步田地,偏偏受了女儿的恩惠……” “爹,跟我走吧,我们父女俩一起离开这个乱世,好不好?” “你说什么?你从前不是这样甘于淡泊的人,告诉我,你假扮艺伎来到朔芳,究竟有什么目的?”凌秉秋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女儿这次回来的原因恐怕并不简单。 “我……被骗了。” 她沉默了半晌,才将自己去到梵灵从军不成、巧遇方夫人以及对邢震洲的承诺一五一十告诉了父亲。 “您从前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很天真,只会一意孤行,尽管我跟着师傅那么多年,仍然不能以平常心看待每一件事。我贸然赌上自己的性命来到朔芳,却没想到梵灵早就有先下手为强的打算,而齐淮信就是他们的一颗棋子。齐淮信也的确很聪明,在九国列强的乱世中,他能提早避免战争,用看起来窝囊实际却高明的和亲力求睦邻友好,和梵灵一个鼻孔出气,不惜一切也要存活。当然,为了对抗西面和南面的大国,梵灵、霜华暂时摒弃争斗,转变为结盟的局面,是更有利的途径。即使两国之后的关系会决裂,他们最初的目标也已经达成,而我再不想作为棋子,卷入这些人无聊的争斗中了。” 凌秉秋含着泪,将满是皱纹的手搭上女儿的肩膀,“你现在能明白这个道理,爹很欣慰,可是时局已无法改变了,不是吗?虽然自你童年时起,我就一直对你冷冷淡淡,但试问一个父亲又如何不了解自己子女的性情?我想让你哥哥走上正途,但他终究还是踏入了魔道,你又何必强迫自己掩埋内心的欲望,非要和我这个老人一同归隐田园?” “爹,我……” “杉儿,你天性倔强反叛,即便你能勉强自己陪爹过几天安乐日子,可终究还是会厌烦的……你就朝着你选择的路,坚定地走下去吧,爹答应你,从今天起,你无论做什么,爹都不会怪你,永远也不会……” 凌秉秋的身体忽然软软地垂了下来,唇边渗出一缕鲜血。凌若杉猛然低头,才发现父亲左胸插着一根银簪,已是奄奄一息,她抱住父亲的身躯,两眼发直。父亲的神情竟是那样平静,嘴唇轻轻颤抖着,洞中火折子的光辉本就微弱,老人却半闭着双目,像是还嫌它太亮。 “为什么您还是要这样?您以为您在我面前自尽,就能偿还您从前对我的冷漠吗?如果您想重新认回我这个女儿,就应该好好活着,把您的爱分一点给我,才算对得起我,您听清楚了吗?” “孩子,爹还不清曾经欠下你和你娘的债,因为我不仅是你的父亲……也是霜华国的臣子,你难道忘记了吗?” 凌秉秋吃力地抬起头,望着洞外,似乎看到了一片凌乱的朔芳城。 “大领大人和淮义公子……都去了,我又有何面目去见我凌家为国尽忠的历代祖先?山河……依旧在,纠缠未消,国……已……倾……” 凌若杉的双手麻木了,几乎扶不动父亲的身体,老人的脸色渐渐变作无力的苍白,失去了最后的血色,手腕垂落,双眼静静地合上了。死,亦在霜华的国土之上,忠诚,这就是父亲一直长存于心的那份忠诚吗?失去了国主,失去了信仰,他情愿像被狂风吹落的梅花一样化作泥土,也要埋骨于故国,永不离弃。 “爹……爹……”她捧起父亲的头,将脸颊紧紧贴在凌秉秋脸上,一次,再一次,像孩子一样唤着父亲,孤独而无助。良久,她才放开了父亲的身躯,双手抓住地上丛生的野草,但始终无法将它们连根拔起。手指被乱草割破了,偶尔从洞口飘进几片雪花,凝结了泪,脚下的泥土和草叶却已被染上靛青……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五章 甘苦缘石(一) ◆为何每个时代都总有一些人向往着遁世归隐?因为山林在发出召唤,召唤人们避开俗世的喧嚣,去呼吸清新的气息吗?不,山和树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见证世间的一切纷乱,并没有呼唤任何人去接近它们。逃避躲不过战争和灾难,只是偶尔登一次山,可以在石头上刻几个字,不管后人有没有看见那块石头,你的名字仍然永远刻在那里。◆ 冬日的朔芳城,难得出一回太阳,但尽管霜华人都不喜欢冬天,却也不讨厌这个季节。正如当今的霜华大领不论是齐一贤还是齐淮信,只要登上宝座的那人能确保领国太平,就不会遭人非议。 齐淮信半敞着冬衣,斜卧在大领府后院水阁里的天鹅绒垫子上,旁边站着七八个丫环,有捧着珍稀古玩的,有提着雕花鸟笼的,也有穿着华丽舞衣刚刚跳过舞的。他摇了摇手里的金柄折扇,见那几个跳舞的丫环走近了,鼻子里没好气地“嗤”了一声,丫环们就老老实实地站住了脚,一脸委屈模样,但似乎早就料到要被数落一番。 “这叫驱煞舞么?我花银子找人来教你们,那是看得起你们这些丫头,才让你们跟着我妹妹的陪嫁队伍去鹤平,好在邢清扬那老狐狸面前显示出我齐家的尊贵地位,挫挫他的锐气。结果呢?瞧瞧你们这德行,你、你、还有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就你们这跳法,还驱煞呢,恐怕反过来倒将鬼怪越引越多!” “大人,您冤枉我们了,姐妹们不是没用功,只是这驱煞舞真的太难跳了嘛!”为首那个丫环上前几步,走到齐淮信身后,一边给他捏肩膀,一边将嘴唇凑到他颈边吹气,整个儿一媚人的妖精。 齐淮信看也没看她,一把推开,伸手拍了拍衣裳,“去去去,小浪蹄子,谁有闲工夫陪你发春?全都给我下去!” “哟,大领大人,几个小蹄子就把您气成这样?可别伤了身体才好。” 齐淮信赶走了丫环们,心头的火可还没灭,刚一转眼,却看见了走进水阁的凌若松。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是不是淮礼闹脾气恼着你了?” “大人说哪里话,郡主端庄贤淑,怎么会跟属下闹脾气?属下是和梵灵使节多谈了一些关于婚礼的事宜,才会耽误时辰,还请您海量汪涵。”凌若松点头哈腰地说着话,虽然如今的他已是外务大臣,但依旧改不了那一脸奴才相。 齐淮信收起折扇,放到膝盖上磕了几下,忽然神秘地一笑:“若松,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来朔芳献艺的那个名叫弄月的辽渊艺伎吗?可惜啊,自从事发当天后,她就没了消息,我这心不知怎么了,就在那儿七上八下的,夜夜难以入眠。我说,等你操办完淮礼的婚事,就顺便去帮我寻找她一下吧。” 弄月?大人怎么突然问起弄月来了?凌若松偷偷看了看齐淮信的眼神,一说到那个艺伎,这主子的魂恐怕都已经飞出十万八千里了。主子的心七上八下,恐怕自己现在才提心吊胆,他可看清了事变那天救走凌秉秋的人是弄月,而追捕了好几日,也没有他们的下落。直到前几天他偶然带着两个随从上郊外游玩,发现华梨山九坪洞前立着父亲的墓碑,落款是凌若杉的名字,着实让他出了一把冷汗。 “你发什么愣?究竟听清我的话没有?”齐淮信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了神。 “当……当然听清了。不过恕属下多言,这次我国与梵灵邢家和亲,大人要嫁淮礼郡主,也要娶邢家的宛桢郡主,在这时候突然要打听一个卑贱的艺伎下落,似乎有点不妥。” “有什么不妥?我把这事放在婚礼之后,已经给足了那老狐狸面子,他以为用他的女儿就能套牢我,好方便他今后吞了我们霜华?没错,我坐上今天这个位置,他邢家是帮了点小忙,可我齐淮信就要甘心做他邢清扬随意摆弄的棋子?他做梦!我看那个艺伎弄月绝不是什么丑陋之人,恐怕是真正的风华绝代,并且身手不凡。否则,她也不可能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能找到她,我一定要纳她为侧妃,就不信牵制不住老狐狸的眼线女儿!” 凌若松跨出大领府的门槛,回望之际,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掏出手绢擦了擦鬓边的虚汗,即使齐淮信并不知道凌若杉和他的兄妹关系,他心头还是不自觉地笼上了一层阴影。 他清楚地记得齐一贤中毒那天,正是他买通了内侍搞出来的伎俩,那种剧毒叫做蚀心粉,并非下在酒中,而是抹在齐一贤的专用酒杯边缘。他知道齐淮义常有为父亲擦汗的习惯,也让齐淮信安排了内线在堂弟身边,在他当天所带的手绢上放了一种叫芫香的粉末。这种粉末的香味和檀香非常接近,本身无毒,但碰到蚀心粉和酒,就会将蚀心粉的毒催化进而加剧毒性,齐一贤才会当场死亡。 然而,对妹妹凌若杉,他尽管不够了解,却知道她是跑惯了江湖的人,齐一贤中毒之后,她恐怕很快就能察觉到毒究竟来自何处。之所以没能立刻揭穿这个阴谋,是因为她对霜华国本身的怨恨,以及顾虑着那时的艺伎身份,他并不清楚凌若杉扮成艺伎来进宴的目的,但若是妹妹暗地里传出流言,他的地位和脑袋怕是都难保。他紧紧咬着下唇,捏了捏拳头,才登上停在府外那辆华丽的马车。当然,他会派出所有身手强健敏捷的手下,就算把霜华国翻过来,也要找到凌若杉的踪迹,不过永远都不会把她献给齐淮信…… 穿过花厅和长廊,便是梵灵大领府的偏殿,邢震洲携着母亲的手,跟着侍从去见父亲。邢清扬即将迎接霜华的儿媳妇入府,又要于不久之后嫁女儿,下人们为筹备婚礼忙得不可开交,但婚礼的主角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一路上看见张灯结彩的,邢震洲很是纳闷,他悄悄凑到母亲耳边,有点担心地问着:“娘,该不会是爹又要娶新侧妃了吧?他都一大把年纪了,有四位夫人、六个子女,难道还想着要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方夫人只是拉了拉儿子的衣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和慌张,若真是丈夫要娶侧妃,她也早就已经习惯。如今若不是原天铿亲自上净坛山请她回府,她恐怕根本不会再跨进这个门槛。然而看到花园里盛放着各色的梅花,又多了新的小苑和新瓦房,她似乎可以猜到,那即将进门的姑娘定是出身显贵、崇尚京风的优雅。 “二夫人,二公子,请随小的进殿,大人和邢家所有宗亲都在里面候着二位呢。” 一个近侍恭恭敬敬地迎上来,接二人入了偏殿。邢清扬与贺夫人正在接受宗亲们的拜会和贺礼,近侍和丫环们搬着东西进进出出,好一派喜气洋洋!邢震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才不过上山陪母亲住了半个多月,回来就撞上这等子怪事。更令他吃惊的是,他和方夫人刚进殿,那些亲戚全涌了上来,一个劲甜言蜜语地奉呈,就差还没下跪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爹和大娘他们……” 没等邢震洲问完话,他的一个堂姐便插嘴道:“哟,敢情你们娘儿俩还不知道?霜华的淮礼郡主就要做咱们邢家的公子嫔,震洲啊,就快点准备当新郎吧!” “什么?爹和大娘要我迎娶霜华郡主?”邢震洲大吃一惊,英俊的脸竟在瞬间变作苍白,猛然间,他看到父亲转过身,正对他笑着点头,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 他不是没听说过霜华齐家女子们的美貌,或许是因为有皇室的血统,她们骨子里就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无疑是所有大领家族中最端庄贤淑的女人。可是,他却同样知道,不论是领国和领国之间还是小县与小县之间,只要不想因为利益之争而引发流血冲突,和亲是最上乘的良策。只是他并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政策婚姻下的牺牲品,但他不能就这样拍案而起,宗亲们都坐在偏殿中,如何也不能乱了礼数。 邢清扬招呼宗亲们坐在两旁的席位上,抬眼望了望儿子,他不是没注意到儿子的不满,却依然若无其事地指着窗外的腊梅树,缓缓对贺夫人道:“虽然现在是隆冬时节,但很快就要过新年了,等儿媳妇进门之后,我就打算让他们小两口住到那边的梅苑去。淮礼郡主喜欢风雅,有那些奇丽的梅林环绕,新房也多了几分诗意,你说是吗?”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五章 甘苦缘石(二) 贺夫人笑着给丈夫斟上一杯酒,“大人,瞧您对震洲多疼爱,震英和您过世的老战友崔大人家的小姐才缔结婚约不久,大儿媳还没过门,您就等不及让二儿媳提前进门,还专门让人修建了梅苑。我听说那淮礼郡主长得跟名画里的仙女似的,又漂亮又贤惠,加上您对他们小两口的福泽庇荫,连我都羡慕死香凝和震洲他们母子俩了呢!” “爹,孩儿可以说几句话吗?”邢震洲抬起头,没好气地盯了贺夫人一眼,贺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闭了口,悄悄将丈夫推了一下。 “有什么就说吧,反正你就要成亲了,若是有什么东西想要,除了覆雷剑之外,为父都可以赐给你。”邢清扬摸着胡须,俨然一副慈父的样子。 邢震洲朝父亲叩了个头,欠起身子沉声道:“孩儿原本以为爹要进军霜华,没想到却是要同霜华和亲,既然您那样深谋远虑,早已和齐淮信立过这种契约,为何只将我一个人蒙在鼓里?爹,您有问过我的意见,想过我的感受吗?您要我娶谁就得娶谁,我在您心中到底算什么?” “呵,震洲,你爹给你安排了那么好的一门亲事,你倒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贺夫人插嘴道。 邢清扬拦住她,望着儿子沉默了片刻,眼中透出一丝狡黠的光芒。“问得真好,你在为父心中究竟算什么呢?你不过就是我膝下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而已,这次的和亲正是为父给你一个为我们邢家争气的机会。只要你娶了淮礼郡主为公子嫔,梵灵就能一方面牵制住霜华,一方面利用霜华的力量,更快铲除西方那些诸侯势力。如果我军能早日杀入南方的银桂国,这天下……差不多就会改姓邢了。” “那宛桢呢?她和淮礼郡主一样,都是政治的筹码、战争背后的工具,等梵灵和霜华联军攻下西方的青淀国之后,您就准备牺牲掉自己的女儿,去和霜华重新开战?您又怎么知道齐淮信一定会被打败?”邢震洲眼中燃烧着火焰。 邢清扬忽然上前,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腕,直拖着他到了后殿。“你是在怀疑为父的实力和威信吗?那姓齐的小子野心再大,恐怕也大不过你吧?我既然可以制服你,更能在背后策划政变扶齐淮信上台,就算他骑上了千里名驹,我也能把他从马背上重新拉下来!” “爹,就算您有那样的威信和实力能得到天下,可是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您让孩儿如何轻易接受?不仅是我,宛桢的幸福同样也会被您一手葬送……” “爱情?你这小子才多大点儿?竟然跟为父说爱情?我简直恶心得都想吐了!上次为父不是没告诉过你,自从我出生以来,就从来没学过什么爱情的字眼,身为大领家族子弟,要留在胸中的只有权势,不相信笑脸,更不相信感情,首先要提防的就是自己的至亲好友。女人本来就不是用来谈感情,而是用来繁衍后代的,相信所谓的爱情,等于慢性自杀!我劝你最好学聪明点儿,为父给得起你金钱和势力,你就得给我好好利用,买女人的心,买朋友的心,但永远别交出自己的心。如果你连这些都做不到,你还不如现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拔剑自刎!” “是吗?孩儿恐怕要让爹失望了,我绝对不会娶淮礼郡主!” 邢震洲如电的目光对上父亲的脸庞,坚定的眼神充满强烈抗议,仿佛熊熊烈火就要从那对漆黑的双眸喷射直出。无声的讯息,比语言更真切地表露着这对父子的恩怨,第一次,这个少年从后殿闯到了前面,当着邢氏众多族人之面,直接忤逆了可怕的父亲! 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邢清扬却笑了,笑声既冷酷又犀利。“你当真要忤逆为父?还是要背弃梵灵?” 方夫人上前,要把儿子拉回座位上,谁知邢震洲一把甩开母亲的手,“娘,您别拦我,为一段政策婚姻毁灭自己的儿子,究竟是我的错还是爹的错?我说过不娶淮礼郡主,就铁定不娶!” “来人!把这逆子给我捆起来,重打四十大板!” 邢清扬一声令下,殿外突然闯进七八个身材魁梧的军官,立刻上前捉住邢震洲的手脚,就像制服一头野兽似的将他按倒在地。这些人虽然都是低阶军官,却都是邢清扬的贴身侍卫,只听从大领之命,就算对待大领之子也绝不手软。邢震洲知道自己若是反抗,这几个军官未必是他的对手,但他亦非常清楚,反抗只会表明他害怕了父亲的惩罚,和妥协就是同一回事。 “大人!请您放过震洲吧,孩子年轻气盛,才会出言顶撞,让我劝劝他好不好?”方夫人吓得脸色发白,但为了避免儿子受罚,毅然跪伏在丈夫面前央求起来。 原天铿也急了,连忙跪到方夫人旁边,恳求道:“请大人三思,二公子就算再怎么不是,他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况且再过十来天就要大婚,这四十板子要是把人打坏了可怎么办?您要是实在不解恨,就打属下这个教导无方的代辅吧!” “娘,原师傅,你们别为我求情。爹想打的人不过就是我而已,没理由连累你们一同受罪!”邢震洲倔强地伸着脖子,仿佛还在对父亲做出进一步的挑衅。 邢震英见势不妙,也欲上前求情,谁知邢清扬厉声喝道:“把二夫人、原将军和大公子都拦好了!四十大板,一板不少地给我重重打这不识好歹的浑小子!” “是!” 两个身材最壮硕的军官应声剥了邢震洲的上衣,举起碗口一般粗大的军棍,朝着小伙子身上猛力砸下,一丢架就是十来棍子。 邢震洲小时候不是没挨过打,但从未受过这般残酷的杖刑。要说三百六十行可没有军棍这一行,但连妇人们都知道,这施杖刑的人也是靠手艺吃饭。只要军棍一举,受笞之人的生死就在他们一念之间,有的行刑者能打得人皮开肉绽,却伤不到骨头,可有的则是根本不打破皮肉,受笞人却会造成严重的内伤。邢震洲只感到一阵阵剧痛像冰冷的海浪般拍击着心脏,仿佛眼看就要把他送到鬼门关,却突然又被拉了回来,方夫人和原天铿看得心都碎了,然而他就是不愿意**半句,只紧紧咬着下唇,仍然不服气地圆睁双眼盯着父亲。 二三十板下去,小伙子背后已经露出一道道血淋淋的杖痕,已然昏厥。邢清扬端起酒杯,一抬手将酒水泼上儿子的脸,邢震洲颤抖着身子清醒了过来。宗亲们从没见过邢清扬这般教训儿子,都为小伙子捏把汗,但仍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说情,怕是那板子不长眼,也要打到他们身上。 “我再问你一次,这淮礼郡主你娶是不娶?” “不娶……死也不娶!”邢震洲的嘴唇已被咬出了血,声音尽管已不如之前响亮,顽强的抗议却仍然存在。 邢清扬气得将桌台一掀,上面的器皿摔了满地,“好,你宁死不屈是吧?给我继续打!别让他死了,留着一口气,到那天就算抬也得把他抬进新房完婚!” 又是十几板子下去,邢震洲终于承受不住那种剧烈的疼痛,又一次昏死过去。邢震英再也忍不住了,拼命推开了拦住他的两个军官,跪倒在父亲面前,大声疾呼道:“爹!别再打了!别再打了!” “震英,你让开!” “我不让!您口口声声说疼爱孩儿,却偏要让我眼睁睁看着弟弟遭受如此重的杖刑。震洲他不是您的敌人,他身上和我一样,都流着您的血啊!您的板子打在他身上,同样是打在我的心上,既然您一定要当着大家的面教训儿子,剩下的板子干脆就让我替弟弟受,您要消气,尽管让他们朝我身上打!”邢震英说罢,奔到殿堂正中,扶起满身伤痕的弟弟,朝举着板子的军官们露出后背。 “你——” 邢清扬双目圆瞪,脸涨得通红,举起的右手停在半空中,长叹一声,好容易才收了回来。贺夫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喉咙上,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拉住儿子的手,眼泪都快掉下了。 “多谢爹开恩,孩儿保证在大婚之前劝服弟弟,请您相信我……”邢震英朝着父亲深深拜了一拜。 “回去吧,找个治疗外伤最好的医官,给震洲那小子开几帖药。不过震英,你也别忘了方才答应为父的事,若是震洲没能回心转意,到时候反悔不肯成亲,我能让医官治他一次,也能再打他一次。”邢清扬转过身,怏怏地走到屏风后面,没有人看过他最后的神情,只听到茶杯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单调又痛人心扉。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五章 甘苦缘石(三) 邢震洲站在净坛山顶,眺望远方的天际,漆黑的天空里,寥寥点缀着几颗并不明亮的星。沉痛的洪水还未在心底落潮,身体却似乎很累,风吹动松涛的声响传到耳畔,还是那样寂寞、凄凉。他转头望向母亲卧室的窗棂,不觉垂下了头。母亲变得越来越憔悴,那片衣底已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为他遮风蔽雨,因为他不再是个孩子,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去撑住那沉重而黑暗的、像是要从天上掉下来的乌云。 “邢震洲?” 不远处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一个似是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他猛然回头,不禁愣住了,那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凌若杉! “你……从朔芳回来了?要不是刚才还出了点声,我还以为是幽灵出现。”他望着她,笑容分明透着苦涩。 “我想见的是夫人,不是你这个骗子。” “你说……我是骗子?” “还跟我装腔作势?从一开始,你父亲邢大领就在幕后策动了朔芳政变,接着又要你跟齐淮信的妹妹和亲,一切早在你们父子的盘算中,而我不过是一只被人耍弄的猴子。” “不,你误会了,我没有半点耍弄你的意思,我也是事变后才知道……” “现在解释有用吗?时光不可能倒转了!” 凌若杉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让我做探子,不就是想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吗?好,我告诉你,齐淮信把蚀心粉涂在他叔父的酒杯边缘,又暗地里把芫香放在了堂弟齐淮义的手绢上,仅仅是喝了几杯酒,擦了一把汗,霜华大领就死于非命。齐淮义被我哥哥凌若松亲手杀死,我好不容易救出了爹,本来想带着他永远离开这个人间地狱,可他却选择了自尽……很好笑对吧?朔芳事变中丧生的所有人,不过都是你们梵灵邢家权势游戏下的牺牲品。” “凌若杉!” “不要这样叫我!从前的凌若杉已经死了!” 她猛地从腰间拔出宝剑,朝着他当胸便刺。邢震洲并未躲闪,双眼一闭,仿佛早就在等着她将剑刺穿自己的胸口。剑尖碰到他的衣裳,她突然停住了手,她看到他的眼神,竟藏着极度深沉的痛苦。 “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躲开?” “既然你爹是因为我们邢家而死,我又为何不能受你一剑?前些天我爹杖责我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还能在这世上活多久,也许死在你手上倒更是干净利落。” 凌若杉剑锋一侧,倏地转到他身后,一剑划破了他的衣裳。星光下,她看到一道道青紫色的伤痕,握剑的右手不觉颤抖。她紧紧咬住嘴唇,剑锋“唰”地一声收了回去,冷风拂过脸庞,有些隐隐作痛。 “怎么,对我产生怜悯了吗?想不到你这额上生着赤星的丫头,说话听来那样刺耳,却藏着一颗慈悲心啊!”邢震洲笑着,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凌若杉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神。星星渐渐钻入了黑云里,这个凄冷的夜,他们两人似乎都醉了,醉在比海更深的苦痛之中,一直对视着站到了天明…… “水蕴深深碧, 舌偕寸寸香。 何消吟味苦, 半世似泉汤……” 坐在山间的大岩石上,邢震洲提着装满苦丁茶的紫砂壶,不经意地吟起凌若杉曾经吟过的诗。两人并肩在这山中游荡着,也不知已是第几日,也许他们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跟对方变成这样一种既微妙又奇特的关系。或许同是天涯沦落人,只单纯地需要听到彼此的声音,喝着同一壶苦丁茶,也就足够。 “我都快忘记那首见不得人的破诗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是无意还是故意的?” “无意如何?故意又怎样?我从小就接触着黑暗,早已分不清善恶,就好像爹说的那样,人只要活着,就注定要玷污自己的心,我只是渴望自己被污染的心可以偶尔借点什么东西清洗一下,或许你的佳句,便是可以清洗人心的东西,所以我记下,随时都可以拿来自我安慰。” 凌若杉不禁笑了:“这算哪门子破理由?” “那你爱听什么样的理由?”邢震洲也递上一个微笑。 “想听你说,你这贵公子也跟我一样,变成了灾星。” 邢震洲听到这话,哈哈大笑:“是啊!灾星,还真不是只有你这丫头才配得上这名字呢!喂,我好像也诗性大发了,要不要听我这个被你传染上怪病的家伙也给你回吟一首?” 凌若杉摆摆手,“罢了,邢二公子,你要有此雅兴,还是等你成亲之后,吟给你的郡主听吧。” “连你也觉得我该接受宿命?”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如果换作是我,我可以接受宿命,但我不会认命,因为我想睁大眼睛看看,将来的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沧海桑田不过弹指间,或许有一天,我的命运就能靠自己的双手来改变了吧。”她凝望着山下的风景,睫毛低垂着,看不清眼神,却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明的无形之力。 “凌……” “我已经抛弃那个名字了。” “要是你不介意,我倒可以替你重新起一个。” 他的目光中带着不同从前的温柔,轻轻摊开她的右手,伸指在她掌心比划出三个字——冷、星、桓。 “冷星桓?” “清冽如面,赤星在身,剑透威武桓桓之气,又有什么名字比这更适合你?” 邢震洲站起身,雪白的衣袂被风吹动,山的那一边,云雾底下升起了一轮红彤彤的太阳。阳光正照在那块大岩石上,他笑着重新坐下,为她倒上一杯苦丁茶。 “这石头,我也想给它取个名儿,叫甘苦石。因为不管要经历多少的痛苦,我也一定要得到爹的覆雷剑,在这里和你一起用宝剑刻下咱们的姓名,到时再品这苦丁茶,应该就会甜到心头吧。” 当邢震洲回到大领府时,邢震英碰巧去了弟弟的住处,还送了不少补身的药品。看着那些东西,他有点哭笑不得,就算自己要娶妻,男女间的那点儿事不是没尝过,再说他年轻力壮,哪里用得着这些玩意儿?郡主的身份虽然矜贵,可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女人,只是血液里流淌的东西可能跟艺伎不太一样,但要是连个女人都征服不了,他这男人恐怕也做得失败。 “这臭小子,现在才舍得回来,就那么不想看见你哥吗?喂,你身上的伤养得怎么样了?我可是亲眼见过那些拿棍子的家伙训练打人,面前就放一豆腐块,棍子往那上边砸,真正的能手是什么你知道么?豆腐没裂成几块儿,里边却稀巴烂……” “哥,我的伤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好歹也是邢家二公子,那几个家伙手下还留着情呢。倒是你,没事送那些玩意儿来做什么?瞧我现在都健步如飞、生龙活虎了,用得着补吗?你是要你弟弟吐血还是马失前蹄啊?” 邢震洲和兄长调侃着,邢震英却一开始就看出弟弟的眼神不对劲,分明是在下人面前装腔作势,等遣走了人,关上房门,马上就得变脸。 “震洲,别装了,前次你被爹打成那样都不同意和亲,你以为瞒得过我?可是爹的脾气你也清楚,他就像炉灶里的火炭一样,表面上不会冒出火苗,可是一旦往上面添几根柴,立刻就会窜出火焰。不是哥要说你,像你这样不断往火里丢柴,难道真要所有牵挂你的人看你引火**?” 邢震洲眼中流露出几许失望,“哥,从小到大,除了娘之外,你一直是对我最好的人,你了解爹,也了解我不是吗?或许在别人看来,政策联姻在贵族世家司空见惯,可只靠着一副躯壳去和一个陌生女人结合,身心都被无形的枷锁束缚,那样的我就好过吗?被绑在悬崖上风吹雨淋,无论怎么喊也喊不出声,只能等待死亡,难道你也和爹一样忍心看着我郁郁而终?” “可恶的小子,明知又可能被你打败一次,我竟然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真是傻瓜……” 邢震英闭上双眼,摇头叹息。 “听着,这次我来看你,不是来逼婚。到迎亲的那天,原将军会先来见你,你只管跟他走就成。至于以后的事,你必须得相信我,我绝不会让自己疼爱的弟弟被爹打死,更不会让你走向毁灭。”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六章 恶魔之矢(一) ◆乱世中的男人们喜欢把悲剧当作乐趣,越是扭曲了自己,越是会变成凶残的恶魔。女人们则往往只能做沉默的羔羊,可这并不代表着她们希望自己的男人去战死沙场,除了为男人繁衍后代,她们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她们弱小的身躯,根本无法抵挡离弦之箭。魔鬼依旧是魔鬼,地狱也还是地狱。◆ 瑞鼎二年元月三日,邢震洲按照邢震英的吩咐,跟着师傅原天铿乘上了前去迎亲的马车。此刻,另一队人马,也一路吹吹打打,正冒着风雪朝鹤平城而来。 齐淮礼坐在轿子上,掀起轿帘朝外望了望,才一揭起盖头,雪花便扑到脸上,她本能地缩回了头,重新遮上轿帘。她并没有看清送亲队伍中人们的神情,只记得跨过界碑之后,她每次掀帘,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一座、又一座,连绵起伏,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尽头,不少的山峰已经积了雪,朔风吹过,透出一阵阵幽怨和苍凉。 离开朔芳正式出嫁的那天,齐淮信只吩咐送亲队伍不可怠慢,还特意派外务大臣凌若松亲自护送她到鹤平,但对妹妹,他却没有丝毫的不舍,甚至连妹妹的手也没携过一次。齐淮礼只要一想到那些情景,便不自觉地想要流泪,只是雪天行路,昏暗和寒冷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责问和控诉都不得不变作沉默。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只消一走进鹤平城门,从此以后就要和故国永远作别。 翻过一个接一个的山头,之后是大大小小的丘陵,才隐隐约约看到了前边的旷野,到处都丛生着松柏林。凌若松骑在头戴红花的马背上,看见马鬃上也落满了雪花,倒心疼起马儿来。在雪天里送亲,还得送到梵灵这种到处都是山峦的鬼地方,凌若松算是吃尽了苦头。但他身为外务大臣,若不把郡主及时送到鹤平,万一邢清扬突然翻脸,撕毁和霜华的盟约,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没办法赔给齐淮信。 “大人,前面就是鹤平城了!” 前行侍从的声音仿佛雪中的一颗火炭,凌若松瞬间忘记了寒冷,几乎要跪下来谢天谢地。他连忙命属下们快马加鞭,只要进了城,谁都不用再受这天寒地冻的苦,也不用担心郡主的身体了。 梵灵国的迎亲队已在城门口等候,凌若松忙命陪嫁队落轿行礼,悄悄朝前望了一眼。那骑着戴花的白马、穿着黑色金边新月袄褂、头戴红纱斗笠的人,无疑就是当新郎倌的邢家公子。梵灵婚礼有个和别国不同的规矩,在新婚夫妇入洞房前,不仅新娘要顶盖头,新郎也要戴上遮着脸的红纱斗笠。凌若松虽然看不清那邢家公子的脸,却也能猜出那是一个多么英伟的男子,而且看他接新娘时的举止和风度,并不像一般的武将世家子弟那般随意,兴许是为迎合霜华的京风做了一番精心准备。 夫妇俩拜天地的时辰,是黄昏时分。凌若松拜会了邢清扬夫妇,接着就命人将郡主的嫁妆搬了过来,在场的宾客都看得呆了。那些装饰精美的箱子刚一打开,就是一片金光闪闪,迷得人眼花缭乱。 “大领大人,大妃,这些都是敝国主子为淮礼郡主准备的嫁妆以及送给府上的贺礼。二位请看,这衣柜、橱子、床柜是用上好的红木整块所造,金马桶、合卺碗盏是纯金制造,那边的一对椰子,经过海边奇人以秘法加工,虽然天寒,但它们直到今日大喜还保持着新鲜。”凌若松一边解释,一边陪笑着,仿佛故意在向邢家炫耀霜华齐家的雄厚财力。 贺夫人早就看得入了神,若不是在婚宴上,她恐怕早就叫人把东西全搬了回去。邢清扬冷笑着白了妻子一眼,转头对凌若松道:“齐大领果然大方,不过我梵灵倒是不缺钱,也委屈不了郡主,只是这大礼我们收下之后,齐大领会不会嫌梵灵的回礼寒碜。” “大人这是说哪里话?我们主子只有淮礼郡主一个妹妹,自是视其为掌上明珠,才会吩咐在下,让每一件嫁妆和礼物,都得沾上金子,以示吉利和他对妹妹的疼爱……” “瞧瞧,我开个玩笑,你这个外务大臣到认真起来了!”邢清扬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转身携起凌若松的衣袖,走入了席间。 夫妻交拜之后,新郎新娘就被簇拥着送入洞房。贺夫人见丈夫陪客人喝酒,已经涨红了脸,眼看就快醉了,连忙送上清茶,要扶他回房。可就在此刻,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悄悄凑到丈夫耳边嘀咕了几句。 邢清扬听罢,酒似乎一下子醒了,他拉着妻子走到宴会厅外,连忙唤来丫环红莲问道:“大公子今天去哪儿了?” 红莲垂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着:“大人恕罪,奴婢从今天一早起,就在劝说大公子出席婚礼。可是……大公子说二公子是被您逼迫成婚,他不想看到二公子痛苦的模样,所以才……一个人去了艺伎院。” “什么?震英去了艺伎院?”贺夫人瞪大了眼睛,脸上青筋都快爆了起来。 邢清扬却摇了摇头,先前的担忧好像瞬间即逝,他叫红莲下去,转头对妻子笑道:“罢了,反正震洲已经成了亲,震英想通了,明天自己就会回来。你应该知道,那孩子跟震洲不一样,艺伎院那种地方他不会呆太久,你不用担心,还是去招呼好那些女宾吧。” 贺夫人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看了丈夫一眼,忽然望见坐在旁边独自饮茶的方夫人,嘴唇扭曲着,喃喃道:“香凝,你的震洲要是敢带坏我儿子,我非要你们母子俩好看不可!” 方夫人沉默不语,根本听也没听清贺夫人那低声却凶狠的恶言,从看到儿子进入新房的一刹那开始,她已欲哭无泪。 新房中红烛高烧,喜娘与侍从都已退下,只剩了一对新人坐在床前。新郎小心地揭开了新娘的盖头,这霜华国的郡主好美!明眸皓齿、粉面桃腮,羞涩地微微低头,活脱脱一个落入凡间的仙女,恐怕就是那不近女色的神明信徒,也要对她的艳丽为之一惊。而齐淮礼也看到了新婚丈夫的模样,看来哥哥倒没有欺骗她,这邢家公子面目和善,并非想象中那样差劲。 可是,她如何也没想到,就在此刻,新郎竟突然跪倒在地。“郡主恕罪,震英无心欺瞒郡主,实在是救弟心切,才会出此下策!” “你……这是什么意思?”齐淮礼樱唇猛然颤动。 “郡主,在下并不是邢震洲,而是其兄长邢震英,我弟震洲因为誓死不从父命,已被在下送出梵灵。政策联姻实属迫不得已,相信郡主一定能理解在下和我弟弟的苦衷,我保证今夜不会碰郡主一根头发,将来定尽力择日送你回朔芳。” 邢震英横着心,从一开始,他就不知道齐淮礼会有什么反应,但只要能挽救弟弟,他无论如何也要和老天赌一把。但若齐淮礼不配合,他也只好认命,想必此刻邢震洲已经到达了安全之地。 齐淮礼恍然大悟,但她没有惊恐,更没有大喊大叫,明澈的眼眸噙满了泪花。她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等深厚的兄弟之情,可她那成日只想着国家大事的哥哥又如何呢?她打从心底感激邢震英的好意,但倘若自己回去朔芳,梵灵和霜华两国是否就意味着将要开战?她摇了摇头,竟然轻轻携起了他的双手。 “郡主……” “不,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因为不管你是二公子还是大公子,你都已经跟我拜过堂,我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你肯为弟弟作出如此大的牺牲,足以证明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淮礼一介女儿身,原本就是听凭长辈之意出嫁,能将终身托付给一位好相公,我已无怨无悔。” 邢震英心头泛起一阵酸涩,这年纪轻轻的郡主,竟如此深明大义,只是她太过柔弱,柔弱得只会像飘在水上的落花顺从自己的命运。然而,她已经倚在了他怀里,他无法去证明那是一个可怜女子对他的依赖,还是一种变相的邀请,今夜,他恐怕必须把脑海中另一个影子抹去。她的温柔,她的羞涩,让他不自觉地拥住了她,许是借了一点点酒意,很快就沉浸在深邃、愉悦又带了点犯罪感的缠绵里……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六章 恶魔之矢(二) “公子和公子嫔来向大领大人、大妃请安了……” 第二天一早,邢清扬的花厅外便传来了丫环的禀报,只是丫环的声音似乎比平时低了些,好像还有点吞吞吐吐。 “小蹄子,发什么抖?昨天才是大喜日子,你这声儿听来真不吉利,还不快……”贺夫人正要斥退丫环,却见小两口已经走了进来。 “孩儿和娘子来给爹娘敬茶请安了!” 邢震英携着齐淮礼的手,走到父母面前躬身下拜,双双托起茶盘。老两口盯着儿子和儿媳妇,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也没伸出手去端起茶杯。贺夫人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面色时而涨红,时而铁青,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一时间浑身发抖,险些当场就气得晕过去。 邢清扬见状不好,连忙扶住妻子,对儿子怒目而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震英,你倒是跟我们说明白,明明是震洲和郡主成亲,怎么变成了你这个做大哥的带娘子来请安?” “爹,娘,是孩儿不好,其实昨天的婚礼,从迎亲到现在,一直都是我在假扮震洲,娶了郡主的人,从一开始也是我。”邢震英说罢望向妻子,齐淮礼也随着点了点头。 “香凝……一定是香凝那个狐狸精出的鬼主意害我儿子!”贺夫人又惊又气,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找方夫人问话。 邢震英赶紧拦住她,“娘,您别这样!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主意,二娘和震洲都不知情。今天一早,二娘就被我的手下送回净心观了,就算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是在离开大领府之后……” “震英,你到底被他们灌了迷汤?居然为了那两个人和你亲娘作对!让开!我今天就算找不到香凝那贱人,也得找到震洲那死小子,这世上哪里有自己的大哥代替弟弟成亲的理?成何体统?” “润芝,你给我安静点!是不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种糗事?” 邢清扬拍着桌子一吆喝,贺夫人不吭声了。 “你怎么还不明白?震英既然已经和淮礼洞房花烛,生米都煮成了熟饭,你以为你还能找到震洲吗?他恐怕早就被咱们的儿子送出梵灵了!润芝,我知道你心疼震英,可你也不能把帐红口白舌算在香凝头上吧?在孩子面前左一个贱人,右一个狐狸精,你就不觉得羞愧?” “大人,您分明就还是帮着香凝……” “你还说!还不坐好了接受孩子们敬茶?” “爹……您不怪我们了?”邢震英见父亲喝斥着母亲,抬头看见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邢清扬仰天长叹三声,苦笑道:“你这小冤家,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为父又怎能拆散你们,再把那个逆子抓回来重新办一次婚礼?为父虽然生气,却还不至于笨到要让邢家沦落到受天下人耻笑的地步……就算淮礼所嫁之人不是震洲而是你,你毕竟还是我邢清扬的长子,身份显贵,只要你们夫妇和睦,那一纸盟约仍然不会被撕毁。至于震洲……我就当他已经死了吧。如果你们是真心为了邢家着想,那就努力给家族增添子嗣,未来的大领在这些孩子中产生,为父也不用愁了。” 下了整整三天的雪终于停了,虽然融雪时寒气逼人,但正午时分已经能见到晴空的太阳,阳光洒落在雪地上,白花花的,闪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梵灵郡主邢宛桢穿着一条红黑相间的蜡染长裙,外面罩了一件紫貂皮大衣,在喜娘搀扶下踩着红绸缎盈盈步出了城门,尽管她比起齐淮礼稍稍逊色,不如住惯了海边的女子一样像出水芙蓉般明艳动人,但那婀娜而又挺拔的身姿仍然让凌若松等人眼前一亮。 “梵灵郡主也很漂亮啊!” “是么?我怎么觉得她没我们淮礼郡主好看?” “是没咱们郡主好看,可她身板儿好啊,大人娶大妃,不就是要会生孩子的吗?” “可我怎么看这宛桢郡主的眼神儿,心里就拧巴?” “去你的,人家嫁的是大领大人,你瞎操哪门子心?” 送亲队一路抬着花轿唱歌子,新娘的轿子被颠来荡去,总算越过了鹤平城镇与郊区的界碑,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刚与他们擦身而过。然而,没有一人认出,这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就是邢震洲,即便他摘下了斗笠,也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他。 喜气似乎真能冲散一切的邪煞,那些人闹歌闹得起劲,锣敲得起劲,轿子也摇得越来越快,不过那些霜华人肯定在暗地里笑话梵灵人没风度吧。他抬头望着高空里飞翔的雄鹰,他的眼中深藏着愧疚和苦涩。妹妹果然嫁了,他亦果然就这样被父亲和梵灵国的百姓都遗忘了,或许这根本就是他的宿命,即使要后悔,此刻也已经毫无挽回的余地。 “二公子?” 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他惊异地转过头。 “凌……” “看你糊涂的,我已经改名叫冷星桓了,这名字不还是你给我起的么?”她上前几步,朝他微微一笑。 “你看到我出现在这里,又这身打扮,难道都没有一点好奇心?”他见她连打量都没打量自己,苦笑着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好奇心?只不过你的样子早就把我心头的谜团解开了,不是吗?看你这模样,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白眼翻翻的,血丝都快爆了出来,分明就是一副失败的狼狈相。你以为你妹妹嫁了,现在回去求你爹,他就能原谅你?除非他变了傻瓜。” “喂,你……你怎么都知道?什么时候听说的?” “若说世上有一种东西散播之速比刮大风还快,兴许就是坊间的流言吧。怎么样?让我说中了?我想你那个比狐狸还狡猾的老爹,就算要丢脸,也会想出一个连脸都丢得光彩的办法,如果狠一点的话,他大可对外宣称你暴病身亡。” “你希望我爹死,也不用拐个弯来张牙舞爪把我也给咒死吧?真不知道你这张嘴是不是涂了毒药。”邢震洲看着她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 “看看,刚才我还在纳闷,这流言究竟是真是假,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至少可以确信有大半是真的。二公子,你不是回去不得,是就算要回去,也得等待适当的时机。因为令尊刚刚摆平那些琐事,你变成了没人要的垃圾,垃圾需要扫走的,只有大风才可能把它重新刮回去。” “没错,我是垃圾,甚至比垃圾都还不如。可我哥为我所作出的牺牲究竟有多大,坊间的家伙们又知道吗?我哥和爹的旧部崔将军的女儿本来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一对佳偶,他却为了帮我,瞒着所有人和崔小姐私下解除了婚约。你说……我如何能不怨恨自己?”他捏着拳头,举到自己面前,似乎很想重重揍自己一拳。 “你看看我,这次霜华那边送郡主来鹤平的人是我哥,如果他在鹤平查到了我的行踪,就算不贴告示抓我,恐怕都会暗地里派人取我性命。而你呢?你有个那样重情重义、甘愿为你连自己的爱情都牺牲掉的大哥,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比我幸福得多,为何偏偏还要愁眉不展?我看你并不单是对大公子感到歉疚,而是你根本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梵灵。” 邢震洲瞧了她一眼,那眼神不是迷惘,反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你这丫头,怎么连安慰人都只会说这种恶毒的话?” “那你要我怎么说?像第一次见你那样,左奉呈右奉呈?你自己听到那种话,不也恶心吗?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活得辛苦。也许像你这种贵族公子,打从懂事开始,就在想着怎样让自己将来的人生过得更幸福,如何飞黄腾达。可世间更多的人,却根本没有阔谈享乐的资格,他们想的只是如何让自己生存下去,如何把苦涩都当成是一种喜悦。”冷星桓注视着他的脸,眼中隐隐浮现着经世的沧桑。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六章 恶魔之矢(三) 邢震洲沉默了,他试问自己在大领府中也见过形形**的人,可在他所见的人当中,除了父亲的思想他猜不透,大概第二个就是这额上生着赤星的姑娘。冷星桓比他小一岁,眼神和语调却像中年人一般深沉,而自己唯一看到她内心还藏着情感的时候,偏偏是她拔出那柄“不祥”的宝剑之际,可霸风剑只要重新插回了鞘中,她又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她绝不是个为了幸福而活的女子,相反是为了承受这乱世中炼狱般的痛苦,才漂泊、流浪着,一直活到了现在。 “你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在你的眼中,世上也有特别的人吗?可在我眼里,所谓的特别早就已经不存在了,你所说的那种特别,我想大概是指我说的那些话,而不是我这个人。” “随你怎么说,我只是感觉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中的烦闷似乎都会渐渐消散,你这个灾星虽然在别人看来挺可怕,但在我邢震洲眼里,恐怕还是我命中的一朵解语花呢。”他重新戴上斗笠,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解语花?好有意思的称呼,不是只有艺伎院里的那些才色双绝的艺伎才能叫做解语花吗?” “没错,我不就喜欢逛那种地方吗?我说你这朵解语花,是会弹琴、会唱歌,还是会跳舞?” “弹琴唱歌我是不在行,不过你下次若是再觉得郁闷,甚至到了连我这张毒嘴都劝不了你的地步,那时我可能会考虑给你跳一支驱煞舞。” 她的笑容绽开着,仿佛冬日里吹来的暖风。 “对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是无论如何都要硬着头皮回到你爹身边请求他原谅,还是要跟我一样做个流浪者到处去旅行?” 邢震洲摇了摇头,“那天原师傅奉了大哥的命令,要把我骗去辽渊国边境的徽海城,但离开故国永远不回去,我真的做不到。我只想留在鹤平城郊,偶尔远远望一望大领府和大哥,或是上净坛山探望娘。” “是吗?也许你没去辽渊,反而是件好事。” “这话怎么说?” 冷星桓拉拉他的衣袖,两人走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她放低了声音:“还记得朔芳事变吗?我能成功混进大领府探听消息,正是听说辽渊派出了一批艺伎,要去朔芳借宴演与霜华和谈。在辽渊都城凤潭的艺伎院,有个叫弄月的名伎,容貌虽然丑陋不能见人,但跳得一出绝妙的驱煞舞。于是在出行当天,我用蒙汗药迷晕了她,把她藏了起来,再冒充她跟行首去了朔芳。政变那天,参加宴演的辽渊艺伎无一生还,这几日我刚好去过徽海城,无意间从守城士兵口中得知,辽渊大领平之渐对国内艺人丧生之事非常愤怒,正在囤积兵马。倘若他们得知梵灵大领的二公子进了辽渊国境,一定会抓你来要挟你爹,到时麻烦可就大了。” 邢震洲暗暗吃惊,实在怀疑崇尚艺术的辽渊大领也会想要挑起战火。“没错,朔芳事变是我爹在幕后推了一把,但执行者始终是齐淮信,平之渐就算要出气,也不会只跟梵灵动武吧?” “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齐淮信既然能施那种毒计害死自己的叔父和堂弟,恐怕他早就算计到这点,辽渊是主动找霜华和谈的,所以平之渐根本没理由找他去闹。可梵灵不同,在那两国的和谈中,你爹是局外人,但偏又是策动事变的幕后推手,那辽渊就有充分的理由和梵灵兵戎相向。现在你大哥刚办完喜事,鹤平上下正值欢庆,还不是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喂,星……” 沉默良久的他回过神来之时,冷星桓已消失了踪影,宛如被风吹来的浮云般,去也去得不留下一丝痕迹…… “大领大人,刚接到一封紧急书函,是给您的!” 邢清扬刚到教场,正要披上斗篷准备跑马练箭,一名士兵突然飞奔而来,单膝跪地,呈上一纸书信。 “长箭穿月?不是紧急军情的标志么?这信是谁送来的?” “回大人,是路边的一个小乞丐。” “小叫化子送的信?” 邢清扬有些纳闷,此信来历不明,他恐防其中藏毒或是特制的暗器,故意叫士兵拆开了信封。而事实立刻证明,他的担心纯属多余,就听士兵念道:“特以此函告知大领大人,东北辽渊国因朔芳事变艺人死难之事,大领平之渐陷入愤慨,已于边境之徽海城囤积兵马,蓄势待发。则我国不可因大公子新婚而放松警惕,应时刻做妥迎战之准备,以防遭遇偷袭。” “去,把厉将军叫来。” 随着邢清扬的召唤,一个四方脸、鹰钩鼻、手擎大刀的老将很快从营帐那边走来。此人姓厉,名九霄,曾经和原天铿同是自青年时就和邢清扬并肩战斗过的老战友,也担任过邢震英的代辅,人称“镇山将军”。 “九霄,还是你对这些个邪门歪道比较在行,拿去瞧瞧这信有什么蹊跷?”邢清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搭老将肩膀上,调侃似地问道。 厉九霄接过信,歪着脑袋,把信顺着、倒着,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忽而又伸手去摸,似乎在试试信纸内有没有夹层或是涂过什么东西。琢磨了老半天,他才重新把信递回邢清扬手里,“大人,这信纸薄,不可能有夹层,摸着也没什么涂了药的感觉。只是这写信人的字迹有点问题,依属下看,那个人似乎在故意藏匿真正的笔迹,或者是用左手写的。兴许执笔者是有意对您隐藏他的身份,但从信的内容上看,情报倒并非不可靠。” “何以见得?” “辽渊是崇尚艺术的领国,不像咱们梵灵,在那个地方,即使是身份卑贱的艺伎,也象征着国人的高雅品位以及在九国中的特殊地位。朔芳事变之后,听说那些艺伎无一幸免于难,平之渐不是没有理由出兵。而大公子新婚,宛桢郡主刚嫁,还没有进入霜华国界,因此我们肯定会比霜华更容易放松警惕,辽渊也极有可能先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厉九霄蹙着眉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越看这字迹越觉得有点眼熟,可一时又想不出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时,天上一声鹰啼,他心中猛然闪过一个身影,不由得“啊”地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 “难道……二公子?” “你说信是震洲写的?”邢清扬皱起了眉头。 厉九霄指着信纸,低声道:“二公子的字属下见过,即使故意扭曲字迹,熟悉的感觉还是能透出一点的。再说这个时候,您想有谁会无缘无故送这种信给您,又不肯留名呢?倘若这封信真是二公子所写,而且情况属实,他就可以记上一次功,也算为和亲的事将功赎罪,您说不是吗?” 谁料邢清扬竟无半点要原谅儿子的意思,一把夺过信撕了个粉碎,狠狠地呸了一声:“怎么连你也认为,我该让那个逆子回来?你存心想气我?” “大人,冤枉啊!属下只是觉得二公子实在可怜,您还是用您那颗比大海更宽容的父亲之心,重新接受他……” “不行!那小子先是想要我的覆雷剑,接着又逃婚让震英给他收摊子,还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吗?他要是回来,我恐怕连寿都会折掉十年!再说了,前几天我才对外宣布他暴病身亡,若是他突然出现,我该怎么向国人交待?” 厉九霄不敢再说话,只无奈地摇头叹息。 邢清扬一掀身后的黑色斗篷,挽弓搭箭朝天,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鸟鸣,中箭的竟是一只刚刚试飞的雏鹰。小家伙**着,扑腾了几下羽翼还未丰满的翅膀,已被鲜血染红的身躯伸得僵直,一眨眼工夫就不再动弹。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天上的巨鹰多的是,可您为何放着那些大的不射,偏偏要取这个小家伙的命?这……这是不是也太残忍了?”厉九霄上前捧起那可怜的小东西,轻轻抚着它稚嫩的羽毛,鸟儿还是没有动,那一箭分明穿过了它心脏的位置,早就断了气。 “九霄,难怪我发现震英骨子里缺少些东西,原来就是你这个师傅教出来的。” 邢清扬望着厉九霄那一脸担心的表情,突然大笑几声,面色却又立马沉了下去。 “你知道吗?震英是我最疼爱的长子,可唯一令我有些不快的就是他那好性儿,连去打几只野兔也要三思。而你虽然是我的左右手,但擅长的是防御战,不是攻坚战,这本身就是你最大的弱点。不过,人如果想要赢,就要准备好染上世间的一切污浊,既然身体里有恶魔,就别想着要去做圣人,你一样,震英也一样。传我的命令,明日一早在教场点齐兵马,进攻徽海城!”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七章 碧野苍龙(一) ◆在乱世保存着一个世外桃源,苍鹰才能在自由的天空里翱翔,但发现乐土的并不是神明,而是最为普通的人类。冲破地狱,奔向天堂,不过是披着文明外衣的说词,如果不从一开始就用自己的双手打造家园,痛苦永远都会存在于世间。善人之心得以凝聚,天地便可无比秀丽;反之,天残地缺。◆ 月亮刚刚露出弯儿,邢震洲就悄悄来到了鹤平城下,城门前静静的,守门的官兵坐在地上打盹儿,有的手里还提着滴着酒水的小壶,偶尔听得见几声呼噜。 “奇怪,没见过这些家伙平日里打瞌睡,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不小心了?”他越来越接近了城门,四周却还是不见人经过,连一丝风也没吹来。他昨日才听说邢清扬率军队从徽海归来,若非自己送出的信起了作用,他或许也不会突然生起一阵冲动,不再远望,而想着要靠近城楼看看。 滴答!一点冰冷的水滴在额上,从侧脸滑落,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什么东西?他不觉伸手擦拭着,而当再看自己的手时,浑身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血!从城楼上滴下的居然是血!他猛然抬头望去,原来城堞口放着三条粗大的铁链,每条铁链都挂在一个人的颈项上,虽然看不清那三具尸体的模样,可还是隐约能判断,那三人的穿着和梵灵人有些不同。月光照在铁链上,折射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辉,这三人分明就是被人从地上用铁链勒住脖子,一直吊上城楼,活活绞死的! “怎么会这样?”邢震洲不是没听说过残酷的绞刑,可亲眼见到着实还是头一回。也许正是自这个世界存在开始,就出现了一批扭曲人性的恶棍,残暴和血腥才会一直都没被抹煞。他用力一握拳头,就要冲进城门去见父亲。 “二公子,不要!” 有人突然在背后拉住了他,邢震洲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已被那人死命拖着奔到了城楼附近的树林里。 “原师傅?” “我说,您怎么还在鹤平啊?”原天铿抓住他的肩膀,睁大着眼睛,见到心爱的弟子,他无疑欣喜,可同样为这孩子捏了把汗。 “别问我这个,你先告诉我,那三具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听到“尸体”二字,原天铿抓着他的手不禁松开了,却说不出一句话。 “那三个人是不是辽渊人?我就觉得奇怪,这城下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静得可怕,连一个过路人都没有。原师傅,你倒是快说啊,是不是爹当着百姓们的面绞死他们的?爹在徽海究竟做了什么?” 原天铿咬着下唇,额上的皱纹仿佛都聚到了一处,小伙子凝视着他的表情,心头却如同被锋利的刀刃深深割了一条大口子,可血液只往里灌,流不出来。 “二公子,您猜得没错,大领大人杀的这三个人是辽渊城主游煦和他的两名副将。徽海一战,辽渊战败,城主三人誓死不降,激怒了大领大人,他一气之下血洗徽海城,又将这三人带回鹤平处以绞刑示众。可就算大人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您又能如何呢?他毕竟是您的父亲,即使没收到您的信,凭他的智慧,还是会发觉辽渊的异动。您想想,他可以当着邢家宗亲和大将们的面杖责您,对敌人难道会心慈手软吗?还好您今天碰到的人是我,否则撞到大人的刀口上,怕是连命都会送掉!” “我明白,在大领家族中,尤其是我们邢家,父亲永远都是天。可是爹这样做,军中的将士、梵灵的百姓又会怎么看他呢?将来敌军很可能就不会再有人投降我军,别国也可能已经因为爹喋血徽海城一事,全都把矛头指向梵灵。” 原天铿望着小伙子挂满焦急的脸,闭紧了嘴唇,好半天才低声道:“二公子,您说的这件事,我和厉九霄还有大公子他们早就跪在大人面前劝过了。可您又知不知道?他饶恕的并不是游煦他们,而是我们求情这些臣子啊!” 小伙子悲凉又透着绝望的眼神,仿佛芒刺一般,扎进了原天铿心里。虽然这个孩子从来没有被父亲疼爱过,可他却非常清楚,孩子眼中的邢清扬仍然是个威风凛凛的英雄。但如今,邢震洲亲眼见证了父亲真正残暴的一面,他强忍的痛是否已经到了极限?而自己又该如何对他解释这一切呢? “也许……大领大人心中还是像少年时代一样,渴望着战斗吧。不,他或许天生就该属于战场,让他在太平的地方呆久了,就好像是把他捆在悬崖边的大树上等死一样。而当他看到您和他年轻时一样希望上阵杀敌,又见识过您箭射三雁的绝好身手,他就越想证明自己还没有老去,自己才是霓月九国最强的霸主,即使是儿子,也无法超越。所以,二公子,您还是快走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对您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不再是大领之子,您可以成为一个平民好好地活下去,和自己真正所爱的人成亲生子,不是可以告别贵族之家悲哀的最好方法吗?就算是为了您的母亲,也一定要保重自己。” 原天铿伸出右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邢震洲沉默了,如果真像师傅所说的那样,那么自己心中不是倒增添了几分罪恶感?因为优秀的儿子存在于世上,父亲从一面特殊的镜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沉积多年的欲望终于爆发,心灵也开始变得扭曲,憎恨儿子,又想要入侵他国……难道这就是权势和心魔的可怕力量? 两鬓斑白的师傅离开了,小伙子才转过身,无精打采地踏上了归途的山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不觉来到了净坛山,当迈进净心观别苑的门槛时,清脆的木鱼声咚咚传入耳里。他知道是母亲在诵经,没有进去打扰,然而绕遍了整个别苑,却没见到冷星桓的影子。 “震洲,别找了,星桓已经不住这里了。” “娘?” “听见那脚步声,我就知道是你。瞧瞧你这孩子,怎么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儿?上山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你吧?”方夫人携起他的手,心疼地望着面容憔悴的儿子,以前她还从没见过他这般颓丧又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您又在说笑了,我这身打扮,路过的人都把我当穷小子,哪里认得我是邢家二公子?对了,娘,星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那死丫头,怎么连招呼都没来跟我打一声就……” “你老是叫人家死丫头,我看你心里其实很舍不得星桓吧。” “娘!” 方夫人笑了笑,拉着儿子的手,到内堂坐下,眼中似乎带着一丝牵挂,又隐隐透着一些无奈。“你爹班师回鹤平的那天,星桓就来跟我告别,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肯说要离开的原因。她唯一想我帮忙的,只是托我跟你道声谢,她说谢谢你曾经为渴望加入军队的她所做的努力,但她现在已经打消了加入梵灵军的念头,又做回了一个旅行者。” “什么?她又去流浪了?为什么您不挽留她?” “她向我道别那时,连表情都那样坚定,分明是去意已决,我何必勉强她留下?不过,她越是那样,我越是有种莫名担心的感觉。震洲啊,你不是经常在鹤平城附近乔装行走吗?是不是你爹他……” “爹没事,鹤平城里也没发生任何大事,您别胡思乱想。”邢震洲打断母亲的话,心底却暗暗叫苦。母亲生性善良温和,一心信奉慈悲之道,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大好,要是听说父亲喋血辽渊城,又把战俘的尸体吊在城楼上,恐怕当场就会昏死过去。 方夫人轻轻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尝了一口茶,“没事我就放心了。记得你爹年轻的时候,为了统一梵灵,跟着你爷爷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县城打的仗不计其数,已经造了太多的杀孽。所以我才希望自己长住净心观,为他吃斋诵经、替他赎罪,但愿能让那些战争中死难者的灵魂升入天堂……” 是啊,父亲有这样一位贤良的夫人,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他为何就是不懂得珍惜?邢震洲握着母亲的手,默默地在心中念着,他知道自己若直接说出了这种话,方夫人一定又要责备他。但他仍然不明白,父母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维系他们这段婚姻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而另一方面,他仍然不愿承认自己内心对冷星桓的特殊感觉,那颗赤星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浮入了眼底,悄悄烙在了他的心上……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七章 碧野苍龙(二) 东南的烈洛,是霓月九国中唯一坐落在草原上的诸侯领国,也是冷星桓漫长的旅途中刚到达的一站,她踏上这片崭新的土地时,已是仲春了。 或许是从未见过如此辽阔的原野,草原的天高气爽很快便驱除了她内心一切的烦恼。天与地的界限如此明朗,绿草如茵、繁花似锦,还有碧蓝色的小湖泊。她走到湖边,捧起一把湖水洗了洗脸,沁凉沁凉的,竟一下子就把旅途的劳顿驱赶得无影无踪。抬眼望去,不远处是星星点点的帐篷,成群结队的牛羊,还有穿着各色衣裳的男女老少在载歌载舞。早闻烈洛自十五年前与西方青淀国一战胜了对方之后,就再没与任何领国起过兵戎冲突,在战事纷繁的乱世中,能建造起如此一座世外桃源,看来他们的大领也绝不是一位寻常之人。 “这位大哥,请问雁口城怎么走?”她走到一座帐篷前面,朝一个刚跳完舞准备去给牛样搬草料的男子问路。 那男子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小兄弟,你不是咱烈洛人吧?看你这样子,分明是一天赶了十多里路,还是先在咱们的帐篷里歇上一晚,明天一早我再给你指条捷径。这草原上有好走的道,可也有沼泽,走夜路很容易出事的。” “多谢你的好意,那我就打扰一晚了,”她拱手向男子鞠了一躬。 那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瞧你这小兄弟客气什么?咱烈洛人天性好客,你呀,既然到我这帐篷跟前来了,就是缘份,来,我这就带你先见盟主去,你可也得品尝我们烈洛有名的烤牛羊肉和奶酒!” 不过一会儿工夫,冷星桓已经被那好客的烈洛人拉进了一座大帐篷,她这才知道那男子名叫索林超,是附近阿里贺盟的三少爷。而她如今所在的盟名叫哈勃尼盟,盟主音达泰是个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中年人。 “小兄弟,听说你是来见我们大领大人的?”音达泰正向她敬完奶酒,一边切牛羊肉,一边问起她的来意。 “是的,盟主大叔,我是从梵灵鹤平来的,明天一早我就得赶去雁口求见贵国大人。” 音达泰摸摸脸上的络腮胡子,先前欢喜的面色突然沉了下来,像在思考着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是……”她指了指额上的赤星。 “不,我们烈洛人跟别国不太一样,比起霓月之神,我们更信奉苍龙神,你额头上那东西根本不算什么。其实你见咱们大人不是不可以,烈洛人虽然擅长弓马,但如果不是别国蓄意挑衅,我国绝对不会和别国战斗。只是自从去年隆冬传出梵灵大领邢清扬血洗徽海城的事,大领大人很是愤怒,他生平最厌恶在战斗中连百姓也残杀的人,偏偏你是从鹤平来的,只怕大人他……” “您是说……大人可能会怀疑我是邢清扬派来的奸细?” “嗯,除了梵灵之外,其余几国前来投奔的人,大人倒都愿意收留。可如今他正在气头上,万一邢清扬还不死心,打完辽渊之后转而要进攻我们烈洛,我怕你就这样去见大人,会惹上杀身之祸。” 烈洛大领竟然那样痛恨梵灵和邢清扬?冷星桓望着音达泰的脸,凭她识人的经验,这位盟主绝非表里不一之人,但如果崇尚和平的烈洛也不能收留她,究竟谁才能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盟主,索盟主又送来几头肥羊,说要放在百舞节上屠宰,命小人来禀报一声,今晚请您亲自主持仪式!” 一名士兵的声音打断了音达泰的思绪,他忽然伸指一扣桌子,对那士兵点点头,转而对冷星桓道:“小兄弟,今天晚上我们哈勃尼盟要过百舞节,大领大人不会光临,他的公子倒是会来和我们一起过节。这样吧,干脆你也和我们一起跳舞,我看应该能抽个空隙,领你先去见公子。” “公子?” “不瞒你说,我们大领大人是个非常专情的人,大妃去世多年,他即使膝下无子,也没有再娶继室。骏彪公子虽然是大人的养子,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比亲生儿子还重要。相信我吧,如果你有事拜托他,只要他能帮上忙就一定会帮!” 百舞节,是烈洛国特殊的节日,不同的部落盟,过节的时日也各不相同。哈勃尼盟的百舞节上,全部落的男女老少几乎都汇集在草场,杀牛宰羊,唱歌跳舞。冷星桓自小就跟母亲学过驱煞舞,在别处所见过的舞蹈都以灵动秀气为主,而烈洛舞着实令她大开了眼界。姑娘们抖肩、翻手腕,欢快、热情,完全不同于艺伎们舞蹈的含蓄内敛。更加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光着膀子载歌载舞的男子们,一个个挥臂挺肩,身姿挥洒着豪迈与英武,步履却十分轻捷,蕴藏着淳朴和骠悍。若用某种动物来形容这些舞者,很快便能想到骏马和雄鹰。 “子时已到,大家跳合欢舞啦!” 在草场中央敲打着牛皮大鼓的音达泰兴高采烈地呼喊着,连胡子都笑得翘了起来,这一喊不要紧,小伙子们刹那间一阵欢呼雀跃,蹦蹦跳跳地就拥上去牵姑娘们的小手。冷星桓从未见过这等男女邀舞的热情场面,心头不自觉地涌上一团热火,突然自己也很想上前跟个威武的小伙子跳上一阵。她一眼瞧见索林超,暗暗伸手在衣袋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就要到他跟前去,可她忘了自己此时是男子打扮,还没等她迈步,一个姑娘就朝她飞奔过来。 “桓哥哥,和我一起跳合欢舞吧!” 邀请她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脸儿黑红黑红的,生得不如梵灵女孩子水润,却煞是活泼可爱,她穿着一条草裙,头上系着的草绳还竖着两根鹰毛,看起来就像一只倔强的小苍鹰。冷星桓勉强地笑了笑,她不答应都得答应,这姑娘可不是一般人,正是音达泰的独生女儿兰格。 “我……不是太会跳你们的舞。” “没事,烈洛舞才不讲究什么艺术,只要大伙儿开心就成,来吧!” 兰格大大方方地拉了她的手,走到草场中间。众人见小姐挑中了她,不约而同地“哦”了一阵,全都向冷星桓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连音达泰的鼓都敲得如同雷鸣。冷星桓尴尬地朝着周围的人们笑了一笑,模仿着男子们的动作要和兰格跳舞,兰格拍手欢呼着,仿佛猎到一头羊那么兴奋,身躯立刻如雁般迅速扭动起来。 “喂,兰格,冷兄弟跳得还不错嘛!” “真看不出来呢,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冷兄弟身子骨单薄了点儿,要是他长得跟咱们一样壮实,包准连公子出马,都能被比下去!” 听到人们的夸奖,冷星桓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明明是个姑娘,就算长得再人高马大,也练不出烈洛小伙子们那样浑身肌肉紧绷、在火光下就像要流油一样的身子骨吧。而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声“公子到了”,只见所有跳舞的人朝草场围栏口簇拥上去,他们既没有跪地,也没有躬身,居然直接搭上那进来的男子的肩膀,走到了草场中央。 “大家去跳舞吧,不用款待我啦!我也得找乐子,跟兄弟姐妹们一起跳呀!” 那公子的声音洪亮有力,冷星桓借着火把的光芒,看清了他的面容。他比之前跳舞的那些小伙子更加高大挺拔,朗眉星目,肩宽腰圆,浑身上下都透着虎虎生威之势。那是和邢震洲的俊逸潇洒完全不同的气质,她单凭直觉似乎就能看出,这公子定是个骁勇善战的大将。 “彪哥哥,你难得来咱们哈勃尼盟,我看干脆摔摔跤,也让咱们盟的勇士们沾沾你身上的龙神之气嘛!爹,您说是不是?” 兰格拉着那男子走到草场中央,一面向父亲挥了挥手,忽然转身就推着冷星桓上来。 “烈洛勇士龙骏彪,梵灵勇士冷星桓,大家是不是很期待他们交手啊?” “好啊!”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七章 碧野苍龙(三) 潮水般的欢呼声四起,音达泰会意,干脆脱了上衣,手法一变,把鼓槌倒握过来,鼓点子打得那叫一个轰动。小伙子、姑娘们高呼“龙神在天”,呐喊助威的声音越来越热烈,冷星桓险些晕过去,这兰格,怎么偏要把她给推上去和公子摔跤?这拒绝吧,自己是客,对不住主人;接受吧,龙骏彪整个儿就是一猛男,要跟他玩这种贴身搏击,万一露馅了可怎么办? “冷兄,请!”龙骏彪压根儿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大手一伸,便握上了她的手。 算了,死就死吧!为了接近老爹,只好豁出去陪儿子玩一把了。她把心一横,将相握的两手高高举起,接受了挑战。突然,她发现自己好像还不是太清楚烈洛人摔跤的规矩,连忙凑到兰格耳边问了几句。兰格噗地一声笑起来:“桓哥哥,放心吧,烈洛摔跤不兴抓衣领、扯裤带那套,可以摔腰带,就是我刚才给你绑上那玩意儿。还有,不许打脸,不许用脚踢膝盖以上的部位,也不许抱腿,死不了人的。” 放下了一半的心,冷星桓终于走到场中,可她没想到龙骏彪的速度如此之快,刚上来就是一个猛扑,两手一把便抓牢了她的双臂,朝自己面前一拉,又突然将她朝前用力推。好个烈洛公子,生的就是股比牛还大的劲儿!光是这一下子,她已经左左右右几个趔趄,要不是自己会点轻身法,还非得就跟扔张破桌子似的扔出去。 “冷兄没有试过烈洛摔跤,在下刚才的一手竟也没能制住阁下,可见真是好身手呢!” 龙骏彪似乎更来了劲,虎目圆睁,又扑了上去。这次他可提前使出了绝招来对付冷星桓,左腿一蹲,膝盖插到对方双腿间,朝后想勾起她的右腿。 冷星桓大吃一惊,这个动作分明是想把她摔个仰面朝天,只要一成功,她肯定“现形”,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本能地将双脚一合,身形闪电般侧过,右手三指一伸,来扣龙骏彪的脉门。 “哇,这是什么手法?”龙骏彪傻了眼,左手被扣了个严实,这一招可不是摔跤的姿势!但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冷星桓的左手也没闲着,往他左肩下一扒,配合着右手来了个四两拨千斤,他猝不及防,居然被摔倒在地。 “天哪!公子被摔倒啦!”围观的众人一阵目瞪口呆,连音达泰也停止了击鼓。冷星桓一抽身,稳住脚跟站定,左手一撩衣袂,右手在胸前一摊,收势美妙之极。草原的风吹动她额前的两缕发丝,火光映在清秀的脸庞上,汗水挥洒,滴落草地,兰格竟上前握住她的手跳了起来。 “大家见笑,星桓不懂规矩,使小伎俩冒犯了公子,还请恕罪!”她正要单膝跪地,向龙骏彪赔不是,谁知龙骏彪一把拦住了她。 “冷兄,你不必这样,别国大领家族的人喜欢让人下跪、鞠躬,我们烈洛从来不讲这一套。礼数要是太多,人就会变得虚伪,若是到了战场之上,连传战报都要跪下禀告,再让人呈上来,敌人十有**就会抓住这样的时机,杀我们个措手不及吧?” 看到龙骏彪此举,冷星桓终于明白烈洛当年与青淀一战大胜,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战乱的原因,她心中暗惊叹,这烈洛龙家公子都有这种器量,恐怕烈洛将士比她想象中的更厉害。 龙骏彪领着她走进帐篷,坐在旁边的羊皮垫子上,亲手递上一杯奶酒。 “公子真是客气。” “哪里?既然你是客人,就一定要尝够这甘美的奶酒,因为它只有我们烈洛人才酿得出,外地人要是单凭一股子好奇心要自己酿造来试试,搞不好会毒死自己。” 冷星桓不禁愣了一下,将空的酒杯放回桌上。“所以不熟悉烈洛情势的别国军队,就无法战胜烈洛军吧。可我认为梵灵大领邢清扬不同,从他血洗辽渊徽海城的种种迹象来看,难保不会来贵国边境骚扰。” “你说得没错,中午时我接到探子的来报,邢清扬十万大军已经朝边境的骝陵城而来。” “什么?” “邢清扬不是简单人物,但烈洛也早就作好了战斗准备。你知道吗?我本来是烈洛和青淀战场上幸存下来的孤儿,爹捡到我的时候,那年我才八岁,胆子小的出奇,连马背都不敢上。但爷爷和爹依然没有停止对我的骑射训练,就算他们累病了,也要把我培育成烈洛草原上最英勇的战士。因为我姓龙,就必须守护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们,龙家和勇士们并不好战,都是为了心中早已扎根的爱和正义,才会驰骋沙场。” 龙骏彪眼中闪耀着太阳般的光辉,冷星桓只感到一阵滚烫的气息直袭到内心深处,她竟无法继续他的话题。他像一棵苍松挺立在她面前,仿佛树下的人在面对他时,都感觉自己异常渺小。 “冷兄,你瞧我,竟然说起自己来了,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投靠烈洛呢。”龙骏彪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在试着看穿她的心。 “我看公子是在怀疑,我究竟是不是梵灵国派来的奸细。” “不,我看得出来,你绝对不是奸细,相反你的眼中深藏着怨恨,恕我大胆地问一句,冷兄的亲人是不是被邢清扬所害?所以你才会想来投靠烈洛,甚至想借龙家的刀铲除掉仇人?” 他居然连这都猜到了,难道暴露在她眼神中的仇恨,果真那样明显吗?面对这个男子,她不能向他倾诉自己自出生以来就遭逢坎坷的境遇,只因她天生就不是一个会在别人面前诉苦的人,这样只能显示出自己的脆弱。 “好,就算真如你所说,我是为了报仇才想投靠烈洛,但邢清扬的实力和手段,烈洛人就亲眼见识过?那个人不仅擅长硬战,头脑也非常精明狡猾,你们会抓紧每时每刻,他同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取胜的机会。” “你说什么?” 冷星桓伸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能说我比你们烈洛任何一个人都了解邢清扬和梵灵军。当然,我不会强人所难,既然公子不肯收留星桓,就此拜别。” “公子!急报!”就在这时,一个士兵突然闯进了帐篷。 “什么事?” “启禀公子!探子来报,梵灵军已经开近骝陵,在离本城三十里外的山地安营扎寨!” 冷星桓止住了脚步,龙骏彪蹙着双眉喝问士兵:“敌军这么快就到达了我国边境?探子怎么没能及时传达情报?” 士兵的脸色一片煞白,“公子,听说是我军探子送信时偶然被敌军发现,邢清扬那老狐狸就命人放箭,那位兄弟身中箭伤,好容易才逃脱了追捕,行了不知多少天的辛苦路。他刚见到属下,把情报告知完毕,就气绝身亡了……” “好一个可恶的老狐狸……”龙骏彪咬着牙关,一拳砸在桌台上。 “骝陵城守卫的几位将军都请属下转告公子,请公子修书到雁口,禀明大领大人,批准他们出兵攻打敌军。” “没错,敌人的确可恨,但将军们也不是不知道,我爹早已卧病在床,药石无灵,不管是不是边境告急,他老人家都无法再率军作战。” 听到两人的对话,冷星桓在一旁暗自琢磨,怪不得那些烈洛人无论如何都像要阻止她去雁口,原来是大领重病。或许,连老天也在帮她,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要是自己能说动龙骏彪亲自去驻守骝陵城,等和梵灵军碰了面,她便可以更多一分报父仇的机会。 “公子,请恕我无礼,照此刻的情势看,不加强骝陵城的守备,城池很可能就会被敌军偷袭!” “你说这话,究竟想要我做什么?”龙骏彪转过头,轻轻扬起眉梢。 “如果公子不嫌弃星桓是别国人,大可安排我做个临时监军。如果和梵灵军一战能旗开得胜,我想公子就应该非常清楚,我是否真能留在烈洛军中,为公子和大领大人效力了。” “是吗?那冷兄的意思,就是只要有你在,我们烈洛就一定能打胜仗了?” 冷星桓拱起双手,正色道:“星桓不才,不敢予以保证,我只知道,要想用敌人无法猜测理解的兵法战胜敌人,友军就一定要拥有超越寻常人的学识和经历,若是这些都和敌人差不过毫厘,战术就很快会被敌人识破,必败无疑!”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八章 铁骑冷羽(一) ◆要想取得天下,就一定要牺牲自己灵魂深处最后一份天真和善良,焰火只有被点燃导火索之后爆绽开来的刹那,才能释放出最灿烂的光芒。即使被亲人和朋友都厌恶,射出的箭依然无法收回,或许感情对霸主来说,本就只是一种奢望。跨上战马,就属于沙场,淋漓的鲜血玷污大地之后,很快就会被染上另一种色彩,可是,我无怨,亦无悔。◆ 清晨的号角声响彻草原,骝陵城下,一个个身穿墨绿色衣衫的烈洛战士列队整齐,笔直而立,宛如草原上挺拔的茂林。 冷星桓随着龙骏彪的一万兵马到了这里,看到那些铁铮铮的烈洛勇士,她仿佛看到了太阳一般的火热和光亮。骝陵城是烈洛北方的第一道屏障,梵灵军要攻入烈洛国境,必须由此关口进入。但这座城和她曾经所见过的城池造型差异实在很大,它并不是单独的一座城,而是每隔几里就有一个城楼,中间以坚固的城墙连接。她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是从第五个城门进入。此外,城池所处的位置,前面和背后都是广阔的原野,城墙横向延展,大约有二十五里之长,联系着草原两端的两大山脉。 她从龙骏彪那里得知,在骝陵城,城楼与城楼之间互相传递消息,只要在城楼顶上的平台放出高低不一、颜色不同的狼烟和烽火,就可以代表各种不同的号令。当年西方青淀国来犯,正是烈洛大领龙骧亲自率军守护骝陵城,仅仅以八千骑兵便战胜了青淀两万大军。 “怎么样?亲自登上骝陵城楼,不会没有什么深刻感触吧?”龙骏彪站在城楼上,笑着问她。 “早闻当年烈洛军在令尊的指挥下,就是于骝陵城击败比己方多出两倍以上的青淀军。不过如今登上这城楼,倒也没什么特别感触,唯一觉得奇怪的是,城前没有护城河,门下也没有吊桥。我非常想知道,那时大领大人究竟是用什么战术以少胜多的。”冷星桓转过头,将落下的发丝撩到脑后。 “等到交战的时候,你心中的疑团就会解开。” 龙骏彪一手指着城下已经列队整齐的兵马,一手接过身旁士兵手中的令旗。冷星桓见他没再说话,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城下的列兵。那些马匹比起她曾见过的别国骏马,似乎都矮了一个头,难不成这种矮小又难看、连鬃毛都稀稀落落的马,就是烈洛人的战马?将士们倒是虎臂熊腰、气势非凡,但只有很少的人披着盔甲,大部分人就和平日里一样穿着粗麻木衣。更奇怪的是,他们的主要兵器是短刀和弓箭,这些可以称之为原始的武器,究竟要如何同敌人作战? “元帅,我军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士兵的来报猛然打断了冷星桓的思索。 “公子不是说练兵吗?怎么突然要出兵?” 龙骏彪没回答,只是朝她点了一下头,伸手拍拍士兵的肩膀,就要扬起令旗。 冷星桓忙上前阻拦,“军中探子被害,敌军提前到来,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扎营,必定早有准备。只怕邢清扬正是在等你们主动出击,掉入他的陷阱,公子此时出兵,实在是轻举妄动、有欠考虑。” “如你所说,邢清扬其人如何,从我军探子被害之事,就能看出几分端倪。虽然敌军有可能设下陷阱,不过你也太小瞧我们烈洛军了,越是在这种时刻,我们越是应该展现实力,给敌军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难而退。你不用替我和我的将士们担心,别忘了敌军安营扎寨的地方虽然靠近山地,但周围仍然是草原。放心,你只要一直跟在我身边,不单独行动,那些敌人绝对动不了你一根毫毛。” 龙骏彪关切地扶住她的一边肩膀,右手拍着胸脯,冷星桓之前虽是有几分担忧,但那双大手所传递而来的温暖,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告诉她,她应该相信眼前这个烈洛公子。不,他或许不能算是高高在上的大领继承人,而更像一个纯粹的、倍受众人爱戴的大将军。 “贺卓,点燃烽火!前军和中军以我的令旗为号,朝敌营进攻!” 铿锵有力的吼声,透出凛凛威风,龙骏彪已然飞奔下城,跨上一匹褐色战马,从士兵手中接过一支镔铁长枪。左手马鞭“唰”地疾挥而下,那战马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就冲在了前头。 冷星桓终于见识到了烈洛的长杆兵器,也骑上一匹矮马,紧跟在龙骏彪的战马后面,周围有二十多个骑兵掩护。她策马上前,却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从前并不是没骑过马,但这烈洛马奔跑的速度也确实慢了点儿。况且,龙骏彪只让军队准备了人所需要的军粮,并没有单独准备战马的饲料,等到了敌军的营前,马就算不累也会饿。行军时间越是长久,她越发能找到弊端,烈洛军中全是骑兵,连一个步兵都没有,她担心要是战马累倒,严重影响到整个军队,到时非得吃不了兜着走。 “小兄弟,这个给你!” 冷星桓还在为自己该不该指望这个领国而矛盾,身后忽然传来了音达泰的声音,他扔给她两件东西,是一张弓和一个箭袋。她转头朝络腮胡子的盟主说了声谢谢,将弓箭固定在马鞍上,心想大概这些烈洛人的东西反正也派不上用场,她本身不就带着一把宝剑吗?只是那些人没发现罢了。她暗自盘算着,若是碰上绝好机会,就一定要用霸风剑刺进邢清扬的咽喉,为被他间接害死的父亲报仇雪恨。 当烈洛军接近梵灵军营寨之际,邢清扬正要麾军前往骝陵城,或许是马蹄扬起的尘埃遮蔽了阳光,低低的山峦在地面投下长影,好像黄昏要提早来临。 战争很快就要开始了吧?邢清扬站在观望台上,不时伸出一只手,似乎要以指尖触碰天边的浮云。数十年来,他自少年时代开始,就跟随父亲邢登峰驰骋战场,他永远都记得父亲战死的那一刻,那个不甘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只有能翻云覆雨的人,才可以被称之为霸主。重新披上战袍,今日天边的流云已不同往日,人和那些变幻无常的云却仍然是相同的,逝者化作黄土,消散得无影无踪,而更多的生者汇聚起来,都想站在高处仰望苍穹。他捋着胡须,不觉发出一阵冷笑。 “爹,您为何发笑?”陪伴在他身旁的是邢震英,这位新婚才不过半年的大公子,也参加了自己的初战。 邢清扬指着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你看那些没头没脑的敌军,不到万人,居然不怕死地来闯我三万前军的营寨,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早听说烈洛大领族人对自己的每一个下属都甚为关切,看来只不过死了一个探子,就足以引蛇出洞。震英,爹知道你的箭法不错,你就留在这观望台上等敌军主帅露面,看准时机就一箭射死他。” 邢震英心上不由一寒,“既然敌军数目远不如我军,爹为何还要孩儿放冷箭?这不是太……” “震英!” 邢清扬厉声喝斥着儿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说为父太卑鄙,对不对?你这孩子就是心肠不够狠,这对一个将领来说可不是件好事。作战不一定是好勇斗强,单凭武力,到人困马乏的时候,就等于自取灭亡!” 邢震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父亲,目送着父亲走下观望台,却心乱如麻。或许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父亲曾经究竟是如何统一了梵灵。可是,真要不择手段射杀敌军将领吗?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弟弟的面容,若是换了震洲,他又会不会照父亲的意思去办? 马蹄声、喊杀声逼近了,烈洛战士们尽数拍马挥刀,飞驰而来。为首的一员大将,正是哈勃尼盟主音达泰,他手擎一根狼牙棒,纵马往阵前一立,犹如一尊横眉竖目的黑煞神像。“呔!哪个是你们的大领邢清扬?快些出来与我一战,我音达泰好早早送他一程!” 音达泰声如洪钟,那吼声似乎把大地都震得发颤。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八章 铁骑冷羽(二) (注:本书文学网首发,只有的是唯一正版,书号30959) “敌将,休逞口舌之能!我们大领大人岂是你等之辈所能见的?待老夫前来会你!” 梵灵军中冲出一员年龄比音达泰还大的老将,手提大刀,前来应战。冷星桓猛然认出了他,这位老将不就是当日鹤平教场选拔新兵的时候,站在邢震英下首的那个人?尽管她叫不出厉九霄的名字,但既然是能和大公子的地位差不多平起平坐的老将,必然身手不凡。她悄悄凑到龙骏彪耳边道:“这敌将我曾经见过,在梵灵军中地位崇高,音将军怕是得小心些才好。” 龙骏彪没有回答,只是一扬左手,兵卒会意,立即传令擂鼓助威。梵灵军也不甘示弱,一时间,两军都是鼓声震天,士气高涨,战旗迎风挥舞,仿佛要与晚霞争辉。 厉九霄与音达泰几乎是同时挥舞着兵器冲了上去,但音达泰的动作更快,狼牙棒劈空便朝对方头上砸将下来,颇有泰山压顶之势。厉九霄举刀一架,“铛”地一声撞击,两杆兵器磕碰在一起,迸射出点点火花,两匹战马各自向后退出了一丈多远。 “好家伙……”厉九霄暗自咬了咬牙,尽管他从少年时代起,就同邢清扬和老主人身经百战,即便如今年过半百,强大的膂力也丝毫没有减弱。但刚才架住音达泰狼牙棒的一刹那,他双手的虎口却微微有些发麻,加上敌人的兵器通体由镔铁打造而成,异常坚硬,更成了不好对付的角色。 音达泰双眉一横,头上徽缨随风飘动,沙沙作响,丝毫也不给对方留余地,抡起狼牙棒又纵马上前,一棒朝厉九霄面门横打。但这次厉九霄可没有硬接,一个蹬里藏身,音达泰的一棒扑了个空,而对方俯下身子之际,竟就着那样怪异的姿势,来了个刀当枪使。音达泰大惊,连忙拍马躲闪,不料厉九霄这一招异常刁钻,如灵蛇出洞,刀尖已经挑到了他的大腿上。 “哎呀!”音达泰惊叫起来,那一刀居然把他腰间裹着的兽皮挑了个窟窿,尽管没直接伤到他的身体,背后却着实出了一身冷汗。 “音大叔!快退回来!”冷星桓见状不妙,可已经恼火之极的音达泰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硬要和厉九霄继续缠斗,要报这一刀之仇。 “败者还要逞英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厉九霄一声长啸,大刀背到身后,刀法突变,刀锋自下往上一挑,霎时间朝右劈去。音达泰举棒来迎,磕开对方的大刀,正要还击,不料厉九霄的刀像是同他合二为一了一般,一个“板门合扇”,横劈立时变作了直砍。音达泰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刀法,虽然对方终究没能伤到他身,他却已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渐渐失去了还手之力。 厉九霄越战越勇,一口大刀舞得密不透风,看似没使出多大力气,但音达泰找不到他的一丝破绽。老将似乎看穿了他的弱点,突然猛可里一刀朝音达泰颈项斜劈过来,眼看这草原盟主就要成为对方的刀下亡魂。 “音将军,回去!”一个年轻有力的声音传到耳畔,音达泰抬头,却见一杆长枪挡住了厉九霄的大刀。 龙骏彪乘在褐色战马之上,昂首挺枪,身后飘扬着苍龙战旗,一袭墨绿色斗篷霍霍掀动,在风中与旗帜应和着。他的马刚上前几步,周围的士兵竟自然而然地涌上前来,仿佛变成了一道坚固的人墙,要随时跟从和保护自己的主人。 “公子,这个人十分厉害,您得小心!”音达泰无奈返回军中,不忘提醒他。 厉九霄听到“公子”二字,突然收起了大刀,饶有兴趣地将龙骏彪上下打量了一番,哈哈大笑:“小伙子,你就是龙骧的儿子?长得倒是英伟不凡,可惜偏偏遇到我镇山将军厉九霄。我劝你还是莫要逞英雄,派别的将领出来和我交战吧!喔,不对啊,你不是主帅吗?主帅都已经出战,不就意味着你们军中已经无人可派?老夫就给你指条明路,投降梵灵邢家,将来少不了你们龙家的好处!” “我道阁下是谁呢,原来是梵灵双雄之一的厉老将军,难怪连音将军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龙骏彪究竟是不是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老将军连手都没和我交过,就轻易下了定论,会不会太过武断呢?草原的苍龙时时刻刻都在保佑每一个烈洛人,骏彪从小到大都坚信,只要人心存正义,风就会赋予我们神力!” 龙骏彪铁枪一横,枪头的红缨颤动了几下,忽然一抖右手,长枪闪电般疾刺而出,瞄准的正是厉九霄的咽喉要害。 厉九霄举刀来迎,仍是他先前的那一套家传“三十六路镇山刀”,可战了几个回合,他就发现自己的确低估了龙骏彪。他的刀法尽管招式奇特,但多用于防御为铺垫,再催动攻势。龙骏彪的枪法却正好相反,若说对方是坚固的盾牌,他就是更锐利的长矛,一条枪上下翻飞如蛟龙,气贯长虹,虽然他还是个小伙子,身手却比老练的音达泰利落得多。 “真是精妙绝伦的枪法……”冷星桓眼见龙骏彪与厉九霄战了一百多个回合,也不分胜负,暗暗吃惊。 鼓声仍然没有停止,厉九霄脸上却在不经意之间露出了疲态,难道自己真是老了吗?他不服气地握紧了刀杆,威武犹存的他,即使在长时间的战斗下,面临体力减弱的危险,也不肯退却。呼呼的风声吹动花白的胡须,犀利的目光似乎都凝聚到了刀锋之上,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烈洛公子虽然年轻,但却是他能敬佩和欣赏的人,或许就算自己败在龙骏彪手下,他也无怨无悔。 “厉老将军,该结束了!” 只听龙骏彪一声清啸,纵马挺枪,斜里一刺,直扎向厉九霄肩窝。他早就发现对方战马露出疲态,不如之前那样行动迅速,厉九霄躲避不及,这一枪没刺中肩膀,却扎在了锁骨下。老将一声惊呼,大刀险些落地,刹那间,梵灵骑兵和步兵各持刀枪和盾牌,蜂拥而上,把将军牢牢护在当中。 喊杀声顿时四起,龙骏彪侧头看了冷星桓一眼,她的猜测果然不错,左右两面的山里,还藏着更多的伏兵!可他似乎非要争一口硬气,全然不想对她说个“服”字,令旗一挥,大声喊道:“骑兵弓箭准备!全军突破!” 一声令下,所有的烈洛骑兵竟在瞬间就排列成了平行的纵阵,挽起大弓、搭上羽箭,黄翎的、白翎的,一边朝着敌军疾射,一边奋力突破。冷星桓没想到烈洛将士们的骑射之术竟超乎寻常的精湛,就是护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兰格,也挽着一张沉重的铁胎弓,一丢架就是六箭,一发分射不同的方向。包围作战的梵灵军反而接近不了烈洛骑兵,一个接一个死于马下。 邢清扬究竟躲在什么地方?冷星桓挥舞着霸风剑,跟着烈洛骑兵们往前冲,丝毫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她不得不为之惊叹,不到一万的兵马,竟能在三面包围中以弓箭这种看似原始的兵器进行突击,烈洛骑兵的勇猛全然超出了她的想象。眼看大军就要冲入梵灵营寨,加上厉九霄的受伤影响了军心,正面守营的梵灵军已是伤亡惨重,剩下的兵马也已显露出人困马乏之态。烈洛军依旧锐气不减,她才终于发现,那些矮小难看的战马其实才是真正的宝马良驹,体力、忍耐力和对环境的适应能力远远超过寻常战马。它们还能用咬、踢等方式攻击梵灵军的马匹,犹如草原上咆哮的猛兽。 夕阳如血,碧绿的大地被染上深暗的青紫,霎时间,烈洛铁骑横扫而过,两军对抗,已然演变为一场血战。高呼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梵灵人,在乱阵中接连倒下,时而能看见好些还拖着残缺躯体的死士,流下最后的鲜血,捍卫友军的尊严。人海掀起狂涛,淹没在枪林箭雨中,逃亡者却仍然少之又少。即使牺牲根本毫无价值,杀红了眼的战士们还是感觉不到疼痛,或许一声喘息或**之后,他们反而会大笑,只因自己终于在这凄美乐章中也谱写了某一句,死亦无憾。 “大公子,大领大人传话——擒贼先擒王!” 邢震英眼见敌军优势逐渐明显,终于将心一横,伸臂挽弓,箭头瞄准了下面褐色战马上正奋力指挥战斗的龙骏彪。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八章 铁骑冷羽(三) (注:本书文学网首发,只有的是唯一正版,书号30959) “公子,小心!” 就在邢震英一箭射出的刹那,突然被冷星桓望见,她策马上前要拨落来箭。谁知龙骏彪眼疾手快,躲也不躲,反而回头一箭朝观望台那边直射过去。两支黄翎箭在空中相撞,居然是箭尖碰上了箭尖!邢震英的箭“啪”地断为两截,可龙骏彪的箭仍然完好无损。 “谢谢提醒!”龙骏彪不忘回头朝冷星桓道谢,手上的动作丝毫不乱,他说着便搭上四支轻箭,指向了观望台。 “不要!” 冷星桓虽然怨恨邢清扬,但邢震英对她有恩,她不忍伤其性命。龙骏彪听到她的呼唤,正要松开弓箭,不料背后一阵剧痛突如其来,顿时伏倒在马背上。 “公子!”音达泰和将士们惊呼着上前,扶住龙骏彪。只见他紧咬着牙关,鬓边落下豆大的汗珠,原来背后竟中了一支冷箭。那支箭不偏不倚地射在龙骏彪两块背甲相连处的缝隙里,箭头整个没入,连箭杆也进去了一半,若是换了寻常人,恐怕立时就要落马。 “撤!快撤!” 龙骏彪被将士们保护着,几乎是用强迫的方式将他送入阵中,全军连连后撤。 冷星桓回头之际,忽然看到远远的小山坡上站着一个全身披挂的老人,正在掀动着黑色斗篷。邢清扬!老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她却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得意洋洋,用力咬了咬下唇,她强忍住心底的仇恨,勒马转身,朝草原的另一边飞驰而去…… 野草在深蓝的夜色中轻摇,像是在随虫儿的低鸣翩翩起舞,星光依旧灿烂,冷星桓坐在龙骏彪的帐篷外,却无心欣赏草原美丽的夜景。战火不过是暂时熄灭,梵灵军营变成了一片狼藉,横尸遍地,三万前军损失了将近一万,烈洛军却也因为主帅的箭伤而最终没能获胜。从战场回来,她就没说过一句话,只看见帐篷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心就像被打了死结一样,揪扯着痛。龙骏彪中箭的一幕在脑海中许久挥之不去,可这冷箭究竟是自何处而来?她莫名地觉得,或许那个放冷箭的人并非卑鄙,只是为了帮助邢震英。 “桓哥哥,你怎么还一个人坐在外面?” “哦,是兰格啊……”她无力地笑了笑。 “别担心,大夫已经给公子上好药,包扎好了,大概过个把月就能好起来。”兰格坐到旁边,轻轻将一块兽皮披在她背上。 “桓哥哥,或许你之前说得对,我们不该主动进攻敌营。只是……朝着公子背后射冷箭的那个家伙,手段也太刁毒了,想不到梵灵军中也有箭法足以匹敌我们公子的强手。” “先别说这个,骝陵城情况怎么样?” 兰格看了看周围没人,悄悄凑到她耳边:“我爹在暂代主帅,公子受伤的事,大家都瞒着大领大人,免得他担心……咦,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让你明天带我去见音大叔。” “你要见我爹?可是……公子有吩咐,要你一直呆在他身边,我如果自作主张,会挨骂的。” “那你是愿意挨骂,还是想骝陵失守?” “啊?” “放心,公子要是怪罪,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明天早上我们就约在哈勃尼草场见面,我要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冷星桓说罢,脱下盖在身上的兽皮,小心地披回兰格身上,信步而去。兰格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兽皮上还带着些许微温,不禁甜甜地笑了一笑,一丝轻悄悄浮生的情愫,竟在少女心底荡起了微微波澜…… “哈咿——呀! 天边的雄鹰啊,扑棱棱地飞翔, 草原的烈洛人啊,升起了绿纱帐。 苍龙赐点儿神力吧,勇士握紧手中枪, 保不住家园啊,叫我如何见老乡?” 骝陵城上,音达泰扯开大嗓门,吼着首古怪的曲子,挥着狼牙棒扭动着身躯,像在练武又像在跳舞,惹得士兵们连连捧腹。 “你们草原上的民歌啊?挺有意思的嘛,大叔这腔又亮,闹歌子好,能不能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冷星桓悄悄问兰格。 兰格抿嘴笑道:“你要学咱们的民歌,我倒是可以教你,我老爹这段就甭学了,他那是自己编的,破着呢。爹!别唱啦!” 听到女儿的呼喊,音达泰咳嗽了几下,才见冷星桓站在兰格身边。“嘿,我说小兄弟,是公子准你上这儿来的?” 兰格插嘴道:“桓哥哥说敌军在七天之内就会来攻打骝陵城!” 音达泰一惊,伸手摸了摸后脑。“这不大可能吧?虽然公子被暗箭所伤,但敌军也损失惨重,他们的中、后军要到达我国边境,最少也得十天。就算他们想趁公子不在时来犯,要攻城还是很难,老狐狸没理由不等到援军就打没把握的仗。” 冷星桓摇摇头,“音大叔,正因为邢清扬狡猾多端,所以我们越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反而越有可能变成现实。前天站在观望台上放箭的那人,我认得是邢清扬长子邢震英,但公子在战场遭冷箭暗算,却是从背后射中,这不正是我们全然没预料到的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烈洛将士的勇猛,星桓得以见识并和大家共同进退,实在三生有幸,这一点是烈洛军最大的优点,但同样也是缺点。” “哦?” “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如今我军先给了敌军气势上的震慑,捣了敌营,确实令他们的前军伤亡惨重。可刀剑一旦出鞘,锋芒毕露,撇开公子的伤势不说,即使敌军败了,观战的邢清扬也必定看到了我军的破绽。攻城和野战不同,主要靠的是步兵,而我军缺少的恰恰就是这个,烈洛多骑兵,和草原的特殊地形有关,可偏偏骝陵城外没有护城河。” “你的意思是,敌军可能会在攻城时命骑兵在城下叫骂分散我军注意力,另一方面却让步兵利用云梯和绳索爬上城楼进行强攻?” “不错,梵灵境内多山地,骑兵战斗力相对较弱,步兵却非常强。我军想要成功守住城池,一方面需要弓箭手尽力,此外更要在敌军步兵接近城楼前或刚接近城楼之际,就不要让云梯架起来。若是晚了一刻,就算使用擂木炮石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音达泰父女二人听着冷星桓的分析,越发觉得有理。兰格沉默了片刻,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忙道:“桓哥哥,我们烈洛人很爱护自己的同胞,谁都不愿意看着同胞倒在敌人的刀枪之下,但敌军一旦真的发动了强攻,生死可还是由不得自己啊。” 冷星桓神秘地一笑,眼中闪出一丝奇异的光辉。“其实阻截敌军的步兵,并不一定要让将士们以身犯险,倘若你们能信得过我这个外地人,那么事情应该就好办多了。” 昏黄的烛光下,邢清扬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在羊皮地图上指来点去。火光照着他的半边脸庞,一只小虫嗡嗡地飞过来,他本能地伸手朝脸上拍了一下,可惜没拍着。小家伙得意地飞走了,在灯火前面晃来晃去,他蹙起双眉,忽然眯起眼睛打了个呵欠。 初战营寨被毁,梵灵军后撤五里,安扎新的营寨。厉九霄坚持要再上阵,遭到了他的拒绝,只好继续留在营中养伤。已过四天,军中仍然一片惨淡颓废,他身为大领,也成天夜不能寐,邢震英在旁陪伴父亲,只消一看到他苍白的面容,心头就酸涩。 “爹,您还是先歇着吧,前次战斗中敌军主帅受了箭伤,短短几天绝不可能来犯。” 邢清扬抬头看看儿子,带着点无奈,冷笑道:“你那一箭要是更早点射出去,恐怕我军也不会损兵折将。不过还好,你总算走出了第一步,今后就不会有顾虑。” 邢震英垂下了头,“其实您跟大家都误会了……伤了敌军主帅的那支箭并不是我射的,我的箭法根本伤不到那位勇猛的龙家公子。” “什么?”邢清扬猛然抓住儿子的肩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别问这事了。当务之急并不是关心那箭是谁射的,您之前不也说过,等原将军的中军来了之后,再一举攻下骝陵城才最重要?” “哼,等待中军需要多久的时日,你还不知道?当时没能更清楚地打探到烈洛人的习性跟骝陵城周围的环境,难道不是你的失策?”邢清扬没好气地站了起来,在帐中迈着大步走来走去,回到儿子跟前,仿佛要举起手狠狠打他几耳光,又不忍心下手。 然而,邢震英竟突然跪倒在父亲面前,“爹,明日请让孩儿将功赎罪,率军攻城!”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九章 鏖战骝陵(一) (本书文学网首发,书号30959,请认准唯一正版,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真正的名将,应该会战斗,会狩猎,会观天文地理,会布设奇阵,更要随时准备殉国。但我若为将,并不会首先考虑这些,尤其是牺牲自己的性命。我可以等待敌人暴露出弱点,一举将其击败;我不崇尚壮烈,因为最后的胜利绝对不属于死人。人活着,当如野草,永远都不惧怕烈火,春风过处,仍是一片生生不息。◆ 黑色军旗、黑色战甲,黑压压的一片,宛如雷雨前的乌云,正以风一般的速度迫近骝陵城。高高飘扬的黑月战旗下,一员身披深蓝色斗篷、穿着锁子金甲的大将正驾着白马,挥舞着一杆方天画戟,随着怒涛般起伏的马蹄声,已率军兵临城下。 “禀报元帅,青色狼烟燃尽,命令已经尽数传到,各守将随时准备迎战!” “很好,吉布恩图、哈多禄,你们俩就趁现在依计行事!” “是,元帅!” 两个大将朝音达泰仆首一躬,飞快地奔下了城楼。冷星桓抬起头,看到络腮胡子的盟主正在对她微笑,于是将拳头握在胸前,示意请他安心。 兰格上前挽着父亲的手臂,淘气地笑着:“爹,您瞧,桓哥哥的预言应验了不是?才不过五天,敌军就攻来了,还好咱们老早就有准备。” “骝陵城的敌将听着!我们大公子有令,你等最好速速投降,交出城池,否则我军就要强行攻城!”城楼前,一名梵灵传令兵飞奔到城门前,举起小旗传达着主帅的意思。 大公子?冷星桓一惊,连忙到垛口探头张望,看到敌军战旗下的人,心里竟不自觉地怦怦跳了几下。这究竟是天意,还是老狐狸故意的?明明梵灵军主帅是他邢清扬,可他始终躲在暗处,两次都让儿子来做那些本应该自己做的缺德事。她不禁猜测着邢震英的心情,从第一次见他开始,她便知道此人生性敦厚善良,结识邢震洲之后,她似乎更能肯定,或许邢震英参加初战并不是出于自愿,可身为武将世家长子,他上阵只是迟早而已。 吉布恩图和哈多禄早已在城后整队,冷星桓的心潮却因为邢震英的出现久久不能平复,她极度不想伤害到这个曾有恩于她的邢家大公子,但现实已经由不得她去改变。就算邢震英心中根本不想以血腥的方式来和敌军厮杀,可自龙骏彪被冷箭所伤以来,烈洛军早已不进油盐,个个都恨透了邢清扬和梵灵军。音达泰站在城堞前,抖震着虎躯,眼睛睁得滚圆,连胡子也翘了起来:“呸!要我军弃城投降?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告诉你们,我音达泰不仅要替我家公子报那一箭之仇,还要取下你们元帅的人头,让邢清扬那老狐狸尝尝丧子之痛!” 还没等敌军回话,城门突然打开了,吉布恩图和哈多禄各自率军冲了出来,在城门前飞快地排成了人字阵,远远望去,犹如矫健的雁行。 “前次已见识到烈洛人的勇猛,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开城布阵,与我军正面对决,难道他们的骑兵就是这样守城的?完全不畏惧我军的步兵?”看到这样的阵势,邢震英有些惊奇。 副将金先在旁接口道:“公子不必在乎他们,那些烈洛骑兵作战虽然厉害,但是有勇无谋,充其量不过是一群野蛮的家伙。您看他们身上穿的盔甲,手里拿的长杆兵器,好多不都是前次从我军抢夺的吗?他们自己连像样一点的盔甲和武器都没有,什么都是靠从敌人手上抢夺,前次我们已经吸取了教训,这次只要依计行事,还怕攻不下城?” “不,我军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邢震英早已知道和敌军无半点谈判的余地,下令战斗是必然的事。然而,这支可以称得上原始的军队,上次能以硬战打败比他们兵力强几倍的敌人,不能不说让人万分震撼,如今他们有了更多的武器和盔甲,恐怕更会对梵灵军造成威胁。 “全军马上改变阵型,布锋矢阵!” 他突然挥起令旗,全军将士在主帅指挥下,立刻飞奔起来,原本水平形的列阵不一会儿工夫就变作了箭头样的形状。相比起经验丰富的厉九霄,邢震英虽是初阵,却并非只会纸上谈兵。在出战之前,他就对大家特别强调过,要加倍小心敌军的弓箭。阵型布置完毕,先头部队的将士皆身穿重铠,周围排列着大批举着巨大盾牌的步兵队伍,一个个手持到枪,风吹起了盔缨和斗篷,应和着铁甲碰撞的声浪,渐渐朝城门口推进。 “邢清扬的大儿子,居然能临时变换阵型,我似乎低估他了……”音达泰看到这般情势,咬着牙关握紧了拳头,敌军的盾阵放到了前面,友军的弓箭威力就无法完全发挥,尽管这个阵型前进的速度并不太快,但对付擅长弓马的烈洛人,却是攻防一体,几乎找不到破绽。 “音大叔,看来我们得提前行动,否则难免损兵折将,”冷星桓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音达泰点了点头,举起一面草绿色的令旗,迅速朝三个不同方向挥舞了三下。就在梵灵军即将推进城门之际,吉布恩图和哈多禄突然对视着点了点头,竟同时叫了声“撤”。 “奇怪,敌军怎么突然撤了?” 邢震英将方天画戟横在胸前,心里甚是纳闷。不料耳畔马蹄声响起,先头部队已在副将王奔的率领下,飞马冲进了城门,金先带着步兵也紧跟了过去。 可恶!自己还没下达进一步的命令,两名副将居然就草率地冲进了城,究竟是以为敌军害怕了他们,要抓住这种良机,还是武将们嘴上顺从他,实际上却没把他这个大公子放在眼里?邢震英只觉得脑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却又在瞬间化作了一种无奈,他握紧马鞭,扬手落下,叫道:“中后军听着,全都跟着我攻进城去!” 邢震英挺戟朝前一指,梵灵大军应声攻进城门,霎时间士气高涨,将士们几乎都变作了一头头饥饿的猛虎。阵阵呐喊声和叫骂声仿佛淹没了他们的理智,人人都抢着想要立功,更有人高呼“捣毁烈洛军帐,取下龙骏彪首级”,只要进了骝陵城门,便是烈洛国境,若立下头功,一辈子荣华富贵必然享之不尽。 可是,前面等待着他们的却并不是功劳,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连之前的敌军也奇迹般地消失了踪影。邢震英正要调转马头,身后猛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城门和登上城楼的阶梯口竟然被高处落下的大铁石封死。 糟了!邢震英顿时觉得情况不妙,但在众多将士面前,身为主帅的他岂能先乱了军心?且不管敌人究竟是怎样把那些连几十匹马也难拉动的铁石搬到了城中,单是这些东西往出入口一堵,他们不但上不了城楼,还连反悔的机会也没有。但是,敌军不可能不知道梵灵有最强的步兵,封死了登上城楼的入口和阶梯,不是把自己也关在了上面,只要云梯一架,下不来的敌人还不是只能等死?他们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金将军,你率领步兵架设云梯和套索攻上城楼,骑兵跟我前进,唯今之际,只能尽快找到烈洛公子龙骏彪!” “是!”金先得令,马上率步兵搬出了云梯。 “骑兵都听着!凡是找到龙骏彪的人,不许杀他,一定要活捉,交给大领大人发落!” 邢震英率领着骑兵往前冲,却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阵怪异的低吼声,“呜——呜——”,刚听见时像小孩被闷住气儿一样的哭泣,越往前行,那声音竟然越让人听来毛骨悚然。跑在最前面的几匹战马突然蹬起前蹄,像受了惊一般,发出了急促的喘息和鸣叫,差点将它们的主人都摔了下来。 “怎么回事?那边来的……是什么东西?”刚才还一马当先的王奔,此刻竟用力勒住了自己的战马。前方突然出现了大片深红色的点子,并不密集,可那色彩偏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血。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九章 鏖战骝陵(二) (本书文学网首发,书号30959,请认准唯一正版,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直到红点逐渐接近,邢震英才看清那是一群模样怪异的大型野兽,它们体型巨大,起码体重就是三四千斤,乍一看像豹子,但额头到前背都有箭头一般的骨片隆起,浑身的红毛中还藏着褐色斑点。这怪东西不仅他自己没见过,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老兵们也叫不出它们的名字。正在这时,其中的一头怪兽张开血盆大口,怒吼震天,前面提起刀枪的小卒被吓得连连倒退,更有甚者还尿了裤子,差点把黄胆水也吐了出来。 “快放箭!” 邢震英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中了敌人的困兽之计,但如今城门紧闭,步兵又没有攻城成功的消息传来,梵灵骑兵进退两难。他们只得扛起兵器和野兽拼命一搏,羽箭接二连三射出,可对这些草原怪兽来说,似乎一点也不管用,它们生得铜皮铁骨,箭尖充其量只能擦破它们的表皮,射落几根红毛。 “哇呀——”碧绿的草原上,惨叫声接连不断地传来,不过片刻,梵灵前军阵中就被怪兽掀翻了十多人。士兵们几乎从未见过这等惨状,眼看自己的同伴一个个被怪兽活生生咬死、撕裂、践踏,吓得哭爹喊娘,不敢恋战,只得丢盔卸甲四处逃窜。真正勇猛的将士,则挥舞着长枪大刀和怪兽展开搏斗,邢震英亲眼看到有人在不远处被怪兽咬住颈项,拖来扯去,弄得血肉模糊,仿佛满眼都变作了暗红。他连忙命令后军回撤,就算拼死也要撞开城门,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或许是梵灵军余部开始奔逃,野兽们也有了足够的午餐,大部分没有跟着过来,只有四五头还在穷追不舍。刹那间,背后又是声声惨呼,两名士兵滚落马下,一个被怪兽踏在身上,爪子抓裂了头颅,鲜血和**一同迸射出来;另一个被撕开了肚皮,血淋淋的肠子流在草地上,很快被另一头怪兽吞了下去。 “好可怕的家伙!” 邢震英眼见两头怪兽奔自己而来,鬓边的汗水已来不及擦拭,他一咬牙关,奋起浑身神力,一头怪兽扑将上来,被他一戟刺穿了咽喉。另一头怪兽似乎因同伴的死亡而勃然大怒,张着血盆大口高高跃起,在半空中猛扑而下,邢震英的戟还没收回,情急之下飞快地拔出腰间佩刀,凌空一劈。怪兽“嗷”地惨叫一声,肚子上被划开了一条三尺多长的大口子,重重摔在地上。 “大公子!” 将士们才看到这边的凶险情景,连忙赶了过来。邢震英擦擦头上的汗珠,只顾吩咐大家尽快撤到城门处,而之前和两头野兽的殊死搏斗,着实令他心惊胆战了一回。好容易才将剩余的军队重新撤到城下,眼前的情景竟又是一派惨不忍睹。 一排排云梯架上城楼,步兵却一个接一个从高处摔下,连连死伤。那些守城的烈洛人并非个个挽弓搭箭,更多的是不断往下丢着草籽和小肉块,可就是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引来了成群结队的猛禽。这些家伙跟鹰差不多大小,生性却似乎比鹰更凶猛,草籽和肉块顺着云梯扔下去,掉在正攀爬而上的敌军身上。饥饿的猛禽们见状,扑棱棱就飞来一大片,争先恐后地抢食,梵灵步兵被它们折腾得够呛。摔落的士兵,大多已经面目全非,即便有人幸运而顽强地爬上了城堞,也差不多全死在了敌人的月牙弯刀下。 冷星桓站在绿色战旗下,她没有露出笑容,只注视着城下的邢震英。梵灵大军已损失过半,城门紧闭,步兵遭逢猛禽袭击,骑兵前迎城楼上烈洛军的箭雨,后有猛兽在等着,成了瓮中之鳖。她不知该不该为邢震英感到难过,却见梵灵军的马匹终于拖着碗口粗的铁链将城门拉开一道缝隙,音达泰派出了潜伏在草丛中的骑兵,对落荒而逃的敌军发动了全面猛攻。 草原上天昏地暗,马蹄扬起的尘土遮盖了鲜血。旷野中回荡着将士的呼吼,战马冲撞着,士兵扶着受伤的同伴,一个个忘我地挥舞着刀枪,书写着华丽而悲壮的篇章。骝陵之战,成了梵灵邢家自邢登峰继位以来遭遇的一场最大败仗,邢震英的两万兵马几乎全军覆没,自己也受了十来处刀剑之伤,烈洛军损失却不过百人。 可巧决战后的第二日,原天铿率四万中军赶到了营地,见邢清扬面如死灰,帐中的桌台翻倒,酒器摔了一地。 “爹,我们还是撤回鹤平吧。” 在旁一直没吭声的邢震英忽然开了口。 “孩儿战败,理应受到军法处置,但我仍然要提醒您和各位将军,敌军之中恐怕藏有非常厉害的谋士,千万不能等闲视之。” 邢清扬抬起头,望着身上还缠着绷带的儿子,不禁叹了口气。他是那样不甘心就此撤回,但儿子的伤已经证明了一切,即便援军已到,也恐怕再没把握攻下骝陵。 原天铿也道:“大领大人,大公子说得不无道理,加上我军长线作战,如果继续和敌人缠斗下去,粮草方面难保不会出现困难……” “明日一早撤军回鹤平吧。”邢清扬仰面朝天,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命令即将传达的一刻,士兵突然来报:“大人,帐外来了一个穿着烈洛服装、头戴斗笠的小伙子,说是要面见您。” 难道是骝陵城派来的使者,要和他谈什么条件?邢清扬忙命士兵将来人带进帐中,小伙子摘下斗笠,在场的人都惊得睁大了眼睛。他哪里是什么烈洛的使者?分明是失踪了半年多的邢震洲! “弟弟!” “二公子!” 邢震英和原天铿面露喜色,激动得要站起来,却听邢清扬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只好坐了回去。 邢震洲上前拜伏在地,“孩儿恳请爹收回撤军的命令!” 邢清扬虽然吃惊,但很快板起了脸。“我姑且先不论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早在你哥和淮礼成亲那天,我就已经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你如今突然出现在军中,就凭你大呼小叫地劝我收回撤军令,我便有理由将你军法处置!” “孩儿知道营中军法严明,只想请您答应让原师傅留下,再从中军拨给我四千兵马,大军尽管撤退,若我失败,爹要处置,孩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邢震洲斩钉截铁地说着话,丝毫没露出畏惧之色。 邢清扬并没叫人来罚他,反倒朝儿子凝视了半晌,哼了一声:“看来你是非得要等到我点头,好,我就答应你,留下原将军,四千兵马也拨给你。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要是死在敌手,我可不会掉一滴眼泪,更没有人会帮你收尸!” “嗨,你们听说了吗?邢清扬撤兵啦!” 梵灵撤军的消息比风还刮得快,在草场饮酒作乐的烈洛勇士们几乎都议论着这事,箭伤还未痊愈的龙骏彪也和他们凑在一块儿,兰格更是拉着冷星桓跳了好几支舞。好容易等到大家都喝醉,她才脱出身来,借着星光走到帐篷旁。龙骏彪正在一边烤羊腿,一边欣赏草原的夜色。 “不知星桓有没有这个荣幸,和公子对酌几杯?” “喝酒而已,用不着客套,这次大败敌军,你是头号功臣,本来也该领赏。”龙骏彪伸手递给她一杯奶酒。 “公子是想说别的吧?”冷星桓笑得有些诡异。 龙骏彪忽然也笑了起来:“所谓的英雄,在你眼中不是傻瓜吗?就像那些性情原本温顺、但遭到攻击就变得异常凶猛的赤棘豹和只会为食物争个你死我活的虎头花鹫一样。” “公子,你这话就不对了,人生在世,谁会真的甘心当赤棘豹或者虎头花鹫?既然它们身上存在着可以被军队利用作战的优点,就该充分利用,再说野兽的生命力可比人强得多。” “是吗?有时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人还是鬼魅?” 龙骏彪盯着她额上的赤星,视线迟迟无法转移。坐在他身边和他对饮的这个“小子”,究竟怀着一颗什么样的心?此人直到现在才真正上了战场,但听音达泰说,冷星桓看到血腥和杀戮,竟然可以平静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还能毫不犹豫地牺牲掉飞禽走兽给烈洛军做替死鬼,以换取一场完胜。可是,他又没有任何理由去讨厌她,难道自己也被她的那些伎俩迷惑了? 冷星桓幽幽地叹了口气:“或许你说得不错吧,我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已经不算是个人了,尤其在你这样的大英雄面前,我简直就是面目可憎的恶鬼。但正是因为有黑暗中的鬼魅存在,站在鬼身前的人散发出的光芒才显得更加明亮,足以照亮整个天下。”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九章 鏖战骝陵(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书号30959,请认准唯一正版) “但是很可惜,我龙骏彪并不是那种喜欢让自己光芒四射的人,我只想守护烈洛的草原,还有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个‘人’的范围,是不是也包括赤棘豹和虎头花鹫?” “你说呢?我们烈洛人只吃牛羊肉,除了牛羊之外,不论赤棘豹还是虎头花鹫,都是我们所热爱的鸟兽,我们也爱自己的战马,爱自己的亲人、朋友和爱人,就因为这样,烈洛草原才会长久安宁。如果草原被敌人无情践踏,我们每个烈洛人的选择都是与领国同生共死。” “所以……我尽管立了功,却仍然不能留下?” 冷星桓轻扬嘴角,见龙骏彪转头望向远方,与她再没有目光的交结,也没有了言语。 “公子!雁口急报!” 士兵急迫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宁静。 “大领大人病情加重,三日前已吐了好几次血,大夫说,怕是……熬不过明日了。他老人家特命小人快马赶来,希望见公子最后一面,也好告知传位的事……” “备马,传令音将军父女二人留两千精兵驻守,其余将士立刻整装跟我回雁口!”龙骏彪心头一震,猛然站了起来,说着就要动身。 冷星桓一把拉住他,“敌军清晨才撤,现在只留下两千兵马守城,万一敌人突然杀回来怎么办?就算公子回去了雁口,起码也得留下一半兵力才有保障。” 龙骏彪挣脱她的手,厉声喝道:“你究竟有多了解烈洛人?我爹为领国鞠躬尽瘁,曾经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和他诀别是龙神之命,违者就是背叛!从骝陵到雁口,只要快马加鞭,来回不过两日,我留下音将军守城,已经对不住父亲,难道你还想我们大家都做不忠不义之徒,让我爹孤独而终?” 这一席话,竟将冷星桓说得哑口无言,她眼见龙骏彪叫醒将士们,一行人驾马奔出城外,心中莫名生起了一种不安,天边几颗淡红色的星星,悄悄朝地平线上倾斜了过去…… 从骝陵到雁口,有一条烈洛军大将们都知道的捷径,从南面的鹰野山沿山路行走,在第二日中午就能到达雁口城。 “公子的伤还没痊愈,这样赶路能撑得住吗?”哈多禄担忧地看着一脸焦急又透着疲惫的龙骏彪。 龙骏彪收起马鞭摇了摇头,“哈将军,不用担心我,尽快到达雁口才是当务之急,虽然山路难行,却毕竟是最短的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爹去得不安。” 哈多禄见他硬要坚持,只好传令前军加紧行程,而当他们走到一个大峡谷口,前军突然停止了行进。 “怎么不走了?” “将军!前面的山壁上好像刻着大字!” 循着士兵的声音,哈多禄举起火把策马上前,果然看见那山壁上刻着几行字: “鹰野有苍山, 媲比草原美。 山中候贵客, 更尽酒千杯。 杯落万点红, 苍龙休要悔。 今雪骝陵耻, 扬我梵灵威。” 龙骏彪才将这些诗句看完,峡谷的两边山头忽然响起阵阵喊杀声,没等大家回过神,漫天羽箭已如雨点般洒落、擂木巨石轰然朝谷中砸下。龙骏彪策马闪过重物的袭击,举枪去拨那些箭,旁边的几名士兵却已身中数矢,落马身亡。 他恍然大悟,冷星桓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梵灵军根本不是全军撤退,反而留下了一支精锐兵马,埋伏在这山中等待着他们。 “大家快冲出谷去!绕到敌军背后还击!” 龙骏彪横枪跃马,带着手下奋力朝谷口冲了过去,然而,擂木和巨石早已封住了谷口,他们只能往前,不能后退,山顶上黑色的新月战旗在火光中仿佛鬼影,似要铺天盖地压将下来,吞噬谷中一切的生命。 邢震洲站在旗下,默然望着谷里狼狈的烈洛军,目光冷如苍月。敌军死伤无数,但活着的人依旧非常顽强,不但不退缩,反而继续挺进,还张弓朝山上放箭。如此疯狂的战法着实可怕,若是换了平地,自己的军队定不是敌军的对手。然而,山地作战偏偏对梵灵军最为有利,被困的烈洛军无法发挥草原的野战优势,加上之前龙骧病危的消息已让对方军心有些混乱,此刻更奏奇效。他终于笑了。 “公子,我们断后掩护!你快从前面的路冲出谷,赶去雁口吧!”吉布恩图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冷不防一块巨石砸在胸前,跟着一支长箭穿入了他的前额。 龙骏彪竭力舞动长枪,阻挡着敌军的冷箭与木石,不顾箭伤迸裂,策马拼命往前冲。他不明白,敌人根本没有通过骝陵城,为何会在境内的鹰野山守株待兔。眼看就要到山谷另一端,却听到了吉布恩图的惨呼,可他不能回头,只能强忍着伤痛奋力突破。转眼间,他已血满征袍,铁枪起落,从谷口堵截上来的敌军接连惨叫,接连落马。 “好一员英勇的猛将,却偏偏要困死在荒山野岭,真是可惜……”邢震洲冷冷地掀了一下斗篷,转身离去,谷中的苍龙战旗轰然倒下,暗红的血色,深过了夜。 “将军!不好了!梵灵军前来攻城了!” 鹰野山中发生的事,骝陵城的将士们不得而知,可就在同一时刻,众人几乎都已睡下后,紧急军情突然传来。音达泰万分震惊,急令军队守城,不料敌军已架着云梯攻上了城楼,一柄锋利的丈八蛇矛疾刺而来,竟将两名烈洛士兵串在了一起,兵器收回的瞬间,鲜血四溅。冷星桓猛然认出那名为首的老将,正是邢震洲的代辅、梵灵的“威武将军”原天铿! “可恶的龙骏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烂好人一个!城中只有两千兵马,又没有足够的防备,被敌人乘虚而入,害我想帮都帮不了你!” 她和烈洛士兵们一同举着弯刀抵挡敌人,心里却一直咒骂着龙骏彪,她更是怨恨自己的倒霉,她可没工夫陪这些烈洛人玩,更不想送死。既然又投错了主,干脆走为上策!她虚晃一刀,正要撒腿就跑,不料背后传来兰格的声音:“桓哥哥,小心!” 脑后一阵腥风扑来,她飞快地拔出霸风剑,反手一挑,一个敌人被撂倒在地,那一剑透胸而过。她擦了把汗,纵身跃到兰格跟前,低声道:“快叫音大叔和大家放弃骝陵城,由大路赶去雁口!” “你说要我们放弃城池?我们不是击败过两万敌军吗?怎么可以就……”兰格几乎不相信那话是从冷星桓口中说出的。 “天!你们烈洛人怎么都这样顽固不化?现在是现在,不是那时候!友军准备不足,怎么抵挡突袭的敌军?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壮士断腕一回,即使弃掉一座城,今后也能夺回来,不是吗?听着,逃命虽然有点丢脸,但怎么说都比白白牺牲强上万倍!” 冷星桓拽着兰格的手就朝城下杀去,此时的音达泰已被敌军二三十人包围在当中,正挥舞着狼牙棒浴血奋战。 “兰格!快走……走啊!” 他一眼望见了女儿,大声疾呼,不料就是这一分心,身上已被前后插入了四支长枪,鲜血迸射直出。 “爹!” 兰格哭喊起来,已变成一个血人的音达泰,仍然拼着最后的力气,举棒砸死了一个个敌人。转眼之间,身上又多了几处重伤,他却如鬼神一般屹立不倒,头发披散下来,吓得敌人面无血色。兰格一咬牙关,竟拼命挣脱了冷星桓的手,举刀冲上前,发疯似地朝着敌人猛劈了过去…… 一场混战,杀得星光也黯然失色,冷星桓的视线中早已没有了兰格的身影,只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音达泰,还不肯放开手中的兵器,圆睁双眼怒视着面目狰狞的敌人。原本还想走为上策的她,竟握紧了宝剑,猛虎般朝城楼顶上扑了过去。 楼顶上指挥着敌军的正是原天铿,突然看见一个身形单薄、连盔甲也没穿的小伙子气势汹汹地冲上来,大吃一惊。风吹落了冷星桓头上的布条,原天铿这才认出,此人正是当日在鹤平教场被除名的那个灾星! 冷星桓挥剑如风,看似轻巧,实则凌厉。从阶梯一路奔上,她逢人便刺,那些敌人不是被透胸就是被封喉,几乎没有一人接得了她三招以上。便是没接触到她的人,也乱了阵脚,溅落的血花染红了她的衣裳,飞散到她的脸上,她却毫无惧色,一剑在手,似入无人之境。一声长啸破空而来,她飞身一起,登上了平台。银光在半空疾闪,飞瀑般直落而下,她要一剑劈了原天铿!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章 亲人仇人(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书号30959,请认准唯一正版) ◆乱世本是男人们争霸的工具,可究竟有多少男人在意过女人为他们流的血泪?与自己交锋的敌人往往又是亲人,有时却非得摧毁亲人的家园,甚至结束对方的生命。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不清,舍弃了太多,剩下的只有权力的宝座,可权力并不能让我一生眷恋,将长矛指向亲人,流血的,仍然是自己。◆ 这一剑来得突然,原天铿高举丈八蛇矛打横往上用力一托,撞开了对方的剑。“铛”的一阵断金戛玉之声,震得他耳边嗡嗡作响,原来他的蛇矛铁杆上已经起了一道剑痕,一滴汗珠不由自主地从鬓边滚落而下。快如闪电,疾如狂风,猛如捷豹,刚柔相济,这小子手上的兵器竟然是霓月公国五大名剑之一的霸风剑! “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霸风剑怎么会在你手上?”老将手中蛇矛一收,厉声喝问。 冷星桓横剑在胸,哼了一声:“贵国的邢大领不是已经将我除名了吗?将军何必在乎我姓甚名谁?至于霸风剑,本来就是一把不祥之剑,除了我这个不祥人,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将它拔出剑鞘?将军也是信奉霓月大神的人,相信个中原由应该清楚才是。再说,邢清扬并不在这里,我也没必要在此与你缠斗,我只想带走那位重伤的盟主大叔,才不得已冒犯将军。若是将军一定要阻拦我,就休怪我手中宝剑无情了!” 原天铿暗暗吃惊,虽然对冷星桓有些刮目相看,但对方言语中隐隐透露着要杀邢清扬的意味,一想到大领将来可能面临危险,他只能尽快除掉此人。想到这里,他蛇矛一挥,虎虎生风,时而沉着,时而猛烈,和冷星桓在一方小小的平台上再次展开了搏斗。 “喂,咱们将军跟那小子这样打下去,恐怕要吃亏啊!” “还是放箭射死那小子吧!” “放箭?那小子动作那么快,要是箭没射中他,反而误射到将军身上,咱一人九条命都赔不起!” 惊人的近身之搏,看得平台下的士兵们目瞪口呆,尽管为原天铿捏了一把汗,可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继续对付敌军,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一处。谁也未曾想到,今日威武将军也会遭遇强劲对手,而且还是一个身材纤小的少年。冷星桓的剑招越来越快,剑风过处,周围竟掀起暴雨奔雷之势,只见缭绕的银光变幻莫测,已经看不清人影。原天铿还如一尊神像般立在那里,借长杆兵器守着自身门户,但牙齿几乎要咬破嘴唇,汗水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绷着青筋的脸逐渐变作了紫色。 “将军!” 士兵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忽听冷星桓叫了声“下去”,众人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原天铿一个趔趄,往后倒退了几步,一个不慎跌下了平台,好容易才站稳脚跟。大家连忙上前去搀扶,冷星桓立马抓住空档,飞身跃下,背起血泊中的音达泰,拾起一面盾牌,奔下了城楼。 “将军,您没事吧?” “个个都是饭桶!这时候管我做什么?还不快追那小子?你们都给我听好,不许留下活口,否则后患无穷!” 原天铿大骂着手下,可他更加担心的仍然是冷星桓会成功逃脱。原来之前在平台上,冷星桓让他摔下来,并没用任何杀招,而是他中了她的计。那时,她突然顺着他的蛇矛揉身贴近,侧过剑锋去削他的手腕。他根本没料到对方会利用这种寸短寸险之势来对付他,正要撒手丢掉蛇矛,谁知对方那一剑是假的,竟在他还没丢掉蛇矛前用肘底击中他的胸口,硬生生将他撞了下来。庆幸的是,手下的将士并没看清发生了何事,否则他被这样耍弄了一番,连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他扶着长矛站直身体,不料浑身筋骨竟像散架一样的痛,身躯晃动了几下。喊杀声渐渐小了,远处的城头上升起了蓝色的火焰,苍龙旗被烧成灰烬,黑月旗傲然而立。骝陵城,这座烈洛人引以为荣的城池,终究还是被攻陷了,老将走到垛口旁,眺望着鹰野山的方向,仿佛看到邢震洲的身影,正立在山头纵声长笑…… “放箭!放箭!杀了那小子!” 急促的马蹄声在背后响着,冷星桓拼命挥动马鞭,护着身前的音达泰,朝草原的彼端飞奔。 “马儿,我们能不能逃脱,就全靠你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无情的冷箭不时贴身而过,身后绑着的大盾牌也接连不断地传来“嘣嘣”的声响,她一手紧紧抓住马缰,一手举剑拨下射来的羽箭,也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还要持续多久。然而,直觉已经告诉她,原天铿并非因为她带走敌军主帅而前来追击,而是要彻底扫除她这个向邢清扬寻仇的障碍物。 “小……小兄弟,往南边走……用你的剑扎一下马肚子,快……” 音达泰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似乎在提醒着她。冷星桓虽然有些不忍心伤害马儿,但她同样相信音达泰,于是忍痛挥下宝剑,在马肚子上使个巧劲扎了下去。那匹烈洛战马猛地一声长啸,四蹄一蹬,竟然跳将起来,驮着他们奔进了山中。 “他娘的,那小子骑的是什么马?居然连那么陡的山都能爬?”一个副将勒住马头,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李将军,那咱们……还追么?”旁边的士兵试探性地问着。 “还追个屁!动动脑子吧!原将军这边只有骑兵,步兵都在二公子身边,那小子即使跑进了山里,也逍遥不了多久,到时二公子不一样解决他?” “那么……” “回城!”副将手中令旗一挥,大家尽皆调头,往骝陵城的方向回返而去。 “音大叔,您怎么样?快醒醒。” 天已经蒙蒙亮,没再听到追兵的喊杀声,冷星桓才安下心,将音达泰扶到一棵大树下,到山谷那边去挖草药。 然而,她刚一走进谷中,一片凄惨景象顿时让她的心寒了下来,不知是该震惊还是该叹息。谷中横七竖八躺着烈洛将士的尸体,破烂的苍龙旗和羽箭和擂木、巨石、乱草混杂在一起,凝聚在谷里无法散去的血腥味,刺痛着人的感官,这山谷分明成了一个活脱脱的修罗场。龙骏彪?龙骏彪在哪里?他是中了敌军的伏击壮烈殉国了,还是成了敌人的俘虏?从山谷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她屏住呼吸翻着一具具重叠的尸体,却始终没看到龙骏彪。她无奈地站起身,嘘了口气,突然想起音达泰重伤在身,连忙挖了些治伤的草药,直奔回先前的树林里。 “音大叔,我还是先给你上药吧……”她蹲下身子,要去解开音达泰的衣裳。 音达泰忽然睁开眼睛,吃力地伸出带血的手,摇晃了两下,“小兄弟……不用了,我自己的伤,自己清楚……倒是你,明知道我已经活不成,偏偏还要固执地带我闯出敌阵,跟老天赌一把,实在是……太危险了。” 冷星桓的手顿时停了下来,类似的话,她似乎已听太多人说过。其实,她生平最不愿意的就是目睹有人在她面前死亡,更不想总替别人收尸,可恰恰就是会遇到这样的情景。她害怕,害怕自己会因为无法挽救一个人的生命而失意、痛苦,甚至疯狂,害怕在这种时候,她会忍受不住而流露出内心真实的情感。可是,此刻面对音达泰,她无法丢下他独自离开,更不敢对他说出山谷中发生的事,否则他一定会死不瞑目。 “小兄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您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您……” “我如今……是不能再为大领大人和公子效力了……如果,如果你能找到兰格,请帮我……照顾她……我看得出来,那丫头心中对你有意,若是你不嫌弃……” “我答应您,只要找到兰格,我会帮您照顾她。” 冷星桓坚定地点点头,音达泰终于安然闭上了双眼。她没有落泪,或许,在父亲凌秉秋自尽的时候,她的泪水已经流干了,音达泰和凌秉秋一样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们的领国都变了,即使再伤心绝望,又能挽回什么呢?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章 亲人仇人(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书号30959,请认准唯一正版) 她捧起一抔又一抔的黄土,安葬了英雄的遗体,立上木碑后,往山谷的另一边走去,再没有回头。穿梭在鲜血和死尸之间,吹过脸颊的山风,已无法令她产生冷与痛,或许有一天,这里还会堆积更多人的怨念,尽数化作鬼魂。即便不是乱世,世间也没有任何人能拥有齐天之寿,诞生本就注定了死亡,死后变为尘土,又在其中萌发出新的生命。很多人都想掌握生死,却不知该如何去掌握,于是才有了战争,更有了胜者和败者。 “是谁在那儿?”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忽然传来一个仿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男子声音。 冷星桓抬起头,清晨的曙光正照着山顶那男子的脸庞,她忽然笑了,但脸上的肌肉是抽搐的,显得极不自然。 “星桓,是你?”邢震洲惊喜地奔下山坡,上前握住她的手,可那只纤细的手却缩了回去,带着一阵无言的冰凉。她的眼神十分冷漠,完全没有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 邢震洲凝望着她的脸庞,似乎从中看穿了什么,半晌,他才重新开了口。“骝陵城中隐藏的谋士,就是你对不对?” 冷星桓眨了眨眼睛,眉梢忽然扬起,“怎么,二公子什么时候也对谋士感兴趣了?难不成梵灵军中没有谋士?不过想想似乎是真的,否则公子也不会躲在暗处朝龙骏彪放冷箭了吧。” “你还知道些什么?” “二公子,你高估我了,我冷星桓不是神,有些事也是刚刚才猜到而已。比如你自从放冷箭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也许是在探寻一条可以不通过骝陵城直接进入烈洛国境的小路,你不惜成日不眠不休,悄悄带步兵扮作烈洛樵夫,在骝陵城连接的两座山中开路。那段时日里,梵灵和烈洛两军对阵,连你爹也不知道你已经来了骝陵,烈洛军就更加没有防备。等到山路一通,你立刻让人混入烈洛军中,传递假情报,造谣说烈洛大领病危,利用烈洛人重情重义的性情,来了一招调虎离山。你一边趁骝陵方面不备派原天铿发动突袭,另一边就利用黑夜和险峻的山谷地形伏击龙骏彪的兵马,真是一箭双雕。” “星桓,好样的,我娘也说得不错,你不是寻常人,即使我取得了胜利,这一切都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不过如今看来,那龙家公子虽然是个英雄,但依然不是你想要投靠的明主吧。这个天下很大,其实也很小,人只能选择一条路生存下去,你却仅仅因为你爹的仇放弃自己原本应该踏上的一条明路,难道就值得?” “你是在怪我半年前不辞而别?” “不,我只想对你说,邢震洲需要冷星桓在身边。” “呵,想不到二公子也会开这种玩笑,难道我这样的灾星,还有成为公子嫔的资格?” “你的嘴怎么还跟从前一样毒?你明知道我那话的意思……” “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既然开通了一条新路,你们梵灵军不是可以用最短的时日进攻雁口了吗?我可不信你爹不想取下龙骧的首级,占领烈洛。” 邢震洲嘴角微扬,“你说得没错,我爹当然想占领烈洛,可是在和烈洛的战斗中立功的并不是他,而是我。” 冷星桓忽然发出一阵冷笑:“立功?说得真动听,功劳能用来做什么?你以为立了战功,你爹就会重新认你这个儿子?他就会抛弃你大哥,让你成为未来的大领?” “我只想证明给爹看,我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是个不争气的儿子,我要用实力让他心服口服!所以,我才需要你在我身边帮我,这样你也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做你最想做的事……”他提高了声调。 “你瞧瞧,仔细对着那边的水洼瞧瞧,你像个什么样子?人家都说我这种带灾星的人是魔鬼,可你现在这恶鬼一般的脸更胜我十分。你说我离开你去投烈洛,是因为我爹的仇,那你呢?你的理由比我更没有说服力。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认可,就要用烈洛驻骝陵城全部将士的性命来换,真是可笑又可悲。”她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折成两段,用力丢在邢震洲面前,转身就要离开。 “星桓!”他叫住了她。 冷星桓没有回头,只平静地道:“我不是不愿答应你的请求,而是现在我们还没找到合作的理由,也不适合呆在一起。就好像你能很顺口地叫我的名字,我却还是只能叫你一声二公子,我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而你又要何时才能醒悟?” “那你这一走,又要去哪里?是不是还要借别人的手来对付我爹?我有时真不明白,你究竟是渴望一个安身之所,还是已经在流浪的日子里被麻痹了?” “我还没有找到安身之所,自然要继续流浪。但是,我不希望将来再见到你的时候,面对的是你的尸体,驱煞舞要是对着死人跳,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将宝剑缠回腰间,飘然而去,雾气模糊了前方的路,邢震洲的心也变得模糊起来。莫非他与冷星桓的交叠,永远都只是匆匆,不可能停留太久?朝阳自山的那一边升起,身畔却触不到一丝暖意。 微黄的树叶在头顶上轻摇着,园中已经能闻到桂子的芬芳。为什么重回鹤平大领府,又碰上了初秋?邢震洲朝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对面的树杈上有个鸟巢,两只毛茸茸的小鸟似乎受不了凉风的侵袭,缩在里面打着哆嗦。他蹲下身子,摘了些枯草放到鸟巢中,见两个小家伙抖得不再那样厉害,他会心地笑了。 这两只小鸟冻成这样,却不见老鸟的影子,会不会是已经被遗弃了?走在院子里的小径上,他心中不时冒出些怪念头。他记得自己再次跨进家门时,几乎是被那些欢呼着的仆人们抬进来的,可他们好像并没有去向父亲禀报的意思。他第一个想见的人原本是大哥,却听说郡主已经怀胎四月,贺夫人携了儿子夫妇俩特意去了外面求神。得知大哥即将有后,他很惊喜,但仍然无法掩饰那日在鹰野山见过冷星桓之后的落寞。 “绿桐,我爹……他也去拜神了吗?”他低声问着丫环。 “二公子,您还不知道吗?今儿一早二夫人就被大人接回府了。” “我娘回来了?” “是,大人刚去二夫人那边,不许我们下人打扰。” “你去做事吧。” 邢震洲遣退了绿桐,穿过花厅来到母亲房门外,果然听见里面传来父亲的声音。他本想敲门进去,忽然又听母亲叹息了一声,不由惊奇,于是悄悄伸出手指沾了唾沫,在窗纸上弄了个洞,侧耳细听。 “香凝,你这次愿意回府来住,究竟是因为思念我,还是得知震洲立了战功,想给他做说客,让我赏赐他?”邢清扬的言语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 方夫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垂着头,连看也没看丈夫一眼。 “不吭声?你最擅长的就是不吭声,嫁给我那天也是这样。现在震洲都快满二十了,就算那时是我杀了那姓戴的,把你从潜州带到了鹤平,这些年我对你如何,是不是比得过你的前夫,你应该很清楚。虽然你爹当年争不过我们邢家,被我爹逼迫自尽,可我对你的补偿已经足够了。咱们好歹也做了几十年的夫妻,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就好像我明白为什么有的鱼会逆流甚至上岸一样。” 什么?母亲竟是被父亲强抢来的?邢震洲只觉一个晴天霹雳砸在心上,惊得险些叫出声,一种莫名的窒息感却堵住了他的喉咙。是啊,鱼和女人的命运到底有多像呢?在这种乱世中,女人永远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尤其是贵族家的女人,她们一生下来,就注定无法追求自由的爱情,只能为两地之间的短暂太平而充当工具。有的鱼逆流上岸产卵,明知其中一部分鱼卵会死掉,却仍然要履行它们的使命,女人们同样会拼出性命保护自己的子女,可更多的时候还是无能为力。 “大人,一而再、再而三提起这件事的不都是您吗?我不过想您给震洲一个公平,希望他这次回家后,且不说要您像疼震英一样疼他,至少也该让他觉得,您始终是他爹……” 没等方夫人说完,邢清扬已然生气地打断她的话:“如果他像震英一样懂事,我还能不疼他?可那小子才几岁大的时候,就事事都不肯顺我的心,偏要和我对着干,你让我怎么疼他?”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章 亲人仇人(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书号30959,请认准唯一正版) “原来您到现在还不相信震洲是你的骨肉……” “哼,他若是真是我的儿子,为什么脾性会跟震英差那么远?再说你嫁给我之前,已跟那姓戴的成亲了半个月,我又凭什么相信震洲身上流的一定是我邢家的血?” “大人……” “香凝,我就是太在乎你、太喜欢你了,才会让那小子跟我姓邢,想让他好好为我所用。可惜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能对你好一辈子,但只能对他厌恶一世!” 不……不……邢震洲拖着疲乏的步子,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紧紧关上了房门。他很想相信自己是做了一场恶梦,但邢清扬那气势汹汹的语言,夹杂着痛恨,早已将他的心割成了碎片。他开始害怕,眼前所有的东西都看不见了,只有一片漆黑,他摸索着从抽屉里拿出了蜡烛,点上一根,再一根……邢震洲,这个从一开始就容易被人忽略掉的名字,因为某种原因得到下人们的另眼相看,也许很快就会被再度遗忘,一切都将回到原点。 邢震英和齐淮礼回到大领府时,已是第三日中午。安抚妻子之后,邢震英本想去探望弟弟,却听说父亲和众将在偏殿议事,也给他传了话。 进入偏殿,他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邢震洲。大家都在议论和烈洛的一战,邢震洲无疑是最大的功臣,但他脸上看不到丝毫欢喜,反而目光呆滞,连走路也不如从前那般轻快。邢震英上前伸手搭了一下弟弟的肩膀,小伙子才回过神,低低唤了声“哥”。 “参见大领大人!” 随着众人的参拜,邢清扬走到虎座前坐定,只冷冷地冲着邢震洲瞟了一眼,眉毛挑动,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儿子的脸。“别以为不说话就行,今天我让大家都聚集在这里,就是要处理你的事。既然夺下了骝陵,又探知龙骧病重,却不继续进攻雁口,居然还跑回鹤平来,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爹,看来我真的猜对了。无论我做得多好,无论我是不是立了功,我也永远无法得到您的认同。”邢震洲抬起头,眼中流露着一丝凄凉。 邢清扬愣了一下,忽然冷笑道:“你话中的刺好像挺有杀伤力呢。不过是一次试探,你果然就攻下了我和众将久攻不下的骝陵,还让龙骧绝了后,这一仗打得够狠。狮子始终是有兽性的,即便从小被人养着,温驯之下仍然藏着危险。你这次回来,恐怕不是要让我认可你,而是想要我的大领之位吧,立了大功,就能名正言顺地把我赶下台取而代之了,不是么?” “爹,您怎么可以这样说震洲呢?他的性子是张狂了一点,可他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想要尽忠尽孝,您不觉得这话比拿板子打他还要残忍?”邢震英上前劝着,他知道这种局面要是继续演变下去,弟弟多半又得莫名其妙受罚。 邢清扬没有答话,突然抓起桌上的酒杯一摔,紧跟在他身边那群高大魁梧的近身侍卫已冲了上去,各举刀枪包围了邢震洲。众人大惊失色,这二公子回到鹤平,原本大家都以为邢清扬会宽宏大度,重新接纳儿子,召他们前来是论功行赏,可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只听邢震洲哈哈大笑:“爹,您说得对,我从小就爱惹您生气,还想要您的覆雷剑。如今我更是只用四千兵马,就解决了您久未解开的难题,结果您害怕了,怕自己年事已高,不复当年之勇,也怕您的大领之位被人抢走,尤其是我,对吗?如果不是因为娘还在,您或许早就会要了我的命吧?” “你听到了什么?” “您何必在乎我听到了什么?我的命已经掌握在您手中,您拿了去,我也算还了您二十年养育之恩。”邢震洲的神情由苦涩渐渐转为坦然,众人都不明白个中原因,但见邢清扬气势汹汹,没有一个敢开口。 “放心,只要你娘还在这世上一日,我仍然会让你多活一天。不过你的下半辈子,就在狱中度过吧,等到你娘往生的那天,你的灵魂也能得到救赎……”邢清扬转过身,轻轻挥了挥手。 夜已经深了,邢震洲却无法知晓窗外的天气,黑暗的牢中若是见到了光,必定是有人被拉到刑讯房内严刑拷打。只不过在这里蹲了两天,他已经听到无数哀号,其中就有辽渊的战俘,那些关了大半年的人,想必胡子都长得可以当扫帚了。他苦笑着,或许自己应该庆幸,在这里最多就是听听风眼里传来的阴风声,做几场恶梦,不用被折磨得那样凄惨。 “邢震洲,原将军来看你了!” 他猛然抬头一看,从牢门进来的人果然是原天铿,掏了一锭银子,才斥退了狱卒。他不禁觉得好笑,自己从公子变成阶下囚,师傅来探监,居然都还得扔缠头。 “二公子,怎么才两天没见,您就憔悴成这样?” “原师傅,我已经不是什么二公子了,你还是像我小时候那样叫我吧。” “好好好……可是震洲啊,我实在搞不懂大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他怎么会给自己的儿子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你关牢里呢?还要大家准备去进攻雁口……” “爹还要去攻打烈洛?”邢震洲吃了一惊。 原天铿叹了口气:“大人的性子比牛还倔,他压根儿就不服那骝陵城是你攻下来的,还要你大哥拿覆雷剑去取龙骧的首级。” “那娘知道这件事吗?还有……我被爹关起来的事。” “二夫人那边你不用担心,大家都对她说你见过你爹之后,又上骝陵去了。我反倒担心大人,今天有辽渊的情报传来,说是徽海城外发生了骚乱。辽渊本来是艺术领国,文臣多,武将少,徽海被占,那些人还能这样反抗,何况是有蛮夷之称的烈洛人?烈洛公子龙骏彪已经不在,龙骧虽然卧病在床,却肯定不会罢休。” “没错,我们那时攻下了骝陵,已经对敌人造成了威慑。龙骏彪的兵马遭到我军伏击,敌人定会怀疑我军还有诡计,即便再恨我们,也有几分顾虑。可爹又折回去强攻雁口,反而会暴露他的野望,敌人一定会破釜沉舟,跟我军拼死一搏。烈洛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们万众一心,若是硬碰硬作战,没有一国军队是他们的对手。” 邢震洲叹息着闭上双眼。 “或许……那个人的话果是对的,我是个十足的傻瓜,对爹心存幻想,甚至不惜用那么多人命来换一个认可,却没有丝毫意义。” “那个人?” “是一个和我一样命里坎坷的人,比我年轻,但比我清醒,她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在离地越远的世界,越能看清地上的一切。” “那么,你相信命运吗?” “本来我信,我以为只要我在牢里过完下半辈子,爹就会恢复正常,可我现在才知道,他已经疯了。我曾经注意过烈洛草原上的那些野草,听说辽阔的草原也曾被火烧过,但一到春天,依然能重获新生,无论怎么烧、怎么压,也斩不断它们的生命。爹就是那样的一把火,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征服了一片土地,却不能获得民心,他不但无法扩张梵灵领土,还会被更多人反抗,只怕有一天连国人都要憎恶他……” “事到如今,我看你只能变成洪水,和我们一同去扑灭那把火了,”原天铿捏起拳头,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坚毅。 邢震洲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口,防备地朝四下里望了望。“什么?你不是真要我……” “我什么开过玩笑?如今能解救你爹的唯一办法,就是我们联合众将废掉他,否则梵灵定会像你说的那样成为众矢之的。我之所以来看你,就是要探探你心里的意思,也好回去和同僚们商量对策,因为只有你才能带领大家挽救这个已经危机四伏的领国。” “不行,就算真要爹下台,我也没有资格做大领,你们要举事,应该去找大哥……” “震洲,现在的你还是你吗?你那雷都打不动的自信心到底上哪里去了?连你大哥都认为你比他更适合做个大将,你也一心想要大领大人的覆雷剑,怎么如今听说这事,你反倒畏首畏尾起来?你听着,即使你用武力把大人赶下台,将士们也不会怪罪于你,因为你姓邢,你继位乃是名正言顺!” 邢震洲握住原天铿的手,苦笑一声:“原师傅,你错了,我可能……根本就不是邢家的儿子。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一章 孤山雨寒(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书号30959,请认准唯一正版) ◆如果世界上没有神明,那些身体里流淌着狂热血液的人,是否就不会借着神的名号发动战争?他们都错了,就算神根本不存在,崇尚战争的人仍然会发动战争。只是在那之前,也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猛兽的霸性早已潜伏在灵魂深处。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想用自己的手来布武天下,不想允许更强者的存在,谁让我偏偏看透了神的真心?◆ 原天铿坐在桌台前,紧闭着双眼,一手支着下巴,仿佛已经陷入了沉思。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屋里静得连他自己的心跳声似乎都能听见。 “老爷,小的来掌灯了。”管家从门外走进来,轻轻将纱灯放在桌上,看着原天铿并没有什么反应,摇了摇头,转身朝外走去,却撞上了刚过来的厉九霄。 “老原,到底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约我晚上到你府中来说?”厉九霄大踏步地走到桌台对面,朝软垫子上不客气地就坐了下去。管家会意,关上房门离开了。 原天铿抬起头,低声道:“你知道么?昨天我去探过监,跟二公子说了会儿话,离开之前,我居然朝他脸上重重扇了个大嘴巴子。” “你打了二公子?”厉九霄惊得右手一颤,差点连杯中的茶水都泼了出来。 “原来二公子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大领大人,而是他自己的心……”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要提前举事?”厉九霄越发觉得原天铿的神情不对劲。 “对,恐怕这件事连大公子也要瞒下才好,若不出意外,就定在七天之后。”原天铿放低了声音,语调渐渐变得深沉。 厉九霄望着老战友的脸,迟疑了良久,也没说出一句话。 “我说老厉,你怎么不吭声?我提出计划那时你不是挺支持吗?该不会……你是因为我想把提前举事之事瞒着大公子,突然要变卦吧?我可好意提醒你,二公子被关进大牢那天夜里,你和我还有金将军他们可都向霓月大神发过誓!” “好了!”厉九霄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脸上的肌肉都挤在了一处。 “什么好了?你究竟是要站在我们这些老战友的一方,还是继续站在大领大人那边?我今晚约你来,就是想要你明确做个决定,这样一来,到时咱要刀枪相见也怨不得谁。” 厉九霄看见他那坚决的表情,突然发出几声苦笑:“原天铿啊原天铿,从前我真没看出,你对二公子的好竟然到了这种程度,甚至自己变成魔鬼也在所不惜。二公子虽然从小得不到大领大人的疼爱,身边却有你这样一位死忠的代辅,还能不惜一切发动众将支持他登上大领之位,我真是既羡慕又嫉妒。” “老厉,咱们并肩战斗那么多年,你早就应该看透我。虽然你曾经教导的那位是大公子,但平心而论,他们兄弟二人究竟谁更适合做大领,谁又更像当年的老主人和大领大人呢?”原天铿的声音缓了下来。 厉九霄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已经被原天铿彻底打败了,或许他只能认为这是霓月之神的安排。 “不过……二公子如今身在牢狱,我们必须在举事那天才能救他出来。其一,我们不能明刀明枪去劫狱,会打草惊蛇;其二,你之前说过,二公子在犹豫,因此我们只有用强。救人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可伤脑子啊。” “你说得不错,但是救出二公子,并不一定要我们军队中的人去,或许那个孩子,也是时候应该履行他的使命了……” “那个孩子?你是说……” 原天铿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像千尺潭水下的漆黑,看不见底。 六日后的清晨,邢清扬如以往一样,和几个贴身侍卫在教场练习骑射。他从来就不是个安于享乐的人,尽管对自己正在衰退的身手心有余而力不足,仍不肯就此平心度日。邢震英看在眼里,却无从去劝慰,一想到父亲迟早有一天会被大臣们赶下台,他就忐忑不安。然而他并不知道,原天铿从一开始就已经看出了他这种彷徨的心态。 “爹,您真的……不打算把震洲放出来?”趁着父亲下马歇息的时候,邢震英上前给他擦汗,有些试探地问道。 邢清扬歪着头看了儿子一眼,这次好像并没有要发火的征兆。 “恕孩儿大胆地说一句,您对震洲的确很不公平,虽然他表面上处处和您作对,但他和我几乎无话不谈。在我这个做哥哥的面前,震洲其实根本就是一张白纸,即使爹那样对他,他都从来没说过您一句坏话,更没有怨恨您,相反还一直崇敬着您。他想要的并不是您的大领之位,只是想爹疼他,仅此而已……”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要么继续和我一起去射箭,要么就自己回去。” “爹!” 邢震英正要走到父亲面前扶住他的肩膀,对面突然跑来一个士兵。“大领大人,徽海城守护左将军派人送来急报!” 邢清扬打开一看,火冒三丈,一把将信撕成两半,猛扔在地上。“该死的平之渐!看来我非灭了辽渊不可!” 邢震英拾起信来一看,果然是徽海守将左云钦的亲笔书函。信中说辽渊大领平之渐派出三名大将率两万大军到徽海城下叫阵,要强行夺回城池,还叫嚣着要打入梵灵取下邢清扬的首级。由于徽海守城兵卒数量有限,特请求鹤平方面派出援军,以抵御敌军。 “震英,跟我一同带兵前往徽海!” “爹要亲自去?左将军不是说只要有援军过去就好吗?再说,进攻烈洛的事……” “谁叫那些辽渊的杂毛活得不耐烦?他们既然要来送死,我就成全他们,把这个小国先收入囊中,等进攻烈洛的时候,我们不仅能联合霜华,还有辽渊作为后方领土,就算他龙骧有精锐的草原铁骑,又能奈我何?” 邢清扬翻身上马,勒紧了缰绳,朝北方的天空发出阵阵冷笑。风吹动着他鬓边几缕花白的头发,骏马在鞭落之后,撒开四蹄,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阴暗的大牢里,邢震洲坐在墙角的草垫子上,和往常一样看到狱卒将饭送到自己的牢房门口,也和往常一样不理不睬。不知道白天黑夜,也不知道在这里究竟住上了多少时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唯一从脑海中抹不去的,只有那日原天铿抽他的一耳光。 自己到底应该相信谁?他不清楚,也不愿意思考那个问题,即使心中再是不甘,如今身陷牢狱,又能做些什么呢?半晌,他才站起身,有气无力地走到门口蹲了下去。今天的牢饭竟奇迹般地变成了鸡鸭鱼肉,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个犯人碰到这种待遇,通常只有一种可能。 “怎么,怕上路怕得连山珍海味都不敢吃啦?”一个有些稚气又带着冷嘲热讽的声音忽然传到耳畔。 邢震洲抬头,才发现门前站着一个自己以前都没见过的狱卒。这新狱卒个头并不算高,年龄看来很小,长得一点不狰狞,反而英俊得很,拨弄着嘴角叼上的一片草叶儿,冲他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脸上的两个小酒窝却煞是可爱。 “你……不是这里的狱卒吧?”凝视了那少年一阵,邢震洲脸上竟也露出一丝笑容。 “何以见得?” “你来送饭的时候,我已经从你的脚步声中听出了蹊跷。那些狱卒只会折磨人,可不会什么好功夫,连呼吸声都是浑浊不清。可你跟他们完全不同,呼吸不仅不乱,反而深长清晰,脚步也远比那些家伙轻盈得多。我真是对我爹没辄啊,他连送我最后一程,都要派个身手不凡的杀手来结果我的性命,看来我再也见不到夏日的阳光,注定要窝囊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了。”邢震洲苦笑着,仰天长叹。 那少年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只低声道:“既然知道自己要死,就快点吃了最后的牢饭,我保证你等会儿就能毫无痛苦地去到另一个世界。” 邢震洲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端起了饭碗。可就在他还没吃到半碗饭时,脑中突然觉得昏昏沉沉,不一会儿便失去了知觉……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一章 孤山雨寒(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书号30959,请认准唯一正版) “驾!驾!” 冥冥之中,邢震洲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和一个少年的呼喝声,他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骑在他那匹黑色战马上,前面挥舞着马鞭的正是在牢中给他送饭的那个少年。自己原来没有死吗?他定了定神,虽然精力还没完全恢复,却能感觉到头靠在那少年背上,战马正飞驰在一片荒郊野外。 “喂!你停下!停下!” 少年听到了他的呼喊,用力一拉缰绳,勒住战马,转头望向背后的人,还是一脸冰冷。 “不用你说,我也会停下,前面就是梵灵和辽渊交界的定月山,我的任务到此为止,接下来你就自己骑着你的宝马上山去吧。那些拥护你的人在等你,我想你不会傻到现在出了大牢,还想着要回去,否则真是无可救药了。” 少年说着翻身下马,就要离开,邢震洲连忙叫住了他:“慢着!我们素未谋面,你却为何知道那些秘密,还要冒如此大的险来救我?”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 “你究竟是什么人?” “故人之后——雷烈!”那少年说罢,倏地一纵身,一阵疾风扑过,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爹,您还是回鹤平去吧,由我率援军去徽海就行。” 邢震英给父亲端上一杯热茶,却见邢清扬转过头咳嗽了几声。一路率大军朝徽海城进发,走了半天一夜,老人知道过了定月山头就能到达目的地,然而天公似乎不愿作美,偏偏下起了大雨,他只好下令众将士先在山间暂时停驻扎营,等雨后再继续前进。 “您看您都受了风寒,怎么到现在还不肯听大家的劝告,坚持要亲自出马呢?自从骝陵一战之后,您的身体就已经差了许多,断不该继续折腾啊。” “震英,爹才要问你呢,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为父心中所想?”邢清扬让儿子坐在自己身边,右臂搭上儿子的肩膀。 “孩儿的确不明白,爹是一国之主,手下有那么多将士,但每次出战,您都要亲自坐阵,从不愿意一个人留在鹤平等待捷报。难道……只有不断地战斗,才能让您活得开心吗?听厉将军说,当年爷爷也像您现在一样,结果最后战死沙场,即便您后来统一了梵灵,爷爷他也无法看到梵灵的未来,那样牺牲在战场上,果真值得吗?” 面对邢震英的疑惑,邢清扬仍是一笑置之,目光中透露着深沉的惆怅。“是啊,或许到了如今,人人都觉得我已经疯了吧。不知道我是不是天生就存在着疯狂的一面,也可能是邢家世代武将,有太多战斗的历史,让我害怕失败和安宁的日子,所以我才无法躲在大本营里,非要亲自上前线不可。即使有一天,我会像你爷爷那样死在疆场之上,但至少我要实现他从前未完成的心愿,至少……要把霓月公国整个东方的土地都插上我邢家的黑月战旗。” 老人的双手不禁垂了下来,放到两个膝盖上,眼中隐隐闪动着泪光,好像在回忆过世父亲邢登峰,如帐外的雨滴一样,夹杂着一丝思念,又有些许感伤。 邢震英伸出手,轻轻覆在父亲粗糙的手背上,他似乎还是头一次见父亲露出这种充满希望又有些失落的眼神。 “震英,你看秋天的树多寂寞,又多无奈,在风霜摧残下,它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树顶的叶子一片一片地凋落。但谁知道,它们其实多不愿意枯萎,你……又真的能明白吗?” “爹,我明白,可我也明白四季和人生一样,是个无常的轮回。今年的树木花草在秋天里凋零,明年新生的却会更加挺拔秀丽,因为它们的前辈已经为它们提供了最好的养分。” “你这孩子说来说去,还是想给震洲求情。其实爹何尝不知道,震洲那小子是块好材料,也许你爷爷和我无法完成的心愿,他都能最终完成。可我邢家的继承人,只会留给邢家真正的血脉,即使你的资质再不如他,事实也无法改变,爹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邢清扬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缓步走出帐篷,雨似乎比先前小了一些。邢震英还没来得及思考父亲的话,已听老人喊道:“传令全军整备,继续向徽海进发!” 帐外没人回答,只有簌簌的落雨声。好半天,父子俩才看到一个传令兵进了帐。 “他们在搞什么鬼?行军又不是第一次,身为武将,难道这点雨就击垮了他们的意志?” 传令兵没有答应,邢清扬转头望了望儿子,邢震英亦是一脸迷惑不解,他怒气冲冲地掀起斗篷,到帐前牵马便朝将领们的帐篷大步走去。不料刚走到营口,却见原天铿、厉九霄和几名副将站在那里,身后跟着的士兵们像是接到无声的命令,竟缓缓举起了手中刀枪,阻挡了他的去路。 “天铿、九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邢清扬傻了眼,他还从没见过,这两个和他曾经并肩战斗多年的老将会露出那种隐藏着危险的表情。邢震英恍然大悟,原来所有的人都对他隐瞒了事实真相,可现在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就见原天铿一挥手,他和父亲都被包围了起来。雨中的乌云还未完全散开,山上黑压压的一片却越逼越近,几乎要让邢清扬停止呼吸。 而就在这时,山下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父子俩放眼望去,一匹矫健的黑色战马映入眼帘,马上的白衣男子,正是久日未见的邢震洲! “老原,二公子果真来了!”厉九霄转头看了老战友一眼,似在浅笑,眼中却泛着点点泪光。 原天铿上前两步,朝邢清扬屈膝拜了一拜,朗声道:“大领大人,属下等斗胆,在此恳请您将尊位传给二公子!” 邢清扬两眼发直,双手颤抖着,愣了许久,突然发出恐怖的笑声:“好,好一个恳请啊!这就是我身边的忠臣,秘密组织军队起来造我的反吗?” “大人,您误会了,二公子和属下等从未有过伤害您的想法,只要您肯答应这个请求,大家同样会尊您为太父大人,送您到佳地安享晚年。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想事情演变为流血冲突,请您一定要体谅大家的苦处,让我们送您到霜华,宛桢郡主会照顾您的生活起居……”原天铿的话语流露着万般殷切。 “爹!”邢震洲已策马登上了山顶,雨打湿了他的头发,那双漆黑的眼中藏着痛苦和无奈。 邢清扬回头看了看儿子,脸上的失落竟变成了冷笑:“好小子,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吗?先和徽海那边的人串通起来欺骗我,引我亲自出马,来到这定月山上,接着让所有人都拿起刀枪对着我,我真是低估了你的本事。还好,听震英说,你没有在内心深处暗恨我,如果怀恨在心,我早就将你撕成了碎片,断不会还让你活到现在和我兵戎相见。” “爹,您可以骂我可恶,可以骂我应该被天打雷劈,但不论您怎么责骂,我都只会向您说同一句话。获取天下不是盲目的侵略和掠夺,更不是让百姓生灵涂炭,我不能说自己能完成爷爷和您的宏愿,但我拼上毕生的精力,也一定会把梵灵建成霓月九国中最强之国!” 面对邢震洲的坚决,连邢震英也被震慑了,弟弟的声调是那样斩钉截铁,在山中回荡,颇有撼动天地的气势。他不会忘记这个神情,自己童年时,第一次被父亲带到教场阅兵的那天……此时的邢震洲竟然和那时邢清扬的影子全然重叠在了一起! 邢清扬的表情平静了下来,抬头望天,沁凉的雨滴,似乎让他反而从内心滋生了一丝快感。他不再愤怒,也不再悲伤了,只是伸手轻轻抚过脸上的皱纹,颤抖着手腕,收起了那柄原本要拔出的覆雷剑。 “震洲、震洲……爹为何要那般怀疑你呢?年轻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渴望战场,可戎马一生的我,身已老去,那颗被扔在战场上的心却已经无法收回。而你,也并不是应该被我囚在笼里的一只鸟,你渴望着飞上蓝天和我相遇,只是老父害怕那一天,无论如何也不肯携你的手。你的确是我邢家不折不扣的继承人,大领之位非你莫属,而我早就输了,我这一生都在打着败仗……一个连自己都战胜不了的大领,又如何取得天下?” 他沉默着,目光落在儿子眉间,仿佛还留存着最后的倔强和气概。邢震洲只看到父亲的嘴唇像是在翕动,但无法判定他是否在对自己说话,两人就这样一直对视了良久。天上的阴云终于散开了,邢清扬突然一咬下唇,几乎使出浑身之力,“啪”地一鞭重重朝马上抽了下去。 “爹!” “大领大人!” 邢震洲、邢震英和众将士疾声惊呼,却没人能拦住那匹冲出了包围的骏马,它像是疯了一样,朝着山头的孤崖飞奔而去,一声长鸣,邢清扬和他心爱的战马一同坠落了深渊。老人没有闭眼,也没有离开马背一寸,他就着跨坐在战马上的姿势,宛如一个失败之后仍心存不甘的战神,纵身一跃直下。留在山上的,仅是那沉重的覆雷剑,在雨中闪着黑亮清冷的光辉…… [友情演出:雷烈——东方木寒饰]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一章 孤山雨寒(三)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鹤平大领府,笼罩着一片惨淡,众人并没有为邢震洲继承家族而欢腾,相反邢清扬的坠崖触痛了每一个人的心。整整三天过去,邢震洲都只呆在自己的房里,茶饭不进、心神恍惚,可苦了家丁和丫环们。好容易才从悲哀中解脱出来的邢震英,让原天铿和厉九霄对外宣称邢清扬是突发急病去世,但定月山的悬崖太高,谷底又太深,遗体无法寻回,家中只好供奉一个灵位,连葬礼也不能操办。 邢震洲呆坐在地上,凝视着微弱的烛火,仿佛变成了一座石雕。邢清扬——这个骄傲的父亲,明明已经承认了他,却为何还要选择这样一条惨痛的路?纵身跃入深谷,父亲是连遗体也不想被人找到,更被儿子亲手埋葬吗?他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是何种味道,已然分辨不清,眼泪流不出,反朝着胸口倒灌,剩下的只有刀割一般的疼。 “娘,我……真的那样罪大恶极吗?我和原师傅他们,只是想要解救爹,让他安享晚年,并没有要爹自尽……可是,爹为什么宁愿跳崖,也不答应我们的请求?是我逼死了爹……都是我……”他把头枕在母亲腿上,像个无助的小孩。 方夫人轻抚儿子的头,幽幽地叹息着。上午贺夫人才来她这里大闹了一场,若不是邢震英夫妇劝着,恐怕整个大领府都要鸡犬不宁。邢震英怕妻子受惊动了胎气,只好将母亲送回了娘家的宅邸,向她致以歉意。越是面对着深明大义的邢震英,她越是惭愧,再看自己的儿子,又添了几分心酸。 “震洲,娘知道你心里难过,娘又何尝不跟你一样?其实我今天来看你,是来向你告别的……明天我就要正式搬去净坛山居住,长年吃斋诵经、带发修行。” “娘,您这是……”邢震洲猛然坐了起来。 “当年我和你爹的结合,本来就是个悲剧,是娘不好,把无辜的你也牵扯进了矛盾当中。如今你爹不在了,我留在府中又有什么意义?也许大领家族的女人,宿命就是如此吧……我离开之后,希望你不要为难你大娘,她脾气虽然不太好,但毕竟也是政策婚姻下的苦命人,还是你大哥的母亲。” 邢震洲擦干母亲脸上的泪痕,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已经留不住母亲了。 “你这孩子真跟你爹太像了,表面上比谁都倔,内心却比水晶还容易破碎,看到你变得体无完肤,连伤口也快化脓了,我却没办法治好你……不过,今天你就听娘最后一句话,去把星桓找回来吧。” “您要我去找星桓?”邢震洲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夫人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娘虽然不懂打仗,也不懂政治,但对星桓和你之间的事一直都抱着希望。你即将登上大领之位,可你的思想还没跟上行动,作为大领,必须看清每一个文臣武将的心,才能真正治理好领国。现在的你,胸中仍然充满悲痛,所以必须要有人引你走出阴影……” “星桓她……就是那个人?” “娘知道你常说星桓嘴毒,可至少在你困惑的时候,她的确是能为你疗伤的一剂良药。相信我,如果你能成为这世上最在乎她的人,她也一定会为你和梵灵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瑞鼎二年八月二十八日,邢震洲到南方领国银桂拜见了霓月公国摄政王玉景麟和年幼的皇帝玉盛辉,得到霓月天朝诏书,正式接任梵灵大领之位。而没过多久,烈洛大领龙骧病逝的消息传来,由于龙骏彪生死不明,龙家没有了继承人,众盟主正在商议对策。邢震洲于是亲自进驻骝陵城,派人送信到烈洛各部落联盟,希望能与其合作,并为盟主们送上礼物和金银以表诚意,另一方面也作为当年骝陵之战的补偿。 盟主们对邢震洲的做法抱着鄙夷的态度,东西收下了,但合作不合作,仍没有一致的结果。烈洛人怨恨的是邢清扬,并不知当日伏击龙骏彪的人是邢震洲,一提到这个刚上任的大领,大家都叫他“黄毛小子”。相反,他们倒认为是邢震洲害怕烈洛的兵力,因此专程来向他们“进贡”,干脆提出要梵灵归还骝陵城。 “大人,原将军在外求见。” 随着侍卫的通报,原天铿走了进来,却见年轻的大领正在提笔练习书法,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着急。 “原师傅,你来得正好,看看我写的狂草,是否比从前有进步?”邢震洲见恩师来到,连忙请他到自己身旁坐下。 原天铿咳嗽了两声,“大人,那些蛮不讲理的烈洛人嚷着要我们归还骝陵城,您现在怎么还有心情写字?难道您看不出来,那些家伙是在欺负您年轻?” “再观察几天不好吗?”邢震洲连头也没抬,仍然继续写他的字。 原天铿一脸迷惘,竟不知该说什么好。难道这孩子还没从父亲去世的惆怅中解脱,反而变得神智不清了?他甚至有些后悔,当日若早料到会是这样,死也不会对邢清扬举起反旗。 “对了,原师傅,我想拜托你帮我找个人。” “啊?” “是一个额头上生着赤星胎记的小伙子,年纪跟我差不多大,身材有点瘦小……嗯,他的名字叫冷星桓。” 是那个灾星!原天铿头顶仿佛遭了一个猛雷。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额上生着赤星的年轻人,前次在骝陵城,他堂堂威武将军竟被一个小辈打下了城楼顶的平台,可算是有生以来丢脸丢得最大的一次。 “您说的……不会是曾经被前任大人除名的那个新兵吧?”他故意试探着问。 邢震洲点点头,“你的记性真不错,就是他了。其实我来这边的一路上,都在暗地派人注意此人的行踪,可惜还是没能找到。但我有种直觉,总认为他就在不远的地方,我知道原师傅擅长搜集情报,所以才特意拜托你,请别见怪。” 原天铿愣了半天,才低头“嗯”了一声。这小子嘴巴真够严,从前什么事都告诉他,现在居然开始有隐瞒了?不过,他始终是将邢震洲推上大领之位的武将领军人物,如今违抗命令根本说不过去,只好忍气吞声应下。但听邢震洲的口气,似乎与那冷星桓已相识很久,那个灾星真要是被找了来,可别威胁到他和将士们,影响了他们与烈洛的交涉才好。 接令之后,老将很快离开了,邢震洲放下笔喝了口茶,侍卫的禀报忽又传来,这次来见他的人是邢震英曾经的副将金先。然而令他惊奇的是,金先身边还站着个丫环打扮的少女,皮肤有些泛黑,模样生得倒挺可爱。 “还不快拜见大领大人?”金先一面朝邢震洲行礼,一面喝斥着那少女。 那少女屈膝下拜,邢震洲抬手让她起来,笑问道:“金将军来见我,还带个姑娘来,莫非她是你新纳的妾室?” 金先满脸堆笑道:“大人真会说笑,您瞧属下这模样,哪有那般福气?您一路到骝陵,身边带的都是近侍,他们可不如丫环会照顾人啊。” “弄了半天,你是给我物色丫环啊?” “这丫头是属下在半路上捡到的,她说她老家就在烈洛。您别看她不如梵灵姑娘那般水灵,但身子骨结实得很,保准能服侍得您一百个满意。” “行,把她留下,没别的事你可以退下了。” 等金先点头哈腰地出去了之后,邢震洲从桌台边走过去,将那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金先那家伙,不就是想送个丫环给他侍寝吗?要是这姑娘把他服侍得好,不多不少也有一笔赏赐。他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朝门外看了一眼,身体却渐渐靠近那少女。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姓邢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冷不防那少女右手一伸,一柄明晃晃的匕首猛然从袖中伸出,向他的胸口疾刺而来。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二章 再见赤星(一)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也许,我天生就讨厌悲哀、愚蠢和绝望,好像讨厌蛆虫一样。平平淡淡活到一百岁,还不如在恶风险浪中闯荡十年。就算灵魂深处仍然藏着一方柔软的土地,脸上露出的也只能是豪迈,口中谈论的只能是宏愿。如果感叹人生的无常,那么必定会像草一样被疾风吹得歪歪斜斜,所以,我很想,真的很想请你陪我一起走。◆ 那少女的匕首来得实在太过突然,邢震洲侧身一闪,好容易才避开了那一刺。还没来得及问她话,那明晃晃的利刃又几乎是贴着鬓边而过,她的动作快得惊人,那凌厉的眼神也似冷箭一般要将对方刺穿。邢震洲不由自主和她认真起来,身形一转,以更快的速度绕到她后面,两手十指一伸,将她的两只手扣在了背后。那少女一声惊叫,匕首顿时落了地。 “大人!您没事吧?”外面的侍卫听到声音,几乎是用撞的方式打开了门。 “没事,你们退下!” 眼看邢震洲擒住一个少女,地上还有凶器,若不是他吩咐侍卫们退下,恐怕这少女立刻便会被就地正法。 “你要杀就杀,少在那里充好人!”那少女呸了一声,一脸视死如归般的坚决。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假扮丫环来行刺我?” “哼,你们梵灵军抢了我们的骝陵城,杀死了我们成千上万的将士,我音兰格就算不能为父亲和兄弟们报仇雪恨,死后也会变成厉鬼,找你们姓邢的索命,让你们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 那少女使劲想挣脱邢震洲的手,不料她一挣扎,反被一把揽入怀中,两张脸庞相隔的距离不过几寸,她气得涨红了脸。 邢震洲微微一笑:“音兰格?莫不是那位骝陵守护音达泰将军的千金?” “是又怎么样?” “我邢震洲虽然对女人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但也不屑亲手杀个女人。再说,你现在要杀我,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我劝你最好还是安分点,做我的丫环,等你有能力可以杀得了我的时候,尽管下手,那时我认命也无妨,你说是不是?”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你是我的丫环,就得听我这主子的。不过嘛,我真有点担心呢,倘若你跟着我太久,发现我其实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反而越来越不想杀我,甚至喜欢上了我,该怎么办?” “无耻!下流!” 兰格是烈洛草原出身的豪放女子,性情率直天真,欣赏真汉子,最讨厌油腔滑调的男人。偏偏这时她与邢震洲如此贴近,不但不能手刃仇人,还要被他轻浮的言语“调戏”,更是怒火中烧。然而,这个男人却意外地在此刻放开了她,重新走到桌台前面提起笔来,她惊异之下,竟忘记了拾起地上的匕首。 “兰格,帮我端杯热茶来!瞧这一闹腾,桌上的苦丁茶都凉了。” 好奇怪的男人,莫非他真把她当丫环了?兰格望着桌台前挥着笔的邢震洲,有些不敢相信,这个英俊潇洒的梵灵大领真是老狐狸邢清扬的儿子。都说女人心才是海底针,可身为女人的她,反倒琢磨不透这男人的心思。 冲上一杯热腾腾的苦丁茶,她的思绪不禁回到了从前在骝陵城和大草原的日子,冷星桓好像也喜欢喝这种茶。那天夜里,原天铿率梵灵军突袭骝陵,她没能救到父亲,还险些被俘,直到冷星桓举剑去劈原天铿,才转移了敌军的注意力,她也得以逃生。而后,她在鹰野山看到了冷星桓为音达泰立的坟墓,痛哭了一场。可如今,她思念着的人又去了哪里呢?看着水中绽开的茶叶,她长长的睫毛轻动了一下,从今开始,所有的感情也许只能埋藏在内心深处。 烈洛的初秋很美,绿中带黄的草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到了夜里,眺望着远方的星斗,心情会舒畅许多,即使是流浪的旅人,也能产生一种回家的奇妙感觉。 “灾星小子,你果然躲在这里。” 鹰野山的山头,有一座用石头和树干建造而成的小屋,坐在草垫子上假寐的冷星桓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声音。 “哟,什么风把威武将军都吹到我这破屋来了?看来我这个灾星的价值似乎不那么便宜。”她没有抬头,扬起的嘴角透露着一丝诡异。 “你好像知道我要来,不过你最好少在那里耍花样,我虽然不清楚你和大领大人究竟是在何时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但你必须跟我走一趟……” “其实将军更想杀了我吧?可有一点将军说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要躲,只是这里空气清新宜人,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冷星桓站起身,望向原天铿绷直的脸。 原天铿冷笑道:“是么?鹰野山死过那么多烈洛人,是正常人都不敢靠近,害怕被鬼怪吓死,你却偏要在这儿盖房子,像你这样的灾星,不杀必定后患无穷。可你偏偏是大领大人要见的人,就算我是大人的代辅,却无论如何都得给他个面子。” “是啊,把邢家二公子变成了大领大人的不就是原将军吗?为了自己的主子,可以化身为光芒后的黑影,这样的人恰恰是我所钦佩的。” 冷星桓说着,便朝门外走去。原天铿对她的话仍旧一知半解,但他可以肯定一件事,这个年轻人和邢震洲之间定存在着一种极度微妙的关系,甚至连邢震洲登上大领之位,恐怕都与此人有关。 回到骝陵城时,已过了二更,邢震洲房中依然亮着烛火。屋里打扫得格外整洁,靠窗的地方铺着一张做工精致的苇席,年轻的大领就坐在苇席上,借着纱灯的黄光看一幅牛皮地图。 “大人,您要找的人来了。” 原天铿的声音传到耳际,邢震洲抬头,正对上迎面进来的冷星桓。她穿的还是那身粗布衣裳,和当日在鹤平教场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他的视线竟固定在那里,一时无法转移。直到对面的人躬身行礼,他才发现其实自己与她都变了不少。 “我就觉得你一直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但你到如今才出现,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 “是啊,我爹离开了人世,你来我身边也就不用顾虑,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似乎一直都是你的嗜好。” “原来大人是这样看我的,我想你到处找我,应该也是令堂的意思,而并不是你自己的想法。”冷星桓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算是吧。如果你生为男儿,我想我们大概会亲如兄弟;如果你额上没有赤星,以你的才能,大概早已封侯拜将了,不是吗?表面上你看起来一无所有,实际上你的心比谁都要高傲,甚至天下多少人都会被你的目光所鄙夷。” 听着邢震洲有些挖苦的话,冷星桓笑而不答。 “为什么不说话?” “大人所说的不都是别人吗?我从小就活得不像个女子,老天却偏把我生作了了女儿身,即使我再怎么女扮男装,也改变不了事实。你说的那些,对我而言恐怕都是上辈子的事,不,我连这样的梦似乎都没有资格去做。” “可我曾经说过,这世间有一个人想要改变你的生活,给你一个安居之所,不想让你再流浪,你为何就是不肯领他的情?” “大人,该结束了。除了令堂之外,你明明就对女人没什么好感,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来不情愿地充当护花使者?这种话,你还是去对那些提着裙摆等着你往里面放银子的艺伎们说更合适,她们最期盼的,不就是有钱的大人们送给她们几栋瓦房?”冷星桓的语言甚是锐利。 邢震洲双眉微蹙,“不愿意男人当你是女人吗?那我更加能确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你是一柄比覆雷剑更锋利的绝世好剑,我不亲自拜你为将,岂不是显得我太没眼光了?” “大人若真需要星桓的力量,就请不要封我为将,让我做个近侍便可,等到真正立下功劳的一天,再履行今日的诺言也不迟。” 冷星桓打断了他的话,起身行了一礼,转身走出门去。邢震洲无奈地摇着头,将茶杯放回桌上,背影,又是背影,为何她每次都要充当首先离开的那个人,在他面前留下自己的背影?对着面前的铜镜,镜中模糊的脸庞露着笑容,比木头还要僵硬。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二章 再见赤星(二)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冷星桓被暂时安置在骝陵城一处布置简洁的厢房内,尽管习惯了长期在外露宿,却还是有了些倦意,正准备和衣而睡。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爷,请问奴婢可以进去吗?大领大人吩咐奴婢为您备好了热水。” “进来吧。” 她一边答应着,一边暗想,这邢震洲一个大男人还满细心的,居然可以半夜里叫个丫环专程给她端来热水。然而,就在门打开的一刹那,她与那丫环四目相视,不禁惊呆了。水桶掉在地上,虽然没翻倒,里面漾出的水仍然打湿了门前的地板。 “兰格?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桓哥哥!”兰格愣得睁大着眼睛,终于一头扑在对面的人怀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样不可思议的一次重逢呢?脑海中浮现着音达泰的影子,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他临终前的遗言,她答应过他,若是找到兰格,她会代替去世的父亲照顾这个女孩。而如今在骝陵城中意外巧遇,看到兰格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她不甚欣喜。可在她眼中一向坚强的兰格,此刻却哭了,她没想到自己一出现,已然撞击到那女孩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原来草原英雄的女儿也是那般柔软如绵。 “别哭了,兰格,快告诉我,你怎么变成了邢震洲的丫环?”冷星桓扶着兰格到床前坐下,掏出手绢,仔细为她擦拭着眼泪。 兰格哽咽着声音,将骝陵城失守那天自己逃脱、混入梵灵军中以及刺杀邢震洲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冷星桓听罢,幽幽地叹了口气:“傻丫头,还好邢震洲放了你一马,否则你这样鲁莽行事,非被千刀万剐不可。” “桓哥哥,你带我走吧,能再次见到你,我宁愿不再报仇……公子生死不明,爹也战死沙场,整个烈洛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我……我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兰格紧紧握着她的手,眼中泛着泪光,流露出极度的渴望和哀伤。 冷星桓越是见她如此,越是心痛,这个傻丫头,刚才还扑在她怀里哭,居然没发现她是女儿身的破绽,直到现在还抱着这等念头。她伸手搭上兰格的肩膀,轻轻地道:“我答应过音大叔,会代替他照顾你,但我现在却还没有那个能力可以给你幸福,因此……” “我不管能不能幸福,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兰格的语气非常坚决。 冷星桓站起身,脸色忽然变得严肃。“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明白?你根本就不是你自己一个人。你听清楚,音大叔虽然以身殉国,龙公子也下落不明,但并不表示烈洛就完了!你——音兰格,依然是属于烈洛大草原的女儿,难道你真的连自己的家乡也可以不要?可以如此不念故土之情?” “桓哥哥……” “你瞧,你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你并不想抛弃你的家乡,而我如今可以为你做的,只有让你重新变回从前在草原上策马飞驰的音兰格。我知道,这也是音大叔的心愿,所以请你相信我,只要龙公子的尸体还没找到,我就会竭尽全力去寻找他,也会还你一个完整的烈洛。”冷星桓的神情一如既往地透着坚毅,或许正是如此,兰格才能在每次面对她时感到格外安心。 “我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可是,你又为什么会来到梵灵军中?你……是还在生公子的气,所以不愿意再呆在烈洛了吗?”兰格转着眼珠,面带疑惑。 “兰格,你们烈洛人喜欢草原和奶酒,就算是你们身边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换了新环境,也仍然无法习惯山地跟白酒。可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天生就不是什么英雄,脑子里也从来没有正邪之分。如果只需要花一天时间翻过一座山就能到达目的地,我绝不会害怕被人嘲笑成想走捷径却不顾山路难行的傻瓜,更加不会为了面子,故意跟在那些人后头花三天时间去走大道。” “我不信,一点也不信你是这种自私的人,如果你是那样的人,我爹恐怕连尸骨都会被敌军的马蹄践踏……” “你要怎么看我随你去,我虽然不能和你一起留在烈洛,但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梵灵大领还是邢震洲,烈洛就绝对不会是梵灵的敌人。” 冷星桓微笑着,眼里却带了一点萧瑟,浮现着几丝无奈和寒凉,那个笑容既飘忽又有些淡漠。望着窗外的星空,一切依旧,她不习惯万语千言,也许,所有的语言只藏在心的最深处就好。 冷星桓来到骝陵城的当天,邢震洲一整夜未能成眠,想起母亲决定去净坛山长住前的那番话,又想起冷星桓的种种反应,他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根本说不清。清晨起床,他在铜镜前一照,才发现眼袋重得都快掉了下来,浑身上下也没了力气,只好让近侍打了热水,准备沐浴更衣。 升腾的热气弥漫在小小的卧室里,笼上了一层白色,热水似乎并没能让他振作精神,泡在木桶里好一阵子,那种舒服的感觉反倒令他越来越想闭眼。他努力使自己不要入睡,思索了一会儿,朝门外吩咐道:“打点凉水来!” 外面的近侍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没过多久,邢震洲便听见了推门声,他还在纳闷这近侍为何连问也不问一句就直接进了浴房,冷不防背后一阵透凉,他被冻得一下站起了身,险些从木桶里跳了出来。 “喂!你怎么搞的?” 他气冲冲地转头一看,忽然吓得连忙蹲身,狼狈地跌回了木桶里,往他背后泼凉水的那人竟然是冷星桓! “怎……怎么会是你?”邢震洲脸色煞白,刚刚那一幕,简直尴尬到了极点。 可是,冷星桓的反应却大出他的意料,她不但没脸红,反而还平静得很。“大人忘记了?星桓这个近侍是您昨天亲自封的,刚才那凉水一淋,是不是觉得精神好多了?多多冒犯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邢震洲倒抽一口凉气,这丫头究竟是要服侍他,还是故意捉弄他?这种事该不会也算那赤星带来的灾难吧?不过背后一凉,冻得他刚才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冷战,倒的确把浑身的倦意都赶到了九霄云外。 “我说冷星桓,你少跟我道什么敬语,之前你都看到什么啦?怎么会全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尽管大家都以为你是个黄毛小子,可我早知道你是大姑娘,真怀疑你这死丫头是不是女扮男装久了,从外到里都已经变成了男人!” “啊,大人这么说,不会是害怕被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您以前不是都喜欢出入艺伎院吗?偶尔召一两个漂亮的艺伎陪宿也不奇怪。再说了,我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女子,既然常年都着男装,从前就不是没看过男人的裸体……” “你还敢说?还不快给我住口!”邢震洲气急败坏地喝斥着,这丫头怕就是他命里注定的克星,他还是头一次在别人面前面红耳赤,心里更是堵得发慌。 冷星桓看到他的怪模怪样,忽然抿嘴笑了出来,原来这个跟他老爹一样狂傲的新任梵灵大领,也有如此好玩的一面。 “行了行了,我马上就出去,等你洗好了再叫我进来,你不是也希望我能和你商讨些要紧事么?” “放肆的丫头……”听到关门的声音,邢震洲才松了一口气。但对于冷星桓之前说的那些,他一点也不服气,甚至还有些怨怒。说到那些艺伎,本身便多是对真情没有丝毫兴趣的女人,也不过就为点白花花的银子,难道他还要对她们红着脸假扮斯文? 终于沐浴完毕,他穿好衣裳,重新朝门外唤了一声,冷星桓果然还等在外面。 “大人还想在这骝陵城停留多久?” 见邢震洲坐到了桌台上的铜镜前,冷星桓似乎非常会意,自然而然地就站到他身后,拿起木梳为他梳头、束发,活脱脱一个手脚利索的近侍。 “我想暂时先稳住烈洛的情势,接下来再和辽渊恢复到朔芳事变前的关系。烈洛人虽然骁勇善战,但他们所缺少的恰恰就是财帛,以利相诱十之**都能取得成效。”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二章 再见赤星(三)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看到邢震洲胸有成竹的样子,冷星桓只是淡淡一笑:“看来大人的确早在很久以前就把烈洛的情况探听得一清二楚呢。当初梵灵军攻下骝陵,烈洛军中包括公子龙骏彪在内也无一人知晓,那次的奇袭是由你所指挥,现在你就可以很自然地在他们面前装作一副懦弱的模样,一心求和,使烈洛人疏于防范。凭借梵灵比烈洛雄厚的财力,你大可以定期送一批金银入雁口,日子久了,盟主们难保不会为利益产生冲突。到时烈洛的部落联盟就会从内部开始瓦解,盟与盟之间变得不再团结,梵灵正好可以抓住机会乘虚而入,一举占领整个烈洛国。” “我娘说得对啊,知我者真是莫过于你,那么等到要将烈洛收入囊中的那天,你是否就可以做我的御前大将了呢?”邢震洲对着镜中的自己,笑问道。 “很抱歉,星桓恐怕要让大人失望。” “此话怎讲?” 冷星桓的语调中透着神秘,“大人的计策虽是妙计,但最终仍是要以武力占领烈洛,与其发生流血冲突,倒不如干脆将烈洛变成梵灵最忠诚的盟友,再令他们世世代代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臣服于梵灵?” 邢震洲猛然一怔,她分明话中有话,听那口气,似乎还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牵动了他的好奇心。“好,我也想听听你的见解,看看那个不用流血就能使烈洛臣服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如果我说出来,恐怕大人会怪罪。” “又来了,我恕你无罪!” “既然大人这么说,那么我也就不再隐瞒,请你把骝陵城尽快归还给烈洛。” “什么?”邢震洲惊得浑身颤抖了一下,一阵郁闷之气猛地涌上心头。 冷星桓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她轻轻放下手里的木梳,平静地道:“大人可别乱动,我正要给你束发,要是簪子伤了人,我恐怕会被拉出去砍头吧?我比你还年轻,可不想脑袋这么早就搬家。” 邢震洲强忍住心里的火,咬了咬下唇,“你究竟是不是存心跟我作对?当初是我替爹攻下了骝陵城,你现在却要我把夺来的城池再还给烈洛,换了你是我,把自己辛苦得来的战利品又完好无损地还给它原来的主子,你难道就不会心痛?不会觉得可惜?” “是不是心痛和可惜,那就要看你自己如何去对待这事了。如果换了我是你,我不但会把骝陵归还,还会连同哈勃尼盟主音达泰的女儿音兰格小姐一并送回雁口。”冷星桓的声音流露着无比的自信。 听了这话,邢震洲才明白了一些,微微蹙起两道剑眉。“是啊,我怎么都忘记了呢?你曾经加入过烈洛军,还帮助龙骏彪和音达泰打败过我大哥的军队,自然也认识兰格。我看昨天夜里,你应该是和兰格秉烛长谈了一番,之所以献上这条计策,是又看到了新的契机吧。” “大人本身便是异常聪慧之人,难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 冷星桓莞尔一笑,将金簪插在他的发髻上。 “束好了,你瞧瞧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邢震洲仔细朝镜子里看了看,原来冷星桓将他的白色方巾换成了小巧精致的白玉顶冠,头发也全束在顶冠里,俨然比从前的装扮看来更高贵了不少,从前的书卷气仿佛此刻才变作了真正的威武之容。 “想不到你这丫头看起来不怎么样,会的东西还满多的。” “拜托,我好歹曾经也是霜华外务大臣的女儿,就算我爹不把我当回事,我娘也……”说到自己的母亲,她忽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听你的口吻,你娘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否也和我娘在我心底同样重要?” 冷星桓沉吟了片刻,“我娘的模样……在我八岁那年或许就开始模糊了。对了,不如明日上午,我们就进行与烈洛交涉的计划,越快越好。” 骑着烈洛马重新奔驰在辽阔的草原,是兰格自骝陵会战后做梦也没再想过的事,然而这一天,她果然又驾上了骏马,同冷星桓一起踏上了去烈洛都城雁口的路。 此次冷星桓是以调略的身份前往,所谓调略,是指两国谈判中,和两国皆有关系,但又不正式归属于任何一国的中间人。霓月九国诸侯相信,有调略的存在,谈判就会绝对公平。 至于梵灵方面,邢震洲派出的使者则是一位和他从小玩到大、并在他上任大领之后迅速提拔的青年将领,名叫奉胜昌。这奉胜昌今年刚满二十五岁,方正脸庞,两道浓黑却不显粗鲁的英挺眉毛,眼睛不够大,但熠熠生辉。冷星桓第一眼看到此人,心中远比碰上原天铿、厉九霄那些老将来得塌实,至少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位年轻的将军不是那种会耍诈的人。 赶了两天路,梵灵来使们终于带着邢震洲与盟主们交涉的书信,进入了雁口城门。烈洛十三盟的盟主已到齐十二位,皆在大领府院的帐篷内等候,席间,大家还在为谁来担任大领管代一职商量,但一直也没有结论。冷星桓跟在奉胜昌身后,接待他们的正是当年龙骏彪身边负责点烽火狼烟的近卫兵贺卓,他看到冷星桓前来,起初是很惊讶,但后来听说她并没有加入梵灵的正规军,才放下了心。 “对了,贺卓,我一路都在听说什么管代的事,难道盟主们想要推举其中的一位暂时代替贵国大领治理烈洛?”冷星桓向贺卓询问着。 一听她提起这个,贺卓迅速放低了声音:“冷兄弟,你不说我倒忘记了,我看你还是顺便转告那位梵灵使臣大人,千万不要提到管代之事,否则众盟主恐怕要群起而攻之。” “是吗?那我得多谢你的提醒,其实国与国之间本来就不会互相干涉内政,我此次充当调略,自然懂得分寸,别担心。” “唉,我们公子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道究竟是生是死。要是音盟主还在,以哈勃尼盟在十三盟中最高的威望,他铁定能做上管代,大家也就不用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贺卓叹息着,继续低头引路,冷、奉二人在他的带领下,不久便走进了那座巨大的帐篷。 烈洛人仍旧一如既往的热情,当他们走进帐篷之时,迎面便端来了奶酒。奉胜昌本有些疑问,冷星桓悄悄告诉他,这是烈洛人的老规矩,只要前来拜访的不是和他们打仗的人,他们都会敬完三碗奶酒才谈正经事。奉胜昌用异样的目光看了她几眼,依然听了她的话,和一位盟主对饮了三碗酒,才到草垫子上坐定。 “好久没见过冷兄弟了,没想到这次竟会和梵灵使者一同前来充当调略,真是令我等感到意外呢。”说话的人正是当日冷星桓初到烈洛接待她的索林超之父——阿里贺盟盟主索荼哙,此刻正和她对饮下第三碗酒。 冷星桓将右手搭在左肩,用烈洛的礼仪鞠了一躬,笑道:“索盟主客气了,当初星桓有幸捡回一条命,应该是苍龙神附上了烈洛雄鹰的身体,将幸运降到在下这卑微之躯上了吧。今日得以充当调略,全赖梵灵和烈洛两国名士都看得起,既然发起战争的是梵灵前代大领,而现任大领则诚心与烈洛和谈,那么所有的恩怨早已烟消云散。此番这位奉将军前来,是想进一步转达梵灵大领大人之诚意,可照眼下看来,咱们似乎挑错了时日,诸位盟主有要事相商,又怎好冒昧打扰?” 索荼哙放下手中的酒碗,抬头一笑:“冷兄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邢大领是一番好意,又怎么能说成是打扰?邢大领有何贵事,奉将军先说了便是,至于我们烈洛十三盟内部的琐事,推迟到明天再继续也成。” 奉胜昌起身拱手,正色道:“多谢,那在下就此向各位盟主禀明我主之意,此次我等前来,是想和各位签署一份协议,即日起便将骝陵城归还烈洛。” “啊——”盟主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片惊叹。 冷星桓也上前几步,朝众盟主拱手道:“另外,邢大领还想让使者转达各位,他会协助各位盟主,打听贵国公子的下落,并奉上致歉大礼,以示与贵国永结盟好之心,所以这管代一事……” 完了!贺卓在旁听到“管代”二字,心一下提到了喉咙口。十二位盟主瞬息间齐声拍案而起,浓烈的火药味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三章 以神之名(一)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神明原本是人们思想的寄托,朝神亦是为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然而,不知自何时开始,一切与神有关的东西都变作了霸主们借以攀比和发动战乱的前提。若是真正想获取天下,而不被世人所憎恶,至少应该将被玷污的神像擦拭干净,才可以将人心洗涤,再洗涤。◆ 帐篷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得帆布和旌旗呼呼作响。坐在东首的达桑巴盟主沙塔多适才一听冷星桓说起“管代”二字,两道浓眉一皱,瞬间拍案而起。同僚们随之附和,一个个满脸气势汹汹,紧紧捏着手里的酒杯。梵灵近卫们也惊得往后退了几步,奉胜昌面色一沉,右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索荼哙注意到了奉胜昌的动作,不由悄悄看了冷星桓一眼,却没看见她露出一丝惊恐,反而异常平静。他突然朝盟友们挥挥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自己走到冷星桓身前,绷着脸道:“冷兄弟,当初骝陵保卫战时,你的确为烈洛立下过大功,我索荼哙也和公子、音盟主一样欣赏你的才干,佩服你是条汉子。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似乎有干涉我国内政之嫌,此次前来雁口,你既然是充当调略,我劝你还是做好本份,否则别怪我们不给面子。” 没等冷星桓回话,沙塔多插嘴道:“索盟主,你跟这小子客气什么?我看他根本就投靠了梵灵,故意安个调略的美名,实际上是想趁势吞掉我们烈洛!” 沙塔多这一吆喝不打紧,帐篷里的火药味猛然变得更加浓烈,似乎就快爆炸了。众盟主一个个拍手、摔杯,一队队手握刀枪的士兵挺身上前,团团包围了冷星桓与奉胜昌等人。 “哼,刚才还在对酌美酒,现在就刀兵相向?贵国如此做法,是否也太过蛮不讲理了?”奉胜昌像一座大山般站在那里,炯炯的目光飞速横扫过盟主们的脸。 沙塔多厉声道:“奉将军,原本大家好说好商量,可这调略居然干涉我国内政,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的阴谋?反正烈洛一向就被外人称为蛮族,刀枪当然不长眼睛,你要怪,就怪那姓冷的小子去吧!” 他一声令下,士兵们正要一拥而上,忽听冷星桓朗声道:“各位盟主,若是我们血溅当场,那牺牲在沙场的音盟主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们!” “慢着!” 索荼哙挥手阻止了沙塔多。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音盟主他……” 冷星桓浅浅一笑,叫来一个近卫兵,请一个烈洛士兵跟着到帐篷外。不一会儿,一个姑娘走进了帐篷,盟主们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异口同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兰格……真的是兰格?”索荼哙激动地扑上前去,一把将姑娘搂在了怀里,一时老泪纵横。他和音达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心好友,但膝下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对兰格就如亲生女一般疼爱。此刻见到兰格归来,竟一改往常的威武,抱着孩子心肝肉儿直唤。 “索伯伯,我好想你们……”兰格差不多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迟迟也没离开索荼哙的怀抱。 火药味消失了,所有的肃杀在一瞬间陡然变成了温馨,连沙塔多看得都抹上了两把泪。奉胜昌悄悄推了冷星桓一下,低声道:“小兄弟,瞧你的法子还真管用。” “奉将军说哪里话?这都是大领大人的意思,星桓一个小小的近侍,连调略都是暂时做做,哪里能想到这等妙计?您太抬举了。”冷星桓微笑着应话,暗地里却注意着现时的情景,对于奉胜昌的赞许,她并没有感到特别欢喜。只因她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曾经和龙骏彪在一起时,她就看穿了烈洛人比起打仗和权利更重视同胞之情的性格,这次不过是对症下药罢了。 “冷兄弟,真谢谢你找回了兰格。”良久,索荼哙才放开了兰格,前来道谢。 冷星桓摆了摆手,“索盟主,您应该谢的人不是星桓,找到兰格小姐的其实是梵灵的邢大领,而我仅仅是为了完成音盟主的遗愿,送小姐回归故土。正好星桓前来雁口,对贵国管代一事略有所闻,既然诸位盟主都叹惋音盟主的牺牲,何不就让兰格小姐来做这个管代?一来父亲的位置由女儿继承乃是名正言顺,二来等到龙公子回返雁口,烈洛必将更加强盛,何尝不是两全其美呢?” “兰格,真是梵灵大领让你回来的?”沙塔多仍然有些怀疑。 兰格点点头道:“沙伯伯,桓哥哥说的一句都不假。之前的日子,我就在邢大领身边做丫环,本来是想找机会为父报仇,可后来发现那位大人不是恶毒的人,虽然他爹曾经和我们打过仗,但现在他已经做出了补偿和赔礼,还归还了骝陵城,让我回国。也许你们还认为我不该相信他的话,可我绝对相信桓哥哥,因为他曾经拼尽全力在乱战中救走过我爹,他之前所转达的话,一样包含了我爹的意思。” 沙塔多沉默了半晌,终于点头应允,索荼哙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既然是音盟主将兰格托付给冷兄弟的,那么我们这些盟主也不会再有异议。如果邢大领真能替我们找回公子,我等愿意与他歃血为誓,过往恩怨全部一笔勾销,今后若是梵灵需要烈洛帮助,尽管开口!” “好!索盟主果然够豪气!” 冷星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毅然端起酒碗,当着索荼哙的面将那一大碗酒一饮而尽。众盟主纷纷举杯畅饮,哈哈大笑,仿佛连帐篷外天空里的雄鹰也在同他们的笑声应和,响亮的鸣声回荡在辽阔的草原,久久不能散去…… 当天,协议如期签下,烈洛盟主们杀牛宰羊,按古老的规矩将兰格送上管代之位。冷星桓与奉胜昌回到骝陵城之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近侍们正忙着收拾行装,准备次日早晨随梵灵军队一同离开,冷星桓只马马虎虎捡了些随身细软打成包袱。脑海中浮印出兰格和她道别时那依依不舍、惹人怜爱的神情,她心里不禁感到有点歉疚,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硬要把兰格留在身边,恐怕才会令那女孩伤心痛苦。兰格和她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尽管烈洛并不是富有之地,但烈洛人的心却如太阳一般火热,她不愿看到这一方美丽的草原被染上世俗的暗色,更不愿草原的女儿就此失去脸上灿烂的笑容。 坐在桌台前,她对着铜镜凝视了许久,越是细看自己的影像,竟越觉得模糊不清。 “冷星桓啊冷星桓,你心底明明是那样憧憬战争和天下,这回怎么就如此心软了呢?嘴里说是帮邢震洲,其实是另一种东西在作怪吧,可那种东西,在你的世界里又是不是可以被称为良心或者善意?” 她将镜子拿得更近了一些,突然将手晃动了几下。 “去你的,额头上生着灾星还跟人玩这种游戏,我看着你那张虚伪的脸,都恶心得快要吐了!” “冷星桓,大领大人叫你过去!” 这时,外面传来了另一个近侍的声音,她倒抽一口凉气,白着眼转头对着那扇门瞧了瞧。邢震洲到底在发什么疯?刚回来的时候才向他汇报了情况,现在又要见她,难道是存心不想让她喘口气休息一下?她站起身,将镜子用力扣在桌上,没好气地朝外走去。 “大领大人,近侍冷星桓到了。” 门刚一打开,她便看见邢震洲斜卧在床榻上,悠闲地摇着折扇,不过令她差点当场晕过去的是,那家伙竟然光着上半身,下面也只穿了条白色衬裤。她一进去就连忙把门“啪”的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连大礼也没施,只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他。 “瞧你那张怪里怪气的脸,一个正常的女人见到像我这么英俊的男子,没脸红心跳已经让我很吃惊了,你还僵得跟块木板似的,做女人做得像你这么失败,我真是头一次见。恐怕就算你额头上没有那灾星,男人都不想多瞅你两眼,一点能吸引男人的特质都没有,唉。”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三章 以神之名(二)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冷星桓听他这话,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分明是故意找她碴儿。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说大人,身为一国的大领,难不成您就打算跟您的将士们都这样探讨国事?要不要我替您传道命令,把大家都叫到这儿来?” 邢震洲笑着欠起身子,将折扇放到床边。“这话你可就说得不对了,我找你过来就非得是要谈国事吗?况且你只是我身边的近侍,不过暂时充当过调略的角色,似乎还不能算个家臣吧。还有,你别搞错了,在别人面前的我是很讲风度的,唯独在你面前才会这么随意。啊,不知道上次是谁说什么男人光着身子又不是没看过……所以我想证明一下,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女人。” “看来大人并没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星桓效力,我得先回去了。” “回去?我既然叫你来,就一定有事,呐,快点过来替我捏几下肩膀。” 冷星桓只道他在开玩笑,转身要走,不料邢震洲突然一个猛子扑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急忙想要挣脱,没想到这一挣,倒碰翻了高脚的桌台,邢震洲叫了声“小心”,抱着她的身躯就势往地上一滚。桌台翻倒了,上面的花盆也摔碎在地,此刻的她却被那男人重重压在了身下,两张脸的距离不过一寸,一口气都险些没透上来。 “大领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的两个侍卫听到了花盆摔碎的声音,以为发生了意外,推门就闯了进来,然而看到这般情景,两人瞬间变得跟石像一样僵直。好半天,他们才彼此用怪异的目光对视了一眼,难怪这大领大人当初宁愿挨他父亲的一顿痛打,也死活不愿意娶霜华国那如花似玉的郡主,原来他喜欢的居然是男人! “看什么看?意外而已,大惊小怪做什么?还不给我退下?”邢震洲瞪着他俩就是一阵喝斥。 “是,大人,属下告退。” “慢着,你们俩回来!” “请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俩给我听好了,今天这件事,只有我们在场的四个人知道,要是谁敢向别人吐露半句,可就……” “大人,小的知道,小的一定守口如瓶,是人都不敢说太多话,何况是嚼主子的舌根?小的们可是很怕被魔鬼割掉舌头呢!” “去去去!” 两个侍卫关上门,灰溜溜地走了。邢震洲松了口气,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阴沉沉、不怀好意的声音:“邢——震——洲,人都走了,还压在上面不起来,你是想要我一剑刺穿你的胸膛,还是想让我毁了你这张油滑的脸?” “呵,明明骨子里就还是个女人,偏要让自己像男人,回归本色真的就那么难吗?得了,我这肩膀矜贵得很,还怕你给我捏坏了呢。”望着冷星桓发青的脸,邢震洲嘴角轻轻一扬,站起身来,重新回到床塌那边半卧了下去。 冷星桓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大领大人,你有空来教我怎么做女人,首先怕是应该摸着良心真实面对一下自己的好。口口声声说自己讨厌女人,在鹤平的时候经常去艺伎院逢场作戏,这次把兰格放在身边那么久,偏偏就没碰她一根寒毛,反而把她心中的仇恨抹去了不少……” “那就对了,你能在我面前说句人话,就更加证明咱俩是一国的。我看你已经对我产生了好感呢,即使做不了大妃,恐怕这辈子还是得跟定我!”邢震洲哈哈大笑,使劲用扇柄拍打着床塌,活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大小孩。 冷星桓无奈地摇着头,原本有着敏锐洞察力的她,却越来越看不穿这个男人的心思,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糊涂了起来呢?正想到这里,忽听邢震洲又道:“罢了,原本想看你跳一次从前一直没能为我跳的驱煞舞,可还是没能成功。不过作为对你这次立功的奖赏,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等回到鹤平之后,我会召告梵灵军中所有的将士,加封你为我麾下的先将。” “先将?” 冷星桓愣了一下。她当然明白所谓的先将是怎么一回事,在霓月九国中,武将都分为大将、副将和先将三级。虽然先将的地位次于大将和副将,但至少也能管辖百余兵马。 邢震洲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翻身又坐了起来。“有异议吗?我可告诉你,这次你别想再拒绝,我下一个目标,无论如何都需要你作为武将的力量。” “你是不是也太霸道了一点?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投靠梵灵了?我又不是你麾下正式的军卒,连这个近侍都还没正式落名,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就要封我为先将?” “冷星桓,我看整个霓月公国,敢以这种芝麻大点儿的身份在大领面前大呼小叫、还明目张胆讲条件的,怕是就只有你,天下无双了吧?你就当真不怕被我砍了脑袋?” “如果我的脑袋那么不结实,现在站在你面前不就成鬼魂了?啊,不知道至高无上的大领大人会不会怕鬼呢?要是怕的话,可就太好玩了。”她笑着,笑得那样深沉又狡黠。 “行了,咱不打趣儿了。星桓,在离开骝陵之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好吗?” 她微微转过头,目光再次对上了邢震洲的眼,刚才还在和她拌嘴,此刻他的眼神竟流露出一种从未见过的真挚。 “明天早上……我想让你再替我束一次发。” 原天铿坐在大领府后园的石椅上,一次又一次端着大酒碗,心烦意乱地将一碗碗烈酒灌下肚去。梵灵军回到都城鹤平那天,出城迎接的人正是邢震英和代辅厉九霄。或许是因为如今身为伯宗夫人、身怀六甲的齐淮礼喜讯将至,当初一切和前代大领邢清扬之死的事似乎都已烟消云散。然而,邢震洲才不过回府三天,便召集众将前去教场,亲自封了冷星桓为先将,着实令他非常不快。 自梵灵与烈洛签署协议那天开始,原天铿的抵触情绪就最为高涨,他虽然不认同盲目开战,却也不愿向别国低声下气。他认为那所谓的结盟完全是邢震洲因为畏惧而妥协退让,丝毫没有武将世家的风范,可他偏偏不能在众将面前表现出来。直到在酒宴里无意中和厉九霄提起这事,那悲哀又绝望的神情,看得老战友也忧心忡忡。 “老厉,不是我开玩笑,自从这灾星小子在前代大人面前露了脸,倒霉事就接连不断地来。先是辽渊挑衅,接着是骝陵初战失败,再接着是前代大人跳崖自尽,到现在咱们居然对蛮夷之国低起头来了。可那小子呢?不仅进入咱军中,还封了先将,我真怕他搞垮梵灵和大领大人……我,我非得找个机会除掉他不可……” 厉九霄陪他喝着酒,听他重复这些话也不知听了多少次,可最多只是“嗯”一声,没有别的回答。关于冷星桓的事,他知道对其不满的并不止原天铿一个,他本想策动邢震英和所有反对者站在同一阵线,谁知邢震英生性宽宏善良,只说一切尊重弟弟的意愿,倒弄得他有些脸红。 冷星桓也经常听到老将们的谈话,她打从心底对邢震英产生着感激,但她非常清楚,邢震洲虽然身为大领,可仍旧有一半的功劳得归于这帮老将。所以,自从被封为先将那天起,她除了训练手下的兵卒,没跟任何人多说两句话。她知道自己要是随意开口,必遭祸害,恐怕连邢震洲都要受影响。 “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解释?难道你立下的功还不足以塞住那些老人家的嘴巴?”奉胜昌站在她身边,一面观看兵卒操练阵势,一面问。 冷星桓转头朝他笑了笑:“奉将军,你之所以肯站在我这边和老将们唱对台,不也是因为刚晋升为大将不久的关系么?” “你认为呢?原将军他们虽然支持大领大人,但毕竟都曾经是前代大人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能让大人登上那个位置,并不代表一定会遵从他的意志,老人家不都是那样顽固吗?一旦认定的事,要他们轻易改变主意,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 奉胜昌喃喃自语着,冷星桓却听出他话中另有意义,“将军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我,原将军他们又有新的行动了吧?” “果然瞒不过你。昨天我听原将军的口气,他们根本没有罢休,似乎还要煽动越来越多的将士联名上疏,让大人撤了你的先将之职。”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三章 以神之名(三)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冷星桓苦笑一声:“他们想打什么荒唐的旗号?不会是又拿我额头上的赤星做文章吧?还是这次的目标转移到了霸风剑上?” “比你想象的更严重,他们直接搬出了霓月大神来抗议。” “霓月大神?” “可不是?说什么月落星起、月异星邪的,就算受了你恩惠的人,还是会被你的煞气刑克而亡……我看我要是再跟他们多混在一起几日,怕是自己都要被搞得糊里糊涂。”奉胜昌摸着头,一脸苦恼。 冷星桓陷入了沉默,她并非在意老将们的说词,而是想起了师傅曾经的教诲。她记得自己八岁那年,刚跟师傅上飞虞山,梅岩师太说的便是“月落星起、月异星邪”八个字。当初还是孩子的她断然无法理解这些深奥的言辞,可刚才奉胜昌的话却莫名地令她的心跳加速。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归冕瓴州城边境在她眼前死去的魏封之、殷宁夫妇,父亲凌秉秋,还有勇猛的音达泰……这些人都是被她所救,然而她仍然充当了他们的埋骨者,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她所做的一切,从一开始就真的是错误? “星桓,星桓?” 奉胜昌的声音响在耳边,她才猛然回过神。 “奉将军,这个世界上除了大领大人和方太夫人,你似乎是第三个这样叫我的人,真的很感谢你由始至终都和我站在一边。”她眼中流露着异样的目光,似是感激,又像是安心。 奉胜昌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瞧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要是感动得哭出来,可就不是我当日认识的冷星桓了。其实从那次去雁口回来,我就已经非常欣赏你,早把你当好兄弟,所以你以后也别叫我什么将军,听起来别扭,要是你不嫌弃干脆叫我一声大哥吧。” “奉大哥?” “这不?听起来舒服多了,好兄弟,你这声大哥一叫,咱从今往后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啦!” 奉胜昌爽朗的笑声,仿佛拨开了空中幽暗的云,冷星桓不禁也绽开了笑容。什么老将们的排挤、痛苦的回忆,似乎都被风一下子吹散了去。凌若松的影子忽然在心底瞬间闪过,而此刻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的人却是个土生土长的梵灵大将。原来,得到一个如此贴心的异姓兄长的感觉,也和打了胜仗一样畅快。 “对了,奉大哥,你接触大领大人的机会比我多,知道他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吗?” “这个我倒不清楚,只是因为封你为先将的事,大人也成天被那些迷信传统的老人家搞得烦透了。我看咱们还非得想个法子封住了原将军、厉将军他们的嘴,大人才睡得上一天好觉。” 冷星桓眺望着远方的天际,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奉大哥,我问你,你是相信神明,还是相信自己的力量?”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霓月九国,以月为尊,是延续了百年的传统,因此十人中有九人都会坚信不移,他们认为自己能活着、活得精彩、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都是神明的恩惠和庇护。但越是迷信神明的人,往往更容易提早面临他们生命中的黑夜,因为月亮只不过是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它本身根本不会发光。可星星就不同,也许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星,它们的光辉都比太阳更加灿烂夺目,除非它们寿终正寝,否则那光芒永远也不会消失。” 奉胜昌吓了一大跳,连忙捂住她的嘴,好半天才放开,凑到她耳边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万一被人听见,告你个大逆不道、谋反之罪,你就是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冷星桓握住他的手,郑重地道:“奉大哥,我知道分寸,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我们正面临一场并不亚于当年骝陵之战的激烈战斗。所以如果仅仅靠我、你和大领大人的力量,我们一定会输给那些顽固的老将。但若是霓月之神显灵,且把七色月光化作恩泽,这些恩泽的碎片洒落到了我们身上的话,哪怕只是一点微弱的光芒,我们也很快能大获全胜。” 邢震洲用过早膳,让近侍牵来了自己心爱的黑色战马“夜霾”,准备去教场与原天铿、厉九霄等人会面。这一天,正是要去鹤平北面的朝神峰朝拜霓月之神的日子,在霓月九国,凡到了九月中旬,都有这一传统规矩。而梵灵邢家乃是武将世家,臣子中包括各郡县太守、县令也几乎都是武家出身,因此祈求神明庇佑,多是祈求在战斗中能屡战屡胜。 当到达朝神峰脚下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火一般美丽的红叶,闻到桂子的幽香,这山里或许是昨夜下了一场细雨,青褐色的石头上还能看到湿润的痕迹。邢震洲下了马,和包括奉胜昌在内的二十多位大将一同朝着山路拾级而上,上山之前,他与奉胜昌都悄悄回头看了冷星桓一眼。冷星桓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吩咐随行而来的士兵做好迎接大领大人下山的准备。 “说到咱们大领大人,似乎还是头一次前来朝神吧?” 路上,厉九霄低声问着原天铿。 “不过伯宗大人那边还需要我去打理,看来大领大人朝拜的规矩方面,还是得老原你多多费心了。” “放心,交给我绝不会有差错,况且我自己也要为了梵灵向霓月大神三跪九叩求个福,但愿那姓冷的灾星小子快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免得刑克我们的领国和大人。”原天铿握着拳头,双眉紧蹙,好像恨不得冷星桓立刻就死于非命。 厉九霄摸着胡子笑了笑:“我的想法虽然跟你差不多,但还不至于把那灾星小子往死里咒,我家里可有妻子儿女,还有一群孙儿,折自己的福寿倒不要紧,万一灾难报应在亲人身上就不妙了。” “是,你有家眷,我没你那么多牵挂,自然就不用担心什么报应。” “老原,我打从年轻的时候就佩服你对国家和历代大人的忠心,可你明明有唯一的亲人,为何就非要当他不存在呢?好歹那个人也是……” “行了,老厉,我看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你瞧前面不就是霓月神庙了么?”原天铿飞快地岔开了话,加紧脚步朝前疾走而去。 山顶屹立着一座造型宏伟的神庙,里面供奉的正是霓月九国都为之崇敬的霓月大神,邢震洲是第一次目睹这尊神明的巨大雕像,跟他想象中的却不相同。他原本以为这霓月之神是位面目慈善祥和、高雅端庄的女菩萨,没想到竟是一尊高大威武的男神,身披七彩霞衣,头戴新月金冠,右手还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巨型长剑。 在原天铿的引导下,邢震洲以大礼参拜了霓月之神,可那些繁文缛节着实令他心中不大舒服。好容易才把规矩都行完,又听神庙中的僧侣一面致谢一面道:“贫僧等皆以最虔诚之心,期盼大领大人下次驾临霓月神庙之时,可添更盛之香火,亦不再会被霜华霓月神庙的僧侣们所叹惋。” 邢震洲暗暗哼了一声,添更盛之香火?明明就是怕被人说梵灵不如霜华富有吧?当年贺夫人还住在大领府时,他早就听她的几个丫环说起过,当年霜华大领家族是皇亲国戚,朔芳的霓月神庙装饰得金碧辉煌,远比鹤平的气派,那些僧人的意图,也就可想而知。 “霜华国……齐淮信……你要是觉得高枕无忧,就尽管继续享乐,继续奢侈下去吧,成天泡在酒池肉林里,这个天下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归你齐家所有……” 他一边参拜着神明,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或许他的宏图大志,现在也只能偷偷告诉这霓月大神。拜完最后一拜,他便从原天铿手中接过三柱一人多高的香烛,小心地插到香炉中,接着走到一位年老的僧侣面前,向他求了一纸签文。 “风雷动,瞬息变,前尘如烟,回首依旧,星稀月明,四方撼摇……” “什么?怎……怎么会是这样?” 当老僧念出签文之时,原天铿等一行老将顿时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邢震洲谢过老僧,将签文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揣进怀中,起初还和众将同样惊讶,但很快的,他竟然仰天长笑起来。不知何时,他已站到了霓月大神的巨像前面,“唰”地一声拔出了腰间沉重的覆雷剑。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四章 归冕异动(一)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女人被男人所爱,本身已是一种幸福,即使是在不可思议的时间和空间触碰到了他的心灵,也是天赐的福气。只是这份福气在冥冥中隐藏着几许如履薄冰之感,梦醒之后,一切仍然回到原点。因此,在那一瞬间,女人们有时宁愿选择用拒绝的方式去接受那份近乎绝望的爱。◆ “风雷动,瞬息变,前尘如烟,回首依旧,星稀月明,四方撼摇……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将们注视着在神像前举起覆雷剑的邢震洲,仿佛眼珠都要掉到小伙子身上。原天铿忿忿地握着拳头,心头却充满着无奈。曾经邢震洲的祖父邢登峰在任大领的时候,他就随其来参拜过霓月之神,对签文之类的东西都深信不疑,签中那几句话的含义,别人不明白,他可是非常清楚。可是,邢震洲才第一次朝神,怎么偏求了这样一纸签?冷星桓、霸风剑,竟然与邢震洲和覆雷剑有相辅相成的作用!这真是神明的指示吗? 只听得邢震洲朗声道:“既然是神谕,就希望众将都能绝对遵从,今日我邢震洲就在霓月大神面前以覆雷剑启誓——神意在身,天下归心!” “神意在身,天下归心!大领大人威武!”奉胜昌第一个单膝跪地,行下大礼。 老将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但见青年将领们全都跪了下去,就算有一百个不愿意,他们也不敢在神像前面议论。 邢震洲擎着覆雷剑,走出神庙的大门,举剑指向前方,朝神峰巍然屹立,万里江山尽收眼底。他极目远眺了许久,才低头看着脚下的泥土和岩石,各色的野菊在石缝里舒展着叶子,坚强地绽放。凝视着那些盛开的野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父亲邢清扬坠崖前的那张容颜,这幻觉并不像前几次一样带着悲伤,只是感慨。也许乱世里,家人注定无法共享天伦,合家团聚,但即使前面是恶风险浪,他也必须全心去面对。 “在这个自建国以来就未曾停息过纷争的霓月公国,曾经有多少大领都想成为救世主。可直到如今,九国仍旧战乱不断,无法统一,在神明庇佑下的天子之国银桂更无法拯救世人。我不想梵灵人被说成是叛徒,因此我们首先要做的,并非如诸位前代大人一样,半生戎马都致力于扩充领土,导致百姓生灵涂炭。正如我国与烈洛谈判成功一般,得天下者必须先得人心,于周边之国得到的应是盟友而非敌人,否则终有一日,即使梵灵能站在高山峻岭之巅,亦会失足跌落悬崖。当下,我梵灵众臣须先善自身,方可众志成城,才是天下归心之正道,各位的忠心与恩情,我邢家世世代代都将铭记于心。倘若日后我无法使人心归一,能者皆可将我赶下尊位,取而代之,震洲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大领大人英明!臣等定当肝脑涂地、誓死追随!” 笼罩着疑惑的朝神峰顶,透出了一阵欢欣,高昂的呼声和兵刃挥动的哗哗声,震彻了整片山林。冷星桓抬起头,轻轻扬起眉梢,望着山上会心地笑了…… 或许的确是天意,邢震洲朝神后的第二天,霜华国都朔芳边境的朝神峰也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朝神仪式,齐淮信领着已经怀胎二月的大妃邢宛桢同去参拜了霓月之神。 自打邢宛桢做了霜华大妃以来,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不过这位年轻的大妃虽然貌美如花,却不像齐淮信嫁到梵灵的妹妹齐淮礼一样温婉贤淑。她进门不到半年,齐淮信就娶了一位侧妃,是归冕一位大臣献上的美女。且不说这位侧妃的出身是否低微,齐淮信本就是一个天生对美艳女子感兴趣的人,邢宛桢也没表示出反对的意思。但奇怪的是,侧妃进门之后,齐淮信在她那里就寝的时日纵然多过去邢宛桢那边,这位侧妃也始终没有怀孕。偏偏邢宛桢倒有了身孕,齐淮信虽然对经常妻子出言刁难侧妃的事感到不快,可齐家即将有后,毕竟还是一大喜讯。 “大人,神明保佑,宛桢一定会给您生位小公子,将来您可要好好疼爱他啊。”大领府后花园的亭子中,邢宛桢正半倚在丈夫怀里,像猫一样撒着娇。 齐淮信对他这个妻子是又爱又恼,这女人媚起来的时候能媚到骨子里,发起脾气却比狂风暴雨还可怕。他暗地里倒是希望她能生个小郡主,自己也好盘算盘算,再娶一位新侧妃来替他生儿子。或许是邢震洲接任梵灵大领一事,令他有些不满,自己的妹妹嫁了邢震英,地位却低过了邢宛桢在霜华的地位,两国之间的关系渐渐变得更加微妙。 “大领大人,外务大臣凌大人前来拜见。” 随着近侍的通传,凌若松走进亭子,躬身下拜。齐淮信命人搬来椅子让他坐下,邢宛桢会意,让几个丫环扶着她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大人,夫人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相信这一胎必定会是个小公子吧?”凌若松望了望邢宛桢远去的背影,笑道。 齐淮信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大夫还是算命先生?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生丫头?少在我面前把她捧上天,我倒是想问你,我交待你办的那件事办了一年,怎么都还没个结果?” “回大人的话,属下也认为不该再隐瞒大人。其实……那个辽渊艺伎弄月已经找到了,可属下觉得,大人还是单看她跳舞就好,这人嘛……” 看到他吞吞吐吐的样子,齐淮信冷笑道:“既然人都找来了,又有什么不敢让我看的?你想和我玩什么把戏,小心你屁股底下的椅子散了架,摔个残废可比死还难受。” “属下不敢,属下遵命!”凌若松吓得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上顿时出了一把冷汗,只得苦着脸让自己的近侍把辽渊艺伎弄月带上来。 这次站在齐淮信眼前的,可是如假包换的弄月,一支驱煞舞跳过以后,齐淮信和近侍们一个劲鼓掌称快。但就在他提出要看她的真面目时,弄月却死命地磕响头,说是怕吓着了大人,凌若松害怕自己被治罪,咬牙壮了壮胆子,硬是一把揭下了她脸上的面纱。 “哎呀——” 面纱摘下的刹那,便听见齐淮信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嘴里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全喷到了凌若松身上,周围的侍卫们气势汹汹地举起了刀枪,把弄月团团围住。任谁也想不到,一个跳舞时看来比仙女还窈窕轻盈的辽渊名伎,面目竟是如此丑陋不堪!她左脸上生就一块巨大的紫色胎记,从额头到下巴全是紫色,右脸没有被胎记覆盖,可一看便知道那些大大小小的凹陷是曾经出麻子留下的。齐淮信后悔得快要晕倒在地,这般丑陋的女子,便是寻常百姓家也不敢要,要真做了侧妃还得了? “凌若松,你给我跪下!” “大人,这……不是您要属下带她来的么?”凌若松冒着冷汗,跪在主子面前,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齐淮信呸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找个冒牌货来!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这么容易哄骗吗?那时我看到的弄月根本就不是她!”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女当真是弄月,没有半点欺骗大人之意,若是您不相信,大可以派人到凤潭询问白行首,只是请您高抬贵手,放小女一条生路吧!小女家中还有年迈的爹娘、年幼的兄弟姐妹,若是小女就这样死了,他们可怎么过活呀?”弄月低着头,哭了个天翻地覆,那些举着刀枪的卫兵看到那样丑的哭相,不由得直往后退,这要再看下去,他们恐怕倒要被这丑女吓得哭鼻子。 齐淮信好半天才喘过气,一手遮着眼睛,一手在半空乱舞着,“赶她走,听见没?还不快点!” “大人,这弄月虽然模样是难看了点,可好歹也是辽渊名伎,连辽渊的平大领欣赏过她的舞蹈,都拍手叫好呢。依属下看,她总算是为您跳了一支舞,还是给她些缠头,派人送她回国去吧。”凌若松身上被喷了口酒,此刻仍然只得尽力圆场,但看齐淮信的反应,应该是不会再对那弄月有兴趣,自己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可以落个安稳。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四章 归冕异动(二)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若松,你回来!” 凌若松派人送走了弄月,刚要离开,齐淮信忽然叫住了他。 “请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弄月这事就到此为止,我再问你,归冕那边真的就一点动静都没有?”齐淮信从椅子上站起身,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目光。 凌若松走了回来,低声道:“大人,说到归冕,情形似乎不太乐观……归冕大领连长卿虽然被我们软禁,都城梓京也被我们控制了一年,但此时的归冕,实际上仍然不完全归属于我们霜华啊。若不尽快肃清归冕境内残存的反动势力,那些没被打死的野猫总有一天会突然从背后扑过来咬我们,不是吗?” 齐淮信诡异地望了他一眼,“我果然没看错人,你虽然是个文臣,但骨子里其实也跟我一样,流淌着战斗的血呢。” “大人说哪里话?属下哪有这荣幸,可以和您相提并论?只要能为大人分忧解劳,属下这颗头就已经顶起灿烂的光环了。” “行了,少说废话,到底是什么人在作乱?” “连长卿有个弟弟叫连长韫,正是此人煽动碧州、瓴州、斡陵等地的兵民造反,据说还暗中送过信给西方青淀国请求援助。” “岂有此理!” 齐淮信先前还浓浓的兴致已被弄月闹腾了一气,闻听此言,勃然大怒,桌台被一下子掀翻,酒肉果品全撒了一地,他紧紧捏起拳头,皱紧的眉间仿佛要喷出熊熊大火。 “派人通知众武将,明日全都前来大领府见我!此次出兵,一定要取下连长韫的首级,将归冕的国名都一并废掉。我倒想瞧瞧,区区一个亡国伯宗究竟有多大力量,让那些家伙见识见识,看我齐淮信是不是够资格做他们的太岁爷!” 瑞鼎二年十月二十日,齐淮信麾下大将冯仲登率领三万精兵,抵达归冕东部的碧州边境,准备同连长韫的大军开战。可一场恶战之后,他们竟发现连长韫的主力军根本不在碧州,而在斡陵,即便攻下了碧州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在同一时刻,冯仲登和连长韫都不知道,另一支军队已经悄悄潜入了斡陵。 归冕的天气变幻无常,邢震洲刚到这里,就感到水土不服,身上长了疖子。冷星桓摘来草药,捣了个偏方给他治了几天,疖子消除了,他却实在舍不得她离开。自从冷星桓被封为先将,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单独见过面。眼看她就要返回营中,邢震洲特地抽了一个下午,对人说是要来过归冕的她暂时做向导,带自己到附近四处走走,好借机和她独处一会儿。 两个贴身近卫兵看着主子携着冷星桓朝山那边走去,躲在一旁偷笑。 “你瞧,咱们大人那只手似动非动的,很明显想拉冷将军的手,他……怎么偏偏会喜欢一个男人啊?” “你问我,我咋知道?就算大人肚子里的绦虫,那一条也不是我。” “不管怎么样,这终归不是件好事,大人始终是要娶大妃、传宗接代的,总不可能娶个男人为妃吧?说起来,这冷将军爬得还真够快,不久前还是个到处流浪、连个家都没有的穷小子,现在居然就做了将军,不简单啊。” “是他人不简单还是那层裙带关系不简单,可就说不准啦……” 两人站在帐外咬耳朵,似乎越说越来劲,不料背后同时被人拍了一巴掌,吓得僵直了身子。 “原……原将军?” 两人低头施礼,也不知道原天铿听没听到他们的谈话,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 “怕什么?知道害怕还学那些丫环一样乱嚼舌根?不想脑袋搬家,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否则谁都保不了你们。” 原天铿指着两人训斥了几句,转身走出营寨,上了一个小山坡,想观察一下远处的形势。不料身畔凉风一起,不远处的大树上忽然跳下一个人影,稚气未脱的笑声,透出一丝冰冷。 “这时候你似乎应该在打探连长韫军中的消息或是跟着大领大人,而不是出现在这里。”望着站在面前的少年,原天铿脸上没露出任何明显的表情。 少年弯下腰,伸手摘了根草叶叼在嘴角,满不在乎地道:“原大将军,在您眼中,我不是比鬼还讨厌么?难道您也犯了糊涂,认为我出现在这里是来找您聊天的?” “你说什么?” “霜华军在碧州和连长韫麾下三名大将的兵马僵持不下,而连长韫却暗地里在这边策划七日之后派影破去梓京营救连长卿,这个消息我想您不会不感兴趣。” 少年的话说得极其稀松平常,原天铿暗暗吃惊,难怪梵灵军在斡陵驻扎了数日,也未发现当地有任何异动。 “好了,我已经把情报交给了您,还请您尽快转告大领大人,我也好继续办我的事。”那少年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千烈,你站住!”原天铿猛然叫住了他。 少年一愣,停下了脚步,声音比之前更加冰冷。“拜托您别那样叫我,我的名字叫雷烈,只不过是当今大领大人身边一个小小的影破,高攀不起您原大将军。” “你真的……就那样恨我吗?” “不,我不恨您,只是不喜欢跟您见面罢了。今天我之所以来,是想提醒您,为国尽忠的时候,别忘记了有个人还在另一个世界哭泣……” 雷烈迅速扭过头,纵身一跃,消失了踪影。萧瑟的秋风吹动原天铿脸上的皱纹,他感到有些发痛,脑海中浮印出一个似清晰又模糊的女人影像,他的眼角悄悄落下了一滴泪。 每到下午,风总会时起时停,灰色的云时而密集,时而散开,让人难以捉摸老天爷的脾气。松柏依然苍翠,枯黄的野草和落叶树一样随风摇曳,每个领国的深秋都有相似的景色,人却好像时刻都在改变,内心深处流淌的血液也在变化。 “星桓,都出来这么久了,真的就没一句话跟我说?” 邢震洲站在小山坡上,看见一片黄叶飘过冷星桓的发际,伸出手轻轻为她摘下,递到她手里。 “是不是要我猜猜看你在想什么?嗯,这家伙是不是个天生的大傻瓜?怎么会找这种别扭的借口约人家出来散步?他一定是病得不轻,上次出疖子搞连精神都错乱了,还想牵人家的手,是不是故意要吓死那两个古里古怪的近卫兵?” 冷星桓听到这话,不禁抿嘴笑起来,这家伙身上的疖子一好,话题果然越来越多,更越来越离谱。 “死丫头,光笑不说话,这算哪门子的意思?我可是堂堂梵灵国大领,为博你这灾星丫头一句话,还得说那么大段笑话?有时我真是怀疑,你究竟是把我当你的大人还是当活宝来玩?我可告诉你,你别想着先离开,这次说什么也得让你先看我的背影。”邢震洲的笑脸看来像个孩子,语言却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冷星桓抬头道:“我的大领大人,你说猜不透我,我可要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不是挺冷酷又挺缺德的吗?为什么我认识你越久,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拐了这么大个弯?难道是一向讨厌女人的你,因为我这个不像女人的女人而改变了?那我真是受宠若惊。” “是吗?我可从头到尾都没当你是个女人。” “可你却必须要面对女人,否则何谈逐鹿天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 冷星桓指着远方的山岭,隐约可见归冕军为抵御不知何时会袭来的霜华军所筑的斡陵山城。“自从兰格做上烈洛管代,稳定了烈洛的局势之后,接着你就将另一个妹妹宛楹郡主嫁给辽渊大领平之渐为侧妃。我看你表面上没什么,其实心里并不好受,宛楹郡主毕竟和你是一母所生,十六岁就嫁到辽渊,太妃也和你一样难过。但这决定终究还是你下的,就足以证明你怀着比多少人都更大的抱负。而将归冕从霜华的控制中解救出来,从而令梵灵成为其背后的操纵者,你恐怕还要舍弃更多的东西,才能换来真正的天下。” 邢震洲双眉一蹙,冷笑道:“你的意思,莫非是要我跟归冕和亲?”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四章 归冕异动(三)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听说归冕伯宗连长韫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连彬瑶,这次我们若是成功解救了连长韫,你再迎娶彬瑶郡主为妃,归冕那些人必定会对你感激涕零。要是你能和那位郡主接连生下子嗣,理所当然能将其中一位小公子送到归冕,继承连家的大领之位,再为他选一位优秀的代辅,还怕归冕将来不变成梵灵的一部分?”冷星桓眺望着群山,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那似笑非笑的神态,仿佛天下就在他们掌握之中一样。 “你果然很会用计,明明要动刀动枪,你却总能用不流血的方式解决,我是该说你聪明还是够狠呢?” “我只不过是提议,大人要不要采纳这些建议,全凭你自己的决定。” “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提议?笑话,当初我因为拒绝与霜华和亲被爹重打四十大板的事,你不是不清楚。” “但是这一次,我相信你会考虑,或许还会答应,因为这次若选择和亲而不是战斗,就能更快将齐淮信一举压倒。”她将手里的那片黄叶交还给邢震洲,露出一丝深沉的笑容,额上的赤星也随之颤动。 邢震洲沉默了片刻,脸上泛起苦笑:“虽然有时觉得你出手狠,但我还是得感谢你,若非在霓月神像下求出那样的签文,我们也不可能一同来归冕了,不是吗?风雷动,瞬息变,前尘如烟,回首依旧,星稀月明,四方撼摇……你说,这霸风剑和覆雷剑难道真的是一对儿?” “大人在说什么玩笑话?难不成你以为那求签的竹筒被我做过手脚,或是神庙的僧人被我收买过?” “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你冷星桓做不到的事吧?” “既然你这么肯定,我也没必要反驳,大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但我要告诉大人的是,这世上我做不到的事太多了,如果什么都能办到的话,也许自己就能竖起一面旗帜,称霸一方,又怎么会到处流浪了那么久?” “大领大人,原将军有要事求见!” 远处传来卫兵的声音,就见原天铿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冷星桓暗道:“若原将军传来的是紧急军情,那么最好的时机应该很快就要来临了……” 原天铿并没有如以前一样避开冷星桓,直接向邢震洲汇报了军情,而邢震洲得知连长韫要派出数名影破前去营救连长卿时,立刻赶回帐中召集诸将商量应对策略。第一次,他没回头再看冷星桓一眼,便背转过身同师傅一起走下了小山坡。 冷星桓只是一笑置之,没有随他前行,也没吭声。她径自走到一棵大桐树旁边,忽然身形一起,“唰”地一声拔出腰间的霸风剑,朝树上密布的黄叶中间疾刺。黄叶散落了一地,风过之处,一个少年的身影几乎贴着她的剑锋下窜过。若不是那少年往后一个大弯身,冷星桓那看似点刺实则横劈的一记绝妙剑招,必定会让他身首异处。 好强的杀气!那少年脸上的肌肉颤动了几下,目光中隐隐露出惊愕,似乎还是头一回对着一柄剑产生了警惕。对方明明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出手却又刁钻又霸道,莫非他今日注定要遇到对手? “你是什么人?先前我们的谈话听到了多少?”她口中不断追问,手上仍旧运剑如风,招式变化更快更辣,翻身、凌空、直戳、斜刺,每一剑都瞄准了少年的要害。 但那少年也不是省油的灯,因为身材并不高大,动作自然格外敏捷,竟连续避开了她好几剑。只是,那少年并没有看出冷星桓吃惊的程度绝不亚于自己,她一口霸风剑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连原天铿也在她手下吃过亏,这个孩子居然有此等身手!然而,看那少年一身粗布衣裳,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江湖味,不像将门子弟,也不像归冕的探子。可是一个陌生人听到了她和邢震洲的谈话,若是让他跑掉,难保不会泄露什么秘密,或许活捉比杀了他更好。 她面色一沉,手中剑招一变,使了一个“风卷残云”,地上的尘土随风扬起,霎时间飞沙走石。眼看那少年身法开始有点乱了起来,兴许已被模糊了视线,她迅速将剑锋直抵上他的后颈,突然一个翻身,往后闪到了数尺之外。原来那少年故作后退,却在猛可里打出了三枚和黄叶看来很像的树叶状暗器,分袭她的眉心、太阳穴和咽喉要害。 冷星桓万没想到,此人手上无一件兵器,恰恰擅长使用暗器。而更加怪异的是,她明明已经躲开了那两枚暗器,它们竟然没有落地,反而像被赐了生命一般,在空中“嚓嚓”两声突然折回,朝着她追赶起来。 “好厉害的暗器!” 她似乎看出了那两枚暗器藏有机括,一个跟斗翻到两枚暗器袭来的中间地带。就见两枚暗器从两个不同方向朝她射来,她收剑飞身朝正上空一纵,两枚暗器竟在下面碰个正着,双双落地。 那少年见状不妙,一丢架又打出十数枚暗器,他仿佛已觉得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想要借此脱身。谁知冷星桓刚才那一招,已摸透了他的暗器路数,她顺手便在地上抓起一把小石子,漫天尽洒。只见那些石子有的斜飞,有的绕圈,有的直线射出,竟把那些古怪的暗器撞得四处散射开来,一些落到地上,一些还调头射向了它们的主人。 “你站住!”冷星桓飞奔上前想要捉住他,但经过刚才暗器和石头对撞的一幕,那少年无疑找到了时机开溜。转瞬之间,只听见飒飒的风声,少年不见了人影,只留下她一个人还在山坡上。 她暗暗呸了一声,用力捏着拳头,自己在江湖流浪的日子也不算短,还从没遇到过能在她手下逃走的人。她正要回营,可就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她猛然瞧见了一个闪着微光的小物件,走近拾起一看,却是一块小小的银牌,正面有梵灵的新月徽标,背面则刻着一个草体的“原”字…… 回到营中,冷星桓迎面撞上了奉胜昌,她连招呼也没来得及对义兄打上一个,便直奔邢震洲的大帐。她知道自己在这个时辰回来,集会应该已经结束,只是她必须将那件事禀报上去,最好能说动邢震洲派出一批身手利落的人将那神秘少年逮捕。 “大领大人!” 她贸然闯入总帐,果见邢震洲坐在帐中,原天铿也陪在他身边。 “大胆冷星桓!一个新封的先将,居然这样冒失地闯入大帐,你当大领大人这儿是什么地方?”原天铿皱着双眉,厉声喝斥着她。 冷星桓仔细看了看原天铿,忽然笑起来:“没想到原将军也在啊,您在这里更好,星桓今日就当着大领大人的面给将军看一样东西。” 她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银牌,大步走到原天铿面前,将它举到距离老将的脸庞仅隔三寸的位置,“这块银牌,将军不会不认得吧?” 原天铿正要伸手去接那银牌,闻听此言,右手竟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心里暗暗惊诧。但他仍旧故作镇定道:“没错,这是我的东西,可怎么又会到了你手里?” 冷星桓浅浅一笑,走到邢震洲身边,指着银牌,将遇到那少年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原天铿在旁听了,鬓边竟渗出了点点汗珠,一脸无奈和惆怅。 “大领大人,星桓虽然刚被封为先将,但并非不懂得军中规矩,只有武将才拥有这种腰牌,牌在人在,绝不离身。您看这银牌背面的“原”字,是武将的姓氏,原将军也承认这是他的东西。纵然星桓并不知道那个少年的身份,可万一他是霜华派来的探子,就这样跑了,我军的计划可就会全部破灭。偏偏他身上带着原将军的东西,原将军自然脱不了干系,恳请大人暂时限制原将军的行动,直到派人拘捕那少年之后再行发落!” 冷星桓斩钉截铁的一番话,倒的确令邢震洲有了这种打算,即使原天铿是师傅,到这种时候,不处罚亦难以服众。 “原师傅,看来这次,您必须得……” “大人!” 原天铿忽然跪倒在地,叩头出血。 “属下肯以性命担保,那个小伙子绝对不是霜华的探子,更加不会通敌卖国啊!您还记得吗?当日您被前代大人打入大牢,是谁救了您出狱?不就是那个名叫雷烈的孩子?” “什么?那少年就是当日救我的雷烈?那……他和原家究竟是什么关系?”邢震洲猛然睁大了眼睛,上前蹲下身,一把扶住了原天铿。 原天铿垂着头,眼下老泪纵横。“大人,到了这份上,看来属下不能再隐瞒您了……那孩子本名叫做原千烈,是我唯一的儿子……”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五章 彬瑶郡主(一)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真心,在某种意义上,或许必须隐藏,甚至不能露出一点痕迹,只把信任交给可以信任的人,这才是通往天下唯一的道路。不能将臣子看做普通人,必须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左膀右臂,利用他们所有的力量,爱惜他们,也爱惜那些来之不易的机遇。即使要抛弃爱情,也该快刀斩乱麻,方可避免不受到太大的伤害。◆ 儿子?雷烈竟是原天铿的儿子!冷星桓与邢震洲不约而同地惊呆了。 原天铿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痛苦,右手捂住脸庞,泪水仍然不停地往下掉,此刻的他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喉头哽咽,一时间泣不成声。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雷烈的身份居然是“影破”! 原来所谓的影破,乃是霓月九国某些贵族身边所招纳的特殊门客,其任务便是选定主人之后,自成年开始,终生担任暗中保护主人的工作。而大领家族的影破,身手则比普通贵族更加高超,在保护主人的同时,还经常会作为间谍出入敌国刺探情况。相比起一般的探子,影破通常是不太容易被敌方所发觉的,而一旦被发现身份,又无法逃脱,他们绝不会对主人不忠而做出通敌之事。因此,在他们在别国执行任务之时,都会事先在口中含上剧毒的秘制药丸,万一被捕,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自尽。 冷星桓心头不禁涌上一阵酸楚,原天铿身为梵灵大将,却将自己唯一的儿子送去接受那种非人的训练,直到成为邢震洲的影破,着实震撼了她。在她的记忆中,凡是当影破的人,通常是穷人家的孤儿或弃儿,一旦进入当地组织接受了特殊训练,头一件事便是斩断感情。这些影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没有爱人,谁也无法猜测到,他们心底究竟积藏着多少道不出的悲哀,而那个还没行过冠礼就担任了影破的雷烈,对父亲原天铿又到底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原师傅,你从来都没对我说过你有个儿子,如今雷烈的出现,到底是……”邢震洲扶起原天铿到身边坐下,疑惑地望着老将那满是泪痕的脸。他不敢相信这种事实,更不知道一向坚强威武的师傅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原天铿攥着那块银牌,指尖隐隐颤抖着,好半天才擦干眼角的泪迹。“大领大人,其实我年轻时又何尝不跟你一样?我怨恨政策婚姻,怨恨所谓的门当户对,自己心爱的女子素纨是个农家女,我却无法击碎那堵阻挡在我们之间的墙,娶她为妻。后来父亲病危,我只得答应提前继承家业,偏偏那一天,素纨在我家门前跪求见我一面,原来她已经有了身孕。父亲终于被气得吐血身亡,而家中的叔伯兄弟们则把我们俩的事告诉了你的祖父。老主人虽然难以接受事实,但仍然瞒着原家的家众,保住了素纨的性命,将她送到了净坛山下的一处房舍,让她生下孩子之后交给原家,从此隐姓埋名,不再见我和孩子……” “原来如此,可雷烈毕竟是你唯一的子嗣,就算不能继承家族,照理说也应该作为原家的少爷住在原府才对,怎么会成了影破?” “是啊,那孩子是素纨拼着性命,熬过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的,素纨在生产之后就去世了。尽管我继承了家族,但叔伯亲戚们没有一个人肯承认这孩子,可老主人对我原家始终有恩,于是我拒绝了娶妻,发誓至死作为梵灵武将,为邢家效忠。我知道自己若是接回千烈,他必定会被人所害,为了让他和我一样效忠邢家,我便把年幼的儿子交给了梵灵影破组织的首领,将他培育成新任大领的影破……大人,那孩子虽然不肯认我这个父亲,即使他外表冷漠,内心却是一片炽热,所以……” “别说了!” 邢震洲打断他的话,双手抱住头,只感觉心好像在渗着鲜血。 “原师傅,你真的很过分,你让雷烈做我的影破,怎么过了那么多年,你一直都瞒着我?如果我早知道这件事,就算他是庶出,我也不会同意!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影破的存在?为什么影破不能和普通人一样过幸福的生活?不,我要改变这一切,雷烈还是个孩子,我得找到他,再撤了他的影破之职……” “大人!您冷静一点!” 原天铿见邢震洲苦恼,瞬间喊出声来。他是那么不愿意看到他的爱徒也和他一起痛苦,所有的无奈,所有的疼惜,一刹那全如江水一样决堤。他扑上前去,一把将邢震洲紧紧搂在怀里。 “震洲,震洲……谁都可以脆弱,可以哭泣,可是你不能,你要是感情用事,不顾大局,那整个梵灵不是都撑不住了么?如果你还当我是师傅,那么只要你相信,雷烈的心和我的一样,他会是你身边得力的助手。那孩子生就是为你和邢家而活,若是你遗弃了他,他恐怕反而会迷失人生的方向吧……所以,震洲,你一定要答应我,别介入那孩子的生活,仅仅将他当作影破,让他为你效劳,就是对我们父子最大的恩泽。” “原师傅,我……” “震洲啊,如果不能忍受一切痛苦,就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大领,更无法取得天下。明明了解影破的人生,却要予以同情、怜悯,你知道这对影破来说是多大的悲哀吗?我是雷烈的父亲,你可以觉得我自私,可我实在不想看到儿子在痛过之后,又重新做起了虚妄的梦,在影破与正常人之间的沟壑里挣扎流血。师傅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邢震洲紧紧握着原天铿的手,眼中涌动着无限感激,竟站起身来,躬身朝老将拜了一拜。“我明白,全都明白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辜负师傅,一定要让你亲眼看到梵灵扬起神威。” 冷星桓在旁望着这对师徒,将眼中强忍的泪吞进了灵魂深处。她悄悄迈开了步子,走出帐去,黄叶还在飘落,携着一丝丝凄凉…… 星光,无声地洒落在大地上,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暗淡。归冕的天空看起来本就比梵灵要低一些,加上秋风和落叶,仿佛人心也变得那般萧瑟。 原天铿坐在营地栅栏旁边的大石头上,手中握着银牌,目光看来有些恍惚。他像是在等雷烈回来,好将银牌重新交给儿子,可惜那个身影迟迟没有出现。 “原将军……” 身后忽然有人叫他,他没有回头,却听得出那人是谁。这个人竟会在这种时候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叹了口气,发出一声苦笑。 “你这灾星小子,怎么语气都变了?莫非是知道了我跟千烈的事,想来跟我道歉,抑或什么东西融化了你心里的冰,让你也对我们父子产生了同情?” “您都说我是灾星了,难道灾星还会同情别人?还需要向别人道歉?”冷星桓走到他面前,倚在栅栏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原天铿冷笑道:“虽然我并不清楚你投靠梵灵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你确实不是平凡之人。你的头脑非常聪明,凡是说话做事都从大领大人的立场出发,把自己的功劳也全都加在了大人身上,从烈洛到归冕,一路上你都给大人添了几分威信和好声誉。不过我仍然觉得,你这小子诡计多端,心地不够善良淳朴,就算可以成为大人的好帮手,但要说梵灵的好帮手,还为时过早。” 冷星桓将双手合抱在胸前,嘴角微微扬起,“也许将军所说的没错,我冷星桓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己的性命,算不得什么忠臣。可是,我好像也不能算作是个奸臣吧?我之所以来见您,只不过就想跟您要那块银牌而已,您何必非要把话题扯远呢?” “要我的银牌?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当然是我亲自上斡陵伯宗行府,再上梓京和雷烈碰个头,不就能代替您这位有苦难言的父亲把这银牌交还给他了?” 原天铿猛然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儿子去了梓京?” “您不都说了他是影破吗?如今我军已经查探到连长韫要派人暗地里去梓京营救连长卿,像雷烈身手这么好的影破,不是可以很快混进那帮人当中,找到机会对连长卿下手?原将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领大人和梵灵,星桓非常明白,然而凡事总有意外。既然有个人都做后盾了,为何您一定要凭着性子来跟我唱对台,这有必要么?您与其拒绝我,还不如牢牢把握一次机会,让我和令郎合作一把。”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五章 彬瑶郡主(二) (本书独家签约,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原天铿倒抽一口凉气,冷星桓虽然嘴毒,说的话却始终有板有眼,听了根本没理由反驳。但是,他终究不肯和颜悦色地同她对话,他只是心中牵挂着儿子,偏偏无法将感情表露在脸上罢了。十多年来一向如此,他从不奢望儿子能认回他做父亲,不过雷烈少一分危险,他就自然能省下一份心。迟疑了半晌,他终于将银牌交到她手里,冷星桓接过银牌,坚定地点了点头。 “多谢将军。” 她朝他鞠了一躬,将银牌小心地揣进口袋。 “您的教诲,星桓会永远铭记在心,因为我一样很清楚,自己身处的地方不是只有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即使自身有某方面的资质,但要让大领大人的威名远播、流芳后世,我也会努力改正自己的某些错误,倾听军中每一个将士的呼吸。只是,我依然是那句话,人应该要拼命想着活下去,才会在战斗之后得到最珍贵的宝物,大领大人不能不事,您这位师傅也不能出事。” 斡陵城,是建在斡陵县边境高山之上的一座造型十分特殊的城池,险要的山地便成了保护整个斡陵县的天然屏障。霜华大将冯仲登的大军与归冕军在碧州相持了数日,始终不敢轻易调头来进攻斡陵,只因万一连长韫在山上设下埋伏或怪异的阵势,他们多半要吃亏。他于是转而派人对被软禁在梓京的归冕大领连长卿施加压力,说是连长卿不劝说其弟归顺投降,便将他家的妻儿老小全部杀死。 可是,冯仲登怎么也没想到,连长卿虽然贪生怕死,霜华军接二连三的威胁却也没起到丝毫作用。原来连长卿坐上大领之位,只是其父念在他是长子,直接传位于他。不论是治理领国,还是行军打仗,他没有一样比得上弟弟连长韫。而一年前为对抗霜华大军,他在归冕到处抓壮丁充军一事,早激起了国内民众的怨恨。此时的他空有一个归冕大领之位,追随连长韫的民众反而越来越多。 数日过去,冯仲登才发现自己完全走错了棋,消息传回那天,他气得暴跳如雷。偏偏军中又接到齐淮信从朔芳传来的指令,要他们尽快打败敌军,他无奈之下只得召集众将士,一面和碧州军迎战,一面加紧对步兵的训练,准备选好时机,强攻那座坚固的斡陵山城。 山城的南边,距离城池大约十里之地,有一座装饰简朴的府邸,连长韫和他家人就暂住在那里。冷星桓背着包袱,赶了整整一天的路,眼看就要接近这座府邸,不料天气骤变,寒流突袭,十月的归冕提早迎来了异常的霜雪天。 “莫非老天也在预示大战?”她伸出手,接住几点雪花,手心的热气很快让雪变成了水滴,寒意却并没消退。 冷星桓是习惯了流浪的人,就算天气和环境再恶劣,她也能很快适应。天空刚飘起细雪那日,她在山里打死了一匹狼,将狼皮剥下来生火烤干血迹,裹在身上御寒。沿路经过一条河边,她对着结起薄冰的水面照了照,水里那个脸上脏兮兮的人形象实在不敢恭维,加上身上裹了块没经过加工制造的狼皮,简直难看得要死。但她非常明白,为了不让身体受寒气侵袭,这身打扮起码得保持到太阳重新出来为止。 她路过的河流名叫玉璇河,从斡陵城所在的山间发源,河水清浅见底,就是上面起了薄冰,也能脱了鞋直接蹚过去。可她一路走过,没看到任何一个人下河,放眼望去,忽见前方的河面上有座石拱桥,桥两端的岸上都拥挤着不少百姓,一个个朝那边伸长脖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大婶,你们这是在干嘛?”她凑到一个中年妇人身边询问。 那妇人转头对她笑了笑:“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是在等着伯宗大人家的彬瑶郡主来弹凤鸣琴呢。从前闹天灾,只要那位美丽的郡主在玉璇河的石桥上弹奏一曲,向霓月大神祷告之后,老天带来的灾害就会散去啦。” “那位郡主真有那么神?”她不相信,天灾从开始到结束,本身就有一定时限,加上归冕当地气候复杂多变,断不是人去祈祷几次就能控制。 “不管你信不信,如果你想看看热闹,大可以跟我们一起等到郡主前来,听听她的琴声。虽然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懂得那些高雅的东西,可每次一听到郡主弹琴,心情都会特别舒畅,我可是实话实说的。” 那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搓着双手,继续探着头朝石桥那边张望。然而提到这连彬瑶,冷星桓忽然想起离开梵灵军营前对邢震洲的建言,心头不禁一颤。天气骤然转寒,不知道邢震洲身上有没有披块兽皮呢?那家伙平时虽注重仪容,在某些方面却仍然不太会照顾自己,身处异地军营,旁边又没个丫环,会不会自己冻着了都没发觉? 呸!冷星桓,你究竟在想什么啊?怎么会突然担心起那家伙来了?她用力将头摇晃了几下,邢震洲身边虽然没有丫环,不是还有个比父亲还亲的师傅吗?何时轮到她一个小小的先将操心?还是完成自己的任务要紧。 “嘿,大家快看!彬瑶郡主来啦!” 随着一声惊喜的呼喊,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集中在了石桥上。冷星桓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婀娜、穿着草绿色缎袄的少女,在一行近侍与丫环的簇拥下,迈着轻盈的步子,背着一把长琴走到了石桥中央。 拥挤在河岸边的人们十分会意地安静了下来,仿佛连细雪飘在他们脸上的寒冷也消失了去。就见那彬瑶郡主坐到桥中央摆好的桌台前,碎花伞盖撑起,斜风吹处,几片小而轻盈的雪花飘落在做工精致的长琴上。她浅浅一笑,像是从雪中捕捉到了一丝灵感,纤纤十指轻放在琴弦之上,拂袖、拨弦,美妙的乐音似从极远的地方娓娓传来,空灵、缥缈。 “好美啊!”感叹声接连不断地传来,不知人们是在说那郡主的琴音优美,还是在夸她的人美。 冷星桓的眼力很好,尽管与石桥相隔还有一段距离,依然清晰可见那彬瑶郡主的容貌。那位郡主确实是个漂亮得让人吃惊的绝世美人,单是那双宛如载着清河秋水的眼睛,就能看得人心中波涛澎湃。而那种美并非只是外在,连彬瑶清丽得就像一朵无瑕的白莲,散着内敛而明澈的光华,不论男人或是女人,都能被其深深吸引,或许头一次见她的人,都难将视线移到别处。 然而,真正令她沉醉的还是那动听的琴声。连彬瑶所弹的琴名叫“凤鸣琴”,和普通的七弦琴不太一样,它共有十二根弦,因此不是普通人能够弹奏的乐器。冷星桓自有生以来,除了过世的母亲刘氏,还从未听过第二个人能将凤鸣琴弹得如此出神入化,偏偏母亲去得太早,没能学到凤鸣琴一直是她的遗憾。聆听着连彬瑶的琴声,她竟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一幕又一幕的回忆涌上心头,串串遐思不禁在灵魂深处泛起了波澜。 琴声是何时停止的,她似乎没有发觉,等回过神时,天没有如众人传说的一样放晴,但雪的确渐渐停了。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她看见连彬瑶双手合十,朝着河上作了个揖,接着示意大家各自归去。 “郡主,天冷路滑,还是请上轿吧。”一个近侍站在桥头朝她躬身,一边小心地掀起了轿帘。 连彬瑶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来这边的时候,不也是步行而来的吗?天气虽然寒冷,可我还经受得住。现在同样步行而归,显出对霓月大神的虔诚之心,神明才会将恩泽散布到归冕,拯救我们的领国。” 近侍和丫环们正在为难,不料前面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郡主一片赤诚,深感天地,可敬可佩。但霓月九国纷争自古存在,事过百年,若只凭神明庇佑就能让领国永保安宁,那么在沙场上冲锋陷阵的将士大可不必牺牲性命了!” “什么人?竟敢对郡主如此无礼?”在前面领路的几个卫兵拔出刀剑扑上前,围住了从林子里走出来的冷星桓。 冷星桓面不改色,双手合十,用归冕的礼仪朝她鞠了一躬,“郡主,小人适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连彬瑶起初有些疑惑,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表情也恢复了平静。对于冷星桓额上系的布条,她没有多去想象,只因归冕的民众中如她这般装扮的大有人在。她挥手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朝前走了两步。“你敢冒着生命危险拦我的驾,应该不是寻常之人,你找我究竟有何事?” “小人有个大胆的请求,想听郡主再弹一曲。”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五章 彬瑶郡主(三) (注:九馆推荐期间,今天上午10点半多更一章,晚上8点请记得继续阅读,谢谢!本书独家签约并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大胆刁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卫兵又要举刀上前,冷星桓朗声笑道:“郡主还没发话,你们着什么急?万一在这里见到血光,惊吓到郡主,你们怕是万死也难以赎罪。” “你们不必阻拦,这位小哥看来并非寻常之人,我答应他的请求。”连彬瑶忽然上前拦住了卫兵,接着吩咐丫环铺好桌台,放下了背后的凤鸣琴。 “郡主,您……您到底是怎么了?一向只对霓月之神弹奏的您,竟会放下高贵的身份,为一个平民抚琴?”卫兵头领疑惑不解地望着主人。 连彬瑶看了看冷星桓,回眸一笑:“我之所以祈求和平安宁,并不是只为了贵族所求,更多的时候,可都是为百姓所求啊。一个若是领国没有百姓,国土又怎能丰沃?我身为连家大领一族的郡主,同样应该和父亲一样爱惜百姓,更应如琴师爱惜凤鸣琴一样,亲自将其背在身后,难道不是吗?” 姑娘话音刚落,悠悠的琴声已然再次响起,冷星桓暗暗赞叹着这位郡主,如此一个爱民如子的连彬瑶,倘若生为男子,能继承归冕大领之位,归冕众多地域的民众也不至于陷入水深火热了吧。她暗想着,忽然脱下身上披着的狼皮,举在手中,旋即起舞。 驱煞舞?那不是驱煞舞吗?抚琴的连彬瑶不觉从心底发出惊叹。这个穿着粗布衣裳、身材瘦小的小伙子,何以会跳出那极为罕见、只有辽渊名伎才会跳的绝世之舞?而且,冷星桓的驱煞舞和艺伎所跳的有些不同,灰色的狼皮在头顶上空舞动,犹如暴雨前的乌云。她越舞越快,纵身之时,挥臂如刀,劈开黑云的笼罩;落地之际,又似平沙落雁,轻盈得连足下石子被弹起的声音也几乎听不见。飘忽时如穿梭于薄雾之间,凝重时又似石坠潭底般深沉,悲中见喜,层层迭起数波激情。直到琴声结束的一刻,她一撒手,狼皮脱手飞上天空。霸风剑倏地出鞘,舞出七团剑花,狼皮变作碎片,四处散落,却无一块碰到连彬瑶的身躯。 “真是绝妙至极的驱煞舞,彬瑶好生羡慕!”连彬瑶站起身,朝冷星桓投去赞许的目光,手下们都看得呆住了。 “郡主过奖了,若没有您凤鸣琴的佳音,小人也不可能突发奇想,跳了这样一出拙舞。” “随我回府吧。”连彬瑶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背起琴笑了。 斡陵的伯宗行府,装潢比冷星桓想象的还要简朴,更不像霜华大领府那样古董玉器都可随意摆放。不过,府中的院落、长廊都打扫得格外洁净,连掉下的落叶也会很快被丫环扫走。正厅中,连长韫坐在近侍刚拢上的火盆旁的软垫子上,时而将手伸出去暖上一会儿,再喝上两口热酒。 “爹,我回来了。” 连长韫抬起头,看到心爱的女儿,之前蹙着的双眉已然绽开。只是女儿脸上红扑扑的,似乎沾了些风尘的痕迹。 “彬瑶,你又去了河上?不是爹说你,祈神归祈神,这大冷天的可别把身体冻坏了才好。” “谢谢爹的关心,您就放一万个心吧,女儿什么时候在河上出过事了?啊,我差点忘了,这次上河祈神,还给您带了个人来。”连彬瑶一面说着,一面叫丫环让冷星桓进来。 “你是……”连长韫看着眼前的人,揣在口袋里的手不觉伸了出来,放在桌台上,手指动了几下。 “伯宗大人,小人是从东边梵灵国来的,奉我家主人之命,有至关重要的事禀报。”冷星桓上前,朝着连长韫拜了一拜。 连长韫闻听“梵灵”二字,有些惊讶,又有些怀疑。他连忙遣散手下,关上房门,连彬瑶也会意离开了。但冷星桓知道,这正厅之中必定藏着影破,以应付突发事件,两侧屏风的后面,她都能感觉到十分微弱但深长的呼吸。 “我已经遣走了下人,你大可以开门见山。能让我女儿亲自带到行府来的人,必定不是普通平民,不过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否则你进得这正厅,就别想再走出去。” “大人如此坦率,在下当然会据实相告,其实我姓冷,双名星桓,是梵灵大领邢震洲麾下新封的先将。此次前来斡陵,正是转达敝国大领大人之意,梵灵已经暗里出兵进入归冕地界,在斡陵东郊驻扎,希望能同您合作。只要我们能在军事上助您一臂之力,一定能将霜华军赶出归冕国境。” 听罢她一席话,连长韫突然发出冷笑:“我国与梵灵来往甚少,可听说东南的烈洛与东北的辽渊都曾经和梵灵打过仗,如今三国的关系却在短时间内就归于稳定,此番偏偏又要与我归冕合作。我心里有些矛盾啊,不知道究竟是该为友军来临而欢笑,还是该为那个软弱得只会跟人和议的邢大领哭泣呢?” 冷星桓心中暗喜,从连长韫的眉宇和谈吐之间,她看得出此人是个作战能手,也颇有治国能力。然而,对方越是将邢震洲当作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她就越有把握完成任务。 “您应该也听说过这样的事吧?敝国前代大领曾犯下过大错,就连当今的伯宗大人与霜华淮礼郡主和亲,也是被前代所迫。而如今的大领大人上任,自然要弥补前代之过,同周边各国结成盟友,如此一来,百姓不用再受战乱之苦,这不也是爱好和平的您所期盼的吗?” 连长韫沉默了片刻,眼中露出异样的目光。“你只是一个先将,倒挺有说客的模样,看来邢大领果真打算跟我们归冕站在一线,要同霜华撕破脸啊。” “霜华大领齐淮信作风奢侈腐败,时常挑起战争不说,在境内劳民伤财修建一处又一处的别宫,有钱人自是逍遥,穷苦百姓却倍受迫害,试问谁能常年忍受这种压迫?恕在下再多一句嘴,就在归冕境内,受到民众支持的那个原本就不是贵国大领,反而是伯宗大人您,个中原因,您一定比在下更清楚十倍。一年前贵国与霜华对抗,令兄到处抓壮丁充军,若没有您从中斡旋,归冕怕是早就……” “你怎么知道那件事?莫非那时你到过归冕?” “瓴州城外,断瓦残垣,四处染血,乃在下亲眼所见,贵国有一名叫姬平虎的大将,不就是死于平民的剑下么?从那时起,令兄就已经身陷险境,即便没有霜华大军开近,那位大人的宝座同样坐不长久。”冷星桓故意放慢了语速,悄悄观察着连长韫脸上神情的变化。 “你这小子真是大胆,你究竟明不明白,有些话不能随便说?”连长韫的两道眉毛轻轻挑起。 冷星桓迎上一小步,放低了声音:“大人,这不是在下说不说的问题,而是大人您敢不敢做的问题。您不是已经派人前去梓京营救令兄了吗?在下不妨告诉您,去营救那位大人的不是只有你们的人,敝国也已派了军队前往。所以一切全在您一念之间,若您认为在下胡言乱语,大可叫出您的影破,立马砍了我的头。” 连长韫皱起眉头,欲呼唤影破,悬空的手却始终没有丢下酒杯。邢震洲得知他要营救连长卿,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照日子来算,前往梓京的几名影破应该快到了目的地,要叫回根本来不及。在他内心深处,的确有将兄长取而代之的想法,可此事又恰恰被梵灵知晓,他若不与邢震洲合作,恐怕梵灵军反而会和霜华军对归冕来个两面夹击。这样一来,就算堡垒如铁壁般坚固,也终究会被摧毁,归冕更可能面临真正的灭亡。他捏紧了拳头,沉吟了许久才问:“贵国大领真有诚心与我国合作?他需要什么条件?” 冷星桓笑着退回刚才的位置,轻轻将额前的一缕乱发别到耳后。“大人请放心,若是我主毫无诚意,断不会派在下前来造访。为了表示愿意与您永结盟好的心意,我主愿亲自送上雪雁一只、厚礼一份,迎娶令千金彬瑶郡主为梵灵大妃。”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六章 风啸雷鸣(一) (本书独家签约并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所谓的名门望族,往往被奢华和纸上谈兵蒙蔽了双眼,只消大风一吹,轰雷一震,就会迷失前路的方向。当绝望之时,悲叹只不过是在风中挣扎的一片枯叶,然而要看清天下的一切,必须和风雷对抗,并驾驭它们,才能拥有一双永远不会被沙子迷惑的眼睛。◆ 一抹淡淡的朝霞,仿佛是从苍穹的帐幔里浸透出来的一样,变幻莫测。邢震洲站在帐外的一块大岩石上,目不转睛地望着远方的天际,直到它们渐渐散去,红彤彤的太阳露出半张脸,他也没有离开的打算。手中攥着一封书信,也不知攥了多久,奉胜昌却发现这两天来,主子脸上的表情好像已经不如前几天那般丰富。 “大人,您还是听我的话,进帐先用餐吧,您要是不吃东西,不仅原将军会心疼,所有的将士都会担心的。” 奉胜昌把两个糯米团递到他手里,米团上缀着腌肉粒、花椒和香葱,迎面便扑来一股足以让人垂涎三尺的芳香。邢震洲接过米团,突然转头看了看他的好兄弟,但见奉胜昌也在吃米团,不过他吃的那东西里只有白糯米,不如自己的这般“花哨”。 “还说是好兄弟,凭什么好的就给我,你自己却吃白米团?”邢震洲冲着他翻了翻白眼。 “因为您是大领大人。” “哼,大领大人?说得真好听,我问你,我这大人到底值多少钱一斤?从我继任直到现在,她真把我当过主子么?居然没吱一声就瞒着我跑去找连长韫,从斡陵城送封飞鸽传书来,告诉我合作成功,以为我就会安心?她不把我当个活人,也总得爱惜一下自己吧,就算她的霸风剑天下无敌,有的事也是防不胜防,她能把什么都预料到吗?” “您是说……星桓和连长韫谈判告捷,归冕已经同意和我们合作了?” 奉胜昌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他悄悄看了看邢震洲的脸,那个平日里爱开玩笑的大人,怎么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大人,星桓的义兄好像是我吧?可我为何看您比我还操心?” 邢震洲咳嗽一声,定了定神,“嘿,你先前不都说过我是一国之主么?你们做武将的既然把生计都托付给了我,连肉米团都要留给我,我若是不操心,不就太没人性了?只是……星桓在信上苦口婆心地劝我,请我一定要迎娶连长韫的女儿做大妃,还说那位彬瑶郡主端庄秀丽、知书达礼,是不折不扣的大妃人选……否则我也不会这么烦恼了。” 看着他无奈地叹着气,奉胜昌却笑了起来:“我的大人,星桓说服了连长韫,又为您选了位这么好的未来大妃,这可是您和咱们梵灵之福啊。您要是跟那位郡主结为连理,以后生了几位小公子,等连长韫两腿一伸,公子就名副其实成为归冕的主人,梵灵不就又多了块领土?” 邢震洲闻听此言,一股无名火几乎冲上了头顶,连拳头也举了起来。“奉胜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没想到早跟那可恶的丫头站成了同一阵线,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丫头?您说星桓是……”奉胜昌顿时傻了眼,僵直着脸,呆在了那里,仿佛变成了一座木雕。 邢震洲猛一拍脑袋,低头看见奉胜昌发直的双眼,只怪自己一时说漏了嘴,还好这人是他的好兄弟,要是被老将们知道冷星桓是女子,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他伸手搭在奉胜昌肩膀上,放低了声音:“胜昌,咱要真是兄弟,你就把嘴巴给我封严实了,星桓是你的义妹,相信你也不希望她出事吧。别犯傻了,等会儿跟我回去,我要升帐!” “啊?那这肉米团……您不吃了?”手上递过来的东西一热,奉胜昌才回过神。 邢震洲笑了笑,指向天边的太阳,“我想我真正爱吃的是那太阳的光芒。” “您没事吧?阳光要怎么吃啊?” “这你就自己去试试吧,我也正在寻找阳光中的精华,好把所有的精华部分全吃下去呢。胜昌,吃阳光的人可得万分小心啊,太阳就算离我们很远,远到了升天也不能触及的地方,但它的滚烫时时刻刻都在。有的人吃了阳光,因为受不了那种火烫,身体里的一切都被灼烧成了灰烬;而将这种痛苦忍了过去,却发现自己还能呼吸的人,阳光便可以化作斗志。我希望不仅是我一个人,我梵灵的所有将士,都要学会摄取太阳的精气,那么天下,就离我们不远了吧。” 对于邢震洲的话,奉胜昌只是一知半解。然而,他的确从这年轻的大领身上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是无比的严肃和威武。他上前拱手道:“大人,若要出战,末将愿意做先锋!” “不,胜昌,这一战你另有任务。” “难道您信不过我?” “你错了,你无论做先锋还是后盾,我一点都不会担心。我比谁都清楚你的身手,你在战场上只要横刀策马往前冲,杀那些敌人就比砍瓜切菜还容易,足以令敌人闻风丧胆。但梵灵只有四千兵马,霜华军尽管在碧州损兵折将,却仍然还有两万精兵。若硬要去和他们拼命,到最后吃亏的一定会是我军,所以我军切不可盲目参战。” “那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据探子回报,碧州的战火很快就要熄灭,归冕军的抵抗怕是就到了尽头。我要你率领两千兵马乔装成百姓潜入碧州,搜集归冕军死者的盔甲、战袍和战旗。” “莫非是要我和手下将士装扮成归冕军?”奉胜昌心中不禁一亮。 邢震洲点点头道:“不错,扮作归冕军,然后大张旗鼓进攻都城梓京,营救大领连长卿。剩余的两千梵灵军,则由我亲自率领,即日起开始绕道行军,估计三日后就能到达斡陵山城北面。先锋之职我会交给原师傅来担任,定要杀他冯仲登一个措手不及!” “末将谨遵大领大人之命!”奉胜昌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前握成了拳头。 邢震洲扶起他,拔出腰间的覆雷剑,指向遥远的苍穹。“万众一心,乃作战之本,我已将众将士的意志都收藏于覆雷剑中,胜败与否,就在此一搏!” 冯仲登讨厌死尸的味道,即使天气再冷,他也叫近侍不停地摇葵扇,在帐篷里熏檀香,来驱散附近战场上那些血腥。积着雪的时候还好,可雪一化,死人暗红色的血和体液就跟着融化的雪水顺着地势流过来,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恶臭。 然而,碧州的霜华军和主力军在斡陵山城以北成功汇合,这一天提前来到,冯仲登倒是欢喜了一阵,连忙修书一封送到梓京,让派去那边看守连长卿的人放弃对他的人身威胁,准备全力强攻斡陵山城。不料就在他送出书信后不到一个时辰,另一名探子却急急忙忙闯进了营帐。 “启禀将军!梓京附近发现了一队新的敌军,正在朝城门开近,大约有两千兵马!” “什么?” 冯仲登猛然从垫子上站了起来,右手紧紧按住佩刀,只觉得心口涌上了一团烈火。其实早在前些日子,齐淮信的催促已经令他感到了压力,好容易等到强攻的机会,敌方竟突然出现了援军! 他奶奶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怎么全都堆在了同一天、同一刻?他暗暗咒骂老天,也打从心底开始埋怨起齐淮信,可危险突然袭来,他哪里还有细想的余地?刚到梓京的时候,他留下一千兵马看守被软禁的连长卿,如今敌人的援军骤然超过两千,霜华的驻军岂不是也有了危险? “去,把洛猛给我找来,让他率领三千兵马,马上赶去梓京阻击敌军!” “将军,您前些日子不是才说连长卿没有利用价值了吗?怎么……” “笨蛋,你还看不出来?敌军根本就是在和我们玩花样,故意暴露斡陵,让我军放松对连长卿的重视,实则是想暗地里出兵营救他们的大领!听着,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击败前往梓京的敌军,不能让连长卿被救走,更不能让他死于非命,否则我们回去只能在大领大人面前自刎谢罪了!” “是!”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冯仲登下达了强攻斡陵城的命令,众将士跟随着主帅,纷纷快马奔向目的地。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六章 风啸雷鸣(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雪后,天气大晴,斡陵山城所在的群山之间,苍松翠柏沐浴在雪后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而美丽。 冯仲登挥动着马鞭,一路前行,一路吆喝,恨不得立刻将斡陵城拿下。然而,尽管霜华军早就查探过斡陵山城的地势,冯仲登却并未亲自上过山,那座城池易守难攻的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茂密的森林,丛生的灌木,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险峻的山势。山间几乎没有一条完整的道路,即便是小路,也是人披荆斩棘走出来的。山上满布嶙峋的怪石,仿佛随时都有滚落下来的危险,冯仲登仰望着山顶的城池,不禁惊叹归冕巧匠的建筑技术。 “将军,咱们真的有把握攻下那座城吗?”一名副将望着前面,似乎有点担心。 “有!怎么没有?不就是一座破城么?”冯仲登害怕军心混乱,不但没有小心行事,反而派出了先头部队上山,自己随后率军前进。 马蹄在山间磕磕绊绊,冯仲登依然吆喝得厉害,心里却一直惴惴不安。越是往高处走,峭壁越是陡险,比起瓴州、碧州的战役,他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在斡陵与敌军交手对他们来说会是一种异常残酷的折磨。 “将军,不行了,前面地势太险,战马最多只能上到山腰,之后完全得依靠步兵才成!” “禀报将军!前方埋伏着敌军的步兵和弓箭手,对方好像没有固定阵势,纯粹在利用山势和我军进行游击。我军步兵已损失不少,特来请示将军,是否要变换攻城之法!” 两个前来报信的士兵带着箭伤,焦急地从山上狼狈地奔跑而来,报告情况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快挤在了一处。 “好家伙!这连长韫还真他娘的难对付!” 冯仲登紧咬下唇,沉默了片刻。 “步兵全体出动,分散攻击,骑兵中的弓箭手和盾牌兵在前掩护,快攻变为缓慢进军,小心、沉稳推进!大家都听好了,我军现在必须用人数和敌军比拼,只要找到连长韫,一见其人,立刻格杀!取得头功者,大领大人重重有赏!” 山峦之间,喊杀声震彻四方,人声与回音交织在一起,不过刹那,已全然无法清楚分辨。霜华步兵一个个攀着野山藤和牢固的石块,逐步朝山顶推进,悬崖绝壁边不时传来凄惨的呼喊声,山藤断了,石头松动了,战士连人带兵器都摔了下来,在绝望中一个接一个坠入深谷。 乌鸦在头顶飞来飞去,发出“呱呱”的叫声,冯仲登实在厌恶这些不吉利的家伙,竟挽弓搭箭,射落了好几只。他朝着脚下死去的乌鸦用力吐了几口唾沫,抬眼朝山上望去,忽然哈哈大笑。老天有眼!他差点欢呼起来,原来霜华军虽然牺牲了不少士兵,他的攻略却也出奇地奏了效,剩余的步兵数量仍然足以和敌军交锋,两军逐渐由山下、山腰的游击战变成了接近山顶的阵地战,距离越来越近,弓箭与擂木炮石已经不能随意使用了。 “看见了吗?我们已经胜利在望,快擂起战鼓,为我霜华将士呐喊助威!” 冯仲登握起拳头,仿佛浑身的精力都在这一刻重新焕发,他根本不屑理会那些牺牲了的步兵,只要敌军露出寡不敌众的态势,这座邪门的山城就支撑不了多久。山风吹过脸庞,他的脸上不禁泛起一丝阴冷的笑容。 “伯宗大人!请下达新指示吧!” “大人,敌军人数实在太多,外面作战的将士快要抵挡不住了!” “援军要是再不赶到,我们的城恐怕即将失守!” 一个又一个急迫的声音,仿佛炸雷接连撞击着连长韫的灵魂。穿着士兵的衣服站在城堞前,就是看着旁边身着银盔银甲的两名影破,他的心也如同刀割一般疼痛,这两个才不过和自己的女儿同岁的孩子,早已贴上胡渣,随时准备代替他牺牲。城外,仍是凄绝而惨烈的画面,太阳被鲜血映得更红,还未完全消融的冰雪上落下了阴暗,顺着枯草滚落。他似乎到此刻才真正发现,雪白与血红,竟是人间最刺目的两中颜色。 “爹!” 连彬瑶的呼喊声,令他猛然惊觉。 “彬瑶,你怎么来了?外面在打仗,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连长韫喝斥着女儿,要叫人送她回去。 连彬瑶拼命挣脱近侍的手,奔到父亲面前。“爹,您说过梵灵军会来帮助我们,为何我军倒陷入了苦战?冷星桓去了梓京,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和梵灵大领交涉过,难道您还相信他们?我知道自己一介女流,到这里帮不了任何忙,可我军若是战败,女儿至少可以和爹一同战死,绝不受敌军之辱!” 连长韫扶着女儿的肩膀,泪下两行,此刻面对众多敌军,失去了坚守城池的把握,或许已经无力拒绝女儿的请求了。 “彬瑶,为父能有你这样的好女儿,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遗憾。如果老天注定我们归冕要国破家亡,那就让我们父女俩的鲜血一同洒上故国的土地吧……” “禀报将军!城中敌军已经完全显露出颓势!” 士兵的来报,仿佛一剂烈性的良药,注入了冯仲登的脑海。 “好!很好!立刻发动全面冲锋,一举攻下斡陵城!” 霜华军士气高涨,迅速发动了总攻。然而就在此刻,山下一名士兵突然匆匆来报:“将军!不好了!山下不知什么时候杀来了一队人马,我军尾翼遭到了偷袭!” “什么?我军被偷袭了?” 冯仲登脸色顿时煞白,背后不觉涌上一阵恶寒,难道自己中了连长韫的计?他深知两军作战,将背后卖给敌人,乃是兵家最大的失败,只是为何偏在最关键的时刻,新的敌人就突然出现?他拼命回忆着之前的种种,可对于偷袭一事,根本没有一点预兆。 “你们怎么做事的?一个个都是脓包、饭桶!怎么可以让我军在冲锋之前背后遭袭?”冯仲登怒骂手下,放眼朝山下望去,一面黑色的新月战旗映入眼帘,他几乎暴跳起来。 是梵灵!竟然是梵灵!这个曾经与霜华和亲的领国,居然会倒戈帮助归冕!难道是齐淮信那边出了状况?一时间,他心绪大乱,无比焦躁。尽管看到的黑月战旗并不太多,但他老早就知梵灵国内多山地,其步兵在霓月九国中堪称最强。在山地上作战,霜华军即使比梵灵多上几倍,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后军听着!跟我全力抵御梵灵军,前军继续攻城!”他把心一横,令旗挥下,挺枪便亲自率军朝山腰俯冲而下。 “彬瑶,看见了吗?援军来了!梵灵人果然没有失约啊!” 攻城的敌军人数明显减少,原本已准备和将士们及女儿一同战死连长韫,仿佛等到了生命中的又一个春天。 “兄弟们!不要退却,奋力和敌军对抗到底,我们的城仍然守得住!”连长韫挥舞着大刀,铿锵有力的呼吼,震彻了整座斡陵城。 霜华的前军还在鼓噪呐喊,却听见后面骂阵的声音越来越弱,梵灵军在最佳时机瞄准了他们的弱点偷袭,混乱已然蔓延到了全军之中。他们也许刚刚才意识到,如今的战局,已然变作霜华军被困山中,不得不分散兵力兼顾两头。归冕军再次发挥了居高临下的优势,趁着对方军心动摇之际,乱箭齐发,得知梵灵援军来到的归冕军本已散乱的士气再度凝聚,一场弓箭战竟在不到一个时辰之际便获得了成功。 而山腰唯一一方地势较平的树林中,冯仲登的直属军也陷入了苦战。老将原天铿手擎丈八蛇矛,尽管已是年近六旬之身,出手仍如豹子般敏捷凶猛。蛇矛翻飞处,几声惊天恫喝,敌人一个接一个被戳穿胸膛、挑断手脚筋骨、长矛入喉,叫苦不迭,瞬间哀号遍野。冯仲登的几名副将尽吓得面色如土,不敢上前与原天铿交手,反而丢盔卸甲,狼狈奔逃。 冯仲登勃然大怒,但他深知凭自己的身手,就算拼尽全力也最多只能和原天铿打个伯仲。他拼命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四处张望,猛然看见西面树林中出现了一匹浑身漆黑的战马,上面坐着个容貌俊朗的青年。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六章 风啸雷鸣(三)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邢震洲?” 他虽然没亲眼见过新任梵灵大领的模样,但目光一接触到对面青年人的脸,脑中便不自觉地浮上了邢清扬的身影。他一咬牙关,翻身上马,挺枪就朝那边飞奔而去。 “糟了!那厮奔大领大人那边去了!” 一个士兵发现了异动,但原天铿和步兵们被众多敌军缠着,一时脱不开身。眼看邢震洲与冯仲登便要靠近,冯仲登见对方身边只有少数的骑兵保护,满以为很快就能得手。谁知邢震洲丝毫不惧,竟一马当先,冲出阵来,侧身避过他狠辣的一枪,覆雷剑“铮”地出鞘,漆黑的玄铁剑锋携着沉重的呼呼声,就势朝着对方拦腰劈来。 冯仲登只道对方是一个不懂打仗的黄毛小子,然而这一剑来势凶猛,他着实大吃一惊,举枪去迎。可覆雷剑是霓月公国的名剑之一,剑锋虽并不锐利,甚至看起来还有些钝,但单是要舞动它,都需要上百斤的气力。两件兵器一碰,冯仲登的长枪杆竟硬生生地被一剑砍为两截,他还没回过神,邢震洲眼疾手快,举剑朝对方面门纵劈过去。 “啊呀——”一声绝望的惨叫震动四周,冯仲登的头骨竟被覆雷剑劈裂,鲜血和**一同溅了出来,一个倒栽葱,死在了马下。 “大领大人神武!” 胜利的欢呼,激动的赞叹,犹如轰天之雷,邢震洲再次挥动令旗,山下骑兵全力拦击溃逃的敌军,刹那间,士气如火一般沸腾。 马蹄在山下扬起尘土,高亢激昂的胜利号角终于吹响,号声回荡在群山间,久久不能平静。邢震洲举目眺望着远方,山风吹动身后雪白的斗篷,掀起了层层白浪。 归冕都城梓京,已和斡陵一样无法再归于平静。奉胜昌的兵马到得城下,城楼上的霜华军人数稀少,只气急败坏地在那里放冷箭。尽管那些“归冕援军”并没有真攻上城来,但敌军不动则已,一旦发动突袭,以他们的兵力铁定抵挡不住。但是,他们不敢派兵在城下与敌军对阵,又不能一不做、二不休杀掉连长卿,只好继续磨蹭,等到斡陵的援军前来。奉胜昌望着那些神色慌张的敌人,暗自发笑。 “将军!霜华军副帅洛猛率领三千兵马赶到,似乎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自斡陵而来!” 接到探子来报,奉胜昌大喜,纵马上前下令:“全军立刻布置成新月阵,我们要在梓京城守军的射箭范围之外,和敌人的援军正面对决!” 霜华援军阵中,一匹高大的黄骠马上骑的正是冯仲登麾下副帅洛猛。此人虽然地位不及冯仲登,却是霜华军青年将领中出类拔萃的猛将,只是他一直留着满脸络腮胡,明明和奉胜昌同岁,看来倒比对方年纪要大。他的前臂上生着又粗又黑的毛,军中将士几乎无人不晓,此人浑身上下最多的就是伤疤,可见其战斗力非同寻常。 奉胜昌一见洛猛,就看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左手一挥马鞭,催马朝敌将直奔而去。洛猛双臂一伸,亮出的兵器竟是一对紫光闪闪的生铜锤,那匹黄骠马撒开四蹄,咆哮着猛扑而来。奉胜昌飞快地举起一对镔铁鞭,和洛猛双锤一碰,顿时火花四溅。 “嘿,敌将,真有两下字,居然能硬接我的铜锤,报上名来!”洛猛碰上劲敌,心中竟激起一丝兴奋。 “奉——胜——昌!记好了,免得死不瞑目!” “怎么找不到大领大人?那些家伙究竟把他囚在了什么地方?” 就在外面打得激烈之际,谁也不知道归冕的四名影破已经潜入了城中的大领府,当然也包括了混在他们中间的雷烈。或许是忙于作战,大领府的守卫并不森严,影破们几乎能在里面来去自如,可找了老半天,也没有看到连长卿的影子。 “难道我们的行动已经被人发觉了?” “不可能,之前的消息很可靠,大领大人就被关在后院花房中的密室里,除非有人截获了伯宗大人的情报,才把人转移到了别处。” “我看我们四个还是分头找吧,今天之内约在后山第三峰下那棵最大的松树前会合。” “也好。” 三个同伴商量来商量去,雷烈却一直沉默不语,见他们下了最后的决定,只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三个影破离开,少年冲着那边发出一声冷笑,连长韫让这样的人当影破,也未免太失败了一点,只顾着找人,不会用头脑,就算有再好的身手,也无法成为影破中的佼佼者。 雷烈轻手轻脚地走回花房前,仔细瞧了瞧里外,石板路上,飘落的树叶到处都是,几乎越到里面,落叶越少。他小心地蹲下身子,伸手触摸了一下地上的枯叶,直觉告诉他,这里或许并没有人出来,反而有人进去,可进去的又到底是连长卿还是别人呢? 他转了转眼珠,悄悄将手伸进口袋,抓了几枚暗器,屏住呼吸,突然纵身一跃,直闯入花房内的最后一个房间,扬手将暗器打向屋梁之上。就听见“哗”的一声,房内竟激起一阵金属与金属撞击的清响,屋梁上跳下一个蒙面人,身边还带着个被麻核堵住嘴巴的老人,那老人双目紧闭,看样子正在昏迷之中。 “霸风剑?你是那天跟我交手的人?” “我果然没看错,你们四个人当中,能被真正称为影破的只有你一个人,原少爷。”那人摘下脸上的蒙布,笑着收起了剑,从怀中掏出一块银牌,交到少年手里。 雷烈一听冷星桓叫他“原少爷”,起初有些惊讶,但很快绷起了脸,一把将银牌揣进口袋。“看来你跟大领大人都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会觉得自己欠你一个人情,救出连大领救是我们影破的职责,不用你插手,我也一样能完成任务。” “可是你会把连大领送到哪里去呢?” “既然是大人之命,自然要将此人带到他面前。” “你错了,连大领应该见的并不是我们大人,而是他弟弟连长韫。虽说影破不能直接在外人跟前露面,但功劳始终是你的,所以还得麻烦你跑上一趟,带着连长卿去斡陵行府,先把他交给原将军。至于善后的事,让我来做就好。”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就凭你是原将军的儿子,你有相当的智慧,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反正我霸风剑下的亡魂早就不止一个,即使那些鬼怪要来找我,他们的怨气也煞不过我额头上这颗灾星。”冷星桓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剑锋,重新将它缠回了腰间。 “你这个人的确很奇怪,不过我似乎看得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领大人。也许看在你送还银牌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谢谢你,雷烈。可我想还有一件事应该告诉你,其实你爹从来就没有不当你是他儿子,或许这世上像原将军一样伟大的父亲早已寥寥无几。并非我要管你们原家的闲事,但请你不要误会,这些话绝对不是原将军让我来跟你说的,人生在世,有亲人挂念着,已经是一种幸福了。”冷星桓说罢,让昏迷的连长卿伏到少年的肩上,转身就要离去。 “喂,我只是答应你把连长卿送到我爹那里,还没答应要你帮我善后,你这样去见那三个影破,不是存心不给我这个真正的影破一点面子?”雷烈叫住了她,一向冷漠的他,此刻居然露出了天真的孩子气。 “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和归冕有些渊源,你还会阻止我吗?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还是分头行事,早些完成任务比较好。”冷星桓伸手撩开额前的乱发,鲜红的赤星在日色中更显得深暗。 她忽然解下腰间的霸风剑,将它提在手里,一步、再一步,如踏着风中的飞絮,看似轻盈,又似载着沉重。跨出花园的后门,地上的落叶闻风而起,刹那间漫天飞舞。魏封之、殷宁夫妇和姬平虎的影像,反复在脑海中浮现,而此刻的她,将再次举起手中的宝剑,在归冕的土地上继续让人流血身亡。 “冷星桓,不要回头,不要犹豫,那些归冕影破根本不值得活在这世上……连长卿昏庸无能,既然姬平虎也是被我所杀,更多的帮凶也很快就会步上他的后尘。天下只能属于一个领国,一个国主,归冕的影破们,你们若是要怨恨,就去怨你们天天朝拜的、那伟大的霓月之神,到了那个世界,再去向神明忏悔吧。”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七章 落花流水(一)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只要能倚靠在丈夫身边,女人才会感觉到自己是幸福的吧,听到丈夫在战争背后的温柔细语,哪怕只是一个拥抱,也能触到一丝暖意。人活在近乎绝望的乱世,或许唯一能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东西,就是手与手之间那一刹那的紧握,而将来可能播下的种子,没有人知道那是幸运还是悲哀。◆ “大个子,天已经暗下了,识相的就快认输,免得后悔莫及!” “呸!认输的是谁还不一定呢,姓奉的,我倒劝你赶快叫你的手下准备好棺材!” 天幕渐渐沉了下来,梓京城外尘土飞扬,沸腾的喊杀声四处回荡,战火硝烟,遮住了最后一缕晚霞。 奉胜昌和洛猛两人锤来鞭去,从白天到晚上,也不知究竟打了多少个回合,依然没能分出胜负。然而,洛猛麾下的骑兵、步兵们见夜晚来临,眼神和动作似乎都开始慌乱,这些人可不是个个都像洛猛一样骁勇善战,再者霜华军虽比梵灵军多上一千兵马,但连夜行军造成他们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很快便露出了颓势。 “洛将军,你输了!还是听我的话,投降吧!” 奉胜昌双鞭一立,伸手擦了擦鬓边的汗水,扬起的眉梢透着英气,虽然还没能打败洛猛,但见自己的新月阵发挥了作用,他格外安心。而就在此刻,冷不防洛猛手起一鞭,用力抽在战马身上,那马像疯了一样,竟朝奉胜昌右侧疾奔过来。 “哐铛!”一声巨响,双锤相撞,火花四溅,奉胜昌只觉头顶上嗡嗡作响,战马受了惊吓,朝后退出了数丈开外。先前洛猛那一招,竟是可怕的杀手锏,左右双锤从他头颅两侧朝中间夹击,若是被击中,脑袋非被一个“双风贯耳”砸碎不可。 “姓奉的!侥幸只有一次,可再没第二次了!”洛猛见对方朝相反的方向落荒而逃,才不肯放过这绝佳的机会,手中铜锤舞得霍霍生风,仿佛在和天空里流动的黑云比赛奔跑。 洛猛追着奉胜昌越跑越远,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手下的士兵,尽管他生性有些鲁莽,却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眼看就要接近奉胜昌,他在心头暗自叫了声好,右手一抡,一锤砸向奉胜昌后脑。 “呔!”奉胜昌一声怒吼,一侧身躯,左手竟借一股回马之力,将鞭头直点洛猛手腕。 洛猛大吃一惊,连忙抡起左锤去迎。不料奉胜昌那一招只是佯装攻击,就在他左手高举起铜锤的刹那,奉胜昌右手一个“潜龙出洞”,铁鞭头自下往上一挑,来了个鞭作剑使,刚好点在洛猛腋下。洛猛“哎呀”一声惊呼,左手铜锤顿时滚落在地,健壮的身躯晃荡了几下,就要落马。可他丝毫也不甘落败,右锤竟朝奉胜昌劈面飞掷过来,就算不能胜利,他也要和敌人同归于尽! 奉胜昌万万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自己在战斗中更加不顾生死的“拼命三郎”,洛猛这一绝命杀招,他除了用更大的力气举鞭撞开飞锤之外,毫无他法。眼看飞锤就到面前,挟着呼呼的疾风,颇有雷霆万钧之势,他已经全然无法躲避了。 说时迟,那时快,洛猛的飞锤接近奉胜昌的脸不过一尺之际,一匹花鬃马电射而至,一条似短似长的银色光带,已闪电般缠住锤柄,顺势往下一拉,飞锤落地。洛猛正要重新上马,不料来人动作更快,银光倏地掠过,没等他跨上马背,一柄锋利的宝剑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星桓,是你!”奉胜昌收起双鞭,欣喜万分,冷星桓竟也到了梓京,实在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奉大哥,连大领已经获救,我替你把这个人押回阵中,你赶快指挥大军攻城!”冷星桓来不及和他多叙,押着洛猛便跨上了马。 “好!”奉胜昌会意,暗暗将感激藏入心中,奋力挥起马鞭,朝城前疾驰而去。 冲锋的号角一响,梵灵军士气如虹,梓京城内外,刀山剑林,箭如飞蝗,腾上空中的烟尘,令黑夜更加黑暗,火把的光芒却以另一种方式掩盖了鲜血和惨烈。由于主帅被捕,洛猛的军队终于乱作一团,而梵灵全军已扎营休息过一天,正值精力充沛之时,越战越勇。此刻最慌乱的却是城楼上驻守的霜华将士,冷箭射不到敌军,终于放下吊桥,派兵从后袭击梵灵军,可不过两个时辰,一切的抵御都成了最后的哀鸣。 兵败斡陵、梓京夺还,驻归冕的霜华军几乎全军覆没,而远在朔芳的齐淮信毫不知情。 “伯宗大人,大领大人回来了!” 正在为兄长担心的连长韫猛然听到近侍的禀报,抬头望向门外,果然看见兄长站在他的面前,他已然热泪盈眶,连忙迎上前去扶着连长卿进来坐下。 “大哥,您这是……” “唉,我之前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记得自己被关在梓京的时候,忽然晕过去了。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梵灵大将原天铿帐中。后来我才知道,前来救我的三名影破遇难,是一名身手高强的梵灵影破冒着生命危险把我送到斡陵的。” 连长卿用衣袖擦着脸和眼睛,回忆起被软禁在梓京差不多一年的时光,似乎仍然心有余悸,此时的模样很是狼狈。连长韫叫丫环泡上压惊茶,伏地朝兄长拜了一拜,“大哥,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手下的兵马再多些,兵力再强些,您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 连长卿叹了口气:“你可别这么说,如果我是个明主,归冕去年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霜华控制……当年抓壮丁充军一事,我真的很后悔,如今虽然重获自由,我想自己也再无余力去治理领国了。二弟啊,你从小就比我能干,现在又拯救了我们的领国,这大领之位还是交给你吧。” 连长韫握住他的手,似乎能感觉到对方手心里透着寂寞和无助。他愿意接受兄长让位,但拯救领国一说的背后到底有多少秘密,他无法告诉连长卿。归冕不是大国,只是它所处的位置是整个霓月公国的中部,才有点价值。要维持国内的安定,只能与大国缔结不寻常的关系,否则就算不是霜华或梵灵,西面的大国也会来犯。而连彬瑶嫁作梵灵大妃,无疑是一步最好的棋,至少在连长韫在任大领、郡主也在世的年月里,可以保证归冕不会再面临新的威胁。 连长卿离开之后,连长韫命人叫来了女儿。连彬瑶秀丽的脸庞正露着喜悦的笑容,或许是刚去拜会了伯父,又为归冕、梵灵联军战胜霜华军而感到高兴,听说父亲将要接任大领,更替父亲感到欣慰。只是,她隐隐约约从父亲眼中看到了一丝愁苦,全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兴奋。 “彬瑶,这几天爹想让你陪陪,我们父女俩也好多聊几句……”话到嘴边,好容易才说出口,连长韫望着女儿的眼睛,从中看到了疑惑。 “爹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孩子,其实在斡陵山城一战前,爹就已经应允了邢大领的要求,若战胜了霜华军,便要……将你嫁去梵灵,做邢大领的正室大妃。” 听到父亲此言,连彬瑶起初愣了一下,但惊讶的神情竟意外地转为了祥和。“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要女儿去和亲罢了。” 连长韫看到女儿如此平静,自己倒诧异起来。“彬瑶啊,爹要把你远嫁到鹤平,你……就一点也不怨我吗?” “您在胡说些什么呀?” 连彬瑶坐得更靠近了一些,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在父亲有些冰凉的手背上。 “打从女儿懂事开始,娘就教导过我,作为大领家族的郡主,必须时刻做好同别国和亲的准备。如果我嫁给梵灵大领,归冕就能少受战乱之苦,那我心甘情愿。” “孩子,你的个性和你去世的娘太像了……可你越是深明大义,爹这心里就越对你感到愧疚。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父女都见过梵灵那些人,你老实告诉爹,你对邢大领有感觉吗?” 连彬瑶红着脸低下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有感觉……只是那天跟爹在斡陵山城的时候,亲眼得见了他的马上英姿,觉得很惊讶。若非亲眼所见,我至今恐怕都不敢相信,一个身为大领的人,竟会身先士卒、冲锋陷阵,难怪梵灵军人数不多,却那样强大。”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贵宾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七章 落花流水(二)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那么你是真心欣赏他了?” “也许吧,所以请爹不要再为女儿出嫁之事感到不安,邢大领是年轻有为、深得手下敬重的人,他一定会对我很好。若是今后我能生下孩子,一定会向神明虔诚祈祷,祈祷战乱彻底平息,祈祷孩子能够幸福。” “是啊,你娘就是从西南朝光国嫁过来的郡主,她曾经同样说过和你相似的话。她说如果天下所有的人都能为自己的后代祈福,战争的修罗场会变成乐土。可你这两只小小的肩膀,就要挑上那样沉重的胆子,爹怕你累了,挑不动的时候可怎么办?”连长韫抱住女儿,眼眶已然红了,几滴湿湿的东西流到颈项上,他急忙用力擦拭。 “爹,别这样,还是让我给您揉揉肩吧。”连彬瑶温柔的声线仿佛春雨般安抚着父亲心中的痛处。 窗外又起了风,庭院中的枯树枝,被吹得咯咯作响,只有几株傲菊,还清高地挺立在风雨之下。 四日后,连长韫和邢震洲各率军队进入归冕都城梓京,连长卿就在当日正式将归冕大领之位传给了弟弟。而邢震洲与连彬瑶,即将于两天后的黄昏时分在梓京城内先完婚,次日同回鹤平,再召告梵灵臣民。邢震洲特意上山捕来一只雪雁,亲自送到连长韫手中,以表诚意,而丰厚的彩礼,将会在回鹤平后再派人送来。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两国联姻的欢喜之中,可谁也不知道,提亲过后的那个晚上,邢震洲整夜没能入眠。 冷星桓对他说了声“恭喜”,语调还如以往一样波澜不惊。 “恭喜?应该说是我向彬瑶郡主提了亲,你满意了,不是吗?”他冷冷地朝她看了一眼。 冷星桓没有直接回答,岔开了话题:“大人,梓京的战役中,奉大哥俘虏了霜华军主帅冯仲登座下副将洛猛。此人是难得的猛将,我与奉大哥都把他招降,为我军所用,等回到鹤平,大人可以亲自见见他。” “说完了?你要跟我谈的就只有军中的事而已,在你心目中,我只不过你的合伙人。我和梵灵强大了,你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舒适,而我在想什么,你根本没兴趣知道。” “大人,你……”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真正想娶的只有我心爱的女人,纵然我无法挣脱身为大领的宿命,只想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难道这也错了?我想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隔在我们之间那堵厚墙砸个粉碎,可你还不断在筑新的墙。星桓,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不敢面对我的感情?我好不容易……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动了心,可我要娶的却是别人,难道要你把心敞开来面对我,这也天理不容?”邢震洲伸出右手捂住头,难言的痛楚仿佛要撕裂他的全身。 “那你希望我现在怎么做?扑到你怀里大哭一场,说我其实有多在乎你,愿意和你一起砸碎那堵墙,或者死死抓住你的手,永远都不放开吗?你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天下对你来说,永远都比感情重要,即使你自己还没发觉,我却已经看见了。所以你必须娶彬瑶郡主,以后也许还会娶几位别国的郡主做侧妃,生下尽可能多的子嗣,才能更有力地巩固势力,守住你的天下。而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背后,做你手中的剑,我们之间,只能是这种关系……”她抬起头,指着额上的赤星,流转的眼波如时而发光又时而暗淡的星辰。 邢震洲忽然奔上前,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那是一双冰冷的手,比草叶上结的霜还要冷。可是,他能触到她的心灵,她的温度原来被埋藏得那样深、那样久,好像琥珀里的小虫子,早已把一切都封闭在了千百年前。是啊,像她这样一个女子,或许果真不适合做个妃子,即使可以,她也无法过惯大领府中的闲适日子,冷星桓——绝不是一个只会维系家庭跟生孩子的女人。 “你听过彬瑶郡主的凤鸣琴吧?虽然我不会弹琴,但也略懂音律。这世上的人们,有的爱听轻快活泼的小弦发出的声音,比如情窦初开的姑娘;也有的爱听浑厚凝重的大弦发出的声音,比如身负责任的男子。而我只不过另类了一点,喜欢听那平时不怎么被人注意的游弦声——细碎、飘忽,好像落花随着流水漂向大海一样,缺少爱、寻找爱,在爱情来临的那一刻,却已被海水淹没了。你,亦不能奢望这种连根都没有的爱情,如果非要继续爱下去,就把它折叠、再折叠,只要可以握在手心就够了……震洲,答应我,好吗?” 她放开了他的手,走到篱笆旁边,望着池中干枯的荷叶。邢震洲却愣在了那里,她竟然叫了他的名字!尽管他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但直觉却告诉他,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已比从前近了。 “好,我答应你,我会像大哥娶大嫂那样,隆重迎娶彬瑶郡主,只要……你依旧在我身边。”沉默了半晌,他才终于说出一句话,虽然简短,却饱含着特殊的情感。 冷星桓转过头微笑,缓步上前,踮起脚跟,将双手轻轻举过他的头,将他发髻上的银簪拨正。“你不是一直很想看驱煞舞吗?今晚就让我为你跳一支吧,记住我们之间的承诺,做一个最体面、最有风度的新郎,要好好对待你的妻子。” 没有流云彩袖,也没有琴瑟,只随着风的节奏,她翩然舞动。邢震洲看得入了神,竟不由自主地打开折扇,和她一同迈开了舞步。冷星桓半闭着双眸,在舞蹈之中,所有是是非非都会散去,今夜只是她与邢震洲的世界,好像流水上飘荡着落花,在分离之前,至少可以依偎一个瞬间…… 大婚当日,是秋冬季难得见到的艳阳天,连彬瑶抱着邢震洲所送的雪雁,和父亲连长韫对饮了一杯水酒之后,由陪嫁丫环晨露搀扶着,乘上了花轿。新郎邢震洲则带着原天铿等将领,照当地规矩,天不亮便到从城外一直沿着迎亲路线进城。冷星桓也在迎亲的队伍中,走在奉胜昌身后,路上只是微笑,不发一言。 奉胜昌前次在邢震洲那里无意听说了冷星桓是女儿身,那天夜里,他偶然看到两人在庭院共舞的情景,不知怎么的,心中竟莫名其妙涌上一股酸涩的味道。他甚至猜测,邢震洲愿意遵从归冕的规矩迎娶连彬瑶,在拜堂的时候也先敬了女家的大碗茶,应该也是冷星桓的主意。 霓月九国之中,除了草原的烈洛国,其余八国的婚礼都异常繁琐,归冕也不例外。一直到了深夜子时,邢震洲才得以进入新房,外面那些着盛装的近侍、丫环还提着灯笼走来走去,把整个院落都映得好像白天一样。 艳红的烛光下,新郎新娘的衣角被系成同心结,喜娘笑嘻嘻地领着众人退下了。当邢震洲揭开新娘盖头的刹那,才发现红烛映照下的连彬瑶竟然如此美丽而羞涩。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怪念头,如果坐在他身边的人是冷星桓,会不会比这位郡主更好看?然而,他从来没看过冷星桓穿过绫罗绸缎,即便看过她的女装,也是平民打扮、素面朝天,若是她化了妆,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大人,大人?” 连彬瑶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可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另一个女人,只道他是看自己看得出了神,不禁伸出纤手,在新婚的丈夫面前晃动了几下。邢震洲这才回过神,携起她的手,低低地唤了声“娘子”,怯生生的,比没成熟的青果子还生涩。 “震洲啊,别说师傅没提醒你,要想征服天下,先就得征服身边的女人,可别让女人反过来征服了你才好。” 耳边不停回荡着原天铿的话,他抓着新娘的手,居然使不上一点力气。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种古怪的反应,想当年他早就从艺伎那里学会了男女之事,风流倜傥,此刻却为何变得胆小了?难道这也是冷星桓那个可恶的灾星丫头害的?他觉得脑袋涨得厉害,如果身边有一盆凉水,他恐怕马上就会端起来朝自己头顶上淋下去。 “大人的神情看起来好恍惚,还是让彬瑶伺候您安歇了吧。”连彬瑶说着去解他的衣扣,没想到这位年轻的梵灵大领在战场上如此威武,进了新房却这般木讷。然而,正是邢震洲迟钝的反应,令她更加心动,至少她觉得,他会是一个不错的丈夫。 可就在她为他脱下外套之后,邢震洲忽然浑身颤抖,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我还不想歇……”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七章 落花流水(三)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彬瑶做错了什么?才会惹得您不高兴?”新婚的喜悦感陡然落到了谷底,连彬瑶无辜的目光投向他的脸庞。 “不,你没有错,是我自己……暂时还没有那个准备。娘子,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心甘情愿嫁给我,还是受情势所迫?”邢震洲重新坐回了床沿,扶着她的肩膀。 连彬瑶低头,沉默了良久,“您希望我如何回答呢?即使我是心甘情愿嫁给您,但从您的眼神中,我根本没有看到自己的存在。” 她竟然看透了他的心!邢震洲猛然怔住了,难道自己心中装着别人,竟是那么明显地写在了脸上?还是这连彬瑶天生有着比针尖还细的心,所以才轻易地猜到了答案? “大人,我知道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但我们已经拜过堂,婚事也召告了整个归冕和梵灵,就算您的心不在我这里,这段日子也得把戏演足。等我跟您回到鹤平之后,您可以名义上称我是大妃,实则在大领府中封我为侧妃就好。” “你……愿意做侧妃?”邢震洲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已经以大妃之礼娶我进门,就算做侧妃,也能巩固两国的关系,让归冕不再受到侵略,不是吗?若是今后彬瑶能为您生下儿子,只要继承归冕就够了,至于大妃和梵灵邢家的继承人,我一点也不想去争,只要……您能待我好,我就心满意足。” 连彬瑶温柔诚恳的一字一句,撞击着邢震洲的心,他将新婚的妻子搂入怀里,说不出一句话,只默默点了点头。他无法对这个新婚妻子感到厌恶,有的只是同情。 “大人若是无法安心入眠,就让彬瑶为您弹奏一曲吧。”连彬瑶站起身,走到桌台那边的凤鸣琴前,指落弦上,幽幽的琴声随风而动…… 夜,是何时由喧闹归于寂静的,谁都没有发觉,只有天空里的一轮明月,一直高挂着,始终也不舍得钻入云层,告别夜的黑暗。 酒席过后,宾客们几乎都醉得不省人事,还清醒着的奉胜昌却发现冷星桓不见了。他悄悄来到后院,忽然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色舞衣的姑娘,正对着月光独舞。 “星桓……你真的是星桓吗?” “奉大哥?”她顿时停了下来,面露异色。 “不要觉得惊奇,在来梓京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是个姑娘,是大人无意中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你的脸色不大对劲。” “哦,可能是因为白天忙于大领大人的婚礼,所以才有点累……” “你说谎。” 奉胜昌摇着头打断了她的话。 “那天晚上,你和大人就是在这庭院里一起跳舞,我都看到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大领大人成亲,让你心里乱了,才想到要借跳舞来驱除烦恼?” “奉大哥,我现在只想在月光下做一回真实的自己,尽情地跳一跳舞,不想回答任何问题。”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月光照着她的脸庞,折射着令人几乎眩晕的光彩。 “既然心里装着大人,为什么偏要把他推到别人床前?你不觉得这样对你自己和大人都太痛苦了?星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想哭,可我宁愿听你放声大哭一场,也不愿看到你在这里继续独舞,难道你就不明白,我这个做义兄的看到妹妹这副模样有多心疼?其实……如果在这时候能为你做点什么,能帮到你,我就会很开心,可惜我什么忙都帮不上,真是没用!”奉胜昌上前拉住她的手,唇角在颤动着,隐着深沉而强烈的痛。 冷星桓微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会没帮到我呢?从你认我做妹妹那天起,你就已成了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我不会哭,是因为早在很久以前就和眼泪挥手道了别,而我最想看到的,是大领大人能驰骋在通往天下的大道上,他有这样伟大的志愿,怎么可以为了我这样一个人而改变?如果他拒绝了这门婚事,对梵灵、对我们做臣子的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就跟我一起祝福他,让他的光芒亮过太阳吧。” 朔芳“潋波宫”的庭院中,邢宛桢正坐在花厅里逗弄鸟笼里的画眉,不时摸摸自己已经凸出的腹部,露出得意又舒心的笑容。说起这座潋波宫,是齐淮信娶她之后,专门为自己的妻妾与家中女眷修建的华丽殿阁,还能欣赏到美丽的海景。然而,邢宛桢并不知道,此刻齐淮信正往这里前来,上午还在大领府对着众臣大发雷霆。 “大妃,大领大人来了……” 还没等丫环通报完毕,齐淮信已经疾走进来,看到妻子还在悠闲地逗鸟儿,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果然倒自在,有心情在这儿逗雀子,没事给你哥哥写封信送到鹤平去!” “大人,出什么事了?您吓到我不要紧,可别吓坏了还没出生的孩子……”邢宛桢见他这模样,开始时有些惊慌,但很快回过神,立马就拿孩子做挡箭牌。 齐淮信忽然放开她的手,冷笑道:“哼,孩子?你还敢跟我提孩子?这孩子将来是姓齐吗?我看是要姓邢吧!” 邢宛桢不明白他话中之意,一脸疑惑又带着惊恐,望着丈夫那铁青的脸。他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脑中猛然浮出侧妃一直没有怀孕的苦瓜脸,难不成是自己暗地里让人做的事被人知道了?可是,丈夫又为什么要她给兄长写信呢? “大人,莫非是淮礼郡主在鹤平有事?是我大哥……对郡主照顾得不够周到?”她故意将话题扯到齐淮礼身上,想试探丈夫的反应。 齐淮信瞪了她一眼,坐到太师椅上,咬了咬下唇。“惹我的才不是邢震英,是邢震洲那可恶的小子!” “我二哥?” “虽说打仗的事不该向你们妇道人家提起,不过那邢震洲实在是太可恨。梵灵竟然暗地里帮着归冕来对抗我霜华军,两国联军打败冯仲登、另推了归冕新大领不说,那小子居然还娶了连长韫的女儿为大妃。想当初你爹与我霜华合作,两国才都嫁了郡主维持关系,可如今呢?邢震洲和我说翻脸就翻脸,难道我能咽得下这口气?我真后悔,从前完全低估了他,那小子分明深藏不露,比他爹还要狡猾狠毒!” “真的……是这样吗?” “宛桢,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看邢震洲已经把你这个妹妹抛弃了,否则怎么可能跟我撕破脸?不,或许他不是不顾你的死活,而是要把你抢回梵灵去,等孩子一出生,就让他改姓邢,从小教导他怎么跟他舅舅一样,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取而代之。”齐淮信摸着下巴,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妻子。 邢宛桢定了定神,似乎努力在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对于齐淮信说邢震洲杀死父亲之事,她无法相信。“不,二哥虽然是我同父义母的兄长,但绝对不会是他害死爹的,他对大哥和我们这些弟妹一直都很好……所以,他就算帮助别国打败了霜华军,也不见得要跟霜华直接冲突,他……他是在乎我的!” “既然你那么肯定,就听我的话写封信送去吧,说我要约他洽谈,地点就定在辽渊边境的越庭城。怎么,你不敢写?怕知道真相之后,会受不了打击?” 齐淮信命丫环取来文房四宝,一边轻笑着,一边扶着妻子到桌台前坐下,把笔递到她手中,握住了她的右手。 “我的娘子,平时你不是比我还威风吗?怎么突然间怕成这样?你看,我现在还握着你的手呢,快写,写呀!放心,就算你哥不要你,你也仍然是我齐淮信明媒正娶的大妃,即使要死,也应该是我们夫妻俩在一块儿至死不渝,不是吗?” 邢宛桢感到右手越来越麻木,她宁愿齐淮信骂她,甚至是出手打她,也不想听那些可怕的语言,那些话简直就是猛烈的毒药。尽管她与齐淮信是政策联姻,丈夫又是个贪图女色的家伙,但夫妻毕竟是夫妻,加上她腹中已有他的骨肉,说两人完全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事。可偏偏在迎接孩子诞生的日子里,梵灵与霜华的友好合作关系骤然演变为矛盾,如果引发了战火,那政策婚姻下的女人往往就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任由丈夫握着自己的手写着书信,她无端地担心起了远在鹤平的齐淮礼,那位温柔贤惠的郡主,是否已经生下了孩子?或许,她会比自己更加可怜……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八章 春日暗潮(一,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要成为人上之人,不仅要运用白色的智慧,还要学会利用黑色的智慧。若是在自己已经被逼上绝路的时候才想到要不择手段,就太迟了,正如羚羊绝了种,狮虎也会因为失去食物而饿死一样。我似乎在许多年前就开始和猛兽打交道,思索着如何同猛**上朋友,或者成为敌人,它们的语言,或许早就和我共通了。◆ 齐淮信迟迟没有从邢宛桢的房中出来,在潋波宫前院等待的凌若松坐在石椅上悄悄打起了呵欠。 “凌大人,梵灵派使者来了,是位新封的副将,说是要面见大领大人。” 近侍突如其来的传话,猛然将凌若松从梦乡惊醒。可恶!没等这边送信,邢震洲居然就先派人来了?派的是武将,莫非预示着即将开战?他沉默了片刻,没有让近侍直接通报齐淮信,他决定先自己应付这个使者。 跟随着近侍走到前厅,梵灵使者已站在厅中等候,背对着厅门的方向。近侍进去说了声“凌大人来了”,那使者只是点了点头,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凌若松心里呸了一声,好大的贵客架子!虽说他不能对别国使者动手,可今后一旦上了战场,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他走上前斥退所有的近侍,咳嗽了两声,那使者终于回过了头,发出一声冷笑。 “怎……怎么会是你?”望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凌若松双眼发直,几乎暴跳起来。 “凌大人,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吧?现在侍卫都已经走了,你何必还惊慌成这样,我的好哥哥?” 额上的布条揭下,露出那红得像血一般的赤星,凌若松更加无法怀疑,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梵灵来使就是他的亲妹妹。已经一年多也没有她的消息,此时竟突然出现,他惊得倒退了几步,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无名之火。因为到了现在,他即使想取她的性命,不论是在明处或暗处,都无法动手。凌若杉……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事?怎么会成了邢震洲手下的副将? “若杉,混得不错嘛,我记得从前你就一直想上战场,现在如愿以偿了,我好像也应该祝福一下。”凌若松强作镇定,那笑容看在对方眼里,简直比哭还丑陋。 “抱歉,我现在叫冷星桓。” “冷……星桓?连名字也改啦?” “大哥不是从来不当我是凌家人吗?你脑子里一直以来都只有那个要杀死我的念头。不过很可惜,我是灾星,天生命硬,通常只有灾星给别人带来灾难,还没听说过什么人的煞气能盖过灾星的。”冷星桓轻扬着嘴角,眼神中透出冰冷的讽刺。 凌若松皱起眉头,背在背后的双手紧紧握着拳,恨不得她立刻死在自己眼前。然而,他毕竟是代齐淮信来接见梵灵使臣,就算再生气,还是得忍着,只要冷星桓不和齐淮信直接照面,那事情就好办。 “若杉……哦,不,是冷将军,咱们的旧帐就别翻了行不?你此次前来,究竟是要代表邢大领来传什么话儿?梵灵没这规矩,我们霜华可从来都是外务大臣代表大领大人接见使者,想必你也很清楚。” 冷星桓笑了笑:“既然凌大人知道自己是在办正经事,那么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们大领大人的条件很简单,就是想要霜华的五座城而已,分别是栗津、稚州、大缭、澄州和沧原。” “什么?”凌若松气得脸色发青,眼中似要冒出火焰来。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的邢震洲!前不久才和归冕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没等霜华来得及喘息,就实施连续打压,居然一口气就要五座城!而且,这五座城所处的位置,除了沧原是靠近山地之外,其余四座都是霜华国内临近大海的城池。邢震洲若是要了这五座城去,一定会让梵灵军进驻取代霜华军,并把自己人训练成梵灵水军,岂不是更会威胁到齐淮信和整个霜华国?但更让凌若松气愤的是,连沧原这样的小县城,敌人也想要。 “看凌大人的样子,似乎犹豫不决呢,想必这种事你是作不了主吧,何不直接带我去见你们大领大人?” “哼,我看这沧原城不是邢震洲想要,而是你自己想要吧?沧原根本没有任何战略地位,只不过有凌家的老宅,所以你才想把它要过去,难道不是吗?”凌若松终于看出了她的心思。 冷星桓清秀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很淡却带着嘲讽的笑容,“大哥果然是大哥,我一点小小心思,那么容易就被看穿了。那我不妨再跟你说件事吧,这次我来朔芳,除了做使者传话之外,还得去一趟九坪洞,把爹的坟冢迁回沧原。” “你——” “怎么,难道大哥还想说,我现在是梵灵武将,没资格给爹迁坟?你别忘了,去年朔芳的政变,你可是齐淮信的谋士,要说爹死得冤枉,那也是因为你,而不是因为我。这件事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都一定要让爹回归故土,那座旧凌府,从爹去世那一刻起,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好,迁坟的事算我答应你,沧原那种小地方也可以划给梵灵,但割让其余四座城,除非大领大人点头,你和邢震洲最好别做什么春秋大梦!”凌若松把牙咬得咯咯作响,几乎快要爆发了。 冷星桓猛然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大哥,你好像并没有完全理解我的话,我们大领大人只是要几座城而已,如果齐大领想明哲保身,就一定会应下来。反之,他不答应这要求的后果,我想他应该比你更清楚,所以你只管传话,就别操那份心了。” 凌若松倒抽一口凉气,尽管怒火中烧,却更无法发泄。冷星桓的语气虽然透着一股可以称得上嚣张的味道,但如今的梵灵的确不是从前那个还需要跟霜华以联姻的方式来合作的梵灵了。邢震洲归还了辽渊和烈洛的城池,先与烈洛化敌为友,再把第二个妹妹嫁到辽渊,跟着还帮助归冕脱离困境并亲自迎娶了彬瑶郡主。反观现在的霜华,就算领土辽阔、国内经济繁荣,可一国始终也无法抵挡四国,即便是三国联军,也足以吞噬了霜华。但是,如果与梵灵进行和谈,交出几座城,同样也是对敌人卑恭屈膝,敌人今后还会要更多的城池,以另一种方法逐渐控制霜华,亡国亦是迟早之事。 “行了,你还是暂时在使馆住上几日,等我见过了大领大人,再派人送信过来。” 沉默了半晌,凌若松唤来两个近侍,差不多是被那两人扶着走出了前厅。冷星桓看着他满头大汗的背影,不禁从心里发出嘲笑。她缓步走到门口,一阵风吹过,撩动了额前的发丝,她知道这是来自海上的风,或许不久之后,那些从没见过大海的梵灵人也能一饱眼福。 “真痛快!”一个粗犷的男声忽然从背后传来。 冷星桓转过头,朝着来人一笑:“看来洛将军真的很讨厌我大哥,看到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好像比我还开心。” “没错,我的确非常厌恶凌若松这种奸诈的小人,只是我到现在仍然很难想象,一个那样的哥哥会有一个这样的弟弟。” “什么那样的哥哥,这样的弟弟啊?这次我带你来朔芳的原因,你应该很清楚,是继续留在佞臣当道的故国,还是选择跟随明主逐鹿天下,全凭将军自己决定。”她说罢,转身跨出了门槛。 瑞鼎二年底,霜华与梵灵在越海城正式签订了新协议,齐淮信果然割让了五座城池给梵灵,邢震洲则获得了更高的威望。自当日起,威武将军原天铿便率领手下将士和一批新兵进驻临海的四座城,由霜华降将洛猛担任都督,开始操练梵灵水军。 冷星桓之前因连续立功,被破格封为大将,并赐了一座将军府。尽管军中仍旧有对“灾星”存在着异议的人,却也不会再表露得太明显。抚挲着邢震洲赐给她的黑月腰牌,她坐在窗前喃喃自语。人生春天提早来临,倒出乎了她的意料,可她并不知道,前方等着她去踏上的那条路通往的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大人!生了!伯宗夫人生了位小公子!” 大领府传来喜讯的那天,冷星桓心里有些激动,又有点失落。邢震英和齐淮礼的儿子诞生了,为庆祝战后换来的安定和平,这个凝结着那对异国夫妇的爱的结晶,被大领邢震洲起名为“定邦”。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八章 春日暗潮(二,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定邦的出生后的第三天,她便随义兄奉胜昌前去向邢震英道贺。齐淮礼说要等坐完月子和丈夫同去酬神,邢震英答应了妻子的请求,但一问起邢震洲的事,所有的人都一脸无奈。 原来,邢震洲将新婚妻子连彬瑶迎回府中之后,两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圆房。连彬瑶成为侧妃,但为让她免于委屈,邢震洲特意赐了她一个“懿夫人”的封号,示意众臣仍要以大妃之礼相待。二人虽然时常在一起,却相敬如宾,看起来不像夫妻,更像是朋友。然而,即使他们的关系处得再融洽,外府的家臣和内府的宗亲们最关心仍旧是连彬瑶的肚子,她那边迟迟没有好消息,大领夫妇都免不了被人说闲话。有的宗亲甚至提出,要是到了明年,懿夫人还没有怀孕,恐怕得让邢震洲再娶一位侧妃。 “伯宗大人,太夫人来了。” 门外传来丫环的禀报,邢震英放下手里的书卷,见鬓边已斑白的母亲贺夫人缓步走了进来。 自从邢震洲继承大领之位以后,依照规矩,作为伯宗之母的贺夫人不能再住在大领府,被送回了娘家新涟的贺府。她间或能来鹤平看几次孙儿,但每次见到儿子和儿媳,还是会说邢震洲的不是。这一次再来,定邦已经三个月大了,贺夫人看到白白胖胖的小孙子,又多了一番欣喜。 “瞧我们定邦长得真乖巧,我越看这孩子,就越觉得他是大领的福相呢。”贺夫人一面触摸着孩子的小脸蛋,一面眉开眼笑地望望儿子。 邢震英连忙打断母亲的话:“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定邦是邢家的小公子,但毕竟是旁系出身。将来继承大领之位的,只有震洲的儿子,您这话要是被震洲听见……” “震英,你怎么到现在还喝着震洲的迷汤啊?” 贺夫人抬头瞪了儿子一眼,叫来乳娘先抱定邦到齐淮礼那里去,关上房门。 “震洲那个大领之位是怎么来的,你不会已经忘了吧?像他这样一个煽动武将们逼死亲爹的人,你凭什么还要对他俯首称臣?” “娘,爹的死怪不得震洲,为什么您每次来,都非要提这些事呢?” “儿子,你就真不明白娘的一片苦心吗?是,你跟淮礼都是大善人,都有一颗比大海还宽阔的心,但有光也得有影子,为了定邦的将来,娘心甘情愿做你们俩背后那个黑影。听着,等定邦满了一岁,你就把他交给我,让我这个奶奶亲自抚养他长大成人。” 邢震英看到母亲坚决的表情,心头猛地一跳。母亲要抚养定邦,分明是想从小给孩子灌输复仇思想,好让定邦长大后夺取大领之位。他不是不明白大领家族存在着直系和旁系的斗争,但母亲的这种思想实在可怕。他不想自己的儿子卷入权势之争,并非他是个淡泊名利之人,而是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邢震洲的性情。那个曾经输过太多次、受过太多压迫的青年,只要赢了一次,就会竭尽全力使自己不再打一次败仗。 “娘,您还是回去吧,定邦的事我自有主张。” 无奈之下,贺夫人憋着一肚子闷气离开了。阳光悄悄落在后窗旁边,一个长长的人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长廊里…… 黄昏时分,斜阳悄悄落在了山的彼端。人们常用夕阳来比喻花甲老人,然而却不知道正值青年的邢震洲自从梓京回到鹤平之后,每天几乎都要对着夕阳发呆。 “大人,懿夫人已经命人备好了酒菜,特地命奴婢来迎大人回府用晚膳。”拜伏在他身后的是连彬瑶从归冕带来的贴身丫环晨露。 “辛苦你跑一趟了,只是我现在没什么胃口,想在这里多呆一阵,你回去告诉夫人,让她不用等我。” 邢震洲依旧如以往一样用和气又充满关怀的语调对她说着话,晨露心里却不自觉地为夫人感到酸楚。这对表面上和乐融融的夫妇,背后有多少难言之苦,外面的人恐怕都不会相信,那位温柔贤德、才华横溢的懿夫人依旧还是处子之身。 “夫人说……请大人保重身体,”晨露说罢,躬身拜别。 邢震洲这才回头朝她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请他保重身体,这是连彬瑶嫁过来之后最爱和他说的一句话。他觉得自己愧对她,但要他硬着头皮去和她圆房,他还是做不到,即便是在国事操劳之后,搂着妻子坐在窗前温存一会儿,他连试都没试过。和妻子睡在同床而眠,脑海中却是别人的影子,又如何去和妻子生下子嗣?他仰望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叹。 “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是无法领夫人的情呢?”冷星桓的声音忽然响在不远处。 “星桓,记得我们以前在净坛山上,一直都喜欢两个人坐在‘甘苦石’上看日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了我一个人看日落。”邢震洲没有回头,话语中带着讽刺的意味。 “震洲……” “如果你是和我谈公事,就别这样叫我,我最近似乎喜欢听你称呼我为大人。”他生硬地说着话,但他内心始终明白,对于这声“震洲”,自己根本没有抵抗力,才会连忙打住。 “这件事应该是你的私事吧,不过在某种意义上,它是否也能算作公事呢?” 冷星桓抿了抿嘴唇,停顿了片刻。 “今天我去跟夫人讨教凤鸣琴,离开的时候偶然看到贺太夫人去探望伯宗大人和小公子,无意中听到了她对伯宗大人所说的话。原本我并不是一个爱在别人背后说是非的人,但若是小公子真被太夫人抱去贺府抚养长大,将来会演变成什么状况?” “大娘想把定邦抱去贺府抚养?不错嘛,那么你觉得我该有所行动吗?比如尽快跟彬瑶生个儿子,好指定他为下一任的大领?”邢震洲开始是吃了一惊,但立刻镇定了下来,脸上露出冷笑。 “你是个有主见的人,自然不需要什么事都问我的意见,尤其是对大领家族继承人之争这种事。” “没错,现在我虽然是大领,但这个位置仍然有人在虎视眈眈。我相信大哥,却从来没相信过震云和震东两个兄弟,至于大娘、三娘、四娘还有那些宗亲,更加没信任过。所以就算我继任了大领,伯宗的名份也只给了大哥一人,震东和震云到现在还是单纯地作为家臣而已。至于下一任大领的继承人,我从一开始已经决定要传给定邦,所以不用你来操心。”他说得极其稀松平常,声调中连起伏也感觉不到。 冷星桓忽然站到他面前,蹙起双眉,“你想传位给定邦公子?是为了报答伯宗大人曾经对你的恩情吗?这个大领之位来之不易,你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十分,可这时候你却偏要意气用事,恕我过分地说一句,你分明就是在跟我赌气。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单独面对我,你总是要在意那些根本不值得一提的事,难道你离开了军营,就真的会失去在军中升帐时那种魄力和威严吗?” “赌气?你认为我这样做是在跟你赌气?星桓,你当真完完全全了解过我这个人吗?刚才的那一刻,我得到了答案,是没有。我终于明白了,你兴许真的对我有感觉,可那感觉并不是喜欢平凡的邢震洲,而是喜欢化身为霓月之神的霸主邢震洲,对不对?”邢震洲盯着她的双眸,苦笑道。 “随你怎么想,反正我还是那句话,请把你心中的那份爱分一点给夫人,哪怕是一点点也好,给她一个孩子,给你们彼此一个机会。”冷星桓低下头,似乎不愿抬头再看他。 邢震洲突然哈哈大笑,他什么也没再说,一手打开折扇,一手拔出了腰间的覆雷剑,竟就着山风吹动的节奏,模仿驱煞舞的动作,哼起小曲舞动起来。夕阳落下山去了,天的彼端,无比昏暗。 “夫人,大领大人回来了!” 连彬瑶刚铺好床,只见晨露和一个近侍扶着邢震洲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前厅。好不容易,两人才把他扶坐在了躺椅上,邢震洲满脸通红,身上散发着刺鼻的酒气,显然醉得厉害。可是他并没晕过去,大冷天里还坐在那里一个劲摇扇子,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好热”。 “晨露,去倒杯解酒茶来。” “是,夫人。”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八章 春日暗潮(三,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晨露的手脚十分麻利,不仅倒上了热茶,还进去卧室铺好了床褥。好半天,连彬瑶才把一杯茶给邢震洲灌了下去,他的脸似乎不像之前那样红了,但仍没有消退醉意。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为什么喝那么多的酒?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你别吓唬妾身……” 等邢震洲微微恢复神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上,却看不清坐在床边的人究竟是谁,视线像被一张模糊的网遮盖着,脸颊被纤细的手指触碰,身体深处竟生起一股诡异的冲动。那只抚上他脸庞的手,莫非是连彬瑶的?今夜若是和自己的妻子圆了房,他是否就输给了自己?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过,很快就消失不见。那只手的触感实在太过温柔,令他无法抗拒,心中呼唤着冷星桓的名字,他终于将那女子拉入了怀中。 淡淡的馨香飘散开来,邢震洲头一次嗅到了一种和从前与他共寝过的那些艺伎完全不同的味道。身下的女体在轻轻颤抖着,偶尔发出低低的喘息,一滴温热的泪水滑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方没有抗拒,反而在像睡荷般羞涩地接纳着他,原本含苞欲放的花蕾接受了春雨的洗礼,已然绽放了最艳丽的色彩。 “别走……别离开我,星桓、星桓……” 一声轻微却深情的呼唤传入耳际,连彬瑶刚刚涌上幸福的心陡然凉到了冰点。她明白了,恍然大悟,可她无法怨恨那个一直女扮男装、被自己的丈夫所爱的姑娘,也许那个人心中比她更痛苦、更辛酸。 月光在窗口悄悄洒落,没有人知道,这一夜,从归冕嫁到鹤平的郡主流了整夜的眼泪。 齐淮礼用过早膳,从乳娘手里抱过定邦,到后院散步。新一年的早春二月,她还是第一次亲自抱孩子去园中晒太阳,格外舒心。走到水池边,她忽然看到连彬瑶也站在那里,用手帕捂着口,似乎有些想呕吐的样子,晨露正在给她捶背。 “彬瑶,没事吧?” “大嫂?”连彬瑶见齐淮礼走过来,连忙行了一礼,可胸中那股恶心的滋味又涌了上来,只好再次回过头去。 “伯宗夫人,请您见谅,我们夫人这两天不知是怎么了,老是无缘无故想吐,可又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奴婢一会儿还要去请医官大人来瞧瞧。”晨露在旁解释着。 齐淮礼听罢,仔细看了看连彬瑶的反应,突然面露喜色,“彬瑶,莫非……是有好消息了?” 连彬瑶的脸不由泛起了红霞,其实她这些天的确有种特别的感觉,但并不确定是有了身孕。如今齐淮礼提起,她倒是更多了几分确信,望着大嫂怀中的定邦,她轻轻伸出手去,抚了一下孩子的嫩嫩的小脸。若是自己为邢震洲生下孩子,是否也会像定邦一样可爱呢? “瞧你这又甜蜜又欢喜的模样,我看十之**就是有了,等看过大夫,赶快选个吉日去朝神峰酬神吧,要是生下一位小公子,可真是邢家和梵灵之福啊!” “谢谢大嫂的吉言。”连彬瑶朝着齐淮礼微笑着点了点头,垂下的手指无意间碰到自己的腹部,她仰起头,朝着太阳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气。 有了身孕,对她、邢震洲和梵灵整个大领家族来说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而另一方面,或许只要这孩子能平安地生下来,她也就满足了。自从那一夜之后,邢震洲又与她同寝过几次,但她从来没有开怀大笑过一次,因为丈夫心中仍旧没有专属于她的一片土地,恐怕今后也不会有。 “哇——”齐淮礼怀中的定邦突然哭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哎呀,瞧这孩子,一定是想吃奶了,我得亲自抱他找乳娘喂奶去……对了,彬瑶,你在园子里多转一会儿,将来孩子生下来才会更健康。”齐淮礼一边用手轻拍着孩子,一边就道了别,朝石桥那边走去。 “夫人,要奴婢去告诉大领大人……这件事吗?”晨露低声问道。 连彬瑶摇摇头,“不用急,还是先让医官看过了,确认是怀孕,再告诉大人也不迟。” 刚转过身去,一个人影忽然从面前飞奔过来,竟一头撞到连彬瑶身上。晨露吓得脸色煞白,还好她动作够快,一把扶住了主子,抬眼一看,那个冒失鬼竟是邢震英的丫环红莲。 “啊?懿夫人……奴婢该死,请夫人恕罪!”红莲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求连彬瑶宽恕。 晨露护住连彬瑶,喝斥着红莲:“真是大胆!要是平日里,我们夫人慈悲,倒可以饶你一命,如今夫人有孕在身,你这冒冒失失一撞,把夫人撞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就算你是伯宗大人跟前的,拿十个脑袋来也不够赔!” “晨露,别怪她了,只是晃了一下,我没事。” 连彬瑶走上前,伸手扶红莲起来,见那丫环已经吓得掉出了眼泪。 “红莲,我知道你是伯宗大人的贴身丫环,平时一向循规蹈矩,绝对不是故意要来撞我的。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懿夫人,多谢您的宽恕……不瞒您说,有人刚刚从新涟送来一封信,伯宗大人的母亲贺太夫人她……过世了……”红莲抹着眼泪道。 “太夫人过世了?上个月底她不是还来看过定邦吗?怎么才过了不到十天就……”连彬瑶大吃一惊。 “奴婢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贺府的人说,太夫人是突发怪病,毫无前兆晕倒在地。昨儿正要派人来请伯宗大人让大领府的医官过去诊治,没想到派出的人才离开一个多时辰,太夫人就已经……” “红莲,事关重大,你赶快去告诉伯宗大人,我也立刻去向大领大人告知此事。”连彬瑶说罢,让晨露携着她的手,直奔邢震洲的偏殿。 贺夫人的病故来得突然,据医官和忤作的验证,她是死于气血瞬间过度上涌引起的昏迷,导致了迅速死亡。邢震英知道母亲年轻时便有头痛的毛病,如今病逝,他心中格外难受,直到邢震洲为贺夫人办了一个隆重的葬礼,心情才稍微平稳了些。 直到葬礼结束,连彬瑶怀孕之事才得以公诸众人,兴许丧事之后来了一个喜事,足以安抚大家的情绪。众臣和宗亲都认为,大领家族有了直系后代,皆是霓月之神的庇佑。 “震洲,恭喜你。”邢震英坐在桌台对面,倒上一杯清酒,递到弟弟手里。 邢震洲笑着摇了摇头,“哥,你别强打精神陪我喝酒了,我知道你还没从大娘去世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又何必一定要勉强自己?我看你的脸色挺憔悴的,还是让绿桐跟红莲先扶你回伯宗府吧。” “别为我操心,我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自己很清楚,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彬瑶腹中的孩子,她总算有了身孕,我担心你的事也终于可以告一段落。虽然我不敢保证你这个日理万机的大领大人会是孩子的好父亲,但彬瑶肯定是个好母亲,若生出个小公子,必定也是我梵灵的栋梁。” “哥,我想你弄错了,未来的大领继承人,我并没有想过要传给自己的儿子。” “什么?”邢震英不禁愣了一下。 邢震洲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微笑道:“你知道吗?从定邦出生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在心中指定他为未来大领了。” “你这是在说什么啊?霓月九国大领家族百年来的规矩,若非大领本身没有男儿后嗣,其位都只会传给直系子孙。如今彬瑶已经身怀有孕,你却说要把大领之位传给我儿定邦,叫我和大臣们如何答应?你又如何能保证定邦将来能承担得起这样的重任?” “哥,规矩不也是人定的么?梵灵大领传到了我这一代,我有权改规矩。再说,爹指定的大领人选原本就是你,我不过是被众臣推上了这个位置,我愧对爹和大哥,让定邦做继承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我相信不会有多少人反对。你曾经为我付出和牺牲过那么多,仅是一点微小的回报,你也不愿接受,叫我如何安心?答应我,我会把定邦当作自己亲生儿子一样疼爱,直到他继位为止。” “震洲……”邢震英话到嘴边,又不自觉地咽了回去。他紧握着弟弟的手,感受着手心的阵阵暖流,或许吧,如此一来,死去的母亲应该就能安然长眠。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九章 雪过无痕(一,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有时候,人也许会产生一种剧烈的冲动,想成为一名执戈者,挥舞着武器砍去所有阻挡道路的荆棘。然而,这究竟是一场梦,还是要把活生生的现实延续到更远的年代?当凝望星空的时候,人经常想征服那片辽阔的天,可当下雨的时候,心头的热度又被浇灭。可就算灵魂会震颤,前面的路有无数条,只要走上其中的一条,就再不能回头。◆ 春天,无声无息地来临,而在不经意之间,春也会无声无息地溜走。纵然在人们的印象中,总是冬夏两季最长,因此期盼春的来临,但暖风总爱悄悄地滑过指缝,等人恍惚许久之后回过神,才发现错过了那一刻的灿烂。 自贺夫人的葬礼完毕之后,邢震洲向所有家臣宣布,指定兄长邢震英之子定邦为大领继承人,如他想象的一样,赞同者比反对者要多出数倍。然而从那天开始,他已经十多天没有看到冷星桓的影子,连奉胜昌也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感觉到体内小生命逐渐成长,连彬瑶脸上好像稍微少些哀愁,或许就是这孩子支撑着她纤弱的身体和心灵,她每天都会在神堂里为孩子祈福,霓月之神只要能保佑孩子平安,她便心满意足。 邢震洲偶尔也会到她房中就寝,但丈夫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他分明是在假寐,眼神中都能看出心事重重,但他的口风非常之紧,只说是忙于国事、操劳过度。作为侧妃,连彬瑶始终不能干涉国事,没有再多问,就算为了腹中的胎儿,她也不能太过担忧,否则会伤了身体。 “彬瑶,对不起。” 他对妻子说的,总是这句话,脸上满布着愧疚。 连彬瑶只是投以微笑,她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产房就已经准备好,她决定在七个月时,便住进那间房,与外面暂时隔绝。她爱自己的丈夫,但终究得不到回报,因此,她只能把所有的爱转移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就算怀孕的日子再辛苦,她都可以忘记疲倦,用手、用心去感觉腹中那小生命的动静。一个母亲,大概一生中最大的喜悦就莫过于此了吧。 “大领大人,冷将军在偏殿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星桓来了?”邢震洲听到近侍的通报,本能地站起身来,刚要离开,却猛然发现自己忘了和妻子打声招呼。于是,他回头安抚了连彬瑶几句,再缓步走出了花厅,但丝毫没注意到妻子眼中的忧郁已经悄悄流露。 偏殿前的玉兰树上开满了硕大的花朵,或白或紫,风吹处,能嗅到幽雅的清香味。冷星桓还如以往一样,额上系着布条,穿一身简朴的粗布衣裳,站在玉兰树下看着蜂蝶在花间飞舞,任谁也难看出她已是一位大将军。 “你快跟我进来!”邢震洲一看见她,二话不说斥退了左右,将她拉到偏殿里,飞快地关紧了房门。 “喂,你这是做什么?在外面拉拉扯扯的,你就真不怕那些爱乱嚼舌根的下人们说你这个大领冷落懿夫人,是因为有龙阳之癖?”冷星桓用力挣脱他的手,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 邢震洲剑眉一横,哼了一声:“怕什么?我邢震洲从来就不怕被人说闲话,怕的人是你吧?否则,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了十几天,难道你敢说你不是故意要避开我,把我用力往彬瑶的怀里推?” “你怎么还……” “怎么还提这事是吗?你可别忘了,当时是谁说要我给彬瑶一个孩子的?现在我已经履行了承诺,给了她一个孩子,和她的相处也不存在任何问题。可你呢?你竟然在我立定邦为准继承人那天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什么要躲着我?” 一串连珠炮似的语言轰炸,倒让冷星桓站在一旁睁圆了双眼,直盯着他的脸**。半晌,她才开了口,却说出了一句令邢震洲完全没想到的话:“你说我躲着你,那你自己又做了什么?我刚一出现在你面前,还没说上句完整的话,就被你一顿连环数落,难不成你心里果真藏了什么魔鬼,才会显得如此不安,甚至连理智都要失去了?” “你……你说什么?” “震洲,我问你,贺太夫人她……真是由于老毛病突犯,引发气血上涌而死的吗?”冷星桓一步步走近他的面前,邢震洲的眼神竟开始闪烁不定。 “星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大娘的丧礼……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瞧你慌成这个样子,到现在你都还没问过我,我这十多天来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事。在别人面前可以坦然自若的你,为什么一看到我就会方寸大乱?” 冷星桓忽然从衣袋里掏出几片草叶,举到他眼前,邢震洲大惊失色,浑身颤抖起来,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它叫火芸叶,一种本身无毒还可入药治疗脾胃虚寒的野草。正常人吃了它没事,但若是把它风干之后研成粉末,给那些有血塞之疾的人服用,就会在药性完全不显露出来的情况下,使病人气血上涌头顶,加重病情,甚至引发死亡。我本来是想去沧原,偏偏在途中路过新涟的贺府,顺道以你的名义进去慰问了贺太夫人的其余家属,没想到居然撞见两个丫环偷了太夫人的名贵药材去变卖。那些药材我都认得,全是从前的医官针对太夫人的病所开的良方,可唯独这火芸叶,恰恰是能令她病情加重甚至丧命的东西。” “你该不会怀疑大娘她不是突发急病,而是被我害死的吧?即使真有人要置大娘于死地,大娘生前得罪过的人本来就多得数不胜数,那些人都有可能杀害她……”邢震洲擦了擦额上流下的汗水。 冷星桓正色道:“原本我也不想这样怀疑,因为你对伯宗大人非常尊敬,还愿意立定邦公子为大领继承人,此举已经受到了万人称颂。可是,火芸叶和另一种能治夫人之疾的良药红蚂草长得非常相似,即使是大夫也难分辨真假,在所有可能谋害太夫人的人当中,唯一能清楚分辨这两种药草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将火芸叶混在红蚂草中的,只有手段高强的影破。”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到达沧原之后,我见过原将军,却又在十分偶然的情况下碰到了雷烈。沧原盛产红蚂草和火芸叶,这不奇怪,但雷烈身为你的影破,若没有你的命令,他绝不可能长时间呆在父亲身边,更不会暂住在一座遍生火芸叶的山上。” 冷星桓一席话说完,邢震洲原本还透着惊恐的脸上,竟浮出一丝带着苦涩的冷笑。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既然已经立了定邦公子为大领继承人,只要小公子不在太夫人身边,他根本就不会受到影响,更加不会在长大之后来对付你。可你一方面让伯宗大人为你对定邦公子的照顾万分感动,另一方面却毫不留情地杀死了伯宗大人的母亲,这是不是也太残酷了?” “所以我说你并没有完全了解我的性情。我邢震洲就是那样一个爱憎分明的人,而爱和恨之间,永远不可能架上一座可以从此端顺利走到彼端的桥梁。我尊敬大哥,即使有一天大哥要取我的性命,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因为他曾经为我牺牲过太多;但我痛恨大娘,自从我懂事开始,那个女人就无时无刻在爹面前中伤我娘和我,娘怀上宛楹的时候,大娘因为惧怕她再生下一个儿子,曾千方百计要打掉我娘腹中的胎儿。星桓,我大娘和你大哥凌若松不是同一类人吗?难道你就不希望你那个可恶的哥哥快些从世上消失吗?像这种心地邪恶的人,只要还存活着,他们就算没有力气呼天抢地,也不会让你有安宁的日子,你根本想象不到那些家伙什么时候会在你背后狠狠捅上一刀!” 邢震洲的话语斩钉截铁,冷星桓只觉得头脑中“嗡”的一声,一阵眩晕涌了上来。邢震洲,他怎么会变成了这样?不,或许并不是他变了,而是他灵魂深处本就藏着一个可怕的魔鬼。他的内心,和自己一样充满矛盾,若说从前的邢震洲更多表现出的是遗传自母亲方夫人的重情重义,而如今的他已露出了遗传自父亲邢清扬的野心和狠辣。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九章 雪过无痕(二,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星桓……你现在离开我,还来得及,覆雷剑已完全出鞘,不可能再将剑锋收回,若是你离开,或许反而能减轻我内心的痛苦。在你揭穿我的那一刹那,我似乎已经把以前的事都想通了,我不会再对你发脾气,也不会硬要把你留在身边。因为我身上始终流着我爹的血,宝剑上染了一次血,今后一定也会染上更多的血,我再不想让你站在我的背后,继续为我背黑锅、做那个替我杀人的人。” “是吗?你如果真的想让我走,刚刚我回来的时候,你就不会说那些使性子的话了……可是,我要你听清楚,除非是我自己想走,或者是你不再需要你的剑了,否则无论你怎么赶,我都还是会站在原地。就像这一次,我明知是你下的手,却还是会回来见你,谁让你是我生命第一个让我结束流浪的人?” 一只纤细但打着老茧的手,触上邢震洲的手背,一种无形的力量带着她的温度,直透进心里,不同于连彬瑶,也不同于任何人。冷星桓的脸庞,和他靠得如此之近,连呼吸声也能听得非常清楚。 “震洲,即使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我也永远不会忘记冷星桓这个名字,这名字是当年你给我起的,我很喜欢。或许当你真正得到整个天下的时候,一切的礼教和信仰都会换上新的面孔,但那一天还很遥远。因此,我们只能竭尽全力去创造那个最终能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只要最后的路,我们都能共同走过,此生应该就再无遗憾。” 邢震洲没有说话,只默默地伸手摘下冷星桓额前的布条,轻吻上她的前额,触到了那颗血红的赤星。只为她一人倾心,又如何能狠心让她离去?他希望这一刻能持续到永恒。 “星桓,我会向你证明,那一天会比你想象的更快来临,大妃的位置,我一直都会为你保留着……” 心中藏着的话,他仍然没说出口,只是拥着她,就那样拥抱着,无言无语。他和她,也许在前世就已注定,要背负多少人都难以承受的痛苦,在战火纷飞的修罗场边缘,就这样沦陷…… 瑞鼎三年,是梵灵国内异常平静的一年,或许还可以说是喜事不断。四月从朔芳传来邢宛桢临盆的消息,生的是位小郡主,齐淮信暗暗高兴,至少邢震洲失去了一次借用妹妹的儿子控制霜华的机会。 秋去冬来,一个冬月的夜里,连彬瑶经过整整一晚再加上一天的折腾,终于在鹤平大领府早已备好的产房中分娩了。 “大人!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懿夫人生了位小公子,是位小公子啊!” “真的是个儿子?”听到晨露激动的呼喊声,邢震洲坐在书房里,半闭着的眼睛突然放出了光芒,立马便要跟着跑去产房。 晨露笑着拦住了他,“大人,您别忙着过去,夫人生下小公子的头三天,男子是不可以进产房的,就算是您也不能。” “是吗?那现在……” “嬷嬷们正在用朝神峰的温泉水给小公子擦身,请大人一定要耐心等待三天,否则会不吉利的。” “好,我可以等三天,但你得先告诉我,夫人的身体是否安好?”邢震洲想起妻子为了生下这孩子,受了一天一夜的罪,怕是身子承受不住。 “大人请放心,夫人的体质本身比较弱,又是头一胎,难免有些辛苦。但服过医官大人们送来的汤药,已经逐渐恢复了体力,相信明儿就会好的。夫人说了,大人不能来看她的这三天,不妨想想赐给好名儿给小公子。” 晨露说着便告退了,邢震洲却感到内心深处生起了一股喜悦之情,究竟有多久没有这般欢喜了呢?以前的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成为父亲的一天,会有怎样不同的感受。而此刻他竟糊里糊涂就做了父亲,还没看到儿子长得什么模样,已经莫名地激动起来,仿佛曾经和冷星桓的种种纠葛也因为这孩子的出生而暂时淡去了。 产房内外,一片热火朝天,三个嬷嬷、两个乳娘和一群丫环都在进进出出、里外张罗。在霓月九国,都有用朝神峰的山泉水为大领家族初生的小公子沐浴的习俗,意思是沾上霓月大神的光芒,将来成为国之栋梁。一个嬷嬷在晨露的陪同下,将孩子抱到产房隔壁的花厅中,准备开始举行这神圣的仪式。 “神泉浴身,月耀苍空!” 众人喊出同样的口号,嬷嬷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进小玉盆中,轻轻用紫云叶为孩子擦拭身体。然而,先前孩子还在啼哭,不过一会儿,突然没有了声音,浑身颤抖起来。 “天啊!小公子!” 晨露吓得冲上前去,不顾一切抱起了盆里的孩子,连忙用毛毯裹上,孩子却抖得更加厉害。 “怎么了?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李嬷嬷,小公子好像不太对劲,还愣着做什么?你们快去请医官大人,快呀!” 嬷嬷和丫环们都被吓傻了眼,听到晨露的呼喝,才慌里慌张地跑向了医官那里,一旁的红莲看到孩子在晨露怀中哆唆,背后吓出了一身冷汗。“晨露姐姐,小公子……他怎么会这样?去年定邦公子出生的时候,接受仪式时可没出现过这种反应,难道小公子他一出生便贵体抱恙?” “去你的!小公子明明就很健康,怎么会无故抱恙?他可是金枝玉叶,是大富大贵的命,你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小心大人和夫人怪罪下来,拿针线缝了你这张乌鸦嘴!”晨露气冲冲地数落了红莲几句。 医官赶到了,房门关得紧紧的,外面的人都无法得知房内的情形。而此刻的连彬瑶正在熟睡,邢震洲则满怀激情地挥笔为孩子起名。 “定国……干脆就叫定国吧!” 轻轻放下手中的笔,邢震洲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窗外忽然飘落几片雪花,落在手背上,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天怎么会突然下雪呢?他探过头去,望着深灰色的夜空,这并非错觉,一场雪毫无预兆地来临,似乎还越下越大。虽说冬日的大雪是吉兆,但他心中的喜悦却莫名地被那种寒气一盖,心竟奇怪地砰砰跳起来,在宁静的夜里,仿佛连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声响都能听见。 虽说男子在三日之内不能进产房,但他此刻突然很想去产房看那产后虚弱的妻子,哪怕就在窗前瞧一眼就好。一种无形的力量促使他跨出偏殿门口,穿过花厅和长廊,不知不觉已走到产房外。 “四处怎么都静悄悄的?” 出奇的安静不禁让他感到疑惑,记得邢震英跟他说过,齐淮礼生定邦时,就算夫人已经睡下,产房内外也有六个丫环守着。可是,连彬瑶的产房外没有一个丫环在,他用手指把窗纸弄了一个洞,只看到妻子在里面静静地睡着,身边是他自己的丫环绿桐,连晨露都不在那儿。 “绿桐,出来!”为了不吵醒连彬瑶,他轻轻将门敲了三下。 “大人?”绿桐开门出来,两人眼神一接触,她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到我跟见到鬼似的,我问你,这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那些嬷嬷和丫环呢?难道她们不知道不照顾好夫人,我随时会治她们的罪?” “回……回大人的话,晨露姐姐和嬷嬷们在隔壁花厅……给小公子沐浴,那个仪式要很久,大人您也知道的,不是吗?”绿桐回答着,声音却变得吞吞吐吐。 邢震洲瞪了绿桐一眼,朝隔壁花厅一望,还没等绿桐上前阻拦,他已经飞奔上前,一脚踢开了花厅的门。 “大领大人——” 所有的人都被吓呆了,晨露和嬷嬷、乳娘、近侍们都在花厅里,慌乱过后,每一张脸竟都变做沮丧和悲切。孩子被医官抱在怀里,人们没有笑容,有的只是无比的沉重。 邢震洲睁大了眼,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从医官手中夺下了儿子。他才看清孩子的模样,这孩子眉清目秀,长得很像连彬瑶,又有几分似自己,可他却无法激动地为这个小生命的诞生而欢喜。他抱着的,真是一个孩子吗?手上感觉不到重量,抱着定邦那时绝不是这样的感觉,他好小、好轻,单薄得可怜。贴近孩子的小脸和胸口,他没有听到啼哭,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他呆在了那里,仿佛变成了一尊冰冷的石雕。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十九章 雪过无痕(三,解禁)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医官抹着眼泪,半晌才走上前,颤抖着声音道:“大人,夫人身子太弱,生产太过辛苦,导致小公子先天不足,才会……属下等已尽了全力救治,却仍然无法挽回小公子的生命,请大人赐属下等死罪吧。” 邢震洲没有说话,半晌才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却始终盯着儿子的脸,仿佛除了他和儿子以外,周围的人都已不存在了。他没有掉下一滴眼泪,谁也不明白他心中究竟想着什么,也许突然有了儿子又突然失去儿子的感觉,已然让这位年轻父亲的心落入了无底深渊。 “没你们的事了,去服侍夫人吧,别告诉她小公子的事,我会亲自跟她说。” 留下一句简单的话,邢震洲抱着孩子就要往外走,晨露上前拦住了他。“大人,您要做什么?外面下着大雪,您还抱小公子往外走,难道您要让小公子去也去得不安,还要在那个世界受冻?还是……等夫人醒来,准备操办小公子的葬礼吧。” 邢震洲转过头,冲着她冷笑,眼中流露着痛苦。“你懂什么?孩子是我的,我是他爹,怎么会让他冻着?葬礼?葬礼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我还会跪下来恳求神明让我儿子早登极乐?” “大人……” “听着,我要带我儿子上山,亲手把他葬在一棵最大的雪松底下,谁敢阻拦,我要他命丧当场!” 邢震洲的神情越来越可怕,那冷冷的声音,吓得众人都不敢靠近。只见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按着腰间的覆雷剑,踏着雪花,一步步朝大领府外走去。 “这……这可怎么办啊?”晨露急得直冒汗,抓着绿桐的手。 绿桐苦着脸,就算她是邢震洲的贴身丫环,也承受不了那种压迫,差不多接近了崩溃边缘,直到晨露苦求着她想办法,脑海中突然浮出一个人影。“晨露姐姐,夫人交给你;红莲,你赶快通知伯宗大人,安抚好内府和各位大人的情绪;我……现在得出府一趟,去找冷将军!” “震洲——震洲——” 竭力的呼唤声在山谷中回荡,冷星桓踏着白雪,在漆黑的山林中寻找着那个人的踪迹。霸风剑擎在手中,一路不知斩去了多少荆棘,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上,从子时找到三更,也没有任何回应。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着,她知道第二天一早,山中定会积上厚雪,若不能在今晚找到邢震洲,恐怕他真会出什么意外。 她又艰难地登上了一座山顶,前面忽然传来霍霍的声响,是覆雷剑挥动的声音!她连忙奔了过去,果然看见邢震洲蹲在一棵大松树下,似乎是舞完剑后,将宝剑重重插在了雪堆上。他的身前立着一座已经覆上了雪的小坟茔,前面的石碑上刻着“定国”的字样,她收起霸风剑,情不自禁地扑了过去,紧紧抓住了他的双手。 他的脸是湿的,分不清是泪、是汗,还是雪被体温融成的水滴,一双手冷得像冰。她抱住了他的身子,感觉到他在自己怀中颤抖,没有了威武,没有了霸气,谁也无法猜到,战场上英姿飒爽的梵灵大领邢震洲,也会有如此脆弱和无助的时候。 “震洲,快起来,跟我回去……” 她吃力地扶他站起来,谁知邢震洲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不走?” “不走,我要在这儿陪着自己的孩子。” “我明白小公子驾鹤西去,对你的打击很大,可就算你在这儿一直跪到老,小公子也不会活过来!清醒一点吧,你和夫人还年轻,以后一定能生下更多的后嗣,但整个梵灵要是因为你的消沉而消沉,恐怕就真的会国破家亡啊!” 冷星桓一阵声嘶力竭的呼喊,似乎唤回了邢震洲的心神,他抬起头,望着她闪动着泪光的脸庞,伸手触到了她的眼角。 “星桓……你哭了?因为害怕我为了儿子的死颓废下去,不能成为霸主,所以……你才会哭?” “到现在你为什么还对我说这种话?我在乎的是你的霸主地位还是你这个人,难道你还感觉不到吗?快跟我回去吧,在雪天里冻着,就算是深山里的猛虎也会病的……” “你说得没错,猛虎也抵御不了天灾,就像我这样……近半个霓月公国都被我收入囊中,我能打败强大的敌人,可是……却连自己儿子的命也保不住。星桓,你说……神真的能保佑人吗?我知道我狠心害死了大娘,但定邦也成了准继承人,为什么老天还是要夺去我儿子的命?莫非……这就是报应?”邢震洲直着双眼,嘴角轻动着,不知是哭还是笑。 冷星桓仰望着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心在不断滴血。她不信神,也不信报应,她只有一个念头,造成这种悲剧的罪魁祸首可能根本就是她自己。因为对凤鸣琴的喜爱,她常去拜访连彬瑶,后来发现连彬瑶的神情一天比一天古怪,却没想到对方已经知道了她与邢震洲之间的种种。她充满了自责,邢震洲无法爱上自己的妻子,连彬瑶如花的笑靥中一直潜藏着无比的孤独和寂寞,一个整天与孤寂为伴的女人,有着那样一副纤弱的身躯,又如何能产下像定邦一样健康的孩子呢? 雪花还在飘舞,两个紧拥着的人影,在山顶无声地颤抖,一切的寒冷和痛苦,都已变作了麻木…… 小公子出生便不幸夭折的噩耗,传遍了整个梵灵,鹤平大领府亦被笼上了一层死寂的帐幔。 “晨露,晨露……我想见大人,你快把大人请来……”连彬瑶抓着晨露的手,不时朝外张望着。 晨露转过头去,眼泪涟涟,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喃喃着:“夫人,您怎么还没恢复神智?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也没脸活着回去见梓京的大领大人啊……” “你……在嘀咕什么?” “没,没什么,夫人,您先躺下吧,大人他处理完事务,很快就会过来。” 晨露扶着连彬瑶的身子,像哄小孩一样哄她重新躺到了床上。其实自从那天邢震洲被冷星桓扶回府之后,他只在连彬瑶睡着的时候来看过妻子几次,等妻子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了。晨露不明白邢震洲为何要如此,看起来倒像是他做了对不起连彬瑶的事一样,她不知是不是该为连彬瑶感到不平,怨恨邢震洲的无情。那个在她看来不懂得感情的大领大人,究竟懂不懂得女人的心?面对这般脆弱、憔悴的妻子,他只要能让她看上一眼,只要在她清醒的时候拥抱她一会儿,也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痴痴傻傻。 “晨露,扶我起来……我想弹琴。”刚刚躺下的连彬瑶忽然又欠起身要下床。 “啊,夫人,您别动、别动,奴婢这就把琴拿过来。”晨露连忙让她别动,一面走到桌台前,打开琴箱,将琴抱过来,放到连彬瑶床前的长茶几上。 “外面还是没有阳光吗?晨露,你说,冬天……为什么总是那么长呢?”连彬瑶歪着头,望望窗外,手指触碰到琴弦时,幽幽叹息。 晨露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不时侧过头去抹着眼角的泪。前几日,连彬瑶还会抱着个布偶,轻轻拍着,嘴里“定国、定国”地唤着,这两天气色倒是相对好了些,有正常的时候,然而不经意间的语言更令人心痛。琴声还如以往一般悠扬、美妙,但多了太多忧愁,圆滑的游弦变得单调而顿措,便是外面路过的人听了,也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摇头叹息、伤感落泪。 看到连彬瑶弹着琴,情绪渐渐稳定,晨露悄悄走出门,叫了个小丫环看着夫人,朝四下里张望了一阵,走向了后园。 “晨露姐姐,你来了?到底有什么事找我?这么神神秘秘的。”后园门前等待的,正是邢震洲的丫环绿桐。 “绿桐,我问你,大领大人这些天怎么总是在夜里等夫人睡着之后才来看她?白天那么长时间,他就真有那么多政事要处理吗?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见夫人?”晨露咬了咬嘴唇,语气中带着怨怒和不平。 绿桐望着她的脸,沉默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道:“其实……大人这些天来根本就没有处理过什么政事,倒是成天爱把自己闷在偏殿里,谁都不愿意见,除了……除了冷将军。”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二十章 谜里晚枫(一,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乱世中的女人有千百种,但很多人实际上也不过是看不清前路的孤莺,夜啼声声,声声泣血。当她们选择了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时,她们的生命里已经失去了春天,她们必须忘记眼泪,赤着脚,踩着尖锐的砾石,毫不回头地朝前走下去。◆ 冷星桓在雪映阁里踱着步子,阁楼中到处摆设的都是梅枝,即使在外面也能闻到香气,但她觉得今日的腊梅香似乎有些令人窒息。 昨天夜里,一个小丫环来过将军府,说是连彬瑶约她次日上午在雪映阁见面,头一次,她感到有些心神不宁。自从小公子夭折之后,她再也没去过连彬瑶的住处讨教凤鸣琴,或许现在看到那位可怜的夫人,她只会自责得更深。 “冷将军果然守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但进来的人并不是连彬瑶,而是大丫环晨露。 “晨露,怎么会是你?夫人她……” “将军,您是深得大领大人重用的大将,如今为何偏偏犯了糊涂?懿夫人身体抱恙,怎么可能来见您?她要是再经您这一吓唬,怕是会病得更重吧。” 晨露的声音透着怨气,目光锐得像两支利箭。原本身为丫环,对将军放出这种言语,连死罪也能治,但冷星桓并没有生气,反而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特殊的胆量,这个丫环或许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 “是啊,我的确犯了糊涂,以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和我见面?不过,更让我惊讶的却是你,究竟是谁给了你力量,让你居然敢冒着死罪骗我到此,还顶撞我?” “恕奴婢斗胆,奴婢没有任何人在背后撑腰,只是想为夫人讨回一个公道!就算大领大人有龙阳之癖,可夫人实在太无辜、太可怜……如果将军您答应奴婢,永远离开大人,那么即使是要把奴婢这条命拿去,晨露也无怨无悔,还会感激您的恩德,请您放过夫人吧!”晨露跪倒在地,像是铁了心,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 冷星桓心头顿时涌上一阵剧痛,伸手要去拉她起来,谁知晨露竟然长跪不起,非要等到她点头为止。她笑了,带着苦涩,她笑得那样不自然,脑海中不断浮上连彬瑶那憔悴的面容,她按住腰间的霸风剑,仿佛想要拔出剑来,朝自己的心上狠狠刺上几下。是啊,她那时又有什么资格斥责邢震洲毒杀贺夫人呢?也许,她比邢震洲还要狠毒十倍、百倍,她以为只要把他推给别人,他们两人就不会那样疼痛,可如今却让一个完全无辜的连彬瑶承受了最大的痛。一个得不到丈夫深爱的女人,一个刚生下孩子连看也没来得及看一眼亲生骨肉的母亲,两座大山压在连彬瑶纤弱的肩膀上,她能活着,或许已经是万幸。 “晨露,我明白你对夫人的一片忠心,但事情并不是你和夫人所想的那样。大领大人他绝不是一个有龙阳之癖的男子,只是有的时候,我能充当一会儿那个可以令他振作的人,但不论是我或者任何人,谁都取代不了懿夫人在他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大人之所以迟迟不肯面对夫人,是因为他到现在还为小公子夭折之事深深自责,因为对夫人太过内疚,他害怕自己不仅不能帮助夫人走出悲痛,反而会加深她的心伤。” “真的吗?那您……”晨露睁大眼睛,注视着她的脸庞。 冷星桓点了点头,“傻丫头,我是大领大人手下的将官,除非有战事要发生,平日里连和大人见面的机会也少之又少。从前我进大领府,不也是奉了大人或夫人之命,才能来的吗?相信我,不要对大人有任何的怀疑和成见,他不是那种会耍弄夫人真心的男子,更不是一个会因为小公子的夭折就一蹶不振的人。” 冷星桓坚毅的目光,宛如明亮的星,晨露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心底却不禁涌上一股暖流。眼前这个额生赤星的人,可能真的是灾星,但并不是什么要陷害懿夫人的恶棍,那种镇定,那种坚决,反而让人对她充满着信任。 “夫人,您情愿把所有的郁结藏在内心深处,也不会责怪冷将军,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吗?不论这个人与大领大人究竟存不存在特殊的关系,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始终要让所有人都给予大人绝对的信任和拥护,是这样吗?”心头喃喃自语着,晨露站起身来,朝冷星桓鞠了一躬,朝着阁外去了。 冷星桓走到阁楼门前,凝神地望着枝头的腊梅,正在出神之际,一只粗糙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头。 “奉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早上你出府的时候,我看到你疾走的背影,就猜到一定有事,于是跟着来了大领府。” “那先前我和晨露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世界上又怎么会有像你们这种爱得辛苦至极的人呢?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你是土生土长的梵灵人,额头上没有那颗赤星,大领大人也不是一国之主,你们俩会变成什么样子……恐怕他早就娶你为妻,两个人在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幸福地生活着,大概连孩子也已经生了三四个吧。可话说回来,你和大领大人的心都比天还高,恐怕田园生活终究不适合你们,难不成是上天故意捉弄人,从前世起,你们就在一起尝过苦丁茶的味道?如今或许只有你嫁给了别人,他才会彻底对你死心吧。” “你说得容易,嫁人?哪个男人愿意娶个灾星为妻?要是我恢复了女儿装,人家怕是连躲都来不及,”冷星桓苦笑道。 “你就那么肯定除了大领大人之外,就没有别的男人看得上你?灾星蔽月那种东西,只有那些脑子里始终一根筋老顽固才相信,又不是每个人都吃那套迂腐的旧规矩。说不定看上你的人,也不比大领大人差到哪儿去呢。”奉胜昌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连忙伸手捂住嘴巴。 “奉大哥,你的样子好奇怪,应该不安的人好像是我才对吧,怎么你倒激动成这样?”冷星桓发现了他的异常。 奉胜昌咳嗽了两声,故作镇定道:“我激动?才没有!我不过是看到你心事重重的,觉得自己不能减轻你的烦恼,觉得有点着急而已。对了,如果你想要离开,就跟我去霜华吧……沧原是你的故乡,也是你爹埋骨之处,我想你和大领大人的确需要一段时日闭不见面,这弥漫在鹤平的烟雾才会散去。” 冷星桓看着他,不觉有些怀疑,尽管奉胜昌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他似乎有种强烈的意愿,想要她尽快跟他去沧原。只是义兄对义妹的关怀,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然而,她没有力气去多想别的事,正如奉胜昌所说的那样,沧原也许会是她疗伤的最佳之地。担任沧原守将,至少能经常去山上祭拜父亲凌秉秋,心中那些道不出的痛苦,应该只有去世的父亲愿意聆听。 “冷将军,洛将军已经到了!” 冷星桓回过头,就见一个身材壮硕、络腮胡子的大将走上了沧原城楼。如今的洛猛,已经是梵灵水军都督,甚得邢震洲重用,而此次他从沿海的栗津城前来沧原,乃是奉命和奉胜昌换岗,让土生土长的梵灵将领也去熟悉一下水战。 “洛将军,整整一年不见,威风不减啊!”她笑着将他迎到城堞前。 “你又来了,叫什么将军?叫猛子不就行了?换换地方真舒服,虽说听着海浪声会让人精力十足,可成天都对着海,等天一热,脸上身上的盐粒恐怕都能搓下来放菜里调味啦!”洛猛生性豪气,不拘小节,上前便搭住冷星桓的肩膀,一个劲拍打着,一边笑道。 “得了吧,猛子,要把身上的盐粒搓下来吃,你自个儿吃去,别扯上我。我先问你,奉大哥在海边怎么样?他能适应吗?” “放心吧,你那个义兄到哪里都是不死的蟑螂,要不怎么配做我猛子的好兄弟?他才去了三天,就能自如地指挥水军,今后怕是能比我还行,只是我真想不到,兄弟的力量会比天还强大。” 冷星桓见他对自己翘起大拇指,有些吃惊,“奇怪,奉大哥能把水军指挥得跟骑兵一样好,那是他自己的本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二十章 谜里晚枫(二,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洛猛学着她的表情,扮了个鬼脸,“瞧你这一脸天真的模样,不是你提议让我和胜昌换岗的吗?你倒乐得轻松,他在那边可舍不得,成天念叨着你的名字,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媳妇来着……” “猛子,你这是说的什么鬼话?”冷星桓在他胸口使劲拍了一巴掌,蹙起双眉。 “呵,不说就不说,连玩笑都开不了,真没趣儿。” 洛猛撇着嘴自言自语,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嘿,对了,我听说沧原东大街上有个艺伎院,反正这些天都闲着没事,咱们何不去那边转转?你不是一直挺喜欢那些琴啊、舞啊什么的……” “是你自己想去吧?”冷星桓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一脸哭笑不得。不过,她对手下副将、先将们去艺伎院的事,并没有特别反对,但去那种地方,一个月绝不能超过三次。然而,她管不了洛猛,这家伙虽然是个粗人,又是霜华的降将,地位却和自己平起平坐,只得无奈答应了他的要求。 夏夜里的沧原城,星光万点,阑珊的灯火显示着霜华夜市的繁荣。尽管齐淮信已把五座城割让给梵灵,但丝毫没有影响到百姓的生活,一年多以来,她从没听到路上的行人说邢震洲的坏话,悬着的心落了地。此刻和洛猛并肩走在大街上,半年也没有逛过夜市的她,心头倒也生起了一丝惬意。 “喂,兄弟,你快看!前面那家艺伎院,就是我说的晚枫楼了,气派吧?” 洛猛激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冷星桓望望前面,又回头看了看他,这家伙,一个劲在那里搓手,美女真有那么吸引人?她无奈地摇着头,她不了解男人的欲望,只是觉得像洛猛这样的人都能兴奋起来,看来这晚枫楼的确有点意思。 晚枫楼是霜华国中继都城朔芳艺伎院之后兴建的第二处艺人聚集之地,据说齐淮信也亲临过此地。洛猛与冷星桓刚走进去,就听得一阵阵悦耳的琴瑟之音,问起旁人才知是当地财主徐员外之子徐子祺在此作乐,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乐伎们的才艺。 “怎么样?这琴声还入得了你的耳朵吗?”洛猛轻轻推了冷星桓一把,笑着摸摸自己的络腮胡子。 “还行吧,也许是听惯了懿夫人的凤鸣琴,再听这些艺伎们弹琴,总觉得有点别扭。不过猛子,你……真的懂得欣赏才艺么?” 洛猛歪着头白了她一眼,“我猛子是不懂那些个才艺,也明白艺伎跟外面那些酒女不一样,她们不是会随便陪男人睡的姑娘。不过话说回来,男人天生就爱看漂亮姑娘,我就不信你是圣人,和尚还要偷尝三分荤呢!” 正说着,一曲已然结束,就听徐子祺冲栏杆那边喊:“孟行首,听说这晚枫楼有位新成名的舞伎靖儿,今晚要出来献艺,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能为佳人绾发呢?” 行首一听这话,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一面叫上几个艺伎给他斟酒。“哟,徐大少爷想我们靖儿想得都快坐不住了呢!您放心,稍等片刻,靖儿很快就换好舞衣出来了,但她是不是会答应您,请您为她绾发,还得看您的缠头够不够装满她的裙摆,您说是吗?” “去去去,你这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要那些个缠头?我告诉你,就算金山我给不起,银山也能搬上一座,到时可别压坏了她才好。” 徐子祺吩咐着左右,没等那个名叫靖儿的姑娘出场,他的两个家人已经掏出了两锭白银,还一手指着外面。 “孟行首,这两锭银子你先拿去,若是那靖儿果真才貌双绝,我才不会吝啬那几个钱。你瞧见啦,外面还停着我的马车,那上边儿的缠头可就不止两锭,全都是用大箱子装的。如果可以让我把靖儿包一个月,这样的马车天天都会来你晚枫楼门口。” 看着徐子祺财大气粗那劲头,又见行首点头哈腰笑咧了嘴,冷星桓不禁感到恶心。洛猛却在那儿笑得正欢,拼命伸着脖子,分明挺想一睹那传说中名伎的风采。 一阵鼓乐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的欢呼,一个看来最多不过十八岁的姑娘已轻移莲步,盈盈而至,未看清她的容颜,先听到了银铃般的声音:“小女子是孟行首的干女儿孟靖儿,初次于各位贵宾之前献艺,若是舞跳得不好,还请海量包涵!” 孟靖儿朝众人施了一礼,双袖一拂,随着乐音便翩翩起舞。就在她开始跳舞的刹那,冷星桓猛然怔住了,这个姑娘所跳的舞蹈,不是驱煞舞吗?可更震撼她心灵的,还不仅仅是驱煞舞,而是此人的身材、相貌和舞姿无一处不令她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母亲刘氏。瀑布一般黑亮的秀发垂过腰间,孟靖儿一笑、一颦,发上的珠花也轻轻摇曳,叮铃作响。芙蓉如面,柳叶似眉,星眸樱唇,整个人仿佛就是从画中飘然而来,煞是俏丽,足可以和辽渊当红的名伎媲美。 “喂,先前还说别扭,现在就给迷得晕了头啦?” 洛猛侧过头朝她嘟哝,冷星桓却好像根本没听见他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正在场中跳着驱煞舞的孟靖儿。一支妙舞终于结束,就看见那孟行首朝旁边招呼了几声,从楼上一下走来两个差人,拖着一个巨大的箱子。 “哇——” 箱子打开,那些宾客竟像着了魔一样,纷纷解开钱袋,就往箱里扔钱,贪婪、好色和攀比的嘴脸一览无遗。 经过孟行首的引荐,孟靖儿来到徐子祺面前,盈盈下拜。 “靖儿,这位徐大少爷可是专程来捧你第一次场的,刚才鼓掌啊,他手都快拍肿了,你还不赶快招呼一下人家?”孟行首在后推了她一把。 孟靖儿将徐子祺打量了一番,浅浅一笑:“徐少爷大驾光临,是靖儿怠慢了,听干娘说,您给小女一人就准备一车的缠头,小女真是受宠若惊。” 徐子祺拉起她的纤手,目光就没从对方脸庞移开过,“看样子,靖儿姑娘还嫌我给的缠头少啊,那么加上我为你绾发、接你到我家中做妾室的缠头,又如何呢?” 孟靖儿只是娇笑,并不回答,她轻轻把手一拂,那被握住的纤手竟像一枝花般柔弱无骨地脱了出去。 徐子祺正要再开口,冷星桓忽然大步走上前来,朗声道:“这位徐大少爷,在下劝你还是知难而退吧,莫非你还没发现,即使你的缠头给得再多,也无法打动靖儿姑娘的芳心?” 徐子祺歪着脑袋一看她,从鼻孔里发出一声怪笑:“嘿,瞧你小子这样儿,外面跟你差不多模样的,我一锭银子都能买回去做家丁了,居然敢在这里跟我叫板子抢姑娘?” “徐少爷,别以为什么东西都能用金钱买到,你若真喜欢靖儿姑娘,就该欣赏她的才艺,对一个艺人做到最起码的尊重,艺伎不是酒女。” 冷星桓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徐子祺竟无端地惊得后退两步,想要吩咐左右大打出手。谁知还没等对方有所行动,洛猛已经大喝一声,立马就往她身前一站,就他那身高八尺又膀大腰圆的体型,吓得徐家的家丁们一个个都缩了回去,不敢再上前。冷星桓心底暗喜,这次跟洛猛来真是老天眷顾,有个彪形大汉在身边,起码顶得上一百个士兵,怎么都轮不到她亲自动手。 “这位少爷,不知道靖儿可不可以请您上楼对酌几杯呢?”孟靖儿朝着徐子祺笑了笑,似乎带了点可惜的意思,她缓步走到冷星桓身边,微微躬身,竟主动发出了邀请。 徐子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等他来得及理论,冷星桓已经跟着孟靖儿走上了楼。洛猛在房间外面暗自叫苦,早知道才不要冷星桓和他一道上这儿来,现在她倒成了美人的贵宾,自己还得委屈扮仆人。 “冷少爷,这是靖儿自酿的苏玉露,您尝尝。”孟靖儿笑吟吟地倒上一杯酒,递到冷星桓手中。 “苏玉露”,这酒不是父亲当年最喜欢的吗?冷星桓端着酒杯,轻呷了一口,酒香沁入心脾,竟莫名地令她的心颤抖了几下。 (ps: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觉得拙作还行,请千万千万不要吝啬哈!收藏、花花有什么都砸来吧,谢谢啦!) 第二十章 谜里晚枫(三,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靖儿姑娘,你不仅驱煞舞跳得出色,这酿制苏玉露的工夫也是一流,在下甚是欣赏,不知姑娘师从何人?” “让您见笑了,靖儿没有师傅,所有的才艺都是自学自练,还不到家呢。能遇到您这样的知音人,是靖儿的福份,但碍于干娘的面子,也就只能请您与我共膳了。若是今后再有缘得见,想必您已飞黄腾达,靖儿也能解下脑后的丝带,请您为我绾发吧。” 孟靖儿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褪去,她越是多说话,冷星桓便越是觉得她不像是一个初次登台的艺伎,反而在待客之道上非常精明干练。然而,她脑海中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邢震洲的影像,官家或富家男子为艺伎绾发,无疑表示着艺伎会将初夜献上,而她曾经为邢震洲绾发,又意味着什么呢?那时是她自己离开了鹤平,来了沧原之后,除了关于作战的事,任何从鹤平来的消息她都不想知道。她以为这样就能把情丝斩断,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冷少爷,冷少爷?” 孟靖儿的呼唤好容易将她唤回了现实。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抱歉,或许是姑娘刚才所说的绾发一事,令在下有些感慨吧。在下知道姑娘并不是爱财之人,否则也不会拒绝那位徐少爷而请我这么个不起眼的人上来喝酒,我很荣幸。” “您抬举靖儿了,我们这些当艺伎的,虽说比起酒女是多了些才艺,接待的几乎都是达官贵人,可为了生活,不是还得靠财物吗?” 孟靖儿继续给她斟满一杯酒,倒完这一杯,小小的壶中已没有了酒水。她打开侧门,朝里面喊了声:“彪子哥,到我的窖子里再打壶酒上来吧,辛苦你了!” 里面的男人应了一声,冷星桓不由朝那边望了望,那声音怎么有点耳熟悉呢?不一会儿,酒打来了,孟靖儿在侧屋的门口接过,由始至终,她只看到门里伸出一条很健壮、带着几条伤痕的手臂。 “靖儿姑娘,那位兄台……是你的仆人吗?听你对他说话挺客气,碰上你这样的主子真是好。”冷星桓故意试探着她。 孟靖儿摇摇头,继续为她斟酒。“您说彪子哥啊?他名义上是我的仆人,其实不是的。两年前我还是童伎的时候,跟着干娘和姐姐们去归冕进宴,在瓴州看见他昏倒在山路上,满身脏兮兮的,好像还有不少新伤旧伤。我觉得他怪可怜,于是带他来了沧原,等他养好了伤,就让他在晚枫楼做工。他虽然不大会武功,但身体很强壮,有他在这儿,我就不会被那些不讲理的客人欺负。” “原来如此……”冷星桓摸着下巴,将杯中的酒水慢慢饮尽。窗外的明月,悄悄躲进了黑云中。 沉沉的更鼓声从黑漆漆的街道上传来,晚枫楼二更就熄了灯火,冷星桓和洛猛却藏身在楼中靠近孟靖儿住处的篱笆后面,一直等到了现在。听着周围都没了人声,冷星桓才掏出手绢,在额前擦了擦汗,顺手推了洛猛一把,“猛子,跟我来。” 洛猛蹲在那儿都快打起了鼾,推了三下才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我说……你到底要干嘛?不在姑娘那儿过夜,偏要让我跟你一起躲在这旮旯里头,兄弟,天是不是快亮啦?” “嘘——小声点儿!”冷星桓拉着他的衣袖,探出头环视了一下周围,轻手轻脚地走到阁楼后面。那里有一个小木门,她取过洛猛腰间的匕首,使个巧劲**门闩,仔细拨动了几下,门打开了,里面并没有人发觉。 “听奉胜昌说你是老江湖,果然有一手,会搞这种玩意儿,要是换了我,铁定一脚踹开它,”洛猛捂住嘴低笑道。 “你要踹门?那四下里还不得鸡飞狗跳?到时什么线索都查不出来。听着,这里是孟靖儿的酒窖,里面有个男人,待会儿他要是出现,你一定要立刻冲上前逮住他,捂上他的嘴。” “弄了半天还是为了那个孟靖儿……” “别瞎说……喂,他从里面出来了,快!” 酒窖里的男人从另一间房中走出来,洛猛一捏拳头,粗壮的身子一抖,就势来了个饿虎扑食,从后将那男子飞快地扑到墙边,对方没来得及叫喊,已被那只大手死死捂住了嘴。 “哇!这家伙好大的块头,要不是我出马,连你也抓不住他呢!”洛猛才发现被自己逮住的人,只比他稍微瘦一点,个头居然同他一样高大。 冷星桓上前定睛一看,顿时惊呆了,这个晚枫楼的杂工,竟是当年在骝陵战役中下落不明的烈洛公子龙骏彪! “龙公子,真的是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冷星桓啊!找了你那么久,没想到在这儿给碰上了!”她又兴奋又激动,用力摇晃着他的身子。 “你……认识他吗?怎么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啊?”洛猛的话像一瓢凉水,将她的喜悦一下全泼走了。 龙骏彪双目无神,既不挣扎也不出声,好像被捂住口都纯属多余。洛猛放开了手,他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说出话:“靖儿说过,遇到有缘人,她会请他喝自家酿的酒。可你们要酿酒的秘方,就算抓了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不骗你们。” 冷星桓傻了眼,站在面前的这个痴傻汉子,真是那个在烈洛大草原上纵马驰骋、威风凛凛的龙骏彪吗?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样陌生,她伸手去探他的脉门,心头像是被巨石重重地砸了一下,那无力的感觉,难道他连武功也忘记了? “你……真的不认识我?” “不认识。” “那你叫什么名字?” “彪子。” “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大草原、烈洛铁骑、音大叔跟兰格,你都没一点印象了吗?” “我记得曾经有人叫过我彪子,遇到靖儿之前的事,我只记得这个。” 冷星桓仰天长叹,当年龙骏彪好容易才死里逃生,如今竟失去了记忆,莫非是造化弄人? “跟我走,我要帮你找回从前的记忆。” 龙骏彪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我不认识你,凭什么要跟你走?再说我走了,靖儿会很伤心,我不要找什么记忆,只要陪着靖儿。” “没错,谁也别想带走我的彪子哥!” 孟靖儿突然出现在门口,柳眉倒竖。 “冷少爷,从你为我解围开始,我就觉得有古怪,原来是冲我彪子哥来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冷星桓哼了一声:“孟靖儿,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明明知道我的身份,还要演戏演到底,你挣脱徐子祺那只手时,用的手法是辽渊影破孟氏一门‘幽兰撷’,还想跟我装腔作势?猛子,带龙骏彪走!” “好咧!”洛猛双臂一伸,用力将龙骏彪一把扛在肩上,像扛麻布口袋似的,立马便朝门外冲去。 “不许走!” 孟靖儿右手一扬,“飕飕飕”三支袖箭,疾风般朝洛猛后心射来,冷星桓动作比她更快,霸风剑亮出的同时,剑鞘已朝那边飞掷过去。三支袖箭铮铮落地,银光一闪,剑锋逼到,孟靖儿往后急退,伸手一挡,硬架住了霸风剑,手中多了一柄又细又短的宝剑。 “虹饮剑?” 冷星桓一惊,孟靖儿似乎马上发现了破绽,手起一剑,朝她眉心斜刺过来。她的剑与霸风剑不同,剑法也和冷星桓的套路迥异,但正因为那柄剑造型奇特,在越狭小的空间里,越能发挥作用。她一剑紧似一剑,每一招都似先在半空划上一个彩虹样的半圆弧,看起来危险性并不大,然而只有跟她交手的人才知道,这是一种攻防一体却不知何时会出杀手的怪异剑法。 “你是不是平之渐的影破?他想玩什么阴谋?”冷星桓骤然变换剑招。 “冷将军,既然你已经看穿了我影破的身份,那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孟靖儿剑锋一旋,猛刺对方的咽喉要害。 冷星桓一矮身躯,明晃晃的剑锋从她面门上掠过,孟靖儿全力的一剑刺了个空。对方反而一抬腕,霸风剑的剑锋突然伸长了三寸,抵到了她的颈边。 “霸风剑中藏机括?可恶!”孟靖儿大吃一惊,但胜负已非常明显,她再不可能有还手的余地。她圆睁杏眼,恨恨地朝着冷星桓呸了一声。 “影破也会觉得对手可恶吗?不过你是个既难对付又危险的角色,否则我也不会利用机括把剑锋伸长,所以你怨不得我。” 孟靖儿涨红着脸,樱唇微颤,不料冷星桓在她颈下用力拍了两掌,一颗黑色的药丸从口中吐了出来。 “想死?没那么容易,我不仅不会让你死,还要把你一起带走,你知道么?你比你的彪子哥更让我感兴趣。”冷星桓诡秘地一笑,拽着她走出了门。 [友情演出:孟靖儿——雷婧/饰] 第二十一章 倾国怨伶(一,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也许,我就是一棵孤独的翠竹,在自然的强大面前,只能傲然挺立,却不能为谁挡风遮雨。即使是在春天,茂密的竹林,力量依旧很薄弱,因此,我选择背负更多的怨,忍耐、苟活,这样,就能让孤竹的竹笋也变成尖刀。◆ 次日,天边刚露出鱼肚白,沧原城中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孟靖儿几乎是从梦魇中挣扎着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小仓库里,四面都是墙,连个窗户也没有,只有墙壁上的几个小孔能照进一点光,顶多透透气。 “彪子哥呢?难道……我被抓进沧原城了?”她朝四周望了望,没看到龙骏彪的影子。她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粗大的铁链锁着,嘴里被塞了麻核。看来冷星桓昨天打晕她之后,早料到她可能会想自尽,尽管咬舌自尽这种方式对影破来说非常丢脸,仍然做好了万全准备。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外面的强光射得人睁不开眼,但听到进来的人发出声音,她知道那是冷星桓。 “孟靖儿,到现在还没想到办法自尽,这样的你,究竟算不算是一个成熟的影破呢?来人!差不多可以让她说话了。” 一个士兵应声上前,取出孟靖儿口中麻核,在冷星桓的吩咐下,离开了仓库。 “你把我彪子哥怎么样了?”孟靖儿似乎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话,只关心着龙骏彪的近况。 “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比我们梵灵先一步找到烈洛公子龙骏彪,利用失去记忆的他妄想控制烈洛,接着派出影破扮成艺伎来到沧原做间谍。想不到辽渊大领平之渐看似贪图享乐,居然暗地里也有这等野心,舍得把至宝虹饮剑赐给一个影破,真是连我都没想到他会如此大方呢。也许是苍天眷顾吧,让我在晚枫楼遇到了你,要是迟了半步,恐怕梵灵已经被辽渊从背后插了一刀,不是就见血了吗?” “哼,被你查到我是从辽渊来的,你以为梵灵就能未雨绸缪吗?即使我们大领大人向梵灵低声下气,娶了宛楹郡主为侧妃,辽渊仍然有不会屈从于你们的热血英雄。就算我们势单力薄,目前还不足以直接举兵和梵灵对抗,你们的末日也不远了!” 孟靖儿圆睁杏眼,仿佛所有的恨意都倾泻到了冷星桓身上。冷星桓转过头,深深吸了口气,邢清扬曾经种下的恶果——辽渊人对梵灵潜藏的仇恨,终于还是爆发了吗?从孟靖儿的话里,她甚至能大胆推测,不论成功或失败,如今的辽渊都很可能即将发生一场政变或兵变。但仍然令她不解的是,军事实力相对弱小的艺术之国辽渊,果真能仅凭那些兵民众志成城的士气,对间接控制着他们的大国梵灵作出顽强的反抗?况且到了现在,连他们原本想利用的龙骏彪也被软禁在沧原城,由洛猛亲自看守着,为何孟靖儿却一点也没露出为领国担忧的神色,说话反而如此嚣张? “怎么,连冷大将军也开始伤脑筋了?虽然我家主子也久闻你冷将军的大名,可你毕竟不是神明,又如何能看穿天下所有的事?我告诉你,你大可以用尽一切酷刑逼我招供,我孟靖儿都不会吐露半点秘密,既然你不要我死,我也不会轻易去死,我要和主子一同看着你们梵灵灭亡!” 听到孟靖儿视死如归的一番言语,冷星桓拍手称绝:“好!果然有骨气,不过我之前就说过不会动你,你要看戏随你的便,但如果灭亡的不是梵灵,而是你们辽渊,又当如何呢?孟靖儿,其实你很多地方都跟我相似,可就一点不像我,那就是你眼中、心里所在乎的仅仅只有一个辽渊而已。” 冷星桓说罢,转身离开了仓库,孟靖儿凝视着那扇关闭的门,心头顿时生起一种无法言明的奇怪感觉。这个梵灵大将,是大领邢震洲的头号“帮凶”,在没见到冷星桓本人之前,她和主子都对此人极度愤恨。可是,冷星桓的声音和表情虽然冷漠,但看着她的眼神却始终在深邃中藏着一丝细腻,她甚至还觉得,那可能是种莫名的关怀…… 走上城楼,冷星桓站在洛猛身边,望着城下正在操练的将士们,从她前来沧原开始,每隔三天就是练兵日,正是时刻为战斗作着全面准备。 或许是因为改了姓名、和凌家断绝了关系,她总爱在人前表现出一种不在乎沧原是自己的故乡而只在乎守城的严肃模样,就算是在霜华降将洛猛面前,她也不愿让他经常看到自己细腻有情的一面。可自从在这里遇到龙骏彪和孟靖儿,她却似乎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像从前一样控制得收放自如。她怀念曾经在烈洛大草原的日子,从初见龙骏彪起,尽管此人和她的思想难以苟同,她仍然钦佩他的英雄气概。可如今英雄偏偏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以前的事,她的心不自觉凉到了冰点。而对来自辽渊的影破孟靖儿,若是以往的她,对一个影破施以威逼拷问,她根本不会手软,但每当她想处置这个姑娘时,一种沉重的感觉就会涌上心头。然而,她仍非常清楚,自己是梵灵大将,即使她想不通的事,也必须要去想通,绝不能让邢震洲受到一点伤害。 “猛子,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写封信给大领大人,告诉他目前应下令各边境守将防范辽渊,还有……我想麻烦你亲自率一队人马,护送龙骏彪回烈洛都城雁口,把他交给烈洛大领管代音兰格小姐。”冷星桓眼中流露着恳切,似乎对洛猛寄予了极大的期望。 洛猛先是愣了片刻,忽道:“送龙骏彪回烈洛是没问题,可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时无刻都念叨着那个孟靖儿的名字,还不知道回去是不是一定能找回记忆。如果硬让他去接任烈洛大领,我担心……” “你不用担心,烈洛人最重情义,只要龙骏彪能回去,又有兰格在,即使他不能马上恢复记忆,烈洛也一样能稳定。兰格和我的感情很好,这次他们的公子被我们梵灵人送回,算是兑现了当年的承诺,两国关系只会更紧密,绝不会出状况。”冷星桓坚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替你跑一趟吧,不过那封信嘛,里面的内容明明是你的意思,为什么非要让我代笔呢?你不是不知道,我那几个字儿写得比冬天里的枯树杈还难看。万一信送到大人手里的时候,懿夫人刚好在她身边,被我的破字吓得动了胎气,我可就惨啦!” 洛猛的言语中总是透着幽默,但冷星桓听得最清楚的却是他最后那句话,“你刚刚说什么?懿夫人又有了身孕?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拜托,兄弟,十天前就传来的消息,夫人怀孕都三个月了,大家还祈祷着她这次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呢……咦,怪了,你不是说大领大人那边的事,除了跟军事有关的,别的消息都不想听吗?现在知道夫人怀孕,瞧你这眼神儿,好像自己要生娃娃似的。” “口无遮拦,你胡说些什么?大领大人要有后嗣,难道不是值得所有梵灵人高兴的事?”冷星桓说着就要走下城楼。 洛猛叫住了她:“喂,我还没问完呢,你把我弄去烈洛,那你自己要干啥?” “明天和孟靖儿一同回她的领国。”冷星桓没有回头,信步而去。 辽渊平之渐正坐在大领府的后花园里,和众夫人欣赏艺伎们美妙的舞蹈,只是这些夫人中间,并没有那位从梵灵嫁来的郡主邢宛楹。三天前,平之渐刚过完五十大寿,即便如此,邢宛楹也没有出席他的寿宴,只因她嫁到辽渊都城凤潭已经两年,仍没能为平之渐生过一男半女。而邢震洲自占领了霜华的五座城后,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霜华这边,一度忽略了身在辽渊的妹妹,根本不清楚妹妹的状况。 “大领大人,祖竹郡主求见,说是有紧急要事禀报大人。” 听到近侍的禀报,平之渐不耐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小竹怎么每次都在我宴乐的时候来扫我的兴?你去告诉她,等宴演结束之后,再让她来偏殿见我!” “可是……” “还不快去?”平之渐没好气地喝斥着近侍,不料他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第二十一章 倾国怨伶(二,解禁) (晚上还有一更,亲们记得继续看哈!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那姑娘身材高挑,面容白净,穿一身淡绿色罗裙,长发披肩。她正轻移莲步,拂袖朝这边走来,眼角微动,樱唇轻启,身后翠绿的竹林像是成了自然的掩映,更显露着她举手投足间的贵气与绝世风华。她走到平之渐跟前,躬身下拜,浅笑着唤了声:“请义父恕罪,小竹无心惊扰您的雅兴,只是实在有要紧之事,才会贸然前来,义父应该不会怪女儿无礼吧?” 平之渐哭笑不得,每次遇到这姑娘,他就像是遇到了全世界最麻烦的事,但仍然昂起头做出一个高姿态。“小竹啊,你每次都这么说,如果我要怪罪于你,你恐怕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吧?” “小竹知道,义父自从娶了楹夫人为侧妃,已经不能将心头那份偏爱全数放到女儿身上,但女儿实在不想看到您整日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还沉迷于享乐。如今梵灵占据霜华五座城,无暇顾及我辽渊,正是我国反扑的大好时机,只要您一声令下,百姓们都会争先恐后去从军。有楹夫人在这里,梵灵就无法全力攻击,复我河山就有望了,不是吗?”姑娘眼神中透着无比的睿智和坚毅。 平之渐盯着她的脸,突然哈哈笑了两声,听来是那样不自然。这个祖竹郡主,是他一位老战友祖炎的独生女儿,女孩三岁那年,辽渊贵族平家和甄家爆发内战,祖炎战死,妻子自尽。平之渐不忍看着这父母双亡的小女孩孤苦,便破例将她收为义女,封为郡主,后来被人们称为“竹姬”。尽管竹姬身为女子,却有着非比寻常的胆色和才智,文武双全,平之渐有八个儿子,都是平庸之辈,便是八个人加在一起,也不如这个义女能干。但规矩毕竟是规矩,竹姬虽然强行要干涉政事与战事,却倍受夫人们和众大臣排挤,加上她是女子,又和平家始终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即使平之渐再疼爱她,她的话也算不了数。因此,已过半百之龄的大领只能怨恨老天没把这孩子生作男儿身。 “小竹,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府中的流言呢?你义母和那些侧妃,她们背地里都说你心狠,总有一天会抢走我的大领之位,要我的儿子们都拜伏在你的裙下。大臣们要是有不服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你祖竹郡主暗杀两三个……可是我说什么也不相信,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怎么会蓄意谋反?就算你要我退位,也是为了领国,大家又为何要针对你,甚至想置你于死地呢?” “义父,我……” “回去吧,辽渊的命运乃是天注定,岂会如此轻易改变?徽海一役,牺牲了那么多的将士和平民百姓,我实在不想再看到战火,也不愿再听到那些可怕的哀鸣了。”平之渐转过身,重新坐到太师椅上,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她一眼。 离大领府约三里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姬正站在自家小苑前弹着琵琶。开始时还是缓慢的乐音,不知从何时起骤然变得急促,飒飒的风吹过,竹叶与竹叶碰撞出浪涛一般的哗哗声,仿佛会意地在和乐声应和。但很快的,琴弦“嘣”的一声,乐曲中断了,林外奔来几名蒙面的灰衣人,来到她跟前,皆拜伏在地。 “怎么样?不肯跟我合作的大臣还有多少?”她的声音听来柔和,却隐隐透着怨气。 “启禀郡主,中书令左大人和骑兵统领邱将军直到现在仍然对郡主怀有成见,不愿接受您的请求,甚至……甚至撕碎了您送去的信函。” “果然和我所预料的一样,”她的神情依然凄凉。 “请问郡主,需要我等动手吗?” “不用了,再搞暗杀这种名堂,只会让我感到越来越恶心,连义父都遗弃了自己的灵魂,难道我还能依靠中书令和骑兵统领的力量?” “郡主的意思,您是要自作主张,亲自指挥现今囤积的兵马,从徽海城进攻梵灵?” “难道不可以吗?” “不,只是……先前属下接到沧原晚枫楼孟行首的书信,说是影破孟靖儿在数日前失踪,直到如今也毫无音讯。” 竹姬闻听此言,冷笑道:“你们关心的怕不是靖儿,而是巴不得她死在敌人手里吧?” 就听见“唰唰”几声,六个灰衣人几乎同时拔出了腰刀,将竹姬包围在中央,犹如饿鹰扑食,尽数朝年轻的郡主猛扑了上去。 竹姬柳眉一竖,身形乍起,转瞬之间,她已经一手折下一根竹枝,在人群中飞身一旋,衣袂飘飘,宛如冲波之燕,然而两根柔软的竹枝在她手中竟似变作了锋利的刀剑,一丢架连环十数招,全指着对方的要害。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听见声声凄厉的惨叫,利刃划破了周围的寂静,六个灰衣人中已有三人被竹枝“刺”中咽喉,接连倒地。鲜血喷射而出,染红了翠绿的裙角。 竹姬笑了,笑得那样冷漠,落着殷红血滴的竹枝拈在指间,傲立如梅。 “好一个祖竹郡主,果然厉害!” “怕是没有你们真正的主子厉害吧?我一时疏忽,竟会中了楹夫人的圈套……不,楹夫人恐怕没那么大的本事,邢震洲和冷星桓,是那两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她仰天长笑,明明是银铃一般的笑声,在那几人听来却比鬼魅还要可怕。 “郡主,放手吧,就算你能解决我们,凭你的力量也无法拯救辽渊。因为先在暗地里想要挑衅的本就是你们辽渊,而不是梵灵。” 一个灰衣人摘下脸上的蒙布,露出一张略带稚气的脸,接着轻咳了一声,另两人一左一右,持刀朝祖竹当胸劈去。竹姬见来势凶猛,躲避不及,只好双手一横,两根竹枝硬生生地迎上,两个灰衣人竟被一股内劲震得后退了好几步,而祖竹手里的竹枝也断为几截,掉落在地。她猛然愣住了,风吹在脸上,好像刀割一般要刺破皮肤,那小子身边的左右手能削断她的竹枝,要是他亲自出手,恐怕吉凶难测。 “不,我还不能就这样被他们杀死……” 内心深处荡着回音,她一步、再一步,退到小苑门前,并非她的武艺不是那两人的对手,而是她空有一身本领,空有一颗救国之心,却得不到她想象中的拥护和力量。虽然她无法得知孟靖儿没有回来的原因,但此刻她已猜到,自己手下囤积的兵马一定走进了邢震洲的陷阱。她输了,不仅输给了她所怨恨的邢震洲和冷星桓,更输给了这个不让人活的乱世。 “好,我祖竹今日就归降梵灵。”她苦笑了一声,起身上前,朝两个灰衣人缓缓走近,伸出纤纤十指,撩动鬓边的两缕长发,似乎要盈盈下拜。 “小心!” 只听见为首的灰衣少年大喊一声,两个同伴万没想到竹姬还有更厉害的杀招,就在她撩动头发的一刹那,竟飞速拔下两支金钗。“铮铮”两声,两个灰衣人同时被金钗刺中左胸,双双倒地,灰衣少年还没来得及追赶,竹姬已经扔下一个烟幕球,在浓烟中消失了踪影。 “不愧是女中豪杰……祖竹郡主,我雷烈由衷地欣赏你,只是你逃了,又能逃去哪里呢?”灰衣少年朝着她离去的方向浅浅一笑,静静的竹林更添了几分幽深。 徽海城外的原野上,邢震洲与厉九霄等将领正策马扬鞭,天气格外晴朗,像是连太阳也在为梵灵军夺下一座又一座的辽渊城池露出欢欣的笑脸。 “大领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在楹夫人嫁到凤潭之前便安排影破扮作近侍混入平之渐的大领府,要不然雷烈也没那么容易接触到那个幕后黑手。只是属下没想到,辽渊这地方居然还有如此能忍辱负重、等待反扑的奇人,尽管他的阴谋并未得逞,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厉九霄话中带着好奇。 邢震洲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她是个比我年纪还轻的女人。” “啊?” “她的名字叫祖竹,是平之渐的义女,或许就因为她是女儿身,阴谋才没能得逞,否则真会是梵灵的劲敌。” 听罢此言,厉九霄不觉心寒,的确,对于他们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来说,绝对无法容许一个女子兴风作浪。但邢震洲的语言中,分明透着一丝敬佩之情,可似乎又在为那位郡主感到悲哀。 第二十一章 倾国怨伶(三,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正在这时,城门内忽然冲出一匹褐色战马,马上的人蒙着脸,看不清容貌,只是一袭绿影在众人视线可及的不远处飞掠而过。不过片刻,后面一队人马疾追而来,为首一员大将,正是从栗津赶来的奉胜昌,一面指挥士兵追赶,一面大喊:“放箭!休要伤人,都给我射马!” “胜昌那小子不是在海边吗?什么时候跑这儿来了?”厉九霄望着那边,有些摸不着头脑。 “胜昌既然来了,星桓差不多也该到了吧。”邢震洲并没有理会那队人马,只是抬头望向远方的天际,充满了期待。 没过多久,奉胜昌便赶了回来,下马单膝跪地,叩拜大领。邢震洲伸手扶他起来,目光转向了那匹战马,上面有个昏厥的人,从那身绿衣就能确定,此人便是之前他们追击的目标。 厉九霄惊讶地上前问道:“胜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马上的又是谁?” 奉胜昌走到战马旁边,伸手揭开了那人脸上的蒙布,将士们齐声惊呼,就连邢震洲与厉九霄也浑身颤抖了一下。那些目瞪口呆的副将、先将连七窍都快喷出火来,奉胜昌翻了翻白眼,那些家伙吞口水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 邢震洲蹙起双眉,仔细看了看马上的女子。那是一张绝世倾城的俏丽容颜,与冷星桓的清丽、连彬瑶的幽雅都不相同,这女子身上透着贵气,却又暗藏着一种摄人心魄的诱惑之美。他甚至觉得,这女子的美貌本身就是一件极富杀伤力的锋利武器,又何必非要骑着战马奔驰在原野上,以一人的微薄之力与大军作对? “大领大人,她就是祖竹。这丫头果真跟星桓所预料的一样,从影破们那里逃脱,我们在五里外的风谷中设下埋伏,好不容易才截住她,没想到她居然能让我们一直追出城外,还伤了我们不少的士兵,真是个厉害角色。”奉胜昌掏出手帕,使劲擦着额上的汗水。 “可她终究还是被你抓住了,胜昌,等回到鹤平之后,我会亲封你为忠义将军。至于现在,你就快让我见见星桓吧!”邢震洲掀动着披风,哈哈大笑。 奉胜昌躬身谢恩,又道:“大人,星桓早已在冲州城等候您的大驾。不过……祖竹那丫头要如何处置?她是在背后策动辽渊军欲偷袭我梵灵的人,是否应该由您亲自发落?” 邢震洲再次看了看昏迷的祖竹,又看了看奉胜昌,忽然伸手搭上他的肩头,“胜昌,你还没娶妻吧?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还是个大将军,到现在居然都没开窍,难道还想让越来越多的人笑话?这么个美人死了多可惜,不如就当成祝你高升的礼物,把她送给你吧。” “大人,这……”奉胜昌哭笑不得,脸都拉长了。 邢震洲悄悄凑到他耳边,声音中带着狡黠,“我是把你当兄弟,才会给你一个美人。听着,想要在战场上征服最强大的敌人,就得先征服强大的女人,千万别让我失望。” 奉胜昌怏怏地回到了徽海城中,送别邢震洲之后,他心里颇不是滋味。原本可以和邢震洲一同去冲州和冷星桓见面,偏偏在这时候塞过来一个“大礼”,还是个美女战俘。他望着躺在床上的祖竹,暗自叫苦,但更苦的日子恐怕还在后头。 “水……水……” 床上昏迷的女子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奉胜昌连忙端来水杯,小心地扶起她的身子,将杯沿轻轻放到她唇边。竹姬虽然还没有完全苏醒,唇角却像是沾到了甘露一般,不一会儿,杯中的水已经饮尽。 “唔……水也能喝成这样,看来没想象中那么严重。”奉胜昌喃喃自语,将水杯放回桌上,见竹姬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我记得你,就是你带人追击我的!我……”一眼看清了对方的容貌,竹姬柳眉倒竖,就要从床上起来对奉胜昌动手,然而长途奔逃的疲惫已然令她没有了力气,沉重的身躯不听使唤地重新倒了下去。 奉胜昌看她不能出手,也算放下了心。“看你的样子,好像要把我吞下去似的,也罢,就算你有力气反抗我,还是救不了你的领国。” “你说什么?” “大领大人进驻冲州城,连楹夫人都已经被影破救回了梵灵军中,相信再过不久,辽渊国就会变成辽渊郡吧。既然大人把你赐给了我,我劝你还是投降梵灵,做个安分守己的女人,别再为那些恼人的国事搞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奉胜昌的语调非常平静,竹姬却又悲又气,她知道自己虎落平阳,但仍然不敢相信辽渊会如此迅速地落入梵灵军手中。而邢震洲竟然还将她赐给手下的大将,若是此刻她有足够的精力,就算自己会死,也要和奉胜昌同归于尽。 “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为了活命,傻得抛弃一切向邢震洲俯首称臣?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从今开始,你们梵灵将永无宁日!” “祖竹郡主,你的确是少有的烈性女子,我奉胜昌不得不对你敬佩三分。你很聪明,知道自己越是叫我杀你,我就越是不会杀你。放心,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你的命,男人都应该懂得怜香惜玉,不是吗?”他重新坐到她床前,扶她半坐起来,靠近她秀丽的脸庞。 谁知刚才还激动得要杀人的竹姬,此刻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冷笑:“我以为奉大将军不是普通的男子,没想到也和那些三教九流之徒差不多嘛。好啊,反正被你看出我不想死的心思,我同样使不上劲对你动手,那么就算你要占有我,我也没办法反抗。只是我很害怕呢,害怕你得到我之后,万一爱上了我,今后你岂不是要对我言听计从,接下来就背叛你的大领大人?” 竹姬柔声说着话,声调里流露着致命的诱惑,她竟自然而然地偎在了奉胜昌怀里,艳红的樱唇就要接触到他的颈边。尽管奉胜昌心中还思念着冲州那边的人,竟也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了几下,他咬紧牙关,立马从床边站了起来。 “连抱我一下都怕成这样?没有接触过女人,不用装腔作势吧。还是……你怕我在跟你欢娱的时候,突然变成吸血鬼,一张口咬破你的喉咙?”竹姬轻笑着,一双深黑的眼眸,仿佛无底深渊,故意要将他拉进去,令他万劫不复。 奉胜昌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亡国郡主可怕的程度,更超乎了他的想象。如此美艳摄魂的一张脸,究竟遮盖着一颗什么样的心?是否她一只手在他身上游走,施尽百般娇柔,另一只手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握了把比万年寒冰还冷的匕首,随时准备着**他的身体? “想我掉进你的陷阱?你还是自己省点力气吧,在我这里,你就别想逃走,也别想耍什么花样。” “男人的面子果然很重要,可强作镇静就一定会有效吗?你放心,我连自己的领国都没有了,世上还有几个人会拥护我这样一个落难郡主?所以,我不会逃的,你这个大将军不就是我最得力的近侍吗?我会睁大眼睛看清楚一切,信不信由你,世间风水轮流转,很快就要转到梵灵。” 奉胜昌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门,竹姬却在里面纵声长笑,和着夜晚的风,宛如深林中的怨灵般令人毛骨悚然。 瑞鼎五年二月,东北领国辽渊终于在霓月九国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名号是梵灵国辽渊郡。梵灵大领邢震洲进驻都城凤潭,任命梵灵官员担任郡守,同时将原辽渊大领平之渐送去霜华,永远不许他再入辽渊地界。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妹妹邢宛楹竟主动要求同去霜华照顾年老的丈夫,邢震洲本要阻止,邢震英则劝他成全妹妹的心愿。在兄长的再三劝说下,年轻的大领终于答应了妹妹的请求。然而就在邢宛楹陪同平之渐离开辽渊之后,他却立刻召来了奉胜昌和几名贴身侍卫。 “胜昌,我要你为我再办一件事,你愿意吗?” 奉胜昌听到这话,觉得有点蹊跷,以前邢震洲让他办事,总是要他绝对服从命令,这次怎么会想要询问他的意思? “大领大人吩咐的事,属下断不敢违背,若是有任务,属下立马便会全力去办。” 邢震洲见他答应得异常爽快,只是笑了笑,忽然缓缓走到他面前,放低了声音:“既然你没什么意见,那么听好了,我要你带着我身边的这几个侍卫,去平之渐从前的大领府。我这里有几件好东西,是专程要托你送给平家的伯宗、夫人和那些公子、郡主们的,保准他们非常喜欢。” [友情演出:竹姬——周竹/饰] 第二十二章 火马丹心(一,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红色,或许天生就是属于我的颜色吧,不论是火还是血,它们都是热的,甚至滚烫的。从前,我似乎忘记了自己心底还藏着一片红,当它的力量被唤醒时,无论前方的路会走得多辛苦,我也不会逃避。我想保护生命中重要的东西,因此没有时间考虑太多,你留下的那个身影,就是我唯一的国度、永远的珍宝。◆ 虽不如烈洛草原那般辽阔得一望无际,辽渊的原野也能算是跑马的好场地。邢震洲仍然驾着他那浑身乌黑的战马“夜霾”,在野地上奔驰了四五个来回,跑马对他来说,似乎总是缓解压力与宣泄烦恼最有效的办法。 “震洲!”一个嘹亮的声音自远方传入耳际,邢震洲回头,只见城门那边奔来一匹骏马,浑身上下像火炭一般红,骑马的人身材并不高大,乍一看好像和大红马有些不相称,但其精湛的骑术很快显露出了飒爽英姿。 到得他跟前,冷星桓勒住马缰,大红马长嘶一声,高高腾起前蹄,才停了下来。 “怎么样?我送给你的这匹‘火麟’还行吧?看来辽渊不仅是个艺术之都,还不乏千里名驹呢。”邢震洲微微一笑。他之所以为这匹宝马取名“火麟”,不单是因为它浑身光滑的红毛,此马真正怪异和独特之处,是肚子底下靠近板肋的地方,生着两排像传说中的龙一般的密鳞,在太阳映照下,能散射出炫目的七色光彩。 “这的确是在霓月九国都极为罕见的宝马,我今天来,正是想要向你道谢。”冷星桓翻身下马,与他并肩走在阳光下。 “是吗?可你的眼神却告诉我,我似乎又做出了对不起你的事。星桓,我们已经分开快两年了,好不容易能再见面,你怎么还要说那些煞风景的话?”邢震洲将握着马鞭的手背在背后,抬头望着她乌黑的双眸。 冷星桓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察觉,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收敛,语调中流露着些许无奈。“并不是我故意要说这话煞风景,只是你前些天做的那件事,让我不知应该如何对你说。震洲,楹夫人不愿回鹤平,而愿意陪着平之渐去霜华,不过是夫妻之间的深厚感情让你的妹妹再度离开了你,可你也用不着为了让她和平之渐过上安定的生活,就秘密赐死那位失势大领所有的亲人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胜昌告诉你的?”邢震洲的目光猛然变得深邃。 “不,奉大哥没有告诉我,是我偶然看到他带人去过平家而已。” “那你是觉得我的手段太狠毒?” 他走到一棵梅树下,忽然转头,紧紧盯住了她的脸庞。 “星桓,你变了,从前的你根本不会同情那些应该死掉的人,更不会在我面前露出这种心软的眼神。那时候,只要是对你有利的东西,你都会不惜一切去抓住,就好像你明知道是我爹间接害你爹自尽,却仍然要为我效力一样。难道在这世上,只许你狠,就不许我狠?” “你……竟然会这么说?” “我已经放了平之渐一马,就是对他最大的宽恕,否则斩草不除根,总有一天平家的人会来报复。不管我把妹妹嫁到凤潭之后,给了那些辽渊人多少好处,还是会出现像竹姬那样等待时机想在背后捅我一刀的人,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你想向竹姬示威,所以才特意让奉大哥去给平家那些人送去死药和白绫?” 邢震洲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冷星桓不禁倒退了一步。站在梅树下的那个人,果真是从前她所认识的邢震洲吗?自从那日在鹤平不辞而别起,她全然不知道之后的他发生了什么事,原本听洛猛说连彬瑶又有了身孕,还没来得及对他祝贺,他却先在辽渊先后结果了平家几十条人命。她不敢想象此事若是传到鹤平的连彬瑶耳中,那位夫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邢震洲已经死了一个儿子,竟不曾想过给即将出生的孩子积点阴德,一种不祥的预感暗暗涌上了心底。 她猛然想起自己带着孟靖儿强行来到辽渊的事,邢震洲之所以会提前出兵攻打辽渊,就是因为接到过她送来的书信。另一方面,她知道孟靖儿是辽渊影破,只要一踏上故国之土,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在途中留下特殊的记号。因此,她来了个将计就计,在信中请邢震洲派雷烈先到辽渊找到她的踪迹,注意沿途的影破记号。接着,竹姬幕后主使的身份渐渐揭开,一切真相终于水落石出,竹姬落入奉胜昌之手,辽渊也因抵挡不住梵灵大军的攻势而最终亡国……或许邢震洲说得不错,她没有资格批评他,只因她自己也不算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直到现在,她依旧憧憬着他逐鹿天下的未来。 太阳忽然躲进了云层,一阵大风呼啸而过,满树红梅,纷纷飘落,飞舞的花瓣笼罩了邢震洲的身躯。冷星桓凝视着树下的人,他的头上、身上都沾了好些花瓣,他依然扬着嘴角,望着远方的天空发笑。一片花瓣飘到她手中,令她无端地想到了鲜血,邢震洲的影子,在红梅的掩映下,同是一抹血色。 “星桓,过些日子,你还是回鹤平去吧。”在梅树下沉默良久,邢震洲重新开了口。 “你要我回鹤平?那……你呢?”她有些惊讶。 “我会在辽渊多呆上一段时日,虽然表面上看来,辽渊已经归入梵灵的领土,可实际上境内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平静。我不想我一离开,就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竹姬,因此我要把胜昌也留在这儿。等平定那些大大小小的动乱之后,我再回家,应该能赶上彬瑶临盆吧。女人啊,真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不论是宛楹、祖竹、彬瑶还是你,似乎除了那些艺伎之外,我所遇到的女人都是另类。”他伸手拍了拍额头,似带着一些疑惑,又似藏着莫可奈何。 “瞧你那一脸勉强的模样,到了现在,懿夫人就真的那么难接受吗?” “星桓,如果你额头上没有那个赤星胎记,你会如何选择自己的另一半?会为了所谓的丰厚条件,勉强自己嫁给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吗?爱情不是一块饼,可以很自然地掰开分给好几个人,饼一旦被掰开,它就已经不再是一整块了,我真的不想自己和破碎的饼一样!我不能再隐藏自己对你的感情,这次等彬瑶生下孩子,我无论如何都要和她说清楚……”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一瞬间的理智丧失,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懿夫人身边的几个近侍和丫环,全都是连长韫的耳目,倘若你伤害到夫人,我们好不容易拉到的一股势力就会化为乌有,武将们又会如何看待你这位大领?”她紧蹙双眉,眼中透着严峻。 “我没有疯!我自己的心,我何尝不了解?爱情,对大领家族的子弟来说,注定只能是点心,只可以品尝,绝不能把它当作正餐。就是因为我还没疯,才更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那样,所以急忙想让你先回鹤平……”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我过几天就回去好了。”冷星桓侧过脸,强忍住心里的酸涩,上前携起他的手,离开那棵梅树,用另一只手轻轻拉着他的衣襟,要抖落他身上那些鲜红的花瓣。 “别抖了,反正你没事做,不如帮我多弄些花装到布袋里,好带回去丢浴桶里头,别浪费嘛。”他阻止了她,弯下身子便去捡地上被风吹落的红梅花。 “捡这些花回去沐浴?你说笑的吧,我只听说过银桂国皇帝身边的妃嫔才爱洗鲜花浴,你一个大男人忽然玩这个,是不是病糊涂了?再说就算是那些皇后皇妃要鲜花浴,也绝不会采红梅。”她无奈地望着他的脸庞。 “你真不帮我捡?” “你有那么多侍卫,叫他们帮你捡不就行了?我还得去奉大哥那里一趟,哪里能为这种无聊的事耽搁?”她说罢,纵身跨上马,扬鞭朝远方飞驰而去。 邢震洲站起身,凝望她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花瓣,低声叹息。自从冷星桓离开鹤平之后的那个冬天,他就开始在浴桶里撒红梅,已无法改掉这个毛病。这红梅,不就像她额头上的赤星?只是,一向心细如尘的她,竟然没有发觉。 第二十二章 火马丹心(二,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一弯新月,从山的那一边悄悄升了起来,冷星桓驾着“火麟”,整整行了两天路,终于到达曾经的辽渊与梵灵分界那座定月山前。坐骑虽是稀世之宝,但她仍不愿马不停蹄地跑到鹤平,进入上中时,她下了马,牵着“火麟”缓步而行。若是不出什么意外,她知道自己不用日夜兼程,再过一天就能到达目的地,只是从前不少梵灵人都爱行走的山路上,今日除了她和孟靖儿,似乎一直都没看到别的人影。 还在冲州时,孟靖儿一听说冷星桓要带她同去鹤平,只道对方是要把她带回梵灵都城打入天牢,一路上总想寻找脱身和刺杀冷星桓的方法。身为影破,无法继续为主人尽忠,反而还连累主人被捕,她不能原谅自己。然而,她依然斗不过冷星桓,不单是对方的武艺比她高强,更因为对方每次都似乎在有意相让,尽管是个失败的影破,她却很自然地不再像从前一样动不动就欲求死。 走到一棵粗大的松树下,冷星桓将马拴好,从山坡上搬了块圆石过来,就要准备露宿。 “你就这样放心露宿?不怕我逃跑或是下毒手?”孟靖儿坐在她身边,疑惑地望着那张冷漠的脸。 “是不是因为有虹饮剑在手,你才总是会过分高估自己?你曾经没有动过逃跑和杀我的念头吗?现在你的人不也还在杵这儿没法子么?”冷星桓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灰尘。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对我客气?” “这该怎么说呢?或许算是一种缘份吧,就好像一个人和他的亲人第一次见面,还不如见外人来得亲切。而你,是我第一眼看见就感觉面善的人,还身怀绝技,要是杀了你这种人才,我会觉得可惜。” 孟靖儿冷冷地哼了一声。不料就在此刻,她忽然听到前面的树林中有沙沙声,跟着是一阵时缓时急的脚步声和人的喘息。冷星桓反应同样迅速,一把拉了她的手,使出“登萍渡水”的轻身法,循声而去,果然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在山路上奔跑,脚步并不算快,甚至有些摇晃,显然是受过伤。 “站住!”她纵身一跃,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那男子本想拔刀,可巧微弱的月光正好照在了冷星桓额上。他忽然跪倒在地,像是碰到了神明一般,激动地喊道:“霓月大神保佑!冷将军,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到您!” “你是谁?”冷星桓不由有些吃惊。 “回将军的话,小人是鹤平守将金先将军手下的探子,正要去凤潭送信给大领大人请求援军……” 冷星桓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心中顿感不安,“你说援军?难道鹤平出事了?” 探子的声音颤抖着,“将军,您是不知道,昨天凌晨……霜华军偷袭鹤平城,守城的金将军恐怕直到现在还和将士们在死守,若援军不尽快赶到,鹤平怕是就要失守了!” “什么?” 一个晴天霹雳轰然砸下,冷星桓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被梵灵占去了五座城的霜华,竟会选中邢震洲攻打辽渊时偷袭鹤平。莫非那些家伙吃了熊心豹胆?就算时下鹤平守备薄弱,被霜华军一时半会儿占了去,梵灵军仍然多过霜华军,敌人就不怕邢震洲立马就来报仇?可她转念一想,霜华方面明明有原天铿和影破们监视其举动,他们怎会截不住突然出境的敌军? “告诉我,为何霜华军会成功出境?那些袭击鹤平的敌人,他们的主帅是谁?” “栗津来的探子禀报过金将军,说是原将军的兵马本想阻拦敌军,却突然被另一支敌军从背后攻击。那支新敌军非常厉害,人和马全都穿着重甲,有的还驾着造型奇异的战车,势不可挡,原将军才不得不同他们作战……” 糟了!她咬着下唇,右手握紧了拳头,转头却看见孟靖儿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望着她。 “靖儿,探子受了伤,会耽搁行程,如今看来,我只能拜托你替我跑一趟。你马上返回凤潭,去见大领大人或是奉将军,援军一定要火速赶往鹤平!”冷星桓硬着头皮对孟靖儿发出了请求。 “冷大将军,你拜托我接替探子的任务去凤潭报信,是不是昏头了?我和我们郡主为何选择这样窝囊地活着,不就是为了看你们梵灵灭亡吗?想不到在这种时候,你居然天真到要我助你一臂之力,简直荒谬透顶!” “我既然说得出这话,就知道你会作什么样的回答,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接受我的信任,我依然要赶去鹤平。虽然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救不了一座城,但我至少要把懿夫人、伯宗夫人和定邦公子救出去,哪怕赔上性命,也不能让邢家绝后!”冷星桓纵身上马,铿锵有力而清晰的声线,在山间撞出坚定的回音。 孟靖儿呆住了,那个和邢震洲合谋夺取了辽渊、让她和竹姬深受亡国之苦的冷星桓,怎么会突然褪去了身上那股冷傲之气,近乎疯狂地独自奔向危机四伏的鹤平城?月色渐渐朦胧,山风吹在脸上,她感到眼角一痛,一滴晶莹的泪,无声地划过了面庞…… 冷星桓到达鹤平城口时,已是次日黄昏时分。 沿路的建筑只剩下断瓦残垣,浓烈的血腥味飘在寒风中,时而刺鼻,时而令人作呕。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中,有穿着盔甲、挂着黑色新月腰牌的梵灵士兵,也有手无寸铁、无辜丧命的百姓。冷星桓拉住马缰,狠狠咬住下唇,看来霜华军对鹤平城的偷袭已经成功,但可恨的是,他们对梵灵民众进行过凶残的屠杀。 大领府,城中的大领府如今怎么样了?她正欲拍马冲入城去,忽然听见一堵破墙后传来吃力的声音:“冷将军……别,别进城……” 她勒马绕到墙跟一看,原来那里横卧着一名重伤的士兵,她连忙上前问:“鹤平城中怎样?懿夫人、伯宗夫人和定邦公子呢?” “鹤平城……已经被霜华军攻占……金将军保护着两位夫人和公子,往朝神峰那边去了……途中还跟随着一批难民,您……您一定要救他们……” 冷星桓还想继续询问,那名士兵却已气绝身亡,她心头一酸,这名士兵分明就是留着最后一口气直撑到现在。但此刻她无暇顾及已经失守的鹤平城,必须尽快找到逃难中连彬瑶和齐淮礼母子。她一咬牙,扬起马鞭用力抽了下去,“火麟”一声长嘶,撒开四蹄便往朝神峰的方向飞奔而去。 眼看夜幕就快降临,冷星桓好容易追上一批难民,也不管夫人和公子在不在其中,便呼喊着要确认。一个满身尘土的妇人告诉她,在逃难途中,他们遇到霜华的追兵,金先和手下将士为救两位夫人和公子,奋力顽抗。混战之后,金先与手下全部战死,两位夫人带着小公子不知去向,恐怕凶多吉少。 冷星桓心中激愤,纵马往朝神峰疾驰,不料刚到山下,就听见山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迎面杀来一支敌军,为首的是一名霜华大将,马前挂着颗鲜血淋漓人头,还在隐隐冒着不甘死亡的热气。 “金将军?”她定睛一看,认出那人头就是金先,一股无名之火顿时涌上头顶。 那敌将一听她喊出金先的名字,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额头上生赤星的人?莫非你就是邢震洲那个传说中的左右手冷星桓?看来老天都要我陆雍再立一功呢!” “少说废话,两位夫人和小公子是不是被你们抓了去?”冷星桓锐利的目光宛如雷电。 “抓了去?真好笑,我们大领大人的命令是斩草除根,就算是淮礼郡主,也是泼出去的水,一样格杀勿论。实话告诉你吧,郡主和邢家那野种已经死在乱军之中,尸体被马踏如泥了!哇呀——” 陆雍正在得意,冷不防身畔一阵风起,银光落处,他已被冷星桓一剑劈面砍中,怪叫着翻身落马。 敌军将士见主将身死,纷纷举起刀枪,策马上前。冷星桓一声清啸,挥剑直冲入敌阵,“火麟”颇通人性,与主人仿佛形成了一体,鸣声霎时变作猛兽般的怒吼。没有人会想到,一个身材纤小的少年,可以仅凭一口宝剑在骑兵包围中与长枪大刀对抗,左刺右劈,如入无人之境。霸风剑化作一条银虹,夭矫如龙,不过片刻,敌军将士已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逞英雄的人,连人带马接连毙命;胆小怕事的人,吓得屁滚尿流,狼狈四散。 第二十二章 火马丹心(三,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天空蒙上了黑色的幕布,冷星桓终于走上朝神峰。从陆雍那里听说齐淮礼和定邦已死,她心中酸楚,要是邢震英得知这个噩耗,该是何等痛心疾首?她越发怨恨那个冷血无情的霜华大领齐淮信,和她哥哥凌若松一样是泯灭天良、连亲人也要迫害的魔鬼。但当她冷静下来,想起陆雍适才并没提到连彬瑶,不禁心生一线希望,连彬瑶表面虽然柔弱,却不乏智慧,应该是逃过了一劫。 借着新月的微光,冷星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不知算不算幸运,月光正洒在前面的一块大石上,她看到上面有几点血迹,伸手一触,还带着些许热度。为了不被山下的敌军发觉,她只好尽力借着月光的照射,一边以手触的方式沿着血迹寻找,摸索着来到一个漆黑的山洞口。 “懿夫人!”当点燃手里的小火折子,看到洞中伏在草上的女人那一刹那,她失声惊叫起来。 连彬瑶躺在洞中的一堆稻草上,满身尘垢,面色如死人一般苍白,大片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罗裙,旁边的草堆上还躺着一个正在啼哭的婴儿。孩子的哭声很小,年轻的夫人正吃力地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襟,想要裹住那孩子,却使不上那股力气。 冷星桓连忙扯掉斗篷,上前蹲下身,替她将孩子包好,她不知是应该为此刻的连彬瑶心痛,还是该为草堆上降生的孩子欣喜。 “夫人,夫人,快醒醒!”她扶着连彬瑶虚弱的身躯,泪水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 “冷……冷将军?”连彬瑶吃力地侧过头,由于产后失血过多,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唯一能看清的,只有冷星桓额上的赤星。 “是我,夫人,振作点!再坚持一下好吗?我马上找草药给您止血!” “不……不用了,我知道,我已经不行了……” 连彬瑶握住她的手,轻轻摇着头。 “孩子……只要孩子没事,我就放心……刚刚生下来,我还没来得及看……告诉我,是小公子,还是小郡主?” “是位小公子,很像大领大人……夫人,谢谢您生下了他,大人和梵灵的人民都会万分感激您的。”冷星桓将孩子抱到她跟前,笑中带着热泪,仿佛是她自己的孩子诞生一般激动。 连彬瑶伸出纤细的手指,触到孩子的小脸,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孩子没有足月就降生,看起来有点小,脸儿红红的、皱巴巴的,鼻尖一动一动,好像一只小猴。冷星桓一抱他,他居然就不哭了,还睁着黑眼睛转来转去,煞是可爱。 “冷将军,这孩子……就拜托你了,我知道即使我离开人世,你也一定会是位能疼他、爱他的好母亲……” “夫人,您怎么……”冷星桓闻听次言,万分震惊,心中不由涌上一阵剧烈的痛。 “其实在我和大人成婚那天……已经知道大人真正爱的人是你,可我始终无法对你产生怨恨……因为你做的事,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你比我、比任何人都更爱大人,就好像你的驱煞舞,总能赶走世间纷扰的烦恼……” 连彬瑶眼角挂着泪花,也许说出这些话,她反而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超脱。冷星桓紧握着她已经渐渐变凉的手,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凝固着、纠结成凌乱的线,痛彻心扉。罪恶感和愧疚感在脑中不断浮现,她甚至觉得将连彬瑶推上死路的人,正是她自己,怨不得别人,更怨不得邢震洲。 “冷星桓,你果然是个灾星……” 她呆坐在洞中喃喃自语。直到连彬瑶临死前,她还一心想把震洲推向广阔的天下,自己也好真正出人头地,可她却发现自己千算万算,仍然出现了漏算的时候。霜华军突袭鹤平,梵灵失了都城,为何齐淮信表面上献出五座城与梵灵修好,暗地里又拉拢了一批援军策划阴谋,她都没有尽早发觉?自成为梵灵先将开始,习惯了胜利的她,此刻再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简直犹如大山压顶般令她喘不过气。 “哇——” 孩子的哭声猛然将她拉回了现实。她重新抱起小公子,伸手轻轻拍着、摇着,也许是可爱的孩子唤起了女子心底深藏的母性,心潮渐渐归于平静。 她挥泪埋葬了连彬瑶的遗体,在坟头插上一束红梅,虔诚地叩了三个头。接着,她解开腰间的一条粗束带,将孩子抱护在胸前固定好,她知道自己不能就此颓丧下去,必须把这孩子带离血腥的战场,哪怕拼死也要将他送到邢震洲身边! 来到山下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冷星桓刚要拍马而走,喊杀声忽然四起,宛如惊涛骇浪,层叠而至。 “可恶!”她咬了咬牙关,手指紧紧按住腰间的剑柄,霜华军竟会为了对付她一个人,动用几队大军包围朝神峰,等她自投罗网。 “嘿,你们快看!就是那个灾星小子杀死了陆将军,果然躲进了山里!” “不是吧?那小子瘦得跟个娘们儿似的,陆将军真是死在他手上?我吉元茂到想见识见识他有多大的本事!” 一员敌将得意洋洋地坐在马背上喝斥士兵,眼睛却直盯着策马而来的冷星桓。 “咦,他怀里怎么还抱着个孩子?难道是邢震洲的老婆生下了小杂种?兄弟们,给我上!” 吉元茂一声令下,率着一群士兵就朝冷星桓猛扑过来,手中大刀一立,挥动处夹杂着呼呼的风声,那贪婪又目空一切的表情,仿佛轻而易举就能将对方斩于马下。 “不知死活的家伙!”冷星桓宝剑“唰”地出鞘,一名先将刚冲过来,还没来得及出手,已被一剑洞穿胸膛。拔剑之际,鲜血乱溅,她左袖一拂,斑斑血迹尽数落在她的衣袖上,没有一滴溅上孩子的小脸。 怀里的孩子睡得正香,并没有因为战场的喧闹而醒来,更加没有啼哭。冷星桓无心恋战,只求能快些赶去辽渊,可敌人只想争先恐后地抢功,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速战速决。手中剑招骤然一变,剑光飞旋,疾风般乱舞,敌人的哀号声接连响起,鲜红的颜色犹如风中零乱的雨丝,一次又一次,染上衣衫,染红脚下的泥土。背后的汗珠不断滴落,她已无暇顾忌孩子见不得血光的传说,为保住邢震洲唯一的血脉,她同样可以化身为恶鬼! 吉元茂这才恍然大悟,眼前的“灾星小子”并非寻常的角色,眼见手下士兵一个接一个丧命,他又惊又恨,连忙快马加鞭,疾追过去。 一声大吼在背后响起,冷星桓只感到一阵阴风朝后心袭来,身形一侧,避开了吉元茂凶猛的一刀,不料“火麟”却被刀尖挑到了后臀,疼得几乎要将她摔下马背。吉元茂见状,顺势又是一刀,朝对方颈边猛劈,冷星桓用力勒紧战马,“火麟”竟长鸣着跃上半空,朝下一个俯冲,霸风剑已从敌人头顶直插而下,连带着头骨都被斩成了两半! 吉元茂惨死的一幕,看得霜华众将士个个胆战心惊,连连后退。冷星桓趁势掉转马头,朝目的地继续飞奔,不料前面又冲来十多员敌将,拦住了去路。 “真是可恶,我要是冲不出敌阵,小公子也见不到他爹了……懿夫人在天有灵,就请保佑孩子吧!” 她剑锋一横,正准备和敌军拼死一搏,忽然望见远处的敌阵中竖立着一面淡蓝色新月旗,旗下一匹高大的白马上,坐着一位身穿银色盔甲、相貌俊美的青年将领。 齐淮信!她眼前顿时一亮,计上心来,马鞭倏地挥起,“火麟”朝着新月旗下直冲而去。敌将们压根儿没想到她的宝马如此神速,一时十多个人也没能拦住,却见冷星桓高举霸风剑,转眼就冲到了齐淮信面前,手起一剑,疾刺他的咽喉。 齐淮信见来势凶猛,大惊失色,几乎是拼死拔剑,“铛”的一声,横挡住对方的剑锋。幸亏他的佩剑还算宝剑,霸风剑没有刺到他的身上,剑尖却撩下了他头上的金冠,掠过之处,正好劈在新月旗的旗杆上,手臂粗的旗杆立时断为两截! 众将士齐声惊呼,主战旗被敌人砍断,对军人来说是天大的耻辱。而就在这时,冷星桓刚收回宝剑,齐淮信已经披头散发逃到了盾阵后面。身后追赶而来的敌将挽起大弓,一支冷箭从空隙里飞了过来,她一矮身躯,箭惊险地从头顶掠过,她没有受伤,头上束发的方巾却被箭尖割破,霎时间,一头秀发瀑布般直落而下。 第二十三章 山雨欲来(一,解禁) (ps:写到这一章的时候,狼涵流了泪……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常胜是否真意味着就永远不会失败呢?只要人被乱世中的战火烧到过一次,只要他还留着一口气,就会毫不迟疑地上战场冲锋陷阵。也许,咬牙忍耐着所有的苦,正是为了等待爆发的一天,在战斗中拼尽最后的力气,保护最重要的人,即使是死亡,也要让敌人闻风丧胆。可能从一开始,我期盼的就是能将未来托付给他——哪怕他并非值得托付的明主。◆ “天啊!我没看错吧?那灾星小子竟然是个女人!” 霜华军中,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冷星桓却似乎并没有为性别突然曝露而乱了方寸,反而立马抓住机会,快马加鞭,舞着宝剑继续往前冲,仿佛惊风一般迅捷勇猛。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放箭!”背后的敌将吆喝着,尽管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一员女将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杀开血路,但事实却证明,不除冷星桓,必定后患无穷。 在大将的命令下,霜华士兵们一个个奋力拉开大弓,正要乱箭齐发,不料冷星桓早已作好了准备。没等那些羽箭离弦,她已从囊中掏出一把黑色小方石,左手一扬,敌人接连惊叫,他们不是被方石打中手腕就是被砸中前额,鲜血直流,大声呼痛,别说放箭,就连人也差点翻下马去。 “冷星桓?难道那天在朔芳大领府宴会上的人……就是这个女子?” 齐淮信看得呆了,自痛失归冕和五座城池之后,他便听说过梵灵军中有位谋略惊人的大将冷星桓,可他并不曾想过此人在沙场上也如此骁勇善战,甚至还是女儿之身。先前她打出的黑色小方石,他认得是沧原影破们所使用的暗器黑蝗石,这种暗器看起来只有花生大小,其实却比得上玄铁的重量。纵然他并不知冷星桓的暗器是从雷烈那里偶然得来,但她能将它们以重手法打出之际,那种身形、手势和动作,不能不说令他极为震惊。朔芳事变的一幕惊现脑中,这个冷星桓——就是那个曾经假扮辽渊艺伎弄月的人! “听着,不许放箭!这女将我要抓活的,全都上去把她包围起来,我就不信她没有疲累的时候,绝不能让她突破我军的重围!”他连忙唤过家将,火速传令。 “是!大领大人!”家将得令,迅速上前挥动令旗,并命士兵擂起了战鼓。 在霜华众将大围攻下,冷星桓毫无惧色,一柄宝剑斜刺横劈,犹如狂风扫叶、暴雨摧花,取人首级竟如探囊取物。齐淮信虽是不会顾及手下将士死活的心狠之人,但见自己的士兵一个个惨死在敌人剑下,有的更被高高扬起的马蹄重重踏在身上,活活被踩死,背后不禁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然而,他仍旧不甘心,更加不愿服输,似乎越是难得到手的女人,他越是感兴趣,也许对他来说,制服这个强悍的女子,比夺取天下更值得骄傲。 冷星桓挥剑力战敌军,目光过处,偶然望见齐淮信狡黠的笑容,那张俊美的脸笼罩着一层邪气,扭曲得叫人心里直发毛,若不是因为怀抱小公子,她非硬冲到盾阵后面一剑劈了他不可。可是,敌军一波接一波从四面八方袭来,她就算再勇猛,也已消耗太多的精力,逐渐露出了疲态。 “小公子,你怎么了?别在这时候吓唬我……好吗?” 她紧咬着牙关,心跳却在不断加速。先前,她还听见孩子在怀中发出低低的啜泣,此时突然没有了动静,她只恐孩子有事,连忙将宝剑换到左手,将对面扑来的一名先将刺死,顺势夺了他手中长枪。 “震洲……震洲……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还没有赶来?我战死沙场不要紧,你可不能眼看着你的儿子死于非命啊!你听见了吗?震洲!” 心底激起千层浪潮,冷星桓默默呼唤着邢震洲的名字,一路枪挑剑劈,连杀敌军三十余员将领。但是,人毕竟不是神明,她使出了浑身解数,越发感到体力不支。兵器碰撞,火花四溅,那刺目的光芒,仿佛在和太阳争辉。眼看就要杀到鹤平边境,她的视线却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火麟”被后面追来的两员敌将用长矛刺伤,怀中孩子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一个不留神,她被敌人一矛刺中了右肩,一股灼热的液体顺着肩膀流到手臂,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烙铁般的滚烫。 “哈!我刺中她了!抓回去领赏啦!” 敌将疯狂地大笑,正要策马上前活擒冷星桓。谁料冷星桓一声长啸,手中长枪奋力掷出,敌将惨叫着被长枪透体而过,摔落马下,顿时毙命。 “不行了……我快撑不住了……”冷星桓回身勒马,脑中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似乎都要虚脱,体力显然已到了极限。而偏偏在此时,另一员敌将又擎着长枪猛刺过来,目标竟不是她,而是她怀中的小公子! “卑鄙的家伙!”她转身护住孩子,那一枪没刺到孩子身上,却刺中了她左边肋下,剧烈的疼痛刺入灵魂深处,她浑身猛烈地颤抖了两下。 敌将见自己的阴谋没能得逞,纵马再挺枪来刺。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适才对孩子的攻击,已让冷星桓出离愤怒,甚至爆发了。刹那之际,她杏眼圆睁,竟已化身为一头杀红了眼的猛兽,剑锋落处,那敌将被硬生生地拦腰劈成了两段! “上啊!你们是不是被吓怕啦?还不给我全都上去抓住她!” 齐淮信气急败坏的呼喊声,冷星桓已经听不见了,刚才的一剑,用尽了浑身之力,加上疲惫和伤势的双重折磨,她已经无法再战斗下去,只能拼命催动“火麟”往前飞奔,意识却因血的流失变得越来越模糊。孩子还剩下游丝般的一缕呼吸,该如何让他活下去呢?满脑子里充满了同一个疑问,她努力回想自己在流浪旅途中的事,如果这孩子有母亲的奶水喝,是否可以维持住他先天不足的生命? 想到这里,她把心一横,咬破中指,将指头伸进孩子嘴里。孩子开始吮吸起她的血来,她心疼又激动,强忍住眼里的热泪,只觉得自己和这个孩子已成为了一体。就算用全身的血来喂饱这小东西,整个身躯变成小东西的盾牌,她也无怨无悔。 “星桓!”对面的远方传来一声夹杂着担忧和愤慨的呼唤,是奉胜昌的声音! 援军!援军终于赶到了!她翻身落马,被奉胜昌扶住,正欲开口,却倒在了另一个人怀里。 “星桓,为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人冒险?如果不是靖儿回来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你太过分了!”邢震洲抱紧了她,疯狂地呼喊着。 “别……震洲,快放开我,小公子……小公子他……”冷星桓吃力地挣脱他的怀抱,伸手解开胸前的束带,把孩子递给了邢震洲,小家伙“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她欣慰地笑了,孩子哭得如此响亮,他果真撑过来了! 霜华军没有再追过来,或许是看到了梵灵援军,不敢轻易与对方的骑兵硬战,在前方驻足。邢震洲抱着孩子,眼中泛着异样的光彩,“这孩子……是谁?” “他是你的儿子……是懿夫人拼出性命生下的小公子啊……”冷星桓说着,将连彬瑶已死、齐淮礼母子失踪的事告诉了他。 “儿子?是……彬瑶给我生的儿子?”邢震洲起初露出激动的神色,忽然脸色一变,伸掌用力打在了孩子身上,孩子显然是感到了疼痛,哇哇地哭了个天翻地覆。 “大领大人!不要!”众将吓得脸色煞白,全都迎了上来。邢震英只怕弟弟还会做出恐怖的举动,连忙夺下了孩子。 邢震洲根本没有理会众人,蹲下身拥着冷星桓,脸上的肌肉不停抽动,两行男儿泪簌簌滴落。“星桓,为了这毛头小子,险些让你送了性命……你知不知道,我宁可没有儿子,也不愿意失去你?” 冷星桓伸出带血的手指,颤抖着触上他的脸颊。“我不许你这样说,更不许你打孩子,你……若是不爱惜他,怎么对得起过世的懿夫人和我?答应我,好好疼惜他,别让他再受到伤害……” “星桓!” 随着邢震洲和奉胜昌齐声惊呼,冷星桓只觉眼前一黑,浑身的血液像是被瞬间抽空,全然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三章 山雨欲来(二,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由于鹤平失守,邢震洲不得不率梵灵军驻扎在边境的浚关城,而城中上下,皆是议论纷纷。除了奉胜昌,其余将士全都是直到如今才知冷星桓乃是女儿身,对她舍身救回小公子的事,众将的确打从心底感动;可另一方面,霓月公国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子封将的先例,加上邢震洲自进驻浚关开始,就一直守在冷星桓床边,连嫌也不避,看着医官为她上药治疗,不免惹来“保守派”的非议。 “奉将军,郡主她知道这事吗?”与奉胜昌并肩站在城楼上,孟靖儿的话语中带着试探的意味。 奉胜昌摇摇头,“竹姬那个人,我实在很难摸透她的心思,星桓的事她倒是知道了,不过她一会儿笑、一会儿怒,神情反反复复。” 孟靖儿幽幽地叹了口气:“郡主心中大概充满着矛盾吧。” “那你呢?你是竹姬的影破,竹姬怨恨大领大人和星桓,你也应该按你主子的意思行事,为何反帮了星桓一把,回来向你的敌人报信求援?”奉胜昌微扬双眉,似乎对她此举有些兴趣。 孟靖儿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啊,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或许我的确跟冷将军说的一样,本以为自己的手段已经十分高明,实际上却是个不成熟的影破。我明知龙骏彪是可以被郡主利用的烈洛公子,却在和他相处的日子里对他产生了感情;明知冷将军是郡主最恨的人之一,但看见她单枪匹马奔向鹤平的一刻,心里就涌上了一股热流。如今,我更觉得自己无法再做影破,所以我想拜托你让我见郡主最后一面,至少让我在她面前谢罪。” 奉胜昌望着远方,轻轻闭起了双眸,从孟靖儿的话中,他感到了一丝悲凉。 “好,我答应你,但我绝不赞同你在她面前自尽。” “奉将军,谢谢你的好意。影破有影破的规矩,一旦无法替主人完成任务,还对敌人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只有一死,这就是我的宿命。” “你的宿命?规矩虽是自古传下,也需要后人去打破,影破也是人,宿命这种荒谬的事,根本不值得相信,如果竹姬是个明理的主子,就不该让你去死。” 奉胜昌斩钉截铁的一番话,令孟靖儿顿时怔住。 “是谁……会说出这种话?” “是星桓,因为她就是个不相信宿命的人,才会一直背负着灾星之名坚强地活到了现在。” 竹姬坐在灯下抚着琵琶,新月的光辉透着一丝凄美,映着她苍白的脸庞,仿佛又添了几分哀怨。白天,奉胜昌没有来看她,而得知冷星桓是女儿身,居然令她头一次感到了震撼。 “天色晚了,早些休息。”门外传来奉胜昌的声音,听他的脚步声,显然是刚刚回来,还带着点疲惫。 “不过是伤了一个冷星桓,也值得你忠义将军守她一整天?所有的人都紧张成那样,难不成她真是魅力无穷,让男人们一个个都爱上了?”竹姬放下琵琶,低声问道。 “竹姬,你要话中带刺,我也无可奈何。今晚我只是带了个人来见你,就让她跟你说说话,我不打搅你们。” “靖儿?”门打开了,竹姬惊讶地站了起来。 “郡主,都是靖儿的错,让您受苦了!”孟靖儿单膝跪地,朝着主人拜了一拜。 “你怎么到现在还要跟我多礼?你能活下来,已证明我没看错人,这次霜华偷袭鹤平成功,也有你的功劳。若非你当初在沧原提前送出我的亲笔密函给齐淮信,霜华军也不会找到最好的机会,给梵灵致命一击。如今梵灵不仅失了都城,冷星桓还受了伤,如果齐淮信能乘胜追击,我们的大仇就能得报,复我辽渊也有望了!” “您还想要复国?”孟靖儿望着她满脸激动的表情,有些疑惑。 “怎么了?”竹姬猛然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其实……靖儿是来向郡主请罪,并求一死。” 竹姬愣了一下,她从孟靖儿眼中看到了坚韧和决绝,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她苦笑一声,好半天才点点头,“是啊,或许我早就应该想到,你能活着来见我,事情必定不简单。” “郡主,靖儿坏了影破的规矩,早已作好死的准备。可是,从我被冷星桓逮捕的那天起,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取她的性命,却就下不了手……”孟靖儿拜伏在地,一脸沮丧,就要伸手去拔剑。 “住手!”竹姬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剑,扔在地上。 “郡主……” “你倒想得轻巧,自尽就能一了白了吗?我祖竹不需要你这种没用的影破!你走,从今天起,你想投靠梵灵或是要去烈洛找那个龙骏彪,都不关我的事,以后永远别再在我面前出现!”竹姬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右手指向门外。 孟靖儿拾起地上的剑,抹着眼泪站起来,朝着竹姬深深鞠了一躬,怏怏地走出门去。她不用自尽,但心如刀割,这个表面无情,内心却充满感情的郡主,口中尽管还说着狠话,心里的防线却正在被瓦解。而当她抬头时,见奉胜昌走进了祖竹的房间。 “奉胜昌?想不到你也会装蒜,说去休息,却在外面偷听我们谈话。”竹姬冷笑道。 奉胜昌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忽然也发出一声冷笑:“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手段,难怪靖儿会去沧原假扮艺伎,连星桓也没想到你表面上利用龙骏彪,背地里竟和看来已失势的齐淮信达成这种交易。” “最毒妇人心,你难道没听过?没错,是我给齐淮信送的密函,虽然霜华曾在朔芳事变中杀死了我们辽渊的艺人,但幕后策划者却是邢清扬,你说我应该比较恨谁?你们的都城失守、大将受伤,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即使不能复兴辽渊,只要亲眼看到梵灵灭亡,我做梦都会笑醒!” 奉胜昌走近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别忘了,你始终不是神,就算你诅咒梵灵一千次、一万次,依然不会灵验。” “是吗?我看很快就要灵验了吧。” 竹姬话音刚落,外面忽然有士兵来报:“将军!原将军从栗津送来战报!” 奉胜昌走出房间,接过战报一看,只感到脑中一阵血气上涌,这封信竟然是原天铿的血书!栗津、沧原、稚州、大缭、澄州五座城池全部失守!他一拳重重捶在墙壁上,冷星桓刚刚出事,若是现在就将此事告诉邢震洲,他又会有什么反应? “齐淮信那家伙究竟是从哪儿搬来的援军?原将军怎么样了?” “是西北的巨鹘国,栗津来的探子告诉过属下,齐淮信不知何时已经同巨鹘大领司徒杭达秘密签订了盟约,巨鹘一拨就是十万大军给霜华,还派出了大将武兆康领军。那员老将非常厉害,精通行兵布阵之法,连霜华军也称其所向无敌。原将军战败受伤,有人曾看见他带着一批残兵往归冕那边去了,可迄今为止也不知下落……” 奉胜昌遣退了士兵,右手紧紧攥着血书,侧过头望了望屋内,竹姬应该在笑吧,他的心却在淌血。巨鹘司徒家……这个领国远在西北,平日里很少与别国打仗,和梵灵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何以会如此竭力地帮助齐淮信?听刚才那士兵说话的口气,此刻巨鹘军应该已经从栗津赶往鹤平,梵灵军即将面临一场大战,导火索被无声无息地点燃,而胜败究竟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测。夜空中的黑云越积越厚,新月和寥寥的星斗悄悄被掩盖了…… 时光在不经意之间从指缝中滑过,转眼已是春三月,但邢震洲和梵灵众将士似乎都忘记了日子。浚关城下,奉胜昌、厉九霄仍如前几天一样在加紧练兵备战,可奇怪的是,霜华军迟迟没有来袭,只送来一封书信,仿佛是故意在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面对齐淮信字里行间的嚣张,邢震洲被惹得大动肝火,而更令他难受的是,受伤的冷星桓至今还没有苏醒。她偶尔会有一点知觉,却始终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几个完整的字,此刻偏偏又要面临战争,莫非梵灵祸不单行,真要大难临头?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敌人虽然故意像是要给我们喘息之机,但在这段时日,他们也必定在养精蓄锐,我军一定要先发制人,一举夺回鹤平城!”人的忍耐总是有限,邢震洲压抑在心底数日的怒火,终于在众将面前爆发。 第二十三章 山雨欲来(三,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大领大人言之有理,但依属下之见,齐淮信送来的书函,属下始终觉得其中有诈。” 厉九霄上前正色道。 “据原将军手下的探子回报,西北领国巨鹘已和霜华结为联军,尽管总数与我军相当,可他们既然能攻下鹤平,又能击败原将军的大军,恐怕军中情势并不简单。属下愚见,我军应暂时放弃鹤平的夺还战,派人致信给归冕大领连长韫大人和烈洛管代音兰格小姐,多拨些援军,才会多一些胜算。” 邢震洲听罢,起初是很惊讶,接着竟发出几声冷笑:“厉将军,照你这么说,我梵灵军若是没有别国援助,就一定会打败仗了?” “大人恕罪,属下绝非此意,只是想请大领大人您三思而后行。” 厉九霄言语恳切,众将也赞同他的观点,纷纷随着他点头称是。不料邢震洲忽然双眉一蹙,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你们觉得我还有考虑的余地吗?是齐淮信先对梵灵宣战,若是我军不战反退,那个贪婪的家伙还不麾军直下,难道他会傻得要自己退回朔芳?我姑且不论你们是不是还把我当孩子耍,我只想告诉你们,这梵灵大领始终是我邢震洲!” 众将不吭声了,厉九霄悄悄看了邢震洲一眼,心中的不安不自觉地又添了几分。自冷星桓回营那日起,年轻的大领就像变了一个人,性情越来越偏激,连小公子的名字也无暇去考虑。老将无奈地嘘了口气,此刻他是多么希望原天铿在这儿,至少原天铿是大领代辅,他的话肯定比他们有说服力。 “明日升帐,再作详尽安排,今天我只想对诸位说一句话——此次对战霜华军,绝不可对敌人起半点恻隐之心,梵灵与霜华势不两立,我从今往后都不再需要霜华的降将!对于战败的敌人,不论男女老少、身份地位,一律取下首级回来见我,我要亲手将这些首级挂在浚关城前用烈火焚烧,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邢震洲撩起袍袖,覆雷剑应声出鞘,一剑将桌台劈成了两半。众将着实被他此举惊呆了,大厅中顿时鸦雀无声,有的,只是众人鬓边和背后冒出的冷汗。厉九霄与奉胜昌不由产生了错觉,此刻在他们面前手持覆雷剑的人,那可怕的眼神,眉宇间充满的恐怖和仇恨,已不是那个充满智慧、意气风发的邢震洲,反而是前代大领邢清扬的灵魂和他重叠到了一处…… 夜已经深了,在浚关城的日子里,邢震洲除了坐帐,经常会去的另一个地方,就是冷星桓的房间。尤其在夜里,他若不守在她的身边,便会无端产生一种可怕的寂寞和压抑感。 冷星桓依旧静静地睡着,神态很是安详,长发垂落在枕头上,偶尔有一丝乱发滑下,邢震洲就会小心地撩起来,重新放回她脑后。城中关于他和她的闲话越来越多,但他仍然会每晚到这里来守着她,歪在椅子上进入梦乡,直到天亮。 其实,早在邢震洲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和女子有过肌肤间的亲密接触,更上过无数次艺伎院。可当他真正那样在乎一个女子的时候,他却只会偶尔拥抱她、亲吻她,无比的小心,他觉得这个女子是那样神圣不可侵犯。手指触到冷星桓额上的赤星,他忍不住想要落泪,这样的一个女子,生于乱世,即使再具能力也无法得到众人的称颂,更不能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和幸福,她的苦若是降临在别人身上,又有谁能如她一样咬紧牙关默默承受多年? “星桓,你为什么还不醒?你究竟是伤得太重,还是根本不愿意醒来?明天我就要率军和齐淮信对战,你是会支持我,还是会反对呢?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我几乎都不认得自己了,每次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总会看见爹的样子……” 他握住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她的温度。 “我记得,娘曾经告诉我,有一种感觉叫心有灵犀,可我如今的感受,你真能触碰得到吗?没有冷星桓,邢震洲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从前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却不知应该如何去做,才能算是为你付出,所以,我只能紧握着宝剑去战斗。” “震洲,我可以进来吗?”门外忽然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 “哥?”邢震洲打开门,望见邢震英站在眼前,不禁有些吃惊。 邢震英走进房间,到桌台旁的椅子上坐下,却见弟弟的神色不对。“震洲,你这是怎么了?看你的眼神好奇怪,莫非你觉得我也应该继续躲在自己房里,为淮礼和定邦烦恼、哭泣?” “其实大嫂和定邦会那样,也怪我……”邢震洲垂下头,脸上露着愧疚。 邢震英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声音中透出无限关怀,“傻小子,这怎么可以怪你?怪只怪那齐淮信太过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妹妹和外甥也不放过……我今夜之所以来这里,是想请你答应,明日出战,让我担任先锋。” “你说要担任先锋?” 邢震洲愣了一下。 “不,这怎么可以?霜华与巨鹘已经结为联军,就算我在升帐时说得极有把握,实际上根本无法保证我军必胜。这一战非同小可,作为先锋更要直接面临最大的危险,我怎么可能将大哥送上敌人的刀口?” “震洲,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冒险,但我比谁都清楚你的性情和内心的想法,此刻你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得力的先锋,不是吗?可偏偏原将军生死不明,冷将军伤势未愈,厉将军要作后盾,胜昌要领导中军,又有谁比我更适合担任先锋?况且,我跟你一样,即使单是为妻儿报仇雪恨,我也想取下齐淮信的首级。” “哥……” “你不要觉得对不住我,我现在无牵无挂,就是战死沙场,也没有人会为我伤心。可你儿子还没满月,又有冷将军牵挂着,若是送了命,我想他们两人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你知道我和星桓的事?”邢震洲惊讶地看着兄长的脸。 邢震英微笑道:“不,之前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着实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紧张一个人,就明白冷将军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我很高兴,我弟弟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子,不再像从前那样总对女人怀着怨恨和漠视,既然你已经为人父,也算是真正长大了,今后一定要做个倍受万众尊敬的大领,不仅如此,你还得做个好男人。” “哥,你今天说话的调子好奇怪……我怎么觉得,你刚才说的话好像我娘一样?” “是吗?大概是年纪又大了几岁,想不到连我这样的人也会变得唠叨啊……那不说了吧,我们兄弟俩很久没在一起对饮过,何不拿坛酒来,咱们好好喝上几杯,明天也能更有信心战胜敌军啊。” 邢震英笑着站起身,走到桌台前背转过身,倒上两杯酒,将其中的一杯递到弟弟手中。 “好甜。”邢震洲才喝了一口,就觉得唇间清甜四溢,沁入心胸。 “真有那么甜吗?我才放了两颗雪糖而已,你的嘴就咧成那样?”邢震英端起酒杯,自己也轻呷了一口。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在酒里放雪糖的事?” “怎会不记得?那年你才六岁,就嚷着要做大将,还要学原将军他们喝酒。结果二娘不让,你就悄悄跑来告诉我,让我偷偷摸到厉将军房里倒了一杯。后来你说酒太苦太辣,被呛得直咳嗽,活像只偷吃了辣椒被弄得面红耳赤的小猴子,还好我拿了几块雪糖放在酒里,否则你还在那儿跺脚呢。” “是啊,回忆小时候的事,真的很开心,可我怎么觉得……有些醉了?哥……我还是……还是不准你去做先锋,你必须给我乖乖守在城里,这是命令……”邢震洲正说着,只觉得脑子越来越眩晕,说话声也渐渐变得无力,竟一头倒在了邢震英怀里。 邢震英轻轻摇着头,小心地将弟弟的身子放下来,让他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 “瞧你,还跟小时候一样,一睡在哥哥腿上,就会面带微笑,比任何时候都安心,臭小子,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可爱吗?真希望你得到天下的那一刻,也能笑得像现在这样好看……再见了,震洲,我最爱的弟弟,无论你做过什么事,大哥的心也会永远与你如影随行。” 第二十四章 血月之殇(一,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主君宛如耀目的红日,臣子则是守护着主君的星斗,为了协助主君获取天下,他们会用全部的力量为他们所守护的人拼命直到陨落的一刻,这就是身为人臣的宿命。亲人,也同样不会例外。若我的鲜血足以染红天边的苍月,来成为太阳真正的影子,那么——虽死犹生。◆ 浚关城所在方圆二十里之地,是梵灵国境中唯一没有山峦起伏的旷野。邢震洲的决策不无道理,更擅长山地作战的梵灵军若不先率军前往鹤平城与敌军交战,等霜华敌军杀入这片平地,则会进一步发挥其骑兵奔袭作战的优势。然而,齐淮信不仅收回了曾被夺去五座城,竟然还能拉拢巨鹘联手,一路攻占梵灵数座城池,到底是什么令那些军队变得如此强大?背后又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邢震英在率军赶往鹤平的路上,疑惑几乎时刻都在心头打转。哒!哒!哒!马蹄声时而轻快,时而急促,只消一想到齐淮信那张笑里藏刀的脸,他便恨不得手刃这个披着羊皮的恶魔,为妻儿报仇雪恨。可是,现在的他却必须忍住那股怒火,在弟弟面前如此,上了战场仍然如此。他深知自己若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但无法摸清敌军的虚实,恐怕还会令邢震洲继续疯狂下去,夺不回鹤平城,梵灵反而陷入更恐怖的危机。 “伯宗大人!敌军在两里外的野地上出现,大约有两万兵马,正朝我军对面而来!” 听到探子的禀报,邢震英紧紧握起了拳头,没想到敌军来得如此之快,看来他们是注定无法赶到鹤平,只能在此地决战。可敌军又为何只派出了两万兵马,不是比他率领的前军还少?难不成那些家伙已经嚣张到了不可一世的地步,还是其中有诈? 他至今还记得当年在烈洛骝陵城的一场激战,冷星桓曾向龙骏彪献计,让少数烈洛军佯装失败,故意诱他入城,结果利用烈洛当地的野兽赤棘豹和虎头花鹫将梵灵军杀了个落花流水,对方却几乎没损失一兵一卒。尽管在他看来,齐淮信再奸险,也绝对比不上冷星桓高超的智慧,但遇到如此异常的情势,仍不能贸然让手下将士立刻上前全力与敌军正面交锋。 “传我的命令,全军布成鹤翼阵!” 邢震英脸色一沉,挥动手中的令旗。在各副将、先将的指挥下,全军开始布阵,不一会儿便形成了攻防一体的阵势。这个宛如展翅飞翔的仙鹤阵形,既能两翼张合袭击敌军两侧,又能合力突入敌阵中部,且不易被敌军突破。为了更有效地同敌人交战,他即使不能想出万全之策,也一定要将伤亡发生的机率减到最低。 “伯宗大人!”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邢震英回头一看,原来是厉九霄带了几个士兵朝这边赶来。 “厉将军,你怎么会……” 没等他说完话,厉九霄一脸焦急地望着他,眼中流露出无比的担忧。“伯宗大人,您为何要那样做?” “你都知道了,才特意赶来这里找我?”邢震英起初有些惊讶,片刻,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领大人平日里都是天不亮便要升帐,今天他房中却一直没有丝毫动静,后来我才看到胜昌把昏迷的大人和冷星桓都放上了马车,朝烈洛方向去了。伯宗大人,大家都知道您独自率军来了这边,唯独要把属下蒙在鼓里,您到底在想什么?您既然连给大领大人吃**送走他这种办法也能想出来,又为何非要独自前来冒险,偏偏不跟大军一同撤退呢?” “因为我想知道,齐淮信这样嚣张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霜华和巨鹘两国联军,背后又策划着什么样的阴谋。如此一来,即便是我军战败,震洲也能将收回去的拳头积蓄起最大的力量,重新朝敌人挥出,等到东山再起之际,定能一击制胜。” “大人,这……” “行了,厉将军,你不用再说什么,立刻退到鹤翼阵后方!” “伯宗大人,这怎么可以呢?您才是全军的统帅,怎么能把属下放到主帅所在的位置?” “别问原因,退下去!这是命令!” 邢震英望着厉九霄的脸,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厉九霄不禁惊呆了,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见过邢震英露出过如此坚毅的表情和炯炯有神的目光。这个曾跟他学艺的孩子身上透出的气势,丝毫不亚于前代大领邢清扬年轻时的威武,只是老将的心莫名地感到越来越痛。一向仁慈宽厚的邢震英,突然变得严肃,这到底是何种预兆?风吹动马蹄下的草叶,碰撞出沉闷的沙沙声。 太阳躲进了云层,前方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还没等敌军到达阵前,邢震英一眼便看见了被几个大将保护在里面的齐淮信,眼中顿时冒出火焰。那家伙草菅人命,此刻竟然还悠闲地摇着折扇,连盔甲也没穿,只披了张用金丝线绣着月桂图的大斗篷,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仿佛一片旷野尽在他脚下,周围所有的人在他马前,都比杂草还要卑贱。 两军渐渐接近了,将士们各擎刀枪,蓄势待发。飘扬的战旗下,一匹匹战马挺立在那里,如山般岿然不动,肃杀的气氛,仿佛黑云压顶,压得人简直要透不过气来。 “我还以为是邢震洲那家伙呢,想不到竟然会是我的好妹夫啊!我说贤妹婿,你那个弟弟不是对我挺嚣张、挺不服气吗?怎么,现在成了缩头乌龟,让哥哥来做挡箭牌,他这个大领做得还真是有够失败呢,嘿!你们说是不是?”齐淮信收起扇子,朝着四周的将士指来指去,众人竟都附和着他哈哈大笑,一同嘲弄梵灵军。 邢震英横眉指着他,“呸!齐淮信,谁是你的妹夫?你连自己的亲妹妹和亲外甥都要残忍地杀害,还敢在我面前叫嚣,我邢震英今日定要为我妻儿报仇,将你碎尸万段!” 黑色新月令旗猛然挥下,高亢的喊杀声立时四起,梵灵将士犹如猛虎般冲向了敌阵。齐淮信没想到敌军来势如此之快,邢震英居然没等将领上前对决,便指挥全军发动猛攻,他连忙喝斥左右用弓箭和盾牌将自己掩护起来,直往阵后退去。然而,梵灵将士们哪里肯就此能罢休?都城鹤平沦陷,他们早已热血逆流。一个个黑衣勇士,都抱了必死的决心,不顾一切往前冲,举着刀枪乱砍乱刺,霎时间,原野上的野草就被鲜血染红,哀号遍地。 “兄弟们,跟我杀啊!” 邢震英见敌阵开始出现乱势,看来自己以鹤翼阵迷惑敌军,实则使用混战令敌军慌乱的方式果然出了成效。他手擎方天画戟,一马当先冲入敌阵,直取齐淮信,戟尖闪着凛凛寒光,不过一时片刻,三员敌将已连声惨叫,被刺于马下,呜呼毙命。年轻的大将奋起神威,眼看就要突破对方最后的防御,不料斜里杀出一匹高大的栗色战马,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领大人,是武老将军来啦!”齐淮信身边的士兵惊喜地呼喊起来。 邢震英这才看清那栗色战马上敌将的面容,不觉大吃一惊。那敌将粗眉虎目,面如重枣,胸前白须飘飘,分明已经年过七旬,身板却硬朗如坚固的城墙。一杆巨型狼牙棒在手,只往那里一站,冲上去的士兵都被吓得往后退出了一丈开外。他抬眼望见那老将身后的战旗,乃是土黄底色的白月旗,这老人是巨鹘战将!巨鹘军终于出现了! “邢将军,齐大领是我们巨鹘司徒大领大人的贵客,可不能让你轻易取了首级,还是让老朽武兆康来会会你的高招吧!”那老将大喝一声,手中狼牙棒在半空一旋,纵马之际,一棒便朝邢震英面门打来。 邢震英举起方天画戟朝前一挡,欲磕开狼牙棒,谁知武兆康那看似全力的一击,实际上根本是虚招。他的棒头忽然一偏,棒尾却飞快地往邢震英腰间扫来。邢震英大骇,连忙策马闪过,原来对方的狼牙棒尾部竟是锋利的枪尖,若不是他躲闪得快,必遭重创。 “年轻人,你的身手不错,可你如今偏偏是老朽的敌人,真可惜啊!”武兆康将狼牙棒在胸前一横,摸着胡须,脸上泛起了微微笑意。 第二十四章 血月之殇(二,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邢震英开始感到不安,鬓边无声落下了一滴汗水。他不是没听说过武兆康的名字,此人虽然只是一个老武将,但扬名霓月九国的时日却比邢清扬还早,说到辈份更是和他祖父邢登峰同辈,后来被巨鹘现任大领司徒杭尊为“天寿将军”。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武兆康交手,而先前才刚一接触,对方不凡的实力已令他惊叹。然而齐淮信就在不远处观战,只有打败了武兆康,他才能手刃仇人,于是拍马又上。 两人戟来棒去,大战了一百多个回合,即便是身强力壮如邢震英,也露出了疲态。武兆康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厉害,这个人绝不是普通的大将,他甚至可以肯定,此人年轻时必定投在高人门下,练就了一身绝世武艺。狼牙棒可以与长枪配合作战,挥洒自如,时而如惊涛骇浪、滚滚来袭,时而又似巨山矗立,门户守得似铜墙铁壁,已经非常罕见;更可怕的是,这老将的劲力用得快、狠、准、精,有时还能借对方之力还击对方,就算对方身心俱疲,他亦仍然面不改色。 “武兆康!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都火烧眉毛还在磨蹭,不把巨鹘的精兵派出来,是要眼看着我被邢震英杀死吗?那些家伙就快攻过来了,我可是和你们司徒大领白纸黑字签过协议书!”阵中的齐淮信铁青着脸,看着武兆康与邢震英好像英雄惜英雄的模样,一股无名之火顿时冲上脑门。 武兆康听见了齐淮信的呼喊,就在与邢震英继续交手之时,突然虚晃一棒,飞马奔入阵中,反手抽出腰间的令旗,挥舞了三下。 “他退回去了?莫非果真有诈?” 邢震英觉得古怪,连忙拍马回返,正要举起令旗。不料就听得身后传来阵阵惨呼,敌阵中忽然飞出无数小箭,如骤雨般袭来,百十名梵灵兵卒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中箭倒地,甚至有的已被射成了“刺猬”。 “那是什么东西,难道……原将军他们就是被那种东西打败的吗?” 邢震英又惊又怒,眼见武兆康正向远处的一名副将打着怪异的手势,那副将手下的士兵持着好些造型奇特的“铁怪物”,看起来像缩小的弓,可中间安置着手臂粗的铁匣子,和通常士兵们使用弓不太一样。那些人只是将“铁怪物”摆弄一下,里面竟然就一连发出数十支小箭,此时的战场,箭如飞蝗,梵灵前军尽数被笼罩在漫天箭雨之下,他们躲不开,也无力再躲避了。 邢震英从没见过这样古怪又厉害的武器,庆幸的是他此刻离敌军已经稍远,还不至于中箭,但他看清了落在前面地上的箭。那箭比普通的箭起码短上半截,仅仅只有**寸长,箭头也小得多,然而整个箭身却是以钢铁制成,加上一发数十,杀伤力极度惊人。 “伯宗大人,危险!快退远一些!” 后方的厉九霄见此情景,按捺不住,就要纵马上前,不料邢震英一回头,对他怒目而视,“厉将军,我说过这是命令,没有我的下一道命令,你和后军都不许出动,违令者定斩不饶!” 厉九霄紧咬着牙关,对于邢震英的命令,他虽不敢违抗,可眼见友军开始露出颓势,后军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不久之后,敌军的铁箭似乎渐渐少了,他才明白邢震英是在观察敌情,等待时机。看来武兆康手下所使用的那些一发数十箭的“铁怪物”,放箭的时间并不能持续太久,邢震英看准时机,手中方天画戟一挥,将士们再次朝敌军扑了过去。 “都说梵灵军顽强,果然不是虚有其名……”武兆康在阵后指挥着兵卒一面掩护齐淮信,一面对敌,不由发出感叹。 邢震英挥舞着方天画戟,左冲右突,仍然朝着齐淮信的方向袭来,奔过之处,霜华将士一个接一个落马,中间被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齐淮信虽然不是没上过战场,身手也算利落,但比起英勇善战的邢家人来,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前次险些丧命于冷星桓之手,娶侧妃的梦变成了泡影,这次又如何敢同邢震英硬拼? “撤!全军快撤!”齐淮信惊慌之下,只好命令全军先撤退,他伸手从士兵那里夺过一面巨大的盾牌,只怕敌军的冷箭突然射来。 武兆康见齐淮信下令撤退,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命麾下军队将战阵一字排开。 远处观战的厉九霄心才放下一点,可不过转眼之间,哪颗心又砰砰跳了起来。一字阵是最古老的战阵,虽然敌军阻挡在前面,看来气势惊人,实则却是将兵力分散,极其容易被突破。天寿将军武兆康英名远播,身经百战的他有着比太多战将都丰富的阅历,何以会布下这等简直可以称得上愚昧的阵形?而此刻的邢震英指挥着鹤翼阵,已开始朝敌军集中进攻。 “伯宗大人!”厉九霄竭力呼喊着,邢震英没有答应,或许换了他自己,也很难放弃这绝佳的机会。 敌阵很快被突破了,然而就在突破之际,却不见了齐淮信的踪影,前面突然传来哗哗的金属碰撞之声。莫非他们并没有突破敌阵?邢震英猛然惊觉,放眼一望,只见前面黑压压的一片,敌军不知何时布成了中间凹陷的新月阵形,朝他的军队三面包抄过来,但行动有些缓慢。 “伯宗大人,一直都找不到齐淮信和武兆康,敌军好像故意在跟咱们玩花样!” “找不到也得找!擒贼先擒王,他们必定藏在阵中,继续突破!” 邢震英想趁着敌军行动缓慢再次发动快攻,但这一次,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原来那些包抄过来的敌军并不是普通骑兵和步兵,而是百十辆看来有像马车、造型却异常奇怪的战车,战车前的敌军将士身披重铠,拉车的马群也披着铁甲。梵灵士兵们举起刀枪迎敌,可别说是突破,就是正面对敌,连敌人的战甲都刺不穿,反被敌人的巨型长矛接连刺死。攻击战车则更是毫无用处,敌军战车皆呈方形,全用钢铁造成,除了前后左右有几个重铠战士守护,里面的人根本看不见,车身上的小孔里不时飞出冷箭。 “好厉害的武兆康,想不到巨鹘军中竟会有如此善于布阵之人,还有这些连见都没见过的怪东西……还好,来这里和他们作战的人是我,不是震洲……”邢震英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敌军越来越近,友军被困得难以脱身,死伤无数,眼看就要被逼上绝路。 “伯宗大人!”厉九霄再也忍不住,飞马闯了过来,可是,后军已被敌军阻挡,即使要闯,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闯过武兆康强大的铁甲重阵。 “谁能取下邢震英的首级,我重重有赏!”敌阵中传来齐淮信狰狞的笑声,原来他早已躲进了一辆战车,就在邢震英被包围的时候,他狠狠地朝那边射出了一支长箭。 “伯宗大人!” 两名梵灵先将齐声惊叫,齐淮信的那支箭不偏不倚射中了邢震英的右臂。火烧火僚的剧痛令他无法再握紧方天画戟,正要换到左手,谁料身下战马也中了两箭,将他重重地摔了下去。两名先将好容易冲到他身边,却见他勇猛地站了起来,左手拔出腰刀,一把扯下了身后深蓝色的斗篷。 贪婪的敌人从四面八方猛扑过来,邢震英和两名先将举起腰刀,开始了最后的抗击。战鼓声、呐喊声、刀枪相搏的声音、冷箭划破天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战士眼前只剩下了血红色。身上究竟受了多少处伤,已经数不清了,当邢震英举刀再砍翻一个敌人的时候,忽然感到背后一阵猛烈的痛,一支长枪不知何时透体而过。 “哈哈!是我!我杀了他了!”一名巨鹘副将狂笑着,上前便要举刀砍下他的首级。 邢震英一咬下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伸手从背后“唰”地一下拔出了那支长枪,反手一掷。身后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员敌将被他来了个以牙还牙,被长枪从前胸穿到后心,顿时倒地丧命。 “好一员热血勇将,真不愧是邢登峰的孙子、邢清扬的儿子……”武兆康望着铁甲重阵中已经变成一个血人的邢震英,更是心生钦佩。 “师傅!快走!”邢震英伸出带血的右手,指向厉九霄的方向,其实,他已辨不清老将所在的方向了。如注的鲜血喷涌着,浸染了战袍,浑身上下,变得越来越麻木。 第二十四章 血月之殇(三,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伯宗大人……震英!”被挡在阵外的厉九霄远远看到邢震英一手挺戟、一手持刀,宛如战神般在疆场独当数十名敌将,竟如童年时一般唤他作“师傅”,心似刀绞。那孩子留下的仅仅是几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字,泪水悬在眼底,强忍着不让它下坠,他知道自己若是哭泣,定会白费了那孩子一番苦心,更会让他白白送命。 “厉将军,为何不前进了?难道不救伯宗大人了吗?”副将急迫地问。 “传令,立刻……撤军!” “可是伯宗大人他……” “听见没有?快跟我撤军!”厉九霄挥刀调转马头,雄浑的声音颤抖着,嘴唇已因心头的剧痛而被咬破了…… 败了?骁勇善战的梵灵军真的败了吗?齐淮信的身影消失了,邢震英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撑着方天画戟站直了身子。感觉不到疼痛,也听不见狂烈的喊杀声和隆隆的战鼓声,他仿佛看见齐淮礼抱着定邦从眼前走过,可伸出手时,触到的只是一片虚空。 “淮礼,定邦……等我,那个孤独的世界,我绝对不会……只让你们母子去承受那种寂寞。” 蓦然回首,他又看见弟弟邢震洲站在红梅树下,朝他挥动着手臂。一朵红花被风吹落,飘到他跟前的草地上,小小的、鲜艳的,随风轻轻跳动,像擦出的点点火星。 “震洲,对不起……大哥不求你的原谅,只要……你将天下掌握在手中……我一直都相信着,即便此时的火花再微弱,将来仍能燎燃整片原野……” 天时已近黄昏,辽阔的野地重归寂静,被血浸染的花草树木仿佛都停止了呼吸。齐淮信走出战车,跨上白马,慢慢地踱过来,只见邢震英昂着头,手握方天画戟单膝蹲在他的不远处,鲜血浸染征袍,两眼依旧圆睁,挂着朱红的戟尖仍指向对方胸口。 “他……怎么还没?给我杀了他!杀了他!”齐淮信从未见过如此情景,险些吓得跌下马来,惊慌失措地喝斥左右。 “慢着!” 武兆康回头对齐淮信摆了摆手。 “大人不用害怕,他已经死了。” “什……什么?”齐淮信好半天才下马,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看了看邢震英。那勇猛的大将果然已经气绝,却死不瞑目,到最后还想着要取他的性命吗?他愤怒地呸了一声,拔剑就要朝邢震英的尸身颈中劈去。 武兆康突然一伸右手,一掌拍在齐淮信手肘上,宝剑掉落在地。 “你这是干什么?”齐淮信转头盯着武兆康,两眼似要喷出烈火。 “大人,您不能取邢震英的首级。” “不能取他的首级?武兆康,你是不是反了?我想砍一个战败敌将的头颅,你也要出手阻拦?” “大人这话未免有些过分吧?老朽是巨鹘武将,并非大人您座下臣子,再说巨鹘与霜华只是合作援助的关系,我巨鹘军是为司徒家尽忠,绝不是为霜华齐家效命。邢震英死于老朽的铁甲黑云阵中,他的尸身跟首级无论如何也该由我们巨鹘军处理,岂能让大人您拿去?来人,把他给我抬走了!”武兆康说罢,朝后一挥手,阵中便出来四个士兵,将邢震英的尸体抬到了自己军中。 齐淮信脸色铁青,气得七窍生烟,这武兆康分明是仗着巨鹘大领司徒杭耍威风,故意要在他面前倚老卖老!但他此刻别说是还手,连口也不敢还,武兆康先前盯着他那一刹那,目光宛如寒冰,若是眼神能杀人,他恐怕已经死了十次。沉默了一阵,他没好气地哼了两声,便下令霜华军跟他先行进驻浚关。 “将军,齐大领已经走了,是不是可以把邢震英的首级拿回去献给我们大人?”一名先将在武兆康耳边悄悄问了一句。 武兆康没有答应,走到邢震英的尸体旁边,伸手覆着他的脸,轻轻合上死者圆睁的眼睛。这个为国捐躯的青年将领,连他这花甲老人也无比敬佩,他怎么可能将此等英雄的首级拿去向司徒杭邀功?沉吟片刻,他从身后扯下斗篷,小心地掩盖了邢震英的尸身,单膝跪地,朝他叩了一个头。 “将军,邢震英是我们巨鹘的敌人,就算他再英勇,死得再壮烈,也不值得您老人家向他躬身叩拜啊!”副将连忙上前扶他。 “你看那月亮,红得好像血一样啊!”武兆康抬头起身,遥望天边升起的新月,捋着长长的白须。 “红得像血?您看错了吧,月亮明明是黄白色的。” “霓月公国自存在以来,那月亮不是就沾染过多少战斗英雄的鲜血吗?只是我老了,看惯了血这种东西,早就对那种残酷和痛苦失去了感觉,即使饮过无数次新月的光辉,都抹不去那种颜色……” 武兆康垂下头,缓缓闭上双眼,原野上的风吹动他的长须,月光洒落处,周围仍是一片清冷与悲凉。 “厉将军,请留步!” 正当厉九霄率着一批残兵行入前面山中的黑松林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喊,那声调甚是苍老,却铿锵有力。 “武兆康?”厉九霄还没回头,已经听出了那人的声音,那家伙竟然追来了?一想到邢震英战死沙场,他心底积压的悲愤猛地涌上头顶,他调转马头,大刀一挥,就朝来人冲去。 武兆康眼疾手快,见厉九霄举刀劈来,擎起狼牙棒一挡,两件兵器“铛”地撞在一起,两人都各自后退了几步。虽说武兆康的武艺在厉九霄之上,但刚才一交锋,明显感到对方招数上多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连刀尖上都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厉将军,我看你有点误会,老朽此次前来,可不是为了跟你交战的!” “哼,说得真是冠冕堂皇,我们伯宗大人战死在你的怪阵中,你追上我的军队,不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又是为了什么?告诉你,武定康,我厉九霄就算不能亲手为伯宗大人报仇,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厉九霄将大刀横在胸前,两眼直瞪着对面的人,自己若是一头猛虎,他非将武兆康连皮带骨吞下去不可。 武兆康仍没有因为他的愤怒而出手,反手收回狼牙棒,正色道:“我知道厉将军曾是邢将军的代辅,和他师徒情深,所以我非常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战争就是战争,两军在沙场交锋,必有死伤,大家各为其主,皆是为主尽忠,如果连仇恨在心中筑起的城墙也不能击破,又如何能真正打败敌人?” “倚老卖老,你以为我会吃你那一套?” “你信我也好,不信也好,我仍然要告诉你,如果我真是来叫战的,早带着大军杀来,又何必笨到只带几个士兵随行?”武兆康拍拍手,身后的几个士兵抬着一副担架走上前来,在将军的吩咐下,小心地把担架放到厉九霄面前。 厉九霄忽然翻身下马,颤抖着双手揭开担架上盖着的斗篷,邢震英的面容顿时映入眼帘,他宛如石雕般僵在了那里。年轻的勇将静静地躺在担架上,右手仍然握着方天画戟,左手覆在腰间,指尖按着的正是自己收他为徒那年所赠的霓月神玉。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握住邢震英已经变得冰凉的手,泪如雨下。 “邢将军的遗体,由老朽亲手送还给厉将军,这就是我此次赶来要做的事。” “你……为何要这么做?敌将的首级,不是将士们拼命争抢要献给大领获取奖赏之物吗?”厉九霄抬起头,疑惑地望着武兆康。 武兆康轻轻摇了摇头,“赏赐跟名利,这些在我武兆康眼中不过是粪土,我生平欣赏的只有真汉子、真英雄,不管这个人是朋友抑或是敌人。我手下的将士也一样,只要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轻易取下敌军大将的首级。邢将军的遗体,请你带回之后好好安葬,但我有言在先,等到下次交战时,我仍然会竭尽全力,在战场上以最公平的方式再次击败梵灵军。” 他说罢,朝厉九霄一拱手,拍马往回飞驰而去。 “将军,不追击吗?”副将在旁见厉九霄没有任何反应,甚是不解。 厉九霄伸手擦去眼角的泪痕,望着武兆康渐渐消失在松林中的背影,尽管无法抹去心中的悲愤,却自然而然将手中的大刀放回了马背上。天寿将军武兆康,他分明从这个比自己还大上一辈的老将眉宇间看到了正直和诚恳,纵然对方离开前仍旧放了狠话,但此刻的他,已根本无法再朝那人挥刀了…… 第二十五章 暮霭芳踪(一,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有领主,就有领国。也许不战而逃在众人看来是最丢脸的事,但我依然坚信,人的血液藏有无可估量的坚韧,“东山再起”四个字,他们一定会把它牢牢刻在灵魂深处。从今往后,我们将要寄人篱下、委曲求全,即使想大哭一场,也必须学会放声大笑。◆ 阳光很冷,这一年的仲春,仍然不属于邢震洲和梵灵的将士们。从梵灵去烈洛都城雁口,还有很远的路程,站在营前,邢震洲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松树下躺着的一只兔子,巡逻的士兵从它身边走了又来,它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他记得这只兔子前两天带着母兔和小兔在树林里觅食,然而第二天,他又亲眼看到母兔和小兔被野狼叼走,自己用箭射死了狼,但已经无法挽回它们的生命。如今再看到这只雄兔,它追随它的妻儿去了另一个世界,他流不出眼泪,也不愿靠近那兔子,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连彬瑶、原天铿、邢震英,以及那些战死沙场却没再见上一面的将士,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营中的冷星桓直到现在仍昏迷不醒。邢震洲垂下头,只觉得喉头梗塞,流不出眼泪,更说不出一句话。 昨天黄昏时分,邢震英的遗体才下葬,就葬不远处的郁隆小城中。邢震洲在墓前追封兄长为“贤宁将军”,众将士朝拜过后,似乎个个都不愿意答理他。更多的人在私下里议论纷纷,说大领大人一定是怕了霜华与巨鹘的联军,连自己的大哥牺牲了性命,他也不敢率军杀回去同敌军背水一战。 “哼,邢震英死得真是不值,自己给弟弟下**再送走他,代替弟弟去死,还让厉九霄送来了巨鹘军新式武器的消息,以为这就能令邢震洲觉悟,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看来我的诅咒真是越来越灵验,恐怕过不了三天,邢震洲就会众叛亲离,简直大快人心!”竹姬站在奉胜昌的帐外,仿佛饶有兴趣地环视着四周,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趁我还没发火之前,你最好给我住口!”身后传来奉胜昌的声音,透出隐忍许久的恨意。 竹姬转头一看,见他铁青着脸,忽然冷笑起来:“奉大将军,你不是很能忍吗?终于还是受不了我了吧?看到你的大领大人就要被臣子们遗弃,梵灵邢家即将垮台,你心里是不是也跟邢震洲一样堵得慌?拜托,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死赖着一个虎落平阳的主子,倒不如考虑考虑跟我合作,帮我复兴辽渊。我这个人呢,生平最爱惜的就是人才,尤其是像你奉大将军这样的……” 她笑得越发诡异,竟伸出纤细的手指,抚触到奉胜昌脸上划着圆圈。 “够了!”奉胜昌用力推开她,反手抽出铁鞭,指到了竹姬的面门。 “怎么,后悔留着我的命是错误的选择,想杀我了啊?”竹姬丝毫不畏惧,反倒朝前走了一步,浅浅的笑容中流露着诡异和狡黠。 奉胜昌蹙起眉头,狠狠将她盯了半天,呸了一声,收回铁鞭,背转过身便朝邢震洲的帐前走去。 “喂!你不理我?这算什么意思?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竹姬还想火上浇油。 奉胜昌转过头,表情平静了下来,双眼却仿佛瞬间失去了神色。竹姬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心头猛然涌上一股恐惧感。 “竹姬,你走吧。” “你说什么?让我……走?” “没错,你走,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你要找人帮你复国,尽管去另投明主。从今开始,我不会再管你,也不会再理睬像你这种连自己都战胜不了的失败者。” “三公子、四公子,大领大人吩咐过,在他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进帐!” 刚到邢震洲帐外,奉胜昌就见厉九霄站在那里,一手拦着一个正想往帐里闯的少年。 那不是邢震洲的两个弟弟邢震东和邢震云吗?奉胜昌不由吃惊,这两位公子乃是邢清扬的另两位侧妃所生,一个十七岁,一个才十六岁。由于母亲方夫人要求儿子善待兄弟,邢震洲不好推辞,只得带上他们去辽渊参加初战,但并没有给二人多少兵马,只让他们充当先将。然而,邢家子弟毕竟都继承了祖辈、父辈的战斗血统,震东和震云虽然年少,仍立下过功劳。谁知鹤平失守、梵灵军败走等一系列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之后,两个少年的母亲双双死在乱军之中,如今邢震英又战死,二人自然而然便将所有的帐都算到了身为大领的二哥头上。 “两位公子,请先回去好吗?你们失去了兄长,大领大人他还失去了夫人,加上太妃执意留在净坛山,他可比你们更加难过,为何你们就不能体谅他呢?”厉九霄好容易将两人推出几尺之外,脸上挂满了无奈,额头的皱纹似乎也比前几天加深了些。 “厉将军,我知道我们兄弟联手,也最多跟你能敌个伯仲,可你拦得住我们一次,能保证拦得住第二、第三次吗?二哥今天都坐在松林里盯着兔子盯了一上午,现在才进帐去,进去了又不愿见人,难道他准备在里面躲一辈子?”邢震东皱着眉头,没好气地哼着。 邢震云也随声应和:“三哥,算啦,反正大家都已经军心涣散,对二哥越来越失望,他要躲就让他继续躲下去,躲到人全都散伙为止好了!” “你们在说什么?” 奉胜昌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散伙?什么叫散伙?我军只不过是暂时去烈洛重整队伍,又不是梵灵要灭亡,两位公子身为大领大人的亲兄弟,不仅不在这危急关头支持大人,反倒带头煽动将士们背弃他,你们说这种话难道就对得起他,对得起梵灵吗?” 邢震云看了看奉胜昌,忽然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嗤笑:“奉胜昌,别以为你跟二哥从前称兄道弟,如今又是他的左右手,就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对我们俩大呼小叫。我和三哥的娘不在了,二嫂不在了,大哥全家也都不在了,归根到底他们都是因为二哥才会丧命,现在连原将军都下落不明,你以为单凭你和厉将军两个人,就能守住二哥的大领之位?难道你们都没有意识到,二哥自从入驻浚关开始,对冷星桓那个灾星女子百般照顾、不务正业,早就引发了众怒?” “是吗?我看是你们趁火打劫,一心想赶大领大人下台吧?”厉九霄摸着胡子,紧蹙的双眉在中间挤成了三道皱纹。 邢震云上前一步,继续道:“厉将军,何必用‘赶’这种难听的字眼来形容呢?莫非你真的没有印象?这话可不是我跟三哥说的,是二哥他就任大领之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的承诺。他说若是有一天他成了个不称职的大领,谁都可以把他拉下那个位置,由能者取而代之。不过话说回来,当年爹都可以被他逼上绝路,那么我和三哥中的任何一人又为什么不能取代他的地位?” 话音刚落,奉胜昌和厉九霄已双双亮出了兵器,脸涨得通红,怒火就要喷发而出。 “喂,瞧你们一副要吃人的嘴脸,难不成想要为二哥尽最后一次忠心,让我们兄弟俩血溅当场?你们简直太天真了!” 邢震东冷笑着,转头朝四周吆喝了几声,四下里竟埋伏着士兵,还有副将和先将们,一个个按着腰间的刀柄,往这边步步逼近,将两位公子护在阵中,似乎只等公子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对奉、厉二将动手。 “好家伙!厉将军,我看他们分明就是早有预谋!”奉胜昌举着铁鞭,与厉九霄背靠背站在一起,立刻摆出了攻防一体的备战姿势。 厉九霄一手擎着大刀,另一只手将拳头捏得咯咯直响。他打从心底责备着自己,这几天忙着邢震英的丧事和寻找去烈洛的捷径,竟完全忽略了军中还暗藏着两个落井下石、密谋夺权的“小瘟神”。即使没有忽略他们,任谁都极难想象两个还未摆脱稚气的少年居然藏着如此之深的城府。不,或许他早就应该想到,邢震东与邢震云可不像邢震英那般敦厚善良,只等羽翼丰满的一天,这二人必定会对邢震洲倒戈相向。 第二十五章 暮霭芳踪(二,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全都给我住手!” 正在众人即将动武之际,一个炸雷般的声音突然破空而来,除了奉胜昌与厉九霄,所有人都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邢震洲站在帐前,覆雷剑直指前方,剑眉紧蹙,目光宛如两点寒星,刚才还叫嚣着的邢震东和邢震云,此刻却不敢正视二哥的脸庞。 “震东,震云,你们俩带将士们来我帐前,是不是巴不得我就此一蹶不振,更巴不得我死掉?”面对着百来人,邢震洲丝毫不惧,挺身大踏步走到两个弟弟面前。 邢震东咳嗽了一声,壮着胆子道:“二哥,我们……我们当然很高兴看到二哥重新振作,既然如此,就请你立刻率领大家杀回鹤平去,梵灵将士们都愿意拼死为国作战,就等你一声令下。我跟震云也一样,只要二哥马上下令,我们绝不再提另立大领之事,这一战,我们必定要为大哥报仇!” 邢震洲听罢此言,笑了一笑,邢震东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忽听他厉声喝道:“震东!你以为大哥在天之灵会欣赏你这种所谓的忠心吗?大哥牺牲自己,代替我引出了敌军的新式武器,摸清敌军虚实,以生命作为代价送来珍贵的情报。他的意思就是要大家先收起兵刃,以退为进,等到军力更强,足以击破敌军的奇阵、摧毁他们的新武器的时候,才可以一举完胜敌军,夺回我梵灵失守的城池!我承认之前发生的一切,我负有重大责任,可你们一个个只冲动地想着要报仇,对我军和敌军的实力悬殊全然不知,如何为兵为将?这样一来,不但无法打败敌人,为死难者雪恨,还会令更多人无辜丧命!” 众人都不吭声了,邢震东回头望了望,见将士们全垂下了头。眼看点燃的导火索就要熄灭,大领梦很快便要破灭,不料邢震云在后轻轻拉了他一把,走到了邢震洲跟前,“二哥,听你这么一说,你不仅了解大哥的意图,还处处都在为大家着想呢。但你可别忘了刚才说过的话,我军之所以败走,你负有不可推卸的重责。既然已经酿成大错,为何还要继续率军去和烈洛交涉?虽然名义上称是积蓄军力,但现在你的所做所为,根本不足以令大家心服口服!” 邢震云这一席话不打紧,刚刚才平息心情的将士们闻声又开始起哄。邢震洲握紧了拳头,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个最小的弟弟竟然如此狡猾多端,不敢动武,不能争大领之位,却在此时变相煽动众人逼他交出兵权。一个失去了兵权的大领,无疑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做武将们操纵下的傀儡,必定比死还难受,活得更是窝囊。但是,他找不到理由反驳,这次的错误,梵灵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死者终究不能复活,失去的城池也无法在短期内夺回,一想到梵灵境内的百姓,他就像看到了恐怖的修罗地狱。而此时的齐淮信,是否还在城中挥舞着屠刀?即便能生存下来的民众,亦只能过着亡国奴的苦难生活。难道……自己真的要交出兵权,或是干脆退位,才能补偿所有的罪过? 邢清扬坠崖的一幕,猛然涌上脑海,邢震洲只觉心中不断淌着鲜血,眼前众臣的面容,除了看得见笼罩的阴云,别的什么也看不到。他听见了刀剑出鞘的声响,也许下一个瞬间,他就要像父亲那样,被自己的兄弟和臣子逼上断崖,坠入深渊…… “两军交战,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一次失利,就把所有的罪名都降在大领大人身上,各位,你们身为人臣,如此做法是不是也太卑鄙了?” 一个高亢的女声突然在后响起,众人回头一看,不约而同呆住了。林中走来一个牵着匹红马的姑娘,长发垂落,秀眉紧蹙,杏眼圆睁,那显眼的额上,一块赤星胎记深红如血。 “星桓……她什么时候醒的?” 邢震洲凝望着她的双眸,却发现她并没有看他,径自走到黑月战旗下,飞身一起。奉胜昌和厉九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冷星桓落地之际,那面黑月战旗已被扯了下来。 “大胆冷星桓,竟敢毁我梵灵战旗!快拿下这乱臣贼子!” 邢震洲根本没料到她会做出如此大不敬且狂妄之举,背后不自觉地凉了一阵。邢震东却抓住时机吆喝起来,众将士一拥而上,立刻将冷星桓围在了当中。 冷星桓纵声长笑:“就凭你们,也能奈何我手中霸风剑?我冷星桓额生赤星,命比铁硬,连梵灵都会被我带来灾难,大领大人也无能为力,你们又岂能斗得过宿命,斗得过苍天?” “星……” 邢震洲正要上前,却被奉胜昌一把拉住了。 “大领大人,别过去。” 邢震洲不敢相信他的话,眼见先前逼近他的所有将士,此刻都不自觉地朝冷星桓那边走去,怎能不叫他心急如焚? “真是……怎么那个灾星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了?”邢震云站在人群中,恨得牙直痒痒。 邢震东望了一眼旗杆下的冷星桓,悄悄在弟弟耳边道:“要不……干脆还是煽动大伙儿一起做掉她,再逼二哥退位。” “三哥,你说得容易?那女人虽然是个灾星,可毕竟是在霜华千军万马中救出小公子的人,听说齐淮信差一点就被她一剑给劈了,我怕我们现在把手下人联合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还有,你没看到那些人现在的反应吗?若是换了别人,他们可能早扑了上去,但现在只面对一个冷星桓,他们都犹豫成这样,不是被她唬住了是什么?” “你居然说这种话?我看不光是那些家伙被唬住,连你也被那个灾星吓到了,你不去,我自己去!”邢震东白了弟弟一眼,一握拳头,便大步流星地朝旗杆那边走了过去。 看着邢震东横眉怒目地朝自己走来,冷星桓轻轻扬起嘴角,心中暗自发笑。尽管邢家四兄弟身上都流着老狐狸邢清扬的血,但真是各有各的样。这个三公子邢震东,分明就是个还不够成熟的孩子,也许等他再长大一些,仍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纯粹武将。 “放肆的女人,你害我梵灵将士、毁我战旗,还要亡我领国吗?我邢震东今天就以大领准继承人的身份取你首级!”邢震东说着便举起腰刀,猿臂一挥,朝冷星桓颈中猛力砍去。 冷星桓根本没挪动脚步,只是一伸手,将那面被扯下的战旗顺手扬出,缠住了对方的刀,就势往旁边一带。邢震东一声惊叫,连人带刀都似被一股怪力左右,腰刀脱手飞出,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啃烂泥。 “三哥!”邢震云连忙上前扶起他,见他满脸都是尘土,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贵族公子的风度? 邢震东这一摔不要紧,那些逼近冷星桓的人全都往后退了几步。邢震东虽然年轻,却还算身强力壮,可刚才全力砍去的一刀没起到丝毫作用,反而被对方借柔软的旗布之力来了个“四两拨千斤”,丢尽了脸。大伙儿都在猜测,若是这三公子真做了大领,究竟靠不靠得住? “三公子,四公子,大领的位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坐的,想必二位和大家都已经清楚了吧。” 冷星桓收起战旗,缓步走到两人跟前。 “就算梵灵邢家会落到如此地步,大家要怪,只能怪我这灾星带来厄运,大领大人没有丝毫的罪过。若是大人连这点失败的挫折都忍耐不了,不自量力去跟敌军拼死一战,梵灵才真要亡国!两位公子,我劝你们也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三公子,准继承人这四个字,同样不是你能轻易往自己身上扣的。就算你们是大领大人的亲兄弟,亦只是旁系子孙,大人还没有衰老,他正值风华之年,即使定邦公子不在了,邢家还会有更多名正言顺的大领继承人,怎么都轮不到你们!” 她说罢,摘下一片树叶朝林子里吹了声口哨,一个黑影从大树上倏地落下,正是孟靖儿,她怀中抱着一个身裹黑月小锦被的婴儿。众人还没来得及截住她,她双足一点,已像燕子般飞掠而过,瞬间便到了邢震洲身前,悄悄凑到他耳边道:“大人,靖儿多多冒犯,抱来小公子是冷将军的意思,请您放心,她一定有办法平息纷乱。” 第二十五章 暮霭芳踪(三,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我知道,星桓她之所以那么做,一切都是为了帮我,可是她自己呢?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她会怎么样?我……”邢震洲心中焦急,却仍然不能将心事表露在脸上,强烈的不安在体内充斥着,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起来,成了一条条绷紧的箭弦。 “冷将军吩咐过靖儿,让您这会儿先别出声。”孟靖儿说罢,将孩子抱给他,朝他使了个眼色。 “小公子!是小公子啊!” 孩子一到邢震洲手中,众将士竟全都激动地呼喊起来,先前还妄图支持邢震东、邢震云夺权的一帮人,此刻也对邢震洲怀里的孩子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冷星桓朗声道:“既然大家都认得那位是小公子,就应该知道当日懿夫人是如何在战乱中冒着生命危险让他来到了这个世上。夫人冒死也要为大领大人留下后嗣,此举已是可歌可泣、感天动地。而各位身为梵灵家臣,有的甚至是跟随前代大人出生入死的老臣子,堂堂七尺男儿,竟不如夫人那般坚贞,更比不得夫人的气概!是非不分,盲目拥立根本不足以继任的三公子和四公子,如果梵灵亡国,你们又何尝不是比我更可怕的灾星?” 就在这时,孩子突然啼哭起来,众人见状,连忙纷纷跪倒在邢震洲面前。冷星桓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这孩子哭得好响,仿佛连黄昏的暮霭都能被划破,天地间荡着阵阵清晰的回声。在厉九霄与奉胜昌的领头下,众将士竟开始一个接一个上前发誓效忠,邢震东与邢震云傻了眼,心中不甘,但见大家都如此,只得忍气吞声,也上前发了誓。 邢震云发完誓后,正要退下,突然看见旁边的冷星桓,恨心又起,回头对邢震洲道:“二哥,看在小公子的份上,我跟三哥没话好说,愿意继续支持你做大领。可冷星桓毕竟是个灾星,她也已经承认是她给梵灵带来了劫数,此人断不能饶,还请二哥尽快处置她,好给大家一个交待。” “不错,冷星桓适才连我军的战旗都扯了下来,加上她以女子之身官封大将,就这样的欺骗和大不敬的行为,已经能定她好几条死罪。兄弟只希望二哥不要坏了祖宗的规矩,处置了灾星,才可以驱散煞气,保我梵灵太平。”邢震东接上弟弟的话。 邢震洲脑中轰的一声,心不自觉地揪紧了,可他不能让两个弟弟看到他失神的表情,咬紧的牙关几乎要被那种强忍的力气压得迸出血来。冷星桓智慧过人,断不会轻举妄动,或许她昨天或前天就已经苏醒,却依旧假装昏迷,就是等这事发之日解救他出此困境。但是,她如今一闹腾,他究竟是该高兴还是应该心痛呢?冷星桓——这个他生命中唯一所爱的女人,她怎么可以又一次把罪过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她独自背负所有的罪,即将面临惩罚,不是要叫他肝肠寸断吗? “大人,灾星之说虽然可怕,但冷将军自加入我军以来,到底犯过什么滔天大罪?她虽身为女流,却立功无数,更是拼死救回了小公子,难道她的功劳就不足以盖过那种无稽之谈?”奉胜昌在旁恳求着。 谁知冷星桓挺身站在他前面,表情猛然变得异常严肃。“奉大哥,你休要为我求情,即使星桓立下再大的功,罪不至死,但始终抹不掉的灾星的煞气。大领大人若要重新服众,就请您将星桓的将印收回,贬为庶民,逐出梵灵军,以正其法!” 夕阳已经落到山的另一边去了,暮色苍茫,山间偶尔听得见鸟儿归巢拍起翅膀发出的扑棱扑棱声。倦鸟且能归巢,一家团聚,冷星桓却重新背起了包袱,即将再度踏上流浪的旅程。山路上,丝毫感觉不到春的气息,青苔上凝着冷冷的水痕,邢震洲将她送到山头,忽而停下脚步,望着路旁的树出神,这野外的丛林中,竟然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棵水杉。他回头,凝视着她的脸庞,杉树带着矜贵的气质,骄傲而孤独,即使为她改了名字,她仍然也逃不掉宿命吗?沉沉的暮霭,好重、好重,昔日的时光,一切都将被暮色淹没,无法再重来了。 “回去吧,即使是要报答我对小公子的恩惠,你也始终是大领大人,送一个被贬去大将之职的平头百姓走了这么长的路,就不怕回到军营之后又被那些人说闲话?”冷星桓将包袱往肩上提了提,莞尔一笑。如今她已是女装打扮,额上系着根草绳遮住胎记,荆钗布裙,仍然透着清丽。 邢震洲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手指颤抖着,之前的忍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酷刑。“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总是努力地不想伤害人,尤其是在我爹、彬瑶和大哥去世之后,本来以为自己终于成熟,不论发生过什么事,最后还是可以把它处理得很好。可结果呢?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伤害人的方法实在太多,在自己没发觉的时候,仍然害了你……” “震洲,别这样,人不是神,哪有真正完美无缺的人呢?每一个人都会偶尔忽略身边的事,也往往会把很多事缠成死结,这都是稀松平常的。其实我离开,对现在的你来说未尝不好,你看,我不是已经把军中的烦恼和不快都带走了吗?你的将士们从今开始能更加尽忠尽职,即使你向烈洛暂时委曲求全,他们也不会再反对,小公子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新希望,不是吗?” “你还是老样子,就算换了女装,也改变不了你比男儿还坚强的性情。可就这样走了,你真的甘心吗?从前的你是那样想帮我获得天下,但如今你仍然是为了帮我保住地位,牺牲自己的前途,让一切都回到原点。你可以骗我说没关系,可我还是认为,你这样做不值得。” “是啊,或许这对我来说真的很不值,我好不容易从被众人鄙夷的灾星变成大将,现在又变回平民,人生只怕就是这般无常。但经过小公子的事后,我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不,可能并不是变,而是我终于敢直面真实的自我。不论是什么样的人,抱着什么样的信念活着,心灵还是会被一些东西所触动,至于幸福或痛苦,只是看你的心如何去对待那些事。所以,经过这场还没发起就被及时平息的纷乱,你应该更珍惜你的臣子,就好像我们当年在净坛山一起坐在甘苦石上品尝苦丁茶那样,熬过了最苦的日子,必然会迎来甜蜜。” 她的神情依然冷静、沉着,令邢震洲既敬佩又怜惜。 “震洲,我并不在乎自己被贬为庶民去流浪,只是……我无法陪你渡过最苦的一段日子,觉得很可惜。但愿以后,靖儿可以帮到你,我想我也就放心了。” “你说……孟靖儿?”邢震洲不禁惊讶。 冷星桓点点头,“靖儿被竹姬抛弃,心里一直很难过,她只会做影破所做的事,唯有替她再找一个新主人,恐怕才能抚平她的伤口。如今原将军下落不明,雷烈也失踪了,你身边没个身手高超的影破不行。放心吧,靖儿虽然曾是辽渊人,但我可以保证,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孩,一定不会负我所托。” “不,我不是不相信她,是你的话,让我觉得太意外了,你竟然……连影破都为我安排好了?”邢震洲心头不断涌上酸楚,冷星桓越是为她安排得周到,他越是觉得愧疚。 “不安排好这些,我怎么能安心离开呢?你瞧你头发又乱了,都做了小公子的爹,还让臣下笑话可不行,让我再给你绾一次吧。”她走到他身后,将手轻轻伸到他头上,小心翼翼地拔下发簪,不一会儿,就替他绾好了一个髻。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样?你知道你这一转身,我们的距离已经多远了?我们好像隔了一整个世界,星桓、星桓……”邢震洲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紧紧拥住了她,声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字字凝重、字字心碎。 “再见了,震洲,无论如何舍不得,分离始终要分离。我不奢望今后还有再与你相见的一天,但我心上永远承载的一个人,只有你。” 心底默默激荡着浪潮,她仍然没将这话说出口,或者,只是倚靠在他怀里,哪怕只是这一刻,就已足够。她欺骗不了世界,更无法再欺骗自己,她直到现在才发觉,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经爱上了这个男子。暮霭,在美丽的倩影飘然而去的刹那,凝结成浓重的夜色,这个晚上,无月,也无星。 第二十六章 莽原雌伏(一,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世间总有着那样一种人,可以被人爱,亦能被人恨,或许从今开始,我也必须和你一样,做那样的人。不想迷失了自我,只想着改变世界,然而,改变需要如蒲草般的韧性,任凭风吹雨打,仍要默默忍受一切。身边的人可能会恨我,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无法得到别人的爱,因为世道就是这样混乱。◆ 鹤平大领府的花园里,齐淮信赤脚坐在石椅上,不时扯着敞开的衣襟,一面叫人扇凉,一面用手绢擦着鬓边的汗水。来到鹤平差不多一个月了,住惯了近海之城朔芳的他仍不能完全适应梵灵境内的气候。梵灵四面环山,只要一出太阳或是下雨,湿气就重,因此往往在春季,就能感到闷热。齐淮信虽然少年习武,但自从做了大领,极尽奢华的生活已让他的体质下降了太多,刚来鹤平时,一不留神便害了风湿。 “大人,大夫不是交代过么?您患有风湿,扇久了不好。”凌若松来到他身边,吩咐两个近侍退下。 齐淮信转过头望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倒是挺细心的,要是有天不做官了,改行做我的近侍似乎也不错啊。” 凌若松陪笑着,应声蹲到齐淮信身边,抬起他的一只脚,两手小心翼翼地在他膝盖上揉揉捏捏。“大人真是太抬举属下了,属下深得大人信任,平日里不过就是为您跑几趟腿,只要事情一办妥,回来充当近侍不也挺好?尽管属下这点三脚猫的按摩功夫比不得您的侧夫人,可您也没说不舒服啊。” 齐淮信收起手里的折扇,敲敲他的头,嘴唇翕动了两下。“你这张嘴巴是不是涂了蜜糖?我看这一路上没你在跟前,怕是都得被这鬼天气、鬼毛病折磨得死掉吧。对了,你这次不是从巨鹘回来吗?大墚那边情况如何?” “司徒大领已经答应替您好好看管人犯,也答应命天寿将军武兆康坚守鹤平城,等再过一两天,您应该就能回朔芳与夫人们见面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司徒大领说,想和您再交换个条件,才肯继续跟我国合作。” 齐淮信一听此言,立马坐正了身子,皱起眉头。“司徒杭还要跟我讲什么条件?难道我之前花出去的一大笔钱财,还装不满他的金库?” 凌若松摇着头,连忙给齐淮信捶背,安抚他的情绪。“大人,您别激动,列国大领们的心思都难以揣测,这位巨鹘的司徒大领想要的根本从一开始就不是钱财,而是长久的合作关系以及领土。属下知道您将鹤平让给武兆康驻守已是大大的不甘心,可您也亲眼看到了巨鹘的新式武器有多厉害。若不趁早和他们建立长久的交情,单凭我们霜华的实力,不仅不能打垮邢震洲,还得多树立一个强敌,不是太危险了吗?” 齐淮信强压住心底的怒火,沉默了一会儿,“那依你看,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大人,请恕属下斗胆,属下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小郡主嫁给司徒家的十四公子。” “你真是会说风凉话,我女儿还不到五岁,再说我膝下迄今为止就这么一个孩子,你居然让我把她送去大墚当人质?” 凌若松放低了声音,劝道:“属下知道小郡主是您的心肝宝贝,但依现在这情势,您却必须忍痛割爱,才能让领国重振雄风。和巨鹘联姻,跟当年和梵灵联姻大不相同,再说属下亲眼见过司徒家十四公子,他是司徒大领宝贵的老来子,今年虽只有十岁,但已是文武双全、一表人材,将来定不会亏了小郡主。大人只需先将小郡主送去,订个娃娃亲,等到她满十三,便可让他们二人正式举行大婚。到那时候,司徒大领差不多也到了快进棺材的年纪,您就趁此机会在后推十四公子一把,让他成为继承人,不是就可以间接控制巨鹘?相信到那时候,把那些新式武器收入囊中也不在话下。” 齐淮信心头不禁寒了几分,虽然他并不认为凌若松的话无理,但邢宛桢的脸不自觉地浮上脑海。即使他真狠得下心将女儿送到巨鹘都城大墚,邢宛桢又会有何反应呢?鹤平被攻陷、邢震洲率军弃国逃亡之事应该早就传到了朔芳的潋波宫,他竟对妻子生了一丝莫名的愧疚。如今偏偏要从妻子那里将女儿抱走,以邢宛桢那冰火两重天的怪脾气,恐怕很快会跟他撕破脸。 “大人是担心大妃?” 凌若松看出了他的心思。 “属下知道您和大妃感情深厚,但有件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究竟想说什么?” 凌若松见齐淮信脸上透着疑惑,悄悄凑到他耳边,“属下这次从大墚回来,途经潋波宫,代您探望过大妃和侧夫人。可无意间看到大妃的丫环在侧夫人膳食中放进一包药粉,属下没拦下她,趁她离开时将垃圾堆里的纸包拿去询问了医官。您猜那药粉是什么东西?那是银砂粉……” 齐淮信听到“银砂粉”三字,大吃一惊,这种东西不是不孕之药吗?头脑中猛然传来一声轰鸣,邢宛桢的千娇百媚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人,大人?”凌若松好容易让他回过了神。 “好一个邢宛桢,想不到竟是你害我齐家无子……” 齐淮信紧紧握着扇柄,嘴角浮起一丝狞笑,谁也无法察觉他心底深藏着多少怨恨。 “若松,你不是说过好几次,我该尽快给女儿赐名吗?今日你便回朔芳,替我派人把小郡主抱到侧夫人那里,赐名信芳。顺便告诉大妃,小郡主得父亲赐‘信’字,她姓齐,不姓邢!” “属下谨遵大人之命!” 凌若松说罢,匆匆奔出园去,暗自欢喜。如今邢震洲败走,邢宛桢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稳坐大妃之位,只要她一失势,霜华和巨鹘的关系便会更加紧密。 (读者亲亲们请注意:订阅收费章节的时候千万不要选自动订阅,就算是手动订阅,新章节出来了也不要马上订,请等上十分钟再订,谢谢合作,切记切记!) “凌大人,探子回来了!” 刚回到自己的住所,凌若松便看见近侍身后跟着一名探子,连忙让人进去,关上了房门。 “梵灵军的情况如何了?” “回大人,邢震洲败走郁隆城,镇山将军厉九霄正率领着数千兵马前往归冕都城梓京。据说是将懿夫人连彬瑶的灵位送到归冕大领连长韫那里,名义上是替归冕守护边境,小的心想,他们应该是想到归冕避难。” 凌若松哼了一声:“邢震洲果然会低声下气,即便是死了亲人又丢了国土,还想着要维持与归冕的关系。不过就算他舍得把儿子改姓连,一并送给连长韫,可就凭归冕那点力量,他以为能撑得过三年?” “大人,还有一事禀报,”探子又道。 “哦?” “邢震洲的左右大将冷星桓已经被赶出了梵灵军,听说是她额上的灾星给梵灵带来了厄运,加上她一怒之下还扯坏了战旗,于是被众人驱逐。这对咱们霜华来说,是否也是个好消息呢?” “当然了,这当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你下去领赏吧。” 凌若松遣退了探子,越来越兴奋,径自在房中摇起扇子哈哈大笑起来。冷星桓又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就算她还活着,经过这样的事情,谁也甭想再收她到麾下,即使做个食客也不可能。他终于赢了,赢得还如此之大,将妹妹打入无底深渊,浑身上下都生出了畸形的快感。 “邢震洲啊邢震洲,看来是老天也在助我霜华!辽渊和梵灵的领土尽归我们所有,即便你联合归冕的力量,以为就能与我们作对?没了我妹妹在你身边,你充其量就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自己眼巴巴等着饿死吧!” 春末入夏时来到雁口,或许是邢震洲和梵灵将士们唯一的幸运。为了避开霜华、巨鹘联军的追击,邢震洲故意命厉九霄以为连彬瑶送灵的名义前去梓京,自己却兵分几路,率军往最难行的山路行进。烈洛都城终于就在眼前,众将士像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一般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辽阔的大草原,看来比梵灵高出许多的蓝天,清新的草香味,虽不能说能立刻让人心旷神怡,但之前那股压抑感无疑少了许多。 在帐篷里坐了片刻,兰格便带着几个士兵前来同他们会面,当见到邢震洲时,她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这个满身风尘仆仆的男子,白衣底染着泥土,眉头和眼睛的轮廓都比从前深了些,连鞋底也磨得破烂,唯一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的兴许只有那柄覆雷剑。 第二十六章 莽原雌伏(二,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兰格……不,现在应该称你为管代小姐了吧?你这种表情,究竟是想哭还是想笑?”邢震洲抬头,苦笑着望了望她。 兰格见他说话的语气还和以前一样,倒是稍微安下心来,浅笑着摇摇头,“在大人面前,兰格可不敢让你叫我小姐,当年我不是做过大人你的丫环吗?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我就不应该让洛将军留下和我们一同注意公子的情况,如果他能带些援军赶回鹤平,我想我也用不着和大人你再见面了吧。” “瞧你说的这话,龙家公子和令尊的事,你分明就还没放得下,如今见我落魄,好像连烈洛人的真诚都已经抛弃,竟然忘了跟我喝三杯奶酒。如果星桓随我一同前来,我觉得你恐怕不会如此冷淡吧,只可惜……”邢震洲看着她身边士兵手中的酒碗,似在回忆往事。 “桓哥哥他怎么了?我正在奇怪……他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不,如果他在梵灵军中,也许就……”兰格欲言又止,本有太多疑问,此刻偏偏不知该先问什么才好。她是那样想见到冷星桓,然而邢震洲一提到那个名字,那种失落的眼神竟莫名令她感到心痛。 邢震洲没有回答,站在一旁的奉胜昌示意兰格遣退了左右,才将冷星桓离开梵灵军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奉将军,你说桓哥哥他……是女儿身?怎么可能?” 突如其来的意外,令兰格惊呆了,这个惊人的秘密被揭开,究竟给了她多大的震撼,也许只有她自己明白。直到如今,她才恍然大悟,为何冷星桓一定要留在邢震洲身边,世间恰恰便有这样一种无形的力量,任谁也无法摆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已无法判断,几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切竟然都变了…… “兰格,龙公子……他还好吗?” 半晌,邢震洲重新开了口,见兰格脸上又添了一层阴云。 “彪哥哥还是老样子,记不得烈洛,记不得自己的武功,也记不得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即使让他登上烈洛大领之位,他恐怕还是无法率军作战。当年是你们答应要替我们找回公子,现在你们已经兑现了承诺,即使他失去记忆,我又能说什么呢?” 邢震洲叹了口气:“兰格,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但我此次前来,不单是向贵国请求援助,也想尽最大的力量,帮助龙公子恢复记忆。如果你还肯相信我一次,我可以马上让我的影破孟靖儿去见龙公子,星桓离开前对我说过,靖儿可能会是令龙公子复原的最后希望。” 他说着,便让奉胜昌叫了孟靖儿进帐篷。兰格不禁吃了一惊,这孟靖儿虽然身着影破的黑衣,眉宇间却与冷星桓有几分相似。 “你……是孟靖儿?就是那个曾经在沧原照顾过我们公子的艺伎?” “兰格小姐,靖儿真正的身份是影破,承蒙大领大人与冷将军之恩,让我可以打破传统影破的桎梏,我才能重新来过。”孟靖儿大大方方地上前向兰格拱手施礼。 这女子的目光为何也和冷星桓当年提到邢震洲那般非同寻常呢?她记得龙骏彪回来之后,时常念叨着这个姑娘的名字,难道……兰格凝视着她的眼睛,异样的光芒在刹那间一闪而过,也许她能相信孟靖儿,可自己心底的落寞,又该让谁来抚平? “小姐,靖儿曾跟影破师傅学过一种针刺之法,只要在龙公子头部的相应穴位每日施以银针,刺激他的记忆,是完全有可能复原的。当然,这种针法得配合药物辅助治疗,正好烈洛草原上有我需要的药草,倒不用太担心,只是靖儿得先征询兰格小姐的意见,才可以放心大胆地为公子下针。” “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兰格看着孟靖儿一脸严肃,不由有些疑惑。 “不瞒小姐说,这种针剂法,靖儿也只是看师傅为人做过一次。因此,在我为龙公子施针的时候,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打扰,否则龙公子便可能血气逆行,直冲头顶,会有性命之忧。” “只要彪哥哥还有一线希望,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找一个地下密室,让你给他施针。但我们烈洛人一直是团结一心为龙家赴汤蹈火,若是公子出了意外,造成他意外的那个人,连身为管代的我也保证不了他的性命。孟姑娘,我说这话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靖儿明白小姐的意思,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治好龙公子,如果公子出了意外,我的命任由小姐和各位盟主拿去。相信大领大人对烈洛一心致以诚意,也不会阻止靖儿,对不对?”孟靖儿朝兰格再拜了一拜,转头向邢震洲示意。 邢震洲没有反对,兰格命士兵将奶酒放到桌上,拍了拍手。“既然如此,那我就暂时代表公子和各位盟主的意思,收留梵灵盟友在雁口住下,但愿烈洛的苍龙神能为公子带来好运。” (读者亲亲们请注意:订阅收费章节的时候千万不要选自动订阅,就算是手动订阅,新章节出来了也不要马上订,请等上十分钟再订,谢谢合作,切记切记!) 喝过奶酒,邢震洲与孟靖儿便跟兰格及索荼哙、沙塔多两位盟主一同去了龙骏彪的住处。那是一个坐落在僻静处的帐篷,有士兵和丫环进进出出,可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两位盟主钻进帐篷,双双唤了声“公子”,没人答应,旁边的四个近侍站在那里,个个愁眉苦脸。 “彪子哥?” 直到孟靖儿开了口,坐在帐篷里用草编着鸟儿的龙骏彪猛然回头,还没等众人回过神,他已经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彪子哥,你别这样……你劲好大,我快透不过气了……”孟靖儿像哄小孩似的拍着他的后背,好容易让他松开了手。 众人看到龙骏彪总算肯理个人,都惊喜得直奔到草原上叩拜龙神,可当他们看着那相拥的两人,眼光倒开始别扭起来。沙塔多悄悄对索荼哙道:“听兰格说,这个姓孟的姑娘是邢大领身边的影破,可看她和咱公子的关系,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你说如果她真能治好公子,公子将来继承大领之位,要娶她做大妃的话,烈洛能算是跟梵灵政策联姻吗?” “我说沙盟主,你也想太多了吧?烈洛龙家自古以来都没有跟别国政策联姻的历史,再说就算要联那种姻,咱公子都该娶位郡主,哪有娶个影破做大妃的道理?即使他真要娶那位孟姑娘,最多也只能让她做个侧妃,就算生了儿子,那孩子也难有继承大领之位的资格。”索荼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沙塔多咬咬嘴唇,“罢了,也许真是我多想,可邢震洲刚一出现在烈洛,我这颗心就莫名其妙地晃荡。” “去你的晃荡,他来烈洛又不是第一次,咱们领国出事了吗?”索荼哙显然对好友的话产生了反感,没再理会沙塔多,朝龙骏彪那边走去。 “靖儿,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好想你,自从跟猛子来了这边之后,每天都拿那些草编小鸟。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如果思念一个人,编好一千只小鸟,那个人就会再来你身边。你看,我今天刚刚编好第一千只,你就真的出现了,神明保佑,老天有眼……”龙骏彪激动地拾起身边的一只草鸟,递到孟靖儿手里,又颤抖着双手捧起她的脸,欣喜地吻上她的前额。 孟靖儿禁不住一阵心酸,她清晰记得在沧原的某个夜晚,他就是这样抱着她、轻吻她,竹姬和邢震洲、冷星桓都不知道,那晚她已经为他奉献了全部。这个英勇的烈洛公子,这个可怜的失忆男子,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即使他给她的承诺或许并不能算数,她也丝毫不会后悔。可如今,她一想起为邢震洲救回小公子还宁可舍弃一切的冷星桓,就越发觉得自己不能独占龙骏彪的爱。 “彪子哥,我教你叠的那是纸鹤,不是你用草编的这种小鸟……我之所以来找你,是想你和我一起努力,记起以前的事,就算是为了我,请你想起来好吗?” “靖儿,你……要我想起以前?你不是说过,不记得以前的事会少去很多烦恼?为什么……” “如果是别人,我还会对他这么说,可你并不是普通人,你知道吗?我要你重新做回烈洛公子龙骏彪,做回驰骋草原的大英雄,不能再让太多的人为你伤心流泪了……”她笑着忍住眼角的泪,将他的头靠在了自己胸前。 第二十六章 莽原雌伏(三,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兰格,为什么出来了?” 肩头感觉到一只手的温度,兰格瞬息间转过头,见邢震洲站在身后。 “那大人你为什么又会出来?” “如果我说是因为看到龙公子和靖儿重逢的场面,一时感慨想起了不应该想的人,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像个男人?至少你们烈洛的男子,会把太在意男女之间感情的男人暂时叫做狗熊吧?”他的眉梢轻动了两下。 “你说这话,就证明你知道我会这么想,可为什么还要冒着被奚落的危险出来和我搭话?” “因为我明白,我想念的和你既思念又气愤的是同一个人。记得我娘曾经跟我说过,当一个人心情很差的时候,还是别强忍痛苦,逼迫自己去笑脸迎人,即使你能瞒过全世界,也瞒不了自己的心。兰格,当年骝陵一战后,你是那么痛恨我,想要杀了我,明明敢爱敢恨的你,非要抑制内心的感情,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么?” “喂,你——就算真像你说的那样,你的表情还不是一样油滑、阴险,令人看了讨厌,你这个落难大领,有什么资格说我难看?”兰格不服气地反驳道。 邢震洲拍手笑了起来:“会冲我发脾气了?这才是烈洛人的本色嘛。即使你曾经像个傻瓜一样喜欢上了女扮男装的星桓,至少你也够坦白、够勇敢,眼光不错。既然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你何必硬要钻牛角尖去生她的气?还是等龙公子恢复了记忆,找个好男人嫁掉,你的桓哥哥就能在你心目中更快变成桓姐姐了吧。” 兰格忽然抬起头,两道目光仿佛电射一般,直盯着邢震洲的脸。“你还说得真有够轻巧,你以为我们烈洛人跟你们梵灵人一样,可以随便把爱情当玩意儿?桓哥哥当年答应过我爹,要照顾我的,虽然她……已经变成了姑娘,但那时的承诺呢?她连随同你前来见我一面也不肯,就这样走得无影无踪,这算哪门子的交待?” “说到底你还是觉得不甘,唉,我还是对你说了吧,星桓走后拜托奉胜昌留了封信给我,这就是我现在会站在你背后的原因。” “你说什么?难道桓哥哥想要……托你照顾我?” “虽然你到现在还当我是半个仇人,不过我仍然当你是个纯粹的女人,而不是烈洛的管代,因为我的记忆里,有的时光,只有你做丫环时的那一段。星桓离开了,你没亲眼看到她的背影,可我看得清清楚楚,但现在我却还要领着一批不知何时会突然背叛我的将士,放下所有的身份来敲你心头的那扇门。”邢震洲叹了口气,露着些许委屈的味道。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可没让你委屈自己来敲我的门。” “不想让我再对你露出委屈的眼神,给我开门不就得了?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保准你看了会开心。”邢震洲忽然握住她的手,朝帐篷的那一边疾走而去。 走进一座小帐篷,前来迎接的是邢震洲的大丫环绿桐,后面跟着一个身材微胖的妇人,看样子像个乳娘。当兰格看到绿桐走到屏风后,将一个婴儿抱到邢震洲手里时,惊喜得险些叫出声来。她还从未见过这般可爱的孩子,胖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小手,一双圆圆的、天真的黑眼睛,叫人瞧了就想要百般疼爱。邢震洲把孩子抱在怀中,轻轻拍着,那孩子竟然咯咯笑了起来。 “姑娘你瞧,小公子真乖,被爹一抱就笑了呢!”乳娘在旁边也高兴地对绿桐道。 “小公子?这孩子是……”兰格抬头望向邢震洲。 “是我过世的夫人彬瑶给我生的儿子,那时彬瑶冒死在山洞里生下他,星桓又冒死抱着他杀出重围,这孩子才能和我见面。来烈洛的一路上,我接连请了三个乳娘照顾他,以弥补他些微的先天不足,要是不把他养成个大胖小子,可就愧对了彬瑶跟星桓啊。”邢震洲一面应答着,一面从乳娘手里接过拨浪鼓,放到孩子眼前摇晃,孩子像是格外爱听这鼓声,笑得更欢了。 兰格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掉下泪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连彬瑶与冷星桓的舍身而感动,还是对这幸运的孩子产生了无比的怜爱。而此刻的邢震洲,眼神里的愁苦和忧郁渐渐消失了,抱着、哄着可爱的儿子,他已然变成了一个慈爱的父亲。 “我可以抱抱小公子吗?” “当然可以。”邢震洲笑了笑,小心地将孩子放到兰格怀里。 “你不是说孩子先天不足吗?可我看他已经被你养得虎头虎脑,看来长大后会是个勇猛的大将呢。对了,孩子起名儿了么?” “名字是星桓临走那天起的,叫定天。” “定天?” “星桓说,这孩子在战争时诞生,经历数重天难,还能得以脱险,是他灵魂中的意志战胜了上天。” “真是好名字……”兰格喃喃自语着,抬首望向远方,似乎在感慨。好半天,她才低下头,亲亲孩子的小脸,她虽然爱像男子一样在草原上策马扬鞭,却依旧是个女人,灵魂中深藏的母性正在悄悄流露。 “大人,如果……彪哥哥能恢复记忆,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喔?” “这孩子虽然是个幸运儿,但可怜的是一出生就没有娘,要是桓哥哥还在你身边,倒会是个好母亲,可偏偏又……”兰格的话说了一半,又红着脸咽了回去。 邢震洲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柔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代替星桓来照顾定天,可一方面担心我不同意,另一方面又担心龙公子会不同意,是吗?兰格,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愿意帮我照顾儿子,我又怎么会反对?我能对你说的应该是谢谢,我真的希望自己能代替星桓履行对你的承诺,尽管我可能始终都无法代替她……就当我们邢家对你的补偿,请你接受我的这份愧歉之意,好吗?” (读者亲亲们请注意:订阅收费章节的时候千万不要选自动订阅,就算是手动订阅,新章节出来了也不要马上订,请等上十分钟再订,谢谢合作,切记切记!) “星桓,你所希望看到的,难道就是这样的情景吗?” 奉胜昌站在远处的大树下,望见邢震洲与兰格并肩站在一起,抱着定天遥望无边的苍穹。草原的风能吹散那对男女的愁,却吹不去他心底的冰凉,他试图朝前紧走几步,但脚步已变得蹒跚起来。想起之前他在索荼哙帐中见过洛猛,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的大老粗洛猛,竟比任何人都能看懂他的心事。 “猛子,如你所说的一样,我真希望是老天爷跟我开了个大玩笑,等我梦一醒来,星桓还是我的贤弟,而不是个女人……” “明明那样爱一个人,偏要死不承认,去成全主子,连感情都可以让掉的人,我真为你感到难过。”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在身后。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奉胜昌没有回头,便听出那是竹姬的声音,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怨伶如今还会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身后,她竟一路跟着他到了雁口! “奉胜昌,我不是你的人,更不是梵灵人,莫非还会任凭你呼之即来、麾之即去?你别忘了,我学过一点影破的读心之术,你的心事骗不了洛猛,自然也骗不了我祖竹。冷星桓能为邢震洲做出那样的牺牲,着实令我震撼,我甚至在想,究竟是什么让她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世间又到底会有几个女人能如她一般,怀有那样一颗冰火交融、让人又爱又恨的心……” 竹姬的语调很轻,全然不同以往的锐利,倒令奉胜昌有些纳闷。 “看来星桓离开之后,你也并不见得像之前你说的那样开心。” “是,我的确没感到开心,可你呢?面对冷星桓为了邢震洲愿意被人再骂作魔鬼、灾星并且肯抛弃一切的那种狠毒,你居然不乘虚而入,还舍得让她走,你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你有多么伟大?” “你错了,与其在那种时候向星桓伸出手,我还不如选择失去她。我承认,我是喜欢星桓,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那样像头笨熊似的单纯喜欢着她了。那份爱,早就变成了敬,尽管她抛弃一切,在你看来可能很傻,但她那样的女人,在这乱世里仍然独一无二。” 奉胜昌蹲下身子,手指轻触到野草叶上,嘴角浮动着一丝苦涩的笑容。 第二十七章 银眸少年(一,解禁) (终于更新成功了,今天晚上网络卡死了……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缘份,并不是一种简单的东西,它在某种意义上,可能会是双方交换信任的珍宝。在他乡拾到一段缘,是否也能在心灵上找到慰藉,令模糊的前路再次变得清晰?虽然远隔天涯海角,我心中却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家的影子。今夕何夕,我也开始思念你,开始盼望重逢,而你眼中的那朵红梅,还和从前一样鲜艳吗?◆ 黄叶随着萧瑟的风,无声无息地飘落着,从大墚的林间小路走到热闹的城镇,到处都能看到买菊花的花农。冷星桓记得自己曾经到过巨鹘的边境一次,那时西方的领国青淀正在边境骚扰,她的记忆中只有遍地的尸体,没想到再次踏上这方土地,竟然能直接进入其都城。而菊花原本盛产于霜华,如今那些操着霜华口音的花农居然会千里迢迢跑来大墚卖花,想必巨鹘与霜华的盟友关系早已稳如泰山。 其间,奉胜昌给她送过飞鸽传书,说是龙骏彪的失忆症已被孟靖儿治愈,在烈洛登上大领之位,只是没有对外张扬,以免被别国捕捉到风声。此事固然令她欣喜,但另一件事却更给了她一种奇异的感觉——兰格将嫁给邢震洲成为侧妃,封号惠夫人,据说会代去世的懿夫人连彬瑶抚养定天。她小心翼翼地收起信,望着那些千姿百态的菊花笑了笑,自从她离开郁隆直到现在,奉胜昌已经送了三封信给她,但她一封也不能回。也许,只要得知邢震洲和定天父子俩都平安,她就会为他们感到欣慰。 “姑娘,买束菊花吧,霜华沧原城的菊花,可出名啦!”花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潮。 “真是沧原的菊花?”她蹲下身,仔细瞧着那些各色的花朵,淡淡幽香扑鼻而来,的确是只有沧原芳菊才有的味道。重新踏上流浪旅程,她还没有回故乡去看过,这菊花无意间竟撩动了一缕深埋在内心深处的乡愁。 花农笑呵呵地道:“姑娘,一看你就是识货的人。不瞒你说,这次咱们从沧原带来的菊花大部分都敬上了司徒家十四公子和霜华信芳郡主订亲的宴会,剩下的可不多啦。你能赶上这最后几束,我倒可以给你算个最便宜的价钱。” “信芳郡主?”冷星桓不禁愣了一下。 “嗨,不就是我们大领大人跟大妃生的那位小郡主吗?小郡主的‘信’字取自她父亲的名讳,‘芳’字取自都城朔芳,据说是大人为了表达同巨鹘结盟的诚意,才特地起了这名儿。没想到两家大人动作倒是挺快,这么早就给他们的后代订下娃娃亲,看来乱世就要结束,我们老百姓也能安享太平啦!”花农兴冲冲地说着话,见冷星桓选了几朵花瓣边缘透红的白菊,立刻给她捆成一束,递到她手里。 “谢谢,不用找了。”冷星桓给了花农半锭银子,便飘然而去。 以娃娃亲的形式来进行政策联姻吗?一路上,她丝毫没停止过思考。她清楚地记得,齐淮信的大妃是邢震洲同父异母的妹妹邢宛桢,早听说小郡主将来要姓邢,怎么偏偏又姓齐了呢?据邢震洲讲,他这个妹妹性情刚烈,断不会轻易将幼小的女儿交由丈夫拿去与别国和亲,莫非朔芳出了事? “难道是大哥从中作梗?” 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凌若松的容貌,她用力拍了一下头,凌若松不是霜华的外务大臣吗?虽然她曾经向他要五座城时,将他说得哑口无言,却并不表示此人就是个大傻瓜。大墚城中到处是霜华的花农和商人,邦交正常化,铁定是外务大臣的功劳,她只恨自己低估了那个表面看来令人厌恶,实则比狐狸还要狡猾多端的兄长。 正想着,前面不远处忽然传来鼎沸的人声,冷星桓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家店铺在举办商展。她记得童年时,母亲刘氏也带着她去过一次商展,她以为只有在霜华那样富裕的领国,才会经常举办这样的活动。而如今在巨鹘,她再次看到了这样的大型展会,一种好奇心催促她加快了脚步,挤进人群里,来到了展台前。 刚一接近展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衣物堆放着、悬挂着,还有几个俊男美女穿着样衣示范,一听说商展上有折扣,顾客们都争先恐后掏钱购买。尽管冷星桓自己并不是那种对穿着十分感兴趣的女子,但那些衣裳的款式的确引人注目,并且分成了高、中、低三种价位,颇能满足不同出身的顾客。展台的装饰和摆设格外显眼,看来操办这个展会的商人定有一套非同寻常的生意手段。 “请问,这些小瓶子里的是什么东西?”冷星桓来到另一个展台,指着上面那些奇特的商品询问店家。 “姑娘,你可真有眼光,这是我们云来坊最新制出的香水,不用熏,也不用烘烤,只要涂上一丁点儿,保证遍体幽香,比起那些檀香方便多了。” 一个身材矮胖、脸儿圆圆的女行首热情地招呼着她,一面拉过她的手,打开其中一个小瓶的盖子,洒了几滴那种淡黄色的液体在她手背上。冷星桓还没将手凑到鼻边嗅嗅,一阵清雅的桂花香气已经迎面扑来,旅途的疲劳顿时都几乎忘记了。 “喏,姑娘,觉得怎么样?还不错吧?刚刚你试用的这一种香水叫做‘桂满秋’,就是银桂国王室的娘娘、公主们,前两天也派人到我们云来坊订货呢。这种二两银子一瓶,你若是觉得价钱贵了些,这边还有不同档次的,现在即便不要也没关系。以后要是想买了,还可以送信订货,小店能送货上门,不收额外的钱,等顾客亲自验货之后,再交易也行。” “云来坊吗?你们老板倒是挺会做生意的,我看怕是霜华的大商家,也比不得他呢。”冷星桓微笑道。 “那是当然!我们云来坊梓家在整个大墚,不,在整个巨鹘国可都是金漆招牌!”没等行首回话,展会后的店铺里突然跳出一个少年,令冷星桓和周围的顾客全都大吃一惊。 那少年看来只有十**岁,中等身材,可副模样却好生奇怪!不同于霓月公国寻常人的黑发,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红,嘴角向上撇着,看起来倒是一张可爱的脸,那双眼睛却是银灰色的。 行首一见他来,连忙迎上去道:“哎哟,我说小少爷,什么风把您给吹到店里来了?您看您往这儿一站,果真就客似云来啊!” “吴行首,你这脸蛋儿笑的,都快成那刚出炉的煎饼,一捏就烂啦!我爹不是说过,一直都希望我来店里帮你们的忙,将来才能做个出色的商人吗?呐,你就当给我一次机会,这批香水让我来卖,保准一个时辰全卖光。” 那少年拍着胸脯,笑嘻嘻地伸手捧了捧吴行首打着三道褶的肥下巴,就蹦蹦跳跳地跑到展台前,大声吆喝起来。 “嘿!大家走一走、看一看咧!云来坊梓家最新制成的香水,玫瑰茉莉、栀子腊梅、檀木桔香、麝鼠龙涎,各类芳香应有尽有,男女老少皆宜,路过的客人千万别错过!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 冷星桓暗自发笑,这小子穿着身大红大绿的衣裳,长得又稀奇古怪,就算他根本不会叫卖,在这展会里跳来跳去,也是块活生生的金漆招牌。他这一吆喝,顾客纷纷朝这边涌来,就冲着来看这可爱的毛头小子,不一会儿,香水就卖出了一大半,根本不用介绍。吴行首在旁边看得两眼都快凸了出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胖脸,难道刚才的顾客不多,是自己的长相把人吓跑了? “吴行首,怎么样?一个时辰还没到了,只剩下两瓶了。”那少年指着展台,转过头冲吴行首露出一个阳光般灿烂又得意洋洋的笑脸。 “小少爷就是小少爷,得了老爷的真传果然不一般,小人甘拜下风。等这两瓶一卖掉,咱就可以收摊,老爷应该会笑得合不拢嘴了吧。”吴行首僵直的脸这才恢复原貌,原来那里刚好还站着两个顾客。 “大哥你看,怎么只剩两瓶了?看来好货都被选了去,还是等下批货来了再给老婆买吧。”其中一个男子推了另一个两下,示意要离开。 谁知那少年听觉非常灵敏,知道那两人要走,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立马将两个男子拦住,嘴角一撇。“嘿!嫌弃这最后两瓶,不想买啦?那你们俩刚才一直在这里挑来挑去,到现在要来后悔可不成!” 第二十七章 银眸少年(二,解禁) (由于网络问题,最近无法及时更新,还请亲们见谅……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坏了!吴行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小少爷平日里脾气古怪也罢,今天好容易来一次店里,先前还帮了大忙,此时居然马上变成了小霸王,非让顾客买这两瓶香水不可!她连忙上前去拉他,不料那少年回头瞪了她一眼,将她吓退了好几步,两手一伸,要去抓住那两个想要借机跑掉的男子。 冷星桓见状,快步上前,挡住了那少年。“云来坊的小少爷,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么?我想令尊应该教过你,在商人的眼中,顾客永远最大,你现在年纪尚小,人家可以当你是小孩子家耍浑,不过你这霸道的少爷脾气,在商场上对你和云来坊可没有一点好处。” “呵呵,你这个外地佬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拦住我让那两个家伙跑掉,存心跟本少爷作对?你以为你刚刚拦我那点三脚猫的步法,就能对付我?好,要帮他们出头是吧?现在这里没有别的顾客,你就把这两瓶香水给我买下,否则休怪本少爷对你不客气!”那少年没好气地抬起头,冲着她一个劲翻白眼,银灰色的眼珠露出了一丝完全不同于先前的凶光。 冷星桓暗暗吃惊,她还从来没见过变脸变得如此之快的人,而且这少年一眼看出了她是外地人,又会武功,恐怕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可自己身处的地方毕竟是巨鹘的地盘,她不想惹出事来,于是没等那少年出手,她便使出“登萍渡水”的轻身法,朝一条小巷里飞奔而去。 “喂!外地佬,不要跑!给我站住!” 穿过了数条大街小巷,冷星桓竟然还能听到那少年的呼喊声,好难缠的家伙!她无奈地放下握紧的拳头,在一座废弃的房屋前停下了脚步。果然,那少年飞也似地追来了,看他的轻功,似乎不比她差。她忽然想到了原天铿的儿子雷烈,要说影破的身手,那是从小接受严格的训练磨练出的,可这个刁蛮的商家小少爷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功夫? 那少年大摇大摆地朝她走来,指着衣袋里的香水瓶。“明明知道会被我追上,倒是早些停下还好,免得受苦受累。我告诉你,外地佬,别以为你是个妞儿,本少爷不会对你动手!现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买了我的香水,二是吃打!” 冷星桓瞧了瞧他嚣张的模样,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云来坊梓家除了是大商贾,应该也是大墚的地头蛇吧?可瞅瞅你这张牙舞爪的,还不是只敢对着平民百姓吆喝,你要真有本事,尽管到你们司徒大领殿前闹去,看他会不会买你的香水。” “哈!你这妞儿,看来是皮痒痒等着吃打了!”那少年一听此言,勃然大怒,双拳一挥,架式大开,就朝她劈面砸去。 冷星桓一惊,只感到两道拳风扑面而来,任谁也看不出,这个并不魁梧的少年能打出如此刚猛的重拳法。她忙使出轻身法,避开了这两拳,却猛然记起当年在飞虞山学艺的日子。梅岩师太曾和她说过,她有一个身怀绝技的师弟,是巨鹘人,后来出家为僧,法号“觉先”。这觉先和尚虽已遁入空门,但独门修炼的一套拳法仍旧没有生疏,反而经过琢磨,变得越来越强大,美其名曰“铁飞拳”。 “小子,你慢动手!觉先大师是你什么人?” “呸!我师父的名字也是你叫的?”那少年血气方刚,性情又暴躁,才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挥起拳头一个劲猛打,动作越来越快,拳风竟如排山倒海似地朝她压去。 好厉害的拳头!冷星桓咬着压关,奋力抵挡,她不明白,觉先大师乃是同梅岩师太一样喜欢清静的人,何以会收了这么个野蛮得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倒霉徒弟?然而,这小子死缠着她不放,看来不给他点苦头尝尝,他恐怕得缠她一辈子。想到这里,她抬起右脚尖往地上一划,就在那少年又是一拳劈面打来之时,左臂奋力一挡,身形微侧。右手突然成拳,就在正对着那少年的方向,仅以几寸的距离一拳击出。 “哎呀!”那少年一声惊叫,被对方一拳打中前胸,硬生生摔了出去。他咬着牙关让自己不至于跌个四脚朝天,但一手已经捂住胸口,眉头都皱到了一块儿,可想而知冷星桓那一拳带了多强的内劲。他这一摔倒在地,泥土上铺满的黄叶被掀了个漫天飞舞,仿佛它们也在嘲笑他丢脸。 “怎么样?小霸王,你服是不服?”冷星桓左手一撩裙摆,右手往前一摊,姿势极其潇洒。 “笑话?你刚才不过是侥幸打中了我,就凭你那两下娘儿的花拳绣腿,以为小爷就怕啦?”那少年倔强地站直身子,两只银灰色的眼睛瞪得跟铃铛一样,似乎还打得来了劲儿。但冷星桓适才那一拳着实让他胸口疼得厉害,满肚子火全涌上了头顶,化作浑身之力,一个猛子扑了上去。 “烦人的小子!”冷星桓见这少年一拳紧似一拳,雨点般地砸过来。她心中暗骂自己刚来大墚便碰上个瘟神,看来对这小子有不得半点同情,非得将他打得满地找牙不可。但是,这少年偏偏是她师叔觉先大师的徒弟,铁飞拳威力惊人,若不出重手,很难将这小子彻底击败。 一阵秋风吹动她额前的发丝,她张口咬住一缕发,把心一横,见那少年一记重拳砸来,她侧身闪过,让对方扑了个空。就在此刻,她的左拳猛然变掌,一丢架就是双手连环出击,拳头离那少年的胸口更近到了一两寸。那少年阵阵惊呼,像棵被砍倒的树似的,迎面栽倒在地,表情极是痛苦,连眼泪也掉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完了!完了!我要死啦!要死啦!” “唉,我好像真把这小孩欺负得有点过头……可谁让他自己非要缠人不放呢?”冷星桓擦擦鬓边的汗水,见那少年仰面倒在地上,一脸难受的模样,不知应不应该上前去关心一下。可她正想上前,却见那小子抹干了眼泪,狠狠瞪着她,嘴唇凶恶地向上撇得厉害,她倒抽一口凉气,转身要离开。 “大欺小,不要脸!把人打出内伤不说,还想扔了我一走了之,你这妞儿坏透啦!”还没等她走,那少年忽然在地上蹬着两脚闹腾了起来,那几嗓子叫得比三岁孩子还打浑,冷星桓不禁再次回过了头。 “嘿嘿,上当啦!” 那少年突然诡异地一笑,右手一扬,冷星桓只觉得一阵阴风迎面扑来,连忙一矮身躯,左手一抬,握住的竟是一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铁丝线,另一端连接的正是那少年手上所套的手环。她心中不自觉地跳了两下,自己压根儿没想到那少年还有这种怪异的武器,要不是她躲闪得够快,被缠住脖子的话,对方只消把铁线一拉,她就得身首异处。铁线拂过的风掀落了她额上的布条,鲜红的赤星胎记暴露出来。 “赤星……你是凌若杉!是我师姐啊!”那少年惊得张大了嘴巴,连忙收回铁线,脸上绽开了欣喜的笑容。 老天,这世界上还有比这臭小子变脸变得更快的人吗?冷星桓几乎当场晕过去,可这少年叫出了她以前的名字,倒是一件意外的事。 “早问过你觉先大师的事,可你就是不冷静,只顾着动手。喂,我说你这浑小子,究竟有没有事啊?还有……你师父什么时候跟你提过我的名字?”她摇摇头走上前去,伸手扶了他一把。 那少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呵呵地道:“从我拜入师门那天起,师傅就说过梅岩师伯门下有个额头上生着赤星胎记的徒弟,名字叫凌若杉。我那时想,师姐跟我一样也是模样古里古怪的人,跟我一定合得来,可就是无缘得见尊容。你瞧,咱们还真是不打不相识,你还怪我呢!是你自己不早点把头上那破布条揭下来!” 冷星桓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说话有够滑稽,明明是他自己犯少爷脾气,油盐不进,大打出手,如今反倒怪起别人来。更令她哭笑不得不得的,是那句“模样古里古怪的人”,她不过是额上多了块赤星胎记而已,长得哪一点古怪了?可当她低头再看那少年,发现他眼中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怒火,相反是无比欢喜,仿佛获得了一件渴盼已久的珍宝,早忘了身上的伤痛。 第二十七章 银眸少年(三,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你既然知道我是你师姐,也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我啊?梓——央——改。”他故意拉长了音,一边用手指在她掌心比划着字样,忽然咳嗽了几声,连忙蹲下身子。 冷星桓连忙扶住他,看他的样子,分明是被伤到了,或许是在异乡意外碰到一个小师弟,她不由对他产生了一丝心疼。兴许是女人的直觉,她认为梓央改出手虽然刁钻,性情冲动易怒,本性却仍然纯良,如果他能改掉自己的缺点,愿意从军,应该会是一员出色的武将。 “你还在装没事?我看你还是坐下,让我给你运功散散血,再摘点草药送你回家。” 她说着就要把他往地上摁,谁知梓央改硬是不坐下,还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要不要,如果我老爹老娘看见我带草药回去,他们一个担心一个害怕,那些下人又该为屁大点儿的事忙进忙出受累了。还有,你可别说送我回家什么的,冲着你是我师姐,我就该请你去小住几天,至于这内伤嘛,我自己调息一两天,包准身板儿比被你打之前还结实!” 冷星桓就这样跟着梓央改去了梓家大院。 梓家当主正是央改的父亲梓博鸿,夫人杜氏,两位老人家都是热情好客之人,一听说儿子带了个师姐回来,连忙招呼下人准备酒菜,收拾客房。冷星桓可算是见识到了大商贾家族的生活,不过梓家倒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虽然梓央改一回家,家丁、丫环们便蜂拥上前迎接,整衣的整衣,提鞋的提鞋,但宅中的布景和陈设并不奢华,反而清新雅致。而且,这种布景还让她感觉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凌姑娘,听吴行首说,央改之前在展会上跟你起了点冲突,都怪我和拙荆把他惯坏了,我代小儿向你赔个不是。”梓博鸿起身要敬冷星桓一杯致歉酒。 冷星桓连忙陪笑道:“梓伯父,您太客气了,我和央改之间只是有点小误会,既然误会已经解开,大家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不是挺好的?再说央改邀我这样一个到处流浪、连个家都没有的师姐来贵府打扰,真正过意不去的倒是我呢。” “爹,师姐,你们俩就别再你一杯我一杯地敬酒了好不好?我肚子都快饿扁啦!”梓央改在旁插嘴,视线就没离开过盘子里的美味佳肴。 “行行行,瞧我们的小祖宗都等不及想开饭了,凌姑娘,老爷,大家还是先吃饭吧。”杜氏一面招呼着冷星桓,一面拿过儿子的碗,将每个盘子的菜肴都夹了一些,不一会儿便把碗装得满满的。 尽管梓氏夫妇对儿子的溺爱有点过头,但这和乐融融的一家,着实令冷星桓羡慕。思绪不禁回到童年时代,母亲刘氏在世的时候,也总把好吃的东西留给她,即使温暖中隐藏着悲苦,她同样格外怀念。若说生命中感受到的甜蜜,大概仅仅就只有这一丁点,好像不细细品味苦丁茶的人,永远也无法尝到香甜的滋味。可如今在异乡认识了这样一个师弟,她仍不能把心事向梓央改以及他爹娘倾诉,甚至连“冷星桓”的名字也没有透露半点。因为就算梓家不是武将世家,齐淮信和霜华的将士们都认得她额上的赤星,难免不透露给巨鹘人,布条绝不能轻易摘掉。 夜已经深了,冷星桓在床塌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是因为许多年没睡过精致的红木床而感到不习惯,还是人在巨鹘心在梵灵,邢震洲的影子不时会在脑海中浮现。有时,她心中会闪过一个怪念头,邢震洲娶了兰格,是否很快就会把她忘记?但若真的忘记了她,她是该为他们感到高兴还是应该为自己伤怀呢?无形的思绪推着她走出了房门,来到院中遥望天边的星斗。漫步到水池边时,她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在晃悠,仔细一看,却是梓央改。 “央改,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玩?你身上还有伤,就不担心伤势恶化?”她上前搭住他的肩膀。 “我才不想休息呢,师姐,其实今天我还得感谢你能让我受伤。”他转过头,看似在微笑,银灰色的眼眸中却流露着苦涩。 “说什么风凉话?你这小子不会是存心要你师姐愧疚一辈子吧?”冷星桓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这小子要谢谢她,别是哪里又出了毛病才好。 梓央改抬起头,轻轻撇起嘴角,“不,我是说真的。我长这么大以来,除了跟师傅学艺的那几年,之后的日子里,从来就没受过一点伤,连一根汗毛也没被人碰过。我自从学艺开始,就盼望着自己长大之后能成为武将上阵杀敌,对家族的生意根本不感兴趣。可是爹和娘始终不明白我的心思,即使他们给了我再多的宠爱、再优越的生活,我心里仍然觉得很寂寞。师姐,你知道吗?你是除了师傅之外,第二个和我交过手、也肯真心当我是个朋友的人。” “是这样吗?”冷星桓望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个过着众星捧月一般幸福生活的小少爷,内心竟然如此孤寂,和童年时的她倒有些相似。她记得自己从小就被人当作灾星,早已抛弃了被爱和爱人的权利,咽下了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痛苦。可梓央改不同,这孩子从来没有停止过对爱的渴望,哪怕在她看来根本不足挂齿的一点关怀,也是能填补他内心空白的一份安慰。 “师姐,是不是因为额头上的赤星,你才不能做武将?”他凝视着她的脸庞。 冷星桓暗暗放下心来,这小子看来是真不知道她曾经在梵灵的身份,点点头岔开了话题。“还是说你吧,我想你爹娘或许是因为就只有你一个儿子,担心你从军之后,家族生意会没有继承人。虽然我知道商贾家的老板不一定非要世袭,但前任老板总是更希望由自己的子女继承家业,自家人永远都比外人来得可靠。说不定你就是因为如此,才一直留在他们身边,虽然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但你始终没有再提要从军的事,对吗?” 梓央改愣住了,他发觉自己仍然低估了这个师姐,一下子看穿他的心,她敏锐的洞察力令他惊叹。 “师姐,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沉默了片刻,梓央改忽然一把拉起她的手,朝着大院后门飞奔而去。 出得大院后门,前面是几座高低不一的小山岭,每座小山上都仅有几棵稀稀落落的小树,乍一看像是光秃秃的。梓央改却兴奋地一路拉着她奔上一座山头,来到一棵小树前面,蹲下身子用手去扒泥土。 “喂,你在搞什么名堂?大黑夜里把我拉到这树都没几棵的山坡上来,又在这儿挖土,难不成你私下里瞒着你爹娘在这儿还埋了什么宝贝不成?”冷星桓实在对小伙子一连串的古怪做法感到纳闷,仅仅是一面之缘,他似乎就要把所有的秘密与这个还没有完全了解的师姐分享,她是该高兴还是该觉得这小子太天真呢? 不一会儿,就见梓央改从土里挖出一个包裹,当他激动地打开包裹给她看时,她只翻了翻白眼,忽悠!这小子就是喜欢忽悠!那东西哪里是什么宝贝?只不过是一件用木头和铁皮制造而成的像小鸟模样的玩意儿,看起来不但不起眼,还土得够呛。 “央改,你可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珍藏的宝贝……” “当然了,怎么……你看不上眼?”梓央改注意到了她那带着不屑的表情。 “我的确没看出来,堂堂巨鹘富商梓家的小少爷居然会把这种破木鸟当宝贝。” “这不是破木鸟,是人家伟大的发明!你等会儿,我演示给你瞧瞧,你就知道这东西的威力有多厉害啦!” 梓央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火石,擦出火花点燃“破木鸟”后的一根细线。木鸟“吱”地一声,竟如火箭一般飞上半空,跟着“啪啪”两声爆裂,两团火从空中落下,仿佛划破黑夜的流星。 冷星桓惊呆了,她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奇妙之物,不由得拍手叫好。 “怎么样?这家伙就是我整整花了三年研制出的新式武器,它的名字叫——烈火神鸢!”梓央改站起身,脸上露出神秘又自豪的笑容。 友情演出:梓央改——木子草央/饰 第二十八章 偷天换日(一,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人若是要活着,在欢喜的背后,必须想到背面隐藏的痛苦,如果按捺不住而让感情用事的冲动爆发,只会一发不可收拾,自取灭亡。然而,在对方蓄意挑衅的时候,不仅要想到怎样还击,还应想到如何还击,才是最佳的办法。◆ 大墚的冬天并不算寒冷,似乎每隔三五天,天的那一边就能看到红彤彤的太阳。冷星桓穿着一身青白色的冬衣,正走在回梓家大院的归途上。自那夜见识过梓央改发明的“烈火神鸢”,她忽然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想法,于是在梓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除了和小师弟呆在一起,也常常独自外出散步。果然不出所料,她渐渐发现了巨鹘与霜华结盟的真正原因。 巨鹘是一个手工业领国,但由于领土不如临近的霜华、青淀两国辽阔,又缺乏足够的资金,一直无法在霓月九国中占据强势。而凌若松定是暗中发现了这一点,提议齐淮信以霜华的财力相诱。如此一来,巨鹘不仅可以得到大笔资金发展手工业,霜华亦能获得一批新式武器,即使是英勇善战的梵灵军,也会被两国联军打得落荒而逃。 每看到大墚城中的一处手工作坊,冷星桓心头的自责就会多上一次,从前自诩能洞悉世事的她,这次竟因为低估了齐淮信与凌若松的狡猾,令邢震洲几乎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绝境。但是,邢震英的牺牲带来了最可靠的情报,武兆康的联弩和铁甲阵,不就是巨鹘发达的手工业衍生的成果?连梓央改这样的商家小少爷也能制造出“烈火神鸢”,虽然这种东西存在很大的缺陷,暂时还不能用于战场,可如果梵灵无法拥有自己的新式武器,仍然单纯地举着刀枪对敌,十之**会输得更惨。 “凌姑娘,你回来啦?小少爷今儿上店铺去了,他吩咐小的为您熬了莲子粥,就在您房里放着。” 走进梓家的大门,一个丫环微笑着出来迎接,一边用鸡毛掸子抖落她裙角的尘土。 “辛苦了,请代我向小少爷说声谢谢。” 冷星桓向她点头道了声谢,径自走向客房,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静悄悄的,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都有下人来来往往。梓央改去了店里未归,照从前的习惯,她外出回来若是没碰上那小子,必定要去正厅和梓博鸿夫妇打个招呼。可今天还没到黄昏时分,正厅就四下无人,疑问不由自主在心头顿生。 “梓伯父和梓伯母不会也出了门吧?难不成……是有什么事发生?” 她朝偏厅那边信步走去,不料几个家丁迎面将她拦住。“凌姑娘,老爷和夫人在接待贵宾,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您请回。” “原来梓伯父和伯母有客人啊?那小少爷要是回来,也不能进去?” “凌姑娘,虽然您也是梓家的客人,但梓家的事,似乎不是外人应该管的。” “好,好,我不为难你们,我现在就走。” 冷星桓没有再问,只是笑了笑,转身便朝自己的客房那边走去。照理说商家之间做生意,其间定有商业秘密,她不应该去探听,但刚才那几个家丁的表情却异常严肃。某种直觉告诉她,梓氏夫妇所接待的贵客,恐怕根本不是商家那样简单,连家丁都暂时变成了“卫兵”,能让大商贾如此以礼相待的,多半是官家子弟。她怀着满腹好奇,绕到客房后面,往四下里环顾,看看附近没有人,身形一起,一个“平沙落雁”,无声无息地落在屋顶上,轻手轻脚走到偏厅之顶。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瓦片揭开,露出一条缝,朝里面窥探。 梓博鸿和杜氏果然在厅中接待两个锦衣华服的客人,其中一个身材微胖,腰间有巨鹘特有的文臣腰牌,冷星桓凭借着绝好的眼力,仔细看了看那上面的花纹,片刻,她已断定这人是当地的太守或侍郎。而另一个客人微侧着脸,却令她惊得险些叫出声来,那个面容白净、身材微胖、留着两撇短须的青年男人,竟是霜华大领齐淮信! 齐淮信那个家伙,他不是成天爱泡在酒池肉林里,连出征都要骑最好的马、甚至坐轿子吗?何以会亲自跑来大墚,甚至屈尊降贵驾临一个商人的府上?更古怪的是,这次连凌若松也没跟在他身边。对面梓氏夫妇的神情,似乎颇有为难,莫非……这梓家大院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连串的疑惑在脑海中兜着圈子,她实在猜不出其中有何玄机。 “大人,不是小人不愿遵从您的意思,而是敝国大领大人有命,说当初答应您的要求,便是看管好里面的两个人。可如今没有他老人家的意思,您却直接驾临寒舍要带走人犯,还要取那个孩子的性命,您这样做,不是叫小人为难吗?”梓博鸿的声音有些发颤。 齐淮信收起折扇,冷冷地道:“梓老板,你虽然是巨鹘的大商贾,可你别忘了,你能一手操办那种大型的商展,把你云来坊的服饰和香水销往别国,究竟是托了谁的福?司徒大领跟我是战略上的盟友,现我唯一的女儿信芳到了大墚,司徒家和我们齐家更成了亲家,难道我还不能作主来这儿带走我自己的人?” “小人当然明白,云来坊之所以有今天,巨鹘也能制造出联弩和重甲,都是您和霜华的资助,可是……”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害怕你们司徒大领追究么?我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会和田侍郎一同前来,今日离开之后,他会将此事原原本本禀报司徒大领。梓老板,我劝你还是配合一点,做好准备,三天之后我再来提人,相信你也不希望今后接不到生意,不是吗?” 听罢齐淮信此言,梓博鸿与杜氏不觉对望了一眼,又见那田侍郎在一旁给他们使眼色,两人无奈地垂下头,不再发话。 田侍郎呷了口茶,忽道:“梓老板,齐大领想要在提走人之前看看他们,你们夫妇不会连这也要阻拦吧?” 梓博鸿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走到偏厅左侧的橱柜旁,打开柜子,在第三格上旋动一个铜壶。冷星桓看得一清二楚,那铜壶是个秘密机关,一面墙壁随着壶的转动渐渐打开,露出一间隐隐透着火光的密室。梓博鸿留下杜氏在外等候,亲自领着齐淮信和田侍郎走了进去,那扇密门咔咔几声合上了,不留一丝缝隙。 夜色昏盲,沉沉的更鼓敲响了两声,冷星桓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换了夜行的黑衣,来到偏厅门前。半夜里的偏厅没有家丁和丫环看守,大概是梓博鸿为了避人耳目,故意没在此安排下人,让谁也无法猜到厅中有密室,还有人被囚在里面。她白天亲眼见过开启机关的一幕,三两下就打开密门,摸了进去。 密室中有一条大约两丈长的通道,虽然白天见不到阳光,里面却一直亮着几盏纱灯,并不算黑暗。冷星桓贴着墙壁小心地挪动步子,终于走到尽头,一个女子低吟着小曲的声音忽然传入耳际。密室中的一方床褥上,坐着一个姑娘,她怀中抱着个看来两三岁大的孩子,正在静静哄他入睡。纱灯的光偶尔跳动了几下,那姑娘轻轻侧过头,冷星桓猛然看见了一张泛着贵气却又苍白的秀丽脸庞,不禁目瞪口呆。 “伯宗夫人?” “谁?”里面的女人惊诧地转过头,当看到冷星桓时,顿时睁大了眼睛。 “夫人,您认不出我了吗?我是冷星桓,辞别大领大人之后流浪到此。自鹤平一战,便失去了您和定邦公子的消息,齐淮信手下将领说你们母子已经葬身乱军之中,可怎么会……被囚在这里?”冷星桓上前,凝视着她憔悴的脸,连睡在母亲怀里的定邦,本来胖胖的小脸也瘦了好些,心中不由得隐隐作痛。 齐淮礼这才确定冷星桓是女儿之身,听她诉说了如何落难为平民、偶遇梓央改、住进梓家大院的一番话,她眼中仿佛流露出怜悯的目光。邢震英战死沙场一事,她早听齐淮信说过,可眼泪依然忍不住夺眶而出。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相公壮烈殉国,我和定邦偏偏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如今大哥还想杀死定邦,我作为母亲,却连保护自己儿子的力量也没有……” 第二十八章 偷天换日(二,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您说齐淮信要杀定邦公子?”冷星桓一惊。 齐淮礼含着泪,将睡着的定邦小心地放在床上,让冷星桓坐到她身边。“冷将军,我大哥那个人原本就无情无义,从我嫁去鹤平那天开始,他就当我是一件用来维持霜华与梵灵关系的工具。其实他一开始就十分怨恨邢家的人,若非还念在我是他亲妹妹的份上,我又拼死保护儿子,他早要了我们母子的命……听说后来是凌若松的主意,把我们送到大墚当成人质,便可获得一时的稳固关系,但现在大哥送出了女儿,比我们更有利用价值……” “所以就要杀了他的亲外甥?齐淮信到底还是不是人?”冷星桓面带怒容。 “的确,大哥草菅人命,从来没有把我们母子当成人看待。但梓老板夫妇是好人,他们曾经想过,等事情过去,我们母子被世人淡忘了,就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可没想到大哥亲自登门拜访,非说定邦身上始终流着邢家人的血,势必要斩草除根,免得后患无穷……如果可以,我真想用我的性命换儿子一命,可定邦只要一天还在这里,就算我在大哥面前自尽,他仍然不会放过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定邦死了,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相公交待?我……”齐淮礼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眼神越来越扑朔迷离,一说到儿子可能会送命,她似乎就方寸大乱,甚至就快失去理智。 冷星桓握住她的左手,低声劝她定下心神,心头却不自觉地涌上一波又一波的酸楚。齐淮礼手上的丝帕,她曾经见过,是邢震英在定邦满月那天亲手送给她的,上面绣着一对飞过绿柳的燕子,可如今,这对燕子却被残酷的战争拆散,隔在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乱世中的女子,她们的命运和爱情总是那样悲哀,那样苍白无力,她们随时都会担心自己深爱的丈夫被战争夺去生命。然而,就算丈夫死去,齐淮礼也必须拼命抑制着悲痛,她不能在儿子面前表现出伤心,要是自己太过软弱,孩子就会害怕,在这个世上,不幸的女人并不是只有她一个。男人主宰天下的乱世中,女人能活命的比男人多出太多,也许应该感到幸运。但要是定邦果真死在齐淮信手上,齐淮礼失去了唯一的寄托,又会变成怎样? 当冷星桓在密室见到那位夫人的一刹那,心底已经萌生了要救他们母子出去的念头。可是,要怎呢才能在齐淮信完全不发觉的情况下将他们救走呢?若是两人在这种时候失去了踪影,她只怕好不容易才暂时平定的局面会再被齐淮信搅和得乱七八糟,到时敌人很可能会查到邢震洲在烈洛避难,即使有烈洛铁骑,他们也没有一丝胜利的把握。 “夫人,您刚才说……梓老板夫妇想过要救你们出去,连司徒杭也不肯轻言放过你们,他们二老莫非还敢违抗大领的命令?” “我不知道,不过梓老板夫妇俩一直很同情我们母子二人的遭遇,对我们极尽关照。尽管我这个人生性愚钝,可我始终觉得,他们说那话的时候不像是在开玩笑。”齐淮礼定了定神,努力回忆着过往的一幕幕。 冷星桓沉默了片刻,蹙起双眉,“夫人,您愿意相信我一次吗?我想尽我所能救出你们母子。” “不,冷将军,我虽然不懂政治,也不懂打仗,却比谁都更了解我大哥的心思。我们母子若是离开了这儿,他必然会马上联合司徒杭找到二弟,将他和梵灵军一网打尽。震英生前最珍惜二弟,我怎么可以只为了自己和定邦活命,就拿二弟和整个梵灵人做赌注?那简直太可怕了!” 齐淮礼的眼角颤动着,不时回望床上睡得正香的孩子,泪水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冷将军,我很感激你这份心,或许……只要定邦能出去就好。不过话说回来,定邦如果不见了,大哥不也一样要剿灭梵灵?他,他还会杀死更多无辜的百姓……” “夫人,您别说了,我一定会尽力在三天之内找到解救你们的办法。”冷星桓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抽身向齐淮礼鞠了一躬,身影飞快地消失在了纱灯的微光后。 翌日清晨,梓博鸿没等杜氏和儿子起床就出了门,梓央改起身时,母亲也已去了店里,他让丫环端了碗稀粥过来,但似乎没什么胃口。他突然想起昨天在店里呆了许久,好像冷落了师姐,于是飞奔去客房找冷星桓,想让她和他同去后山改良“烈火神鸢”。谁知冷星桓不在房中,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凌姑娘呢?一大清早去了哪里?还是昨儿夜里就没回来?”他连忙询问丫环。 “小少爷,今儿早上老爷出门不久,凌姑娘也出了门,似乎是跟在老爷后头去的,走的是东边那条林荫小道。” “那条路不是通往城郊的邬村吗?我爹不去云来坊,偏去那鸟不拉屎的地儿,该不会上那里去谈生意吧?”他摸着脑袋,一头雾水。 “老爷去办什么事,奴婢就不知道了,要不等他或是凌姑娘回来,您亲自问问。” “得了,我自己去瞧瞧,真烦人!”梓央改险些又发了脾气,所有的人都没空陪他,早弄得他满肚子牢骚。但一想起冷星桓的话,他强行压住了心中的火,撇着嘴背起双手走上了东边的林荫道。 冷星桓一路跟踪梓博鸿,走过蜿蜒的山路,她看见了一处破旧的村庄。梓博鸿走到一座茅屋前,轻轻敲着门,而茅屋外的一棵树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在这种穷乡僻壤,何以会种着通常只有贵族才会栽种的银杏树?尽管树叶已枯黄凋落,但梓博鸿敲门之际,不时回头朝那棵树望上几眼,神情凝重而痛苦。 “爹,是您来了么?”一个身材瘦削、面容泛黄的青年男子打开了门,迎接梓博鸿进屋,这一声“爹”,着实令冷星桓心头一震。 梓家不是只有梓央改一个儿子吗?她怀着满腹疑惑,悄悄凑到门缝前张望。屋子的布置极其简陋,打扫得却很整洁,只是窗前的草床上躺着个看来三、四岁大的孩子,面色蜡黄,像是睡着,但不时会喘上几声。 “央真,阿荣的病一直都没有起色吗?”梓博鸿坐在床边,抚摸着孩子的脸,眼底含泪。 那男子苦着脸摇了摇头,“爹您是知道的,阿荣的娘生下他就去世了,这孩子从出生起便被病魔所困,多少位大夫开的药,他吃了也不见起色。前次请来的那位大夫告诉我,孩子恐怕……撑不过十天。” 梓博鸿搭着那男子的肩膀,眼底流露着愧疚。“儿子啊,都是爹不好,爹对不起你们……” “您别这样,您当年在战场上被武兆康俘虏,是不想娘和我被司徒杭所杀,才会故意抛弃我们母子投靠巨鹘,娶了继室忍辱偷生。央真的命是爹的屈辱所换,又怎么会怪罪于您?您就直截了当告诉孩儿今日所为何事吧,若然爹要我牺牲性命,央真也不会有半句怨言。”那男子声音微弱,神情却透出坚毅。 梓博鸿垂着头,半晌才说出了那难以启齿的原由:“你应该也听说了,霜华大领齐淮信把女儿信芳郡主送到大墚,和司徒杭的十四公子定了亲,就等于送出新人质。昨天齐淮信微服造访我家,想要在三日后将囚在我家密室中的淮礼郡主母子带回朔芳,他可以留得自己的妹妹,但容不得定邦公子,要斩除梵灵邢家的血脉。原本我一直在想法子,以为他们母子俩很快就会被忘却,到时便可派人暗中将他们送回邢家,谁知……央真啊,定邦公子今年三岁,和咱们阿荣同年出生,你就当爹求你,把阿荣……交给我。” “您的意思,是要阿荣……代替那位公子去死?”梓央真脸色煞白,猛然怔住了。 “我知道这样做对你来说很过分,阿荣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亲孙子啊!你以为爹就不疼他、不爱他吗?可这孩子自出生以来就受尽了病痛的折磨,如今已经撑不下去,还不如让他早登极乐,倒可以得到解脱。爹忍辱负重多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让我们梓家再为梵灵和老主人的后代尽忠,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定能明白爹的苦处。央真,爹今天给你跪下了!” 第二十八章 偷天换日(三,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爹!”梓博鸿正要伏倒在地,梓央真上前一把扶住了父亲,泪水夺眶而出。 冷星桓在门外看见这一幕,只觉心像被扎了芒刺一样,血流不止。这个大商贾梓博鸿,真正的身份竟是梵灵武将,还对梵灵邢家忠诚到了如此地步!看到梓央真将阿荣小心地抱到父亲怀里,梓博鸿蹙眉落泪的一刹那,她猛然回忆起母亲刘氏去世那天,自己连母亲的手也没牵到,就被父亲叫人送走,一阵阵剧痛撕扯般地搅动着五脏六腑。她不敢再看,转身朝村庄外疾奔而去。 “师姐?可找到你啦!你这几天都不陪我去后山看我试验烈火神鸢,真过分!” 刚钻进一片树林,她迎头就碰上了梓央改,小伙子嘴里叼着根草叶,一脸埋怨的样子。她知道若是换了从前的梓央改,恐怕又要大发雷霆,还好他并没有看到梓博鸿与梓央真会面的情景,她不能想象他知道秘密后会有什么反应。 梓央改虽然天真烂漫,但当目光对上她脸庞时,已发觉不太对劲。“怎么了?脸色怪不好的,该不会是哭过吧?你究竟上了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别胡思乱想,是眼睛进了沙子而已。喏,你不是要我陪你去试验你的宝贝么?咱们这就去。”冷星桓擦了擦眼睛,拉起他的手,飞快地走出了林子。 晚上,梓博鸿等妻子杜氏睡着后,抱着藏在客房中的阿荣,悄悄走进了密室。 “伯宗夫人!”他轻轻唤了一声。 齐淮礼惊讶地转过头,从前梓氏夫妇总是叫她为“郡主”,如今以“伯宗夫人”相称,着实让她吃惊。 “夫人先别问详细的原由,在下只能告诉您,我梓家本是梵灵武家,我已想到办法,今晚特来迎救定邦公子。” 梓博鸿说着,便把睡着的阿荣放在床褥上,定邦在旁边睡得很香,两个孩子躺在一起,身材和脸蛋都有些相似,若不仔细查看,还真难以辨认。齐淮礼闻听此言,抬头望着对方肌肉微微抽搐的脸,顿时呆住了。 “梓老板,那孩子是谁?难道……你想用他换走定邦?” “没错,请您快些将这孩子和小公子的衣物调换,我便能越快安排心腹将小公子送去找大领大人。至于我带来的孩子是谁,您不用多问,那户人家都已经答应让我把孩子抱来,我怎么可能再冒一次险把他送回去?” “可是……用这孩子将定邦换走,就是让他代替我儿子去死,你叫我如何忍心害死一条无辜性命?”齐淮礼实在太难接受他的提议,迟疑不决。 梓博鸿放低了声音,沉着脸道:“夫人尽管放心,这孩子从小就身患绝症,大夫诊断过,他活不过十天。” 在一场苦口婆心的劝解下,齐淮礼再三犹豫,终于答应“偷天换日”的计划,让定邦吃了两个浸过酒水的面饼,将阿荣的衣裳换到他身上,躺到梓博鸿怀里。而就在梓博鸿转身要走之际,她突然扑上前去,凝泪伸出双手,却在半空中僵住了。这一分离,或许今后永远也不能再见到儿子,她最后一次触摸孩子的小脸,手指在剧烈地颤抖,然而她并不知道梓博鸿的心也碎成了一片片。 “天底下恐怕没有任何人,会比再也抱不到自己孩子的母亲更不幸的了吧。如果她能坚强地活下去,也许能等到和儿子重逢的一天,霓月大神要是有眼,就请保佑伯宗夫人和小公子……”梓博鸿走出密室,不住地摇头叹息,可他不能不强忍着自己的亲孙子即将死去的悲痛,抱着孩子的双手,几乎快要被压得失去力气。 “梓伯父,我……可以帮助您吗?” 他刚走到偏厅门口,正要唤来心腹,忽见一个人影站在黑暗的屋里,那个身形……是冷星桓! “凌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惊恐地抱紧了孩子。 冷星桓上前几步,低声道:“我全都知道了,因此才想助您一臂之力,其实我现在的名字叫做冷星桓,曾是梵灵邢大领麾下大将。虽然此时的我已经离开了梵灵军中,但我从没忘记过大领大人的恩德,定邦公子是大人早已指定的继承人,我自然应该送他回到他二叔身边。”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梓博鸿眼中流露着怀疑的目光。 冷星桓揭下额上的布条,借着月光指了指那块赤星胎记,解下腰间的宝剑举到他面前,正色道:“梓伯父,您曾经是武将,就算您经商多年,依然不会不关心战况。像我这种生着灾星、带着不祥之剑的女子,除了邢大领之外,又有谁肯大胆封我为将?不管您信不信我,我仍要说出心里话,如果您觉得那是谎言,大可以用我的霸风剑拿了我这条命去。” 她说着,将剑硬塞到梓博鸿手中,眼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你究竟有何计策?” “请您让央改和我一同上路,前往烈洛都城雁口,定邦公子要由央改送到大领大人手中,才会避过三公子邢震东和四公子邢震云所有的眼线。伯父,您信不过我,也该信您的儿子,央改是天生的将才,您若真要为梵灵尽忠,就让他走上梦想之路吧。” 梓博鸿猛然怔住了,冷星桓那语重心长、全然与其年龄不相称的一番话,早已令他再无理由去怀疑。望着她额上的赤星和手中的霸风剑,他似乎能感受到,这姑娘忍受的痛苦或许并不亚于自己。 “大领大人……现在人在归冕?” “不,厉将军率前军以给懿夫人吊丧的名义赶去梓京,只不过是想引开齐淮信的注意,让他觉得梵灵和归冕小国联合,迟早要被霜华、巨鹘两国收入囊中,自然就会放松警惕。其实大领大人真正藏身的地方,是东南领国烈洛的都城——雁口。” 山头的缝隙里,抬眼可见半个月亮,只是驾马奔走在崎岖山路上的冷星桓与梓央改,全然无心欣赏月色,反而各自黯然神伤。 吃过酒面饼的定邦早已睡得熟透,连马蹄的颠簸也无法吵醒他,小小的脸蛋上似乎还挂着一丝笑意。是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而感受到了自由,才会这样安心醉在梦中吗?冷星桓抚触着孩子的头发,她记得自己已经是第二次抱着个孩子骑马飞奔了,虽然这次抱的是定邦,不像当时抱定天单枪匹马杀出霜华军重围那般危险,但心情始终无法平复。 一路上,她将往事对梓央改娓娓道来,原本还担心他认为自己被父亲骗了多年,会又火山爆发一次,没想到小伙子的反应竟然出奇平静。 “师姐,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白天换我来抱小公子吧,看你脸色差的……” “你抱他?你知道怎么抱孩子吗?” “也倒是,女人天生会抱小孩,那等我们出了大墚城,再找间客栈歇歇脚,不然日夜兼程,就算人吃得消,马儿也会累趴下。” 梓央改轻轻勒了勒马,放慢了速度,只看到冷星桓在点头,连眼珠也不转,一直眺望着远方。 “师姐,从我家出来开始,你整个人都怪怪的,好像除了小公子和吩咐我无论如何都别在大领大人面前提你的名字,就真没别的话跟我说?” “有,你是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小子,看来只要有机会做武将,所有被揭穿的真相都能被你抛到一边。也许是我之前低估了你,没想到你平时脾气暴躁,还有细心的一面……不,我或许早应该想到,觉先师叔是位智者,他收的徒弟必定有其出色的地方吧。央改,你若真当我是你师姐,我希望你能完成你爹的心愿,为梵灵和大领大人一生尽忠。”冷星桓回头,朝着他笑了笑。 “既然你能看出我有两面性情,我又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思?在你心目中,比起梵灵,大领大人明明就占着更重要的位置,可你居然宁愿自己心痛,放弃一切,也要在暗地里全力帮他。你说服我爹让他放我去追求自己的武将之梦,你却放弃了自己的梦,为什么?”小伙子的眼圈有些发红。 冷星桓沉吟片刻,抬眼望着他的脸庞,似是在为他存在截然不同的两面性格而惊异,又似在对远方的邢震洲怀着思念。“也许你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感情吧。但你看看我,再想想大领大人,就会知道那堵墙是不可能被打破的。我和他不能相配,就像星星和月亮,通常不能同时存在于夜空一样。即使可以开始,即使对我们来说,我和他都是彼此的唯一,两人靠得再近也看不到终点,所以才会借着距离偶尔产生一丝想念。” 第二十九章 蓄势待发(一,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积蓄了势力,不一定就要立刻挥拳出击,应该更仔细地看清周围发生了什么。只要有一颗明镜般的心,就能清楚分辨感性和理性,一切的模糊都会变得清晰。若是在不合适的季节选择了不合适的战略战术,那么无论多勇猛的将士都不能逃脱厄运。◆ 茫茫的烈洛大草原,春风吹动碧绿的草浪,一眼望不到边际,溪流像玉带,映着阳光的蓝色湖泊,如同神的巧手雕琢而成的宝镜,璀璨美丽。辽阔的天际不时有雄鹰翱翔而过,烈洛马和成群的牛羊来来往往,到处都洋溢着无限生气。 邢震洲抱着儿子,与兰格同骑在一匹马上,悠闲自在地散步。在这个被称之为世外桃源的领国生活着,旁人看来,他似乎过得格外惬意。也许听见兰格的欢笑声,果真会令他觉得舒畅,但谁也察觉不到他一蹙眉、甚至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藏着别的东西。 远处的帐篷前,也停着一匹马,马旁的站着的正是龙骏彪,坐在帐篷外的黑衣女子则是已经为他治好了失忆症的孟靖儿。 虽然和邢震洲相处的时间已不算短,龙骏彪却始终猜不透这个梵灵大领的内心,他只怪自己曾经失去记忆,连烈洛与梵灵两国关系的变迁也没能亲自见证。邢震洲是老狐狸邢清扬的儿子,偏偏要代替父亲向烈洛表示歉意,归还骝陵城、还送回兰格任管代,同烈洛缔结友好盟约。直到如今,他竟然肯以与入赘类似的方式,低声下气在烈洛迎娶兰格为惠夫人,果真是表达着一份赤诚吗?他曾经怀疑过某些事,但孟靖儿影破的身份迄今为止也得不到众盟主的认同,即便他要娶她,也只能将她封为侍妾,而不能立为大妃。若邢震洲真有别的目的,应该会想尽办法让他封孟靖儿为妃,可直到现在,对方仿佛根本就没有那种意思。 然而,龙骏彪打从心底不喜欢与别国结盟,即使他爱孟靖儿,也不能将这种话告诉她,只因她目前还是邢震洲的影破。于是,他暗地里派人打听冷星桓的下落,希望能多知道一些事,可派出的人回来,全都没有冷星桓的消息,他不由得感到郁闷。遥望着邢震洲和兰格抱着孩子同骑一匹马的身影,那幸福的情景让他不自觉地羡慕,看来不像有什么问题,或许真是自己太多心了。 “龙兄,为什么不来和我们一块儿骑马?”正想着,邢震洲已经策马而来,停在了不远的地方。他下马从兰格手中抱过孩子,兰格下来之后本想接过,他却微笑着示意她和孟靖儿去四处逛逛,自己要亲手抱着孩子与龙骏彪聊天。 “这娃娃虎头虎脑的,真可爱。”龙骏彪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伸出手指逗弄着小定天,一边笑着,即使得到邀请,他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和邢震洲一起策马驰骋的兴致。 “龙兄该不会是还在为两国结盟的事耿耿于怀吧?”邢震洲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 龙骏彪抬头,微蹙起双眉,“邢兄,当着孩子的面,我不想说假话,骝陵一战虽然过去数年,但直到现在,我心中仍旧对它存着阴影。当然,你一而再、再而三对我和整个烈洛作出补偿,如今更娶了兰格为妻,这份诚意着实感动了我们。烈洛人天性好客,别国有人前来投奔,自然是非常欢迎,但与别国结盟,却无疑是把原本的赤诚变成了交易,我龙骏彪既然已经做了烈洛大领,就无法等闲视之。” 邢震洲望着他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扬起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好啊,这才是我邢震洲欣赏的烈洛大领!龙兄,可以交你这样的朋友,震洲真乃三生有幸。可是……” “可是什么?” “龙兄真的认为,无论霓月九国发生多少战乱,烈洛都一直会是这乱世中唯一的世外桃源?”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世上多少人都信奉着霓月大神,可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呢?那位每天都吃着百姓香火的霓月大神好像并没有慈悲之心,相反正是他挥舞着宝剑,从霓月公国建国开始便埋下了战争的种子。九国战乱历经百年,亦难换来真正的和平,人们早已被战乱麻痹,明明有人可以站出来平息纷争,却始终缺少那份违抗神意的胆量,全都麻木地生活着。坚守着自己的领土,以为就能置身事外?龙兄,世间的污浊很快就会蔓延到烈洛这片净土,你不想面对都不行。” 龙骏彪闻听此言,暗暗惊愕,他努力在心中说服自己,邢震洲的话是故意想打破他坚持的信念,可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已经开始动摇,因为那番话绝不是凭空捏造。 “龙兄,你我都能看到,此刻的烈洛仍是风和日丽,百姓生活闲暇舒适,但骝陵城外又是什么景象呢?战火,刀枪,军人们接二连三地倒下,百姓生灵涂炭、苦不堪言。我知道你是爱好和平之人,可你就只能为烈洛守住领土,而要眼睁睁看着桃源之外的人堕入地狱?如果你还是坚持你的原则,我没有任何办法,但我这个人就不相信什么神明,更不相信命运,我依然会睁大双眼,在这乱世的沧海桑田之间把一切看个清楚。人只有直面这个世界,才会明白,要成为战胜者才可以让生命得到延续,若然觉得置身事外就能解决问题,最终不仅不能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还会让他们和你一起倒在血泊之中。你看我儿子定天,不就是险些在战争中丢了性命,最后却拼命活了下来的人么?”邢震洲仰天叹了口气,垂下头缓缓闭上了眼。 第二十九章 蓄势待发(二,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龙骏彪咬了咬下唇,不再说话,无论多么不愿和梵灵结盟,率领烈洛将士们杀上战场,事实也无法允许他逃避。父亲龙骧的影像浮现在脑海,他记得父亲年轻的时候,额上就偶尔能看见皱纹,鬓边也时常会添上几丝白发,或许在父亲内心深处,同样在为乱世中的烈洛感伤吧。剑可以轻易出鞘,但要重新收回鞘中,恐怕非得染上鲜血不可。 “那么……邢兄准备何时需要我的帮助,对霜华、巨鹘联军进行反击?” “多谢,反击是一定会,但绝不是现在。” “你的意思是,即使有我们烈洛的援助,你依然会等上更久的时日?话说回来,你若是能等上个十年八年,我倒真会对你彻底地刮目相看。” “若是情势需要我等上十年八年,我一定会等到那个时候,不过一旦出手,就得要齐淮信和司徒杭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咦,天儿笑啦?连你也觉得,爹应该这样做吧,真是乖孩子……” 邢震洲低头亲了亲孩子软软的小脸,眼中流露着无比的疼惜之情。龙骏彪却不知自己心中多了种什么滋味,这个邢震洲,竟然可以在天真无邪的小儿子面前笑中带泪,用如此温柔的声音说出那种要将敌人赶尽杀绝的狠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大领大人!” 正在这时,洛猛从远处策马飞奔而来。 “大人,雁口城中有人来报,城外来了一个红发银眸、抱着个孩子的小伙子,说是要面见大领大人。” “红发银眸的小伙子?还抱着孩子?他表明了身份吗?”邢震洲觉得奇怪,他从懂事开始就从没见过这种怪人,更不消说还认识这么个人,但洛猛是个粗人,绝对不会撒谎。 “那小伙子说他叫梓央改,是从巨鹘都城大墚长途跋涉了两个月才来到雁口,看他的模样,似乎真的很累,但是没经过您和龙大领的同意,谁也不敢放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巨鹘人来和您见面。属下曾问过他好几次,要见您的原因是什么,可那小子死活都不肯说。” 邢震洲还在思索,龙骏彪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邢兄,依我看,咱们还是到城前去看看好了,听洛将军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好奇,想瞧瞧那长相怪异的小伙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跟在两人身后,洛猛歪着头摸了摸下巴,他似乎看出邢震洲之所以故意犹豫不决,无非就是在等龙骏彪开口。然而,邢震洲接下来的话,却着实震撼了他与龙骏彪。 “龙兄,你在城上观看就好,我想亲自到城下去会会那小伙子。” “大人,您不是开玩笑吧?万一那小子是个影破,要行刺您怎么办?就算您要到城下去会他,也得让属下陪在您左右!”洛猛拱手拦在他前面。 “不,我要独自会他,谁都不得阻拦。”邢震洲说着将定天交给洛猛,翻身上马,“夜霾”一声长鸣,飞也似地朝城口驰去。 “大黑马……二叔?” 梓央改怀里的定邦远远望见了“夜霾”矫健的身影,虽然孩子只有三岁,但打从会叫爹娘开始,邢震英就对他说过骑着大黑马、长得有点像爹爹的人就是二叔。这孩子一路跟着冷星桓和梓央改来到烈洛,两个人不过哄了他一次,说他爹娘都去了很远的地方,要他先跟着二叔,他竟然深信不疑,连闹也没闹腾过。 “小公子,我可不知道那边的人是不是你二叔,等我弄明白了再把你交给他,现在你乖乖地别说话好吗?还有,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提你桓姨,否则会被大野狼吃掉喔!” 定邦半懂不懂地眨着眼睛,看到梓央改扮鬼脸,好像有点怕怕的。但他始终是个听话的孩子,梓央改叫他怎么做,他就会怎么做,圆圆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很快就使劲地点起头来。 “小伙子,就是你要见我?”邢震洲纵马上前,看到梓央改的红发银眸,在秋天的阳光下颇是惹人注目,的确有些惊异。 可是,还没等对方看清他怀里孩子的容貌,小伙子已经扬出左手,一条铁线“呼”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邢震洲面门。 “好家伙!” 邢震洲一惊,连忙一个“蹬里藏身”,避过这一突然又凶狠的袭击,右手立马拔出了覆雷剑。剑锋一横,梓央改疾射而来的第二条铁线正好缠住了剑身,他收剑的瞬间,梓央改的铁线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竟然无法拉回,反而连人也险些被拉下马去。好在他还有一双铁拳,右拳硬生生地将左手的铁线砸断,才发现自己的玩笑似乎开得有点过头。 “不玩了!不玩了!我相信你就是我要找的大领大人还不行吗?”小伙子拍马后退,左手一个劲摆着,那副像小孩一样闹脾气的模样逗得城楼上的人都发出一阵阵哄笑。 邢震洲没有追上去,只觉这小子的反应太奇怪,刚才突然发狠用铁线袭击他,已经显示出不凡的身手,此刻竟立刻就变成了天真的大小孩,仿佛在跟他做游戏一样。莫非这小子想耍回马枪?他思索着,一边抬头望着梓央改的脸,厉九霄当初早就跟他提到过巨鹘军的新式武器,要是自己贸然上前继续和对方打,那古怪的小伙子会不会还有更危险的杀招? 正想着,就见梓央改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说了声“参见大领大人”,一面将孩子放到地上。 “二叔!” 孩子一声天真的呼唤,令邢震洲顿时又惊又喜,他一把将孩子抱起来,举过了头顶,好半天才放下,紧紧搂在怀里。 第二十九章 蓄势待发(三,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定邦,真是二叔的定邦吗?孩子,你还活着……还活着呀!” 定邦不知邢震洲见到他究竟兴奋到了什么程度,但二叔泪如雨下,把他的小脸也打湿了,他连忙伸出两只小手,轻轻拍打邢震洲的脸。梓央改在旁看到这对久别重逢的叔侄,都差点感动得掉泪,心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能向冷星桓交待了,他仰望着天空,深深吸了口气。 三人进得城中,直到去了邢震洲的帐篷,安顿好定邦,梓央改才将父亲梓博鸿的亲笔书信和齐淮礼留给定邦的一块金锁片交给了他,并诉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唯独隐瞒了冷星桓的事。想起去世的兄长和被齐淮信押回朔芳、不得不与儿子分离的大嫂,邢震洲不禁泪落涟涟。 “央改,也许千言万语也难表达我对梓将军和你哥哥央真的谢意和惭愧,若你不嫌弃我这个落难大领,就做我军中将领,直接归属我的主力军吧。如果我军可以一举反击,我一定会亲自将令尊和令兄接到鹤平封赏。” “谢谢大人的好意,央改如今得以重返故国军中,必定会那个什么……肝脑涂地为梵灵尽忠!只是依目前的情势看,大人您和龙大领还不能对霜华、巨鹘联军轻举妄动。” 梓央改的话惊动了在场所有的人,然而不过一会儿,大家全笑出声来,人人都在怀疑这小子到底是个幼稚的孩子还是成熟的大人。听他说话的口气,没一点可靠,而邢震洲却要封这种怪人为将。 洛猛清了清嗓子,“小子,照你这么说,以梵灵、烈洛联军目前的兵力,加上归冕都不是敌军的对手?” “洛将军,看你壮壮的身板儿,就知道你身经百战。可即使是你像这种强健得跟山一样的将军,也难保不会被武兆康老头儿的联弩射成刺猬,更何况是虾兵蟹将?” “嘿!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洛猛头一次遇到了比他这粗人还难搞的家伙,这个毛头小子,不仅嘴毒,行为还乖张得要命,一开口就听得人一肚子火。 梓央改朝邢震洲那边望了一眼,见他没说话,摆手笑了笑。“拜托,洛将军,你刚刚不就想说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可对于武老头儿,你又有几分熟悉?武老头的师傅是百年前在霓月九国都被称为怪才的牛鼻子老道——无极真人,行兵布阵全得了那妖道的真传。现在巨鹘军中不单有联弩队,还有重铁甲战车队、方刀队、金壁银钩队和暗野队,梵灵和烈洛要是不研制新武器,还用破铜烂铁跟他们打仗,迟早大家都得一命呜呼。我啊,还没满二十,可不能就这样跟着你们大伙儿一同掉脑袋。” “喂!”洛猛实在受不了他的臭脾气,捏着拳头就要站起来,恨不得跟这臭小子单挑。 邢震洲将折扇在桌台上轻轻磕了两下,“罢罢罢,猛子,你三十几岁的汉子,干什么非要跟个孩子家较劲?” “大人,这小子才不是一般的孩子!他分明就不是真心投靠,从一开始没把我们的军队放在眼里!” “是吗?我记得在我小时候,曾听爹跟大哥说过一句话,他说男孩子就是要嚣张,要喜欢挑衅、喜欢打架,将来才会成为真正出色的武将。而央改骨子里就有这种天份,难道不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他若像你所说,不是真心投靠,那么定邦又如何能毫发无伤地回到我身边?” “大人!” “都退下吧,央改,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早晨来帐中见我。” “好的,大人,我一定会尽量不睡过头!” 直到告辞的时候,梓央改的语气还是那样惹人发飙,洛猛骂骂咧咧地背着双手走出帐去,回头还不忘递上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梓央改想起冷星桓的话,总算没有冲上去和他动手,但这种忍耐法似乎也太折磨人了,手心里握出的两把汗居然流到了地上,就差还没把地皮烫得翻过来。小伙子暗暗叫苦:“师姐啊师姐,武将的生涯怎么远远不如我想象中的美好?除了大领大人,军队里是不是就只剩下了妖魔鬼怪呢?” 只有在夜里,邢震洲的帐篷里才会变得安静。没有臣子进进出出,也不用接待烈洛盟主们,他觉得轻松不少,但另一方面,他却像在渴望着什么。转身看了看对面床榻旁边的兰格,她正哄着定天入睡,可那神态和动作看来始终有点别扭。他不禁站起身,走到她旁边低声道:“还是我来抱着儿子好了。” 兰格眨了眨眼睛,拍着孩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将孩子交给邢震洲。“大人,真的很抱歉,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不喜欢我身上的草原气味,还是你这个亲爹抱他,他才会安心入睡。” 邢震洲轻轻摇着孩子,微笑道:“要你帮我照顾定天,是辛苦你了。不过你也别太烦恼,再过几天,洛猛就会送孩子去梓京,交给他外公。” “你是说……归冕大领连长韫?你上次不是说天儿是继承人吗?怎么又要把他送走?”兰格不由惊讶。 “因为定邦回来了,我就应该履行和去世的大哥以及连大领的承诺,让定天改姓连,成为归冕的准继承人。”邢震洲平静地说着话,凝视着儿子的目光异常温柔。 兰格沉默了片刻,她不是不知道原本邢家的大领准继承人是定邦,但她不明白自己应该对邢震洲此举而感动,还是该为定天感到遗憾。 “大人,你可要想清楚才好,定天一旦改姓连,他就等于只是你的半个儿子。你曾经失去过一个儿子,现在又要送走定天,你真舍得这份父子之情吗?还是你明明舍不得,却故意要在我面前装作没事?” 邢震洲伸出右手,轻抚着她的脸,“你是个善良的女孩,自嫁给我之后,我只想单纯地疼惜你、照顾你,实在不愿将你也卷入政策和战争的恶风险浪。我明白你对定天的好,可身为父亲的我又何尝舍得我唯一的儿子?当年我和彬瑶的结合,本就是出于政策需要,在归冕逢难之时,是梵灵伸出了援手,却从连长韫手中夺走了彬瑶。如今彬瑶去世,梵灵陷入困境,你以为连长韫会那样轻易就出兵援助我们吗?如果不送出定天,他不但没有理由与我们联合,恐怕还会倒戈相向。兰格,事态就是这么严重……” 第二十九章 蓄势待发(四,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兰格心头一阵酸楚,她从未看过邢震洲如此愁苦和无助的模样,这个男人究竟是如何将心里的悲哀压抑了那样长的时间?一席倾诉,他几乎连儿子也抱不稳,将孩子放在床上,垂头黯然神伤。 “大人,也许……我给你生了孩子,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吧?”她突然抬起头,两道异样的目光正对着邢震洲的眼睛。 “你说什么?” “我想……真的很想我们能有一个孩子,不,要两个、三个……我不要让你再尝到骨肉分离的伤痛,再也不要了!”她扑到他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眼角的泪簌簌而落,染湿了衣襟。 迷乱而疯狂的拥抱,终于将邢震洲的理智彻底击溃。也许是因为冷星桓的关系,自从和兰格大婚以来,邢震洲与她虽然常在一起骑马、游玩,却不曾与她有过真正的男女之亲。而定天出现在他俩的世界里,不知不觉加深了二人之间的感情,热情善良的兰格见过邢震洲的骄傲,也看到了他的脆弱,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她已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今夜的邢震洲是狂乱的,浑身犹如燃烧着烈焰,仿佛要将兰格席卷起来,掠夺到某片天堂中去一样。兰格感觉到那种力量,虽是初次与男子这样接触,女人的本能却被自然催发,她将身躯紧紧贴上他健硕的胸膛,好像能感觉到他内心滚烫的温度。 “兰格,你会讨厌我吗?如果只是因为同情我的处境,现在就立刻推开我,打晕我也行……”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姑娘的樱唇已将他的唇封住了…… 夜风轻拂,帐篷里的两人却丝毫没感觉到凉意,身畔环绕着灼热的余韵。许久,邢震洲才放开了兰格,看着睡着的她,闻到姑娘身上那透着青草味的芬芳气息,他笑了笑,欠起身子半卧在床塌上,从帐篷的缝隙里看夜空中的星星。自和连彬瑶成亲开始,他便已不再那样怨恨和仇视女人,也许能和兰格生下孩子,对身为大领的他来说,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翌日,梓央改按约定去面见邢震洲,谁也不知道,他昨夜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但仍只能在心里为师姐叫屈。 “大人,真是对不住,我好像……不,是属下来晚了。”小伙子发现自己的敬语、谦称用得实在很生涩。 邢震洲没有责备他,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笑道:“央改,在我军中不要拘束,不习惯的事别去做,我需要的将领不是要对我毕恭毕敬,而是要有真才实干。” 梓央改淘气地摸摸头,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大人之所以找我来,一定是想问关于巨鹘、武兆康和新式武器的事吧?” “你果然聪明,相信你过来的时候,也已经听说我要把我儿子定天送去梓京的事了。” “嗯,听说过,但归冕是保护梵灵和烈洛联军的第一道屏障,您把小公子送去那边,就不怕敌人突袭?万一连大领和厉将军的军队抵挡不住,小公子岂不是危险?” “不,定天在梓京,不但不会危险,还会比在这里更安全。” 邢震洲脸上始终没有褪去那丝笑容,梓央改莫名地从其中感觉到了诡异。 “我们会在敌军完全懈怠后发动攻击,但我们并非要通过归冕直奔鹤平。” “大人想迂回作战?” “不是迂回,我决定和龙大领商议,等时机一到,便从鹰野山麾军,进攻酆阳城。” 听了邢震洲的话,梓央改不禁一惊。酆阳隶属巨鹘,其城池所在之处正好是巨鹘与霜华东西分界线上,而鹰野山脉刚巧就延伸到那里。只要军队算准时日沿山路而行,即使不经过中部的归冕,也能到达酆阳,因此本来应该是第一道屏障的归冕变成后军,定天身在梓京,原本面临最大的危险,反会能变得最小。 “若能成功占领酆阳城,霜华与巨鹘的联盟阵线就会被切断,错开齐淮信与司徒杭两军联合的时间。到时只需先发动军中最精锐的队伍,将马匹换成可以翻山越岭的烈洛马,加上烈洛出色的弓箭手们配合我梵灵步兵的野战优势,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大增加。而回头对付巨鹘,关于巨鹘的情报,就要依靠你的力量了。” 邢震洲的表情甚是严肃和郑重,有力的右手拍到梓央改肩上的一刹那,小伙子分明感到一股惊人的魄力。这位大领竟会将绝对的信任交给才相识一天的他,那个眼神和带他抱起定邦告别父亲时的冷星桓太相似了!他终于明白,师姐为何会那样在乎此人,冷星桓与邢震洲即使分开两地,隔着千山万水,仍有一种特殊的感应。真正的爱情,大概就是如此吧,不,这二人的感情或许不仅仅是爱,还凝聚着某个无法形容但异常伟大的梦想。 “多谢大人对央改的信任,央改定会竭尽全力,在最短的时日内将新武器全部研制成功,不仅要替我军夺下酆阳,还要将武兆康的奇阵全部击破!”梓央改一拱手,微显稚气的声音和眼神中,透出了罕见的男子汉气魄。 “我果然没看错人,央改,可以把你的新武器先和我说明一下么?”邢震洲让他进入帐内,遣散了近侍和丫环,只留下了奉胜昌在身边。 梓央改坐下喝了杯奶酒,拍着胸脯对二人道:“其实新武器的制造,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大人,奉将军,我所要制造的新式武器,并不需要太复杂的原材料,只要四样东西——硫磺、硝石、木炭和最小型的罗盘。” “仅仅是这些生火和指示方向用的东西,就可以对付武兆康的强兵和奇阵?”奉胜昌疑惑不解。 邢震洲却饶有兴趣,“你继续说下去。” 梓央改点点头,脸上露着胸有成竹的神情。“大人,早在央改和师傅学艺时,私下里就有将火器充分用于战场的想法。目前我正在研制一种火器,名叫烈火神鸢,其原理是将硫磺、硝石、木炭混合成火药,装在小铜管中,再把铜管安置在木制的鸟身内部,外接一根导火线。另外,鸟身外会安放罗盘,只要事先将罗盘调好方向,对准目标,在引燃导火线之际,木鸟就会以风一般的速度飞向目标,然后爆炸。若火药调配的比例合适,烈火神鸢必定能引发最大的力量,即使是武兆康的铁甲战车,也可以被炸得七零八落,人就更加无法抵挡!” 第三十章 深入虎穴(一,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灾星的命运可以改变吗?这个世上曾经有过因后天发愤图强而改写的命运,但也有更多是凭单薄的力量无法改变的。也许,人在某种程度上的确不能违背神明的旨意,可是,人心始终渴望挣脱宿命的束缚。我不想毁灭别人,亦不想自取灭亡,所以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实现那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理想,不论成,或是败。◆ 冷星桓戴着斗笠,在大墚的街道上迈着与往常不同的缓慢步伐。 十天前,她接到梓央改的飞鸽传书,知道他一切尚好,正在继续研制烈火神鸢,不由欣慰。然而,得知邢震洲与兰格的种种,她只能一笑置之。霓月九国百年战乱,南方的银桂贵为天子之国,也不过是个空壳,各诸侯领国大领在历史长河中轮番称王称霸,皆以子嗣众多、家族庞大为荣。如今邢震洲与兰格能走到需要生下孩子的一步,她或许应该高兴才对,大草原出身的姑娘个个都有健康的体魄,生育能力必定很强。 昨天夜里,她给梓央改回了信:“不要为我感到惋惜,你身为梵灵武将,应该祝福大领大人和惠夫人。尽管你可能还对感情的事不甚理解,但我必须告诉你,男人和女人之所以在一起,原本就不该单纯地判定为一时冲动或者空虚而产生的错误。新的生命会来到世上,大领家族的血脉就是这样才会得以延续,直到百年、千年,这是大领家族的一种责任,比任何事都要重大的责任。” 搁笔的瞬间,她感慨万千。她曾亲眼见过连彬瑶悄悄躲在后园以泪洗面,第一个孩子的夭折,已让她痛苦万分,而第二个孩子诞生后,她却无缘再得到丈夫的补偿。或者,邢震洲是把对连彬瑶的一片忏悔之情,倾注在了兰格身上,二十四五岁的盛年,这个时期的男人无疑会越来越想要孩子。就算他拥抱着新夫人,仅仅是把她当作可以为自己生育后代的女人,谈不上太浪漫,但仍然可以从梓央改的字里行间看出,兰格亦是把对曾经她那种荒唐的感情转到了邢震洲身上。另外,定天被送去归冕,她已明白其中含义,然这个赌注的结果不得而知,她觉得似乎还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在云来坊门前停下脚步,她沉默了片刻,才跨进门槛。 “梓伯父,是我,星桓。” 她在卖香水的货架前找到了梓博鸿,老人正坐在桌台前记帐。 “我猜得不错,你果然还是回到了这里,需要我帮你些什么吗?”梓博鸿抬起头,对她微笑,额上的皱纹看来却比第一次见面时深了不少。 “您最近经常去看央真少爷?” “没有,央真……自尽了。” “因为阿荣换定邦公子的事?” “不,他恨自己身子太弱,活在这世上也不能为梵灵出力。他的遗言中写着,他觉得很庆幸,阿荣替定邦公子喝下毒药死后,齐淮信并没有发现孩子被换过。” 听罢此言,冷星桓心头不禁一酸。然而逝者已矣,她能做的,只有将来尽力替梓家争取应得的地位和权利。 “星桓,你刚刚来见我的时候,我看到你很平静,相信央改在大领大人身边已经得到了重用。不过你大概还没听说吧,天寿将军武兆康被司徒杭从鹤平调回了大墚。”梓博鸿一面说着,一面领着她来到厢房,关上了屋门。 “那个老将真的被调了回来?” “自武兆康的军队把辽渊占领之后,你以为齐淮信会袖手旁观?那家伙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巨鹘军在东西两面都对霜华的领土虎视眈眈,他能任凭那些人摆布吗?” “果然,狮子和老虎做不成永远的朋友,即使要母狮给小虎做乳娘,到它兽性大发的时候也一样会咬小虎。”冷星桓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光芒。 “那么……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做笔生意呢?”梓博鸿放下手中的茶杯,笑脸中透着神秘。 冷星桓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笑问道:“不知伯父所说的生意是什么?” “西方的青淀和西南的朝光两国前些天都有商人来访云来坊,想要我从中斡旋,让他们从巨鹘军中购买重铠和联弩。” “云来坊不是卖服饰和香水的吗?伯父什么时候也接起兵器的生意了?” “不就是齐淮信和霜华人给的启示么?在这种乱世,巨鹘有成千上万的手工作坊,之所以和霜华结盟,司徒杭盯着的正是齐淮信腰包里白花花的银子。但青淀和朝光不一样,那两个领国不是大富之国,偏想要购买一批新武器,为数并不多,你认为原因何在?”梓博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帐簿,递到她手里。 冷星桓翻了翻帐簿,心中猛然一亮,“听说青淀和朝光也有数处手工作坊,莫非他们是想窃取巨鹘的新武器制造技术?” 梓博鸿摸着胡子点点头,对她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巨鹘大领府中,司徒杭正同他的九位妻妾在园中欣赏歌舞,一边调笑,一边不时地摸着颔间的两缕胡须。霓月九国在位的大领,数他年岁最长,但即使他已六十有五,身板仍然精壮结实,去年娶的一位二十来岁的侧妃还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大领家族之中,常以子嗣众多为荣,而司徒杭的长子司徒朗和次子司徒江一个已经超过四十岁,另一个也跨过而立之年,老父亲迟迟不愿退位享福,两个儿子打从心底感到不是滋味。不过,司徒杭虽然年老,心性并不糊涂,此番召武兆康回到大墚,正是想让他以元老的身份牵制住两个儿子,以免生出事端。 “大领大人,武将军前来拜访,有要事禀报大人!” 随着近侍的传话,司徒杭暂时离席,来到偏厅。白须白发的老将武兆康果然候在那里,见大领驾临,连忙起身下拜。 “免了,武将军是与家父同辈的人,为何每次都要那样拘谨呢?我们还是坐下再谈吧。”司徒杭上前扶他平身,遣退了左右。 第三十章 深入虎穴(二,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大人,属下有一急事相告。” 武兆康似乎根本来不及坐下,语气中带着急迫,双眉紧蹙,脸上的肌肉仿佛绷紧的鼓皮。 “您可知近些日子,驻守大墚的军队中生出了一股极度不良的风气?” “不良风气?你指的是什么?”司徒杭疑惑地问。 “据属下的探子回报,城中有不少将士私下与大墚的商家勾结,想暗地里贩卖我们的联弩和重铠给青淀、朝光的游商。” “什么?”司徒杭吃了一惊。 武兆康面色凝重,语调越来越严肃:“大人,青淀、朝光两国平素和我们巨鹘根本没有多少来往,如今突然想购置我们的新武器,分明是想窃取我们的手工业技术。这两国和只会扔钱显示皇亲阔绰的霜华不同,若他们制造出了和我们相同的武器,将来可能会成为我国的心头大患。” “那么将军希望我如何处置此事?” “惩罚大墚守卫中私自贩卖武器的将士,逮捕城中所有的大商人进行拷问,凡是和将士勾结的商家,不论是本地商还是外地商,都应一律开刀问斩!” 武兆康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司徒杭不自觉地浑身颤抖了一下。“武将军,真有必要做到这种严重的地步吗?处置贩卖武器的将士倒还说得过去,但逮捕商人之事非同小可,你难道忘了,我们之所以能有足够的资本成功造出新式武器,依靠的不就是齐淮信和霜华商人们的钱?要是因为这种事把霜华的商人们也抓起来,恐怕……” “大人,属下认为这件事您断不能犹豫不决。此次将属下从鹤平调回大墚,就是他齐淮信从中作梗,他担心属下会在占领辽渊之后,我们的军队会对对霜华领土造成两面挟击的威胁,才修书给您要您让属下回来的,不是吗?齐淮信虽然已经把女儿信芳郡主给了十四公子,但此人仍然非常危险,如果不趁现在压制霜华商人们的势力,属下怕长此下去,巨鹘人都会被霜华人那种唯利是图的思想潜移默化。到时候,巨鹘便会从内部分化瓦解,非但不能强大,反而会招来大灾难啊!” “行,容我考虑考虑,将军还是先回城中去吧,我的头好像又有点疼了。” 司徒杭伸手捂住额头,一脸苦恼的样子,武兆康见此情景,只得告辞,心仍然悬着,却偏偏无可奈何。他不明白司徒杭究竟是犯了什么病,从前对他的话,这位大领一直是言听计从,此刻竟然开始迟疑,莫非在齐淮信的影响下,他的内心也渐渐发生了改变? “将军,您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大人他……”等在大领府外的近侍迎上前,发现武兆康的神情有点沮丧。 “三宗,这事你别多问,你先回城吩咐厨子们准备些好菜好酒,我想宴请大墚守卫军中所有的将领。对了,你再多找几个人,把那些长年跟随我的副将、先将们也都请来。”武兆康玩弄着手里的两个铁弹子,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天边露出的半个太阳,悄悄藏到了浮云背后…… 大墚城中,将领们都着了便服,纷纷到正厅等候天寿将军的驾临。武兆康并不是第一次在大墚举办军宴,从前的宴会大多是为庆功而设,也有一些宴会是为了在出征前振奋士气而设,因此众将并不会对其产生怀疑。他们只道是巨鹘又要出兵,一个个热血沸腾,有几人甚至还没等到武兆康前来,就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开始品尝美味佳肴。裹着白头巾的厨子们进进出出,和近侍一同上菜,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最近城中的几名新厨子中间藏着外人,而那个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冷星桓。 “方将军,最近咱们城中的新厨子手艺还真是不错呢。” “可不是?那些老厨子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连佐料都放得越来越不成比例。还是小伙子们心灵手巧,做出来的菜肴丝毫不逊色于那些老头子,看来很快就要新人换旧人啦!”说话的人是大墚守军主帅方崇。 “我说方将军,你这话现在说说倒没什么,可别被武将军听见。别看那位老将军都七十了,他脑袋可比咱们还清醒,眼睛也比咱亮,还是好好听他老人家的命令,奋力杀敌吧。”副将笑着敬了他一杯酒,对方刚才还一副雨天的表情,立马就转为了大晴。 冷星桓听到二人的窃语,眨了眨眼睛,继续将一盘盘菜递到近侍手中。不一会儿,武兆康便在几名副将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记得第一次见这位老将时,就有些惊讶,武兆康比她想象中的生得更加魁伟,头发几乎全白,长须飘飘,比年轻人更显得精神奕奕。但她终究无法因为邢震英的死而对武兆康产生怨恨,这老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透着英勇和忠义,似乎很自然就能消除她心中对其的仇视。 望着那些迫不及待尝起菜肴的将领,武兆康并没有责备,他坐到主位上,笑着请大家尽情享用美食。在几名老部将的陪同下,他还走到各席,和大墚守将们一个接一个地对饮了两三杯。方崇心中暗自得意,压根儿没注意到对方的表情,甚至认为他们不久又要出征某地,武兆康是特意来慰劳大家。 “武将军,这酒真是绝好佳酿,如此美酒,属下等能与您老人家同饮,三生有幸啊!”方崇喝了三杯,感觉有点晕乎乎的,竟大胆地端起空杯子,眼看武兆康亲自为他斟满一杯酒,一口气灌下了肚。 武兆康捋着胡须笑了笑:“方将军,这青淀的供酒‘三杯醉’的味道果然非同寻常吧?看你的样子,是醉得不轻啊,不知青淀的商人们是否也送过这绝世佳酿,想用它来换取我们巨鹘的联弩和重铠呢?” 方崇一听此言,猛然打了个寒噤。可还没等他回过神,就见武兆康两道白眉一蹙,喝声“拿下!”,两名副将立刻便将他按倒在地,用粗绳五花大绑起来。刹那间,大厅外应声冲进一群手持刀枪的士兵,已将半醉半醒的守将们全部包围在当中。 “武将军!这……”众守将还是一头雾水,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全都让人方崇一样绑了个结实,这盛大的酒宴,竟然会是一场鸿门宴! “看你们一个个倒霉的样子,还没清醒是吗?我看你们要是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怕是连做梦都会笑醒吧!”武兆康声如洪钟,一阵怒喝,整座城池仿佛都在撼摇。 第三十章 深入虎穴(三,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方崇的酒意确实被吓醒了,他强行沉住气,还在装腔作势:“将军所指何事?属下实在不知……” 武兆康愤怒打断他的话:“猪鼻孔插大葱,你装什么蒜?身为巨鹘国都大墚守将主帅,带头违纲乱纪,私下和商人勾结,倒卖我巨鹘新式武器,还将这种唯利是图的不正之风散播到全军,你该当何罪!” 方崇见罪状已败露,吓得浑身瘫软,他手下的副将、先将们全都像稀泥似的倒在了地上,再也不敢喊冤。很快的,有人便在他们的房中搜出了与商人们签订的契约,交到武兆康手里。老将抬头环视了众人一遍,将证据递给两名旧部,正色道:“将方崇重打六十军棍,其余副将、先将各重打四十,以正军纪。林骁,纪辕,你们两人就按契约上所书,找到这些商人,将他们逮捕入城,等候大领大人发落!” “是!将军!”两名副将立刻分头行事。 冷星桓见状,心中暗喜,将刚送来的酒菜端到武兆康面前,低声问:“将军,您还需要什么菜肴?小的立刻去准备,别让刚才的事影响了心情,倒不如和您身边的几位大人一同享用美味。” 武兆康看了看这包着白头巾的厨子,皱起的眉忽然舒展开来,“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刚才发生的事把他们都吓得发抖,你却这样平静,看来挺伶俐的。” “将军实在太抬举小的了,烧菜做饭就是咱厨子的工作,至于炊事之外的事,小的什么也看不见、听不着。能得到将军的一句夸奖,已是莫大的荣幸,不如您先尝尝这个‘翡翠鱼丸’,用这道菜下酒,清香嫩滑,可叫人回味无穷呢。” “是吗?那我得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武兆康微笑着夹起一枚鱼丸,送入口中,只觉一股淡淡的莲叶之香直沁入心脾,仿佛之前的怒火都被一冲而散。 “好一个翡翠鱼丸,从今天开始,你就专门负责我的膳食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阿杉!”冷星桓连忙伏地拜倒,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临了。 “启禀大领大人,都城守将方崇求见!” “这么晚来求见,他搞什么?” 司徒杭本在一位侧妃处歇息,闻听臣下深夜前来见他,心中不快。但当他起身前去偏殿,看到满身伤痕累累、在担架上还硬要行大礼的方崇,惊得目瞪口呆。 “你说……武将军就因为你们的一时之过,把所有的守将都处以杖刑,还要逮捕全城的商人?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事?要查出是假的,你方崇就犯了故意诋毁元老大臣的重罪!” “大人,属下所说都是千真万确,若您不相信,大可亲自驾临城中看看,不仅是属下,所有的副将、先将都被武将军打得皮开肉绽,连站立都十分困难。还有……城中那监狱里已经关了好几个商人,说不定明儿一早,又有一批商人要被抓进来,连缬彩楼、云来坊这些本土的大商户,恐怕都逃不过武将军之手啊!” “什么?云来坊和缬彩楼的老板他也要抓?” 司徒杭大惊失色,片刻,他竟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但见方崇在旁看着,他故意装作平静,咳嗽了两声。 方崇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自从被武兆康下令重打六十大板之后,到现在还连站也站不稳,此时不在司徒杭面前来个火上浇油,他只恐自己这一辈子都别想出这口恶气。 “大人,属下一时财迷心窍,犯了罪过,被武将军责打一顿也就罢了。可武将军竟然不前来府中征求您的许可,便私自派他的部将逮捕商人们,若大人不尽快制止,整个大墚恐怕会激起民愤,更会影响到我国和霜华之间的关系……还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但说无妨。” “武将军逮捕商人此举,分明是没把大人您放在眼里,仗着自己是元老的身份插手政治。自梵灵军被击败后,他再度得到您的封赏,权力越来越大,加上手中掌握着巨鹘重兵,属下恐怕他会干脆一手遮天,有朝一日来个倒戈相向,可就……” “方崇,你的鬼话是不是太多了?我看你还是回去好好养伤才是正经事,今晚就到此为止,不想再治你一条罪坏了我的心情,我得去休息了。”司徒杭望着他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带着神秘的光芒,便叫近侍进来为他披上外套,走回了卧室。 “大人,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妾身担心您半夜起身着了凉,没等您回房都不敢独自睡下呢。” 房门打开,前来迎接的是继大妃李氏之后娶的第一位侧妃梁氏,也是长子司徒朗和次子司徒江的生母,在所有夫人之中,无疑是地位最高的一人。不过,他已经一年多都没有来过梁氏的房间就寝,最近几天仿佛突然生了“怀旧”之念,才重新进了这间卧室。 司徒杭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喝了口清茶,躺上床榻,仰望着天花板。梁氏不明白他遇到了何事,也不想多问,她让司徒杭背转过身,伸手轻轻揉着丈夫的腰。 “云仙啊,你说我这个大领是不是真应该退下宝座来享享清福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梁氏有些吃惊,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您这是说的什么胡话?您身子骨结实,又没什么病痛,巨鹘不也一直都被您治理得井井有条吗?” “是么?我怎么突然觉得,我要再不退位让贤,就算再舒适的虎座也会在某一天自己翻倒,把我摔个重伤呢?” “大人,您今儿究竟怎么了?为何净说些不吉利的东西?”梁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司徒杭叹了口气,苦笑道:“许久没来你这儿,还是喜欢你给我揉腰捶背这手劲,我以前竟然没发觉,老夫老妻之间的平淡生活才最惬意。唉,什么时候你代我跟朗儿和江儿说一声,咱一家四口到你的老家安铭城好好游玩几天吧。” “好好好,妾身会和儿子们说,相信他们听到,一定都会很高兴。”梁氏微笑着答应他的话,窗外透进朦胧的月色,将屋内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乳白色薄纱…… 第三十章 深入虎穴(四,解禁)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从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中旬,大墚城中陆续有人被逮捕入狱,对武兆康惩处将士、商人之事,司徒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整个都城表面平静,人心却已经非常混乱。直到云来坊即将被查,司徒杭终于失去了耐性,将自己贴身佩戴的霓月符赐给次子司徒江,将武兆康派去查店的副将林骁和士兵们拦在外面。武兆康这才知道,自己没能早些收手,而要继续追查贩卖武器一事,激起了司徒杭的愤怒,在霓月符的号令下,只好暂时放过了云来坊。 冷星桓得知梓博鸿平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而早在两天前的夜里,她便送信让梓博鸿悄悄派人将放在秘密仓库中的一批联弩和重铠放在丝绸箱的夹层里,抄山路运往雁口,如此一来,即使将云来坊翻个转也查不到任何赃物。这几日里,她几乎每次送菜的时候,都见武兆康沉着一张脸,她已猜到这老将与司徒杭的关系大不如前。 “阿杉,这些又是什么好菜?以前好像都没见过。”武兆康饶有兴趣地拿着筷子,指向刚上的晚膳。 “回将军的话,这是‘沉湖秋菱’、‘龙落澶渊’和‘乱云飞天’,全都是用豆腐加上菱粉做的,小的知道您老爱吃清淡的东西,特烹制这三个小菜为您解忧除劳。”冷星桓说着,端起桌台上的酒壶,为他满满地斟上一杯。 武兆康尝了几口菜,喝了点酒,忽然抬头冲她一笑:“我说阿杉,你的小菜做得确实精致,又合我的胃口,不过今儿这几道菜的名字听来怎么有点不大顺耳呢?菱沉湖底、龙坠深渊、乱云遮日,你倒不如直接起成这三个名儿,听着更有趣。” “将军说哪里话?小的只是随意起的菜名,仅仅是几道菜而已,若是将军不喜欢,大可以亲自改名啊。” “是吗?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可是在这个世上,越是聪明的人,只会给自己树立更多的敌人,有时候无意中触到了龙的逆鳞,或许连性命都难保吧。所以,比起聪明人,笨人似乎就要安全得多,即便是看不惯的事,也强迫自己去接受,这样就能明哲保身。阿杉,你这个小伙子啊,的确大有能奈,抓住了最好的时机乘虚而入,你告诉我,我说得对不对?梵灵的霸风将军冷星桓?”武兆康突然从座上站起,自腰间拔出一柄长剑,闪电般就朝对方咽喉刺去。 冷星桓大惊,连忙施展轻身法避开这凶猛的一击,霸风剑顺势出鞘,剑锋一侧,剑身变软,缠住武兆康的宝剑往左一带,才卸了他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第二招。然而,对方剑风过处,一股怪异的逼人寒气直扑而来,她的头巾被挑下,垂下的几缕长发竟生了点点雪花。 “骤雪剑?” “怎么样?你的霸风剑是至宝,我的骤雪剑也不逊于你。冷星桓,你这个间谍的确做得高明,我放你在身边一个月,竟直到两天前才开始怀疑你的身份。我更加没想到的是,你被邢震洲赶出了梵灵军,已是一介平民,居然还会暗里利用守将们贩卖武器之事,故意搞得我和大领大人产生分歧,想让巨鹘和霜华决裂,让我们巨鹘大臣产生派系斗争。纵然你只是个小丫头,但无疑是个十足的危险人物,老夫若不擒你,就是愧对大领大人和我的领国!” 武兆康说着,唰唰两剑横劈过来,冷星桓本不愿同他交手,想抽身离开,但这老将的剑招厉害之极,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她根本脱不开身,只能奋起神威,举剑全力相迎。 霓月九国筑剑师渚清子流传下来的四大名剑中,霸风剑是被遗弃的一柄,被梅岩师太所拾,鉴于煞气相克,传给了额生赤星的冷星桓。在师徒二人的共同努力下,整整花了十年时间,创出了霸风剑法,以凌厉、迅疾、刚柔相济见长。武兆康的骤雪剑却不同,此剑乃是在巨鹘以西最深的冰海中埋藏多年,吸取了寒冰之气,经久不散,使用此剑,本身就要受得住寒气,才可修炼剑法。她清楚地看到武兆康微微泛紫的粗糙大手,想必就是常年使用骤雪剑的结果,他犹如一头窜出冰雪的巨熊,一剑紧似一剑,把四周舞得密不透风。 不行!她暗想,如今的情势和当时抱着定天杀出重围可不一样,武兆康有骤雪剑在手,与他缠斗下去,必定是两败俱伤。搞不好等到这老将的部下赶来,她还会丢了性命,想到这里,她一咬牙关,见对方一剑刺来,假意右手受冻无法正常挥剑,猛一侧头,骤雪剑抵到了她的颈边。 武兆康见她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冷笑道:“小姑娘,老夫知道你不怕死,否则邢震洲曾经也不会那样重用你,我想,他到现在还牵挂着你吧。你想让我杀你,老夫偏就不让你死,既然你有这等气魄,不如跟我打个赌。我会给你上最重的镣铐,将你囚在大墚城狱中,再给邢震洲送封信去。你觉得,你所效忠的那位大领大人是会因为要保你性命而对我们巨鹘俯首称臣,还是会不顾你的死活来和我们交战呢?” “武将军,你以为抓了我,就能威胁到大领大人?我看就算是经验丰富的你老人家,也分不清谁是真英雄,谁是扶不起的傻瓜。我不妨告诉你,邢大领高瞻远瞩,才不会为我一个被驱逐出军的平头百姓向巨鹘屈膝。”她的语调依然平静,颈边却因为骤雪剑所带的寒气逐渐变得麻木。 “那我可就要站在高山峻岭之巅,看一场精彩的好戏了!”武兆康扬起两道白眉,纵声长笑,仿佛一切都已在他掌握之中。 第三十一章 拍岸惊涛(一)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一个自古就沐浴在天子恩泽下的强大领国,究竟能太平地存在多久呢?福泽往往会令贵族变得越来越贪婪,而民心则越来越涣散,百姓一旦到了扛不起肩上大山的时候,他们就会想尽办法把山从肩上推掉、砸碎。无论翻到历史的哪一页,都能看到——骄奢淫逸国必亡。◆ 银白色的月光斜斜从天窗落下,冷星桓坐在阴暗的牢房里,抬头朝着天窗苦笑。 她并不是第一次蹲监牢,早在刚下飞虞山开始旅行的时候,就为了要投军队故意被官兵逮捕,当初到归冕时被姬平虎抓去,也是怀着同样的目的。可这一次,她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她会为了一个男子而令自己身陷囹圄。然而,她正是要让武兆康确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人的手段,绝不能暴露邢震洲的半点周密计划。 但是,司徒杭到现在还没有对武兆康抓捕商人的事采取行动,莫非已经妥协了?她被关进牢房开始,脑海中就没有停止过思考,决定回到大墚时,便知道自己和梓博鸿策划出这种计谋,是拿身家性命在和上天赌博。 “喂,那丫头,吃饭了!”一个身材微胖、长得跟男人差不多的女狱卒端着盘子进来,将饭菜放到离她一尺远的地方。 冷星桓伸手够到盘子,端起碗开始吃饭,扬了扬眉梢。其实武兆康对她还算不错,除了用最粗大的铁链和镣铐把她固定在一个地方不能自在行动以外,牢饭并不是很糟糕。 “秋姑,那丫头到底是什么人?”外面传来一个男狱卒的声音。 “你问我,我去问谁?这丫头是武将军亲自抓进来的,铁链和重镣也是他老人家亲自给上的,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给她送了好几回饭,她没什么古怪的反应,看样子还老实得很,真不明白将军是不是上了年纪犯糊涂,一个黄毛丫头居然用这么粗的链子锁着。”女狱卒的口气听起来很不耐烦。 “唉,武将军前些天还每天来探监,这两天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个影儿都瞧不见,倒是不断有商人被关进来。我跟那些个兄弟们成天举鞭子打人,胳膊都打酸了,那些家伙分明是被屈打成招。我看武将军压根儿就不是想查赃,铁定是针对霜华大领齐淮信,只怕长此下去,会犯众怒啊!” “难道咱们大领大人也生气了?” “这我不清楚,不过听李将军说,武将军今儿一早就被大领大人叫了去,到现在还没回城。” 听到两个狱卒的谈话,冷星桓总算得知了一点外面的情况,正在此时,牢房的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把门打开,你们都下去!”武兆康一进狱门,就直奔她这里而来,一面喝退狱卒。 冷星桓抬起头,望着老将的脸,发现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为了套话,她仍装作平静的样子笑道:“听将军的脚步声,好像走得特别急啊。” 武兆康哼了一声,皱起眉头。“你这丫头,本事比我想象的还大呢,关在监狱里竟然还能指挥那些商人作乱,让他们险些涌进了大领府。我可警告你,你最好马上说出那些商人中的始作俑者是谁,否则别怪老夫心狠手辣,严刑逼供!” 冷星桓一听说商人暴乱,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看来梓博鸿果真不是寻常人物。看着武兆康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几乎可以肯定这老将和司徒杭之间产生了摩擦,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 “将军也有气急败坏的时候?看来大名鼎鼎的天寿将军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终于忍不住想要对我用刑了,我好怕啊!可是将军又明不明白,一个人害怕到极点的时候,尤其是女人,往往会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要不就直接被吓死或者折磨死了。除非你愿意做一回傻瓜,相信疯子和死人说的话,不知道将军想不想当傻瓜呢?” “牙尖嘴利,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武兆康气得直跺脚,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就要唤狱卒过来。 “将军!大领大人派近侍传话!” 一个狱卒提了纱灯,将一名近侍领到武兆康跟前,请出司徒家世代用来传达重大军令的霓月符,叫了声“大领大人诏令”,老将连忙单膝跪地。 “天寿将军武兆康听令,大领大人有谕,归冕、巨鹘界碑一带近日来屡次发生动乱,特命武将军立刻率军起程,南下两国边境平定骚乱!” “什么?大人要我在这时候去边境,那商人们的事该如何……” 武兆康还没将话说完,已被近侍冷冷地打断:“武将军,大领大人说过,商人们的事他会另派人处理,况且那种事本就不该在您的管辖范围内,关于这件事,大人已经对您非常宽宏,希望您好自为之。如今边疆告急,才是为将者应该关心之事,您是跟随过司徒家三代大领的元老家臣,相信不会不认识这霓月符,违抗大人之命吧?” “是……末将领命!” 武兆康紧咬着牙关,好容易才抬起双手,接下近侍手中的诏书,心中却像千百条虫子咬啮一般难受。边关为何偏偏要在这种时候告急?司徒杭半途将商人们的事交给别人查办,又如何能彻底粉碎那个可怕的阴谋? 老人抬起头时,猛然看见冷星桓脸上的神情,他不得不去边关,那个姑娘自然能被撇下不用受刑,可她为什么反倒失去了先前那诡异的笑容,更似在同情他? 第三十一章 拍岸惊涛(二)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好一个狡猾的丫头,连时机都能算得如此恰到好处,不,恐怕是你天生命硬,只要和你牵扯上了关系的人,都会受到灾星的刑克,我武兆康亦成了那些人中的一个……” “武将军,我以为你是一代英豪,也会是个明白人,可没想到你和别人的想法差不多嘛。不过,虽然我被人叫成灾星是经常的事,却还没有那种能操控上天的大能耐,否则就不会被赶出梵灵军了,不是吗?这次的事,只不过是神明碰巧没有站在你那边而已。可将军又有没有想过,为何连天都要跟你作对呢?司徒杭若是你的明主,他大可派别人去边关,何必偏要你大材小用?” “呸!你别以为你故意挑拨离间,就能动摇我和大领大人之间的关系!我武兆康自少年时代起,追随巨鹘三代大领,究竟谁忠谁奸,大人自会明辨。休说邢震洲根本没那个能力战胜我的军队,就算让他侥幸一次,你冷星桓仍然是我手中的一张王牌,你就给我好好在这里呆着吧!”武兆康愤怒地掀起斗篷,转身而去。 冷星桓注视着老将离去的方向,握紧了拳头,尽管她表面看来波澜不惊,心底着实被震撼了。她不会忘记武兆康临走前坚决的眼神,虽然她有九分相信武兆康不是卑鄙之人,但一个人被激怒后,即使如他,也可能失去理智。若武兆康果真派人送信到归冕,她被捕的消息一定会传到邢震洲耳中,情势又会演变成什么样?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天窗透入的微光消失了,一片黑云悄无声息地遮盖了新月…… 草原的静夜,突如其来的一声闷雷,惊醒了正在帐篷中睡着的邢震洲。 “震洲,你怎么了?”兰格见丈夫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自从那个夜晚之后,她与邢震洲渐渐恩爱,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她可以直唤他的名字。 “怎么没到夏日,天就莫名其妙地打雷?” “草原的天气有时是这样,春天里的这种雷声我曾经听到过,不是暴雨的预兆……瞧你,出了满头的汗,该不会你们大男人也害怕打雷吧?” “不,我只是无端觉得这雷声听起来有些怪异,心情无法平静。”邢震洲没有躺下,一直盯着帐篷口。 兰格觉得他不大对劲,下床要去给他冲杯奶酒定神,不料帐篷外响起了士兵的声音:“大人!厉将军从归冕瓴州送来飞鸽传书!” “大人正在休息,明天再报吧。” 兰格不想给丈夫增加烦恼,本想让那士兵回去,没想到邢震洲起身过去,伸手接过了信。 “深夜送来瓴州的信函,必定是紧急军情,怎么可以拖到明天?”他一边拆信一边说着话,似乎对兰格刚才的举动有些不满。 “可是你……”兰格还想再说话,却见丈夫剑眉紧蹙,仿佛凝聚的愤怒就要爆发。 “兰格,你自己先休息,我要去胜昌那里一趟。”撂下一句冷漠的话,邢震洲迅速披上外套,便随着士兵走去了另一座帐篷。 奉胜昌并没想到邢震洲会在大半夜里来到他的帐中,然而还没等他穿好衣裳,邢震洲已经走进了帐篷,严肃地道:“胜昌,你立刻跟我去雁口城,派兵直奔巨鹘都城大墚!” “大人,您说……要现在出兵进攻大墚?发生了什么事吗?”奉胜昌疑惑不解,但看邢震洲的表情,胜过十万火急。 邢震洲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台上,目光如电,“武兆康那老儿,竟然把星桓抓了去,想让我梵灵对巨鹘俯首称臣!” 奉胜昌猛然愣住了,“您说星桓吗?天哪,她……她去大墚就罢了,怎么会那么不小心落在了武兆康手里?” “你说什么?” 邢震洲转过头,直盯着奉胜昌的脸。 “你知道星桓去了大墚?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莫非洛猛和靖儿他们也知道这件事,故意将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不,大人,我也是前不久才收到星桓的飞鸽传书,她只是告诉我,央改和她是师姐弟关系,想从我这里打听央改的情况而已。我曾经送过好几封信给她,可她回信就这一次,还千叮万嘱要我别向您提起她……”奉胜昌咬着嘴唇,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事实。冷星桓的身手有多强,他再清楚不过,如今被武兆康抓走,恐怕事有蹊跷。 “难怪……央改有那般能耐,星桓,原来星桓人在远方,心还在这里……不行,我要出兵,一定要出兵!” 奉胜昌见状不妙,顾不得主从之礼,上前用力拉住他。“大人!您千万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麾军进攻大墚啊!您这要是一去,就是为了星桓,非但不能服众,只怕三公子、四公子他们又会趁机作乱,如此一来,我们不仅无法打败敌军,还正中了武兆康的计,他是要我们自动跳进龙潭虎穴,难道您还不明白?” 邢震洲转头望着奉胜昌的眼睛,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我明白,我当然清楚武兆康是要拿星桓威胁我……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何到这种时候,你这个做义兄的知道星桓身陷险境,还能这样平静?” “大人,我……” “胜昌,我们名为主仆,可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没把你当过外人。你若是真站在我这边,现在就和我一同上雁口城,整备兵马去大墚!” “邢震洲!你清醒一点吧!”奉胜昌突然大吼一声,一记重拳劈到他的脸上,邢震洲万没想到他会出手,被那一拳打了个趔趄。 第三十一章 拍岸惊涛(三)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你打我?你居然出手打我!”邢震洲又惊又气。 “你既然还当我是兄弟,我今天就是要打醒你!所有的梵灵人都把希望放在你的手心,他们为了等待鹤平夺还那天来临,甚至愿意在齐淮信的淫威下忍辱负重,可你呢?你身为一国大领,竟为了一个女子全然不顾领国和那些曾经为梵灵出生入死的将士,一意孤行,你怎么对得起他们?星桓若是知道你这个样子,就算是她也不会原谅你!” 奉胜昌上前抓住他的衣领,眼中几乎要冒出火焰,却隐着深深的痛苦。 “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在乎星桓,只有你邢震洲才是她唯一的救世主吗?我告诉你,星桓被那姓武的老儿抓去,我担心她的绝对不比你少!可是,连我都能明白她心中所想,为何她最在乎的你反而不能理解?” “胜昌,难道你……”邢震洲抓住他的肩膀,看到奉胜昌眼眶中含着从未见过的泪水,顿时呆住了。 奉胜昌捂着头,定了定神,长长地叹了口气:“没错,我从第一次见到星桓,跟她一同来雁口谈判的时候,就对她产生了好感。当听你说起她是女儿身后,我发现自己对她的爱慕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如果不是因为你,也许我早就向她表白,拼尽全力也要娶她为妻,可我非常清楚她的心事,才放弃了这份感情。你知道吗?她就是个心胸太过狭窄的姑娘,除了你之外,那颗狭小的心里装不下别人,即使走到天涯海角,她一直挂念着的那个人始终都是你……” 邢震洲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瘫软着坐到地上,垂下了头,仿佛已无地自容。他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或许,他根本不配去爱冷星桓,更不配被她所爱……帐篷里,顿时鸦雀无声,静得那样可怕。 齐淮信坐在潋波宫的亭阁中,目不转睛地看着温泉池里被风吹动的水波。 自从女儿信芳被送到大墚之后,大妃邢宛桢也被软禁在别苑,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他曾偶然一次良心发现,去别苑看过妻子,却见邢宛桢抱着一个布娃娃坐在房里叫着信芳的名字,不理睬任何人。 然而,齐淮信身体里始终流淌着骄傲的血液,即使心中产生了些许愧疚,他也不愿承认。若是把妻子重新接回身边,他就输了,于是干脆继续做个无情人,从大墚带回妹妹齐淮礼,毒死了那个假扮定邦的孩子。 “大人,您还是回宫去吧,这春天的风时有寒意,千万别被冻着。”凌若松在旁为他披上一件裘皮大衣。 齐淮信没有转头看他,只冷冷地道:“淮礼那边怎么样了?她还是不肯答应嫁去银桂做摄政王的侧妃?” “郡主平素虽然个性柔弱,但自嫁给邢震英之后,她认为自己已心有寄托,可咱们偏偏和巨鹘联手除掉了邢震英,您又杀了邢定邦,她怎会不悲愤?就算换了寻常人,丈夫和儿子都死了,哥哥却要她立刻改嫁他人,即使对象是当朝摄政王,她也难以从命啊。” “哼,淮礼要是真不听我的话,怕是早就自尽了,断不会活到现在。我和银桂内史早就交涉好了关系,堂堂王爷都不嫌弃她嫁过人、生过孩子,那已经是她的福气。再说,巨鹘的局势也不稳定,武兆康那老儿逮捕我霜华在大墚的商人,尽管现在两国还在合作,我却没法肯定这关系能持续多久,总不可能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下一条吧。当年祖父、叔父不都是和银桂的公主联过姻,才有了我霜华今日的荣华富贵?如今我效法先代,自然是为了稳固我齐家皇室宗亲的地位,到那天就是拖,也要把淮礼给我拖上花轿!”齐淮信把玩着手里的几枚铁珠,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 “可是大人……”凌若松正要回话,却见宫外一个近侍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大领大人,不好了!梵灵军攻破了我国边境的稚州城,兵分两路从水路和陆路直朝朔芳杀过来了!” “什么?”齐淮信顿时大骇,手中的铁珠全掉在了地上。 凌若松惊得张大了嘴巴,“梵灵军?他们不是应该在归冕吗?归冕边境瓴州临近的是我国沧原城,那些家伙怎么会从稚州杀来的?” 近侍的声音更加焦急:“凌大人,据探子回报,那些敌军根本就不是从归冕而来,听说他们带着一种奇怪的火器,不到一天就攻占了我国与巨鹘交界的酆阳城,此次击破我军边防,正是自酆阳麾军直下。樊冲将军、叶北川将军和倪子布将军已经各自率领骑兵和水军迎战,但我军竟无法准确无误地找到敌军的押粮队,切断敌军的后路。将军们说,此次的敌军攻势非常凶猛,若不断其粮草,我军可能会……” “可能会怎么样?” “会……会遭到惨败。” “混帐!连一个失势的邢震洲都对付不了,还让敌军冲进了我霜华国境,全都是些没用的饭桶!” 齐淮信怒喝着那近侍,脸上的肌肉扭曲着,五官都挤到了一块儿。 “知不知道敌军的主帅是谁?” “敌军的骑兵统帅是忠义将军奉胜昌,水军都督是……刚被封为破虏将军的霜华降将洛猛。” “叛贼洛猛,居然用我霜华的水军训练技术帮梵灵操练水军,攻打自己的故国,无耻!好一个破虏将军,邢震洲那家伙分明是称我齐淮信为虏,他是不是还想要洛猛亲自取下我项上人头?” 第三十一章 拍岸惊涛(四) (今天是七月初七,中国的情人节,某涵衷心祝贺大家七夕快乐!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大人!大人请息怒,情势既然已经到了到这种地步,唯今之际,只有您亲自下令出动朔芳主力大军,增援三位将军,才能击退敌军啊!”凌若松连忙在旁劝道。 一句话倒提醒了齐淮信,可他的冲动却超乎了凌若松的想象。“来人!给我备好马匹、甲胄,我要亲自上朔芳城,亲自率军出战迎敌!” “使不得呀,大领大人!打仗这种事还是交给武将为好,您若亲自出战,万一遇到危险,可就……”凌若松见他几乎失去理智,挺身上前拦住了他。齐淮信的身手到底有多好,他再清楚不过,日子越久,他已经越来越习惯享乐式的生活。此时才不过三十岁的他,因为成天泡在酒池肉林里,夜夜笙歌,身体提早发福,原本英俊的脸也渐渐变了模样,就瞧他现在这一身横肉,莫说是亲自带兵打仗,可能连上马都比从前费力得多。 “大人!不好啦!”正在这时,又一个近侍飞也似地闯了进来。 “又是什么不好了?没看见大领大人正在气头上吗?”凌若松抢上去狠狠骂了那近侍两句。 近侍焦急地咬着嘴唇,悄悄望了亭子里发怒的齐淮信一眼,连忙凑到凌若松耳边道:“凌大人,刚刚朔芳城中有人来报,一批暴民闯进了大领府,见人就杀、见东西就砸,还放火烧房子,大领大人如今怕是……连回也回不去了!” 凌若松闻听此言,背后顿时冒出冷汗,心砰的一声,几乎从胸口里跳了出来。还好他拦住了近侍,没让他将此事直接禀报,若知道华丽的大领府被暴民糟蹋,齐淮信非气到吐血不可。他转头看了看齐淮信,骄傲的大领似乎仍然不想理人,于是低声问那近侍:“怎么城中前些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突然出现了暴动?大领府的近卫军都是些什么脓包?一个个手里拿着刀枪,怎会连那些作乱的刁民也打不过?” “凌大人,您是不知道,听城中传信儿的人说,那些乱党并不是普通的暴民。他们肯定有组织、有目的,个个身上都穿着盔甲,举着武器,恐怕是一直潜伏在什么地方蓄谋已久,趁梵灵军来犯,故意配合他们作乱。近卫统领范将军传话,还是请您带着大领大人先到别国避避风头,大家都担心敌人早晚会杀到潋波宫啊!” 凌若松听罢,遣退了近侍,走到齐淮信身边。“大人,属下有一事必须得请求您。” “还是不想我亲自上阵?”齐淮信哼了一声。 “不,属下要立刻备好车马,请大人将大妃、郡主及各位侧妃都带上,让属下送各位前去朔芳城。” “刚刚你不是反对我去城里吗?现在却突然站在了我这边,还要我带上家眷,你这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您误会了,属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让大人和您的家人之间闹得很不愉快。此次霜华面临危难,您若是带上家眷一同前行,大妃和郡主倒能感觉到您是在乎她们的,那么所有的隔阂自然就会消失,您也能把淮礼郡主放心嫁给王爷了,您说对不对?” 凌若松一个劲试探着齐淮信的口风,他深知这位大领平日里虽然总对他说些不好听的话,但实际上非常信任他。然而,他之所以劝齐淮信不出兵,并非全为了霜华,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如今他和齐淮信就像拴在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敌军和霜华的百姓谁都知道他们俩狼狈为奸,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要是齐淮信出事,他也别想保住脑袋。 当天下午,凌若松便找来几个经验老道的马夫,驾车载着齐氏一家离开了潋波宫。离去的时候,他还依依不舍地回头望望这华丽的宫殿,而齐淮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这一走,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更不可能还如从前一样过着奢侈的生活。前面有多少荆棘,他不知道,只因脚下还没被刺痛流血,还以为自己正奔向城池,做着反败为胜的白日梦。 朔芳的暴乱,规模之大,那座劳师动众翻修的、可以与皇宫媲美的霜华大领府竟在一夜之间被捣了个天翻地覆。噩耗很快传到城上,守城的将领樊冲闻听大领府被毁,方寸大乱,从稚州率骑兵前来攻城的奉胜昌根本没费多大的力气,便冲入了朔芳城。霜华军前面应对敌军,后面还得对付暴民,繁华的都城陷入了一片混乱。 樊冲的军队无法抵挡梵灵的突袭,士兵们死的死、伤的伤,还能跑得动的也无心恋战,纷纷溃逃。而大领府内外的暴民,竟也像乐此不疲一般,砸烂名贵的古董,焚烧豪华的宅子,一个劲喊着“打倒齐淮信”的口号。 奉胜昌停下马,朝大领府中望去,他清楚地看见一些暴民手上所持的兵器竟是梵灵军中士兵独有的长杆铁戈,不由大为震惊。 “将军!到处都找遍了,没看到齐淮信和凌若松!” 冲进大领府,奉胜昌听到几个暴民的呼喊声,更觉诧异,暴民中间怎么还有将军?不料正在他怀疑之际,远处传来一个浑厚而熟悉的声音:“可恶,我们竟然错过了手刃他们的大好机会!看来齐淮信那小子根本不在府中,大家听着,全都跟我来!咱们杀去海边,捣毁他的潋波宫!” “这个声音……莫非是他?”奉胜昌翻身上马,急忙催马循着那声音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三十一章 拍岸惊涛(五) (晚上全民看奥运,今天只更一次,中国加油!奥运加油!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人群中果然有位身穿盔甲,举着丈八蛇矛指挥众人行动的老将,他蓦然回首,目光正好对上赶来的奉胜昌。两人一见面,先是愣了半晌,后来竟不约而同地双双下马,激动地拥在了一起。那老将果然就是失踪近一年的原天铿,得知他还在人世,奉胜昌比打了胜仗还兴奋。 熊熊大火映红了黄昏的天空,谁也没有料到,齐淮信曾经搜刮民脂民膏翻修的霜华大领府,竟有一天会在霜华百姓的手中付之一炬。霜华的官商奢侈腐败,百姓却在苛政下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这一天,他们分明是把积蓄多年的怨恨一股脑儿爆发出来,变成了愤怒的火焰。 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直到黎明时分,火光才逐渐暗淡,晨雾和浓烟融在一起,让人分辨不清,但昨日的呐喊声到第二天清早也低了许多。 “唉,如此华丽的一座大领府,一夜之间化为废墟,似乎真有点可惜。现在想来,若是留下这房子,起码还能把里面那些值钱的东西都搬出来,一部分发放给百姓,另一部分换银子做军饷呢。”原天铿站在奉胜昌身边,有些感慨地望着远处大领府的残骸。 奉胜昌将手臂搭上老将的肩膀,“原将军,您别这么说,银子咱们是不算多,但百姓烧了齐淮信的房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钱财始终是身外之物,可我们梵灵军得到的却是霜华百姓的信任,军中又增加了一批热血兵卒,不是比银子更有价值?我想大领大人一定会非常高兴,他曾跟我说过,当年正是您教导他,说人心就是世上最坚固的城池啊。” 原天铿冲着他笑了笑:“胜昌,大领大人果然没用错你,我看你眉宇间英气逼人,忠义将军的号的确没有白封。不知怎的,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总会想起年轻时的自己,或许今后你也能……” “将军说我能怎样?” “唔……算了,我还是不说这些,以后的事谁都无法猜测,就自然地随它去吧。”原天铿欲言又止,重新抬起头望向远方。 奉胜昌没有继续追问,转移了话题:“对了,原将军,您的军队在栗津败于武兆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又怎么会成为了朔芳百姓起义的领头人呢?” 原天铿摸着胡子,幽幽地叹了口气:“自栗津一战后,我算是彻底见识到那位天寿将军的厉害。武兆康不仅武艺高强、用兵如神,还精通奇门遁甲,若不是有人以影破之术将我救走,说不定连我也会葬身在他的铁甲阵中。我在战争中身受重伤,不知昏迷了多久,直到有了意识,才发现自己躺在沧原的一户百姓家中。我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于是等到伤愈之后,我乔装打扮,化名潜伏在霜华打探消息。后来,我发现齐淮信的苛政早已引发了民愤,就干脆来了个顺水推舟,在暗地里与朔芳的穷苦百姓联络,并找到军中余部,以大领大人的仁义感化他们。趁齐淮信与巨鹘和亲交涉期间,我们打造了一批盔甲和武器,一直等到了这天。” “原来如此,不过那个救了您的人,您一定至今还在牵挂吧?” “也许你说得没错,虽然我没看清他的脸,但他的身形和他背着我逃时的手劲和脚步,除了那孩子还有谁啊?”老将闭上眼睛,仿佛在强忍眼底的泪。 “原将军,雷烈既然冒死救您,那就更加证明他心中不是没有您这个父亲的存在,只是他一时还不能开口认您罢了。我看您还是先跟我一同去酆阳,见过大领大人再说吧,尽管现在大人身边有孟靖儿做影破,但雷烈毕竟还是忠心于他的人,或许您在酆阳还能和儿子重逢。”奉胜昌说着,便要请原天铿上马。 原天铿忽然伸手指向东面,“别忙着走,你看那边,不是我们水军的旗帜么?” 奉胜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放眼望去,果然看见东边来了一队兵马,打着黑月旗号,上面有水波的花纹。为首的一人正向他挥手,他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洛猛! “猛子,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大人不是要你率领水军从海上进攻潋波宫,堵住齐淮信的后路吗?” 洛猛双手一摊,一脸不满地道:“别提了,咱梵灵虽然有了水军,可那些霜华水军毕竟还是老练狠辣,我们好不容易才攻破海上的防线。大伙儿冲进潋波宫时候,齐淮信那厮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连凌若松、宛桢大妃、伯宗夫人都一块儿消失了。” “是吗?” 奉胜昌摸了摸头,觉得不可思议,更猜不出齐淮信究竟是如何在梵灵水陆两军的包抄下逃脱的。然而,齐淮信只要还活着,他日必定还会成为梵灵的威胁。 “看来我们非得多派些人四下里搜捕那家伙的踪迹,要是他一日还是自由之身,难保不会等时机作乱。” “我说奉将军,酆阳那边的人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再去抓齐淮信?”洛猛用力推了他一把。 “什么火烧眉毛?你说清楚一点!”奉胜昌见他的神情不对,不禁惊讶。 洛猛咳嗽了几声,指着通往酆阳城的方向,面上凝着沉重的灰色。“先前我军中探子来报,武兆康率军到了归冕瓴州,得知朔芳发生暴动,已经朝着酆阳城飞马赶来。如果咱们不抢在那老儿前头赶去城中,大领大人会寡不敌众,就算有央改在那边,他也可能面临危险!” 第三十二章 酆阳合战.前篇(一)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为了使敌人知难而退,不能不口出狂言,还得让兵刃沾上人的鲜血,尽管这些可能并不如我所愿。或许,我原本就是那样一个渴望战斗的人,雷与风相遇、相离,心仍紧系,为了天下,我们的灵魂注定不可能远隔天涯。我虽然无法将你强留在身边,却征服过强悍的领国,只要我还能呼吸,必定要取得天下,和你一同驰骋在辽阔的原野。◆ 奔赴归冕瓴州的巨鹘老将武兆康突然折回原路,转而飞马赶来酆阳,在五天内便赶到了酆阳临近的小城榕江,这一举动实在大大出乎了邢震洲的意料。而在朔芳为寻找齐淮信本就耽误了一日的奉胜昌和洛猛,在归途中竟遭遇暴雨,只好被迫扎营朔芳边境,一耽误就是两天。洛猛本想独自率一批前军冒着雷雨前往酆阳,奉胜昌拼命阻止了他,惟恐其一时的不理智,只恐会造成更多无辜的伤亡。 夏日正在雨中悄悄来临,大雨落下,乌云会散去一时,但很快的,那些黑色的云块又聚在了一处,糟糕的天气无端地令人感到心情憋闷。邢震洲站在城楼上,遥望远方,而不停落下的雨滴,总在一次又一次模糊他的视线。此次前来酆阳,难道老天也不帮自己吗?也许他能等上更久的时日,可只要一想到冷星桓被武兆康囚在大墚,他的心就如千万只蚂蚁咬啮一般疼痛。 梓央改陪在主人身边,看到邢震洲的神情,无奈地咬着嘴唇。之前攻占酆阳城时,他的火器“烈火神鸢”有效地发挥了威力,可要是武兆康赶到城下,大雨却还没停,火器无法使用,梵灵军究竟会失去多少胜算?作为后军的烈洛军,此时还没有到达这里,直觉告诉他,龙骏彪虽然口头答应协助梵灵,但行动上,现在仍然处于观望状态,梵灵军不得不临时改变作战计划。昨天,他亲眼见到邢震东、邢震云趁火打劫,企图煽动将士们撤回,邢震洲只能故作冷静地道:“既然我军已经到了这里,就绝不会就此撤退,这一战一定要打赢!” “大领大人!探子回报,武兆康前军三员副将林骁、纪辕、鲁忠各率两千兵马,已朝酆阳城袭来,估计黄昏之前就能抵达!” 士兵的来报,让邢震洲猛然回过头来,敌军的来袭果然比他想象中的更快。他连忙召集众将升帐, “二哥,如今守城的只有四千兵马,我们若是和敌人硬碰硬,究竟能撑多久呢?倒不如接受咱们兄弟的建议,回撤吧。”邢震云坐在一旁,脸上露着担忧的表情,却不时拉拉三哥邢震东的衣袖,仿佛早已计划好了,兄弟二人在众人面前再唱一出双簧。 没等邢震洲说话,梓央改已经按捺不住,一看见那两人的嘴脸,心里火就不打一处来。“呸!武兆康那老头子都能派出三员副将冒雨来攻城,我军又为什么不能坚守城池?我看就是那某些人一心想撤退,不为了全军着想,单单为了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吧?还没开始打仗,就夹起尾巴想跑,难不成还想大领大人也跟自己一样做缩头乌龟?” “臭小子!你骂谁呢?”邢震东拍着桌子站起来,愤愤地指着坐在对面的小伙子。 “三公子,我可没指名道姓说是谁啊,您干嘛要答应?”梓央改冷笑道。 “二哥,这小子公然辱骂我们大领家族,你得为自家兄弟作主啊!”邢震东转头望向虎座上的兄长。 “够了!震东,我升帐是想和众将商议军情,不是专程来听你们吵架的!”邢震洲皱着双眉,用力摔碎桌台上的酒杯,两个弟弟互相一使眼色,坐回了座位上。 副将王奔站起来道:“大人,诚如央改小将军所说的,我军必须坚守酆阳城。只因这座城前临巨鹘、背靠霜华,从目前的形势上看,齐淮信败逃,霜华已然在我梵灵掌握之中,要是再一次弃城而走,明摆着就会让巨鹘占到便宜,霜华将从他们合作者的身份转变成受制的一方,我军必然更加危险。末将倒认为,我军可以趁混战的局势,让几名神箭手先射杀敌军主将,先乱其军心。” 邢震洲摸摸下巴,点了点头,“王将军,你的提议不是没有道理,但武兆康并非等闲之辈,连我大哥都死在了他的阵中,他手下的三员副将,其身手不可低估。” “大人,让我和王将军一同去吧,探子说过,那三名敌将并没有率领铁甲队,大概只是来探虚实的,我比较熟悉巨鹘军的战法,应该能帮上一点忙。”梓央改勇敢地自请出战。 邢震洲挥挥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涌上了冷星桓的影子。能尽量用少流血的办法作战,就一定要利用,这是冷星桓作战一贯的原则。在某种意义上,往往会被人称其为胆小怕事,可若是从更深一步去想,则可以发现这才是大智大勇。他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而让将士白白流血,同样不想因为太过谨慎的思考导致战机被贻误。沉默了一会儿,他咬了咬嘴唇,重新坐直身子。 “王奔,你去召集麾下尽可能多的士兵,把城中仓库里所有的兵器全都搬出来,堆满每一个城墙堞口,央改,你也过去帮忙。” “啊?”王奔望望邢震洲,又望望梓央改,在场的将领们一个个都是瞠目结舌。邢震洲没说战,却也没说不战,只是叫他们在城堞堆积兵器,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邢震洲伸手抛出两支令箭,两人才肃然起身,接令而去。 第三十二章 酆阳合战.前篇(二)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大人他到底要做什么呀?” 站在城楼上,王奔不时摸着脑袋,越发猜不透邢震洲的意思。 “小将军,你猜得到大人的心思吗?” 他刚转过头去,却并不见梓央改在他身边,而在一丈开外的地方,指挥着士兵们陆续扛出一面面黑月战旗,和那些兵器一起插在城墙堞口上。风吹动旗帜,高高飘扬,整座城猛然显露出一派威严,王奔顿时惊呆了。 “王将军,你再调给我几个人!我得去把从烈洛带来的宝贝搬出来!” “哦,好!”听到梓央改的呼喊声,王奔才回过神,派了几个士兵,让他们和梓央改同去另一座仓库。他暗暗佩服着邢震洲大敌当前的冷静和从容,更佩服梓央改在最短的时间里就能会意,还进行了最好的配合。把城池布置成刀山剑林的模样,可以给敌军造成一种友军兵力强大的假像,若真能令他们知“难”而退,就能躲过一劫,等敌军再次来袭,奉胜昌和洛猛差不多就该赶到了。 “快快快!前一批先搬来这边,后一批等会儿跟我下城楼!” 没过多久,梓央改便带着几个士兵搬着几个大麻袋到了城楼上,袋子一打开,王奔和身旁的士兵们竟像是中了邪一样,连连作呕,仿佛昨天吃的饭也要吐出来。那袋子里装的哪里是什么宝物?分明是一堆堆又硬又臭的大粪! “哎唷!我说小将军,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把干大粪搬到城楼上,你想臭死我们啊?”王奔捂着鼻子,面容一个劲地扭曲着。 梓央改却似乎一点也不怕臭,还弯下身把鼻子凑上前去,用力嗅了几下。“真有那么臭吗?我鼻子天生不太灵,除了香水味,就连自己撒的尿是什么气味,我都不知道呢。” “拜托,大伙儿都快被这些马粪牛粪熏死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可没开玩笑,这些东西不是猪粪马粪,是烈洛异兽赤棘豹拉的屎,还是我从龙大领那儿专门要来的呢!”梓央改看着大家一脸窘样,依然笑得像三岁孩子般天真无邪。 王奔简直快要疯狂了,“我管你是豹子粪还是马粪,总之这臭气熏天的,除了你之外谁都受不了,来人!快点搬走!搬走!” “谁都不许动!我说这大粪是宝贝,它就是宝贝!谁敢搬走,别怪我心狠手辣,就地将他军法处置!”梓央改大喝一声,就在士兵们要上前搬走那些豹粪之际,右手一扬,三条铁线“铮铮”几声,拦在了他们前面。铁线前端的锐钩竟扎进了城墙里三寸之深,士兵们全都吓得僵在了那里,没有一个人敢再靠近。 完了!这小子居然耍浑!王奔鬓边掉下大颗大颗的汗珠,两眼翻白。梓央改虽是新封的将领,却得到邢震洲封赏,军阶和他平起平坐,就算再不服气,也不能得罪这小子。忍吧!他仰天长叹一声,只要大伙儿不被臭气熏昏,他也就谢天谢地。 林骁、纪辕、鲁忠率领着六千兵马,当天下午渡过边境的千草河,抵达酆阳城下。武兆康麾下三将,都不是寻常人物,一路上,他们进军格外谨慎,尤其是恐山中有梵灵步兵队埋伏,故意尽量绕开山路而行。将士们都在头上戴着箬笠,身上穿起蓑衣,奔驰在雨中,远远望去,根本看不出他们因为天气的异常而感到了困难。 “林将军,鲁将军,你们看!”纪辕一眼望见酆阳城堞上插着的黑月战旗和兵器。 “敌人在向我们示威吗?” 林骁抬起斗笠的边缘,正想走近细看,一阵号角和擂鼓声突然从城上传来,他不自觉地勒住了马缰。 性情较为急躁的鲁忠催马上前几步,朝着城楼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只见战旗和兵器,只闻鼓噪之声,偏偏看不到一个人影,敌军居然敢如此嚣张,明明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给我叫阵!他们有本事就出来和我们一决高下,否则全军攻城!” “是!将军!” 传令兵得令,霎时间,巨鹘阵中开始鼓噪呐喊,疯狂骂阵。或许是友军的兵马众多,气势很快超过了对方。鲁忠仍然指挥士兵继续叫骂,纪辕悄悄凑到林骁耳边,指着城楼,“林将军,你不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吗?” “怎么……” “武将军只是吩咐我们三人来探个究竟,确认一下邢震洲是不是在里面,可骂阵骂了这么久,连一个敌人都没看到,该不会……” “你是怀疑敌人在和我们玩空城计?” “难道你觉得没这种可能么?从前我们和青淀打仗的时候,不是没遇到过类似的状况。” “但这次和以前不一样,我们能清楚地听到号角声和擂鼓声,就能证明城中一定有人,只是不知道敌军到底潜伏着多少兵马。不用着急,敌人既然想和咱们耍花样,我们干脆就来个反客为主。”林骁转了转眼珠,从士兵手里接过弓箭,纵马上前,一支长箭“飕”地射上城去,正中一面巨大战旗连接旗帜和旗竿的绳索,战旗应声滑落。 就在战旗落下的一刻,城门上忽然放下吊桥,两扇铁门打开,一匹浑身漆黑的高头战马疾奔而出。马上一员英姿飒爽的大将,手擎方天画戟,腰悬一柄玄铁宝剑。吊桥上,他勒马一立,锋利的戟尖直指敌军,身上并未穿戴盔甲,雪白的衣袂在风雨中掀动,惊人的气魄仿佛要震慑苍天、摇撼大地。 第三十二章 酆阳合战.前篇(三)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梵灵大领邢震洲?” 三将不约而同地吃了一惊。虽然他们并没见过梵灵大领的模样,但对方手上的方天画戟正是前次与他们交手的邢震英的兵器,加上那个年轻人眉宇间本就有几分和邢震英相似,立刻就能确定其身份。但邢震洲的眼神和哥哥完全不同,表面看来缺少勇猛和刚劲,却是锐气逼人,宛如可以劈开一切坚硬之石的闪电。 “放箭!快放箭!”鲁忠以最快的速度下达了命令,弓箭手们应声而动。转眼之间,长长短短的羽箭直朝邢震洲射去,飕飕的箭声压过疾风,年轻的大领面前,几乎下起了一阵箭雨。 然而,敌人箭势凶猛,邢震洲丝毫没有畏惧。他将方天画戟放在马背上,一手举起覆雷剑缓慢地在面前划着圆圈,那些箭头一接触到剑身,甚至有的根本还没碰到剑,已经像迷失了方向一样,一支接一支贴在了覆雷剑上。他只消轻轻一抖,上面的箭便纷纷落地,敌人全惊得目瞪口呆。 “天啊!那是妖法吗?”巨鹘阵中,有人已吓得尖叫起来。 林骁愤愤地咬着下唇,他早听说覆雷剑是传闻中的“魔神之剑”,邪门得很,但并不知道那些所谓的邪门到底是什么。百十支羽箭攻击邢震洲一人,竟无一箭伤到他身,细看他身后,别说是保护他的将领,连一个士兵都没有,莫非拥有覆雷剑的人,当真是魔神的化身? 邢震洲骑在“夜霾”背上,扬起嘴角浅浅一笑,伸手从马背上取下酒壶,津津有味地将里面的美酒喝上几口。两道微微挑起的剑眉轻动着,他似乎在故意对敌人发出挑衅,看着三个敌将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原来他们果然不知道,覆雷剑的铸铁中有磁石的成分,遇铁便会将其吸附,故而羽箭只要不是冲他背后射来,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瞧你们吓成这副模样,是怕得要命吧?一、二、三,是要一个一个上,还是三个一起上呢?” “可恶的臭小子,让我鲁忠来取你的狗命!”鲁忠实在看不惯他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样,策马冲上吊桥,挺枪来刺,恨不得一枪将对方穿个透心凉。 邢震洲一声冷笑,反手一旋,方天画戟犹如银虹般划破了弥漫的雨雾。鲁忠的一枪贴着他的左腰擦过,惊险至极,但没能伤到分毫。他原本以为对方要横刃抵挡,谁料邢震洲好像根本不懂得防御,一出手就是极度强势的快攻,那凌厉的一戟照着他面门搠去。鲁忠没料到这小子竟有如此狠辣的招数,连忙往后一仰,躲过了脸,头盔却被挑落在地,连同发簪也被挑下,顿时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林骁和纪辕大惊失色,这鲁忠虽是他们三人中武艺相对最差的一个,但他也是武兆康座下得力的副将,常以勇猛著称。如今才一上阵,就被一个比他小了整整一辈的敌国大领挑落头盔,可是莫大的耻辱,鲁忠气得哇哇怪叫,两眼瞪得铜铃般大,仿佛变作了一头猛兽,一丢架连环三枪,朝邢震洲当胸猛刺了过去。 “哼,气急败坏,你已经败了。”邢震洲纵马闪开敌人鲁莽的攻击,轻舒猿臂,忽然猛地朝前疾刺。 “咿——”鲁忠的战马一声痛苦的长嘶,那刁钻而凶猛的一戟竟然深深刺入了马的喉咙。战马痛得高高跃起,将主人重重摔了下去,鲁忠正挣扎着要爬起来,就见邢震洲双眉一蹙,方天画戟已直插而下,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 “鲁将军!”巨鹘将士齐声惊呼,可怜鲁忠被对方的戟一直拖到了吊桥边缘,直掉进了护城河中。鲜血染红了河水,邢震洲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反而潇洒地提起酒壶,又喝了几口。 眼见鲁忠惨死,两个战友又悲又气,见邢震洲仍在吊桥上饮酒,双眼发直。这个还不到三十岁、容貌俊朗、看似风度翩翩的青年大领,他的血液里难道如其父邢清扬一样,藏着嗜血的恶魔吗?身为一国领主,竟然全不顾危险,单枪匹马立吊桥,还残忍地杀死鲁忠,拖着尸体再将人抛到河里,这未免也太恐怖了! “林将军,看来这一次,我们非强攻下这酆阳城不可!” 纪辕紧紧捏着拳头,誓要为战友报仇,林骁没有再反对,令旗举过头顶,只消一挥下这面旗,将士们就要不顾一切艰险,强攻城池。不,或许强攻只是虚张声势,如果能围住邢震洲,任他有再好的身手,也逃不脱重重包抄,一定要取下他的首级! “开始慌了吗?”邢震洲忽然将空酒壶扔下河中,纵声长笑。 没等林骁的令旗挥动,敌军的两侧的树林中突然升起青色、红色、黄色的浓烟,随着一片扑棱扑棱的声音,一群群受惊的飞鸟无助地四处逃散,掠过巨鹘将士们身旁。霎时间,烟雾弥漫,受惊的鸟高声长鸣,“吱——吱——”,声声破空,宛如鬼魅。 “有埋伏!快退!” “站住!将军还没下令,我们怎么可以撤?” “没见那么多鸟还在乱飞吗?还有那烟的颜色?哪里是狼烟?分明不是人干的!” “不!我看不是埋伏!可能是天灾啊!” 巨鹘士兵从来没见过如此情势,一个个惊得四散奔逃,千百只鸟同他们擦身而过,其中大多数竟是浑身漆黑的乌鸦。有人吓得浑身瘫软,没有力气再奔跑,被战马无情地踏在脚下。 第三十二章 酆阳合战.前篇(四)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别让敌人跑啦!兵分三路追上去,擒了他们的主将!”梓央改稚气未脱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小伙子等了许久才出阵,显得格外兴奋,一手使劲挥动马鞭,一手“嚓嚓”几声,铁线飞扬而出,两名巨鹘先将躲避不及,被两条铁线勒住颈项,惨叫着摔落马下,人头立时落地。 “好厉害的黄毛小子!”林骁猛然回头,正看见两名先将死于非命,又惊又气。 梓央改一眼瞧见林骁的穿着,便知他是主将,右手一扬,铁线又到。林骁挺枪一拨,挡开攻击,铁线缠在了他的枪杆上,用力一拽,小伙子连忙切断铁线,否则非被拽下马来不可。但林骁丝毫没想到,这一招竟把毛头小子激怒了,梓央改顺手从士兵手中抓过一柄长矛,朝着对方的胸口猛掷了过去。 林骁的枪还没收回,见对方来势汹汹,连忙侧身躲闪,可梓央改的动作之迅捷,几乎能和豹子媲美。长矛没刺中他的胸膛,却贴着他的肩膀飞过,一整块肩甲掉落下来,肩上被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飞溅。而此刻,周围的巨鹘军异常慌乱,受伤的林骁不敢恋战,只得拼命稳定士兵的情绪,下令撤退。 酆阳城中,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大人!您没事吧?”梓央改策马飞也似地奔到了邢震洲身边。 邢震洲掏出手绢,微闭双目,擦擦额前的水滴,已分辨不出是雨还是汗。 “大人,您累了,咱们还是快上城楼吧,不过刚才您立在桥上饮酒那架势,简直太威风了!要不是您亲自冒险出马,单凭我烧豹子粪放烟,惊了那些鸟,敌军恐怕还不会落荒而逃吧,我师姐的眼光果然厉害!啊,这些赤棘豹拉的屎还真跟龙大领说的一样管用,越湿越容易点着,烟也升得越高,看来可以考虑用在我的伟大发明里呢!”梓央改翘起大拇指,又在一旁手舞足蹈。 邢震洲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小子说得容易,刚才他独自站在吊桥上,其实何尝不比谁都担心?万一敌军来个围攻,他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或许这一次,的确是老天眷顾。 “武将军,天已经黑了,您还让林、纪两位将军一直跪在营门前淋雨吗?” 武兆康的帐中亮着烛火,近侍已进来禀报过不下五次,老人都连头也没抬,继续坐在桌台边,注视着上面铺着的羊皮地图。 “将军,这样下去不成啊,两位将军虽然身板结实,可人毕竟不是铁打的,他们俩已经整整淋了一天一夜的雨,要是身子坏了,还怎么上战场?”近侍近乎哀求的声音,令老人微微抬起了头。 “让他们进来吧,再添点儿灯油。” “是!”近侍见将军展颜,兴冲冲地奔出了帐外。 不过一会儿,林骁、纪辕便走进帐中,拜伏在武兆康面前。和着尘土的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颈项滑落,几乎连面容也分辨不清,早已没有了半点将领的模样。 “知道我为何要重罚你们俩么?”武兆康捋了一下胸前的白须。 “末将知道!上次的败走,末将与纪将军身为将领,中了敌军的奸计,却无法稳定军心,指挥作战,若将军要赐我们死罪,我们也毫无怨言!”林骁拱手,用力叩了一个头。 武兆康点点头,“很好,你们肯以身作则,没有把罪过推到先将和士兵们身上,上次犯下的错,我就不再追究,但愿接下来的战斗中,你们能将功折罪。来,你们俩先坐到我旁边。” “多谢将军!”两人双双站起身,在武兆康的桌台前一左一右坐了下去。 “你们看,这里就是酆阳城,敌军和我军营寨的距离实际上并不算远,照理说敌军已经占领了霜华都城朔芳,可为何邢震洲并没有直接顺路进入我们巨鹘的领地呢?” 武兆康一面指着地图上标记,一面说着。 “或许是因为大雨的关系,让敌军前去霜华的分队无法及时赶回。邢震洲大胆地来了一招树上开花,那小子的气魄倒的确令人佩服,如今趁着这个机会,想必他们的兵马已经集结完毕。由于上次你们的失误,我们攻城的计划有了困难,因此只能和敌人来一场硬战。” “将军的意思是……” “依我估计,这场大雨可能会在三四天后停息,但梵灵军的步兵强大,邢震洲一定想趁我们的战车和铁甲阵在雨中发挥不了最大效用的时候,前来我们的营地偷袭。纪辕,今夜你立刻率联弩队和暗野队先从东边的野林小道入敌军阵地,挖沟壑、筑堡垒、插战旗,做好充分的守卫,以防敌人趁天色阴暗时来犯或夜袭。” “是,将军,末将立刻前往!”纪辕领命,疾奔而去。 “林骁,后军交给你来指挥,令士兵严守我军的仓库和粮车。记住,一定不能让敌人知道我军动向,如果发现粮仓附近有可疑之人出没,立刻逮捕审问,有必要时可以马上处斩。” “末将明白,可是……早在五日前,探子就回报说,大领大人派了几名监军赶了过来,若是他们到了,必定会查看仓库,应该如何对待呢?”林骁脸上流露出些许担忧的神情。 武兆康咬咬牙关,右手一握拳头,“哼,监军,我武兆康征战沙场数十年,还从来没被人监视过,一定是方崇那小子在大人面前进谄!听着,林骁,甭管他什么监军,军营有军营的规矩,那些家伙要是来了,一样不许他们接近仓库!要是他们耍浑,一律拿下!” 第三十二章 酆阳合战.前篇(五)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知道了,末将会照您的意思去办。只是……鲁忠将军已丧命于敌人之手,中军该派谁来指挥?”林骁仍然带着疑问。 “有纪辕的前军防守,又有你的后军押粮,就算敌人派出了最秘密的探子,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掌握到我军的情势,加上两军正处在两国分界线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中军,就由我亲自指挥,即使是拖,也得拖到雨停之后,我要亲率军中的精锐,用铁甲黑云阵直捣敌军的主力!”老人的声调斩钉截铁。 林骁得令走出了营帐,武兆康站在帐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会心地笑了笑,雨滴打在外面褐色的石头上,撞击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将军,您既已下了令,还是先回帐中歇着吧。” 近侍在身后低声说着话,老人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侧过头,眼中似乎藏着感慨。 “将军有心事?” “如果我的儿孙们还在,这一仗又会怎么打呢?你知道吗?我本来有六个儿子,九个孙子,可在和青淀的战斗中,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战死疆场,到如今武家剩下的竟然只有我这个白发人。你说,这次和梵灵的战争,我能失败吗?上次一探虚实,我几乎已经猜出了邢震洲那小子有多么不寻常,我和他之间,必然要有一方像破裂的战旗一样轰然倒下,或许,这应该就是我武兆康的最后一战了。” 老人走到营门前,粗糙的左手接着空中滴落的雨珠,近侍还想叫他,却被他挥手拒绝了。战斗,或许并不能代表领国,只是人心中的激情,促使着武将要与最强劲的对手来一场生死较量。可这样的较量究竟代表着什么呢?有人能因一时之快而兴奋地挥动刀枪,洒出热血,有人同样会因生命的短暂而抱憾生生世世,这就是所谓的战争和英雄吧。 武兆康的猜测果然不错,梵灵军在酆阳全军汇合后,邢震洲立刻便派奉胜昌率领步兵,趁势在雨停之前跨过国界,去偷袭巨鹘军营。 一旦获得过一次成功,军队士气必然高涨,加上奉胜昌一向擅长攻击战,一上前线,总会异常胆大,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算准了敌军正在营地里吃饭的时辰,发动突袭,满以为能很快攻入敌营,谁料前方的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将军!不好!我军前方的小队在隘口遭到敌军拦截,那些家伙躲在树上、灌木丛里放联弩,我们的军队冲不过去,数名兵卒已经死伤!” 奉胜昌勒住马缰,不禁惊讶,在这种时刻,敌军竟然会用联弩队来防守,难道武兆康已经洞察了梵灵偷袭的计划?他摸摸下巴,沉默了片刻,叫过士兵道:“传令前军停止行进!” “是!不过……全军需要后撤吗?” “不,不要撤退,大家就在联弩射不到的地方集中起来骂阵。一旦有敌军出现,我军则稍微后退,转而自左往右或自右往左对其进行袭扰!” “遵命!” 士兵得令而去,奉胜昌策马奔上小山坡,准备观望情势,身后忽然传来竹姬的声音:“好一个梵灵大领亲封的忠义将军,作战挺有一套的嘛,我祖竹虽然会算计人、会诅咒人,却还真不大会指挥军队作战,这一点恐怕也是我唯一不如你的吧。” 依旧是冷嘲热讽的语气,奉胜昌转过头,冲着她笑了笑:“所以你的选择仍然是跟着我,因为即使你能找到新的合伙人,但他们不一定个个都有大将之才,对吗?” “想不到奉将军也会说出这种高傲的话,是因为你此时面对的人是我么?”她笑得既诡异又娇媚。 或许是习惯了她的脾气,奉胜昌并没有像从前一样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反而平静地道:“敌军的将领是著名的天寿将军武兆康,我既然会率军前来,从一开始就应该准备好更多的对策,万一敌军识破了大领大人的计谋,我军也不至于受到太强的攻击,足以全身而退。” “所以敌军的联弩阻挡了去路,你就干脆来个烦扰战术,不断在敌前佯装挑战,让士兵来回奔走,搞得他们筋疲力尽,直到开始惊慌?” “不错,就算定力再好的将士,也经不起长久的挑衅。等到敌人内部开始出现慌乱,我全军就能勇猛投入作战,以盾阵作层叠式推进,即便是联弩,一批箭射完,也需要时间才能安装好另一批,不是吗?”奉胜昌说着,手搭凉棚朝远处的敌营望去。 竹姬下马走到他身边,轻轻伸出雪白的手臂,搂上他的颈项,星眸半启。“奉胜昌啊奉胜昌,你居然能当着我这种危险人物的面,轻易说出你的计策,你忘了我学过影破之术吗?要是我一转身就把情报送给了敌人,你可怎么办呢?” 奉胜昌转头盯着她的脸,没有推开她,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你不会送情报给巨鹘的,你的消息比我更灵通,武兆康虽然称得上神将,但他既然会为了瓴州一点小小的动乱,就率大军出征,分明是掉入了星桓的圈套。所以就算那位老将军再厉害,你也把赌注的筹码押在了我这一边,竹姬,你可是个非常狡猾的女人啊!哦,对了,我还有件事,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堂堂一个郡主,就那么喜欢和男人搂搂抱抱?是不是换了别人,你都已经和他们上床了?” “你说呢?我跟了你已经多少天了,你这英俊与智慧并存的大将军,难道还猜不透我?真是笑死人了。”竹姬娇笑着,手指在他唇边一点,便转身牵起马,徐徐走下了山坡。 第三十三章 酆阳合战.后篇(一)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自然的力量,平时往往是会被人所忽略的,就好像人们通常不会注意到着凉一样,觉得疾病无处不在,只要服药,只要心情舒畅,小病就会自然而然被驱赶得无影无踪。但所谓的天,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对人类作出残酷的惩罚,难道人果真不能凭借着灵魂的力量,去利用、控制住天吗?在痛苦挣扎后,我仍决定充当这样的先驱。◆ 奉胜昌的“烦扰”策略很快便生了效,尽管纪辕坚守阵地整整一个下午,但敌军接连不断的挑衅,早已把他惹得七窍生烟,终于按捺不住,下达了迎敌的命令。 “禀报将军,敌军似乎已经不耐烦了,正在装备下一批联弩!” “好极了!趁现在,全军突破!” 奉胜昌一声令下,身旁的士兵使劲擂起了战鼓,清一色的黑甲步兵,仿佛一头头迅捷的黑豹,刹那就朝着敌人的栅栏和堡垒猛扑而去。大风吹起雨丝,士兵踏过的洼地里,溅起一朵朵水花,“铛——铛!”金属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喊杀震天,刀枪过处,鲜血迸射。 纪辕大吃一惊,他惊诧的并不单是自己中了奉胜昌的计,而是这帮黑甲步兵的战斗力实在异常强大,简直可以用凶悍来形容。那些士兵不仅身手伶俐,还能在单打独斗的同时配合身边战友有条不紊地协同作战,即使有人被联弩射中,仍然不退,反而继续朝前猛冲。他们似乎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不论倒下多少次,都能爬起来多少次,甚至不惜用血肉之躯承受铁矢,也要率先杀死控制着联弩的巨鹘士兵。 防守战已经无法再继续打下去,在这种异常紧张的情势中,纪辕只能被迫放弃守卫,下令正面迎敌。 “大家快跟我冲上去!一定要截断敌军的精锐队!”纪辕策马扬鞭,挥舞着偃月大刀,一眼望见对面黑月战旗下的奉胜昌,大刀一横,就朝对方拦腰砍去。 奉胜昌双鞭抡起,在纪辕的大刀砍来之际,他俯身斜里一闪,右手铁鞭磕开刀背,左手鞭梢已闪电般点到了纪辕胁下。纪辕只觉肋间一麻,还好他抽身够快,要是迟了片刻,对方的一鞭足以令他遭受重创。 “将军!我们还是撤回吧!前军堡垒守不住了!” 一个巨鹘士兵高声喊着,不料纪辕反手一刀,竟劈下了他的头颅,引来一片骇人之声。 “哼,胆小如鼠的家伙!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撤,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纪辕一咬牙关,拍马又上,强烈的自尊让他越来越不服气,想起战友鲁忠惨死在邢震洲之手,他可不愿自己也被一个小辈打败,就算拼上性命,也不能让敌军攻入巨鹘的营地。然而,年龄毕竟不饶人,年过不惑的纪辕渐渐露出了颓势,而正值青年的奉胜昌则愈战愈勇,一鞭紧似一鞭,宛如惊涛骇浪,打得他只有招架之功,几乎失去了还手之力。 堡垒一个接一个倒塌,沟壑中落满了圆木和巨石,防线终于被彻底击破,黑甲的梵灵军冲进了巨鹘前军营寨,把纪辕的军队逼得连连后退。将士的尸体躺在地上,浑身沾满了泥浆,已全然看不清容貌,一具躯体压在另一具上面,和战马的死尸倒在一处,伸直的手指和宁死也不愿闭上的眼睛,仍然见证着血腥与残酷。 “冲啊!过了下一个隘口,就是武兆康的主营!”奉胜昌一马当先,高声呐喊着,一面追赶纪辕,一面率军瞄准了前面的隘口。 梵灵军士气大振,眼看就要捣进敌军的腹地。不料隘口中突然冲出一匹浑身棕色、脑后生着“狮鬃”的高头战马,马上一员白须飘飘的老将,一声大吼,手中巨型狼牙棒一横,将奉胜昌本来向纪辕劈头砸下的双鞭硬磕了回去。 “你就是武兆康?” 奉胜昌一惊,这老将身后列着大队步兵,每一个都生得虎臂熊腰,手擎形状、长短一模一样大刀。只是那些大刀和寻常的有些不同,说是大刀,其实看起来更像长方形的铲子,怪就怪在那种刀不分正面和背面,三面全开了锋,刀杆格外的长。冲在前面的十多个梵灵士兵还未接近敌人,身上已经变成一片殷红,那方刀可砍可戳,伤人面积之大,只消一不留神,甚至有可能被活活地开膛破肚。 “莫非这就是央改所说的方刀阵?” 奉胜昌怨恨雨天,却不想就此撤退,紧紧握着手中的铁鞭。武兆康纵马上前几步,捋着胡须笑道:“使双鞭的小伙子,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梵灵邢家的忠义将军奉胜昌吧?早闻你年轻有为,为邢家屡立战功,如今能闯到老朽阵前,果真令我惊叹呢。不过,就算是突然偷袭,你们也并不能获得胜利,老夫不妨给你一个忠告,马上撤军,给邢震洲递个信,梵灵军不是我军的对手,还是早日投降为妙。” “笑话,我们大领大人凭什么要投降?伯宗大人的仇还没报,找不到齐淮信,找你武兆康也是一样!”奉胜昌铁鞭一指,对老人怒目而视。 武兆康无奈地摇摇头,“小伙子毕竟是小伙子,纵然是大将军,依旧血气方刚、不肯低头啊!” 老人说着,将狼牙棒交给纪辕,缓缓举起宝剑,以一个平静而又威风凛凛的姿势将未出鞘的剑横在胸前。奉胜昌压根儿不知道骤雪剑的厉害,只道武兆康瞧不起人,拍马上前,夹杂着愤怒和仇恨的双鞭一左一右,照着老将的两边肩膀直打过去。 第三十三章 酆阳合战.后篇(二)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小伙子,你已经输了!” 武兆康嘴角一扬,就在对方双鞭砸来的一瞬间,手中银光一闪,看得周围的将士眼花缭乱。只听见奉胜昌一声闷哼,他的双手还举在空中,老人的骤雪剑却不知何时已从他右胸透入。剑拔出的一刻,奉胜昌伤口刚刚迸出鲜血,竟立时凝结成冰,一股奇寒之气仿佛进入了五脏六腑,他的身躯猛烈地颤抖了几下,伏倒在马背上,脸孔顿时变作了青紫色。 “将军!” 梵灵将士见主帅重伤,齐声惊叫。而就在此刻,武兆康已经指挥着方刀阵杀了过来,天地之间,血流遍野。风雨交加,化作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狼嚎,巨鹘大军开始了疯狂的反扑,夜色降下,黑暗之中,已分不清敌我,只有金戈碰撞的声响和战士的呼喊,混杂着风雨之声,发出凄厉的共鸣…… “什么?胜昌被武兆康重伤,下落不明?” 当邢震洲得知黑甲军小胜之后遭遇大败,又惊又怒。然而他更不敢相信的是,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奉胜昌,是一条铁铮铮的硬汉,即使在乱军之中受再重的伤,也依然能奋起神威冲锋陷阵,叫敌人闻风丧胆。可是这一次和武兆康交锋,仅仅是一剑,他就无法反抗,实在大大出人意料。 “究竟怎么了?你说清楚一点!”原天铿在旁喝斥着满脸狼狈的黑甲士兵,他了解邢震洲的个性,自己失踪时,年轻的大领为他操过心,如今奉胜昌又遭遇不测,邢震洲恐怕会心乱如麻。 “原将军,小的不敢有所欺瞒,乱战之后,谁也没见着奉将军的影子,有人说……怕是将军他已经,已经战死了……” “行了,你下去吧,把武兆康的战书呈给我。”邢震洲沉默了片刻,留下战书,遣退了帐中所有的士兵,仅留下了原天铿、洛猛和梓央改。 原天铿望着他的脸,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和邢震洲一样,谁都不愿相信奉胜昌已经战死,可唯今之际,他们已经不能再花过多的精力在黑甲军和奉胜昌身上,而必须制定有新的战略。 “大人,我们就算没有一丝把握,也绝不能投降。” “当然不能投降。” “可是胜昌他……” “虽然平日里我并不太相信所谓的直觉,但现在却愿意相信一次,胜昌一定还活着,那家伙生命力顽强得很,没那么容易死的。” 邢震洲捏了捏拳头,展开了桌台上的地图。 “你们看,这里是临界的铁牛坪,据厉将军当时所见,武兆康的阵法需要骑兵和步兵配合,那么他一定会选择在这个地点和我军交战。铁牛坪是旷野地带,也是两军之间唯一能进行大规模会战的地方,只要天气一放晴,敌人的铁甲战车阵、方刀阵就能一字排开,对我们非常不利。” “大人,干脆今天就派人跑一趟,飞马给龙大领送封信,让他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到,我们可没时间再等了!”洛猛皱着眉头道。 原天铿也附和道:“猛子说得没错,央改虽然有烈火神鸢,可此时的数量毕竟有限,加上还没有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战场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这种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使用。话说回来,在原野上奔袭,烈洛铁骑比我们强得多,敌军碰上他们,至少方刀阵的优势会大大减弱。” “两位将军说得是有道理,不过你们也别忘了,武老头还有铁甲战车、金壁银钩阵和暗野阵,战车我们是见识过,至于另外两阵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连我这个从巨鹘来的人也不清楚。” 在一旁叼着草叶的梓央改,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看咱们还是别指望龙家了,记得上次大人已经跟我说过,龙大领之所以缓慢行军,就是在观望。给我几堆豹子粪,他慷慨,他舍得,可要牺牲他的烈洛勇士们,以烈洛人最重兄弟情的个性,龙大领要是轻易出手,恐怕母猪都要上树了吧。” “臭小子!”洛猛冲着他呸了一口,但他不能不承认,这小子的话尽管听起来不顺耳,却字字在理。 梓央改朝他做了个鬼脸,继续对邢震洲道:“大人,如果我师姐在的话,她一定不赞成和敌人正面对决。我们对阵武兆康,只能一仗击溃,千万不能同那老头儿打持久战,若是龙大领迟迟不伸出援手,只怕时间拖延下去,我们的粮草会成大难题。” 邢震洲摸着下巴道:“央改说得没错,此次我们是主动进攻的一方,尽管酆阳所处的位置是在国境线上,但毕竟有一半是巨鹘的领地。如果我们使用的坐骑是烈洛马,能节省很多粮草,可龙骏彪对派出援军之事,始终犹豫不决。那么这一次,我们可以继续忍下去,希望各位传话给大家,任何人都不要抱存侥幸之心,我们必须凭自己的力量去战胜敌人。” “大人,要战胜敌军的铁甲战车,必定要将他们引入山地,变成于我军有利的局势。您看,这铁牛坪虽然是旷野,但北边却有一片山脉,其中更有数座峡谷。只要在山中设伏,我们就能把他们困在里面一网打尽。” 原天铿会意,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仍然有些苦恼。 “只是,武兆康头脑精明,断不会将战车贸然开入山谷,要如何才能逼他进山呢?” 邢震洲轻抚上羊皮地图上粗糙的纹路,“我看这一次,我们得借助天地之力了。” 第三十三章 酆阳合战.后篇(三)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什么?梵灵军在酆阳城外挖战壕?都快要挖到了我的营地跟前?” 第二天,纪辕的前军就先接到了敌军的情报。然而,对于邢震洲和梵灵军的举动,他只不过惊奇了一会儿,根本没有引起重视,更没有将情况禀报给武兆康。前次奉胜昌被老将军一剑重创,巨鹘军士气大振,险些让敌人捣进了营地的纪辕虽然遭到了武兆康的责备,此刻却反而放松了警惕。 “纪将军,敌军挖战壕的事,真的没有必要让老将军知道吗?连林将军那边也不说?” “奉胜昌是邢震洲麾下首席大将,可连老将军的一剑都敌不过,他们拼命挖战壕,想必是早就被吓怕了,要阻挡我们,好全身而退。哼,让他们惊慌,让他们恐惧下去吧,听着,他们挖多少道战壕,我们就填平多少道,只要不给日后铁牛坪的战斗造成麻烦就成。” “是,将军!”负责工建的先将走出了帐外。 “邢震洲,想跟武将军斗,你还嫩了点儿!”纪辕骂骂咧咧地抄起双手,走到帐前,雨渐渐停了,他笑了,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铁牛坪北方的山脉,有三座山峰都是河流的发源地,而其中的一条河流,名叫白虎川,从白虎山发源,其中游正好流经铁牛坪。洛猛率着梵灵步兵和水兵,正在白虎山里忙乎,眼见雨停了,所有将士都像见了老天爷开眼一般,欢呼雀跃起来。 “一身臭汗好几天没洗了,真舒服!喂,那边的臭小子,要不要也下来洗洗?”洛猛光着身子,泡在山间的大湖里,得意地朝梓央改招手。 梓央改看着他那粗鲁的样子,顶多做几个鬼脸,“得了吧,猛子哥,我看这世上除了你之外,就没第二个人敢在这种连一座山都能放进去的湖里洗澡。对不起,我没工夫陪你找乐子,雨停了,我也该回城看看石坝和战壕的情况,你要是安排好了一切,就回城吧。” “拜托,敌人不是已经在填那些战壕了吗?咱们大人既然想得出这种妙计,你还怕没把握打败那些家伙?”洛猛笑嘻嘻地擦着身子,好像挺舍不得从湖里出来。 “我管你呢!到时候计划不成功,遭殃的可就是酆阳城中的百姓,大领大人怪罪下来,你的脑袋就等着搬家好了!”梓央改一面说着,一面叫上随同自己前来的几名先将,准备下山。 “嘿!你小子有种别跑!跟我单挑三百回合!” 洛猛忽地从湖里窜了起来,梓央改没答理他,旁边的将士们看见一丝不挂的他,笑了个前俯后仰。 巨鹘军前往铁牛坪的一天,艳阳高照,纪辕率领的前军首先到达目的地,在白虎川前驻足了片刻。白虎川河道宽广,但河水清浅见底,即使是人走下去,水最多也只能漫到腰间。看着前面一条又一条被填平的战壕,纪辕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他手搭凉棚,远望酆阳城。 然而,远处的城楼上没有旌旗,堞口上也没有兵器,甚至连敌军的声音都听不到。纪辕在河边盯了好一阵,越发觉得不对劲,难道敌人连城也不敢守,已经害怕得逃走了?可回来的探子并没有报告类似的消息。他勒住缰绳,亲自奔到武兆康面前,下马拱手。 “为什么不前进了?”老人疑惑地看着他的脸。 “将军,请恕末将之罪,五日之前,敌军曾不断朝我军驻扎方向挖掘战壕,一直挖到了我前军营前,似乎是想拼命阻挡我军前进,末将擅作主张将那些战壕填平,没能向您禀报。如今酆阳城周围没有丝毫动静,末将只怕他们已弃城而走,我军白忙一场,回去难以向大领大人交待……”纪辕的语调中透着不确定的意味,又似乎有些担忧。 武兆康皱起眉头,紧紧握住马鞭,那恼怒的模样,就差没一鞭朝他抽过去。“敌人挖战壕事小,可不停地挖掘,都到了我军营前,就是有问题,你居然不禀报给我?” “将军,末将当时是觉得,这只不过是小事一桩,不需要劳烦您老人家处理,才会……” “我暂且不治你的罪,立刻下令全军以最快的速度渡过白虎川,回头再跟你算总帐!”武兆康狠狠瞪了纪辕一眼,飞马冲到前方,指挥全军渡河。 战马一匹接着一匹,奔下了河,铁甲战车则木筏载着,缓缓推入河中。可意想不到的事就在此刻发生了,走在前面的将士,猛然感到一阵轰轰的地动。纪辕朝北边一望,顿时大惊失色。遥远的山间,不知何时涌来一股洪流,正顺着白虎川奔腾直下。 “天啊!是洪水!” 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呼喊,武兆康也看见了突然袭来的浪涛,连忙命士兵擂鼓,朝尽可能高的地势躲避。 “可恶!白虎川怎么会突然涨水?该死的家伙!” 纪辕率领着手下,跟着武兆康的主力军朝东面猛冲,可人和马的速度哪里快得过倾泻直下的洪水?不过片刻,纪辕就听见了背后士兵的哀号,连人带马,被巨浪卷了去,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失向的洪水咆哮如雷,仿佛一群群发疯的野马,挟着山间的石头、原木,毫不留情地汹涌而来。霎时间,大半个铁牛坪已淹没在狂浪之中,巨鹘军狼狈逃窜,在漩涡中拼命挣扎,却已使不出任何力气。铁甲战车和战士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因为身穿重铠,导致他们行动比骑兵迟钝,在洪水这头恶狼面前,无疑成了最可悲的羔羊。 第三十三章 酆阳合战.后篇(四) (北京奥运会,中国体操队火了!祝贺我们的体操健儿们!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大家不要慌!排成三队,跟我冲上玉龟山!纪辕,快点!” 武兆康很快看清了白虎山东面的玉龟山是洪水唯一不能去到之处,纵然突如其来的洪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但此刻的危急,已容不得他去猜测原因。眼看自己的将士一个个被激流淹没,老人心如刀绞,可他非常清楚,手下任何人都可以慌张、害怕,唯独身为主帅的他绝不能如此。这种时候,能保得住多少人,就要尽量保住多少人,根本谈不上和敌人作战,自然的摧毁性力量,是比梵灵军恐怖百倍的强敌。一旦军心慌乱,对战士来说,就等于间接自杀。 “将军!不行!水势太猛,我们冲不过来呀!” 被洪水包围的纪辕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大水漫到了他的颈项,压迫着他的身体,卷起层层波涛,仿佛恶魔在狞笑。他似乎听见了死神的声音,绝望地朝武兆康上山的队伍那边伸出右手,老将军正回头望着他,额上的皱纹却显得那样深,他看见了老人的眼睛,含着无能为力的泪水。 “将军,将军?” 武兆康回过神,才听见林骁在身旁叫他。纪辕被洪水冲走的那一幕,仿佛一个巨大的霹雳,砸在他原本已痛不欲声的心上。主力军终于上了玉龟山,可更多的将士,却丧身在天灾之中,平静下来的一刻,他的意志几近崩溃。 “将军,我们回去吧,穿过玉龟山谷,就是回大墚的捷径。这次是天灾,谁也无法预料,末将认为大领大人应该可以宽恕我们,至于和梵灵邢家的战斗,只要巨鹘还在,我们就还有机会,不是吗?”林骁语重心长地劝慰着。 “林骁啊,你认为这场洪水,当真是天灾么?”武兆康转过头,苦笑了一声。 “洪水不是天灾,难道还会是人干的?什么人能有如此大的力量?” “冷星桓、邢震洲,这两个年轻人,他们的灵魂中似乎藏着连霓月大神都足以望而生畏的可怕力量。难道……霸风和覆雷,真如传说中一样,会颠覆整个霓月公国吗?” “将军……” “你看,那些洪水朝着我们营地的方向袭击,同样处在铁牛坪另一边的酆阳城为何无损分毫?不就是因为梵灵军早已在数天前挖了那些战壕?邢震洲和我斗智很难,但我却没想到奉胜昌被我重创,会引发他如此大的愤怒,他竟能找到我军的弱点,从纪辕下手,逼我走上绝境。” “可是将军,前些日子虽然大雨不断,铁牛坪一带河渠众多,大有泄洪的作用,没理由会泛滥成灾啊!难不成是邢震洲他……” “也许你猜得没错吧,那小子十有**在白虎山上命工建兵卒挖了天湖蓄水,算好了日子和天湖的蓄水能力。等我们到铁牛坪时,天湖已经装不下上游源源不断的流水,终于崩溃,于是山洪爆发、一泻千里……唉,我武兆康纵横疆场数十载,如今败在一个小伙子手上,是我低估了他的智慧,也低估了他的手段。” 武兆康抬起头,感慨地望向远处的城楼,带着深深的惆怅和无奈。半晌,他才回过头,率领着金壁银钩队、联弩队和方刀队进入了山谷。 “杀啊——” 中军刚刚进入峡谷,两边的山壁上突然传来高亢的喊杀之声,黑月战旗宛如鬼魅,在山头摇晃,擂木炮石自上滚落,两边的谷口竟被梵灵军堵了个严严实实。 “金壁银钩队准备!联弩发射!”武兆康奋力挥动狼牙棒,拨落山头疾射而来的羽箭。他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而此刻除了同埋伏在山中的敌军拼死一搏,全力突围,别无他法。 “呀——”一阵阵强烈的金光自谷中闪现,山头的梵灵将士传来惨叫声。 “他娘的,又是联弩!好难对付的武兆康老儿,逃过了洪水侵袭,还能在这样危险的山谷中杀我将士!”埋伏在山壁那边的原天铿愤愤地握着拳头,他却又不得不钦佩那个强大的对手。他小心地探过头,不料眼前闪过一阵强光,弄得他头昏眼花,三支飞矢疾射而过,他慌忙趴下身躯,背后渗出了冷汗。 “原将军,没事吧?”梓央改伏在他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原天铿这才睁开眼睛,“我说央改啊,武兆康的铁甲战车不是被大水冲走了吗?怎么还能做这种顽强的反抗?” “将军不知道,那是金壁银钩阵,敌军用镀金的盾牌借阳光反射,扰乱我军视线,然后用飞索银钩袭击。只是连我也没想到,武兆康这一次使用这种战阵,居然还配合了联弩,反击身在高处的我们。看来我不能听师姐的话,非到万不得已再出杀手锏了,原将军,您快跟我来!” 梓央改说着,拉起原天铿便朝另一处山壁跑去。原天铿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小伙子一声令下:“谷口友军赶快撤退!烈火神鸢准备,目标——山谷正中的六个草垛!” “将军,敌人停止攻击了,谷口的军队正在撤退!” 听见林骁的呼声,武兆康勒住了战马,回头望向他的副将。只见林骁率领着后军正朝他这边奔驰而来,阳光照着谷口,金色的盾牌仍放射着耀眼的光芒。林骁已指挥手下举起了金盾,正要命令再次发射联弩,不料几个飞鸟一样的黑影从武兆康前方不远处疾掠而过,老人顿时大叫:“林骁!小心!” 第三十三章 酆阳合战.后篇(五)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啊!” 随着几声“嘭嘭”的爆裂,中军和后军已被硬生生阻断了,烈火神鸢的爆炸,击碎了金盾,山谷中腾起熊熊火光,武兆康分明听见了敌军全撤的命令。可怜林骁和他的军队被困在谷里,一个个被大火烧上身躯,在地上痛苦挣扎,多少将士没接近旁边的水洼,已然停止了呼吸…… 巨鹘战旗轰然倾倒,酆阳的水火,将他们送入了人间炼狱。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和邢震洲一决雌雄的机会了!血满征袍的武兆康仰天长啸,骤雪剑出鞘,横在了胸前。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壮烈殉国吗?他不想认命,然而,身后的不远处,火光中隐隐可见将士们的身影,那些影子竟是那样冰冷,在黑暗中化为尘埃。剑上沾染着梵灵将士的血,亦是漆黑而深暗的,战败,原来是要他面临无边的暗淡…… “武兆康!拿命来!” 老人刚逃出山谷,就见洛猛的双锤砸来,谷中的苦战,已令武兆康疲惫不堪,洛猛的一锤却有雷霆万钧之力。他举起狼牙棒奋力一挡,镔铁的棒杆竟断为两截,左手的虎口被震得迸出了鲜血。人躲了过去,可那匹战马被一锤砸中了头颅,哀叫着扬起四蹄,将老人掀落马下。 洛猛正欲上前取敌人的首级,不料武兆康拼出最后的力气,骤雪剑猛地一挥,竟自下往上斩去。洛猛受不了那股奇寒之气的侵袭,手臂僵在半空中,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他的右臂竟被武兆康砍断!硕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起来,他栽倒在地,左手还紧紧握着铜锤,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好一员梵灵大将……我,我是该反过来取了他的首级吗?” 武兆康吃力地用剑杵在地上,站起身子,他觉得自己的视线和听力都在逐渐模糊。洪水的冷、烈火的热、伤口的痛,一切的一切都渐渐消失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不知朝前行了多少路,唯一清晰可见的,只有暮色中升起的半个月亮…… “胜利的号角吹响了吗?” 竹姬坐在山洞里,望望外面的月亮,又望望躺在旁边草垫子上的奉胜昌,眼角悄悄掉落了一滴晶莹的泪。 “我……我这是在哪里啊?” 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衣袖,竹姬猛一回头,见奉胜昌微微睁开了眼睛,心头竟不自觉地涌上一阵欣喜。然而,她似乎害怕被他看见自己的表情,很快变了脸色,冷冷地道:“很庆幸是吧?你只是昏迷了几天,还没那么容易死。好了,现在你既然醒来,我也该走了。” “竹姬……” 奉胜昌一把拉住她的手,却感觉到那只纤细的手在颤抖。 “放开……你放开我。” “我为什么要放开你?” 他欠起身子,指着胸前的绷带,眼中泛起异样的光芒。 “我那天被武兆康打伤之后,虽然一直昏迷不醒,可我的意识依旧是清楚的。这些天来,明明就是你衣不解带的照顾我、为我上药疗伤,如果不是有你在,我恐怕早就死了。你知道吗?昨天我听见你在我耳边叫着我的名字,你叫我不许死,要是我死了,这个世上就没有你可以再依靠的人……竹姬,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不愿在我面前做回真实的自己呢?” “奉胜昌,你……你胡说些什么?我不许你死,是因为你如果就这样死了,我找不到出气筒,也再没有办法拉拢你帮我复国,你可别想歪了!” 竹姬想挣脱他的手离开,谁料奉胜昌虽然有伤在身,那股子牛一般的劲儿却还在,只是伸臂一拉,她整个人便倒在了他的怀里。他紧紧抱住了她,也许,就这样抱着这个美丽的姑娘,他身上的伤就不会再疼。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在和竹姬相处的时日中,已逐渐同她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关系,尽管脑海中仍抹不去冷星桓的影子,但这一刻,他不能放手。竹姬这一离开,倘若就此在他生命中永远消失,他恐怕自己会错失了一件无价的珍宝。 “奉胜昌!你这缺少爱的家伙,以为这样把我当成冷星桓抱着,就那么心安理得?我告诉你,从前我在你面前演的那些戏,全都是假的!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马上就杀了你?”竹姬在他怀里挣扎着,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不知怎么的,她好像听到了这个男人火热的心跳,让她无从拒绝。 “竹姬,你要杀我也好,要打我也好,我都不会在乎……因为我奉胜昌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你若是恨我,尽管再把我的命拿回去。只是,我不能再对你隐瞒心里的感情,我和星桓这一辈子注定只能做兄妹,但对你,我却想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抚平亡国带给你的所有创伤,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胜昌……”竹姬脸上还透着倔强的神情,口中却不由自主地唤出了他的名字。这个曾经让她重获生命,又在她手中重获生命的男子,已然彻底瓦解了她的防线。 或许必须经过生死关头,两人才会卸下彼此的武装,接受真心吧。竹姬依偎在奉胜昌怀里,安详地闭着眼睛,对邢震洲的仇恨,慢慢地随风飘散了。那位年轻的梵灵大领,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他不是单纯掠夺领地的杀戮者,只是在不断的正确与错误中探寻着乱世中的新路。天下太平的一日,她与邢震洲、与大多数人一样,都在渴望、期盼…… 第三十四章 立剑结襟(一)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世上有众多的英雄,但英雄不一定就能称之为名将,所谓的名将,其中的意义也包括能成为明主的左右。但世间真正的明主,则需要用眼睛、用心灵仔细去判断。通往天下之路,并非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做到,只有懂得团结人心的爱才之士,才不会陷入胜利的自满,而获取最后的胜利。◆ “原将军,您瞧,里面的那人不是奉将军吗?” 一个士兵惊喜的呼声打破了山洞中的宁静,坐在草垫子上、靠着石壁相拥而眠的奉胜昌和竹姬猛然被惊醒。当一张熟悉的愤怒脸庞映入眼帘之际,奉胜昌大惊失色,呼地一下从草垫子上站起身,连忙拱手行礼。 “罢了,忠义将军,不用和我来这个,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战死了,到处寻你的尸体。可巧让我找到,不想你小子还躲在山洞里跟大姑娘亲亲热热,看来一点事也没有嘛。我倒是问你,这姑娘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 “她……她是祖竹,前辽渊大领平之渐的义女。”奉胜昌犹豫了片刻道。 “什么?” 一名先将见原天铿反应激烈,连忙补充道:“将军,那时您不在,自然不知道这事儿。就是这个女子曾经策谋辽渊举事,后来在冲州被奉将军抓了回来,大领大人封奉将军为忠义将军的时候,也一并把这女子赐给了他。” “原来如此,是大人的恩赐呢,”原天铿摸了摸胡子。 “您还是让奉将军亲自告诉您吧,只是私下里大家都说,这竹姬的真实身份是奉将军的小妾……” 没等那名先将说完,奉胜昌却生硬打断了他的话:“原将军,竹姬从来就不是我的小妾,自我被武兆康所伤之后,多亏她的照顾,我才逃过一劫。此次正准备返回酆阳城,向大领大人禀明一切,请他答应让我娶竹姬为正室。” 他话音刚落,立时引起周围一片哗然。原天铿盯着奉胜昌的脸庞,一脚跺在地上,照面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把他抽得倒退了几步。“好一个大领大人亲封的忠义将军啊!你自己撒泡尿照照,瞧你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你要是还对得起忠义两个字,既然能走路,就该马上赶回大营,你以为我们打败了武兆康,这场仗就赢得那么容易?看在你之前受重伤的份上,这件事也罢,可你竟在阵前招亲,还想娶一个亡国郡主做正室,身为大将,知法犯法,你该当何罪?” “笑话,阵前娶亲算什么大罪?胜昌是邢家的武将,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就算他邢家人不答应,我们照样成亲!”竹姬挺身挡在奉胜昌前面,倔强的眼神直射向原天铿的脸,声调斩钉截铁。 “竹姬,别说了。”奉胜昌将她拉回身边,蹙着眉向她使了个眼色。他非常清楚原天铿的脾气,这位身为大领代辅的老将生就一副正直、保守又顽固的性子,只消火气一上来,就根本不进油盐。 “来人!把奉胜昌和祖竹双双给我拿下,交给大人发落!” 原天铿一声令下,几个先将带着士兵飞快地扑上前,三下五除二就用大麻绳把两人捆了个结实。竹姬原本想反抗,但见奉胜昌一个劲冲她摇头,只得生气地咬着牙关。此刻,或许只有先忍下怒火,勇敢地迎接前方不可预知的命运。 一颗流星,无声无息地划过了天际,冷星桓望着天窗,轻轻眨了眨眼睛。自从武兆康出征之后,梓博鸿与她互通消息的机会也越来越多,中午的时候,酆阳合战梵灵告捷的情报传来,她不禁惊喜。邢震洲亲率大军获取大战胜利,她几乎无法形容,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震撼。 “震洲,还不到两年,你就成功了……现在的你,或许已经不那么需要我的力量了吧,只要你能振奋,我想我此生就足以安心。” 她望着天窗外的星斗,微笑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就这样在监牢中等着,一直等到邢震洲攻进大墚来搭救吗?或许到了此时此刻,她已经不该抱持着那样奢望,若是和从前一样,她不妨干脆更大方一点,把他整个人都让个别人、让给天下,可如今,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样伟大,甚至心中深藏的爱包含着些许自私。冷星桓,难道你真的变了吗?她默默地问自己,心灵深处响着空荡的回音。 “进去!听到没有?快给我进去!” 她还在神游之际,忽然听见隔壁的牢房门口传来狱卒的吆喝声,连忙探着头朝那边望去。只见四个生得牛高马大的狱卒,正押着一个犯人,推推搡搡地把他弄进了旁边的牢房中,“啪”地一声,签子门被死死地关上,不一会儿工夫,狱卒就在外面加了三把大锁。 “喂!喂!你没事吧?” 冷星桓眼见那犯人被推了进来,还没站稳,就重重跌在了墙边,可他居然连哼也没哼一声,仿佛已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等狱卒离开了,她用力拖着身上的铁链,接近那人伏倒的地方,隔着签子门,在天窗透进的微弱星光下,才勉强能辨别出那人下巴上的一把白胡子。 “那些可恶的家伙,怎么连个老人家都抓进来?这个老人莫非也是私自贩卖武器的商人?”她喃喃自语,有些疑惑,又有些气愤。 正在这时,那老人咳嗽了几声,她心里猛地一跳,两眼顿时发直。这个咳嗽声,她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年老的犯人竟然是天寿将军武兆康! 第三十四章 立剑结襟(二)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武将军,喂,你清醒点儿!你能听得见我说话么?”她拼命凑上前,在他耳畔低呼着。 武兆康抬起头,星光正照着他的半边脸庞,苍白的脸上挂着血痕,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白色的囚衣透着斑斑血迹。冷星桓着实被吓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在酆阳合战中吃了大败仗的老将,竟然还能活着回到大墚。而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大名鼎鼎的天寿将军没壮烈殉国,反而在大墚成了阶下之囚,看样子还被沾了凉水的皮鞭狠狠抽打过,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怪事? “哼,臭丫头,还是被你给认出来了……”老人有气无力地冷笑着,脸上的伤痕随之扭曲,好像即将被风吹倒的野草,仅凭着一点意志支撑着孱弱的身体。 “瞧你,都被那帮家伙折磨成这个样子,还要跟我犟嘴?今儿你怕是不服老也得服。” 冷星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径自走到墙角,拾起地上的碎瓦片,刮了些“石花”,用破碗接了半碗,从签子门的缝隙里递到武兆康面前。 “喏,这是石花的粉末,可以用来止血,你自己拿去先敷着。” “我……我为什么要领你的情?” “还犟得跟头牛一样啊,不领我的情拉倒,石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你那间屋子的墙角里也能刮到一点儿。” “奇怪的丫头,看到我还活着,你没有开怀大笑,倒还反过来关心我……难道你不希望邢震洲的死对头早点下地狱?”武兆康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冷星桓苦笑两声,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你都已经战败了,我还瞎担心什么?死不死是你自己的事,原本就跟我毫无关系。可你武大将军不是栽在梵灵人手上,而是栽在你的主子司徒杭手里,说真的,连我这个外人都为你感到不值啊!” “少跟我贫嘴……我既然能活着回到大墚,败军之将,早已准备好被大领大人处死,只是我不愿客死异乡,就算一路用爬的,我也会爬回来……”武兆康吃力地说着话,突然一阵急喘,猛咳了一阵,吐出几口鲜血。 冷星桓没有再问,心里不自觉地涌上一股寒意,这个一心为国的老将,七旬之身上战场已属非常不易,打了败仗还要受牢狱折磨,依然想着精忠报国。尽管武兆康此举可敬,但看到现在的他,是否也太可悲了?出征之后,司徒家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变故,武兆康全然不知,而她则从梓博鸿那里打听得清清楚楚。那些曾经被这老将关押的商人们都被放出了监狱,司徒杭名义上还是大领,实际上已经将权力转交给了长子司徒朗,即使武兆康是三朝元老,大领最终仍选择了自己的儿子。司徒杭抛弃了这个曾是他左膀右臂的忠臣,真相若是让武兆康得知,简直就是一场幻灭,可怜的老将恐怕连死也无法瞑目。 “武将军,你想过这样的事吗?如果有一天,你武家几代效忠的司徒家不再需要你了,而你却还活在世上,又该怎么办?虽然我并不太了解司徒杭,但多少也打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事,在我的印象中,那位大领尽管有些本事,可主子是主子,臣子是臣子,他分得清清楚楚。世间有一种信任,人们明知自己可能信错了人,但依然要去拼命去给他机会,那就是亲情、血缘。也许司徒杭并不想杀你,可他毕竟是一国领主,对于权势太大的家臣,任何一个大领觉得他们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时候,都会千方百计抓住这些权臣的把柄,甚至给他们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别说了……” 武兆康伸出带血的手,缓缓摆动了几下,他似乎在故意回避她的话,或许是根本不愿相信自己被领主抛弃。冷星桓看见了老人含在眼眶中的泪水,她沉默了,忍着心痛,就那样沉默着。天窗里吹来的风,撩动着额前的发丝,微痒中,隐约透着麻木。 巨鹘都城大墚,处在盆地边缘的丘陵上,城池建得很高,即便是监狱,也并不潮湿。冷星桓所在的牢房,正好开着两个透气的天窗,白天黑夜、气候变化,她都能了如指掌。只是被关在这里数月,她的头发长得更长了,披在后背,看来有些散乱。换了七八次衣裳,可没有一件新的,全都补了又补,从前不大会做针线活的她,在狱中竟连刺绣都已学会,她时常看着自己衣物上的补丁发笑。 若不是曾经习惯了流浪,她觉得自己恐怕会在这黑暗的牢里憋出病来。武兆康出征之后,她的牢饭比从前差了很多,摸摸自己的颧骨,似乎有点凸了出来。她常常会想象,如果邢震洲见到她这狼狈模样,可能都会被吓到。 “那丫头,快点收拾东西,等会儿跟我出来!”女狱卒秋姑粗声粗气的嗓子惊醒了假寐中的冷星桓。 “跟你出去?要砍我的头啊?”她半睁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看了秋姑一眼。 秋姑哼了一声,走进来掏出钥匙,打开了她手脚上的镣铐。“砍头?你这丫头嘴里怎么就没一句中听的话?咱们大领大人和大公子恩泽浩大,要大赦囚犯,只要不是犯下死罪的,全都放出去。嘿!愣着干啥?叫你收拾东西呢,难不成你还想在牢里呆一辈子?你早点走,我还省些力气,免得多送一顿饭!” “啊,那我还得多谢你了,大婶。”冷星桓卸下沉重的镣铐,顿时觉得通体舒畅,身轻如燕。 第三十四章 立剑结襟(三) (本书独家签约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秋姑撇起嘴道:“少来这套,我才三十岁,还没嫁呢,别在那儿大婶长、大婶短的。” “好好好,不叫大婶……对了,刚刚你不是说什么大赦囚犯吗?那我隔壁那位老人家,干脆也跟我一并放了吧。瞧他一大把年纪,还被你的兄弟们痛打一顿,反正只剩下了半条命,还不如让我扶他一把,免得摔着。”冷星桓指了指隔壁房里的武兆康,试探着秋姑的口气。 秋姑忽然皱起双眉,恶狠狠地朝她啐了一口:“你的闲事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要是不想死,就给我把嘴闭牢!” 冷星桓见她动怒,没有再说话,蹲下身子继续收拾着细软。不一会儿,隔壁牢房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她悄悄朝那边看了一眼,进去的人竟是曾经被武兆康打了大板子的那个大墚城守将方崇! “武兆康啊武兆康,风水轮流转,你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像你这种所谓的三朝元老,也会落到牢里,向我这个你曾经连瞧都瞧不上眼的守将低头吧。”方崇得意洋洋地走上前,见武兆康没抬头搭理他,冲着旁边的狱卒拍了拍手。 狱卒似乎非常懂他的意思,上前端起木盆,整盆凉水朝着老人劈头盖脸泼了下去。武兆康的身子猛地颤抖了几下,双手握起拳头,虽然没有抬首,方崇却惊得后退了两步,似乎能清晰地感觉到强烈的怨气。 “你……你还想打我?我可告诉你,武老头,你现在是我大墚城的囚犯,别以为还能跟我摆大将军的架子!你……你他娘的向我挥拳头是吧,我倒要看看是你拳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来人,给他上夹棍!” “是!” 狱卒应了一声,连忙叫上一个同伴,从刑讯房那边拿来了竹签子夹棍,三两下就套在武兆康的手上。冷星桓在旁看了,不禁一阵毛骨悚然,她不是没见过这种刑罚,夹棍只要一上在手指间,两边的人拉紧绳索,不过一个时辰,受刑的人十指就会被尽数折断。面对十指连心的酷刑,连壮年男人都难以忍受,何况是七十多岁的武兆康?即使老人再坚强,双手也铁定保不住。 “将军,慢动手!”就在两名狱卒要拉动绳索的一刻,冷星桓忽然奔到签子门旁边。 方崇诧异地转过头,虽然烛光昏暗,看不太清她的脸,却听出是个女子的声音。他挥了挥手,示意暂缓对武兆康行刑,叫秋姑站到一旁,走进女牢。“呵,你这丫头,居然叫我慢动手?你是武老头的什么人?” “哎哟,将军,小女子会是他什么人?只不过是个从前被他抓来的艺伎而已,看到将军给他上刑,小女害怕血淋淋的东西嘛。其实,将军不就是想出口气吗?要是心情不好,小女反正要出狱了,如果您不嫌弃,大可以带小女到您府上找找乐子,犯不着拿个糟老头子出气,不是吗?”冷星桓故意撩着头发,学着艺伎娇滴滴的声音,靠在墙壁那边做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姿势。 方崇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尽管牢狱中昏暗,他仍然可以确定,这个即将被放出去的女囚是个绝世佳人。原本就好色的他,哪里经得起这般诱惑?他大摇大摆地走上前,一把搂住冷星桓的纤腰,既然是艺伎,弄回去做个小妾也不错。 “小丫头,你倒挺会讨大爷欢心嘛,别心急,等我处置了那个武老头,一定带你回府去,让你好好伺候爷。” “方将军,要我伺候啊?你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了喔!” 冷星桓头一侧,深红的赤星露了出来,方崇吓得张大了嘴巴,本想出手,身体却不自觉地僵直了。霸风剑抵着他的颈项,在天窗透进的晨曦里吐着蓝莹莹的寒光,对方的手只要轻轻动一下,他只怕就要人头落地。 “方将军!来……” 狱卒正要要喊人,方崇连忙阻止,他深知自己一叫来人,后果必定不堪设想。额上生着赤星的女人,除了邢震洲麾下那个曾在千军万马中救出小公子的霸风将军冷星桓,世上别无他人。那颗可怕的赤星,直叫人吓得发抖,这一剑要是劈了他,比切菜还容易。 “不想死就快叫他们打开武将军的镣铐,听见没?”冷星桓押着他来到武兆康牢门前,眼中透出利箭一般凌厉的目光。 “你……你们没听见吗?快……快放了武兆康!” 狱卒见方崇吓得汗水直流,连忙找到钥匙,战战兢兢地打开了武兆康的镣铐。 冷星桓一把扶住遍体鳞伤的老人,一手架着方崇,便朝牢房外面疾走而去。狱卒们眼巴巴地看着武兆康被救,但方崇在冷星桓手上,没有一个人敢动。直到进入了离监狱不远处的马棚,冷星桓就势扯了根大麻绳,将武兆康推上马背,自己收剑踢开方崇,翻身上马,往城门疾冲而去。 “来人哪!那丫头是梵灵的霸风将军冷星桓!别让她和武老头跑了,赶快关闭城门!放箭!放箭!”方崇气急败坏地奔上城楼,抓起城堞上的令旗,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喂……冷星桓,我昨天就说过不想欠你人情,你快点……快点把我放下来!”武兆康倔强地挣扎着,可惜此时的他,连一丝一毫的力气也无法使出,本来自己可以栽下去,偏偏他的身体是被横放的,又被麻绳紧紧绑在马背上,全然动弹不得。 “武将军,少说两句,死不了人的!”冷星桓快马加鞭,还不忘回头搪塞他的话,霸风剑一横,三支冷箭应声而落。 第三十四章 立剑结襟(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你……你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别人猜不着你的心思,老夫可明白得很……你这个灾星丫头,分明就是想让我倒戈投靠梵灵!我告诉你,我武兆康生是巨鹘人,死是巨鹘鬼,要老夫向邢震洲那个臭小子俯首称臣,你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你不想欠我人情,我偏要你欠,别忘了这个决定是由我来做,而不是由你来做的,你不肯接受我帮忙,除非现在就咬舌自尽。我谅你也不喜欢这种死法,身为霓月公国著名的武将,咬舌自尽就是比女人还丢脸的懦夫行为。给我乖乖闭上嘴吧!就算你一心想死,我还不想被那些冷箭射成刺猬呢,我这条命可是比金山银山还值钱!” 她不再回头,一路上手起剑落,守城的巨鹘士兵,接连不断地丧命在霸风剑下。也许是碰巧挑到了一匹良驹,战马奔跑得飞快,没过多久,就将方崇的追兵远远甩在了后面。 “停下……你快停下!”武兆康见追兵已经不见了踪影,叫了起来。 “笑话,我为什么要停?追兵虽然瞧不见,难保那些家伙不会抄捷径,起码得到酆阳才能停!” 这个额上生着赤星胎记的丫头,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马蹄响在耳畔,道路颠簸,武兆康心中不由自主地生起了一丝莫名的怪异感。拼命为自己遮挡身后的箭,拼命斩杀挡在自己前面的巨鹘士兵,冷星桓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梵灵大领邢震洲吗?这姑娘才不过二十来岁,然而如此年轻的她,却仿佛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战争的悲哀和残酷。她一柄霸风剑披荆斩棘,出手毫不留情,可偏偏她认为不该死去的人,就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的命,如此一个少年老成的姑娘,莫非她从来没想过追求自己的幸福? “震洲,让我为你再做一件事吧……武兆康是世间罕见的名将,我一定要得到他的力量,让他加入梵灵大营,帮助你获取天下!” 野草在马蹄下沙沙作响,冷星桓在心中默默催促着自己,让马再跑快一些,早日将武兆康送到梵灵军营。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她的背影,终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茫茫的原野之外…… “哒——哒!” 急促的马蹄扬着尘土,在野地、山间奔驰,一路上,半睡半清醒的武兆康视线虽然模糊,鼻边却似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白桦林、河流、短松岗,他细数着,阳光时而刺痛了眼,他闭上双目,酆阳合战的一幕幕不觉涌上脑海。前面……就是玉龟山了吗?战士的尸体或许早已化作灰烬,泥土中也生出了树苗和草叶,而本想告罪而死却苟活了下来的自己,离开了巨鹘,究竟该何去何从? “姓冷的丫头……放……放我下来,我……我想到玉龟山脚下取一件东西……” “是要取回骤雪剑吗?”冷星桓勒住马缰,翻身下马。 武兆康缓缓点了点头,等她放下他之后,吃力地迈开两条腿,颤巍巍地朝着山那边走去。冷星桓没有像从前一样扶住老人,也没有阻止他的行动,尽管她并不知道武兆康为何将平日里总是随身携带的骤雪剑埋在玉龟山下。一步、两步、三步……老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她竟莫名感到一阵心酸,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跟上去,也许,她应该放下心中的那股傲气,还他自由,对这个老人公平一点。 “星桓,是你吗?”她正望着玉龟山出神,一声惊异又似乎带着疑惑的呼唤,突然传入耳际。 “震洲?震洲在叫我?” 她猛然回头,目光过处,正对上那人的脸庞,她顿时睁大了眼睛,按住腰间剑柄的右手不自觉地一颤,心一下子跳起来,仿佛带动着浑身的血液在暗里波涛汹涌。站在她面前那个身穿戎装、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果真是她离开之后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吗?和从前在烈洛鹰野山那时一样,邢震洲一个人站在山间,用同一种深情的眼神凝望着她。她几乎晕眩,朦胧中,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强健的手臂圈入了怀里,苦涩又甜蜜的浪潮,在灵魂深处泛滥开来。 “星桓,你真的……真的是星桓吗?我本来想在今夜就率军突袭大墚,救你出狱,没想到……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这应该不是梦吧?”他的声音颤抖着,激烈地拥抱着她,仿佛一辈子也不愿放开。 “震洲,你不是在做梦……是我,就是我啊……”她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已然没有了怀疑的余地。在狱中的时候,她为何要胡思乱想,担心他不再需要自己了呢?他的心跳声如此清晰、真切,他吻住了她的唇,那火一般的温热,山一样的力量,仿佛要把自己的血液融进她的泪水里。 当武兆康取来宝剑,望见激情相拥的两人之时,嘴唇咬破了,渗出缕缕血丝。邢震洲,那个害得他几乎全军覆没的梵灵大领,此刻就在离他不到一丈的地方,而且,他正沉溺在与冷星桓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存在。骤雪剑不自觉地悄悄拔出了剑鞘,连日来的赶路,有了野菜充饥,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老人暗想,这时只消竭尽全力一剑劈去,毫无防备的邢震洲和冷星桓一定会立刻身首异处,他的大仇就能得报。然而,宝剑握在手里,身体却像不听使唤一般,始终无法劈过去。 第三十四章 立剑结襟(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啊!”冷星桓猛然看见武兆康站在不远处,连忙离开了邢震洲的怀抱,红着脸走到老人身边,露出微带尴尬的笑容。 “星桓,这位老人家看来怎么有些面熟?他到底是……” 邢震洲正想上前去看个究竟,谁料武兆康一咬牙关,骤雪剑斜里一架,冰冷的剑锋竟就势抵上了冷星桓颈项。 “星桓!” “邢震洲!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要你的心上人血溅当场!” 武兆康狠狠盯着邢震洲的脸,剑刃已经在冷星桓颈边结起一层冰霜。冷星桓根本没料到武兆康有此一手,她只怪老天无眼,让她发了一次慈悲,偏偏惹来如此大祸。然而,她仍然不喊也不叫,她知道自己若是一慌乱,邢震洲会因为过度担忧而失去理智,后果必定会不堪设想。 “你是武兆康?”邢震洲总算看清了老人满是尘土和血迹的面孔,顿时停住脚步,右手按上腰间的剑柄,眼见冷星桓遭挟,自己却救不了她,他心如刀绞,但骤雪剑能散发奇寒之气,根本容不得他耽误多少时间。 “你终于认出了我,可惜已经太迟了!老夫虽然败在你手上,但你得搞清楚,战败并不意味着向你俯首称臣!”武兆康眼中似要喷出烈火。 “你到底想怎么样?快放了星桓!” “要我放冷星桓可以,你马上在我面前自尽!怎么,不敢还是不舍得?老夫今日倒真想看看,曾经的东方一霸邢登峰的嫡孙究竟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 邢震洲起初是又惊又怒,可听武兆康如此一说,他突然拔剑仰天,纵声长笑:“好一个武兆康,想不到威名远播的天寿将军,到了垂死挣扎的一刻,竟会做出如此卑鄙之举。你要我自尽是吗?好,我可以成全你,但这柄覆雷剑会把你、我和星桓三个人串在一起!” “你说什么?”武兆康惊得睁大了眼睛,嘴角的肌肉颤抖起来。 “酆阳合战的结果,已成为巨鹘步向灭亡的阶梯,就算我邢震洲死了,还有我侄子邢定邦继位。而我和星桓,从一开始就紧拥着彼此的灵魂,我们所走的路,只有通往天下之道。既然我们已经打开了那扇门,就会不断有人在那条道路上策马飞奔,我和她可以死在一起,我们即使变成了鬼魂,同样能见证梵灵一统天下。而你呢?看你的模样,分明是个被故国抛弃,寻不着前路的可怜人,我和星桓在黄泉路上皆可携手共舞,你武兆康却只能化作怨灵,痛苦生生世世!” 邢震洲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群山,武兆康只觉脑中一阵晕眩,灵魂仿佛被掏空,手中的骤雪剑“铛”地一声,掉落在草地上,泛起点点霜花。 冷星桓脱出身来,上前握紧了邢震洲的右手,再看武兆康时,不禁惊呆了。老将双眼含泪,拜伏在地,两手捧着已经插入剑鞘的宝剑,举过头顶,呈到了邢震洲面前。 “武将军,你这是……”邢震洲上前弯下身子,想要扶起他,谁料武兆康竟长跪不起。 “明主就在眼前,老朽居然有眼无珠,还要对冷将军以怨报德,实在愧对二位,更无颜面对自己……望二位答应老夫最后的请求,用骤雪剑取下我的首级吧。” 武兆康见邢震洲和冷星桓不肯接剑,就欲拔剑自刎。 “老将军!万万不可!”邢震洲右手一挥,覆雷剑挑落了骤雪剑,他上前挽住武兆康的手臂,一把将他扶了起来。 “震洲,你这是……”冷星桓在旁看着这一幕,不由惊喜。 只见邢震洲携着武兆康的手,走上前面的山坡,将两柄宝剑笔直地立在坡上。他低下头,用力撕下一片衣襟,将它系在骤雪剑的剑柄上。 “立剑……结襟?”武兆康凝望着邢震洲明亮的眼睛,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惭愧与激动,老泪纵横,潸潸而落。 “不错,立剑告天下,结襟献我心。梵灵现任大领邢震洲,要把最高的信任交给天寿将军武兆康,不知将军是否愿意接受?” 邢震洲单膝跪地,朝武兆康深深施了一礼。 “震洲素闻将军是和我祖父平辈的英雄豪杰,将军如此贤才,却一心求死,你可知道你要是一死,天的一角就会变成暗色?答应我,同我们一起奔上天下之道,重振武家声威。” 武兆康含着眼泪,走到竖立的覆雷剑旁,扯下衣襟,紧紧系在剑柄之上,同骤雪剑上的衣襟打成了死结。“大领大人,老夫身为败将,故主不能容我,未想竟得您知遇之恩,多谢您将信任交给了我。武兆康无以为报,只要大人不嫌弃我年纪老迈,我愿在有生之年为梵灵邢家尽效犬马之劳!死结,就是老夫永生的忠心之结,世世代代,守护贤主!” 望着山坡上并肩而立的两人,冷星桓欣慰地笑了。早在霓月公国的上古时代,战胜者生存、战败者灭亡,就是铁的定律。然而,在邢震洲身上,她偶尔能看到杀气,更多的时候感觉到的却是高瞻远瞩。这个男子,绝不会让来之不易的胜利在不久的将来再次被击碎,化作尘埃,因此,他才会格外珍惜像武兆康这样的降将吧。得一个武兆康,就等于得到了大半个巨鹘,上京前往银桂国的日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接近了。 玉龟山的那一边,突然飞来几只洁白的鹤,扑棱棱地拍起美丽的翅膀,朝着南方的天空翩翩飞去…… 第三十五章 狼子野心(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一个人的忍耐限度可以是无穷大的,要想攀上高峰,却不会以武力夺取,那么就要从给人提鞋做起,如果嫌主人脚臭,注定要被踏在脚下。而当受到主子喜爱的时候,绝对不能在他面前飘飘然,只能表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但这样的人,往往有着天大的野望,一旦看准了时机,必定会反过来将从前的主子狠狠一踩,令其死不瞑目。◆ 瑞鼎六年初春,梵灵大领邢震洲顺利进驻巨鹘国都城大墚,兴许是蛰伏两年,终于一雪曾经鹤平败战之耻,梵灵军士气大振。一路上,兵马浩浩荡荡、气势如虹,且并没有对沿途任何一户百姓家造成伤害。来城门前迎接大军入驻的一员大将,正是梓央改之父梓博鸿,他得以重返故国大营,梓氏全家感激涕零。邢震洲得知巨鹘大领司徒杭带着一家老小逃去北面的小城临臻,听从了冷星桓的建议,没有继续追赶,特地留下冷星桓、武兆康和梓央改前去招降巨鹘国中的将士。 由于梵灵都城鹤平需要重建,邢震洲命武兆康留守大墚,管理临近各县,暂时未将巨鹘完全统归入梵灵。一直到了盛夏,冷星桓才抽出身,骑着宝马“火麟”返回鹤平。刚回到都城,她便碰上了奉胜昌和竹姬的婚礼,不能不说获得了非常意外的惊喜。然而另一件事,却令她心中有些堵塞,原来被封为惠夫人的兰格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桓哥哥突然变成了桓姐姐,我一时还真叫不习惯呢。” 兰格见到冷星桓时,仍如以往一样热情,亲自为她斟上三杯从家乡带来的奶酒。或许是在鹤平呆了几个月,兰格的皮肤比从前在烈洛时看起来白嫩水灵了许多,尽管草原的气息还在,但似乎已渐渐淡去了。尤其是怀孕之后,冷星桓几乎每时每刻都能从她脸上看到无比的幸福和甜蜜,当初把这个曾经的草原小姑娘交给了邢震洲,她是否应该后悔呢? “桓姐姐,听大人说,彪哥哥这次好像并没有帮梵灵打仗,大人在巨鹘作战的时候,没有生他的气吧?” “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冷星桓放下手里的酒杯,见兰格正天真地朝她眨着眼睛,目光中透着一丝疑惑。 “大人回来之后,虽然对我仍像从前那样好,可不知怎么的,每次我一提到彪哥哥,他好像都会故意扯开话题,所以我才……” “放心吧,没事的,两年前大领大人弃国而走,是龙大领和烈洛收留了梵灵军。大人心里非常明白,龙大领没有出手,是因为他爱护自己的子民和将士,不想让他们舍身犯险。既然仗已经打赢,大半个巨鹘也已在梵灵控制之下,大人只会对龙大领心存感激,绝对不会生他的气。”冷星桓见兰格朝床塌旁边走去,顺手拿了个软垫子放上去,扶着她坐下。 “桓姐姐,我……”兰格突然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兰格?” “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对我这么好?我……我抢走了你最爱的人,还怀了大人的孩子,怎么你一点都不恨我呢?你知道吗?我真的情愿你骂我……哪怕骂得再难听都行,可为什么你偏偏要这样……”兰格凝望着她的眼睛,泪水情不自禁地簌簌滴落。 “傻丫头,干什么哭哭啼啼的?这可不像从前的兰格呀。” 冷星桓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兰格脸上的泪。 “我承认,当我从奉大哥送来的信中知道你成为惠夫人之后,心里的确有些憋闷,后来更得知你怀了身孕,那种感觉曾经一度涌了起来。身为女人,有谁肯心甘情愿把自己所爱的男人送给别人呢?但是,我和震洲却不同,纵然我屡次为梵灵立下大功,我额头上的赤星也注定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权利追逐爱情这两个字。我可以留在震洲身边,已属万幸,可我跟他只能相聚很短的时日,因为在他还未登上巅峰之前,我不能让他陷入被万人排挤的困境。” “姐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又要走吗?” “是的,我已经决定七天之后就前往归冕,到梓京连大领的府上,做定天公子的代辅。你呢,就养好自己的身子,给震洲生个胖小子吧,他是一国领主,子嗣越多,就越是梵灵的福气。” “我知道,我一定听你的话,给大人生下健康的孩子……可是,听你说起子嗣,我又有些害怕,大人他……将来还会有第二位、第三位夫人吗?如果事情变成那样,他不再需要我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兰格低低地垂下了头。 “不会的,不会变成那样……”冷星桓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柔声安慰着她,此刻,她或许也只能对她说这种善意的谎言。 嫁给大领的女人,在某种意义上是幸福的,但前面又往往有无法预测的事在等待着她们,大概这就是她们共同的悲哀。对乱世中的女人来说,只要看到丈夫从战场归来,她们会欢欣得仿佛重获新生,在那一刻,和凯旋而归的丈夫四目相接,激情拥抱,这就是她们最大的幸福。因为在这种时常发生战争的时代,胜利变得比什么都重要,男人们能活着,女人就能无比安心。可一旦迎来了暂时的和平,女人的担忧无疑会接踵而至,习惯了战斗的男人,在恢复闲暇后,更需要女人的慰劳,大领们甚至会为了家族的壮大,不断寻找女人为自己生下后嗣。 第三十五章 狼子野心(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冷星桓深知邢震洲的脾气,早在少年时代,他身边就有过数不胜数的女人。尽管那些女人的身份是艺伎、酒女之流,便是大丫环绿桐,也曾和他有过几夜之欢,但他绝不是一个会轻易对女人动真感情的男子。唯一让他动了真心的,正是他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的自己,来自草原的兰格是那样纯情,那样天真善良,又如何能看清这世间的残酷?她仰望着天花板,悄悄叹了口气,孩子或许会是这个姑娘将来的新牵挂,可她几乎能肯定,兰格无论如何也留不住邢震洲的心。命运,为何偏偏要如此捉弄人?垂首,也仅仅只剩下无奈。 “大人,属下回来了!” 一栋外形简陋的瓦房前,一身布衣的凌若松轻轻敲着门,里面没人答应,他觉得有点奇怪,见门并没锁,试探着推开了一条缝隙。可就在这个瞬间,心底的苦恼一下子涌上头顶,他的面容不自觉地扭曲起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桌布、杯盘、衣物乱七八糟散落了一地,靠近床榻的地板上,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倚在那里,凸出的颧骨上泛着暗紫色。凌若松一靠近那人,一股夹杂着汗味的酒气扑面而来,鼻子几乎被刺得发麻。 “大人,大人!您快醒醒!”他强忍着感官上的难受,使劲将那男子扶起来,放到床榻上,却见那家伙左手还在乱舞,不时发出几声怪笑。 “大领大人!侧夫人已经走了,您清醒一点吧!” 一声大喊,让床上的男子猛然回过了神,他直着双眼,看见凌若松皱起眉头的样子,哈哈大笑。凌若松哭笑不得,自从朔芳发生暴乱后,他千辛万苦把主子送到西方青淀国边城兰邑,投靠前任大领齐一贤嫁到青淀的表妹严夫人,才算安定了下来。若不是他口中还叫着大领大人,恐怕谁也不知道那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子,就是当年骄奢淫逸的霜华大领齐淮信。 “若松啊,瞧你这副臭脸,难不成我的哪个侧室又跟你告状,说我拿鞭子抽她?还是她告诉你,她昨晚被我折腾得下不了床,让近侍抬去看大夫啦?” 齐淮信颤悠悠地坐起来,嘴角似笑非笑地撇着,仿佛在和他玩游戏一样。 “喂,怎么了?不说话啊?我叫你派人去大墚把女儿给我接来,这是第几次了?你他娘的每次出去的时候都答应我,一定会把信芳带回来,结果每次都是两手空空,接个孩子都接不到,连外面汪汪叫的狗也比你管用呢!” 凌若松咬着牙关,无奈地将手揣在衣袋里,紧紧捏着拳头。每次从外面回来,看到齐淮信借酒装疯,他就窝着一肚子火,若不是还念在他是主子,真想冲上去狠狠扇他几巴掌。 不过,齐淮信虽然落魄得瘦了好几圈,把一身横肉全丢了去,武功却仍然没有明显的退化。凌若松亲眼见过主子发酒疯的恐怖模样,不仅大喊大叫,还把满是血丝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龇牙咧嘴,像极了海里凶狠的大鲨鱼。要是那时有人上前去拉他,铁定会被揍得鼻青脸肿,据说只有女人可以安抚他的情绪,不料他的几位侧妃更是倒了大霉。齐淮信一见侧妃前来,立马就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接着便如野兽一般粗暴地行房事。才不过三个月,七个侧妃就接连不断地犯了病,有被折磨得失去了生育能力的,也有被吓出疯病的。至于早已被冷落的大妃邢宛桢,依然喜欢抱着布娃娃,趁他清醒的时候,在他窗前转悠来、转悠去,整天“信芳、信芳”地唤着,说女儿在地狱里挣扎,要找她爹索命,搞得齐淮信越发心神不宁。 “大人,您别这样了好不好?咱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严夫人虽然是您的表姑母,可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您要是再这么下去,属下只怕过不了几天,严夫人就要下逐客令,要是连这里也不能住,我们可真得曝尸街头了!”凌若松使劲摇晃着他的肩膀。 齐淮信看着他一脸抓狂的模样,忽然怪笑了几声,竟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将衣裳扒下半截,光着膀子到墙边取下剑,大步流星便走去了院子。 凌若松无可奈何,眼看着挥舞着长剑练得直哼哼的主子,他没有一点办法。这个骄傲的大领,尽管平日里说话歹毒、不讲情面,但霜华落入梵灵之手,司徒家被逼到巨鹘一隅后,齐淮信灵魂中的一丝亲情似乎偶尔会被唤醒。过着糜烂生活的同时,他又不时地想要重整旗鼓,到临臻夺回女儿,于是有时心血来潮,会拼命练剑。然而,齐淮信的反复无常着实将凌若松折腾得够呛。 回到自己的住处,妻子纪氏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连忙去给丈夫倒茶。在朔芳的暴乱中,纪氏担任中书令的父亲送掉了性命,她跟着凌若松过起颠沛流离的苦日子,路上没少抱怨过,即使来了兰邑也无法习惯简单生活。 “瞧你这倒霉相,又挨主子骂了吧?相公,不是为妻的念叨你,就齐淮信那鬼脾气,你居然能忍他忍到现在。” 纪氏将茶杯递到丈夫手上,在他身边坐下。 “从前他是威风八面的大领大人,咱们要靠他齐家吃饭,他发发脾气,咱们忍忍也就罢了。可如今呢?他被人追杀,你辛苦帮助他一家老小逃命,他还要冲你摆大人的架子,难道你真想窝囊着被他呼来喝去一辈子?” 第三十五章 狼子野心(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凌若松放下茶杯,打断了妻子的话:“省点唾沫星子吧,我还没着急呢,你倒在那儿发慌,男人家的事,你们女人少管!” “你敢吆喝我?你忘了你凌若松能做上霜华外务大臣,是托了谁家的福?当初不是我爹和齐淮信的交情,你早就跟你爹凌秉秋一同随齐淮义去死了!”纪氏双眉倒竖,猛地站了起来。 凌若松用力一拍桌子,“呸!我吆喝你又怎么样?要不是为了爬上权臣之位,我会娶你这种连蛋都不下一个的女人?现在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你少在我面前耍你的千金大小姐脾气,我告诉你,你身边的丫环水仙,我已经纳了她为侧室,从今天起,我只去她那儿,你休想我再踏进你卧房半步!” “你——”纪氏气得横眉怒目,抓起桌台上的果盘就朝他砸了过去,凌若松侧身一闪,那一下砸了个空。 凌若松一面走在院落里,一面骂骂咧咧,或许到现在,的确该给妻子一点教训。其实,他自逃难以来,一时良心发现,本想好好爱护纪氏,谁知自己的妻子偏偏就是那种不能爱的女人。夫妇俩生活在一起数年,不但没有留下后代,而且因为这件事,明明有生育障碍的纪氏还责怪丈夫不行,两人越发没有了甜言蜜语,常常是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一旦凌若松还口,或是想要动手,纪氏就会跑去父亲那里告状,齐淮信也骂他身为男人太小器。几片树叶被风吹落,掉在头上,他没好气地抓下来撕成碎片,扔在地上,驻足在一间房前,他狠狠朝地下跺了几脚。 “儿子,在外面发什么火呢?”房门突然打开了,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母亲洪氏。 “对不住,娘,我可能是心情烦躁,没注意到这儿是您的门槛。”凌若松向母亲鞠躬赔了个不是,转身要走。 “回来!”洪氏叫住了他,一手将他拉进房里。 “娘找我有事商量吗?”凌若松见母亲小心地朝外望了望,又把房门关得紧紧的,觉得奇怪。 “你过来,娘倒真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洪氏拉着儿子坐在自己身边,放低了声音,像是在试探,又像是想请求什么。 “儿子,你究竟要服侍齐淮信服侍到什么时候?娘看你自从朔芳一路过来,为了他齐家人,连白头发都生出来了,我这眼里瞧着,心里可揪着疼呀!” “您究竟想说什么?” “依我看,你还是派个人捎信儿到归冕吧……”洪氏好容易才说出那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话。 凌若松不禁傻了眼,他当然知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对人尖酸刻薄、趾高气扬的母亲,竟会说出这种可以称得上“没骨气”的话。“娘,你从前不是比我还恨若杉她们母子么?如今居然要我送信给那丫头,我是不是听错了?” 洪氏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没听错,娘的意思,就是想跟若杉讲和,让我们去投梵灵……虽然咱们从前得罪过她们母子,但那年若杉回家,对你爹和我的态度还算和气,如果不是你扔了她的东西,我想那丫头不至于会对你拔剑。所以娘想,我们不妨试试去求她,告诉她齐淮信的下落,就算将来在她的管束下受再多的气,可至少能比现在过得稍微好一点吧。” 凌若松望着母亲额上深深的皱纹,脸色苍白无力,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的确,母亲的话尽管听起来是在对冷星桓屈服,但如果和上天来一场赌博,这条路不失为一个绝佳的选择。他知道自己帮助齐淮信一路逃难,前来追杀的人都是邢震洲手下老将们的士兵,即使冷星桓在大墚出狱后,也没听说她参与过追杀。对于亲人,她始终对他这个大哥留有一丝余地,然而,妹妹偏偏又和邢震洲有着亲近的关系,他若是向她低头,不就等于要一辈子在邢震洲手下做奴隶?他早闻邢震洲灭掉辽渊平氏一族的狠辣,就算妹妹肯放下从前的怨恨收留他,恐怕邢震洲都会找机会砍了他的脑袋。 “娘,这样的话,您以后别再说了。”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娘又何尝想你这么做?可是,我们现在除了去找若杉,又能相信谁呢?如果你拉不下这张脸,娘就拉下老脸去求她好了……” “娘!”他生硬地打断了母亲的话。 “怎么,连娘替你去求她也不行?”洪氏抬头望着儿子,眼底凝着泪花。 “别说了,我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不用您去向若杉低声下气。”凌若松的声音非常微弱,却揪紧着心,或许到了现在,他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望着天边灰色的阴云,他半闭起眼睛,忽然走到桌台前面,倒上一杯烈酒,一口气灌下了肚…… “大人,属下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若松,我正准备找你,有话和你说呢。” 这天夜里,齐淮信似乎特别清醒,竟然亲自出来开了门,拽着他就走到桌台前坐下。 “呵,你手里还捧着壶酒呢,是想陪我喝几杯吗?” “瞧您说的,属下哪里配与大人对酌?只是从外头弄来了一壶‘三阳春’,想敬献给您的。”凌若松点头哈腰地陪笑着,立马拿来酒杯,给齐淮信满上。 齐淮信将酒杯放到唇边,呷了一口,嘴角向上翘了翘,“的确是好酒,不过这种酒似乎还不足以让人醉。” 第三十五章 狼子野心(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凌若松故意放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您好不容易才把身子稍稍养好了些,怎么可以再醉呢?这酒啊,其实是大补的。” “大补吗?我看你是在取笑我吧?” “属下绝无此意……” “得了得了,跟你开玩笑呢,你倒较起了真,谈正经事吧。明儿一早,你去替我准备好车乘,我要带淮礼上京。” “上京?”凌若松一惊,顿时睁大了眼。 齐淮信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看你的样子,是忘了那件事吧?离开朔芳之后,大伙儿只顾着逃难,又被梵灵的那些家伙追杀堵截,延误了日子。现在外面比那时候安定了许多,我妹妹也是时候由我亲自送去京城蟾州,将她敬献给王爷了。” “可是,如今您是逃难之身,况且耽搁了一年,王爷他不会变卦吗?” “就算之前变了卦,我也仍然相信,王爷见到了才色双绝的淮礼,一定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行了,车马的事你为我办妥,酒留下,你回去抱你的老婆吧。”齐淮信漫不经心地倒上一杯酒,朝凌若松挥了挥手。 “是,属下告退。” “慢着,回来。” “大人还要吩咐属下什么?” “这园里有个叫紫罗的丫环,那天我看上了,你派人去告诉她一声,叫她今晚来我房里。” “紫罗?您是说紫罗吗?她可是严夫人身边的丫环啊。” “怎么,我表姑身边的丫环,我就睡不得?我那些的侧妃都没办法来了,你快给我找她去,我齐淮信能看上个丫环,那是她的福气。话说回来,那丫头眉目之间长得跟冷星桓还真有几分相似……”齐淮信端着酒杯,眼里放着异样的光芒,似乎在回味着当初在战场与冷星桓相会的一幕。尽管那一次,他差点就被对方一剑劈了头颅,但冷星桓那股独特的清丽,着实令他念念不忘。 凌若松回应了一声,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寒噤,落魄的大领仍然改不掉贪婪的本色,或许这本身就是他血液里的劣根性。既然决心上京,想借摄政王玉景麟之力东山再起,另一方面却又对冷星桓这种危险人物朝思暮想,这样的齐淮信,怕是他无论如何为他尽力,也扶不起他的江山。一条新路,正在前方等待着,他加快了脚步,往严夫人的花厅疾走而去。 今夜,没有月亮,连一颗昏黄的星子也看不见,秋风呼呼地吹着园中的树木花草,仿佛要把那些已开始枯萎的枝叶摧残得粉碎,深埋到泥土里。齐淮信敞开着窗户,坐在桌台旁的垫子上,用力摇动着折扇。那种美其名曰“三阳春”的酒,的确没有让他醉倒,他只觉得浑身发热,但充满了精力,仿佛比前些日子精神多了。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三十五章 狼子野心(五) (正在女性时尚频道首页推荐中,大家多多关注,多多订阅!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天啊!大人!” 某天早上,紫罗全然没弄清眼前发生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身旁的齐淮信竟然已经停止了呼吸! 随着紫罗的大喊大叫,凌若松领着近侍、丫环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也惊动了严夫人,不过片刻,府中上下已乱作一团。当严夫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目光转到床边,生着几道深皱纹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她上前狠狠揪住紫罗的头发,劈面就给了她一个重重的巴掌。“来人哪!把这贱丫头给我拉下去,身上绑块大石头,扔进河里!”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紫罗跪在地上,痛哭乞求,但没有任何人理会她,就这样被近侍拖了出去。严夫人盯着齐淮信的尸体,也不顾凌若松等家臣在旁,没好气地啐了一口:“臭小子,自己的女人被你搞坏了,居然还来搞你表姑身边的丫头,活该你‘马失前蹄’!” “严夫人,您这话未免也说得太难听了吧?” 凌若松上前一步,用被子掩盖了尸身,冷冷地道。 “属下知道,我家大领大人自住进贵府以来,就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但他毕竟是您的表侄,血缘还在,如今他过世,您也不用这样咒骂他吧。况且,属下似乎还没有和夫人您追究什么呢。我家大人可是死在您府上,又是因为和您身边的大丫环有染,才会‘马失前蹄’,说到底,夫人您好像也脱不了干系。” “凌若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去报官,说我家的人害死了淮信?”严夫人脸色骤变,咬住唇角,似乎想要发飙。 凌若松见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并没有激烈的反应,声调仍然平静。“报官恐怕就不必了,反正我家大人本来准备明日起程上京,可巧今儿夜里,他就猝死,难道属下能说这是偶然么?” 严夫人看着凌若松严肃的神情,心头不禁猛地颤抖了一下。她早晨已经听人说过齐淮信要上京的事,凌若松此刻将这件事再提起,要是到了京城,直接跑到王爷跟前告她家一本,说她严家的人谋害霜华大领,恐怕严氏一族人全都性命难保。她定了定神,强忍住怒火,问道:“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凌若松装模作样地拱起双手,朝她行了一礼,“夫人,上京是大人最后的愿望,属下只是想帮他完成这个心愿。您知道我们外地人在青淀的情况,若没有当地豪强出面,车马在路上难免碰上盗贼抢匪,因此想请夫人给我们几匹良马、几乘好车,派人在沿路打点一下,直到我等走出青淀的国境。” “成,你只要把淮信给我带走了,这点要求我答应就是。”严夫人松了口气,连忙吩咐下人外出准备车马,这些人自己运着齐淮信的尸体离开,她倒省了麻烦。 “若松,你说什么?齐淮信让严夫人的丫环伺候,结果‘马失前蹄’死掉了?” 当洪氏从儿子口中得知齐淮信猝死的消息,大惊失色。 凌若松关上母亲的房门,似乎并没有因为主子的死而表现出什么激烈反应,平静地道:“娘,齐淮信既然已经死了,有的事是否就可以省略了呢?您还是早点收拾收拾细软,跟孩儿一同上京吧。” “你说什么?上京?那齐淮信的尸体呢?”洪氏似乎猜出儿子话中有话。 “尸体由我一并运去京城,王爷问起,咱们就说他是服毒自尽的。” “是么?我看他分明就是被你弄死的吧?” “娘!” “要不是你做了手脚,他怎么会突然死掉?”洪氏用力抓住他的肩膀。 凌若松将母亲的手轻轻放下,嘴角微扬。“没错,齐淮信的‘马上风’,全拜我的三阳春酒所赐,那酒不醉人,里面也没有毒,只不过是大补酒。可谁叫姓齐的当天喝了我的酒,接着就让我去给他找女人?他不是被我杀死的,他之所以死得那样难堪,一切全是他自作自受。娘,您放心吧,严夫人受不了我的威胁,已经答应给我们准备舒适的车乘,让我们安全跨出青淀的国境。等到京城见了王爷,您儿子同样可以从给人提鞋捶背的芝麻小官做到一品权臣。” “若松,娘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如今这霓月公国,我们这些地方士家出身的人要巴结上京城的达官贵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对方是堂堂摄政王?” 凌若松凑到母亲耳边,故意放低了声音,轻笑道:“娘,您说到底还是太低估孩儿的实力啊。的确,地方士家搭上王爷,在很多人看来根本就是白日做梦,但只要齐淮信的尸体和他妹妹齐淮礼还在我手上,这两个人就是我们永远的王牌。总有一天,我要若杉亲眼看着她心爱的邢震洲被我踩在脚下,踩到体无完肤,更要让她乖乖地跪在我面前自尽。” 第三十六章 六亲不认(一) (正在女性时尚频道首页推荐中,大家多多关注,多多订阅!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要成为天下真正的主人,就要斩断阻挡在前路上的一切荆棘,哪怕它们再坚硬,也必须清除。舍弃了身边的某种东西,就能获得更多的珍宝,我正是依靠着这种信念,在乱世中默默生活着。在这个世界,用情换不到权力,用剑却能巩固权力,即使今后真会有报应降临,我亦希望自己从高山上坠落深渊,我的身躯将不会染上一丝尘土。◆ 瑞鼎七年,对梵灵来说是可喜可贺的一年,大领邢震洲结束了辽渊、霜华、巨鹘的三方割据,将领地重新设立郡县,已称霸了半个霓月公国。 惠夫人兰格为邢震洲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为了怀念曾经死去的第一个儿子,邢震洲特意将兰格所生的儿子起名定国,女儿则起名定玉。而侄子定邦将满七岁,代辅厉九霄开始教授这位大领准继承人习武。所有家臣都感到了邢震洲对定邦的重视,他将定邦作为邢家长子,死去的儿子称为次子,定天、定国顺延排行第三、第四,无疑更受到家臣和百姓的尊敬。 “冷将军,您的苦丁茶。” 大丫环晨露将茶杯轻轻放在条桌上,冷星桓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她站起身走到桌子对面,握着正在埋头写字的孩子的小手,“三郎啊,这一竖要拉直,这样……对,对了,慢慢来,力量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 孩子非常听话,也格外聪明,才教了一次,他就很快改正了毛病,埋头认真地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字。 “冷将军,您真是位好代辅,要是懿夫人还在,看到才四岁就这样聪慧的小公子,一定会很欣慰……”晨露眼里不禁凝起了泪。 冷星桓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懿夫人临终前托我好好照顾三郎,我自然要竭尽全力去做好这个代辅。大领大人年事已高,这孩子将来是要继承归冕的人,我怎么能不快些让他学到更多的东西呢?你啊,就别夸我、谢我了。” “师傅,这个字念什么?好难写啊!”晨露刚走,定天就抬起头,笔头指着纸上的一个字,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疑惑地望着冷星桓。 “啊,这个字呢,是‘洲’字,意思是被大海环抱的大地。” “是不是爹爹的名字?”定天淘气地转着眼珠。 冷星桓笑着摸摸孩子的小脑袋,“三郎真聪明,一说你就知道了,等你见到爹爹的时候,一定要写给他看,他会很开心的。” 定天眨着眼睛,用小手托起下巴,每次一提到父亲,他总是会做出这个姿势和表情,似乎不大相信。自从他懂事以来,冷星桓就常常和他提起“爹”和“娘”,可他从来都没对人叫过这两个字,他身边的亲人,除了外祖父连长韫,就再没有别人。有时看到连家家臣的孩子都有父母陪在身边,他虽然年纪还小,却会不自觉地从心底感到困惑和郁闷。 “师傅,为什么?为什么三郎明明有爹,但从来没见过;三郎的娘不在了,师傅这么疼我,怎么就是不肯让我叫你娘呢?” “傻孩子,你爹是大领大人,跟你外公一样,是掌管一个国家的主人,师傅是他的家臣,就像你外公身边那些家臣一样,你怎么可以叫我做娘?你啊,别怪你爹,这些年他太忙了,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少,实在抽不出空坐上十多天的马车来这里看你。要不这样吧,师傅给他写封信,如果他手头上的事儿忙完了,就来看三郎,好不好?” “可是……为什么定邦哥哥、四郎和定玉都能留在爹身边,就我不行呢?”定天撇着嘴,满脸委屈。 “三郎,告诉师傅,他们都能留在你爹身边,只有你不能,他们姓邢,你却姓连,你会讨厌你的兄弟姐妹、怨恨你爹吗?” “不,我喜欢定邦哥哥他们,只是觉得爹从没来这儿看过我,心里有点难过。但是,师傅你曾经告诉过我,说我跟着你读好书、学好武艺,爹就会疼我。三郎听师傅的话,我在这边一定会好乖好乖,我要让爹知道,三郎是他最能干的儿子!”定天说着,埋下头继续写字,仿佛比刚才更认真了。 冷星桓心里不禁有些酸涩,看到定天如此努力地学习,恐怕是唯一让她觉得欣慰的事。没有父母在身边,定天在某种程度上,显得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不少,然而,自她来了归冕之后,邢震洲连信也没给她写过一封,她甚至觉得,他或许已经沉浸在建国的忙碌和胜利的喜悦中,把远在异乡的儿子忘记了。可是,她当年自请前来梓京,着实令邢震洲原本沸腾的心陡然凉到了冰点。但自己曾经毕竟是被贬之人,若是回鹤平后立刻恢复大将之职,天天进大领府,难免让邢震洲再次被人说闲话,他的两个弟弟搞不好又会兴风作浪。 或许邢震洲亦想到了这一点,才故意将三弟邢震东分封到辽渊领冲州郡,四弟邢震云分封到霜华领稚州郡,成为地方郡守,并正式给了他们伯宗的名号。冷星桓得知此事,倒是赞同他的做法,但前些天听归冕的探子说,邢震东在冲州广招食客,好像在集结势力,可邢震云又经常回鹤平探望兄长,不知两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直觉令她感到些许不安,而此刻的她,偏偏是个“赋闲将军”,除非鹤平方面传召,否则管不了任何军国之事。也许,如今她只能指望将定天培育成才,也就足矣。 第三十六章 六亲不认(二) (正在女性时尚频道首页推荐中,大家多多关注,多多订阅!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绿桐,叫嬷嬷来把定国和定玉抱去花厅玩吧。”走到开满鲜花的后园,邢震洲向大丫环绿桐挥手示意,遣散了随行的手下,一面携起兰格的手,朝水池边走去。 兰格悄悄回头看了绿桐一眼,那丫环的神情似乎有点失落,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她怀了定国、定玉直到生产坐完月子之后,为了留住邢震洲的心,她听从了冷星桓的建议,把侍寝的事都交给了新来的姬妾。那些女子当中,也包括没有名份的大丫环绿桐,以及宴会上各郡县官员们献来的美女。此时的邢震洲,虽不像皇帝一样后宫三千,身边也有了八位侍妾。不过,自定国和定玉诞生后,八位侍妾暂时还没有一位怀上身孕,或许真是因为兰格所表现出来的“大度”让他安心,他仍旧时常到她的住所歇息。 “兰格,你想家吗?” “啊?” “我是说,你到鹤平已经这么久了,想没想过回雁口去看看龙大领和索盟主他们?如果有那个意思,我可以派人护送你回去一趟。” 听见邢震洲问起此事,兰格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乡愁,她何尝不想念自己的家乡呢?如今的鹤平,虽然已被打造成繁华之都,但烈洛大草原的蓝天白云、骏马雄鹰,仍不时浮现在她的梦里。 “还是等定国和定玉长大一点,我再回家乡看看吧。”她低声应答着,却只说了半句话,她想他陪她一同回去,然而这件事似乎并不可能。 “女人啊,都是口是心非,你以为你那点心思,我就看不出来?你毕竟是大草原的女儿,从草原到了城里,就算花上再多的时日,也无法改变你草原的本色。你看四郎跟玉儿,才不过一岁,身板就这么结实,长得黑乎乎的,比起我来,这俩孩子更像他们的娘不是吗?小家伙们也跟你一样渴望草原吧。”邢震洲笑着抖了抖衣袖。 “但现在我不是烈洛的女儿,是梵灵大领的侧妃。” 看到兰格的神情有些扑朔,邢震洲眯起眼睛,悄悄凑到她耳边问:“你好像在担心什么呢,是害怕你这一回去,我又会多上几名侍妾,不再喜欢你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兰格红着脸低下头去。 “罢罢罢,跟你说笑呢,女人会担心丈夫喜欢上别人,这很正常嘛。可这世上为何偏偏就有一种不可理喻的女人,死也要把自己喜欢的男人往别人怀里推呢?”邢震洲走到一棵红梅树下,摘下几朵,捧在手心里,忽然狠狠将它揉碎,转头对着兰格发出一声苦笑。 兰格猛然愣住了,凝望着丈夫的眼睛,心中涌上阵阵酸楚。之前她总担心邢震洲“移情别恋”,此时看来,分明就是多余的,她攥紧了手里的丝帕,真想抽自己一耳光。丈夫对自己是喜欢,对侍妾们是逢场作戏,而真正称得上“爱”的,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冷星桓。越是见他如此,她越感觉自己有罪。 “对了,你还有事要处理不是吗?快到前厅去吧,我也该去看看两个孩子了。”兰格沉默了一会儿,把丈夫推到花径上,自己叫了两个丫环,朝东园门走去。 邢震洲叹了口气,见兰格走远了,他却并没有去前厅,而是走出大领府后院的门,独自前往去净坛山的路上。 当年齐淮信占领鹤平时,因其过世的母亲是虔诚的神信徒,他唯一没侵入的地方就是寺庙和道观,方夫人的安全才得以保证。邢震洲正是从家臣那里得知这一点,才在鹤平夺还后时常去探望母亲,以表示都城沦陷期间没能将她接去烈洛的愧疚。方夫人没有责怪儿子,反而觉得他的思想更加成熟,也越来越具有大领的魄力,只是她从一开始就认定的冷星桓无法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令她感到有些遗憾。 “娘……我和星桓怕是这一辈子都有缘无份吧,可为什么我就是那样不甘心呢?” 沿着山路拾级而上,天突然下起了细雨,他停下脚步,抬起头,雨丝落在脸颊上,隐隐作痛,他却像是很享受一般,任雨水顺着他的鬓边滑落,仍旧不愿低头继续前行。远处的山顶上,透过树林的缝隙,他望见了曾经和冷星桓并肩同坐的“甘苦石”,石头接近泥土的地方,似乎已经爬上了绿苔,他不由得苦涩地一笑。 “邢震洲,总算等到你了,识相的就留下人头!” 就在他要继续前行的时候,不料前面忽然窜出几个黑影,挡住了他的去路。邢震洲一回头,听见树木沙沙作响,四面八方竟都跳下了黑衣的蒙面人,一个个露着凶狠的目光,好像野兽盯住了一头肥羊。 他们是影破!邢震洲很快察觉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不仅是影破,应该还是影破中的高手,否则他不可能完全没有发觉。可是,他们究竟是谁派来的?听那名为首影破的口气,他们似乎已经在此等候数日,料定他会上净坛山,更有甚者,还一连十几号人全体出动,来头绝不简单。 “我的脑袋竟然如此值钱吗?一下就派十几个身手不凡的影破来取我的命,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司徒杭、司徒朗父子还不死心,干脆卑鄙到用暗杀这种方法来找我寻仇吧?”邢震洲按住腰间的剑柄冷笑着。 “少废话!兄弟们,上!”为首的影破右手一挥,四面的黑衣人各举刀剑,瞬间便一拥而上。 第三十六章 六亲不认(三) (正在女性时尚频道首页推荐中,大家多多关注,多多订阅!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邢震洲二话不说,覆雷剑“哗”地一声出鞘,照着其中一个举刀来劈他左臂的影破,举剑一挡,影破手中长刀立时被震断为两截,连带右边肩骨被劈断,痛得连连惨叫,扑倒在了地上。然而,令人惊异的是,那影破断了一臂,咬破口中的毒丸自尽,他的同伴们不但没有被吓住,还更加不要命地往上扑,刀来剑去,全瞄准邢震洲身上的要害,招招都欲置他于死地。 “可恶……这些家伙竟然全都是死士!”邢震洲奋力挥舞着宝剑,左刺右劈,连续击毙了八名影破,但脑中却无端传来一阵微微的晕眩,不过一会儿工夫,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虽然他武艺高强,可对于影破的伎俩却并不熟悉,影破中的绝学,只有影破组织中的人才能学到,他们中高手不仅具备精湛的武艺,还擅长使用暗器、幻术、迷香,若对手稍有不慎,他们往往能杀人于无形。 “瞧!他中了我的迷香,已经渐渐受不住了,咱们快点上去杀了他!” 狰狞的笑声在耳边回荡,邢震洲感到四肢无力、眼冒金星,只一个劲拼命乱舞着宝剑,四周仿佛变得越来越黑暗。难道自己真的要这样被暗杀而死吗?冷星桓俏丽的面容在脑中闪现,不!他不要就这样死,他还要让她看到自己获取天下,绝对不行! 他一声大吼,奋起浑身的力量,剑招骤变,已不管影破是从哪个方向袭来,只消能干掉一个算一个。可是,影破的迷香实在太过厉害,他无法长时间屏住呼吸,昏盲之中,他感觉到背后扑来一阵劲风,为首的影破手起刀落,就要搠到他的后心。 “呀——”刺耳的惊嚎声破空而来,但那并不是邢震洲,而是攻击他的那名为首的影破。就在此际,一柄极细的剑从他左胁下直透而入,挑断了三根肋骨,他应声倒地,额前还插着一支铁制的袖箭,圆睁双眼,死于非命。 “大人!您没事吧?” 邢震洲只感觉到两双手一人一边扶住了他,听声音,正是他的影破雷烈和孟靖儿。 孟靖儿将一个小瓶放到他鼻边,邢震洲嗅到瓶里清新的香气,迷香的毒立时消散。他缓缓睁开眼睛,却见那些袭击他的影破全都倒在地上,又看了看自己的两名影破,才放下心来。 “大人,属下二人在途中发现影破行踪,被敌人阻挡来迟,令您身犯险境,请恕罪!”二人见他清醒了过来,双双跪伏在主人面前。 邢震洲没有责备他们,让他们站起身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连你们俩也被阻挡,可见此次前来行刺我的影破的确非常不简单,只是他们都死了,查不到任何线索。雷烈,我想我可能需要你去巨鹘临臻跑一趟,探探司徒家有何动静。” 雷烈摸着下巴,摇摇头道:“大人怀疑这些影破是司徒家派来的?属下倒觉得不太可能。” “你说他们不是司徒家派来的?” “大人可有仔细听过那些人的呼吸和脚步声,看过他们衣鞋上沾染的尘土?依照我们影破的经验判断,他们的确是经过了长途跋涉来此,但那个距离却绝对不可能远到临臻。” 孟靖儿接口道:“雷烈说得没错,属下也发现这些影破的武功路数,不像是巨鹘影破的招式,他们所使用迷香,乃是梵灵本地影破常用的萝蓬香。既然是从万里之外赶来,为何身上放置的迷香又是梵灵的,大人不觉得可疑吗?” “难道我的家臣中有叛徒?”邢震洲心中一怔,他虽然没有表明是谁,但思绪不自觉地飘到了两个弟弟身上。被分封到外地的梵灵官员,又能集结影破的,必定是贵族子弟,莫非邢震东招揽的食客之中,也包括了这些影破?另一方面,邢震云常常前来大领府探望,他完全可以理解为二人是为了引开众人的注意力,让鹤平的众人疏于防范,再找机会对哥哥下手。他心中越发感到寒冷,如今他飞黄腾达了,两个弟弟却因为不甘心而想出了这种狠毒的杀招,分明已经将兄弟之情尽数斩断,为了夺权篡位,他们早在暗中举起了反旗。 “大人,您怎么了?”孟靖儿注意到了他反常的神情。 邢震洲叹息着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还是回去吧,过几天我要去冲州,你们俩也跟我一起去。” 邢震东坐在冲州郡守府的前厅里,正和弟弟邢震云以及几个家臣一同饮酒,影破已去了鹤平近半个月,还没有返回复命,闻听邢震洲要驾临冲州,可想而知影破已遭逢不测。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他似乎在借酒壮胆,又似在盘算着什么。 “四弟,你说说看,这二哥对咱们兄弟公平不公平?历代伯宗都是居住在都城的大领府,我们呢?二哥是成天荣华富贵、软玉温香抱在怀,我们却被封到离鹤平这么远的地方做什么鸟郡守,他还故意让我们俩的封地相隔千里,不想让我们经常见面,他这是把亲弟弟摆在了什么地位?他这次来冲州,肯定是那些该死的影破露了馅,惹得他亲自来查我。哼,来就来吧,别怪当兄弟的心狠手辣!”邢震东皱着眉头,将酒杯用力扔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邢震云放下酒杯,冷笑道:“三哥,火气别这么大嘛,纵然相隔千里,我们两兄弟每个月不也能见上一两次吗?不过这一次二哥来冲州,你得好生设计,要知道二哥得了咱老爹的真传,可是比黑狐狸还狡猾,不要再失手才行。” 第三十六章 六亲不认(四) (正在女性时尚频道首页推荐中,大家多多关注,多多订阅!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那么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做呢?” “冲州不是有个客来上冲灵寺洗尘住三天的传统规矩吗?到时咱们就来一招请君入瓮,不是很好么?” “你的意思,莫非是让我在寺外设下伏兵,把二哥困在里头?” “没错,冲灵寺洗尘的规矩,只许大领和妃嫔及直系亲属入内,家臣、影破一律不许靠近寺外三里之内。到时候,我们必须下狠手逼二哥让位,若是他仍然不肯退位移权,咱们只好来个火并了。”邢震云抿着嘴唇,脸上笼罩着阴森的气息。 邢震东闻听弟弟此言,使劲捏起了拳头,可心里仍然跳得厉害,事情如果真到了要火并的地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他不敢想象,也无从去猜测。 “三哥,如此难得的机会就在眼前,你该不会还在犹豫不决吧?” “不,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会这么顺利,我派出的影破身手高超,但直到现在还下落不明。震云,如果我们成功了倒还好,万一没有成功呢?到那时,我们就会成为谋逆领国的千古罪人,落下万世骂名,家中的妻儿老小可都会被丢到山上去喂野兽啊!” “哼,你要是不敢做,那就把机会让给我好了。三哥,别说我这做弟弟的没提醒你,如果这件事让我办成了,那么新任大领就是我邢震云,而不是你,我劝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吧。”邢震云说着,起身向家臣们示意,一行人跟随着走出了大厅。 邢震东沉默了,凝视着手里空空如也的酒壶,他直到现在也没有忘记,当年父亲邢清扬是用何种方法统一梵灵、巩固了自己的大领地位。凡是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不论存在多亲密的血缘,在那个老人的思想中,仅仅只有一个血淋淋的“杀”字。尤其是对直系兄弟,邢清扬更是六亲不认,在乱世之中,大领家族的骨肉相残,几乎成了天经地义之事。或许,邢震云说得并没有错,事情已到这步田地,或许一不做、二不休确实是唯一的选择。 当日,邢震洲的车乘果真停在了冲灵寺外,做完洗尘仪式后,夜幕已经降临。潜伏在寺庙周围的冲州郡守府亲兵队,还蹲在灌木丛里一动也没动,偏偏遇上闷热的天气,靠近的两人之间,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汗味。然而邢震东早在昨夜就吩咐过,为避免走漏风声,所有的士兵必须在此蹲上一整天,直到今晚二更时分才可行动。 “铛——铛——”沉重的更声响了。 “冲啊!”亲兵们像是被囚在笼中的鸟获得了自由一般,一窝蜂涌向冲灵寺,疯狂的呐喊声,震动了寂静的夜。 握起的刀枪,究竟要对准何人,他们已无从去思考对与错,亲兵有唯一效忠的主人,他们只知道,主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如果邢震东赢了这场仗,他们自然跟着主子沾光,但要是输了,他们也只能毫无怨言地成为死士。然而,为了生存,不论是什么人,都会在爆发的那一瞬间倾尽浑身之力。 寺门被撞毁,僧侣们吓得六神无主,四处狼狈逃窜。亲兵们冲了进去,举着刀枪一阵胡乱捣腾,可奇怪的是,找来找去,不仅没看到邢震洲的影子,连女眷们也不知所踪。为首的先将刘腾惊得目瞪口呆,四处搜索的队伍,来报都是没发现任何目标,气得直跺脚。 “将军,既然找不到邢震洲,我们是不是该撤了?” “撤什么撤?还不给我四面去追?” “是!” 刘腾一面下令手下追赶,一面让几名贴身侍卫陪伴着,飞马赶往郡守府,欲向邢震东汇报情况。谁知到了郡守府外,雷烈、孟靖儿和另几个影破已经拦在了他们前面,邢震东发动举事攻击兄长不成,自己的住所反倒遭了殃。 “大人!伯宗大人!” 刘腾慌了神,策马欲冲进府中,雷烈眼疾手快,左手一扬,三支袖箭闪电般射出。刘腾一声惨叫,摔落马下,三箭正中他的颈项。临死的一刻,他清晰地看见密密麻麻的黑衣士兵朝郡守府步步逼近,好像盖顶的乌云,要将邢震东的势力全部压垮,其中为首的一人,正是邢震洲! “震东,别再躲了!二哥不想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死去,你只要出来当众请罪,我绝不会伤害你的性命!” 邢震东躲在花厅的屏风后面,他早就看见了包围在府外的官兵,但他根本不相信邢震洲会饶过他的命。无论邢震洲怎么呼喊,他就是不肯出去,颤抖的双手紧握弓箭,他一咬牙关,竟使劲拉满弓弦,飕地一箭,瞄准邢震洲的胸**了过去。 “大领大人小心!”旁边的梓央改右手一拐,一条铁线飞射直出,击落了那支羽箭。旁边的几名近侍见邢震洲险些遭到毒手,全都架起了弓,尽数朝府里放箭。 邢震东吓坏了,连忙蜷缩着身子,躲进了屏风后面的桌台底下,看来自己是在劫难逃,可如今的自己即使能逃,逃得过一时,也逃不过一世。 “住手,不许放箭!”邢震洲忽然阻止了手下。 “大人,为什么阻止他们?邢震东已经被包围,还想着要置您于死地,你若是放过他,必定后患无穷啊!我看干脆一把火烧了郡守府,把所有的反贼通通烧成灰烬,免得夜长梦多……”梓央改急迫地喊着,似乎就要动手。 第三十六章 六亲不认(五) (正在女性时尚频道首页推荐中,大家多多关注,多多订阅!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邢震洲一拂袖,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央改!你说的那是什么话?震东就再怎么算作恶多端,他毕竟还是我的亲弟弟,你们大家都听着,谁也别违背我的意思,都给我站在原地,我现在要一个人进去见震东!” “大领大人!” “难道我的话你们还没听清楚吗?”邢震洲按住宝剑,掀起身后的黑色斗篷,对众人怒目而视。将士们都被吓得后退了几步,那坚决的神情、犀利的眼神,已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了,他们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信步走进郡守府内。 邢震东瑟缩在桌子底下,眼见二哥大步走了进来,忽然握着宝雕弓站起了身子。兄弟俩就这样四目相对,屋子里一时寂静得可怕,仿佛连人砰砰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震东,跟我走。”邢震洲上前伸出右手,要去抓住弟弟的手臂。 谁知邢震东往后退了两步,缩着双手,把弓背在身后,好像见了鬼魅一样盯着哥哥的脸庞,嘴角不停颤动,神情十分害怕。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那为何当初又要派影破来暗杀我?瞧你这副德性,哪一点像个伯宗大人的样子?你要是知错,就马上跟我回鹤平领罪……怎么,你不愿意?你在发抖?难道你哥哥的容貌,就长得比恶鬼还恐怖?”邢震洲轻轻撩了撩斗篷的一角,看见弟弟怕成那样,又好气又好笑。 “不……我,我才不跟你走呢,落在你手里,谁知道是不是会被五马分尸,还悬首示众?我记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爹当年是怎么处置辽渊的战俘,你……你又是如何处死了平之渐满门。邢震洲,你……你无论说什么话,我都不会相信!震云说得没错,你跟爹……天生就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震东,长年跟着震云那小子混在一起,你这大老粗似乎也变聪明了一点呢,既然知道了一些你不该知道的东西,就别在那里演戏,故装害怕!”邢震洲猛然冲上前,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两道凌厉的目光直盯着邢震东的眼睛,嘴角凶狠地往上撇着。 “呵,凶恶的狼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吗?二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简直跟爹那时候一模一样……”邢震东哭丧着脸,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邢震洲双眉一皱,反手拔出腰间覆雷剑,一剑抵上了邢震东的咽喉,他冷笑着凑到弟弟耳边,低声道:“少说废话,犯了死罪的人,应该不需要让我来教你怎么做吧?” “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和震云果然还是输给了你……好,我认命,我马上就会自己踏上去黄泉的路。但是,有件事我想在死前知道,也好死得瞑目,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从冲灵寺里逃出去的?”邢震东睁大眼睛,脸上露着不甘和疑惑。 “原来你想知道这个,我不妨就告诉你吧,从一开始,我和妻妾们的车乘就是空的,直到进入了冲灵寺,里面也依旧没有一个人。你以为你能招揽到身手高强的影破作为食客,就是你做伯宗的能耐么?你身边的人,不过是为了几个钱,才肯给你做牛做马。你别忘了,我才是梵灵大领,只有大领身边的影破,才能保证他们的忠心,要是连这种消息都打探不到,那么他们就没一点用处了,不是吗?你和震云设计陷害我,可惜被我反将一军,只是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劝你还是赶快拔出你的匕首,往项上一抹,省得我宝剑染血。” 邢震东无力地坐在地上,朝着窗外看了看,天就快亮了,他却无法看到明日的第一缕晨曦。寥寥的星子,闪烁着暗淡的光辉,但在他看来,痛得刺眼。汗水顺着颈边落下,他眼中已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了恐惧,有的只是悲痛和绝望。颤抖的双手握着匕首,渐渐接近了喉咙,刺入的那一刻,星光下划过一道血色的虹。 健壮的身躯伏倒在地,邢震洲冰冷的笑容在夜色里浮动,宛如严冬的雪霜。半晌,他的覆雷剑才收回了剑鞘,朝外喊了声:“来人!” “大人,这……”梓央改奔了进来,眼见邢震东半卧在桌台旁边,手上握着匕首,周围都是血迹,不禁愣了一下。 邢震洲转过头,幽幽地叹息着:“我原本先要让震东认罪,好保住他的命,可是面对性情刚烈的弟弟,我竟无能为力……央改,你找几个力量大一点的士兵,把震东的遗体用白绫裹好,送上我的车乘,我要带他回鹤平,好好安葬。” “知道了,大人,央改立刻去办。”梓央改应了一声,就要走出厅门。 “等等,你出去的时候,把王奔叫进来。” “是!” 不一会儿,副将王奔便走了进来。邢震洲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问:“震云那边怎么样了?你的手下有没有送来飞鸽传书?” “回大人的话,邢震云返回稚州的马车在冲州城口被属下的士兵拦截,刚刚送来书信,他已经被扣下了,只等大人一句话,属下便能奉命执行对他的处置。” “把他先押回鹤平,打入天牢,对外宣称他已经认罪就成。记住吩咐狱卒,别对他用刑,每天拿山珍海味把他喂饱,等我回去要亲自审问他。” “遵命!” 王奔离开了,邢震洲凝视着地上弟弟的尸体,嘴角泛起了一丝冷冷的微笑。 第三十七章 通往天下(一) (正在女频首页推荐中,大家多多关注,多多订阅!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王者之心,是一个在内部栽种上水草之后,要在暴雨中不断向外扩张的一个大湖,绝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获取天下,太平盛世到来的黎明前,必须经历最残酷的厮杀。在扩张的路途中,免不了和原本的盟友发生冲突,也许这个时刻,就是考验谁更具有霸主资格的时刻。有人坚信着精忠报国,有人则正在从淋漓的鲜血中寻觅着蜕变之路。◆ 夜色深沉,许久未下过雨的鹤平,这一夜,大雨滂沱,仿佛要将世上的一切都冲刷个干净。 朦胧之中,兰格发觉睡在身旁的丈夫有点动静,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邢震洲下了床,朝门那边走去,每一个步伐都小心翼翼,好像故意不愿让她发现什么。大领府外,响起了三次更声,兰格心中纳闷,这大半夜里,丈夫究竟要到哪儿去呢?等邢震洲走出了门,她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披上一件斗篷,悄悄跟了过去。 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径,兰格眼见邢震洲打着伞,走进一个花圃,拨开一片花丛,里面竟藏着一条石阶。自己进大领府的时日也不短,她却从来不知道后花园里还有这样秘密的地方。往下走到石阶的尽头,邢震洲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一扇铁签子门,当兰格跟着走进那间“密室”的时候,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这是一座绝密的地牢,里面的空间不小,但被囚禁着的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的人披散着头发,手脚和腰上都系着粗大的铁链,只能在几尺之内移动。邢震洲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点亮火折子,火光照着那人的面庞,那人正朝他横眉怒目。 “震云,怎么样?这几天过得还好吗?二哥派人给你送来的山珍海味,平日里可是连自己都舍不得吃啊。”邢震洲蹲下身子,伸手抬起弟弟的下巴,好像在心疼他一样。 邢震云扭过头,狠狠啐了一口:“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既然可以害死三哥,又何必把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你干脆一剑杀了我,省得浪费你那些珍馐佳肴,我告诉你,你要是还留着我的命,我他娘的胃口好着,一辈子就吃穷你的大领府!” “我的好弟弟,干什么这么大火气?你以为你吃穷了大领府,你哥我就会大发雷霆、活活气死啊?从我懂事开始,我和娘就是在苦水里熬过来的,那些奢侈的东西,在我看来比大粪还不如。”邢震洲捧着弟弟的脸,眼角微动,似在怨恨,又似在嘲笑。 “哼,没人性的家伙我见过,却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没人性的!自从爹死了之后,我就知道你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一边假仁假义在外头笼络人心,一边残害自己的血亲兄弟!” “呸!什么血亲兄弟?在我邢震洲心里,我的兄弟只有大哥一人,你?你这个亲兄弟,我从来就不觉得有多亲,你说我传承了爹冷血无情的劣根性,说我是披着羊皮的狼,那你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你能比我好得到哪里去?小小年纪,就懂得拉拢震东和宗亲、将士,到处散播谣言,妄想谋权篡位,你的确够能干,野心够大,你跟我一样渴望权力,为了这种东西能不择手段。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做大领的不是你?为什么我能成功,而你却落得如此下场?” “因为我不够狠,狠不过你邢震洲!” “你错了!是因为我吃的苦、受的磨难远远比你多,造就了我的才干和实力,足以凌驾在我性情的缺陷之上,所以我才能打下今天的江山,一统北方四国。可你呢?你和震东从小锦衣玉食,三娘、四娘生性贪婪,即使你们俩本身可以培养出优秀的能力,但早已被你们的母亲惯成了小少爷。你以为自己高瞻远瞩,其实不过是鼠目寸光,等着吧,后世的人们会说我邢震洲是枭雄,你邢震云却一辈子都只能是奸贼!” “邢震洲!”邢震云气得火冒三丈,咆哮着要去掐哥哥的脖子。然而他身上到处都捆着铁链,无法得手,反倒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嘴角渗出鲜血。 “挣扎啊,使劲啊!明天我再来,就把你身上的铁链解开,即使你自由了,又能保证可以打倒我吗?震云,别怨我把你关在这里,谁叫你娘经常爱跟着大娘瞎起哄,欺负我们母子?谁叫你在郁隆煽动将士们造我的反,害得我最心爱的女人被我亲手逐出军营,在外面到处流浪、受尽苦难?凡是伤害过我娘和星桓的人,我都不会让他好过,你就蹲在里面好好看着我怎么夺取天下吧。”邢震洲说罢,掀起身后的黑斗篷,扬长而去,斗篷飘在风中,宛如一团暗无边际的乌云…… 第二天,邢震洲又来了一次,果然亲手解开了弟弟身上的铁链。邢震云拼死想要逃出地牢,但以他的身手,根本打不过二哥,邢震洲见他死也不向自己屈服,干脆用剑挑断了弟弟的手筋脚筋。 邢震云悲惨的一幕幕,兰格全看在眼里,终于见识到丈夫狠辣的一面,她心如刀割,一天夜里,她再也忍不住,悄悄来看望了邢震云,送上伤药。邢震云虽然怨恨二哥,但对这位好心的嫂子,他觉得自己可以相信。当晚,他恳求兰格,说是思念去世的大哥邢震英,想请兰格带定邦前来见他一面。 不久,懿夫人连彬瑶的忌日到了,难得抽出一点空闲的邢震洲决定亲自上归冕都城梓京,去拜会数年不见的岳父连长韫,并准备为连彬瑶修筑一座供奉灵魂的山寺。在丈夫走后的当天,兰格带着定邦来到了地牢门前。 第三十七章 通往天下(二) (本书正在首页推荐中,请大家多多关注,如果喜欢的话,亲们就不要吝啬手里的银子,多多来给狼涵订阅吧!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地牢周围没有狱卒把守,即使在大领府中,除了几个送饭的哑仆之外,也再无别人知道邢震云被囚禁在此。当定邦看到蓬头垢面的邢震云的一刹那,吓得直躲到了兰格怀里。 “定邦……你,你不认识我了?你看清楚,我是小叔啊!快过来,过来让我瞧瞧……”邢震云伸出无力的手,搭在铁签子门的门框上,眼中含泪。 “你……你真的是小叔?”定邦圆睁着黑亮亮的大眼睛,试探着走上前去,回头见兰格点了点头,他才终于战战兢兢地握住了邢震云的手。 “震云,你们叔侄俩聊一会儿吧,记得长话短说,我去园里看着。”兰格似乎知道他们要说点儿贴心话,会意地走上了台阶。 邢震云谢过她,等兰格走后,他发现孩子还握着他的手,不禁泪如雨下。 “小叔,你怎么哭了?还有……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做错了什么事,所以二叔才把你关起来吗?” 定邦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邢震云脸上的泪水,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但看到大人在自己面前痛哭,心里实在不好受。 “小叔,你跟我说句话好吗?要不……等二叔回来,我让把你放出来吧,二叔他一直都挺疼我的,我帮你求他,拼命地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 “定邦,你先别说这个,告诉小叔,除了二叔之外,小叔疼不疼你?” “嗯,除了二叔之外,小叔是最疼我的,我记得你搬去了稚州,都会每个月来看我两次,还给我送来好多吃的、玩的,定邦喜欢小叔,真的。” “定邦啊,既然你喜欢小叔,就不要去求你二叔放我出去了,我犯下的罪,连老天爷都不可原谅,谁也帮不了我。小叔只要能见你一面,这心也就能安下来,瞧你又长高了不少,越来越像你爹了,真是个可爱的孩子。”邢震云想伸手抚摸孩子的头,手却使不出力气,只得依旧垂在那儿。 “你不要我求二叔放了你,那要我帮你做什么呢?”定邦天真地眨着眼睛。 邢震云抬头望向外面的草丛,低声道:“你看,那边不是有好多叶子像人的手指一样的草吗?你去帮小叔摘几棵来就行。” “哦。”定邦应了一声,很快跑去那边摘了几棵草,放到邢震云脚边。 邢震云点头苦笑道:“好了好了,定邦真听话,待会儿你就跟惠夫人回去吧。小叔最后想再和你说句话,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你记住,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一定要好好听二叔的话,无论如何他说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你都不要反驳,更不要和他吵架,明白吗?” “吵架?二叔那么疼我,连骂都没骂过我一句,在我眼里,他就像我爹一样,我怎么会跟他吵架呢?”定邦搔着小脑袋,不明白他的话。 “哎,这个小叔知道,你只管记住我的话就好。定邦啊,你先听我说完,其实你二叔疼你呢,是因为你爹曾经很疼他,但你要是有一天不听话了,他也不会客气,不听话的人,可是会被他砍脑袋喔。你不知道,他呀,以前砍过好多人的脑袋,只是没给你看过罢了,那些人死得好惨,全身都是血淋淋的……”邢震云的脸不自觉地扭曲起来,定邦猛然挣开他的手,倒退了好几步。 “小叔,你在说什么呀?我好怕、好怕!”孩子惊慌地捂着脸,吓得几乎连眼睛也不敢睁开。 “啊,好好好,咱们不说了还不行吗?”邢震云连忙哄住孩子。 定邦好半天才重新走到他跟前,只是用手扶着铁签子门,没有说话。 “定邦,我知道你是个能守得住秘密的孩子,所以你一定要答应小叔,不要跟任何人说你来看过我,更不要忘记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你要是把这些告诉了别人,也会被关起来的,黑屋子很可怕,小叔不想让定邦也跟我一样每天被鬼怪打、被妖魔吓,你明白吗?” “嗯……我答应你,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些事。”定邦用力点了点头,眼看兰格从石阶上下来,他向邢震云说了声再见,转身飞也似地朝那边跑去。 “定邦,前面的路,你会代替我继续走下去么?如果你将来想做一个好大领,就像你爹一样,做个仁爱的、受人尊敬的英雄吧,只有你才能名正言顺地推翻邢震洲,小叔在地底下,也会为你鼓劲的……”邢震云含着眼泪,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再也没有了对抗邢震洲的力量,可他并不想希望就此化作泡影。即使死去,他仍然要和上天来一场最后的赌博! 草叶在脚边被风吹动,轻轻摇晃,他几乎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将柔弱的草握在了手中,放到干裂的唇边。苍白的脸突然泛动一缕血色,他仰起头,遥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终于闭上双眼,将几棵草揪成一个结,像吞石块一样,使劲咽下了肚…… 就在邢震洲刚到达归冕边城瓴州的一日,接到哑仆从鹤平送来的飞鸽传书,邢震云在地牢中吞服了毒草自尽身亡。得知消息的那一刻,邢震洲沉默了很久,说是探望过岳父和儿子之后,回到鹤平要为两个死去的弟弟操办葬礼。随队的家臣都看见他攥着信纸潸潸落泪,不过这一落泪,倒成了旁人平日里时常谈论的话题。 第三十七章 通往天下(三) (本书正在首页推荐中,请大家多多关注,如果喜欢的话,亲们就不要吝啬手里的银子,多多来给狼涵订阅吧!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邢震东和邢震云也太不知好歹了,他们兄弟俩明目张胆地谋反,大领大人念在手足之情,从没想过要他们的命,他们居然宁愿自杀也不愿意低头认罪。” “我是搞不懂他们,也为大领大人感到有点不值,照我说,要是我有这种弟弟,才不会念什么亲情,该杀就得杀。” “可不是吗?咱们大人不仅没有将他们的谋反之罪公之于众,还要给他们俩办葬礼,像这样的人,应该把他们和跟随他们谋反的人一并丢到山野去喂狼才对。” “话不能这么说,那两个人毕竟还是大领大人的亲兄弟,就算他们犯了再大的罪,大人应该还是会于心不忍吧。他们三兄弟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始终有共同的父亲,若不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谁会想杀死自己的血亲?” “那邢震东和邢震云的家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听说大人已经派人将他们贬为庶民,送去了边城,大人对他们两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所有的一切,雷烈和孟靖儿都听在耳里,很快把消息禀报给邢震洲。而邢震洲似乎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议论,还有半天的路程,就能到达梓京,此刻他心中装着的,只有儿子定天和冷星桓。 归冕已进入初秋,时而会下起绵绵的细雨,拜会过连长韫后,邢震洲穿过迂回曲折的长廊,想悄悄去看儿子和冷星桓,给他们一个惊喜。院子里刚经过秋雨的洗礼,铺满卵石的小径上湿漉漉的,小小的、金黄的桂花落满了道路两旁,仍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芳香。 好香啊!他深深呼吸着蕴着桂花香的空气,不禁停住脚步,站在那里望着桂树出神。忽然,一只竹蜻蜓从头顶上飞过,打断了他的思潮。这东西是从哪儿飞来的?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看来才四、五岁大的小男孩,正爬上一棵大槐树,孩子虽然小,可动作灵活得像只猴子,吱溜吱溜地就爬到了树顶的一根粗枝上,伸手去捡挂在树上的竹蜻蜓。 “好灵巧的孩子……”邢震洲没有上前,站在一旁瞧着那孩子。眼看孩子的手已经够到竹蜻蜓,可就在他捡回那东西,正要下树之际,脚下却不小心滑了一下。孩子失声惊叫,从高高的树顶上摔落下来。 邢震洲见状不妙,身形忽地一起,飞身跃出,双臂一伸,那孩子正跌在他的怀里。 “喂,小家伙,你没事吧?” 他见那孩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在**,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放下他,看他摔着没有。谁知不过一会儿,孩子忽然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指着他的头,笑得前俯后仰,几乎要岔了气。邢震洲往头上一摸,一片片枯黄的树叶直往下掉,顿时哭笑不得,为了接住这孩子,自己脑袋碰上了树枝,头上满是树叶,都快变成鸟巢了。 “嘿,可恶的小东西,你还笑?还笑?你知不知道刚才要不是我接住你,你这毛头小脑袋可就不只是变鸟巢那么简单,搞不好得摔开花!” “我才不会摔得脑袋开花呢,我师傅教过我轻功,刚才我从树上掉下来,是不小心嘛,不用你帮忙,我也受不了伤,哈!”孩子握着竹蜻蜓,天真地朝他做鬼脸。 “你师傅?难道……你就是定天?”邢震洲眼中露出异样的光芒,蹲下身子惊喜地握住了孩子的小手。 孩子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邢震洲一把将孩子搂进怀中,激动地抚着孩子的头,“三郎啊,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名字?终于见到你了,爹终于抱到我可爱的儿子了……” “爹?你真的是我爹?”孩子惊得张大了嘴巴。 “三郎,他真是你爹,让你爹亲亲抱抱吧。”一个温柔的女声,从不远处的桂树下传来,邢震洲抱起儿子,定睛一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冷星桓穿着一身素雅的罗裙,雪白的底色,衣袂上染绘着水墨画般的红梅图案,头上一支碧玉钗,垂下晶莹透亮的简单珠串,在雨后的淡淡阳光下,和桂树映衬在一起,仿佛一幅天然画卷。邢震洲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秀丽的女装打扮,无法移开视线,半晌,他才深情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抱着孩子走了一会儿,冷星桓让晨露过来,好容易才让欢呼雀跃的定天乖乖上书房,去接着完成当天的功课。她与邢震洲坐在水榭边的石头上,就这样静静地四目相对,早晨的时候,她已经听说了邢震东、邢震云之死,觉得两人的死并不简单,本想等他到来之后问个明白。然而,此时的邢震洲眼中充满了温柔,看她看得都快痴了,她心中不觉荡起了微微波澜。 “星桓,等再过几天,你和定天就跟我一起回鹤平吧。”眼中装满了千言万语,好半天,邢震洲才重新开了口。 “怎么好不容易来这儿看一次儿子,就说要接我们回去?会不会太突然了?当初我是自请来到梓京,就是担心你的两个弟弟又找到机会兴风作浪,现在他们不在了,我答应跟你回去倒不是不行,可三郎他姓连,是归冕的准继承人,只能算是半个邢家人,他即使能回去住上十天半个月,也仍然要返回梓京,不是吗?”她微笑着,撩起一缕发丝。 第三十七章 通往天下(四) (本书正在首页推荐中,请大家多多关注,如果喜欢的话,亲们就不要吝啬手里的银子,多多来给狼涵订阅吧!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是啊,好几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三郎叫我爹,第一眼看到他,打从心眼里喜欢这孩子,但偏偏不能将他留在身边。不过,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了岳父,他说今后的日子里,他会亲自教导三郎,意思就是……你可以跟我回去,岳父没有任何意见。” 冷星桓听了他这话,一下子站起身来。“喂,你这人也太霸道、太专制了吧?连问都没问过我的意思,就擅自作主要把我带回鹤平。现在的我只不过空挂着将军的名号,实际上是闲人一个,你就这样把我弄回去,就不怕家臣们在背后乱嚼舌根?我回到鹤平之后,你又准备对他们宣布我是你什么人?” “放心,我不想让你再当将军了,你呀,就替我管理新建的荔园吧。” “荔园?那是什么东西?” “死丫头,张口闭口‘东西、东西’的,你话就不能好听一点儿?我明白你的心思,反正咱俩的关系,到现在还是糊里糊涂的,你暂时做不成大妃,倒不如帮我管着那些姬妾。呐,再过不久,她们就会住进荔园,你呢,就……” “我就挂个荔园总管事的名号,白天帮你瞅着那些姬妾,晚上就等你悄悄地召我侍寝,要是我有一天怀孕了,你就能堵上家臣们的嘴,娶我做大妃,对不?”她歪着头,笑得十分诡异。 邢震洲摸着脑袋,尴尬地笑着,脸都快僵直了。“我……我知道,这办法对你来说,也许真的有些不公平,可是像咱俩这情况,除了这类的法子,我实在想不到别的……星桓,你就看在三郎的面子上答应吧,那小子不也一直很想你当他的娘吗?莫非到了现在,你还不肯相信我的一片真心?” 冷星桓伸手捧着他的脸,声音里透着低沉,“震洲啊,你是不是好多年没被抽过,这身上、心上都被小毛虫挠得痒痒了?要我偷偷摸摸地到你房间来侍寝么?行,我正好喜欢玩点新鲜的,把我的霸风剑跟鞭子啊、刺蔷薇啊,还有烛台什么的,都一块儿带来好了,包准把你大领大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邢震洲哭笑不得地摇着头,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拜托,你别再开玩笑,考验我的耐心了好不好?再这样下去,我怕我真的会发疯!虽然你曾经一再提醒我,我们是不可能的,但如今你又敢保证你还能像从前一样坚决地拒绝我吗?你对三郎有多好,就是对我有多深的感情,你以为我一点都察觉不到?不可能发生的事,在冥冥之中渐渐发生着,我以为自己可以因为你长期不在身边,而冲淡自己对你的情,可我试过一次又一次之后,才发现根本做不到……” 听到这发自肺腑的一席话,冷星桓的心砰地一跳,泪水不自觉地盈满了眼眶。她无法欺骗自己的心,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两人紧紧拥在一起,那感觉,仿佛烈火一般滚烫,又似海浪一样澎湃,缠绵着、辗转着,良久,狂热才恢复了平静。 “星桓,你知道吗?我这次想要接你回鹤平做荔园总管,就是想为我们的将来跨出第一步,如果不是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我绝对不会强迫你一次。我希望我们彼此都感受到幸福的那一天,一定要是我正式娶你为大妃的一日,而在那之前,我只想天天能见到你……我答应你,我可以竭尽全力管住我这个人,但请你不要再折磨我的心了,好吗?和我一起,建立全新的国家,让那些陈规烂矩、灾星传说全都见鬼去,只要天地见证我们的真情。” “我……答应你,跟你回去。”简单的八个字,却饱含着万语千言。她伸手触上他的头发,小心地拔下他头上的金簪,重新为他束好发髻,嘴角泛起一缕微笑,也许此刻的她,已经能感到幸福了。 邢震东和邢震云的葬礼完毕后的第七天,跟随邢震洲回到鹤平的冷星桓便来到新建的荔园,就任总管之职。由于冷星桓提出就任仪式无需大办特办,邢震洲于是答应她只请了奉胜昌夫妇、洛猛、梓央改一家、原天铿父子、孟靖儿前来,于荔园的夫人、侍妾一同把酒言欢。 然而,就在冷星桓上任的第二天,鹤平大领府忽然接到边关守将厉九霄送来的一封密信,邢震洲看罢,气得将信撕成碎片,扔了一地。 “震洲,到底怎么回事?老厉的信上说了什么?”原天铿见他脸色不对,颇有点担心。 邢震洲狠狠地捏着拳头,仿佛浑身的怒火都要冲上头顶。“玉盛辉那个昏君,说我梵灵邢家是霓月公国的逆贼,已向青淀、朝光、归冕、烈洛四国下了圣旨,要出兵讨伐我们!” “什么?讨伐?” 原天铿惊得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前年你统一北方四国,不是才受封成为了宣武侯吗?” “厉将军信上说,似乎是有人在摄政王面前进了谗言,说前霜华大领齐淮信被我害得服毒自尽,还把尸体都送到了摄政王府,要威胁皇上下台取而代之。” “这倒奇怪了,我们追捕齐淮信,一年未果,全然失去了他的消息。如今他突然出现,竟成了一具尸体,被人送到王爷府上,我看这些事根本就是他齐家自己人干的,想在皇上面前栽赃我们,借刀杀人。” 第三十七章 通往天下(五) (本书正在首页推荐中,请大家多多关注,如果喜欢的话,亲们就不要吝啬手里的银子,多多来给狼涵订阅吧!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看来我得亲自上京面圣,非得忍下这口恶气,跟那昏君来一场谈判。”邢震洲沉默了片刻,坐到桌台前,铺上纸准备书写奏文。 原天铿摇头叹了口气:“来不及了,圣旨已经下达,南方四国必须囤兵,除了归冕和我们有和亲之盟,三公子被封为归冕大领准继承人,可以保证不会和我们起冲突之外,就是曾经和梵灵签署过协议的烈洛,他们会不会出兵攻打,我们也不敢肯定啊!” 邢震洲放下笔,猛然愣住了。自酆阳合战之后,只要有人一提到“烈洛”两个字,他心里就会有些不安。听了原天铿的话,他不是没有想到“先发制人”,而是龙骏彪那张大义凛然的脸,总会让他无端地感受到一种威胁的力量。若是没有龙骏彪在那里,只派一名曾经长驻烈洛的将领,陪兰格一起充当说客,前往雁口游说,倒是有几分把握,但碰上那个只重感情、毫无野心的“英雄大领”,恐怕仅仅凭那一纸皇命,两国的盟约便随时都面临着被突然撕毁的危险。 “原师傅,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考虑考虑。”他遣退了原天铿,抬手摸着下巴,要做这般决定,恐怕的确困难重重。 兰格正坐在荔园中的亭子里赏花,一双儿女定国、定玉不在身边,也没有丫环陪伴。邢震洲悄悄走过去,见她凝望着园中盛开的红梅,看得出神,脸上却没有露出笑容,表情反而有些苍白无力。 “为什么不开心的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呢?震云才死在地牢不久,震洲和彪哥哥又可能会兵戎相见,为什么?” 她对着红梅喃喃自语,谁知被邢震洲听了个清清楚楚,当他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时,她惊愕地转过头,猛地从石椅上站了起来。 “兰格,你刚刚说什么?你怎么知道震云是死在地牢里的?”他抓着她的手腕,眼中透射出箭一般锐利的目光。 兰格吓呆了,此刻在他眼前的邢震洲,果真是她深爱的丈夫吗?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好可怕,不禁令她想到了鬼魅,手腕被抓得隐隐作痛。但很快的,那种恐怖又恢复了正常,他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样……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关于震云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他吞下去的那些毒草,是不是……你给他的?” “是……有天夜里,我看到你半夜起床,一时好奇就跟在你后面,无意之中发现了被囚在地牢里的震云。后来你去了归冕,我探望过震云,给他送了些伤药,当我要离开的时候,他让我帮他摘来地牢外面的几棵草,可我真的不知道那草含有剧毒,他是想要自尽……”兰格回想着当时的一幕,心中情不自禁地涌上一阵酸楚。然而,她仍然对丈夫撒了谎,她不敢想象邢震洲知道那天定邦也去过地牢,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那么……我对震云所做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兰格,你会觉得我冷血,会恨我吗?”他握起她的双手,声音颤抖着。 “桓姐姐都没有恨你,我又怎么会恨你?况且,我连孩子都为你生了两个,就算我要恨,又真能恨起来吗?” “你把震云的事……跟星桓说过?” “不,我没有跟她说过,只是桓姐姐比我聪明太多,她早就猜到震东和震云死得不像表面那样简单,但是她爱你,她想和你一起实现你们长久以来的梦想……震洲,也许桓姐姐爱你,有她自己的方式,可我……我不想看到你再杀人,更加不想看到你和彪哥哥打仗,你们一个是我丈夫,一个是我故乡胜似血亲的兄长,要是打起来,就是用刀子割我的心啊!”兰格低着头,声调异常痛苦,邢震洲已感觉到她的手心在逐渐变得冰冷。 “我就是不想和龙大领打仗,才特地要来和你说明,想拜托你写封信给他,再派靖儿去雁口。我已经决定解除靖儿的影破之职,让她永远陪在心爱的人身边,龙大领是个重感情的人,相信为了靖儿,即使违抗圣旨,他最终也会答应,不是吗?” “你真是这么想的?”她疑惑地望着他的眼睛。 “兰格,到现在你还怀疑我么?尽管龙大领在酆阳合战中并没有帮我打巨鹘,但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他收留了我,给了我安身之所,我怎么会恩将仇报?呐,咱们还是去看看四郎和玉儿吧。”邢震洲携起兰格的手,朝花厅的方向缓步走去。 星桓,你是因为爱,和对天下的执着,才会更加包容了我的一切吗?走在石板小路上,邢震洲的心潮久久不能平复。的确,在这个世界上,真正了解他、最懂他的人,除了冷星桓,再也没有第二个。正因为他灵魂中有一种别的大领都不存在的特质,才会得到她的爱,他有一颗愿意在毁灭之后重获新生的涅磐之心,她才能包容下他所有的缺点。他和她,骨子里都藏着难以估量的霸气,忽略了缺点,让优点互相结合,哪怕会让一些人受伤,路,仍然要坚定地走到最后。 抱着可爱的儿子和女儿,再望望已是笑容满面的兰格,邢震洲也笑了,只是心底生起了一缕莫名的凄凉。这一家四口的幸福时光,究竟能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不愿这份亲情变成随水而逝的落花,此刻将它再握紧一次,奇迹,或许可以带来永恒吧。 第三十八章 战火重燃(一) (本书正在首页推荐中,请大家多多关注,如果喜欢的话,亲们就不要吝啬手里的银子,多多来给狼涵订阅吧!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也许,我的前世果真是一尊战神吧,战争、杀戮,在这个乱世的修罗场中,策马扬鞭,不到生命终结的一刻,就永远不会停息。我嘲笑那些不懂得争取天下的人,这既不是我的性格使然,也不是挂着正义的旗号,只因为我的血液里,载的都是刀与剑。◆ 兰格的书信被孟靖儿带去了烈洛,与烈洛方面的交涉,邢震洲能冷静处理,冷星桓一时感到了安心。 然而,正当定天要回返归冕的一天,梓京却传来了连长韫病危的消息。定天哭着想回去看外祖父,送信的人却说连长韫得的是伤寒,传染性大,整个大领府已经隔离为“疫区”,不仅是他们的大领一人,有好几名近侍和丫环也染上了病,甚至更早地离开了人世。拖了半个月,连长韫终于病逝,可怜一直到死前,他也没有见上小孙子一面。 由于定天年纪还小,即使继承了大领之位,也无法管辖领国。不过,连长韫的遗书中,提到将归冕交托给邢震洲,让定天改回本姓,留在梵灵,倒令冷星桓感到有点意外。 “星桓,怎么了?你约我来后园,为什么又没话跟我说?” “连大领府上的伤寒之疫,来得真是突然……”她咬着下唇,半晌才说出话来。 邢震洲心里不禁一怔,“你该不会认为我岳父府上突发传染病,也是人为的吧?难道……你以为又是我干的?” “你干什么这样敏感?”她抬头望了他一眼。 “是啊,也许我真的很敏感,从前我毒死了大娘,就被你逮到过证据。这次岳父去世,你的语气跟那时候好像,我怎么能不……” 冷星桓摆摆手道:“别说这个了,我约你出来并不是讨论这个话题,是想和你谈另一件事。如今皇上下旨南方四国讨伐梵灵,归冕已收归我国,就相当于消除了一个隐患,但烈洛方面,若是靖儿过去之后,龙大领还执意要打仗,你该怎么办呢?” “这件事我不是没想过,龙骏彪和别国的大领们不同,正因为他是个铁汉子、真英雄,才让我觉得非常头疼。我记得曾经和他聊天时,他说过他本不想和任何领国结盟,如果要他出兵打仗,一是保卫家园,二是奉旨出征。当时我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他同我联合对付霜华跟巨鹘,可酆阳合战开始,他的军队却迟迟不来,我仍然是靠着自己的力量获取了胜利。从那之后,我和烈洛龙家再也没有任何交涉,现在突然让靖儿过去,不知究竟是熄火还是点火,倘若真要打仗,躲也躲不过。”他伸手摸着额头,神情中透着苦恼。 冷星桓叹了口气:“只怕梵灵和烈洛注定要有一战吧,似乎自当年龙骏彪中了你一箭,鹰野山一役,他手下全军覆没,两国间这座休眠的火山就等待着有一天再度爆发。你不用说那些话,让我觉得你是出于无奈,我知道你的灵魂中藏着战神。但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听我的,如果龙骏彪要出兵,就向他先举白旗。” “什么?让我向龙骏彪举白旗?星桓,我本来以为你会全力支持我的决定,可你竟然要我对南方四国全都妥协,这不是承认我有罪吗?”邢震洲只觉得头顶上遭了一个猛雷,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她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震洲,打开通往天下之路,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我怎么会不支持你?我并不是要你投降,难道你不觉得这道圣旨的背后大有文章?银桂玉家久居霓月公国之南,前几代皇帝在位期间,诸侯领国也时常发生战乱,玉家对这些大臣只有封赐,从未有过讨伐,更从未出面干涉过领国与领国之争。齐淮信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我们抓到过,即使他家是皇亲,但如今执政的是玉景麟,他和齐家只能算远亲,根本没必要劳师动众替齐淮信报仇。你接到厉将军从边关传来的书信,他只提到齐淮信一人,宛桢夫人、淮礼夫人还有我大哥的动向,谁都不知道。我怀疑这次讨伐事件背后,很可能有人在策划一个大阴谋,所以才想让你暂时妥协,我们就能一起争取上京的机会,将所有的黑幕都查个水落石出。” 邢震洲沉默了半晌,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是啊,也许我应该听你的,放下所有的面子,向南方四国竖起白旗。可说到获取天下的手段,我和你的做法仍然不一样,我不喜欢受人逼迫,不管是玉家还是别人,要是逼急了我,只会让我提前出手。” “震洲,你……” “不用说了,与其和烈洛打仗,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向玉家举起反旗。你若不愿意回军营帮我,就在这大领府等待捷报吧。” 冷星桓望着他转过身的背影,他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星桓,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听你的了。酆阳合战之前,我就对天发过誓,要用我的双手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打造全新的国度。所以我一定要去战斗,只要前方有一丝阻挡我的荆棘,让我浑身染血,也无怨无悔。” 他离开了,大步迈向了她看不见的地方,不敢回头看冷星桓的表情,箭已在心底离弦,他只怕自己一回头,所有坚定的决定就会动摇,甚至崩溃。此时的自己,兴许让她流了泪,但今后的自己,定能找回她脸上更美丽的笑容,他始终坚信着…… 第三十八章 战火重燃(二) (本书正在首页推荐中,请大家多多关注,如果喜欢的话,亲们就不要吝啬手里的银子,多多来给狼涵订阅吧!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邢震洲决定独自踏上修罗之道,碎了冷星桓的心,而烈洛大草原上,龙骏彪召开盟主大会,同样碎了孟靖儿的心。 孟靖儿万万没想到,当年骝陵大战,龙骏彪的军队中还有一名生还者,突然从青淀回返烈洛,道出了鹰野山一战的真相,说见过敌军主帅的容貌,和众人描绘的邢震洲一模一样。众盟主得知龙骏彪险些丧命,全是拜邢震洲所赐,一个个义愤填膺,尽皆觉得所有烈洛人都上了个天大的当。而原本即将成为龙骏彪侧妃的孟靖儿,自然而然被众人当作箭靶群起攻之,盟主沙塔多甚至提出,孟靖儿曾是仇人身边的影破,要将她绑在苍龙神堂前乱箭穿身祭龙神,才出得了一口恶气。 龙骏彪和所有的烈洛人都爱自己的女人一样,他比任何人都深爱着孟靖儿,可如今这个从梵灵来的姑娘成为众矢之的,他却发现此刻的自己陷入了莫大的无助中。十二位盟主同时请出了神堂里的翠木苍龙,代表神意,即便是大领也不能违背。极度的无奈之下,他再也经不起众人的连番轰炸,眼看孟靖儿含泪点头,他只得答应自己将她处死,然后与邢震洲开战。 “大领大人,请记得您在苍龙神面前的誓言,今晚不论用何种方法,都要处死孟靖儿,将她的尸体放进木棺,送入龙神堂。”深夜子时,帐篷外传来了沙塔多严肃的声音。 “沙盟主,你带着所有的人都下去吧,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龙骏彪遣散了所有盟主、近侍和丫环,回头望着坐在垫子上孟靖儿,心底积满了苦涩。 “彪子哥,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不会想在我面前哭吧?”她掏出手绢,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花。 “靖儿,我对不起你,可我今晚不对你说出最后的话,我想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在我重伤失去记忆的时候,多亏遇到了你,没有你,也不会有今天的龙骏彪。可是,在苍龙神和圣旨面前,我无法违背自己的誓言,爹临终前嘱托过我,保卫家园必举刀枪,圣旨之下必举刀枪。面对我烈洛的子民、野心勃勃的邢震洲还有你,我觉得肩膀上压了三座沉重的大山,我越是想要把它们掀下来,山就压得越重。因此,我别无选择,也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我……”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孟靖儿伸出手,覆上他的唇。 “靖儿……” “彪子哥,听说烈洛成婚的仪式很简单,只要男子进了女子的帐篷,两人在帐篷度过一夜,然后各自割下一缕发丝,将它系成同心结,送到龙神堂的结发龛里,就算是成为了夫妇。我想,想在人生最后的一刻,成为你的妻子,明天一早,我赴死之后,请你把我们的同心结送到龙神堂去,你可以……可以答应我吗?” 孟靖儿眼中滚落了晶莹的泪珠,滴在龙骏彪的衣襟上,所有的爱和苦,全在这一刻决了堤。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将她紧紧压在了身下,两人在镶着花边的草席上翻滚着、拥吻着,仿佛疯狂地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这一夜,他们不代表烈洛和梵灵,更不再是大领和影破,只是两个为爱奉献着彼此的寻常人,一个晚上,对他们来说,已成了生生世世…… 激情过后,已是二更时分,龙骏彪轻轻坐起身子,孟靖儿也微笑着从他身旁坐了起来,将衣衫穿戴整齐,用匕首割下一缕青丝,和他的发紧紧打成了一个结。 “彪子哥,我们已经做了真正的夫妻,即使是死,我也绝无半点后悔。”她安然闭上了双眸,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娇艳美丽。 龙骏彪凝视她俏丽的脸庞,几乎咬破了嘴唇,“铛”地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孟靖儿的身躯在他怀里软软垂下,竟然已停止了呼吸! “靖儿!靖儿!”他竭力呼喊着她的名字,发疯似地摇晃着她的身躯,可孟靖儿再也没有了回应。 她是知道他下不了手,所以提前服下毒药自尽了吗?他呆若木鸡,抱着她的身子,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孟靖儿的神情是那样安详,面色依旧红润,除了身体在渐渐变得冰冷,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还活着一样。她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接受了如此美丽的死亡?龙骏彪仿佛听见了心脏破碎的声音,打成同心结的两缕发丝攥在手中,时而轻得像羽毛,时而又重得像千斤巨石……暗夜,果真会随着她的逝去,而一同被带走吗?他不知道,只是沉默着,轻吻着她还残留着余温的前额,泪水顺着她的脸悄悄滑落,无声无息。 “什么?靖儿被烈洛人逼死,将她的尸体送去神堂祭龙神了?” 当探子从外返回大领府时,孟靖儿已死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震痛了邢震洲的心,陪在他身旁的冷星桓同样大惊失色。 “我问你,前些天龙骏彪不是还要娶靖儿的吗?怎么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她到底犯了什么错?”邢震洲紧握着拳头,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回大人,据打探,烈洛人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当年鹰野山一战之事,他们已将您和梵灵视为仇敌,撕毁盟约,决心奉旨与我军全力一战。由于孟姑娘曾经是您的影破,自然成了他们的目标,那些盟主分明是想杀了她来对您发出警告和挑衅,他们请出了烈洛的神物翠木苍龙,即使是龙骏彪也保不住孟姑娘的命。” 第三十八章 战火重燃(三) (本书正在首页推荐中,请大家多多关注,如果喜欢的话,亲们就不要吝啬手里的银子,多多来给狼涵订阅吧!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邢震洲遣退了探子,回头望向冷星桓,眼中藏着愤怒和伤痛。“你听到了吗?我就算再怎么好战,之前也已让过烈洛三分,我好意让靖儿前去与龙骏彪相会,想尽量化干戈为玉帛。可那些烈洛人呢?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重情重义的勇士,如今却联合起来逼死一个无辜的女子,我若是到现在还要妥协,那靖儿的死,岂不是要让我一辈子不安心?” 冷星桓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他的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星桓,你怎么不开口?从前的你,不是一直都会跟我辩论的吗?”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无话可说。” “你还在怪我?” “不,我不会再阻拦你了,相反,我会和你一同上战场。” “你说什么?” “你不要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我既然已经决定跟你去打仗,就绝不会反悔。既然当年的真相已经大白,就算是神明,也无法阻止战争的发生。只是我很担心兰格,我们出征,是应该带她同去,还是将她留在鹤平?音大叔临死前,我曾答应她要好好照顾兰格,我以为她嫁给了你,为你生下两个孩子,会成为幸福的女人,可我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如果在这次战斗中,战败的是我们,她会失去丈夫;如果战败的是龙骏彪,她又会失去故乡的亲人。我真不知道战火纷飞之后,该如何面对她……”冷星桓微闭双目,神情中透着深沉的痛苦,她不想再继续说下去,擦了擦眼角,转身离开了花厅。 邢震洲目送她远去的身影,兰格的影子又不自觉地在脑海中浮了上来,而就在他回头之际,却猛然看见兰格就站在身后,不禁惊呆了。 “兰格,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这儿很奇怪吗?把你吓到了?”她的眉毛向上挑着,目光却似乎有些呆滞。 邢震洲心中顿时寒了一阵,自他认识兰格以来,这个来自草原的姑娘在他眼中,几乎时刻都露着天真活泼的笑容,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她,只是一个眼神,都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变成悲凉的灰色。 “刚才我和星桓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果然,纸包不住火,那团火还是把纸给烧着了……” “纸包不住火?你还会对我说出这句话?从一开始,挑起梵灵和烈洛两国战争的就是你的父亲,骝陵一战,你根本就是你爹最大的帮凶。这些年来,你不仅骗了我的人,也骗了我的心,你已经赢了啊,可你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愧疚的脸孔?” “兰格,我和龙骏彪之间的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你能不能别把我们的感情也扯到这件事上?”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颤抖着。 “我承认自己当时在雁口娶了你,是因为星桓的托付,也想有个人能替我暂时照顾三郎。可我们也做了好几年的夫妻,我虽然不算是一个好丈夫,但并不是没有感情的石头。为什么我再找女人进荔园,只封侍妾,没有再立妃?就是因为你在我心目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即使你是烈洛人,你故乡的兄弟们要和我打仗,你仍然是我两个孩子的母亲,你可以恨我、怨我,可孩子要是从小就看到他们的爹娘天天怒目相对,他们会怎么样?” “你还好意思和我提孩子?难道这天底下有理的永远是你,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我就什么都要忍耐,忍受你一次又一次欺骗我,永远都向你低头吗?”兰格愤怒地攥着手里的丝帕,仿佛要将它撕得粉碎。 “兰格,算我请求你,别管这些战争的事,如果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我会努力补偿你……” “补偿我?你的人在我身边,心却始终在桓姐姐那里,你要怎么勉强自己来补偿我?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竟然会傻到相信你所有的话,我这才发现,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和你同过享乐,但桓姐姐却和你共过患难,在你们两个人面前,我只会觉得自己是那样渺小,居然连恨都无法恨你们……放心,我不会拦着你,你就安心和她出征去吧,我音兰格由始至终都是个失败者,再没有力气去怨谁、爱谁了……”兰格说完话,怏怏地朝后园走去,背影看在邢震洲眼里,单薄如斯。 瑞鼎八年三月,邢震洲亲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朝烈洛进发了。只是一路上,不论是邢震洲还是冷星桓,行在春风里,偏偏都有点萧瑟的感觉。他们目前驻扎的地方,是边境的崎山城,因为烈洛已经比他们先出动,抵达了骝陵城外虞通城,似乎早有准备。两城之间隔着茫茫的原野,邢震洲深知烈洛铁骑的厉害,必须设法将其引到近山的地方,梵灵才会有胜算。 由于行军的疲惫,进驻崎山城后,邢震洲特地命众将歇息一日。崎山城所在处地势险峻,他相信烈洛军不会轻易攻来,但双方一旦交手,究竟会形成何种局面,他仍然无法预测。从前的骝陵之战,他是冒险设计,才胜了龙骏彪,而此次会战,恐怕必须得硬碰硬。此刻的烈洛人可能都已变成了仇恨的化身,这样的团结一心,对强大的梵灵来说,仍然有着不小的威胁。 邢震洲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仰头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八章 战火重燃(四) (本书正在首页推荐中,请大家多多关注,如果喜欢的话,亲们就不要吝啬手里的银子,多多来给狼涵订阅吧!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俗话说“乱世出枭雄”,邢震洲自继承父业以来,还不到十年时间,已经名扬天下,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从跨上马背、经历战争的大起大落到吞并北方四国、成为一方之霸,不过数年,却像是过了一辈子,而接下来,自己到底会干脆连执政者银桂玉家一并灭掉、一统霓月九国,还是会在下一战中就如流星一样绽放刹那光芒之后,就消失不见? 他低下头,轻轻用手将湿润的头发撩到脑后,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还会动啊?我以为你已经晕了呢。” “死丫头,是不是每次到了军营里,你就会产生看我洗澡的癖好?我说,外面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也不向我通报一声,就让你进来,真是可恶的家伙。”他转过头,对着冷星桓眯起眼睛。 “这你可不能怪他们,你带兵出阵,身边又没个女人,我走到这间房门口,那些近侍嘴里叫我声将军,心里就认为我是来给你侍寝的。所以他们看到我来,自个儿就乖乖走开了,连背也省得替你搓。” “那你这么说,就是你愿意给我搓背啰?”他笑了,自出征后,他还是第一次笑得如此自然。 “少油腔滑调,明明都已经洗好了,偏赖着不肯出来,还想让我替你搓背,得了吧!”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行行行,不搓拉倒,帮我捏几下肩膀总可以吧?” “可以,但我捏你可不许叫唤。”冷星桓走到浴桶前,挽起袖子,双手就势朝着他肩上按了下去。 她的手指纤长,但并不柔软,甚至有些粗糙,手劲也很大。邢震洲才让她捏了几下,就感到有点疼痛,心头却美滋滋的,如果冷星桓不是武艺高强,他恐怕立马就要把她抱上床,与她尽兴地缠绵一番。 “呵,居然没叫疼,该不会是肚子里有什么坏水在晃荡吧?” “如果我说我今晚要你留下不走了呢?” “好,我留下。”她答应得非常爽快。 邢震洲一听这话,顿时傻了眼,“你……你说真的?” “留下跟你商量打仗的事。” 一句话撂下,他的心猛然凉到了冰点,整个人全泄了气。邢震洲,你到底在做什么春秋大梦?你早就该知道,那丫头说出不可思议的话,背后十有**藏着文章! “唉,兰格现在把我当成仇人一样,出征那天连孩子也不让我见,你就当同情一下我这个可怜的男人,留下来陪陪我不行吗?”他满脸无辜地从浴桶里站起来,擦拭着身上的水滴,这一次冷星桓没有看他,而是背转过身,走到了窗户前面。 “奇怪了,那年在骝陵,我全身上下你都看过了,眼睛都没眨一下,这次倒装害臊?不过话说回来,反正你是要做我大妃的人,等到大婚那天晚上,咱俩迟早都得光着身子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你下流够了没?我现在还没嫁给你呢!战争在即,不想跟我谈正经事,我可要回去休息了。”冷星桓转过身来,见他已经穿好了裤子,上半身还裸着,又好气又好笑。 邢震洲连忙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别跟我说要走,今晚咱俩就是做不成夫妻,你也得留下,明天跟我一起去胜昌哪儿,参观参观我梵灵新骑兵的演练。” “新骑兵?你什么时候让奉大哥训练骑兵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她有些惊讶。 “别以为你不在鹤平那几年,我就对军事放松了管辖,梵灵既然可以训练出优秀的步兵和水军,同样可以拥有强大的骑兵。” “可烈洛铁骑的厉害,你我都见识过,如果不用计,硬要以骑兵和他们战斗,我军很难占据上风。依我看,还是将他们引入山地,变成对我们有利的形势比较有把握。” “不,正因为对方是龙骏彪,我才想用骑兵和他来一次公平决战。我要让龙骏彪知道,霓月九国的骑兵,已经不是他烈洛最强,就算我们不用计策,也能击破他们的铁骑。”邢震洲扬起嘴角,冷冷一笑,他携起冷星桓的手,强烈的热度从手心透过,仿佛握紧了未来。 双城之间的广阔的碧木原上空,笼罩着黑压压的乌云,厚重的云块中,不时传来轰隆的雷声,却一直没能落下雨来。梵灵、烈洛两军隔着原野中央的碧木溪,各自布置着阵势,远远望去,犹如两条长龙,在不停扭动着身躯,蓄势待发。 “大领大人,前方回报,碧木溪对面的敌军中没有步兵,只有骑兵!”一个士兵驾马归阵,正向龙骏彪汇报着情势。 龙骏彪勒了勒缰绳,将镔铁长枪横在胸前,心中暗暗吃惊。尽管他与邢震洲想要逐鹿天下的思想始终不能苟同,但此次战争,邢震洲竟能舍弃梵灵的步兵优势,改用骑兵和他较量,着实令他钦佩。 “大人,邢震洲那小子真是嚣张,也不想想当初他落难,是谁收留了他,如今居然还想以骑兵和我们的铁骑对抗,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我看咱们不如现在就冲过去,杀他个片甲不留!”旁边年轻的先锋官,是索荼哙的儿子索林超。 “不,我们不能轻敌,邢震洲既然敢直接搬出骑兵,在我军对面布阵,就证明他有足够的信心和把握同我军战斗。” 第三十八章 战火重燃(五) (本书正在迅雷文字推荐中,请大家多多关注,如果喜欢的话,亲们就不要吝啬手里的银子,多多来给狼涵订阅吧!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谢谢!) 龙骏彪一面说着,一面举起令旗,唤来几员大将。 “大家听着,敌人比我们后到达碧木原,虽然不知他们的骑兵作战能力究竟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此刻的阵势和列队衔接并不算牢固。林超,你先率一千兵马,以最快的速度攻击敌军先头部队;索盟主、沙盟主,你们二人率马刀队和弓箭手迂回夹击敌人两翼,让他们陷入慌乱后,三军联手,将敌军一举击溃!” 三将领命,挥旗擂鼓,烈洛数千铁骑,如猛兽一样冲了出去。溪水飞溅,在乌云下仿佛也被染成了漆黑,将士们的呐喊声,像海上的狂涛撞击着浪花,震彻了四面八方。刀枪碰撞、人马缠斗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几乎已经分不清敌我。 “兄弟们,杀呀!苍龙神在天上为我们助阵呢!” 索林超一马当先,刀劈箭射,梵灵军先头部队已有十数人死于他手。加上烈洛士兵骑射之术高超,只要地形有利,便锐不可当。索荼哙和沙塔多更是曾在与青淀交锋中立下大功的老将,一人擎一柄巨大的斩马刀,从两翼包抄过来,若非梵灵军有盾阵布置在前,恐怕不到一个时辰,友军的骑兵起码要损失一半。 “大人,情况不妙,我们怕是不能再让骑兵和他们这样对峙下去了,否则败的一定是我军!”奉胜昌收起双鞭,退到主阵跟前,却见邢震洲还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目不转睛地观看着局势变化。 “烈洛人要藐视我们,干脆就让他们先藐视一会儿吧。” “可是大人,我们的骑兵已经出现了死伤,您不能为了让敌人越来越狂傲,再争取机会,就白白送了更多将士的性命啊!”奉胜昌紧握着手中的铁鞭,似乎要亲自冲去阵前,拿下敌军主将。 “胜昌,稍安毋躁。”邢震洲的神情依然平静,只举起右手,朝后一挥。 嘭!嘭!嘭!就在这一刹那,三声巨响,凄厉的惨叫声猛然从索林超军中传来。火光乍起,敌军四散,一时间,烈洛军竟有百十人死伤落马。索荼哙望见被火焰包围的儿子,疾声惊呼,满是血丝的双眼几乎要爆裂。索林超手中弯刀刚刚劈下一个梵灵士兵的头颅,冷不防一枚飞鸟似的火器在身旁一炸,连人带马都挂了重彩,鲜血顺着年轻将领的额前汩汩流下,他伸手一抹,满脸顿时变作深红。 “阿超!爹来救你!”眼看儿子重伤,就要被更多的敌军包围,索荼哙心如刀绞,调转马头,欲挥刀上前。 索林超见父亲慌了神,便知情况不妙,连忙大喊:“爹!危险!别过来!” 白发的父亲还没有接近儿子的军队,却已经来不及了。火光中,一条铁线“嗤”的一声,不偏不倚套住了索林超的颈项,背后红发银眸的少年将领双手一拧,飞溅的血,在半空中划出了凄美的弧线。索林超健硕的身躯宛如巨石般滚落马下,那颗不甘示弱的人头,被少年提在手中。 “不怕死的,尽管放马过来!小爷我今天来了劲,就算是坚不可摧的烈洛铁骑,我也要把它捅破几个大窟窿!”梓央改将索林超的首级挂在马前,双拳一握,铁线缠回手臂上。任谁也想不到,一个生得如此天真可爱的少年,竟是高手中的高手,凶猛的火器和怪异的铁线,着实令从未对敌人胆怯过的烈洛将士背后冒出了冷汗。 “索盟主,不要中了敌人的激将法!固好阵形,完成你自己的任务!”龙骏彪在中军的猛喝声,令索荼哙陡然惊觉。他立刻挥动令旗,避开梓央改,率军与右翼的沙塔多配合,兴许是丧子之痛,已将他变作了一头凶悍的豹子。旗帜飘处,众将士挽弓搭箭,连珠般边骑边射,直捣梵灵军左翼,没过多久,他便穿过了敌军的层层防御,来到独臂将军洛猛面前,和他交上了手。 “糟了!老家伙厉害,猛子哥只剩下一条手臂,能斗得过他吗?”梓央改眼看洛猛左手亮出铜锤,和索荼哙开始了殊死搏斗,只恐他有失,偏偏此刻两军混战,又不能轻易发射烈火神鸢,他咬了咬牙关,看来只能自己出马协助洛猛了。 “梓央改!你想往哪里去?”少年正要调头,冷不防一杆长枪“呼”地一声,拦在了他的前面。 望着前面的人横眉怒目的脸,梓央改睁大了眼睛。早闻烈洛将领崇尚身先士卒,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而此时,身为烈洛大领的龙骏彪,竟然亲自出阵拦截了他!曾经在烈洛草原的一幕幕顿时涌上心头,他甚至不敢相信,此人果真就是从前和他喝过奶酒、还送他赤棘豹粪石的大哥哥。 金戈铁马掠起的疾风,吹起龙骏彪披散的长发,墨绿色的斗篷哗哗地掀动着,那个坚定又愤怒的眼神,仿佛苍龙的神目,要放出足以翻江倒海的力量。 “在烈洛大地上完成如此厉害的火器,你果然是好样的,只可惜皇命难违,谁又让邢震洲狼子野心,欺骗了所有烈洛人?从那一刻开始,邢家手下的大将都已成了我龙骏彪的敌人。梓央改,接招吧,两人交锋,只有两种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ps:今天奥运会闭幕式,特意提前更新,八点就不更了,25日开始恢复每天两更,谢谢支持!) 第三十九章 双雄争锋(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神的理想究竟是什么?没有人能猜测到,然而事实上,是因为有了众生,才诞生了神明。因此,神的意志应该是和人相同的,进而才会有成千上万不同信仰的信徒,从古至今,亦然如此。而在战场上举起刀枪拼命厮杀的战士,他们的使命也如夏日的星星一样,会在深蓝的天幕中越发清晰,为信仰和深藏在他们心中的真理而战,就是战士永恒的使命。◆ 龙骏彪来势凶猛,黑铁的锋利枪尖刹那就到了梓央改的面前,少年侧头一闪,避过这一枪,策马向前一靠,身后的斗篷被对方挑下,飘落在地,被来去的战马踏碎。一阵大风刮来,地上斗篷的碎片被吹得四处飞散,仿佛从密布的彤云中降下、乱舞的雪片,一时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梓央改早听说龙骏彪武艺术高强,连镇山将军厉九霄也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得以同他正面交锋,他由衷地惊叹这个烈洛大领精妙绝伦的枪法,竟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兴奋的感觉。然而,战了几个回合,他也很快发觉,此人不是仅用铁线就能足以对付。风吹乱了少年的红发,乌云下,他银灰色的眼眸透出了奇异的光辉,猛可里,只听他一阵大喝,手上已经多了一件兵器,哗地一声,宛如飞舞的长蛇,一道刺目的金光向龙骏彪直袭而去。 “好家伙!”龙骏彪惊讶之下,举枪一磕,那条长蛇“哧溜”缩了回去。他这才看清梓央改所使的是一副流星锤。只是他的兵器和普通的流星锤不大相同,刚才那一锤过来,龙骏彪已发觉这流星锤头起码有十斤重,链长一丈,链身每隔一段长度,都装着一个握环,因此既可以当长兵刃使用,也能作近身肉搏。 “可恶!居然没打中!”梓央改见自己的锤头被龙骏彪磕了回来,气得咬牙切齿。原来这流星锤叫做“飞蛇流星”,是他下山之前与师傅觉先一同研制的新式武器,没想到头一次使用,竟然打不中敌人,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觉得肺都要炸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将锤链收到三尺,飞马上前,直向龙骏彪怀里欺来,颇有点“玉石俱焚”的架势。 “好小子,不愧是冷星桓的师弟!”龙骏彪长枪一收,回身抽出腰间明晃晃的刺刀,梓央改伸指按下锤链上的机括,锤头上竟伸出一根铁柄,两人终于展开了近身白刃战。 两人这一交锋,周围的将士无不万分惊骇,近身白刃战的残酷性,众所周知,若是两个身手差异不大的人相搏,必定两败俱伤。梓央改是梵灵大将,将领们各自有各自的任务,倒不会使军中乱了阵脚。但龙骏彪身为烈洛大领,众将士眼看着他与对方肉搏,却同样没有上前协助,在后阵观战的邢震洲不禁暗自惊叹。 “星桓,莫非这就是烈洛勇士的精神?”他侧过头去,疑惑地望着身边的人。 “也许吧,从前我只是听说,今天才头一次得见……不管龙骏彪是不是烈洛大领,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即便是混战,也不会让手下帮助,他或许已经把央改当成了你,要和他决一死战。” “但时机未到,这个时候我不能轻易再派兵协助央改,否则阵势一乱,烈洛铁骑必然会长驱直入,一旦他们突破了我军阵势,麻烦就大了。” “我明白,只要你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不改变就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亲自上阵。至于央改,若是他出了什么状况,还有我这个师姐在后面,不是吗?”冷星桓微微一笑,忽然转身策马,“火麟”已撒开四蹄,朝着前军阵中疾驰而去。 梓央改与龙骏彪正斗得难分难解,锤来刀去,光芒闪烁,在黑云的衬托下,犹如夜空繁星交错,在原野的一隅,万点飘飞。这不仅是一场战争,同样是两个勇者的对决,梓央改的流星锤时而软、时而硬,招数刁钻,就在两人手臂一贴之际,锤头突然“唰唰”几声,生出了锐利的芒刺。龙骏彪万没想到斗了数十个回合,这小子兵器中还藏有古怪的机括,他一个不慎,右手背被芒刺划伤,手中刺刀险些掉落。 尽管两人从武艺上说,龙骏彪还略胜一筹,但梓央改不仅脾气暴躁,兵刃和招数都怪异得很,勇猛的烈洛大领已被逼得无法忍受。身上简陋的护甲,在激烈的搏斗中,被对方弄得到处是缺口和缝隙,龙骏彪一咬牙关,趁梓央改暂时收回流星锤的一刹那,竟一把扯下了自己身上的护甲,连同衣裳也撕得粉碎。 “天啊!他要做什么?”梓央改不由得愣了一下。 龙骏彪**着上身,目光如炬,将刺刀往胸前一立,汗水浸湿了他健硕的身躯,双臂鼓起的肌肉颤动着,仿佛苍龙神附身一般,突然咆哮如雷,举刀猛刺过来。梓央改见对方像是鲁莽得失去了防备,趁龙骏彪举刀的一刻,锤链飞扬,锤头的芒刺又生了出来,直打向龙骏彪右胸。不料此时的龙骏彪已化身为发怒的野兽,右臂挥出,竟以血肉之躯接少年的一锤,锤链缠在了他的手臂上,被芒刺扎得鲜血淋漓。然而,他似乎根本就忘记了疼痛,没等对方收回流星锤,左手刺刀飞掷而出。梓央改一声惊叫,那柄刺刀已然从他右肩透过,挟着千斤神力,将他击下马来,整个人被刺刀钉在了地上。 第三十九章 双雄争锋(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央改!”邢震洲、奉胜昌、洛猛齐声惊呼,只可惜前面有大批敌军阻拦,即使他们违抗命令,也来不及赶到那受伤少年的身边。 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绿草,灼热的液体溅上脸颊,梓央改只听见耳边的风呼呼地刮着,尘土迷得他睁不开眼,伤口却疼痛钻心。不知过了多久,龙骏彪的长枪渐渐指到了他的颈边,手上的血顺着枪尖滴落在他的征袍上,“我龙骏彪早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就算自己挂了彩,只要能战胜对手,我会不顾一切。梓央改,你别怪我无情无义,和邢震洲的大将交手,我只能胜,不能败,然而,第一个撞上我枪口的偏偏是最年轻的你,要怨你就去怨苍天吧!” “龙骏彪,住手!”随着一个女子的呼喊声,一道银光电射而至,仿佛柔韧的白练,瞬间缠住了他的枪杆。 铁枪被荡开,火红战马上的女将一把将梓央改拉上了马背,小伙子原本已经陷入绝望,此刻却又惊又喜,“师姐……你来救我了?” “别说话,给我乖乖坐好!”冷星桓反手将一颗药丸塞进梓央改口中,少年不敢吭声了,他知道这是师伯梅岩师太的“寒梅朝露丸”,效用顶得上普通金创药的十倍,只要不再说话、使劲,服下之后片刻就能先止住伤口的血流。 龙骏彪见是冷星桓,眼前一阵朦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上了孟靖儿的容颜。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她的女装打扮,那个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影像,为何总是要和孟靖儿重叠呢?风已不能吹动他身后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背上火烧火燎、热得厉害,手臂还在不断淌下血滴,可他挺着枪,竟无法朝冷星桓刺过去。 “烈洛勇士一旦拼起命来,不是能将生死全然置之度外吗?为什么对手换成了我,曾经跟我摔过跤的龙大领反而畏首畏尾起来了?”她拍马缓缓上前几步,却见龙骏彪嘴角颤抖了几下,好像在故作平静。 “冷星桓,自从骝陵一别,我们就再没见过,如今重遇,曾经帮助我打败梵灵的你,此刻竟然帮着梵灵来对付烈洛,我究竟是该笑还是该大哭一场?不,或许我应该心痛吧,当初因为冲动而中了邢震洲的计,没能将你留在烈洛为我所用,可能注定是我龙骏彪这辈子的遗憾。”他苦笑着,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汗,血迹弄花了脸庞。 “我并不想跟你打仗,也不希望邢龙两家非得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是为了靖儿,我请求你,置身事外,将军队撤离,放我们通过烈洛国境去银桂。我能向你保证,梵灵军绝不会再为难任何一个烈洛将士,更不会伤害你领国的百姓。” “哼,你保证?即使你可以保证,邢震洲又能保证吗?” 龙骏彪用枪尖指着梵灵军主阵的方向,皱起双眉,怒喝道。 “你该不会已经把当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当年若不是他邢家人妄图侵略别国领土,先在我烈洛边境叫嚣,苍龙神依然在安心沉睡,烈洛草原仍然是霓月九国中唯一的一块净土。可是,先有邢清扬,后有邢震洲,他们把黑月战旗插到了骝陵,搅乱了我们的安宁!仅仅是打仗倒也罢了,但邢震洲居然隐瞒骝陵一役的事实真相,利用烈洛人的重情重义,欺骗我们跟梵灵结盟,你们打的什么算盘,此时不是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要我再相信梵灵人,除非邢震洲在我面前自刎谢罪!” “龙骏彪!你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我没有说你目光短浅,只知道盯着头顶上巴掌大的一片天,已经对你很客气了!你也别忘了,你能恢复记忆,到底是谁帮了你?靖儿是震洲的影破,她却偏偏爱上你,你以为她就不知道来了你身边,会遭到你族人什么样的待遇?可她仍然选择来找你,把虹饮剑留给了我,要我替她好好保管,但你呢?你身为烈洛大领,竟然无法挣脱那些破规矩的束缚,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算是什么男人?” 凌厉的话语仿佛霹雳,震得龙骏彪浑身猛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竟说他不是男人!然而,这些话却令他无法愤怒,想起孟靖儿在她怀中停止呼吸的一幕,他只觉得手臂上的血和心里的血在一起滴落。 冷星桓的声调缓和了下来,轻轻蹙了蹙眉,“你开始动摇了,不是吗?你心中藏着对靖儿的愧疚,即使这一仗你能胜利,你的意志却已经败了。你知道当初我最终选择了梵灵,没有选择烈洛,究竟是为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因为震洲不是一个家园的保卫者,他是一个新世界的创造者,他会为了与我携手共建新的人生而战,也会为了天下人而战。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就算他一度化身为魔鬼,要取走他性命的亦只能是我冷星桓,你听清楚了吗?” 龙骏彪盯着她凝视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仿佛周围来去的战马、浴血奋战的将士都已经不存在了。“好一个野心勃勃又痴情万丈的女子,像你这种人,我根本不知道是该欣赏还是该仇恨。罢了,冷星桓,看在你曾经帮我打过胜仗的份上,今天的战斗到此为止,但你别以为战火就此熄灭,下次再战,不管是谁阻拦,我一定要和邢震洲公平对决,这不仅是我们两国的恩怨,也是皇上的旨意。贺卓!鸣金收兵!” 第三十九章 双雄争锋(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崎山城的夜晚,不如从前一般宁静,火把在城头上掠来掠去,远望着似黑夜里多添了些会眨眼的星子。 “想不到冷星桓一席话,竟让龙骏彪收兵了,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郁闷。”原天铿走在城楼的台阶上,正和洛猛说话。 “敌人收兵,我们也收兵,减少了更多人的伤亡,不是件好事么?干嘛要郁闷?”洛猛似乎不太理解。 原天铿拍拍他的左肩,叹了口气:“猛子,你虽然曾经被武兆康砍了一条手臂,但毕竟还年轻,单锤一样能横扫四方,说话也有点份量。可我当年在栗津被巨鹘军重伤之后,如今挥起长矛,似乎力不从心,身手不像从前那般利落了。想想自我重回军营,再没做过先锋,若非央改那小子受伤,我恐怕连出战的机会都没有了吧。” “原将军,你这是说哪里话?你可是大伙儿都敬重的大领代辅,我想大领大人是知道你的身体状况,不愿让自己的师傅冒险。” “唉,大人不让我做先锋不要紧,但他现在出征,名义上是为了天下,心里却是想尽快娶冷星桓为大妃,那点心思骗不了我。” “莫非将军还对冷星桓不放心?” “虽然她拼死救过定天公子,又为了大人去大墚只身犯险,的确让我减少了对她的成见。照理说她这次跟着大人出征,我不该再排斥她,可我始终觉得,大人会因为她走上一条不归路,我甚至无法解释自己究竟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将军,我猛子是个大老粗,不懂得这些东西,但我可以肯定,冷星桓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大领大人。如今战事吃紧,你也别再胡思乱想,央改的伤势不轻,战车那边怕是还得请将军多费点心呢。” 原天铿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他很想自己也像洛猛说的那样,认为自己是瞎操心,可越是看见冷星桓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和邢震洲的关系也逐渐亲密,他心里就越是憋闷。冷星桓是一个“灾星”,但像她这样胆大心细,个性坚强的女子,的确适合做邢震洲手下的将领,可一旦成了邢家的女人,又会怎样呢?她嘴毒、出手狠辣,偏偏对邢震洲满怀真情,她的矛盾,令身为大领代辅的原天铿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透过窗户的缝隙,老人又看见冷星桓在为浴桶里的邢震洲揉肩膀,心中有些发毛,但他并不愿意去听他俩在说什么,也不愿看他们在做什么,只低头踱着步子,绕去另一条道。 “星桓,你有心事?”邢震洲坐在浴桶里,觉得冷星桓的手劲轻了不少。 “现在我的一举一动,好像都瞒不过你。”她凄然一笑,停下了手上的活儿。 “你是在怨我,这次的对手是烈洛和龙骏彪,我却只恢复了你的将军之名,而没有派给你兵卒吗?所以,白天的战斗中,龙骏彪伤了央改,却收兵而走,没有给你立功的机会,是吗?” “男人之间的较量,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女人参与?” “不,男人所不希望的,是女人到前线去冲锋陷阵,自己却躲在最安全的地方逍遥自在。” “在战场上,别把我当成女人好吗?我只想自己拔剑的时候,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一个将领,而不是纯粹的女人。从前我还能得知你的战略战术,和你商量,但这次你和我提到的战况却越来越少,难道……我已经不值得你信任了吗?” “你不要误会,我从来没怀疑过你对我的忠心,可今天我并没有命令你去截住龙骏彪,你却一马就冲了出去。龙骏彪能战胜央改,就表明他的身手绝不在你之下,你知不知道我会很担心?要是把什么都告诉了你,以你的性子,如果觉得我的计划有漏洞,你一样会违抗军令,就好像今天这样,难道非要让我责怪,你才开心?”他转过头,眼中流露着一丝幽怨。 冷星桓沉默了半晌,心里积着苦水,此刻却无论如何也必须咽下。她的手指重新触上了他的肩膀,低声道:“对不起,震洲,我当时的确没有想过你的感受,大概是我一个人我行我素惯了,才会就那样冲了出去。我答应你,下次会战,我就呆在这里守城,不上阵杀敌,我会试着收敛自己的性情,不再让你担心,也不再让人说你的闲话。不过,我仍然想对你说,梵灵虽然有了强劲的骑兵,但烈洛始终有多年铁骑的历史和经验,其机动性和奔袭作战能力依旧在我军之上,不可一味硬拼。” 邢震洲微微点头,但从她指尖的触感上,他察觉到了一丝压抑。冷星桓为了将来能成为一个贤惠的大妃,竟然会勉强自己收敛性情,是因为她深爱着他吗?她并非寻常女子,只消一上战场,她的浑身上下就会透出多少男子也难以匹敌的霸气,为了让自己心爱的男人、效忠的主子获取胜利,她甚至愿意粉身碎骨。她和他太像了,狠毒不再是狠毒,嚣张也不再是嚣张,他们都是善与恶的综合体,才会一次又一次把周围的人迷惑得恍恍惚惚。 “星桓,看来我们是一对不折不扣的怪物啊,好,我答应你,下次的会战,让你来代替原师傅守城。安心等待我军凯旋吧,这一仗,我一定要取胜,还会将新的旗帜插上雁口城头。你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他仰起头,笑了一笑。 第三十九章 双雄争锋(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冷星桓应声走出了房门,无奈地长叹了几声。当回到自己屋前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走下城楼,摘来一片树叶,轻轻吹响。不过片刻,一个黑影飞也似地奔到了她身边。 “雷烈,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替我去一趟雁口,不能告诉大领大人。” “笑话,影破的主子只有一个,你要从我这儿拿点暗器、毒药还行,要我替你办事,不可能。”黑衣少年冷冷地道。 “如果你不想大领大人有事,最好就听我的。” “呵,搬出大人对我下命令了?说吧,到底要我做什么?” “到雁口的苍龙神堂,把靖儿的尸体盗回来。” “盗尸?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就是盗尸。如今龙骏彪和大领大人已经势不两立,只消再开战,死伤必更胜今日十倍,两虎相争,到最后定会两败俱伤。一旦我军出现了颓势,要挽回就难上加难,而龙骏彪的弱点就是靖儿。我想他如果还是个男人,见到靖儿的遗体在我们手中,就会自乱阵脚,到时我军即使处于下风,也能反败为胜。” 雷烈的笑声越发冰冷,“好个冷星桓啊,人生本来就短暂,死亡更是脆弱又迅速,你为了大领大人,居然肯让我去帮你做偷死人这种缺德事,而且那个人还是孟靖儿。看来这件事做成之后,孟靖儿恐怕会变成厉鬼,天天夜里都来找你索命,你可得当心了。” “少说这些不相干的话,你到底答不答应?”她打断了他的话。 “答应,当然答应,谁叫我雷烈是大领大人的影破呢?放心,我马上就去雁口,只需要三天,我一定能把孟靖儿给你带来,不泄露半点风声。” “那我先谢谢你了。” “罢了,这件事是为大人做的,不是为你做的,记住孟靖儿的鬼魂来找你的时候,告诉她是你让我盗的尸,别让我身上莫名其妙沾了晦气。”雷烈说罢,纵身一跃,身影便消失在了漆黑的树林中。 隆隆的擂鼓声震响了碧木原,当邢震洲与龙骏彪双雄再次交锋的时候,已进入了初夏。鼓声虽响,但冷星桓仍能听到树上的蝉声,难免惹人心烦,崎山城吹过大风,偏偏是燥热的风。 “我已经把靖儿的遗体盗了回来,去里边瞧瞧吧。” 雷烈的声音幽灵一般在后响起,她猛然转过了头。 “是吗?可你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有点奇怪。” “我的确觉得很奇怪。”他领着她走进那间废弃的仓库,掀开盖在尸体上的黑布,冷星桓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好多天了吗?靖儿的脸竟然红润得跟活着一样,连身体都是软的。雷烈,这到底是……” “她还活着。” “活着?” “孟靖儿真是个聪明的影破,如果我猜得没错,她应该是没有等到龙骏彪下手,就自己吞服了假死之药——墨叶棠。” “墨叶棠?假死之药?” “是的,这种药草非常罕见,只有高段影破才能放在身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绝不会轻易使用。服用它的人看似已经死去,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脉博,实际上却还活着,这东西没有解药,等上一两个月的时间,人自然会苏醒过来。我想,孟靖儿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不甘心就这样死掉,而想等到战争过后,亲眼看到结果,如果龙骏彪不幸死了,她会和他一同殉情。还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刚把孟靖儿弄出龙神堂的时候,我摸过她的脉,她已经怀孕了。” “她怀孕了?”冷星桓惊的睁大了眼睛,一阵剧痛激流般涌上心头,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不用怀疑什么,我们高段影破号的脉,比多少郎中还准。孟靖儿的确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应该是她刚到雁口不久怀上的,是龙骏彪的孩子,要怎么处置她,你自己看着办吧。”雷烈说着,便走出了仓库。 冷星桓僵直着身体,仿佛一尊雕像,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望着安详而眠的孟靖儿,心中的疼痛好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撞击着、翻滚着,连五脏六腑都快要搅到了一处。她伸出双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掌心,为什么她的手会变得如此肮脏?为什么孟靖儿偏又怀了龙骏彪的骨肉?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渐渐蹲下了身子,手指触上孟靖儿的脸。 “震洲,原谅我……利用怀孕的靖儿,我做不到,这一次,或许我真的无法帮你了……” 她仰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许到了现在,再如何担心前方的战况,都没有了任何作用,脑海中浮现着邢震洲的音容笑貌,她只觉得心在颤栗。 追逐天下的人和江湖上的绿林人士不同,劫富济贫的绿林豪杰时刻都知道自己会面临危险,因此始终会留下最后的退路;而追逐天下之人一旦踏上了征途,领着战士们高举旗帜和刀枪,将心底所有的怨怒和力量一并爆发,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邢震洲亦如此,或许他天生就和从前所有的邢家人一样,在失去战斗的日子里很难生活,所以在打仗的时候,他们一般不愿顾及战场背后的事。只是这一次,在邢震洲背后做着“黑暗执戈者”的冷星桓,恰恰面临了良心上最大的谴责。 扶起孟靖儿的一刹那,半块碧绿的玉坠从她颈项上坠落,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颐”字,冷星桓呆若木鸡,像被风吹弯的稻草一样顿时瘫倒在地…… 第三十九章 双雄争锋(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碧木原的战场上,风刮得越来越大,原本天空还积着的云,全被吹散得无影无踪。轰隆的战鼓声,尖锐的金戈碰撞声,战马的长鸣声,战士的呐喊声混杂在一起,连刀枪刺进身体的声音也被淹没。骑兵与骑兵的较量,有兵器之争,也有最原始的血肉相搏,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遍地横七竖八堆满了尸体,淋漓的鲜血染红了碧草,清澈的溪流也变作了深暗的颜色。远远望去,已分不清那一片片到底是草、是人、是血还是河流。 “传令,战车出动!给我狠狠地打!”原天铿左手持盾,右手挥舞着丈八蛇矛,风中飘飞着血影,锐利的矛头在血光中透着深黑。转身之际,矛头刺穿了沙塔多的咽喉,敌将翻身落马之际,索荼哙举刀奋力劈来,两杆兵器一撞,溅出残酷的火花。 远处的大地上,奉胜昌的军队已和战车队接应完毕,左冲右突、方刀劈砍、联弩齐发,逼得烈洛军连连后退。龙骏彪万没料到,梓央改不在战场,敌军阵中也暂时缺少了烈火神鸢,却模仿当年武兆康的铁甲战车造出了新式战车。他更加没能想到,在旷野之上,战车与骑兵配合作战,竟能将骑兵的威力提高数倍,弥补了梵灵骑兵本身经验和骑射术的缺陷,敌军一会儿突击他们的两翼,一会儿又断绝前后的退路,弄得烈洛将士们越来越焦躁不安。 “大家听着!千万不能乱了阵脚,敌人的车轮是木制的,给我用斩马刀劈了它们!” 龙骏彪高举盾牌,在飞蝗般的箭雨中纵马冲向一辆战车,挺枪朝领头的先将便刺。一声惨叫,枪尖挑出一片血印,他似乎已变成了发怒的赤棘豹,不顾身上被联弩所伤,枪如闪电,一连刺死了那辆战车上的十员梵灵将士。 面对如此勇猛、几乎不知伤痛的烈洛大领龙骏彪,奉胜昌和洛猛也惊呆了。尽管掀翻一辆战车,需要花费极大的力气,但龙骏彪根本不在乎生死,赤膊上阵的他早就抛去了一切的恐惧,怕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和索荼哙还打得难分难解的原天铿见势不妙,连忙虚晃一矛,左手再次挥下了令旗。 转眼之间,刚往前突破了一段路的龙骏彪忽然听到四面传来轰轰的声音,四辆战车已迅速赶上,将他瞬息便包围在当中。但是,车上的梵灵人并没有放箭,他猛然猜到,邢震洲一定是要活捉他,手中铁枪哗啦啦一抖,其势气贯长虹。 天色越来越昏暗,龙骏彪高大强健的身影在敌阵中来回穿梭,枪光闪处,血花不停绽放。战车一辆接一辆翻倒在地,着实令邢震洲背后也出了一把汗,此刻的龙骏彪已满身是血,分不出那些暗红究竟是来自自己还是敌人。然而,龙骏彪却直到现在发觉,此时奉胜昌和洛猛的夹击战术已取得成功,烈洛勇士几乎是一片接一片倒在了原野上。他脑中不禁一阵天旋地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烈洛铁骑,竟然真的被击破了! “不行……我烈洛绝不能就这样败了,邢震洲……邢震洲……”他放眼望去,果然看见了黑月战旗下骑在黑马上的人。他使劲一咬牙关,猿臂舒展,挽上沉重的铁胎弓,一支黄翎羽箭“嗖”地一声,冲破了暮霭,直射向邢震洲咽喉。 “震洲!小心!” 就在这危急的一刹那,邢震洲一声惊叫,一个跃上半空的人影挡在了他身前,重重摔落,龙骏彪的羽箭,已从那人左胸穿过。 “天啊!是原将军!”不知是谁的惊呼传来,奉胜昌、洛猛和周围所有的将士都不约而同转过了头。 然而,邢震洲却并没有下马去扶起为他挡箭的师傅,突然纵声长啸,飞马扑向了龙骏彪,手中方天画戟一抡,连环三戟,蛟龙出洞般直袭对方上中下三路要害。这三招异常凶悍,龙骏彪举枪去迎,不料邢震洲双腿紧紧一夹马肚子,“夜霾”咆哮着打了个转,他竟在马上跃起,飞身一旋,戟如狂风扫落叶,龙骏彪锁骨下已被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好个邢震洲,这才是我龙骏彪的对手!”龙骏彪强忍着伤口的剧痛,横起铁枪,纵马再上。 邢震洲目光如电,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对方的话,一招紧似一招,每一戟都逼住龙骏彪的致命之处。龙骏彪奋起神力,进时挺枪,退时拉弓,将烈洛勇士的浑身解数都使了出来,仿佛异常淋漓畅快。两人戟来枪去,身上接连出现血色斑点,却像完全忘记了痛苦,长枪穿入了方天画戟的方孔,两人使劲一带,兵器双双脱手飞出。 “大领大人!”梵灵、烈洛的将士见两位大领都失去了长兵刃,再也无法服从命令,尽皆要冲上前来。 可是,邢震洲和龙骏彪竟不约而同地发出震彻大地的呐喊:“谁都不许过来!” 两人跳下了马背,龙骏彪抽出精钢刀,邢震洲也拔出了覆雷剑。这一刻,他们再也没有了顾忌,不是代表两国的大领,而是两个铁血武士,要做最后的决斗。龙骏彪已决定拼死一搏,但盯着邢震洲的眼睛,他却看到了魔鬼的影子。他一声大吼,手中钢刀挥舞,直劈邢震洲举剑的右手腕。 邢震洲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凌空一翻,避开惊险的一刀,反手一招“漫卷残虹”,覆雷剑在半空中飞卷,寒光铺天盖地朝龙骏彪头顶罩下。 第四十章 我命逆流(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人与人、国与国的斗争,究竟要持续到何时呢?等待着天神展开笑颜,只是被动服从了另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虽然不能忽视,但却可以战胜。只有抛弃一切顾虑,奔向自己梦想的大道,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布武天下,就是结束乱世最铁血、也最有力的号令。◆ 龙骏彪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法,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小觑了邢震洲。这个看来好像书生模样的梵灵大领,不但擅长谋略作战,武艺也异常高强,如果不是了解他、常陪在他身边的人,恐怕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此人深藏的底蕴。对付这种人,通常有效的方法就是暗算,正如当年邢震东、邢震云派影破对他放迷香一样,可龙骏彪生性正直,断然做不出这种缺德之事。加上他本身赤膊战斗近一整天,已受了多处刀枪之伤,终于到了身体的极限,此时更到了负隅顽抗的境地。 “龙骏彪,已经开始疲惫了吗?谁叫你那一箭偏偏射中了我最敬爱的原师傅?”邢震洲这才说出第一句话,手上剑招却丝毫不减煞气,反而越发凌厉狠辣。 龙骏彪咬紧牙关,拼命挥动钢刀,连环劈落,挟起阵阵狂风。他终于感觉到,此时的邢震洲已变成了仇恨的化身,原天铿的力量仿佛和他重叠在一起,剑势猛如滔滔巨浪,陡然一撞,轰鸣震天。覆雷剑乃是罕世之宝,沉重非常,先前邢震洲的一招“雷霆万钧”,将龙骏彪的钢刀硬生生劈成了两截,龙骏彪右手虎口被震裂开来,鲜血四溅。就在这一瞬间,覆雷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邢震洲,你还是赢了……”望着漆黑的宝剑,龙骏彪苦笑一声,上前一步,就想往剑锋上撞去。 邢震洲见他求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见剑锋转到了他脑后,眼中透着凶光。“龙骏彪,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你现在是我的战俘,我劝你这两天最好祈祷我原师傅平安,你知道吗?我邢震洲可不管对方是什么英雄,只要害我心中重要的人丢了性命,我都会让他死得很惨,甚至死得毫无尊严!” 他叫来几个身材强壮的士兵,将龙骏彪绑住,重新披上了黑斗篷,跨上“夜霾”的背。胜利的号角吹响了,黑月战旗高高飘扬,夜,转眼已深,一轮圆月高挂长空…… 崎山城外,几只黑鸦扑棱棱地飞过,凄凉的鸣声,仿佛在唱着单调的送行曲。胜利如此来之不易,而谁也没想到,威武将军原天铿却为救邢震洲,被一箭穿透心房,回城后已是奄奄一息。大将们围在房中悄悄落泪,邢震洲两眼发直,呆呆地坐在师傅身边,一动也未动。 “震洲……我老了,不是谁都能像武将军那样,年过七旬还能上阵啊……栗津一役,我伤到了精气神,胳膊腿现在只能使上点破劲儿,早晚会不中用,这次的事,我只想请你原谅……” “你要我如何原谅你?你一心觉得自己不中用,但你怎么就没想过,我之所以不让师傅上阵冒险,是想让你亲眼看到我建立新的国家,好让我也能像儿子一样孝顺你?我不许你独自离开,你一定要跟我们同回鹤平,这是命令!” “傻孩子,我怎么会离开你?我不过是到另一个世界去见前代大人,当初是我头一个支持你登上大领之位,辜负过前代大人,所以才……才必须请求他的原谅,让我能像从前一样,忠诚地陪伴在他身边……” 原天铿眼底噙着泪花,望向几名青年将领。 “胜昌、猛子、王奔、央改……你们虽然年轻,但在我原天铿心中,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大领大人就拜托你们了……” “原将军!”大将们泪流满面,几乎不约而同地握上了老将的左手。 “瞧你们哭的……男人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原师傅,我……还为你做什么吗?”邢震洲见原天铿似乎要欠起身子,一把扶住了他。 原天铿指着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门外,忽然头一歪,举起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邢震洲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师傅停止呼吸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苍白,他想哭泣,但发不出一点声音。窗外升起的朝霞,微微光芒透过窗户,洒落在原天铿的脸上,仿佛在为他的灵魂静静地饯行。 “爹!”外面的门突然被撞开,雷烈发疯似地闯了进来,紧紧抱住父亲的尸身,然而,儿子第一次叫了爹,此时的原天铿已经听不见了。 “为什么不早些叫他一声爹呢?”邢震洲望着身旁目光呆滞的少年,眼中的泪止住了,吞进肚里,无法坠落,仿佛那时邢清扬跳崖一样如芒刺在心,但在别人面前,他始终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雷烈没有回答,悔恨的泪水坠落着,交织成网,一片模糊不清。父亲的死来得太过突然,他竟完全没能察觉到什么奇怪的预兆,而如今就算深深自责,亦无法挽回一切了。他将脸贴在父亲满是皱纹的脸颊上,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雷烈,我想给原师傅办完葬礼,就由你扶他的灵柩回去鹤平的老家,我想,这就是他来不及说出口的心愿……” 雷烈仍然没有说话,只伏在地上,朝着邢震洲拜了一拜。老家,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没回去了呢?他已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想过回家,而邢震洲说出这句话,他心头却涌上了一股暖流。 第四十章 我命逆流(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雷烈明白邢震洲所指的“回家”是什么样的含义,大领大人要将原家当作邢家的亲人,让原家留下最后的血脉,让他告别影破的生涯,做回一个普通人,成家、生子,过上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除了向邢震洲行上最后的大礼,他找不到别的方法表达对主人的感激,颤动的手指伸到父亲的胸前,忽然触到一件东西,掏出看时,见是一个油纸信封,少年于是双手将它呈了上去。 “是原师傅留给我的信?” 邢震洲正要拆开信封,忽见信封背面还写着一行字:“未到天下太平时,休要拆开此信,切记……” 龙骏彪孤零零地蹲在崎山城的大牢里,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只觉得里面闷热得厉害,让人感到窒息。自从被关进这座牢房后,他已经失去了外界的一切消息,就连来送饭的狱卒,也都是哑巴,问不出任何话。不安感一天天加深着,他无法忘记那天邢震洲把剑架在他脖子上时那个可怕的眼神,那个心中藏着恶魔的梵灵大领,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他的领国烈洛,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龙骏彪,你的精神看来还不错嘛。”一个阴冷的声音从牢门前传来,抬眼一望,正是他一直想见的邢震洲。 “为什么这里除了我之外,没看见别的战俘?你究竟把我那些兄弟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全都挂在城外悬首示众啊,我原师傅替我挡了你一箭,现在他已经不在了,难道我这个做学生的,不该为师傅出口恶气?”邢震洲站在那里半闭着眼睛,说得稀松平常。 龙骏彪紧紧握着拳头,嘴唇几乎都被咬破出血。“邢震洲,你真是狠毒,死了一个原天铿,竟然要拿上千条人命来换,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我当然是人,但是我不想做人,也不想做神。人的力量太小,神的意志太虚伪,我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魔才能生存下去。我把所有的烈洛战俘悬首示众,就是想让青淀、朝光的人也知道,惹到我邢震洲头上,就只有这种下场!” “邢震洲,你这家伙已经无可救药了!” “你骂我?好,尽管骂,我正盘算着,明天带你一起上雁口,你骂我一句,我就在你面前杀一个烈洛人,让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子民一个个在我梵灵将士的刀下死去。这件事闹大了更好,叫那小皇帝玉盛辉和他叔叔玉景麟都出出汗,乖乖把政权交出来。”邢震洲蹲下身子,对着他的脸庞,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龙骏彪抓住铁签子门,双目圆瞪,咆哮起来:“我就在你手上,你有什么怨气,尽管冲我来!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许残杀我的同胞!” 邢震洲见他发怒,知道他已经慌乱,打开折扇晃了几下,用扇柄抬起他的下巴。“怎么,堂堂烈洛大领,也有被我吓到的一天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杀你吗?是星桓她要我放过你,想将你收归到她的麾下,我才没有追究原师傅死在你手上的那笔帐。” “呸!冷星桓虽然比你有良心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回去告诉她,我龙骏彪就算被你绑在木板上用钉子钉死,也不会对杀我同胞的仇人俯首称臣!”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你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怨不得谁。好吧,既然你不肯领星桓的情,我就成全你,后天通过雁口之前,就把你活活钉死,让雁口城里的烈洛人都看看,他们的大领死得有多惨!”邢震洲折扇一收,掀起袍袖,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大牢。 “靖儿……你能原谅我吗?” 龙骏彪呆呆地坐在地上,再也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了悲伤,有的,只是绝望。冥冥之中,他好像看见孟靖儿站在面前,笑容里含着泪水,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有触到。她独自在那个世界,很孤独吧,他想着。她曾跟他说过,她从小就向往着没有战争、平静祥和的世界,心才可以毫无拘束,自由自在地放飞。天窗透进一缕光芒,他突然看见窗口飞过一只白蝴蝶,停在那里,扇动了几下洁白的翅膀,竟翩翩飞到了他的手心。 “等我吧,靖儿,如果来生可以选择,我会选择当个平凡人,和你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也不知过了多久,龙骏彪早已陷入了沉睡,而当意识再次清晰之际,他似乎并不想再睁开眼睛。然而,他却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正在对牢门外的哑巴狱卒说话。 “把门打开,快点!” 那女子催促着,哑巴狱卒仍然杵在那儿,一面打手语,一面发出“啊,啊”的声音。 “大领大人吩咐任何人不许来看犯人?难道我都算任何人吗?你别忘了,我是大人的左右手,也很可能是未来的大妃,你要是拦着我,以后可就别想过安稳日子!” 狱卒似乎开始害怕起来,连忙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上前推了龙骏彪几把。龙骏彪已经知道进来的人是冷星桓,却依旧侧卧在墙角装睡,不想理会这个和邢震洲一个鼻孔出气的女人。 “行了,这家伙在装腔作势,我得亲自叫醒他。你去门口给我把把风,有人来了记得弄点儿响声。” 冷星桓遣退了狱卒,蹲下身子,悄悄凑到龙骏彪耳边。 第四十章 我命逆流(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装睡?难道我就那样面目可憎?当年我在骝陵就和你说过,在这个世上,只想死而不想活着的人,在我眼里都是大傻瓜。你以为你一心求死,就能证明你很伟大吗?我好不容易才给了你一个可以活命的机会,你却思考都没思考半点,便惹得震洲火山爆发,真是傻瓜中的傻瓜,简直让人失望透顶。” 听了这话,龙骏彪猛然睁开眼睛,两道冰冷的目光直射向她的脸。“傻瓜?傻瓜就傻瓜,反正所谓的英雄充其量只是一个名号而已,既然我已经决定赴死,就从没想过要反悔。我他娘的就是要让我的兄弟姐妹们看到,他们的大领是怎么死的,他们一定会团结一心,和姓邢的对抗到底!” 冷星桓实在对他的顽固不化感到郁闷,“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龙骏彪,说你不是个男人,你还真就不是男人!死?你说得倒容易,我告诉你,即使你死一万次,我也不会吝惜,只是可怜靖儿要跟随你而去,一尸两命,该由谁来赔?” “你……你说什么?什么叫一尸两命,靖儿她……” 她的声音很低,却仿佛一个轰天炸雷击来,龙骏彪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靖儿没有死,她只是服用了高段影破特有的假死药,雷烈替我把她从雁口的神堂弄了回来,现在被我安置在外面。她之所以那样做,无非是想等到醒来的时候,见证你胜利或是失败,如果发现你死了,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自尽。只是恐怕连她自己也没料到,她竟然怀了你龙家的骨肉,而且她还是……”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龙骏彪垂着头,狠狠揍了自己一拳,孟靖儿活着,还有了他的孩子,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让人既惊喜又痛苦。然而,他已决定在烈洛子民面前从容赴死,原本充满了成就感,觉得自己在意志上的不屈不挠,是和邢震洲一赌输赢的最后筹码,此刻却发现一切都变成了空洞。也许他死了,他的同胞都会认为苍龙神的精神超越了一切,会化作星星,在天际里永远绽放光芒,可他最爱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只能怨他一辈子。 “冷星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件事?”半晌,他才说出一句话。 “不,不仅如此,我还要救你出去。”她的眼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救我出去?为什么?” “为了靖儿。” “靖儿不过是一个影破,也值得你这个未来梵灵大妃如此关心?” “这你别问,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心里还有靖儿和你的孩子,今晚就跟我走,出了崎山城,自然有车马来接你们去辽渊。” 龙骏彪大吃一惊:“你说辽渊吗?” “没错,靖儿曾在辽渊长大,但愿你们一家三口能在那里安心过上平静的日子。我已经送了飞鸽传书给竹夫人,她是靖儿的旧主人,不仅可以将这件事守口如瓶,还能保证你们的生活不受任何侵扰。” “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何用意,可我始终还是姓龙的,是烈洛的大领,要我在邢震洲的地盘上苟且偷生,不是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他紧闭着双眼,深深吸了口气,似乎还在犹豫不决。 冷星桓扶住他的肩膀,正色道:“我明白,像你这样一个豪气耿直的人,又是一国领主,要你这样活着,的确有些委屈。但我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这样活着到底是不是忍辱偷生,不是你现在可以作出决断,而是你今后如何生活。战火、烽烟,这样的日子对你来说一直很残酷,既然你有机会远离它们,做个平常人,为何不去试一试呢?就好像你只看到震洲现在的暴戾、不通情理,但他的战斗却是为了结束乱世,建立新的国家,太平的曙光,不是天下人所共同期盼的吗?”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为邢震洲说话,你说我是傻瓜,你自己又何尝不傻?你跟邢震洲,两个一样都是野心家,一样的无可救药,想要获取天下,又偏偏放不开感情。”龙骏彪笑了,神情中露着些许苦涩。 “你总算褪去了那股子杀气,看来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等着,我这就去叫狱卒来把你的镣铐打开。”冷星桓说着要走去牢门那边,龙骏彪忽然叫住了她。 “星桓,我很怀念……我们从前在草原上摔跤的日子,真的。” “我也很怀念,如果没有震洲,我想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吧,”她回眸一笑,月光如水,映着清丽的脸庞,她站在那里,好像一尊玉雕。 “那你的心中,真的希望邢震洲变成比他父亲邢清扬更残酷的恶魔吗?” “抱歉,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你在逃避,还是根本就想纵容他这样下去?” 冷星桓静默了片刻,轻轻抬起头。“我只知道,震洲并非天生嗜血,他是经历过太多的不公平,才会变成这样。要他放下屠刀,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有你这句话,我会竭尽全力让他不伤害烈洛的民众,但烈洛已经不再是领国的事实,你也非接受不可。所有的战斗,所有的流血牺牲,都是为了换来新生的国度,哪怕你觉得自己是在别人的阴影下窝囊地活着,也应该守住你心中最后的坚强。看清世间发生的一切,为那些迷失方向的灵魂祈祷往生吧,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第四十章 我命逆流(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清晨,邢震洲梳洗完毕,正要叫人去大牢里押出龙骏彪,不料迎面一个士兵走上前来,揪着狱卒的后领,拜伏在他的面前。“大人!小的们失职,让龙骏彪跑掉了……” “跑了?如此重要的犯人,你们以为一句跑了,就能向我交待?难道不会叫人去追?”邢震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粗野地拍起了桌子,顿时暴跳如雷。 “大人,这……这放走犯人的那位下了命令,可没人敢去追啊!”士兵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 “什么?龙骏彪是我的犯人,我的命令就是天,是哪个家伙敢忤逆我?把他带来见我!” “是……是……”士兵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谁知就在此时,冷星桓忽然从外走来,朗声道:“别怪他们了,放走龙骏彪的那个家伙,现在不是已经来了吗?” 邢震洲一见是她,又惊又气,上前一把将她拉进屋里,喝退狱卒,“啪”地一声把门关了个严实,用力抓住她的手腕。“难怪他们怕成那样,原来人是你放的,你说!你把姓龙的弄到哪儿去了?为什么要放走他?” “龙骏彪只要不回烈洛,不就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了吗?”冷星桓挣脱他的手,走到桌台旁边。 “你可别跟我说,你是因为害怕看到人被活活钉死的惨象,才瞒着我偷偷把他放走的吧?前次我要处决姓龙的,是你求我留下他的命,要我把他弄到你麾下,结果那家伙不领你的情,那么他就该归还给我处置。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龙骏彪那厮虽然后来有了靖儿在身边,但他看你的眼神就是不同,只是那时候他以为你是男人,不想承认自己的感情罢了,就好像胜昌那样……因为靖儿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自然能满足他,填补他心灵的空虚,而你早就已经感觉到了那种特别的东西,觉得自己欠了他一份情,所以才会再次和我作对,难道不是吗?”邢震洲根本不肯罢休,上前抓紧了她的肩膀。 冷星桓这才恍然大悟,只是她没想到邢震洲如此怨恨龙骏彪,其中的某个原因居然是在吃飞醋!而就在这一刻,他紧紧搂住了她,那滚烫的温度,简直把她热得快要窒息。 “震洲,你放开我,放开我好吗?我承认我的确知道龙骏彪以前对我有过一种朦胧的感情,可我放走他的原因,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注定要做我邢震洲的妻子,我无法忍受别的男人用那种异样的眼光看你。如果胜昌的生命中没有出现一个竹姬,我想我此刻可能也会像恨龙骏彪一样恨他,星桓,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他将她越搂越紧,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要和她交融。 “震洲,我知道你最在乎的是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和我一同迎接全新的未来。可是,我不是神,我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也有感情啊!我怎么可以眼看你杀死我亲妹妹心爱的男人,却无动于衷?”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两行泪水像断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邢震洲猛地放开了她,“你说什么?你说的是靖儿?她……她是你的亲妹妹?” 冷星桓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无力地沉了下来,将雷烈去雁口盗尸的事告诉了他,从衣袋里掏出半块玉坠,递到他的手里。“你第二次率军去碧木原和龙骏彪交战之前,我怕你有失,就拜托雷烈替我做了这件事,想留下一张最后的王牌,用来威胁龙骏彪。可当我在靖儿身上发现了这半块玉,我才知道自己一时失去理智,险些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她说着,从自己贴身的荷包中取出半块相同的绿玉,邢震洲接过它,朝孟靖儿的玉坠上一贴,竟合成了完整的一块。 “你现在看清了吧?我的半块玉上刻着个‘梦’字,靖儿那半块上刻的是‘颐’字,梦颐是我母亲的名讳,这块玉就是当年我爹送给娘的定情信物。” “可是……你从前不是说只有一个哥哥,再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吗?怎么突然多出了一个妹妹?”他疑惑地看着她。 冷星桓叹了口气:“是啊,如果不是看到这半块玉,我根本不敢相信我妹妹还活着。我四岁那年,娘又怀过一次身孕,大娘害怕这一胎生下男孩,保不住我哥的地位,千方百计想害她流产。但是,大娘每次捣鬼,都被我家的老总管沛爷爷发觉,娘才终于平安地生下了这个孩子,取名若榆。虽然若榆是个女孩,生得却非常乖巧可爱,大娘和大哥仍然像讨厌我一样讨厌妹妹,娘怕妹妹将来像我一样在他们俩的淫威下吃苦受罪,无奈把孩子送去了辽渊的表舅家。接下来的几年,沛爷爷都去辽渊看望过若榆,可就在我七岁那年,传来了表舅家衰败的消息,也失去了妹妹的下落。” “所以你一直以为你妹妹已经死了?” “是的,直到我和猛子镇守沧原,在那里的艺伎院晚枫楼遇到靖儿,我就无端觉得仿佛看到了娘的影子。即使那时靖儿再做了什么让我觉得不可饶恕的事,我都无法对她痛下杀手,原来……我和她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如今她更是怀了龙骏彪的孩子,我这个做姐姐的,若是忍心看着我最爱的人伤害我唯一的亲人,就真该遭天打雷劈,罪无可恕了!” 第四十章 我命逆流(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星桓,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样怀疑你,更不该对你大喊大叫。我答应你,放过龙骏彪,若非烈洛人向我动武,我绝不伤害一个烈洛百姓。如果得到天下,却偏偏失去了你,我邢震洲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邢震洲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痕,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好像怀抱着全世界。 冷星桓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越是这样靠近他,倾听他的心跳声,她就越是觉得自己快要沦陷。在纷飞的战火中,邢震洲的性情被磨得一天比一天暴戾,有时他也会冲着她发脾气,可很快的,他又意识到了错误,好像孩子一样无助地请求她原谅,用那种从未对任何人露出的深情眼神呵护她,用柔声细语融化她的心。尽管她为他担心过无数次,但被他这样抱着、这样爱着,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责备他了。原来,额上生着赤星的她,也是个如此纯粹的女人…… 或许是碧木原一战,太多人战死沙场,令天上的神明感到了悲伤,连日来,下起了大暴雨,战地一带,出现了严重的洪涝灾害。原本准备合攻梵灵军的青淀、朝光两国,不得不延迟出兵的日期,邢震洲也只能无奈地班师回到都城鹤平。然而,这一年的夏季,却让邢震洲一次又一次陷入了失落和悲痛,胜利的喜悦早已被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邢震洲这次回到大领府,就没有再见到过兰格和女儿定玉。据丫环说,碧木原之战的捷报传回鹤平的那一天夜里,兰格就抱着女儿离开了,留下一封简短的书信只因她当天拔了刀,谁也无法阻拦她。他看着她留下的信,看得字字心酸,她说之所以留下定国,是为了偿还他的感情,但她无法容忍自己的同胞死在丈夫手上,因此必须带走另一个孩子,从此和邢家断绝一切关系。兰格出走,冷星桓更是充满了愧疚,但也许她离开了,反倒是一种解脱,若是看着那个本应该属于草原的姑娘成日迎风洒泪,她恐怕会更加痛苦。 为弥补“罪过”,冷星桓决定把定国和定天一起留在自己身边,邢震洲才好不容易从痛苦中挣扎了出来,谁知净坛山又传来了母亲方夫人病危的消息。原来方夫人早已患上肺痨,只是从没派人去告诉儿子,邢震洲陪着母亲整整七天,一直到母亲病逝,伤痛欲绝。他的心已经被撕裂了,最近常常灌酒,醉到不省人事,仿佛比邢清扬跳崖那时还要消沉。 “大领大人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等洪灾平息之后,还得出征,他要是整天颓废,不就等于向南方四国认输了?” “谁都想大人快点振作起来,可真要他振作,容易么?那些士兵私下里说,碧木原一役,原将军牺牲了,回到鹤平呢?惠夫人说走就走,太妃病逝,加上这雨快一个月了也不停,府里府外都议论纷纷,说是老天降下的报应。这一说到报应,冷将军那边可就又闹了麻烦。” “可上次不是才听人说,冷将军是未来大妃吗?” “她这个大妃,恐怕不是那么好做吧,不管她立过多少功,只要她一回军营,梵灵就灾祸不断,这都是有目共睹的。多少人表面上尊敬她,不敢惹她,那是因为她够霸气,天生就是个不好惹的厉害角色,但背地里,大家还不是左一个灾星、右一个红颜祸水地说她的闲话。” 鹤平城楼上,守城的士兵总爱在私下里闲聊,自从邢震洲班师回城之后,几乎所有的闲话都是关于他和冷星桓的,仿佛成了大家茶余饭后必聊的话题。大伙儿正聊的起劲,忽然听见台阶口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你们这些家伙,是惟恐天下不乱吗?全都给我住口!” “啊,奉将军……”士兵们惊慌地站到各自的岗位上,连忙向大将行礼。 奉胜昌走过他们身旁,锐利的目光扫过一个个士兵的脸,见他们全低着头,战战兢兢不敢开口,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怎的了?刚才你们不都还聊得热火朝天吗?现在全都像蔫了的黄瓜一样,站都站不直了?” “将军恕罪!”士兵们急忙单膝跪地。 “瞧你们这副德性,我可没工夫治你们的罪,听着,赶快去准备马匹辎重,大领大人下达了指令,明日一早南下,经烈洛直取银桂!” “啊?”众人听着奉胜昌的话,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将军,大领大人的意思是……要迎着暴雨出征吗?” “难道你们不愿意?”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城堞处响起,士兵们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城堞旁边站着一个白衣人,正是许久不见上城的邢震洲! “叩见大领大人!”大家齐刷刷地跪了下去,暗里却大眼瞪小眼,谁也想不到,传说中已经颓废的大领竟会突然出现,还向下达了迎着暴雨出征的命令。 邢震洲走上前来,折扇指向城前哗哗坠落的雨幕,声调中透着惊人的气势。“你们是害怕天灾,还是害怕神罚?的确,如你们所说的一样,我消沉了一段日子,但并不代表梵灵就成了一盘散沙!昨天夜里,一个猛雷轰断了我府里最粗的那棵大树,差点引发火灾,可我却在那一瞬间把什么都看了个透。只要心中藏着一团火,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能将它烧个干净,而我需要的将士,是可以为我打开天下之路而敢于赴死的勇士!我自己亦如此,天和神明要谴责我,我邢震洲不惜一切代价,就算天翻地覆,也会和命运战斗到底!” 第四十一章 生死相许(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爱,可以在欢乐中绽放,有时却亦能在悲伤中凝聚,这种感情常常不能以某种意义来确定,周围的一切都能对其产生莫大的影响。但在那一刻,即使明日就将远隔天涯,也不会有任何怨尤。◆ 邢震洲要突然迎着暴雨南下出征的事,除了鹤平守城的将士们,谁也不知道,大领府中的人更是蒙在鼓里。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府中时,已是深夜,他缓步走进荔园,见侍妾们房间的灯火都已熄灭,而冷星桓的屋里还点着灯。 “震洲,是你在外面吗?” 冷星桓早已听惯了他的脚步声,打开房门,只见他正站在自己面前傻笑,头发上还挂着水珠。 “你……你这是从哪儿回来呀?”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他拉进房内,拿了块干布,给他擦脸、擦头发。 “我上城楼吹了吹风而已,没事的,对了,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歇息?”他低声问道。 “刚去了嬷嬷那边看四郎啊,你也知道,自从兰格走了以后,每天总有个时候,那孩子哭得特别厉害,非得要我去哄不可。你看我还没嫁人呢,就得同时张罗俩孩子的事,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去打仗,我一回了府,成了荔园总管事,干脆以后都帮你带孩子得了。”她走到水盆边,将布放在盆里,似乎是故意在说玩笑话逗他开心。 凝视着她俏丽的背影,他欲言又止。冷星桓似乎发觉他有些异样,回头一望,目光正巧和他相对,眉梢微扬,再也无法移开视线。邢震洲只觉浑身涌上一股强烈的热流,嘴唇翕动了两下,竟冲上前去,忘情地拥住了她。 “星桓……星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以为自己一心向往着获取天下,为了我们的未来,就能把除了对你之外的一切情感全部放到另一个世界。我以为只要把黑月战旗插到敌人的城上,胜利的喜悦就是最大的快乐,可我竟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为什么这种代价是我的亲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在军营,他们都说我既威武又狠辣,能让友军崇敬,能令敌军畏惧,但究竟又有谁知道,这样的我其实有多辛苦?真的,真的好辛苦……” 冷星桓没有说话,只是任他搂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女性本能的流露,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让先前几乎喘得厉害的他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然而,她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自责,邢震洲之所以会这样辛苦,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因为她,如果自己不是经常说到“天下”两个字,他的心情是不是就会好上许多?他的性情,是不是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喜怒无常,甚至有时被扭曲得那样不规则?她悄悄落下一滴泪,他并没有发现,反而缓缓放开了她。 “对不起,刚才……我可能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你就当耳边风,别放心上,我得回去歇息了……”他定了定神,转身朝门口走去,他无法确定,这一席倾诉之后,她会怎样看他,也许又一次显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她会对他越发缺乏信心了吧。冷星桓所爱的邢震洲,是个威风凛凛、霸气十足的男人,他一直这样认为。 “震洲,别走……今晚,你留下来,好吗?” 一声轻柔的呼唤微风般吹到耳畔,他猛然止住了脚步。心不自觉地狂跳起来,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根本就在做梦?冷星桓……她怎么会对他说出这种话?他不敢回头,只怕这一回头,就要彻底沦陷。不,她不可能轻易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一定是在同情他! “星桓,你喝了酒吧?说醉话说成这样,你也骗不了我的。我还是得回去,你……” 话音未落,她已经封住了他的口。 “星桓,你……不怪我,不会后悔吗?”他在她耳边柔声问。 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丝很淡却很美的微笑。她已经不会再拒绝了,不论是甘还是苦,他们都一起尝过,如此的刻骨铭心,便是山盟海誓、天长地久,也不足以形容这样的爱情。“震洲,我不后悔,如果天要你痛苦,要人万劫不复,那就让我和你一起万劫不复吧,即使坠入地狱,我也不怕……” 第四十一章 生死相许(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叮咚!叮咚!” 珠落玉盘般清晰的雨声仍然在窗外响着,冷星桓半睁开眼睛,一道光线从窗棂透进来,天好像比昨天亮了不少。她伸手碰了碰床榻,身畔还留着邢震洲的气息,人却不在枕边,窗前的沙漏里换了红色的砂子,她才发觉此时竟然已经过了中午。 “怎么我睡了这么久?”她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不料浑身的劲使不出来。 好半天,她才穿好衣裳,走到梳妆台前。 “请问大妃,您已经醒了吗?要不要奴婢打热水来?”外面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冷星桓听出那是从前伺候方夫人的小丫环烟霞。 慢着,这丫头怎么来伺候她了?她叫她什么?冷星桓一个猛子扑上前,打开了门,只见烟霞已是一身大丫环的打扮,捧着一盆五颜六色的干花瓣,身边还有两个没见过的小丫环抬着雕刻精美的浴桶。 “烟霞,你们这是……做什么?是走错房间了吧?”她愣愣地望着三个丫环。 “回大妃的话,奴婢们没走错房,是大人吩咐,让烟霞从今天起伺候大妃。”烟霞大大方方地回答着。 冷星桓顿时傻了眼,“你说大妃?是……是我?” 烟霞噗地一声笑了起来:“不是您还会是谁?昨儿夜里,您受过大领大人恩宠,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是大人特别叮嘱,虽然总管事还没被正式迎娶,但始终是准大妃人选,所以要大家都这样称呼您。” 这一席话,令冷星桓窘得差点晕过去,好个邢震洲,没有明媒正娶,她莫名其妙就成了大妃,他居然还让整个大领府的人都知道了昨晚的事,分明是故意在对大伙儿炫耀,他终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人。越是这样想,她心里就越来气,连忙抓住烟霞的手腕,“我问你,大人上哪儿去了?” “大人一大清早就上城了,说是要去找将军们商议什么要紧事。” “哼,上城了是吧?那我就去城上找他算帐!”冷星桓说着就要跑去马棚,谁知身下突然一酸,险些没站稳脚,被烟霞一把扶住。 “大妃莫要冲动啊!外面下着雨,您昨晚又太劳累,至少也得让奴婢们伺候您沐浴更衣之后,才有力气去找大人,不是吗?” 卧室里弥漫着氤氲热气,醉人的花香飘得满屋都是。虽说这些干花瓣是从前邢清扬迎娶方夫人为侧妃的时候,皇后御赐的,但泡在浴桶里的冷星桓丝毫没有享受这娘娘待遇的心思。这一沐浴,不知捱过了多久的时间,可烟霞似乎丝毫也没有让她出浴的打算,反而一个劲儿让两个小丫环给她按摩,说是要按得越久,身体才能恢复得越快。 “喂,我说烟霞,我究竟要在这东西里面泡到什么时候?我看你根本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大妃说哪里话?奴婢是奉了大人之命,一定要把您伺候好……” “客套话少说,我看你是有事瞒着我吧?说!大人上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要是对我有丝毫隐瞒,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冷星桓柳眉一蹙,严厉的声音将三个丫环都吓得后退了几步,跪倒在她面前。 第四十一章 生死相许(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烟霞从前就常和冷星桓照面,知道这准大妃一发火,可不是开玩笑。她害怕被处罚,只好战战兢兢地道出了实情:“大妃恕罪,奴婢不敢有所隐瞒……大领大人他,他率领大军南下烈洛了,说是要通过烈洛都城雁口,直接开进银桂……” 冷星桓惊得一下子从浴桶中站了起来,连忙擦身穿衣。难怪昨夜邢震洲说话有些古怪,竟是要冒雨南下,直捣皇都! “大妃,您请冷静啊!大人已经走远,外面还下着大雨,您这样去追赶,会伤身子的!” 眼见冷星桓奔进马棚,牵出了“火麟”,丫环们却哪里挡得住她?从马棚一直到府门前,近侍、卫兵一个个全来阻挡,但冷星桓只消一个凌厉的眼神,一声大喝,那些人便吓得缩了回去。“大家听着!我不想伤人,但谁要是硬阻止我去烈洛,休怪我宝剑无情!” “师傅!”一个稚气的声音突然传来,冷星桓回头一看,定天正朝这边飞奔而来,大雨已淋湿了孩子的头发和衣裳,可这倔强的孩子和她一样,谁也无法拦阻。 “三郎,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我不要!我要师傅带我一起上烈洛,我要跟你一起去找爹,我要参加初战!”孩子紧紧攥着小拳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像极了邢震洲。 冷星桓翻身下马,一把拉起定天,将他带到屋檐底下,厉声道:“可恶的小子,你以为师傅去找你爹是为什么?你以为战斗就像跟孩子们办家家酒一样,是很好玩的事?三郎,你爹这次连师傅都没告诉一声,就冒着大雨去打仗,别说是到烈洛,就是行军路上,随时随地也都可能山洪爆发,有多危险你明白吗?” “那爹明知道危险,为什么又要去呢?还有师傅你,你不也一样在耍小孩子脾气要去吗?三郎昨天夜里做了个好可怕的梦,梦见爹和师傅浑身是血……我害怕你们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定天说着,两行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冷星桓心里酸楚,将孩子搂在怀里,声调变作了温柔。“好孩子,师傅知道你懂事,但你还不到十岁,要怎么上战场啊?三郎听话,你做的恶梦,它只是梦罢了,别担心,也别害怕,师傅答应你,我一定会和你爹一起回来。你就好好在府里呆着,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要开开心心的,好么?” “那……你得和我拉勾!”孩子撇着嘴伸出小手指。 冷星桓强忍住眼底的泪水,将手指和孩子紧紧勾在了一起,她抱住定天,用力亲了一下孩子的小脸,便重新跨上战马,“火麟”一声长嘶,便朝外飞驰而去。 大雨,仍在不知疲倦地下着,淋湿了花草树木,亦打痛了大领府每个人的心…… 碧木原之战唯一幸存的盟主索荼哙如何也想不到,邢震洲会率军冒着大雨前来雁口,只着手处理战后尸体及防洪事宜。尽管烈洛的灾情相比梵灵边境,并不算严重,却也着实需要花上一些时日。但当探子返回城上禀报军情时,索荼哙勃然大怒,想起龙骏彪和战士们的仇,想起自己战死的儿子,他恨不得将邢震洲剥皮抽筋。然而经过碧木原一场血战,烈洛的军事力量已大不如前,索荼哙并非不知,可梵灵军要通过雁口城,他压根儿没有配合的打算。在他眼中,邢震洲和梵灵军早就成了比洪水猛兽更残暴的恶魔。 “大领大人,去雁口的使者回来了!”随着士兵的禀报,邢震洲眼见一个人走进帐来,有些惊讶。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大人不是派了两人同去吗?”奉胜昌在旁问道。 使者苦着脸拜伏在地,“请大人恕罪,属下无法说服索荼哙,反而还赔上了兄弟的性命,罪该万死!” 众将听说死了一名死者,尽皆惊愕。邢震洲皱起眉头,连忙走下虎座,亲自将那名使者拉起来。“别恕罪了,快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人,索荼哙根本不愿放我们通过雁口,他从得知我军临近雁口城的那一刻起,就下令紧闭城门,即使梵灵派来的是说客,若是一人,就斩去双手;若是两人,便杀一人。他留了属下的性命,正是要属下回来告知大人,碧木原之仇,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烈洛和梵灵永远都是敌人啊!” 邢震洲摸了摸下巴,神情陡然变作冷漠。“好一群烈洛的硬汉子,就算只剩下区区几千人守着领国,也誓要与我军对抗到底吗?放走了龙骏彪,就算他们不知道,我也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倘若一定要苦苦逼迫我和他们再打一次,恐怕我梵灵军就真要强攻雁口城,到时会死多少烈洛人,我可不敢保证。” “大人,末将以为雁口城不可轻易进攻,还是派人再去游说一次比较好,请让我亲自去见见索荼哙。”奉胜昌站起身,拱手请命。 邢震洲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胜昌,我以为你不仅是我麾下的勇将,也是一员智将,可没想到这一次,你竟然会说出这种不经考虑的风凉话。” “大人!” “别以为我在和你说笑!我们都曾在烈洛住过,烈洛的武士是什么样的性情,难道你们一个个都不清楚?那些人根本不是为了自己活命而存在,也不是为了战斗而存在,他们信仰的是苍龙神,是为了守护家园,为了让同胞活着,不受敌人侵扰。但这种意志和力量一旦变成战斗的根源,就注定他们没有回头的余地,当初星桓给过龙骏彪机会,龙骏彪又何尝领过她的情?”邢震洲的声调斩钉截铁。 第四十一章 生死相许(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可当年骝陵战役之后,我和星桓同样是以谈判的方式解决了问题,对方为首的盟主正是索荼哙,席间虽也险些动武,但最终仍旧达成了和议。索荼哙和固执的龙骏彪不同,在十三个盟主中,他其实是最为深明大义的一人。只要我们诚心向他道歉,哪怕随他去到龙神堂跪拜谢罪,忍一时之辱,属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大人,一心求战,忽略了别的东西,只怕会招来如当年前代大人那样的骂名,请您定要三思!”奉胜昌单膝跪地,几乎是冒死直谏。 邢震洲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爆着可怕的青筋,他几大步上前,似乎想一拳打在奉胜昌的面门。但举起的右手在半空僵直了一阵,竟落回了身旁,他并不怪奉胜昌,只是若向烈洛以妥协的方式通过雁口,他无法面对自身的矜持。他是那样一个骄傲的大领,尤其在曾经忍受了弃国的屈辱之后,他更不允许自己再向别人低头。 “胜昌,别再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和爹一样好战,但你们又怎么会知道,我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战后的太平盛世?乱世还没有结束,要想树立绝对的威信,好战一些,仍比明哲保身要强上数倍,只要如今还是乱世,那么你即使不想让人死,也绝对不会没有杀戮。” 索荼哙斜卧在软垫子上,时而扇两下葵扇,时而抬头望着窗外的天。不知是不是老天故意帮着梵灵,邢震洲一进入烈洛国境,大雨就渐渐变小,但烈洛人的心却是一天比一天来火。 “上次我斩杀梵灵来使的事,邢震洲还没有回应吗?”或许是刚从对龙骏彪和儿子的思念中回过神,他坐起身子,询问刚走进前厅的贺卓。 “回盟主,没有任何回应,我们的探子至今还没有回来,谁都不知道邢震洲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是吗?那小子最要面子,我杀了他的使者,就等于伤了他的尊严,他竟然无动于衷?”索荼哙说着,身体忽然晃动几下,接着是一连串的咳嗽。 贺卓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身体,轻轻捶起他的背,眼中流露出担心的神色。“盟主,自从大领大人遇难之后,您的身子骨比从前差了不少,实在不宜长期守城。依属下看,还是让人护送您先回龙庭,调养好身体再说吧。” 索荼哙站起身,拍了拍贺卓的肩膀。“孩子,我知道你关心我,没错,我的身体没从前好了,都是让梵灵邢家给气的,加上我住惯了帐篷,并不喜欢天天呆在城上。可如今又能怎么办呢?碧木原之战,我军损兵折将,烈洛十三盟,只剩下了我一个盟主,我不拼命守护这雁口城,又有谁可以担任都城守将?现在的烈洛群龙无首,若是连我也放弃,只怕军心会一下子涣散掉,我们的领国也就不复存在了啊。” 贺卓望着盟主苍白的脸,不禁心痛,可此时的他,已无法劝慰索荼哙,怏怏地走出前厅,来到城楼上。不料他刚一站到城墙堞口,就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过片刻,一片黑压压的云自远而近,朝雁口城奔袭而来。梵灵!是邢震洲亲率梵灵军来叫战了! 梵灵传令兵飞马奔到城下,举起令旗高喊:“喂!雁口城的人,速速通报你们的盟主索荼哙,我们大领大人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不想再有烈洛人死,就打开城门速速放我军通过!我军的目的地是银桂,只要你们开城让路,大人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个烈洛人!” 贺卓正要回话,谁知索荼哙已经大步走到城堞前,愤怒地冲着城下呸了一声:“回去告诉姓邢的,他少在这里装好人!碧木原一战后,我们烈洛上千名勇士成为俘虏,被他残忍斩杀,悬首示众,大领大人惨死狱中,邢震洲竟然要我们开城让路,简直无耻至极!我们烈洛勇士宁愿战死,也绝不忍辱偷生!” 传令兵将索荼哙的话一字不遗地禀报给邢震洲,众将只是无奈地摇头叹息。邢震洲抬眼望着城楼上的烈洛将士们,见索荼哙和十几名副将、先将站成一排,仿佛大山般岿然不动。沉默了良久,他终于让士兵递过令旗,即将下令全军攻城。 “震洲!不要!” 一个熟悉的声音随风而来,原野的彼端,矫健的“火麟”出现在迷蒙的雨雾中。邢震洲朝那边举目望去,手中令旗猛然掉落在地,星桓?会是星桓吗?还是自己的幻觉?在他决定攻城的瞬间,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面容就是她,他希望她能在鹤平等他凯旋而归,可她怎么……怎么会出现在烈洛的大草原上? “震洲!震洲!不要攻城!不要铸成大错!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急切的声音越来越近,邢震洲身旁的奉胜昌已然惊呼起来:“天啊!大人,是星桓,真的是星桓!” 众人惊讶之际,邢震洲已“啪”地一声挥下了马鞭,“夜霾”撒开四蹄,箭一般地冲了过去。两匹在旷野的雨中狂奔的战马渐渐接近,他们看清了对方的面容,然而,他们并没有下马拥抱,而是睁大眼睛凝视着对方,泪水在充满血丝的眼眶里打转。 “星桓,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明知我不想你再上战场,为什么还要来这里?”邢震洲望着她脸上的泥泞,水珠正一滴一滴从鬓边滚落,她分明是十多天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来,整个人几乎都瘦了一圈,看得他心碎。 第四十一章 生死相许(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听我的,不要攻城,让我代替你去和索荼哙谈判,你相信我,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能说服他的。”冷星桓的声音镇静而坚定。 “不,我不能让你去,从我们相识开始,你为我牺牲的还少吗?虽然我们迄今为止没有正式举办过大婚,可在我心中,你冷星桓早就已经是我邢震洲的妻子,我怎么能让自己心爱的妻子一再为我涉险,去深入龙潭虎穴?” “震洲,你难道忘了你战斗的目的吗?你这次不顾一切冒雨出征,无疑是想争取时间尽快赶到银桂,雁口是进入银桂国境的必经之地,也可以说是你眼前最后一道重要关卡,但通过这条路,用强行攻城的办法不但不会节省时间,反而会弄巧成拙。就算雁口城在碧木原一役后只剩下数千兵马,可跟勇猛的烈洛武士打硬仗,会浪费掉多少日子,你不是不清楚。你看这天气,这大雨已比前些天小了许多,到了后天,不,也许明天雨就会停息,雨季也即将过去。雨过天晴后,我们就算攻下了雁口城,通过了烈洛最后的防线,恐怕青淀、朝光两国军队早已得到情报,在前面的道路上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在雁口攻坚战中已经疲惫的我们去送死啊!” 冷星桓倾心的一席话,撼动了邢震洲的心。的确,每次在他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她都能充当得力的向导,将他失向的灵魂重新拉回来,引上正路。而这一次,她的眼神不仅坚毅,还充满着火热,她分明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丈夫。这个天下,将会是她丈夫的天下,她愿意永远做他背后的影子,只要……他不失去光芒,她情愿自己被人叫一辈子灾星,即使被万人唾骂,也不会后悔。 “盟主,你看,敌军又派来了一个传令的!”城楼上,一个士兵指着远处疾奔而来的战马。 索荼哙觉得那火红战马上的人有些眼熟,不由蹙了蹙眉。贺卓却一眼认出了对方,连忙凑到他耳边道:“盟主,那个人……不是冷星桓吗?” “冷星桓?”索荼哙定睛一看,果然是她,他起初是很惊讶,但当冷星桓来到城门下面的时候,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索盟主,请开门让我进城!星桓想就梵灵军通过雁口城之事和你商谈!”冷星桓挥动手中的令旗,朝城楼上高声呼喊。 “哼,真好笑,邢震洲那小子没来攻城,反而又派了一名说客前来。冷星桓,听说你曾经被逐出梵灵军营之后,就已经不再是梵灵大将,碧木原初战,你违抗邢震洲的命令擅自上阵,我们大领大人鸣金收兵,是看在当年你为烈洛献计打败过梵灵,一报还一报罢了。如今的你,充其量不过是邢震洲身边的一个女人,居然还跑来我城下请求谈判,邢震洲让自己的女人前来冒险,也真是有够卑鄙无耻!” “索盟主,你骂人的事我暂且不管,我只想对你说,这次我既然举着令旗到了你城下,就是诚心要跟你洽谈,我想你会给我打开城门的。别担心什么,即便我有霸风剑在手,但我始终是一个人进你们的城,你们烈洛勇士的箭法那么高超,要是我进城之后要捣乱,不是随时都会被射成刺猬么?那种丢命的事我可不干!” “看你的样子,倒是胸有成竹,即使自己充当人质也不怕啊!可我索荼哙又凭什么要跟你交换条件,就这样打开城门?” “我想贵国龙大领的情况,不仅是索盟主你想知道,每一个烈洛人也都想得知吧。”冷星桓的笑声很是诡异。 城楼上的众人闻听此言,不约而同惊呆了。索荼哙脸色一沉,“传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先让她进来!” 冷星桓终于上了城楼,在两个烈洛副将和一群士兵的三面包围下,被带到了索荼哙面前。 “快说,邢震洲究竟想怎么样?我们大人明明已经死在他的大牢里,你却说知道他的情况,可别是在跟我耍花样。”索荼哙连忙追问。 冷星桓浅浅一笑,凑到他面前低声道:“我没有跟盟主开玩笑,龙大领的确没有死,他是被我亲手放走的。” 索荼哙听到这话,不禁惊讶,但他始终对她有所怀疑,故作平静。“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你口口声声说大领大人没死,为什么迟迟不肯告知他的下落?” “因为龙大领离开崎山城大牢的时候,和他一同离开的还有孟靖儿。” “孟靖儿?她……她没死?” “那时她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只好服用假死之药,如果醒来时得知龙大领死了,她会追随而去。索盟主,我知道你恨梵灵人,但在烈洛所有的盟主中,你本来是最深明大义的一人。如今仇恨占据了你的胸中,可你是否能暂时放下它,转而想想龙大领和烈洛人民呢?我不妨告诉你吧,是我派人把靖儿从龙神堂的棺材中盗了出来,本来想借以威胁龙大领,但我突然发现靖儿是我的亲妹妹,她还怀了龙大领的后代。” “你的意思是,我们大人和孟靖儿从一开始就想做一对平凡的夫妇,不想再卷入战争?碧木原之战,都是我们烈洛人的责任?”索荼哙愣住了,从前众盟主逼迫龙骏彪杀死孟靖儿、向梵灵宣战的一幕不觉涌上心头。冷星桓恳切的一番话,竟触到了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第四十二章 覆雷魔王(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正因为它发生的时候,总在人的意料之外,一旦爱出现了意外,人能化身天使,也同样会变成魔鬼。◆ 冷星桓看着索荼哙脸上变化的表情,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人的思想和心情一时难免被某种东西所束缚、麻痹,就好像困在茧里的飞虫,只要破茧而出,就会蜕变。世间的任何事都一样,只要还没到绝望的地步,总有一丝能出现转机的希望,当然,就看人们能否寻找到这种转机,以及怎样去把握。 “盟主,不可被她的花言巧语欺骗啊!”旁边的几个士兵见前些日子一直都坚决要报仇的索荼哙突然犹豫,只怕他会动摇,连忙在旁搭讪。 然而,索荼哙并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愤怒,他摆摆手,仰天长叹:“冷星桓,为什么我烈洛和梵灵之间,偏偏夹着一个你?你不过是个姑娘,却对邢震洲一片赤诚,又对我烈洛有过一再的恩情,我真不知道,像你这种表面无情、内里恰恰忠义两全的人,我究竟该如何去面对。” “盟主!”众将士见索荼哙如此,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齐声呼喊。 冷星桓上前两步,亦如士兵一般,叩拜在索荼哙面前。“索盟主,我真的很感激,你还能记得当年我们同在骝陵饮酒起舞的日子,正因为有过那样一段快乐时光,我才从一开始就不愿看到烈洛草原再染上战士的鲜血。只是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是,力量太过薄弱,而如今的我,已是梵灵的准大妃,我能以梵灵的名义就此发下重誓——只要盟主愿意开城,我会站在这城楼上,看着梵灵军通过,倘若其中有人违背诺言,伤了一个烈洛人,我任凭盟主处置!” 索荼哙擦了擦鬓边流下的汗水,示意她起身,“行了,鉴于碧木原一役,我烈洛众人也富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可以暂时答应你的要求,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盟主请说。” “等一下我会派人去下面开城,但你必须让我绑上,架在城堞前。我知道你这个准大妃对邢震洲来说很重要,所以必须用这样的方法,才可确保他不伤及我烈洛同胞,只要他一有异常行动,你就会立刻人头落地。” “我没意见,盟主尽管绑我,若梵灵人出手,我自己也会把脖子撞到刀口上。”冷星桓点头答应,眼中透出视死如归的光芒。 “大人,您看!那帮烈洛人把大妃架到城堞上了!” 传令兵的惊呼声传到耳畔,邢震洲猛地抬头望去。只见城池正中的一个堞口前,冷星桓被几条粗大的铁链捆绑着,从容地站在那里,脑后架着一柄大刀,在对他微笑着点头。这淡淡的笑容,却如芒刺一般,扎得他心里直淌血。他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冷星桓所说的“一定有把握说服索荼哙”,是以梵灵准大妃的身份代表了他的意志,为了让他尽快通过雁口,她竟能赌上自己的性命,代替他向烈洛屈膝争取时间。 “邢震洲!你听着!我可以打开城门放你们通过,但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一直到你们全军都通过雁口城之后,我才会放了冷星桓。你们梵灵军要是有一个人敢在我城内轻举妄动,你的大妃就会人头不保!”索荼哙的喊声像闷雷一样可怕,震撼了梵灵众将士。 邢震洲挽起大弓,一箭射下黑月战旗,咬破中指,在旗上写下两个斗大的血字——“诚”与“武”,高高举过头顶。他策马上前几步,朝冷星桓喊道:“星桓!我绝对不会让你送命!我以我血在战旗上书写‘诚武’二字,诚者,忠肝义胆;武者,雄风飞扬。诚武,就是我邢震洲以梵灵大领之名赐你的大妃封号,你要等我举着这面旗帜隆重迎娶你,若是你敢丢下我一个人独自离开,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听清楚了吗?” 他双手一挥,黑月战旗迎风飞起,竟重新挂到了旗竿顶上。在这一刻,所有的灾星之说、红颜祸水,都在每个梵灵将士的心底烟消云散。第一次,他们以最清晰、最直接的方式见证了冷星桓与邢震洲的爱。连大老粗洛猛也不禁由衷感叹:“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肯为自己的男人甘心被绑上城堞,更没见过一位堂堂的大领大人能以摘旗写血字这种最高敬意的方式,让天地人都见证自己的女人被赐予‘诚武’二字……” 索荼哙凝视着那面战旗,竟一时忘记了转身,直到回头的时候,他才发现冷星桓并没有闭上眼睛,仍然睁大着双眸,在城堞前微笑,吟着一首短短的诗:“水蕴深深碧,舌偕寸寸香。何消吟味苦,半世似泉汤。”这两个人,莫非是从相识开始,就准备忍下一切痛苦、接受最残酷的考验?老盟主紧紧咬住牙关,终于转身叫来四名先将:“你们四个,带兵下楼,去打开城门吧。” “是!盟主!”四名先将得令,朝石阶那边走去,虽然步子像是故意放得很缓慢,但只要能开城门,梵灵军无疑能避免战争,得到更大的利益。 时间悄悄过去了,在这种时刻,即使是片刻,仿佛也长得像一整天。雨下得更小了,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冷星桓偶尔能看到天边飞过一只雄鹰,在孤独地长鸣。没听见打开城门的声响,也不知那些烈洛人究竟走到了哪里,她想转头,但大刀正架在脖子上,头无法自由动作,只能向下望着邢震洲率领的军队逐渐接近城门。 第四十二章 覆雷魔王(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盟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个士兵急促的声音,赫然惊动了城楼上的每一个人。 索荼哙以为是梵灵军突然攻城,喝斥着士兵:“怎么,那些家伙不讲信用,伤人了?邢震洲那小子,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要抛弃?” 冷星桓心头一怔,难道城门开了?邢震洲才答应了她,梵灵军怎么会背信弃义,伤害烈洛人?冰冷的刀锋,正要割进她的血肉,却听见士兵慌慌张张地道:“盟主,城门并没有打开,梵灵人还未进来呢,是……是城西那边……” “城西?城西怎么了?”索荼哙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城西有敌人来犯,是青淀大领秦子巍率大军来犯,西城是雁口防守最为薄弱的关口,他们已经攻进城,据探子回报,雁口城中百姓已遭到了残杀!” “什么?青淀不是奉命打梵灵的吗?怎么反倒掉头来侵犯我烈洛?”索荼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贺卓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凑到盟主耳边:“您还记得二十年前吗?老主人为保我烈洛草原,与青淀在骝陵一场恶战,当时的青淀大领秦百隆被老主人一箭射死。他儿子秦子巍上任新大领之后,边境从未再发生过纷扰,此刻突然来犯,很可能是想趁我军被梵灵削弱了势力之机,趁势复仇。盟主,我看我们顾不得梵灵了,得赶快出兵对付从青淀来袭的敌人!” “事到如今,不得不如此了。”索荼哙愤愤地握起拳头,就要下令抵御新的敌军。 “索盟主,星桓愿与你一同前往迎战!”冷星桓忽然叫住了他。 索荼哙转过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烈洛与青淀的旧怨,不想让梵灵人插手,告诉邢震洲,让他继续等!” “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要如此固执?青淀倒戈攻击烈洛,已经证明秦家根本不在乎什么圣旨,只是借着皇帝的旗号叫嚣而已,银桂玉家已经快要倒台了!索盟主,现在不是你愿不愿领情的问题,烈洛数千兵马,怎能敌得过青淀大军?梵灵若在此刻和烈洛重新缔结为盟,就能有十足把握守住雁口城!”冷星桓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启禀盟主,青淀大军已朝城口袭来,不立刻迎战,雁口城必定失守!”又一道急促的声音,令索荼哙浑身一颤。 “好!冷星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我就破例一次,允许你加入我军共同对付青淀的敌人,但不到迫不得已之时,我仍然绝不会开城让邢震洲帮忙!来人,把她身上的铁链解开!” 冷星桓总算获得了暂时的自由,到堞口前朝邢震洲做了个放心的手势,示意他等待,便随索荼哙走下了城楼……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一直等了两个时辰,邢震洲也没等到烈洛人来开城门,但冷星桓在他视线中消失之前,那个手势偏偏是要他一直等待下去,他就不能轻举妄动。 “大人,城里好像不大对劲啊!”奉胜昌隐隐约约听到城内传来金戈铁马之声,回头望向邢震洲,一脸焦急和担忧。洛猛和梓央改似乎也听见了异常的响声,策马紧走几步,到护城河前倾听,越发觉得势头不对。 邢震洲但闻城里传来的兵戎之声越来越响亮,分明是在战斗。莫非烈洛军中发生了内乱?不像,听那浩大的声势,绝不逊于一场原野鏖战。他越发担心起冷星桓来,终于忍耐到了极限。“传令!准备云梯和擂木,强行进城!” 转眼间,梵灵步兵在梓央改和王奔的率领下,飞快地架起了云梯。渡过护城河,一堆山一般巨大的擂木被数十个身强力壮的士兵抬出,独臂将军洛猛亲自上前,和士兵们一同撞击紧闭的城门。 雁口正北城门坚硬程度,全然超乎了邢震洲的想象,撞了好半天,才勉强开了一条缝。而更令他焦急万分的,是撞门的咚咚声轰隆震天,城楼上却没有一个烈洛人到堞口来看,似乎连声音都听不见。看来之前守城的人已经全数不在城楼上了,可城中战斗的又是谁?到底在这扇门后面,发生着什么可怕的事? 仅仅只隔着一扇城门,冷星桓同样不知道邢震洲和梵灵军的情况。跟随在索荼哙的军队中,她已经离城门越来越远,一直往西行进,手中霸风剑左斩右劈,杀了多少青淀将士,已经记不清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犹如滔滔巨浪,漫天羽箭在即将停息的小雨中,无情地穿刺着战士的血肉。 “将军!不行!攻进西城的敌军太多,我们快要抵挡不住了!”前军传来先将们急迫又痛苦的喊声。 “挡不住也要挡!秦子巍和青淀军燃烧着复仇的火焰,苍龙神绝不会原谅为躲避邪恶而奔走的逃兵!大家冲上去!跟我冲上去!”索荼哙挥舞着斩马刀,拍马疾奔向前,只回望了冷星桓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冲入了敌阵。 “开城……索盟主是要让我去开城吗?”冷星桓明白了他的意思,调转马头,迅速朝原路返回。 然而,此时返回,已经太迟了。蓝色的新月旗出现在她前面,一支上千人数的青淀军不知何时绕到阵后,拦住了她的去路。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第四十二章 覆雷魔王(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额上生着赤星的女将,她是邢震洲的左右手冷星桓!烈洛和梵灵已重新联手,绝不能放过她!” 为首的三名大将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下达了攻击令,蓝旗飘扬,青淀军像决堤的洪水般,朝冷星桓猛扑而来,她瞬间便被包围在当中。 “杀啊——” “杀——” 乱军之中,几乎已经看不到巾帼英雄的身影,只有带着残酷的喊杀声,一次又一次划破雨雾。数百名青淀将士围攻一个女子,本是谁都引以为耻的事,可青淀军早闻冷星桓的厉害,这个曾经在霜华大军的围攻下最终抱着邢家之子杀出重围的女将,绝不是区区数十人就能对付。火马之上,霸风剑翻飞如银练,溅起的血花染红了战旗,声声哀号,声声凄厉。滚落的头颅,被马蹄发狂似地践踏着,没有人拾去领功受赏,冲上来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冷星桓满脸都沾染了敌人的鲜血,额上的赤星随着蹙起的双眉颤动,仿佛要与亡者之发出共鸣。没有人再敢妄自冲上前,不料身后有一人大喊:“她是对邢震洲死心塌地的女人,不用留活口,给我放箭!” “是!大领大人!” 一声“大领大人”,冷星桓猛地回过了头,只见远处的蓝月旗下有一匹高大的五花马,上面坐着个看来三十多岁的男子,一双细长的眼睛,却散发着凶狠的阴光。青淀大领秦子巍,就是那个人吗?她只恨自己身上没有带弓箭,否则定要一箭穿透他的咽喉。可就在众青淀将士回应下,她已无法接近秦子巍,对方的阵营中万箭齐发,电射而至。 “震洲,原谅我……今生今世,我们恐怕无缘做夫妻了。”冷星桓朝着城门的方向不舍地望了一眼,也许,这将对邢震洲最后一次的深情凝望。 “星桓?”大雨落下,邢震洲猛地打了个寒噤,城门“砰”地一声响,终于被擂木撞开了。他来不及多想,一马当先冲了进去,而眼前的一片景象,陡然令他全身的血液一阵抽空。 远处,隐约可见蓝色新月旗,雁口城中,却已变成了人间地狱。几只鹰在天空里低低地飞过,仿佛在为烈洛发出悲凉的哀鸣。邢震洲眼前,再也看不见碧绿的草地,只有焦黑和暗红,堆积如山、散发着腥味的死尸。西方的青淀,竟倒戈袭击烈洛?但雁口陷落,为何青淀军并没来占领,而是全军撤退?他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一切的一切,全都乱了套,心绪纠结如麻。 星桓呢?星桓在哪里?望着遍野横尸和破烂的战旗,他已没有闲暇去思考其中的原因,发疯似地喊了起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找大妃!快找啊!” 将士们连忙骑马的骑马,奔跑的奔跑,遍地翻着尸体。奉胜昌、梓央改和洛猛尤其心痛,和邢震洲一起拼命寻找着冷星桓,可惜整整找了几个时辰,天都快黑了,也没有一个人看到冷星桓的影子。只有受伤的战马“火麟”,蜷在灌木丛后的一堵墙根下,流出的血散发的气味,被邢震洲的“夜霾”嗅到。 火红的战马浑身是伤,已数不清究竟有多少道痕迹。邢震洲翻身下马,缓步走到“火麟”跟前,轻轻抚摸它的头,脸僵直着,仿佛变成了一座石雕。“火麟”的身子下面,压着一件染着血、破了三个洞的红斗篷,他将斗篷拾在手中的时候,却看见“火麟”眼中掉下了泪水。“夜霾”上前伸出头,一个劲摩擦着“火麟”的脸,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女伴,一边低低啜泣。 “星桓……我们的誓言,就这样化为泡影了吗?你在城外明明答应过我,你会等着我正式迎娶你为妻,为何城外城内只隔着一扇门,进得城中,一切就都变了?”邢震洲蹲在那里,紧紧抓着斗篷,泪水悬在眼底,竟无法下坠。 奉胜昌走上前,掀起邢震洲手里的斗篷一角,见那三个洞正在中间偏上的位置,心头一阵剧痛。冷星桓分明是被人三箭射中后心,周围到处是散落的羽箭,还不知除了这三箭之外,她还有没有受到更重的伤,不单是凶多吉少,如果被射中致命的部位,根本就是毫无生还的可能。他同样不相信自己的义妹就这样遇难,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他几乎想要像那时在烈洛一样,狠狠将邢震洲揍上几拳,可右手已经无力举起。 梓央改站在城墙边,愤怒地咬着嘴唇,砸向墙壁的拳头已渗出血来。“愚蠢的烈洛人,青淀暗里来袭,明知道区区数千人根本打不过,却还要瞎逞英雄!你们亡了国,关我师姐什么事?为什么连她的性命也赔上?要不是军令未下,我恨不得马上冲到青淀军营,将那些家伙碎尸万段!” “央改,你冷静点!星桓遇难,我们每个人的心情都不比你好受,但星桓之所以冒险进城,全是为了让我梵灵军顺利通过雁口城,前往银桂,要是跑去青淀为她报仇,不是会误了大事?我想星桓在另一个世界,也不愿看到这种情况,不是吗?”奉胜昌用力拉住他,好容易才把小伙子从马上拽了下来。 梓央改扯着他的衣襟,痛哭失声。他无法原谅那些烈洛人,仅凭一股所谓的英雄气概,为了守护那可笑的荣耀,将多少无辜的人拖入了地狱。而冷星桓明知道这样的战斗是去送死,还要跟着那些战士一同上阵,就为了给梵灵军通过雁口争取时间,她似乎已不再像从前了。 第四十二章 覆雷魔王(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大人,雁口城已经没有了阻拦,咱们还是快赶路吧,这毕竟……是大妃的心愿。”洛猛强忍着伤痛,伸手去扶蹲在地上发呆的邢震洲。 “不,我们暂时不去银桂了。大家先进驻雁口城,歇息一晚,明日我自有安排。” 半晌,邢震洲才说出一句话,回头之际,众人不约而同惊呆了。他苍白的脸全然失去了血色,眼里没有了从前的威武和振奋,有的只是无比的阴暗,蕴藏着深深的恨。 烈洛西面的边城翔州,是青淀军驻扎的地点。秦子巍正在营中与众将饮酒,席间更有美女表演着歌舞,逗得男人们一个个心花怒放。而角落里蹲着的同样是一群女子,她们的手脚都被捆绑着,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正用恐惧的眼神望着那些粗鲁的男人,好像看到魔鬼般害怕。 “大领大人,您瞧,她们在哆嗦呢!这烈洛姑娘模样是生得不够漂亮,不过身体够结实,烈洛男人个个都三大五粗的,像咱们青淀人,起码可以十几个人跟一个姑娘玩个够吧!”一个满脸麻子的副将色迷迷地盯着那些被抓回来的烈洛姑娘,舌头在嘴唇上舔了又舔,似乎已经等不及,要将她们尽情蹂躏一番。 秦子巍冷笑着冲他啐了一口:“麻子,你也说烈洛女人是****,小心马失前蹄、精尽人亡。” 麻子先是愣了一下,大嘴突然又咧开了花:“大人,您是在为某人觉得可惜啊。如果那冷星桓不是邢震洲的女人,属下保证您绝不会乱箭射她,更想要了她吧?唉,那个女人虽然额头上有颗灾星,论容貌仍然是极品,遗憾啊,属下真为大人感到遗憾。” “少说废话,我问你,那女人真的死了吗?” “当然死了,她被我们的大军困在箭阵里,我亲眼看见她背后中了三箭。咱们这箭头上喂了毒药,别说是射中后心,就算射到手上腿上,中箭的人也必死无疑。” “也对,冷星桓死在我们手上,邢震洲那小子失去了最得力的助手,肯定已对我们青淀畏惧三分。昨日探子回报,他们已经出发前往银桂,避开我国和西南的朝光,分明就是想捣进京城先威胁那个小昏君,再来解决我们。”秦子巍摸着下巴,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麻子听他这话,翘起大拇指,“大人英明,那小昏君恐怕死也想不到,我们奉旨讨伐梵灵,偏偏从西边的后山飞马直下先突袭烈洛。只消梵灵军一进银桂国境,咱们就和朝光那边一同出动兵马,从背后给那小子狠狠插上一刀,到时邢震洲得死,银桂玉家也得灭亡,天下就改姓秦啦!” 秦子巍端起酒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是啊,自从我爹惨死在龙骧箭下,青淀国土虽大,却始终在霓月九国中抬不起头。如今一战,我秦家定要扬名立万,挡路者,全都要死!” “大人威武!大人万岁!”众将尽皆举杯端碗,和秦子巍大笑对饮,仿佛天下已经落到了他们手中。 酒过三巡,人们似乎都有些醉意,秦子巍的身体也摇晃起来。他放下酒坛,歪着头朝角落里的烈洛女子们笑了笑,就势搂过两个,朝着手下哈哈直笑:“兄弟们!咱不能再喝了,得留点儿精力跟烈洛姑娘们玩夜战呢,呐,我要两个,你们一人一个,亏不了大家,尽管抱走共度春宵吧!”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啦!”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闯进大帐,拜伏在地。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没见老子美人在怀吗?鬼叫什么?还不快给我滚出去?”秦子巍用力睁着朦胧的醉眼,没好气地见酒壶朝那士兵便扔。 谁知传令兵还没来得及回话,忽然惨叫一声,一支锋利的箭已从他后颈穿出,顿时鲜血飞溅,应声倒地。 士兵一死,秦子巍的酒意猛然被吓醒,就听见帐外传来一片喊杀之声,出去一看,险些被弥漫的阵阵浓烟呛得晕倒在地。梵灵的黑月战旗在火把的光焰下若隐若现,四处的鸟儿被惊吓得扑棱棱逃窜,麻子回头一望,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天啊!我们的粮仓!” 秦子巍万万没想到,探子带回的消息竟是假的,梵灵军表面上故意进军银桂,却在他们大设庆功宴之时,杀了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回马枪。他恼羞成怒,连忙跨上战马,不顾抢救粮草,率军迎敌。可大将、副将们全都喝得醉醺醺的,即使因为惊愕而醒了酒,力气却还没恢复,冲在前面的麻子还没举起兵器,就被飞马奔来的奉胜昌一鞭击中头顶,**迸射。 霎时间,浓烟滚滚,烈火熊熊,秦子巍负隅顽抗,却不料敌人放的火越来越猛烈。不仅是粮仓,整个营地几乎都已被大火包围,青淀战士的哀号声接连不断。一场深夜突袭,竟将前不久才灭了烈洛的三万青淀军一下子逼入了绝境。 “传令!只要是青淀人,全数斩杀,不许留下一个活口!” 邢震洲高举覆雷剑,目光如炬,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尽管有人觉得喋血的方式太过残忍,他仍然毫不犹豫地将刀枪刺进了敌人的胸膛,为了替冷星桓报仇雪恨,他已完全豁了出去,哪怕变成恐怖的魔王,也在所不惜。 第四十二章 覆雷魔王(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前日雨停,无疑给擅长野战的梵灵军创造了绝佳的作战天时。邢震洲一手挥舞着覆雷剑,一手擎着方天画戟,仿佛化身为咆哮的猛兽,飞马冲到了大帐前,直取被数名先将保护的青淀大领秦子巍。就听见“唰唰唰”数声,先将们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带血的戟尖指到了他面前。 秦子巍从前只道邢震洲是因为身边有冷星桓和几员猛将,才会有如今的成就,断不知他本身的武艺竟然如此高强。他慌乱地举起大刀去迎,谁料邢震洲猿臂一抡,画戟横扫,一道白刃之光划破了黑夜,秦子巍胸口一阵剧痛,喷涌直出的鲜血,在火光中仿佛一道死亡的虹。 “为什么……为什么冷星桓死了,你不但没有惧怕青淀,反而还……回头来杀我?”他圆睁着双眼,大刀落地,他却仍不甘心地想知道原因。 “你就那么想知道个中原由么?好,秦子巍,你既然活不成,我也让你死个明白。你满以为我是因为有了星桓,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可我的敌人,愚蠢就愚蠢在他们都不清楚我真正的脾性。告诉你,我邢震洲有两个最大的特点,一个是咬牙能忍椎心之苦,另一个,就是有恩不一定都还,但有仇必报!”邢震洲剑眉一蹙,回手一剑,“哗”地一声,穿透了秦子巍的胸膛,往下猛力一切,一直割裂了他的小腹。 这一剑残忍无比,秦子巍两眼还瞪着,并没有停止呼吸,五脏六腑却被拔出的覆雷剑全拉了出来,血淋淋地流到地上。青淀士兵们吓得狼狈奔逃,伴随着恐惧的呼声,邢震洲收了剑,取出手绢抹干剑上的血迹,异常平静地将它插回了剑鞘。秦子巍在马上晃荡了几下,终于滚下马背,像被屠宰的牲口一样,张大着嘴,仰面翻倒在地,模样甚是丑陋。 一个士兵见秦子巍垂死挣扎,欲上前割下他的首级,邢震洲长戟一拦,冷冷地道:“别慌,我的剑没伤到他的要害,他还没那么快死呢。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们的军队杀光他的青淀军,让他死也死得不安宁。” 夏末,邢震洲率十万梵灵大军进驻青淀都城蓥门,将秦子巍的尸体悬挂在蓥门城上,竖起新的旗帜,将青淀正式收归梵灵。秦子巍的死相难看,进出城门的青淀百姓时常被吓得发抖。从前他对内实行苛政,虽然怨声载道,但如此死法似乎也太惨了些。 邢震洲进驻蓥门后,任命王奔为蓥门守将,自己则准备率军前往银桂。由于青淀被吞并,倒省了不少力气,只要朝光一降,即使银桂的兵力再强也难有胜算。他特地修书一封,送到西南的朝光,告知烈洛、青淀已归属梵灵之事,让朝光大领考虑投靠。对青淀境内,为防民众多生事端,他吩咐王奔以军治民,一方面打开秦子巍的国库,给百姓分发粮食;另一方面,发现生事者定斩不饶,并在民众中极力散播以武治国的思想。当天中午,邢震洲带着奉胜昌、梓央改、洛猛三员大将,在城楼上举行了盛大的仪式。为表达对大妃冷星桓的缅怀之情,他将黑月战旗改为烈火金星旗,自立为王,接受梵灵所有战士及青淀百姓的朝拜,自号“覆雷魔王”。 “星桓,你也来看看,从这里进攻比较好,还是从那里?”灯火下,邢震洲正翻着一张羊皮地图。 旁边的近侍低声回话:“大王,您又产生幻觉了。” 邢震洲抬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王,小人知道您为大妃遇难的事心力交瘁,但明天就要前往银桂,这是您自己的决定。您不是对小人说过吗?大妃最大的心愿,是要看着您取得天下,等邢家取代了玉家,成为霓月公国真正的主人,大妃在九泉之下就能安心长眠。所以,您一定要保重贵体,千万别让大妃难过啊。”近侍一边劝慰着他,一边拿来茶壶,揭开盖碗,冲得满满的。 “吉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不仅会安慰人,还挺有思想呢?”邢震洲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对他微微一笑。 “大王这么说,岂不是折煞小的了?只是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您自号‘覆雷魔王’,还以此名号落款,给朝光和银桂同时送出书信,明着用武力威胁,小的始终觉得这‘魔王’二字似乎有些那个……” 邢震洲见吉兴一脸担忧的模样,反而哈哈大笑,但很快恢复严肃。“吉兴,你聪明是聪明,可没把这世界看透啊。霓月公国自上古时代起,就崇尚霓月大神,如果神真能显灵,为何我身边最亲的人沐浴了他的光辉,还是一个个离我而去?我算是彻底看透了,神的传说比谣言更可笑,可这股大风偏偏刮过百年,只要风不停,还有更多的人会在虚假中泥足深陷。倒是魔更能唤醒他们的心灵,总有一天,我会改变这个国家,颠覆传说,让霓月之神永远消失。” “小人能理解您的心情,但心情越发沉重,就越会钻牛角尖,倒不如让自己先松弛一下。” “呵,你有办法让我松弛吗?我想真要我松弛,除非见到我儿子三郎,可现在的我,是想见也见不着啊。”邢震洲再次露出了笑容。 “小人倒真带来了一个孩子,包准能让您感兴趣。”吉兴说着拍了拍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第四十三章 天子之城(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残奥会开幕,今天一更……) ◆流浪的日子里,我究竟寻到了什么?天下二字的真义,又到底所指何物?曾经犯下的错,我并不奢望有谁能给我回头的余地,只能尽量让自己不继续错下去。也许,世间的事就像一盘又一盘难以解开的棋局,攻杀看似极有力量,却终究是在局部纠缠,大局,才具有胜利的决定性。◆ 门外走进一个小男孩,看上去年龄跟定天差不多大,圆圆的脸蛋,唇红齿白,脸上两个小酒窝一动一动的,笑起来煞是可爱。吉兴上前拉了那孩子一把,说了声“见过大王”,孩子便规规矩矩地走到邢震洲面前跪下,朝他叩了个头,用俨然大人一般的声音道了三声“六六拜见大王”。 “小家伙,你叫六六?”邢震洲着实被这孩子的模样逗乐了,连忙让他起身。 孩子点头,鞠躬谢恩,立马就跑去拿茶壶,给他冲上茶水,还没来得及歇会儿,又开始收拾桌台下丢弃的废纸团,活脱脱一个手脚麻利的小机灵鬼。 “大王,这孩子还不错吧?如果您喜欢他,小人便将他先安排到您身边做小近侍,等回府后,再让他伺候三公子。”吉兴陪笑道。 邢震洲望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还在忙乎的孩子,“你想得还真是周到啊,连三郎的近侍都为我安排好了,看来等我建立了新国家,可要好好提拔你。六六!” “小人在!”孩子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重新回到他面前站定,弯了弯身子,脸上还挂着汗珠儿。 “刚才吉兴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问你,你可愿意留在我这里做近侍?” “六六从小是个流浪儿,前些天幸得吉大人收留,学习近侍的活儿,大王要是不嫌弃小人,小人一定誓死效忠您和公子!”孩子的声调中透着热情和坚决,邢震洲甚至觉得,这种话全然不像是从小孩嘴里说出来的。 “行了,你先在这里留一些日子,如果表现不错,我会答应这件事,否则你还是得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邢震洲喝了口茶,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六六离开了,邢震洲乜斜着眼睛,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瞅着吉兴。“人都走了,你也该说实话了吧,那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你极力想要把他安排到我身边?” 吉兴关上房门,放低了声音:“不瞒您说,那个名叫六六的孩子,是咱们刚到青淀时,小人偶然间发现他在路边到处讨饭,这孩子虽然穿着破烂,但天生伶俐。他似乎是经过了长途跋涉,才到了蓥门,说是谁愿意收留他,就奉上这件东西,请您过目。” 吉兴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件小小的物品,递到邢震洲手中。邢震洲接过一看,那竟是一块雕琢精美的如意金锁,上面刻着金色的新月图案。 “只有大领家族的子嗣,身上才会有带新月图案的物件,莫非那孩子是哪个大领的族人?” “小人也纳闷,若那孩子真是某个大领家族的人,怎么偏偏又在街头要饭呢?我问过六六,他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记得自己五岁那年,在跟随母亲回娘家的路上遇到歹徒,而他自己当时被母亲放在轿子下层的暗箱里,才没被发现。等到出来的时候,母亲和随侍的人已经全部被杀,他也从那时开始变成了流浪儿。因为流浪期间受苦太多,造成这孩子很早熟,他说只要有人肯收留他,就算是杀人的事也愿意干。”吉兴摸着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担心这种身份特殊却又不明的孩子,与其等到将来揭开他的身世,倒不如先把他收为己用,将他完全培育成为我梵灵邢家效劳的人,对吗?”邢震洲坐直身子,将地图裹好,走到了吉兴身边。 “大王英明。如此一来,这孩子不仅能为梵灵效命,三公子身边也能提前形成势力,将来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也能有死士保护他到底。” “吉兴,你话中有话吧,难不成你认为定邦将来即位,知道了他外祖母和震云死亡的真相,会迫害我的儿子?”邢震洲的脸色霎时变得严肃起来。 “恕小人斗胆,对您隐瞒了一件事,其实当日去探望过邢震云的不仅是惠夫人,还有……大公子。小人只是远远看到,也不知那日邢震云究竟和公子说了什么,因为之前一直战斗,加上惠夫人出走、太妃逝世,如今大妃又……实在不知该找个什么机会来告诉您这件事啊!” “震云,好小子,真有你的,到了阴间还想和我斗吗?那就看看到底谁才够强!”邢震洲猛地拍着桌子站起身来,紧蹙的眉间凝聚着锐气。 “震洲……震洲……” 一声声断续的呼唤,冷星桓在恶梦惊醒了过来,眼前仍是一片朦胧,好半天,才看见了窗外的一抹艳红。那是秋风吹落了山上的红叶,那些叶子,好像血一样,一片、又一片,吹下又卷起,仿佛在和风一同跳着凄美的舞蹈。 这里……怎么不像是地狱?难道自己幸运地上了天堂吗?可是,为何天堂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五彩缤纷,而只有满眼的红色,和她额上的赤星一样?也许,她并没有到达天堂,而是徘徊在天地间,变成了孤魂野鬼,她这样想着。头很疼,血液像是被冰冻了很久,好容易才融化,似乎流动得还不那么自然。 第四十三章 天子之城(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一片红叶从窗外飘了进来,落在手心里,好像能感觉到邢震洲的气息,然而,只是一刹那的工夫,又一阵风将它重新吹出了窗外,她竟没能抓牢。 “杉儿,你终于醒了吗?”耳畔传来温和的女声。 冷星桓猛一回头,几乎惊得坐了起来。站在她面前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青衣尼姑,面容清癯,带着风霜的痕迹,但从她如清潭般的明澈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世俗的色彩。她静静地在床榻旁的竹椅上坐下,望着还沉浸在惊奇中的冷星桓,浅浅一笑。 “师……师傅?您真的是师傅吗?我……难道我还活着?”愣了好久,她才说出话来。 “你真的很幸运,杉儿,若非为师刚好在云游途中路过雁口城,那三支毒箭恐怕早已要了你的性命。”梅岩师太回忆起当时的一幕,似有些感慨,又似在为爱徒终于挣脱了死亡的阴影感到欣慰。 冷星桓想要欠起身子叩谢师傅,谁料身体瘫软,使不出一点力气。梅岩师太扶起她虚弱的身子,端起桌上的半碗汤药,轻轻吹了吹,小心地送到她唇边。 喝着师傅亲手煎的汤药,冷星桓仿佛已经感觉不到浓烈的苦味,泪水含在眼中,就要滴落。自飞虞山和师傅一别,就是近十年,如今重逢,自是感慨万分,又感激千重。这种亲情的温暖感,已太久没有尝过了,她发觉此时的自己又变回了从前的凌若杉,能像小时候一样,倚靠在师傅身畔,什么烦恼、担忧都抛到了另一个世界。 “师傅,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喝完了药,她才想起自己还有满腹疑问。 “是银桂蟾州边境的菩阳山。” “蟾州?我已经在蟾州了?”她再次惊得睁大了眼睛。 “那天我在乱军中救出你,是对那些青淀人施了幻术,先前见他们非要置你于死地,我只怕你留在雁口还会遇到新的危险,于是干脆带你来了这里。虽然为师人不在你身边,却一直暗中注意着你的一切,你和邢震洲之间的事,我多少都知道一些。可是杉儿,你毕竟逃不脱世俗的捉弄,流浪了那样久,心灵却始终无法得到超脱。先是对名利的追逐,后是对男子的爱情,尽管你是巾帼英雄,但仍是个纯粹的女子,注定你无法像当年你父亲所说的那样安心向佛啊。”梅岩师太放下手里的药碗,手指触上她的脸庞,幽幽地叹了口气。 “师傅……震洲他,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您也知道吗?”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师傅的脸,似乎迫切地想得知邢震洲的近况。 “邢震洲到了银桂边城,但还没有进入蟾州,西南朝光国正在举兵抵抗。只是他恐怕以为你已经死了,在翔州血洗青淀大营,残杀青淀大领秦子巍和他手下所有的将士,没有放过一人。如今的烈洛与青淀,已尽归梵灵所有,邢震洲自立为王,自称‘覆雷魔王’,开进银桂后,又造了数不清的杀孽,凡是和他作对的人,连成为俘虏的机会都没有,唯一的路只有死去,真是罪过、罪过。”梅岩师太双手合十,低头微闭着眼,似在为死难的灵魂祈祷平安。 “震洲竟会变成这样?”冷星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早就发觉邢震洲体内同时蕴藏着神的光明与魔的阴暗,或许也正因为如此,这个男人才能吸引她这样的“灾星”。可是,自己的“死”竟然完全释放了邢震洲灵魂中的魔性,她到底应该因为那份深沉的爱而感动,还是该为他残酷的改变感到悲哀?此刻,去阻止他吗?尽管都在银桂,但蟾州在银桂的最南端,临近海洋,和邢震洲所在处仍隔着万水千山,即使她身上没有伤,即使有宝马“火麟”,也根本来不及赶到他身边。 “看你紧张的样子,你很想见他吧。可你见到了他,就能阻止他不再杀戮?箭已经离弦了,那一箭并非是邢震洲一个人射出的,而是你们两人共同拉的弓。然而,世事就是这般难料,如今的冷星桓不再是从前那个愤世嫉俗、挥剑无情的凌若杉,如今的邢震洲却偏偏告别了从前的纯真和热血,变成了覆雷魔王。天意弄人,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把你们俩的位置重新换过,就好像自然能掌控四季的变换,而人无论站得多高、势力多大,也不能主宰春夏秋冬。”梅岩师太的语气非常平静,可听在冷星桓耳里,她越发感觉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 “师傅,请您指点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她后悔地望着梅岩师太的脸。 “杉儿,那并不是你的错,而是人生在世,无论多么完美的人,都存在本身的瑕疵,任何人亦然。既然这次命运安排,让为师救了你一命,在我们师徒再次分别之前,我必须给你留下一些东西。”梅岩师太眼中透着秋日般的凉意。 “您又要离开?” “你还没明白吗?虽然我们是师徒,但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冷星桓眼角一颤,低头咬住下唇,良久才抬起。 “当年我收你为徒,给你霸风剑,是想以煞克煞,让你游历世间,看穿一切,最终能够顿悟,化煞气为和谐,消除心头的不甘,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是你的生命中偏出现了一个邢震洲,或许你们今后将会结合,将会生儿育女,你已不只是你一个人了。” 第四十三章 天子之城(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可是师傅,我并没有普渡众生的广阔胸襟,无法像您一样超脱世俗……” “所以我说我们师徒俩,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呢。但你始终是我最喜欢的弟子,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力量,可以忍受常人所不能受的痛苦,仍能坚强地活下来,看同一件事,你的眼光总比别人独特,也能比别人看得更远。不过,为师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邢震洲真正统一了霓月九国,但万一建国没多久,他就发生了意外,灾星之说再度蔓延,天下再度陷入战乱,你又该怎么办?” “师傅,您这是……”冷星桓根本没想到师傅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 梅岩师太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这个假设对你来说可能很难接受,但你必须回答问题。因为今后,我们师徒二人也许再无见面的机会,我想在离开之前听听你的答案,这也是你今后可能必须面对的最大困难。” “倘若师傅一定要我回答,我只好第一次心甘情愿选择死。” “死?和邢震洲及破碎的河山一同消失吗?” “或许吧。” “什么叫做或许?你这个样子,真让为师失望。”梅岩师太蹙着双眉,转过头去。 “师傅,您生气了?为什么?不是您要我现在给您答案吗?”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师傅背转过身的原因。 梅岩师太没有回头,只深沉地道:“我提出这样的问题,表面上要你马上回答,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却是根本无法立刻回答的。因为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你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可能预知那时候的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你这个倔强的丫头,分明是在和我赌气啊,跟从前一模一样。” “对不起,师傅……我不该一时心急,说出这种蠢话,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她用力扶着桌椅,从床上走下来,满脸通红,跪倒在师傅面前。 “算了,你刚才的回答,为师会把它忘记的。既然你到过地狱门前,依然没有放弃希望,重新睁开了眼睛,就该更清楚地看透这个世界。现在你能下床,就证明身体好了不少,相信再过一天,就可以不需要人照顾了。记住,再使用霸风剑的时候,想想为师适才提过的问题,仔细思考‘天下’二字的深义。” 一个升起艳阳的清晨,当阳光照上冷星桓脸庞的时候,她的视线中已经不见了梅岩师太的身影,只有一卷纸张泛黄的小书卷和一个巴掌大的纸包,放在窗前的桌台上。她轻轻打开书卷,上面清秀的笔迹,正是出自师傅之手。“飞……虞……小……札……”她缓缓念着落款处的四个大字,眼泪不禁潸潸而落。 梅岩师太的《飞虞小札》,她刚入师门的那一天就见过,那是还是孩子的她,好奇心使然,要去翻开那卷东西,却被师傅发现,罚抄了整整三天的佛经。如今,师傅竟将这书卷留给了她,她竟不知是欣喜还是悲伤。伤的是今后无缘再见师傅,喜的却是这小小的书卷,其中的内容竟是精深的治国之道。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见识到梅岩师太的旷世之才,或许……师傅在出家之前,亦如她一样,想寻求太平盛世,只是受世事与性情所迫,最终未能如愿,因此希望她能代替自己,走完那条只走到一半的路。 “师傅,我明白了,我立刻动身进蟾州城,一定要亲眼看清黑雾下笼罩的所有事物,我想……我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判定大是大非,找到真正的天下。”她将书卷裹在油布中,揣在贴身的衣底,走到竹屋门前,虔诚地朝着太阳拜了一拜。 蟾州,真不愧是天子脚下的京城! 冷星桓第一次踏上蟾州的街道,就被京城的繁华吸引,仿佛全然忘记边境上梵灵和朝光两国军队还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得昏天黑地。她甚至觉得,当初流浪的时候,要是进了这座城,恐怕就会沉迷在这一派升平之中,永远都舍不得离开吧。 银桂玉家的皇城,就在她的眼前。她停住脚步,掏出手绢擦了擦额上滴下的汗水,她看到的皇宫,仅仅只是一个角落,即使外面立着高高的围墙,也足以让人惊叹。墙顶上铺设的琉璃瓦金灿灿的,墙壁则是鲜艳的朱红色,映衬着明媚的阳光,异常醒目。围绕着皇城的行道,种着各种各样的美丽树木,多为银杏,仿佛站在一棵树下,也能感受到皇族的高贵气质。 “要是震洲在这里和玉家动武,恐怕这雄伟壮丽的皇城,也会付之一炬吧,可惜……”她拨开额前的乱发,举目四望。梅岩师太留给她的纸包里装的是一种珍贵植物雪芦花晒干后研成的粉末,能隐去她额上的赤星,只有被盐水打湿,才会重新显露出来,为她省去了不少麻烦。赤星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可究竟要怎样才能进皇宫呢?尽管她武艺高强,但这座皇宫在乱世中也没受到半点损害,足见其中高手如云,再说她并不是要闯宫,而是想混到那传说中的“小昏君”玉盛辉身边,摸清一些事情,要是以武力进入宫内,反会弄巧成拙。 “嘿!大家快来看啊!陛下张贴皇榜,要选秀女入宫啦!” 行道的东端传来一群百姓的呼声,冷星桓猛然回头,不一会儿工夫,就见那边涌去了百十人。她走近一看,才知是皇帝玉盛辉要在蟾州城中选秀女进宫为妃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很快便故意装作疑惑的样子,问旁边站着的一个长相还算标致的女子:“姑娘,你也想参选秀女吗?” 第四十三章 天子之城(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当然了,难得陛下在民间选秀女,不论身份贵贱,可是咱们民间女子的福气。要是中选,家里至少也能多几亩地,还能住得起瓦房,该多好啊!”那女子得意洋洋地眨着眼睛,好像自己一定能中选,冷星桓却觉得心头涌上一阵恶寒。 “我说姑娘,你还真参选啊,大家莫非都不知道边城在打仗?要是有一天打到京城里,打进了皇宫,连皇上都可能自身难保,做了嫔妃又有何用?” “喂,你这人是怎么说话的?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打仗?打仗怎么了?边城不是有人在抵御吗?谁相信那些反贼乱党能攻进坚固的皇城?再说,我又不是官家小姐,庶民家要是能沾上皇族的光,已经是天大的荣耀,哪里还管那些?” “拜托,居安就不用思危?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你懂什么?知道皇上为什么选秀女吗?是因为当今皇后和宫中的妃嫔都生不出一男半女,才专门提议从民间选人。” “不是吧,都做了八年的皇帝,还没有子嗣?怕不是后妃的错,是皇上自己不行吧。” “呸呸!毒嘴毒舌的,我看你不是背地里损皇上,是嫉妒我长得比你漂亮吧。要是不服气,你也来参选啊,不过像你这种模样,陛下才不会瞧上一眼呢。”那女子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背转过身,扭起水蛇一般的腰肢,一摇三摆地走到皇榜下的桌台前报名去了。 冷星桓无奈地摇着头,或许对一般的民间女子来说,进宫享受荣华富贵,是大多数姑娘的梦想,但一入宫门深似海,也并非虚言。皇上每选一次秀女,起码也得上百人,可其中大多数女子不但无法受到宠幸,甚至一辈子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只能在那堵高墙的里边郁郁终老。她不知道先前那个姑娘是否真能有幸成为宠妃,她也无意嫉妒别人,但她却一定要参秀女大选,并且必须见到玉盛辉,弄清南方四国与梵灵开战的真相。 既然有了这绝好的机会,就不能耽误了时日。冷星桓连忙上前排队报名,不一会儿就排到了桌台前面,写下“凌若杉”三字。 第二天清晨,初选便开始了。姑娘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冷星桓穿着一身素净的黄白色衣裙,脸上仍然未施脂粉,头上也只插了那支用惯了的碧玉钗。看着周围的姑娘,她有点眼花缭乱,虽然自己也是女儿身,但实在不喜欢那些所谓“高贵”的繁琐妆扮。她记得母亲刘氏从前是辽渊有名的舞伎,同样妆容淡雅,偏偏就能赢得特殊的青睐,自己就算是赌一把,也得试试。 果然,她非常顺利地通过了初选,即将跟随掖庭署的长官乘马车进宫。可令她郁闷的是,秀女的等级竟然划分得森严之极,贵族官家出身的姑娘早由宫人备好了车,普通士家也有家族备车,只有庶出的秀女非得自己雇车。在京城雇一辆马车需要十两银子,冷星桓平日节俭,根本没考虑过花这种钱,偏偏她报名的时候,在出身栏上写的是“边城农家,父母早亡,多年流浪”,注定了她是所有秀女中被压在最底层的一个。但乘车前往宫门是规矩,她犹豫再三,花了二两银子雇了辆牛车,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引来沿路的人们阵阵哄笑。 “瞧那是谁家的姑娘?没钱就别来参选嘛,人家有钱人坐马车,稍差些的也坐骡车,还从来没见过坐牛车的,真是笑死人了!” “嗨,人家可没规定不能坐牛车,这姑娘是穷人家的,也怨不得她。越是穷的人,越是想进宫想得发疯,哪里还会顾什么面子?” 冷星桓可没工夫理会那些风言风语,管它马车还是牛车,她以为只要到了宫门前,就万事大吉。不料进了掖庭署之后,带领秀女们的长官一下子就叫来二十个老嬷嬷,要给新进的秀女做身体检查。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到了掖庭署,必须接受身体检查。负责检查你们的可都是经验丰富的嬷嬷,不是清倌儿、想滥竽充数的人,最好现在就给我站出来,还能出得宫门,否则一旦被查出,就是杀头之罪!”长官站在嬷嬷们中间,趾高气扬地说着话,凌厉的目光将所有秀女的脸都扫视了一遍。 只是这么一吓,一百多名秀女中起码有大半走出了队伍,灰溜溜地站到一旁。冷星桓着实吃惊,从前就听说过选秀女有不少繁文缛节,而更令她目瞪口呆的是,这些秀女中大半的人竟然都不是“清倌儿”。她非常清楚,所谓的“清倌儿”,就是处女,既然那么多人都退了出去,看来嬷嬷的检查异常严格,恐怕不是单纯用钱就能打发的。 “凌若杉!”她正在**,长官却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啊?第一个就……就是我么?” “瞧你一脸呆样儿,检查顺序是由出身最低微的开始,你头一个跟嬷嬷进去检查,应该感到荣幸,还不快去!”长官没好气地吆喝着。 身份最低微的头一个进去检查,这算什么破规矩啊?冷星桓差点就把这话说出口,但见长官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只能把怒气强咽进肚里。她慢吞吞地跟着一个嬷嬷走进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心里一万个不情愿,甚至有点后悔来了这种地方。 “把衣裳全都脱了,躺到这张条桌上。”老嬷嬷一边指指屋子里一张铺着白布的长桌子,一边挽着衣袖。 第四十三章 天子之城(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脱……要我在这儿脱衣裳?还要躺在这东西上面?怎么听起来像死猪要开膛破肚一样?”冷星桓睁大眼睛望着嬷嬷,最后那句话喃喃地放低了声音,要是被嬷嬷听清了她话中有埋怨的意味,恐怕连检查都没开始,就会立刻被赶出这间房吧。 “笑话,不脱光了怎么检查?你还好意思在那儿嘀咕,万一你身上有抹不掉的疤痕之类的东西,还有什么脏兮兮的毛病,要是皇上那边出了事,不光你要掉脑袋,老身的脑袋也保不住。怎么,还不愿意啊?你可别告诉老身,刚才长官大人要不是清倌儿的姑娘出列,你没听见吧?”嬷嬷冷笑着,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恶心得令人作呕。 “才……才不是呢!检查就检查,谁怕谁来着?”冷星桓咬紧牙关,开始宽衣解带,突然抹到口袋里的一个香囊。嘿!先前怎么没想到用这东西呢?她心中一亮,悄悄解开了香囊的袋口,掏出来故作不小心地朝嬷嬷面前扔去。 “喂!你在搞什么名堂?”嬷嬷气急败坏地擦着脸,那香囊里飞出两个像樟脑丸一样的小球,正好丢在她脸上。她正要上去拉扯冷星桓,头脑里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产生了朦胧,仿佛连身体都已不属于自己,只看到冷星桓脱了衣裳,躺到了那张条桌上。 “来来来,检查个够吧,看我身上有没有疤痕?可得看仔细了!” “唔……没看见……”嬷嬷迷迷糊糊地道。 “呐,你再检查看看,可别出错,瞧我是不是清倌儿?” “嗯……好像是……没错,是清倌儿……”嬷嬷掰开她的腿瞧了半天,用力地点起了头。 “那我合格了嘛,嬷嬷,还不快点去那张纸上盖个印?”烦人的检查终于结束了,冷星桓站起身,穿好衬衣衬裤,眼见那嬷嬷在名单上盖了个红印,心中暗暗高兴,她悄悄蹲下身子,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小球。雷烈留给她的迷香球,她还从来没有用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效果还十分显著。 迷香球一放进香囊,嬷嬷很快清醒了过来,回头看见她在穿外衣,惊讶地嚷道:“怎么了怎么了?我还没开始检查呢,你怎么就穿好了?” “我说嬷嬷,你的记性也太差了一点吧,刚才你不是已经全都检查过了吗?” “我……已经检查过你了?” “嗨,你明明已经检查过我,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不信你自己瞧瞧那名单上,‘通关’的红印难道不是你亲自盖上去的吗?” 嬷嬷连忙拿起那份名单,果然见上面盖了印,虽然感觉仍然有些邪门,但印鉴一落,就是合格,不可能再重新检查一次,若是再查,不仅代表着乱了规矩,更会直接影响到她身为经验老嬷嬷的地位。她抓了抓脑袋,半天才点点头,“行了,你拿着你这张名单,出去交给那位长官大人,等候安排,顺便替我叫下一个。” 走出了那间房,冷星桓兴奋地将名单交给长官,看到那个红印,先前还一脸不屑的长官,此刻竟点头哈腰起来,道了声:“小主请在那边等候,等复选完毕,本官自会带领小主们前往后宫。”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复选终于结束,剩下的五十名秀女,五人一组,被安排到后宫的各个别苑居住。当晚,掖庭署便给她们赐了封号,由姿色而定,最高位的是美人,之后是才人,最低位的是良人。冷星桓庆幸自己还做了个才人,但听说为皇上侍寝要翻牌子,她又开始叹息起来。新近秀女侍寝,少说也得等上三五天,再说皇上那儿还有三宫六院,成群的妃嫔,加上五十名秀女,起码要翻上百个牌子,一晚却只能有一个。当然,还得排除重复的,如果没点儿运气,恐怕等翻到她冷星桓的时候,邢震洲的军队都已经打进了皇宫,到时可如何是好?干脆还是自己夜探皇宫,去找到那个昏君,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他吧。她悄悄握起拳头,看来今晚就得赶紧行动。 子时钟响,别苑中的小主们都已睡下,冷星桓悄悄穿了件蓝衣,溜出苑门,使出绝顶轻身法,凭直觉朝前疾走而去。然而,这偌大的皇宫,宫墙层叠,大大小小的建筑物犹如延绵的山脉,便是爬到树上,也难分清哪里是皇帝的正殿、偏殿、寝宫,寻人的难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也不知转了多久,她来到一个莲花池边,歇了口气,擦擦汗水,几乎抓狂。 “可恶!这样找下去,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玉盛辉那昏君?该死的老天,你是故意在跟我玩花样吧?”抬头望天,她默默在心里咒骂着,就冲她倔强的脾气,也非得跟神斗下去不可。 正要继续寻觅,莲池对岸却隐隐约约飘来动听的乐声,她不禁吃了一惊,放眼朝那边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淡黄衣衫、身材修长的少年,正站在一处水榭旁,静静地吹着长笛。下弦月的清辉,幽幽地照在他的脸庞,那是一张面如冠玉、眉清目秀但透着稚气的脸,随着旋律的改变,少年的神情时而激动,时而平静,仿佛在笛声中自醉。冷星桓听得有些呆了,这少年的笛声极其美妙动听,恐怕只有当年连彬瑶的凤鸣琴才能与之一较高下。 “是谁在那儿?” 她听得出了神,不料笛声突然停止,那少年的目光竟已对准了她的方向。 第四十四章 真相大白(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崇尚武力和战争的人,一旦旗开得胜,往往会害怕失败,更不愿意仔细思考胜利的原因,因为最后的目标可能就近在咫尺,一切其他的事都无关紧要。然而,战争的背后,往往布满了又浓又深的黑雾,总会迷惑人的双眼。若是忽略了这可怕力量的存在,只恐会成为阴谋者的玩物,导致最大的失败。◆ 那少年居然就这样发现了她!冷星桓脑子一热,一向自我保护意识超强的她,竟会在一个孩子面前露出破绽,简直是遇到了有生以来最丢脸的事。她只恐那少年叫喊,飞身一跃,使了个“登萍渡水”,刹那间便从莲池上直接奔到了少年身旁,用力将他的双手扣在身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小伙子,不想我对你不客气,就别出声。”她捂住少年嘴巴的那一刻,另一只手敏捷地探到他的脉门,这小子好像被吓住了,脉搏跳得飞快,不像是会武功的人。她侧过头,直盯着他的脸,只见那少年眉梢下垂,两眼无助地到处乱看,呼吸越来越急促,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少年这一流泪,可把冷星桓懵住了,她猛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凶狠的强盗,正在不要脸地欺负楚楚可怜的孩子。这小子虽然一身随意的装扮,头发也被风吹得有点乱,可生得也太细皮嫩肉了些,那几乎能被称之为“梨花带雨”的哭相,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人的心自然而然就软了下来。她放开了他,少年并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掏出手绢,擦干脸上的泪痕,坐在石椅上发呆。 “喂,你这小子,看起来虽然还是个孩子,可也长得人高马大,怎么还兴哭鼻子?我的样子就那么可怕吗?”她上前推了他一把。 “我哭又不是被你吓哭的,刚才吹笛子的时候,我就想哭了,只不过不想被人看见嘛,结果还是被看见了,丢脸,真丢脸……”那少年好半天才把手绢放好。 “你……是宫里的乐师?” “乐师?唔……算是吧,你又是什么人?”那少年转过头,疑惑地望着她。 这一眼,把冷星桓看得愣了一下,他的眼睛多美啊!如果只看那双眼,或许无法判断出他的性别,明澈如天上的月亮,又仿佛饱含着清亮的湖水,那个神情,简直比孩童还天真无邪。 “刚刚我那样对你,难道你不怀疑是绑架?这宫里就从来没闹过刺客吗?” “刺客?你是说那种要杀我的人吗?真的没有呢……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呢。” “我是刚被选进宫的才人。” “才人?才人不是皇上的女人吗?你该住在别苑等候皇上召幸才是,怎么到处乱跑?要是被逮到会受罚的。” “放心,这世上恐怕还找不出几个能逮住我的人。你知道才人的事,看来跟皇上一定走得很近吧,可以告诉我怎样才能见到皇上么?”她试探着提出了请求。 “原来你有事求我,要想见皇上啊?嗯,我倒真可以帮你一把,不过……你得送我点儿东西。”少年淘气地眨巴着眼睛。 冷星桓心里咯噔一下,先前还觉得这小子单纯,此刻竟和她讲条件,看来人真是不可貌相。“好,好,待会儿你跟我去别苑门口,我把我包袱里所有的银子都给你,行了吧?” “银子?你就是搬座银山来,我都不要。” “你这小子还想敲诈啊?” “非也,非也,我的要求并不苛刻,喏,只要你在我这边脸上给亲一下,或者你让我亲一下,我保证明晚皇上一定召幸你。”少年收起笛子,朝她挤挤眼睛,侧过左边脸庞,笑得贼贼的。 冷星桓气得差点吐血,俗话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小子就是典范,表面上长得跟个姑娘似的,天真烂漫,原来骨子里却是个小色狼!她瞪着那少年,拳头捏得咯咯直响,他虽然看来只有十**岁,但毕竟也已经是个大男人,脑中猛然浮现出邢震洲的影子。邢震洲那家伙,独占欲那么强,要是得知这种事,非把对方碎尸万段不可。 “喂,是要亲我还是要我亲你啊?再不行动的话,我可要走了,我时间很宝贵!” “算你狠,死就死这一次吧!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你不能兑现承诺,我把地皮翻过来也要找到你,把你绑出宫扔到海里去喂鱼!” “得了得了,你快点,快点亲。”那少年伸着脑袋,好像迫不及待等着她亲过去。 冷星桓硬着头皮上前,果真照着他左脸亲了一下,连忙后退两步,用力伸手擦自己的嘴唇。那少年捂着嘴笑了起来:“姐姐,没想到你看来比我大上七八岁,却连亲人脸都亲得这么差,怎么伺候皇上呀?” “少说废话,你答不答应?” “放心,我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皇上最喜欢听我吹笛子,只要我跟大总管说一声,明晚他一定翻你的牌子,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凌若杉。”她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冷漠。 “若杉?名字是好名字,可杉树矜贵,跟你的气质不符。” “你少挑剔我的名字,名字都是父母起的,你以为说改就能随便改?” “好好好,我不说了可以吧?不过你得记住,明晚作好准备,洗个花瓣澡,嘴唇上涂点儿彩油,之前你亲我那一下,嘴唇干得像核桃壳似的,别把皇上伤着啦!”少年说着,就蹦蹦跳跳地朝小径上跑去,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第四十四章 真相大白(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皇上有旨!今夜召幸才人凌若杉!” 传话的老宫女刚踏进别苑大门,冷星桓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神啊,那小子说的竟然是实话!她愣了半天,才出来接旨谢恩,回头朝后一望,跟她同住的小主们皆投来既羡慕又嫉妒的目光,有人甚至在一旁咬耳朵。 “皇上怎么会翻她的牌子?她不是咱们五十个人当中出身最卑贱的吗?” “怕什么?她去就她去,卑贱的丫头哪里比得上我们?我保证她今儿过不了半夜,就会被赶出来。” “是啊,没有经受过士家专门训练的女人,根本不懂得如何伺候好皇上,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小主们的话虽然阴毒,但丝毫也不会让冷星桓气愤,嫉妒这种东西,从她懂事开始就被她狠狠踩在脚下,根本不想理会。老宫女上前几步,让两个小宫女携起她的手,“凌才人,请先跟奴婢等去滴翠阁沐浴更衣,准备侍寝吧。若是才人服侍得好,皇上没准儿会加封,到时贵为娘娘,可别忘记小的们就好。” 如果自己额头上的赤星就在此刻暴露在他们面前,这些人还会阿谀奉承吗?冷星桓如此想着,从前她看过不少人鄙视的目光,但这种虚伪的嘴脸还真没见过,比鄙视更叫她觉得恶心。沐浴更衣的时候,她的迷香球再度派上了用场,直到换上白色的薄浴衣,坐进了熏过檀香的轿子,才把小球收进香囊。不知道这东西在皇帝身上能不能用,她将香囊捏在手中,如果可以,倒能省去不少工夫。 差不多被抬了半个时辰,她才到了一座装饰华丽的宫前,两个宫女打开门,铺上红绸缎,让她踏着走进去,直到一张雕琢精致的床前。 “凌才人,请您躺上这张床,除去浴衣,等候皇上临幸,奴婢们就此告退了。”老宫女挥了挥手,宫女们应声一个接一个退下,她最后一个走出门外,将两扇门轻轻地合上。 “又要脱衣裳?呸!以为我真是来侍寝的?等那昏君来了,看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冷星桓朝着门外暗暗哼了一声。但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皇上驾到”的禀报,她连忙钻进被子里,把脸蒙上。 “吱呀——”门被人打开,又合了个严实,冷星桓清楚地听到脚步声正在接近。 “我的美人,是害羞吗?怎么连脸都蒙起来了?让朕看看嘛。” 奇怪,这声音怎么像是在哪儿听过?她猛地掀开了被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这皇上哪里是别人?分明就是她昨夜在莲花池边亲了一口的那个臭小子! “喂!你……” 一见这张气人的脸,她险些当场发飙,那小子却伸指按住她的唇,“嘘——别吵,朕可不想外面的人闯进来把你抬回去,要是这次被抬了回去,你就休想再来了。” 冷星桓见他古里古怪的样子,强压住心头的火,放低了声音,语气却很深沉。“难怪你昨晚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你就是那个小昏君。” “胆子不小啊,凌才人,居然敢当着朕的面叫朕昏君,朕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有趣的女子。”玉盛辉抿嘴笑着,那神情和昨晚一样“阴险”。 “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就证明你不是傻瓜,我看倒像是早有准备。那我就不妨告诉你,我之所以混进皇宫,就是想来问你,为什么要下旨南方四国讨伐梵灵?” 听到她这话,玉盛辉笑得嘴都咧了:“瞧你,我根本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复杂的背景,你就全都招了?姐姐,你真的好好玩啊!” “你——”面对这个淘气的小皇帝,冷星桓简直怒不可遏,但她正想对他动武的时候,却发现玉盛辉的笑容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抬起的手竟无法对他挥下。 “为什么不下手?既然是为梵灵说话的人,你应该很想杀了朕才对吧。你知道吗?外面有很多人,都想取朕的性命,但是他们全都在等待最佳的时机。因为朕现在对他们来说,还有不少利用价值,棋子只有到失去价值的时候才会被丢弃,你有如此大的本事混到朕身边,也是在等适当的时机下手吧?”玉盛辉坐在床榻边,伸手撩了一下额前垂下的头发,笑容还挂在脸上,声音却轻了很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明知道会招来杀身之祸,还要下那种圣旨?”冷星桓越发觉得疑惑,某种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并不是传说中无道的昏君,反而非常令人同情。 玉盛辉抬起头,嘴角微微动了几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但很快又恢复了笑意。“自朕十岁登基以来,不是都有皇叔替朕操劳国事吗?一切的一切,皇叔早就给朕安排得井井有条,包括天下事,除了这次民间选秀女,所以啊,你能成为朕自己选择的第一个女人,不是很幸运?” “皇叔?你说摄政王玉景麟?难道那道圣旨……是他逼迫你下的?” “不,算不上逼迫。虽然朕呆在这皇宫的高墙,形同笼中之鸟,却并非不知如今到处都是战乱。其实从一开始,朕压根儿就没想过做这个皇帝,既然皇叔已经把朕逼到绝境,何不干脆让梵灵人杀到蟾州,彻底把这儿捣个稀烂,倒落得个干净。”玉盛辉的神情又变回了顽皮,语气中颇有点儿惟恐天下不乱、恶作剧的味道。 第四十四章 真相大白(三) (ps:昨天因为网站改版无法进后台,导致屡次登录,都不能进入章节上传栏,无法更新,今天恢复正常速度。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冷星桓摇摇头道:“我真是搞不懂你这个人,说话做事没有一点皇帝的样子不说,思想还如此颓废,你小小年纪,表面上天真淘气,内里却一心求死。不过话说回来,我倒觉得你一点都不昏庸,反而早熟得很,对一切也看得比很多人更明白,恐怕只是因为经常受你皇叔的压迫,才抬不起头罢了。可你即使不想做皇帝,现在也还是皇帝的身份,你既然想过要结束乱世,就该想尽一切办法建立自己的势力,来和玉景麟对抗。但是,你却想引敌人进皇城,让皇族在残酷的战乱中和他们玉石俱焚,你以为这样就能颠覆这个国家,把那么多年的纷争结束吗?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懦夫的行为,更无法换来太平。” 玉盛辉听她这话,忽然笑了起来:“是啊,朕的确是个懦夫,整整八年了,朕做了八年的傀儡,要对付皇叔,竟毫无办法。本身手无缚鸡之力,满朝文武,又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臣子,就连后宫的嫔妃,也是听凭皇叔推选,朕除了不和她们生下子嗣之外,居然没有任何办法表示对皇叔的不满。” 他笑过之后,深深地垂下了头,冷星桓凝望着他,心中不禁一阵酸涩。也许她的话说得有些过重,偏偏触碰到了玉盛辉灵魂中最脆弱的地方;也许,摄政王玉景麟的势力大到何种程度,她全然不得而知,唯一明白的只有这个可怜的少年天子。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很想帮他一把,女人的直觉似乎告诉他,若是这个小皇帝能自己掌握到权力,应该是一位足以受到万民爱戴的仁君。 “姐姐,你……应该是邢震洲的红颜知己吧?” 玉盛辉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竟将冷星桓着实吓了一跳,这小皇帝怎么总是喜欢出其不意? “胡说八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梵灵女子。” “普通的梵灵女子,肯为她的王冒着随时都会丧命的危险混进皇宫?当年邢震洲上任梵灵大领来蟾州受封的时候,朕就看出他绝非寻常之人,后来朕亦听说过他身旁有位得力的女将冷星桓,额上生着赤星,只可惜无缘得见这巾帼英雄的风采。“姐姐,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你认为我是冷星桓?可你在我额头上并没有看见赤星,不是吗?而且,‘月异星邪’的灾星之说,百年来便有此传言,碰到这样的人,莫说是皇帝,就连普通人也会想要避开她或是除掉她才对吧。” “朕可没说你是,究竟是不是,朕也不想刻意去知道,但今晚你不能走,必须得留在这里。” “你没弄错吧?还真要我侍寝?” 玉盛辉总是爱在冷星桓心情刚恢复平静的一刹那又挑起“战火”,见她急了,小皇帝好像特别开心。 “你明明就想帮朕,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呢?朕可提醒你一声,你要是现在出去,可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外面的侍卫、管事嬷嬷和宫女都是皇后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们对朕的监视尤其严密,只消一发现异常,来侍寝的女子必然遭来杀身之祸。” “什么?皇后?” “皇后是皇叔的外甥女,从朕登基开始,她名义上是朕的妻子,实际上同样是皇叔安排在朕身边的眼线。今日召幸你的事,恐怕当你坐上轿子时,她就已经得知,你想帮朕,朕同样也不想让你遭到陷害。听着,今晚无论如何,你跟朕都得把戏演完全套,明日一早,朕自有办法先保住你,才能找到机会和皇叔对抗啊。” “你说……你愿意和玉景麟对抗?你真的愿意信任我?”冷星桓闻听此言,觉得十分意外。 “一个可以为邢震洲冒险到朕身边来的人,朕又为何不能信任?也许就是因为遇到了你吧,朕突然想……和命运来一场赌注。”玉盛辉轻轻将双手覆上她的手背,精致的脸庞上泛起了一缕微带苦涩却似在学会坚强的笑意。 虽然是在近海的天子之国银桂,人们也渐渐感到了秋的凉意,蟾州的摄政王府内,院里的桂花已次第开放,夹杂在火红的枫叶中间,散发着浓郁的香。天空看起来很高、很远,红叶在天的映衬下,更显得鲜艳夺目。齐淮礼站在一棵枫树下,时而抬头望天,时而又低头看着静静的莲池,干枯的莲叶无力地垂着,仿佛一起风,叶片和叶柄连接的脆弱处就要折断。 在这摄政王府中究竟度过了多少郁郁寡欢的日子,齐淮礼已经不记得了。然而,当日齐淮信在青淀的表姑家中猝死,被装进棺材时的那一幕,总会像恶梦一样缠着她,怎么也无法淡忘。她原本以为狠心的哥哥死了,就能摆脱他的魔爪,不用成为一件物品,被送进这王府,可命运似乎就是注定的一样,她弱小的力量根本不能改变自己的生活。她记得那天被凌若松送上马车后,就没有再见到过邢宛桢,那个和自己的命运相似的女子,如今又过着怎样的悲惨日子?每当想到这位年纪轻轻就变得痴傻的嫂嫂,她的心就会越来越酸。 “不用害怕,喜欢强迫女人的男人,是寡人所看不起的,等你决定接受寡人,并答应为玉家生儿子的那一天,再让你侍寝也不迟。” 第四十四章 真相大白(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新婚的夜里,玉景麟只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她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屈辱,成为那位比她大了二十岁的王爷的女人,给他生下子嗣,爬上大妃的地位,就能报复他。可是,她终究还是做不到,为玉景麟宽衣解带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全是邢震英和儿子定邦,那种游弋、悲哀的眼神竟立刻就被看了出来。 玉景麟虽然年已五旬,但面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轻,最多只有四十岁的模样。玉家所有的王爷中,他不同于其他亲王的文质彬彬,他从小就练得一身好武艺,少年时便为平定内乱出兵打过仗,甚得先皇重用。若非如此,他绝不会有今日的地位,还能独揽大权,将少年天子玉盛辉完全变为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但面对齐淮礼时,他头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曾经有多少女人想要接近他这高贵的摄政王,可这个年轻的寡妇,做了他的侧妃已是无上的荣耀,竟然会拒绝他! 齐淮礼如此对他,玉景麟表面上一点也不生气。然而齐淮礼跟了他几个月,少说也了解了他的一些脾气,他越对自己冷淡,就越是令他感到不安。玉景麟的元配大妃青年去世,如今虽有四个侧妃,生的却都是女儿,若是她不能为他生一个儿子,逼急了他,恐怕玉盛辉的处境就越是危险。院门前突然传来人声,她转头一看,出现在门前的正是玉景麟,旁边站着一个身穿凤袍、看来约摸二十岁的美艳女子,她认得那女子就是王爷的外甥女——皇后潘氏。 “不知娘娘一大早就驾临敝府,所为何事?”玉景麟正满脸堆笑、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 潘皇后的脸色似乎不大好,话语中带着点埋怨,有有些质问的口气:“舅舅,皇上在民间选秀女的事,你为什么不站出来反对?难道你认为,我这个皇后多年无法得到陛下的宠幸,倒不如干脆让陛下自己选的女人来给他生儿子,等孩子一出生,你就不再需要我做眼线,直接把皇子掳了去,变成你的亲孙子?” “天啊,娘娘,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你贵为皇后,又是我玉景麟的外甥女,就算没能生下一男半女,皇上的其他嫔妃不也都没有孩子吗?有哪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敢在娘娘头上动土?” “哼,你说得倒好听,我看已经有人在我头上动土了!”潘皇后气冲冲地摘下几片红叶,用力撕成碎屑,抛在池塘里。 玉景麟见她如此大的火气,不禁吃了一惊:“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才选秀女没几天,掖庭署就给我送来文书,说是新添了一名贵人,还被皇上赐了一个‘平’字。舅舅,这难道不是你安排的?” “娘娘,你这回可真是冤枉我了,边境正在打仗,我顾那边还来不及呢。别说什么平贵人,这次入宫的五十名秀女,我连她们是哪家哪户的女儿都不知道。”玉景麟连忙辩解。 潘皇后见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道自己恐怕真是冤枉了他,但一点也不服气。“反正那个平贵人现在受到陛下的专宠,我心里就是气嘛!舅舅,你要是真为我好,就进宫见陛下,让他处置那个女人,否则我娘在天之灵都不会原谅你!” 玉景麟背后顿时冒出一把汗,他这个外甥女,从小就被他姐姐宜安公主惯坏了,直到母亲去世,她做了皇后,都还是一副刁蛮任性的小姐脾气。“我说娘娘,后宫的事,你一向不是都处理得很好,妃子们谁敢招惹你?这次怎么连一点芝麻大的事,也要我亲自进宫去见皇上?难不成那个平贵人是狐仙转世,会什么妖法,连你这皇后也拿她没辄?” “你还真说对了。” “什么?” “那平贵人没进宫之前,是个到处流浪的讨饭丫头,可刚一进宫,第二天就被召去侍寝,第三天就被封为贵人,难道她不是用妖法迷惑了陛下?没错,我是恨她,也想找个机会好好处置她,可她每天都陪在皇上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半步,我怎么下手?” “听你这么一说,看来她还真不简单呢。好,我答应你,反正过两天我要向皇上推举一个人做官,到时顺便就跟皇上提提这事,最好也能见上那个平贵人一面,瞧瞧她究竟给皇上灌了什么迷汤。”玉景麟伸手摸着胡须,眼珠诡异地转动了一下。 齐淮礼在树后清楚地听到“平贵人”三字,有些诧异,这个平贵人竟然能让皇后也无计可施,前来求助玉景麟,她心底不觉生起了一丝希望。她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直觉似乎在告诉她,总有一天她能熬过人生的劫难,和定邦重逢。也许,她正是为了这个梦想勇敢地活了下去,平贵人的出现,是否真是吉兆呢? “启禀陛下,摄政王在殿外求见。” 清晨,玉盛辉刚到偏殿坐定,就听见外面传来侍卫的禀报。 “皇叔?又是拿奏折来让朕朱批的?让他过两天再来,到时朕一并批了,省得他还跑几趟那么麻烦。” “陛下,王爷这回好像不是来送奏折的,还带了个陌生人,似乎确有要事。”侍卫又道。 “行了行了,你出去叫他进来吧。” 侍卫应声出去了,玉盛辉拉了拉龙椅后的帘子,对站在帘后的人道:“看见了吧?平日里上朝,都是皇叔在主持,奏折也是他看,朕就是个专门用来朱批的工具。待会儿他进来,你就能见识到他有多嚣张了。” 第四十四章 真相大白(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话音刚落,玉景麟便撩着衣袂,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偏殿,只是一拱手,叫了声“臣玉景麟参见陛下”,便到旁边的椅子旁坐下,将一条腿很自然地跷在另一条腿上,仿佛少年皇帝在他面前就得矮上半截。 “皇叔今日没送奏折来,侄儿倒是纳闷着呢,除了朱批之外,还有别的要事,朕是不是应该觉得受宠若惊?”玉盛辉撩起鬓边的头发,面带微笑,语调却很冷漠。 玉景麟摸摸胡子笑道:“盛辉,你不要误会,叔叔这次进宫来,并非是为了国事,而是有点私人的事想请你帮个忙。现在外边有个人正等着,我也不妨开门见山吧,那人是我去年招募的一个门客,经过我的多番试验,他是个难得的人才,想拜托贤侄授他个小官做做。” “原来如此啊,既然是小官,皇叔自己封了他不就得了?还用得着来请示朕?” “瞧你又跟叔叔开玩笑,御史令这个官职,可是必须得让皇上亲自下旨,授予官印,才能生效,堵住那些大臣的嘴,不是吗?”玉景麟笑得越发诡秘,不时转动的眼珠,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狡诈的老狐狸。 玉盛辉一听到“御史令”三字,双眉猛然一蹙,一股无名怒火直冲上头顶,连额头似乎都涨红了起来,太阳穴旁冒着青筋。“你说要朕授予他御史令之职?御史令在霓月公国乃是正二品官位,连从前的各诸侯国大领也最多能封到正三品,皇叔竟然要朕封一个连面都没见过、不知名姓、更毫无作为的人担任御史令,你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盛辉啊,你果然长大了,翅膀硬了,胆子都大到敢跟叔叔顶嘴啦?还是你终于尝试过鱼水之欢,征服了一个女人,变得有点像个男子汉啦?三日不见,叔叔还得对你刮目相看。”玉景麟虽在那里冷嘲热讽,心里却暗自惊叹,这小子现在的表情,那种气势,似乎的确和从前有点不同。 “皇叔的话朕听不懂。” “你听不懂?你专宠新欢平贵人,和皇后作对,我倒想问问,这些话是不是那个女人教你的?” “笑话,在皇叔眼里,女人还不如草芥,怎么区区一个平贵人,居然把你也吓成了这样?” “盛辉!” 玉景麟拍着茶几生气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肌肉难看地扭曲着。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邢震洲已经吞并了霓月九国中的七国,正在与朝光军交战,我看你最好还是依了我的话,封这个御史令。咱们叔侄虽然从来就不亲近,但这艘船要是翻了,你跟我可都得沉到海里!” “哎呀!朕好怕,真的好怕啊!” 玉盛辉抱着头,故意装出一副怕得要命的样子,玉景麟在旁看着,简直连肺都快气炸了,右手按住腰间的宝剑,就要拔出。 “好了好了,朕考虑考虑还不成吗?可是皇叔,你总得让朕先见见那个人吧,至少朕见到了他,问了他的名字,也不会不明不白做糊涂虫啊。” “算你还识趣。喂,陛下要见你,你进来吧!”玉景麟没好气地收回宝剑,朝门外高喊一声。 殿门打开了,只见外面走进一个三十来岁、身穿淡蓝色锦袍的男子,到了偏殿中央,拜伏在地。“小臣凌若松,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是他!竟然是他! 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冷星桓垂着头,停在一座阁楼下,陷入了沉思。当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时,她异常惊奇,但也就在那一刻,她终于得知所有真相,才提前离开了玉盛辉身边。 齐淮信是如何死去的,她并不清楚个中详情,可她几乎能肯定,齐淮信一定是死于凌若松之手。接着,凌若松为了借玉家的刀除掉邢震洲,设计将齐淮礼改嫁给玉景麟为妃,正是为了拉拢王族,一步步确立自己的地位。玉景麟颇有将帅之才,若是和邢震洲在蟾州直接交手,多半会两败俱伤,到时他来个渔人得利,天下恐怕就得改姓凌。 冷星桓越是想下去,就越觉得自己这个亲哥哥阴险可怕的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甚至恨不得当场就冲将出去,把霸风剑再次架上凌若松的脖子。然而,此时的她却也深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举剑了结了兄长的性命。凌若松是她的亲哥哥,也是她如今在这个世上所剩唯一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更令她心乱的是,凌若松已过而立之年,模样长得越来越像她父亲凌秉秋。只消一想起死去的父亲,她就会不断自责、内疚,当年凌秉秋被邢清扬间接逼上绝路而悲愤自刎,而如今的她却做了邢清扬之子邢震洲的女人,若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哥,岂不更是罪恶滔天?扶着栏杆的双手不停颤抖,她紧咬着下唇,仿佛老天正在使劲用皮鞭抽打她的灵魂,狠狠逼迫她做一个常人根本承受不了的艰难决定。 “平贵人,你好大胆!见到皇后娘娘,竟敢不下跪拜见!” 正在矛盾之际,一个尖利的女声忽然在她身旁不远处响起,吆喝的人是个看来二十岁上下的宫女,她再朝那边仔细一瞧,一群宫娥彩女正簇拥着一个珠光宝气的少妇朝这边走来。真是冤家路窄!她暗暗呸了一声,刚离开玉盛辉没多久,居然就撞上了她最不想在宫里看见的那个瘟神! 第四十五章 丧钟前奏(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每个人眼中的天下都不一样,或许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或许是苍茫辽阔的碧空,但无论如何,关键始终在于领导者,居安必须思危,等到劫难到来之时,才可全身而退。表象始终是虚幻,应看到隐藏的真实,方能取胜,否则即使失败,亦断了自己的后路。◆ 潘皇后站在石桥栏杆前,犀利的目光正对着冷星桓,仿佛两支放着阴光的毒箭,要把她射个透心凉。她朝着左右拍了拍手,几个宫女立刻上前,抓住冷星桓的手脚,要把她按倒在地。谁知冷星桓使了个“千斤坠”,宫女们耗尽了浑身之力,莫说是按倒她,连她的身子也没被推得晃动一下。 “皇后娘娘,在霓月公国,贵人是从三品内命妇,对皇后只需要行躬身之礼,还没到下跪的地步吧?”冷星桓一眼便看出这皇后是个刁蛮小姐脾气,才不打算给她半点面子。 潘皇后圆睁着杏眼,似乎在生气,但先前的凶光却已经全然不复存在。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新封的贵人竟如此难对付,连让她下个跪都比登天还难。而且,冷星桓看着她的那种眼神,虽然带着笑意,却寒凉得可怕,莫非……这个女子果真会妖法? “娘娘,让臣妾猜猜,您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呢?在想要不要找几个道士或者巫师,弄点灵符啊、狗血之类的东西,拿铁链把臣妾缠住,再作些法事除妖吧?不过臣妾得提醒娘娘,所谓的巫师,几乎全是招摇撞骗,您可别没除到臣妾身上的妖气,反而破费了银子。”冷星桓笑着朝她鞠了一躬,转身朝偏殿的方向走了回去。 “娘娘,您瞧她又返回偏殿了,分明就是仗着陛下的宠爱,全不把您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恕奴婢大胆,要是平贵人有天怀了陛下的龙种,娘娘您恐怕……”一个宫女低声在她耳边道。 “呸!那个贱人,本宫才不让她有那种机会!”潘皇后气得七窍生烟,可面对得意洋洋的冷星桓,她嘴上不服输,心里却堵得慌,对此人毫无办法。 “那么……要不要去请巫师?”宫女又多了句嘴。 潘皇后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又故作平静,“请!为什么不请?后宫里就是有这些个不干净的东西,早晚都得驱驱晦气,还不快去!” 冷星桓重回偏殿的时候,玉景麟已经离开了,玉盛辉斜倚在龙椅上,好像在思索着什么,还没发现她进来。直到她上前在他背后拍了一下,少年皇帝才转过头,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姐姐,你先前上哪儿去了?朕不是要你一直在帘后窥探皇叔么?” “拜托,你是皇上,我只不过是挂个贵人的名儿,陛下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地叫,就不怕有人把这事也禀报到你皇叔那里,给你安个莫须有的罪名,你的自由多半得比从前更少了。” “朕明白,可朕就是喜欢叫你姐姐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当着那些人的面,朕不是叫你‘爱妃’吗?但那俩字一出口,你自己不也听得不习惯么?其实朕也叫不顺口。” “那你叫姐姐怎么这么顺口?” “唉,谁叫朕的五个姐姐在朕登基之前都嫁了人呢?五个驸马都是权臣家族之人,又都受过皇叔的恩惠,女人啊,嫁鸡随鸡,朕从十一岁开始,可就再没叫过姐姐了。姐姐,朕的心情你一定了解,就好像那个凌若松一出现,你就离开了偏殿,不是吗?” 玉盛辉此话来得突然,冷星桓怔住了。窗外吹进一阵凉风,掠过她的发际,脸上不禁感到了一丝寒意。 “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玉盛辉扶住她的肩膀,望着她僵直的脸。 冷星桓仍然不开口,似乎也不想对着他的目光。 “掖庭署对于秀女的真名,只向朕一人公开,后宫所有的人只知道你是平贵人,但朕却知道你叫做凌若杉。若松、若杉……尽管这样相似的名字有巧合,可你的神情已经告诉了朕,那个男人是你的亲人,对吗?” “没错,凌若松跟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但你们兄妹俩并没有所谓的亲情,是吧?” “陛下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我既然答应了别人要帮忙,就不会食言。正因为凌若松是我哥哥,我才更要彻底粉碎他的野心,否则我连自己也不能原谅。”她紧蹙着双眉,微凉的秋风吹动额前的发丝。天气转凉之时,偏偏出现了一个凌若松,她生平怨恨的神明,似乎故意在和她作对,投下这样一个天大的难题。 “姐姐,姐姐?” 玉盛辉连续几次的呼唤,才让她重新回过神。 “对了,陛下在朝中没有可信的大臣,那么朝外呢?难道你登基时,就没有先皇的老臣支持你?还是……他们已经遭到了玉景麟的毒手?”她转移了话题。 玉盛辉摸着下巴,努力回忆着从前。“朕不是没想过找朝外的人帮忙,但父皇曾经派给朕的辅政大臣,早就被皇叔收买的收买、谋害的谋害,即使有三个辞官在外、保住了性命的老臣,也无法帮到朕啊。” “难道连密旨也送不出一封?” “宫里的信件要寄到外面,全都要经过皇叔的手,皇叔一方面故意让朕得知天下事,另一方面却不许天下人听到朕的声音,他就是这种老奸巨滑的人。” 第四十五章 丧钟前奏(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好狡诈的玉景麟……冷星桓走到窗边,沉默了良久,忽然心中一亮,“对了,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日子?比如举办宴会什么的?” 玉盛辉闭着眼睛想了想,突然睁开了眼,“呵,你不提朕倒没印象了,七天后是皇后的生日。” “是吗?” “当然了,每年皇后办寿宴,皇叔都会同他家所有的外戚进宫给皇后祝寿,朕要是不把这个寿宴办得隆重一些,皇叔就会找到一大堆理由来压制朕,一点一点把皇权收归到他的手中。”玉盛辉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好像并不愿意被提到这种事,会令他觉得十分丢脸。 冷星桓却点头道:“看来这鬼老天还算有眼,我返回这里之前,刚好见过皇后,大概能猜出她喜欢些什么,讨厌些什么。陛下请听我一言,你务必要将这次皇后的寿宴办得空前隆重,有多少金,都得朝她和你皇叔脸上贴。” “啊?” “不但要贴金,还得请巫师做法事,巫师请得越多,法事的规模越大越好。” 七日之后,蟾州皇宫的玉凤殿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寿宴。一般来说,宴会都是在黄昏之后举办,算是最吉时辰,但潘皇后的这一场寿宴,从清晨已经开始。更让潘皇后觉得高兴的是,玉盛辉竟然已经七天没有召过平贵人侍寝,宫女们传说是皇上也感觉到了平贵人身上的邪气,准备在皇后寿宴当天请来巫师驱魔,正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当日,她悄悄吩咐宫女,等皇上醉了,一定要将他扶到自己的寝宫。 这天的天气晴朗,御花园中的菊花和枫树似乎都打起了十分的精神,也在随纷至沓来的宾客向皇后道贺。除了玉凤殿,周围的殿阁都是宾朋满座,湖心的亭台之上,不时有乐师和舞姬们进行宴演,宾客们一边喝酒品茶,一边谈笑风生,就连玉景麟也几乎忘记了,边境上还是战火狼烟。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陛下能如此大费周章为您举办整整三天的寿宴,看来不就会有好消息了呢!” 嫔妃们说的几乎都是差不多的祝词,潘皇后虽然知道她们跟自己面和心不和,却还是听这些奉承之辞听得心花怒放。俗话说天子无真情,看来一点也不假,就算那平贵人本事再高,也不过只受了十多天的宠。潘皇后越是想到玉盛辉回心转意,她便越渴望头一次真正侍寝,能怀上个儿子,将来儿子继承皇位,她就是皇太后,到时玉景麟老死,她也能尽快摆脱舅舅的操纵。 宾客们送上的贺礼都是旷世奇珍,就连玉盛辉亲自送的,也是一座“百年好合”的白玉金边屏风,以显示对皇后的关爱。酒宴上,少年皇帝还不时拉着玉景麟对饮,似乎变成了极其幼稚、不知分寸的顽童,像蛇一样缠着皇叔,干了一杯又一杯。玉景麟虽然控制着玉盛辉,但压根儿不知道他的酒量有多好,数不清的酒水下了肚,被称为“海量”的他都已经快要醉倒,玉盛辉却还要跳到亭台上去和舞姬、宾客们一同跳舞逗皇后的乐子,好像比任何一天的精力都更旺盛。 酒宴沉溺在一片狂欢与醉意中,殊不知有人已趁着热闹悄悄溜出了皇宫,那个人正是谎称被关在某个地方接受法事驱魔的“平贵人”——冷星桓。 “放心,你既然肯给我们每人一两金子,我们今后不用再当叫化子,跑个腿送封信又有什么难的?我们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发现,顺利交到对方的手上。”街边的一条小胡同里,几个乞丐正拍着胸脯和冷星桓说话。 “那好,我就相信你们,这三封信,请你们帮我送到黛州刺史陆知初大人、庄浓刺史蒯滨大人和殷州刺史崇先德大人府上。我会先给你们一人一锭银子,等送完信回来,再把金子给你们。”冷星桓在他们每人手中放了一锭白银,乞丐们看得眼睛发光,不时用牙咬咬银锭,确认了是真的白银,一个个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三个人朝她磕了响头,便将信揣在怀里,朝胡同外飞奔而去。 “大姐姐,你……就三封信要送吗?”留下的一个身材纤小、十五六岁的小乞丐拉拉她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她,刚才那三个同伴似乎抢了他的“生意”,孩子看起来有些难过。 冷星桓蹲下身子,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才发现她原来是个女孩,笑道:“呐,小妹妹,你说对了喔,我这儿还有一封信,就是专门要你去送的。” “那么……我也可以得到一锭金子吗?”女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带点疑惑地看着她的脸,又似异常憧憬幸福的生活。 “告诉我,如果你得到一锭金子,想怎么用它?” “嗯……当然是给乡下的娘治病,帮爹把被财主强占去的几亩地买回来继续种田,还有,买一栋瓦房,让弟弟妹妹们全搬进去住,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大姐姐,你快把信给我吧,别看我个子小,又是女孩子,但我脚程比好多男人还快,就算你要我送到战场去,我拼上一条命也一定会把它送到。” “真是坚强的小姑娘……”冷星桓将信递到她手中,仿佛看见了自己从前的影子。这女孩脸上虽是脏兮兮的,仔细看看模样,生得却很水灵。如果那一天真能到来,她倒想把这孩子收到自己身边,做个贴身丫环,也免得她再遭逢苦难。 第四十五章 丧钟前奏(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邢……震……洲?这不那个可怕的覆雷魔王吗?难道……信真是要送去战场的?” “看来你识字啊,对,我要你把这封信送去边城三垣,一定要亲自交到那个人手上,并且你不能告诉他,这信是谁送的。怎么,你害怕这个人吗?” “覆雷魔王的名号,早就传遍了整个霓月公国,听说他打过胜仗,只要抓到战俘,从不留下一个活口。我虽然答应帮你送信,但是不是会死在他的手下,就不知道了……”女孩有些担忧地垂下了头。 冷星桓捧起她的小脸,对她点头道:“相信我,传说中的覆雷魔王只是他的一面罢了,尽管他有时出手狠毒,但实际上他的内心仍旧是火热的。他会杀了战俘,却还不至于滥杀平民百姓,如果不出意外,你是肯定能将信交到他手上,他还会赏赐你。” “大姐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有多了解覆雷魔王,但有你这句话,蓝儿仍然愿意给你跑这一趟,因为这么重要的信都能交给我,不就证明你对我绝对信任吗?为了这份彼此之间的信任,我死也不怕了。”女孩握住她的手,用力挥动了几下。 “兰儿?你叫兰儿吗?如花一样美丽的名字,还真为难了你出来乞讨呢。既然我们已经握过了手,那么就把真心交给对方吧,信就拜托你了。” 女孩本已转身,却又回过了头,天真地一笑:“你刚说错了喔!我的名字不是兰花的兰,我家在海边,我的蓝字是大海的蓝,记住啦!” 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御花园里的宫女们就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喂,你们听说了吗?皇后娘娘寿宴结束那天夜里,陛下根本就没有和娘娘合房。” “不会吧?那天晚上陛下明明进了皇后娘娘的寝宫啊。” “话是没错,可听娘娘身边的人说,陛下被娘娘扶到床上,倒头就大睡了起来,还打了鼾呢,连宫门口都能听见。” “陛下生得那么玉树临风,居然也会打呼噜?” “人家亲耳听见的,难道还有假?不信你们偷偷去看看皇后娘娘,如果陛下宠幸了她,她早笑开了花,还会闷闷不乐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娘娘好像并不高兴呢。那……那前几天陛下又上哪儿歇息的?” “还能上哪儿?平贵人。” 正说着,一串脚步声从石桥边传来,宫女们抬头一看,是冷星桓带着三个宫女正朝这边走来,连忙蜂涌上前,一个个争先恐后给她行礼,全都点头哈腰地道着“平贵人万福”。 冷星桓心里暗自好笑,这帮宫女从前跟皇后、嫔妃们说尽了她的坏话,如今见皇后的希望再次破灭,居然立马就给她道万福,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家伙。然而,她并没有让她们平身,而是一句话也不说,伸手左右挥了两想,从她们中间走过,故意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她怎么不让我们起身啊?”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可她还没走到桥对面,我们就不能起身,再难受也得忍着,谁叫她得宠呢?” “拜托,她明明就是故意的,再不下桥去,咱们的膝盖都得跪到破。” 宫女们大眼瞪小眼,看见冷星桓走到桥的另一端,竟在那里驻足不走,可折煞了她们。冷星桓看出了她们的心思,本想再折腾她们一阵,却见前面的小径上走来一个人,她才退到一旁,向来人躬身行礼,宫女们老远就叫着“王爷万福”。 “你……就是平贵人?”玉景麟看到冷星桓,猜到了她的身份,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回王爷,是。”她点头微笑,声调非常平静。 玉景麟斥退了宫女们,他自问阅人无数,但第一眼看见这个平贵人,便觉得她非同寻常。他斜倚在栏杆旁边,摸了摸垂下的胡须,冷笑道:“虽然算不得绝代佳人,但本王看平贵人的眉宇间透着一股独特的气息,纵然清高了些,不过的确跟普通的女人不太一样啊。” “王爷说笑了,就算不是乱世,霓月公国的女人都是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哦?平贵人,你这话倒挺有趣,不妨跟本王仔细说说,也许你会成为本王的知音,得到一笔大大的赏赐呢。” “既然是王爷要臣妾说,臣妾自当遵命,可无功不受禄,赏赐就不要了,听说王爷新娶了一位王妃,您那些金银珠宝还是留给她用比较好。” “看来你还挺有心的,连本王的妃子都能想到。只可惜啊,本王可没你平贵人有福气,新侧妃虽然是生得花容月貌,又精通琴棋书画,却始终连笑容也不为本王展现一次。” “王爷想要的,就是新王妃的笑容?那您想过没有,当您挖空心思想让她一展笑颜之前,了解过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无论如何都不爱笑的女人通常只有一种,那就是受尽了磨难和坎坷,被逼得走投无路,她的身体还活着,心却已经死了。女人始终是女人,她们不可能像某些男人一样喜欢要面子、逞英雄,柔弱中表现出来的坚强,往往都带着悲剧色彩,因为这样的女人,除了一扇随时都为她们打开的门,可以让她们走进去之外,旁边已经没有任何通途,而那条唯一的路,就叫做死亡。”冷星桓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深邃。 玉景麟大吃一惊:“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听你说话的语气,你似乎认识我的新侧妃,快给本王老实交待!” 第四十五章 丧钟前奏(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冷星桓神秘地一笑:“王爷,既然我哥哥都已经被您推荐到皇上跟前,要讨个御史令来做,咱们不就也成了同路人吗?臣妾还得多谢您,提携臣妾的兄长,省去了臣妾不少力气。” “你说什么?你的哥哥?凌若松……是你哥哥?” “如果您不信,大可以回去问他,他不是还没有接受皇上的授印,在贵府等待好消息吗?您就把他找来问问,他是不是有个妹妹叫凌若杉的,哦,别忘了告诉他,皇上身边的平贵人就叫这个名字。” 冷星桓的话一句比一句说得轻松,玉景麟的心却揪得发痛,他“唰”地一声拔出腰间宝剑,就要刺过去。谁知一个随侍匆匆忙忙地跑来,大声喊道:“王爷!不好了!大事不妙!前方来报,覆雷魔王邢震洲率领七万大军,已经攻到了蟾州,在十里外的丹桂山扎营,似乎随时准备直逼城下!” “什么?”玉景麟瞪大了眼睛,转身怒视着那名随侍,手中宝剑差点落地。 “王爷,小的没有半句虚言,这封是蟾州守将邱峙将军的战报和求援书,若是您不快些出动援军,邢震洲就要强行攻城。邱将军要小的转告您,梵灵步兵在霓月九国中自古以来就数第一,相信您一定也非常清楚,所以、所以……”随侍递上边关书信,几乎连话也说不下去。 “别说了,本王马上调集兵马,援助边关,绝不允许那个恶魔小子踏进蟾州半步!”玉景气冲冲地收了剑,此时的他已无暇顾及冷星桓。只因他做梦也没想到,邢震洲的大军数日前还在千里之外的三垣,如今就逼到了蟾州城前,杀他个措手不及。他狠狠撂下一句“回头再和你算帐”,便提着衣摆朝外飞奔而去。 邢震洲果真已经到了蟾州城吗?冷星桓只觉得心跳在加速,眼前突然一阵眩晕,究竟是兴奋还是激动,她无法肯定,但能肯定的是,自己那封匿名信已经送到了邢震洲手中。可是,许久没见邢震洲,她全然不知他因为她的“死”而变成了什么模样,是否逼退了玉景麟,他就会从此收手呢?曾经的她从不会因为看到血腥和杀戮而眨眼,更不会流泪,而此时此刻,上下起伏着的心却莫名地紊乱了思绪。 丹桂山坐落在蟾州城郊,山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桂子,只消秋风一吹,便不时有小小的桂花纷纷飘落,遍地金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邢震洲崇尚美,就连扎营所找的地盘,也通常是风景宜人但又是天然要塞之地。然而,当他离开要塞时,多半就是这一片风景变为血色的时候。 “大王,您又在想念星桓了?”奉胜昌看见站在山上眺望远方的邢震洲,上前几步,走到他的身旁。 “星桓已经不在了,我想又有何用?” 邢震洲回头,眼中流露着一丝凄凉,但很快的,他的脸色就变作了严肃。 “胜昌,蟾州城里有消息了么?” 奉胜昌点点头,“末将来此,正是想要将城内的消息禀报给大王。如同前次那个小女孩送来的信上所说,摄政王玉景麟已派出了援军坚守城池,相信他一前往边关,先皇的三位老臣很快就要在皇城内采取行动。” “那三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已经秘密进入蟾州城内,组织人手到处散播我军要攻城的消息,目前城内人心已开始慌乱,非常有利于我军即刻攻城。” “不,城是一定要攻,但现在还为时过早。” “大王这话怎么说?” “我之所以在丹桂山扎营,就是要让玉景麟不安,甚至恼羞成怒,让玉家的军队主动来攻打丹桂山。据那个女孩送来的情报说,皇军的兵权都掌握在玉景麟手里,而玉盛辉那个小昏君身边只有不到三千的御林军和侍卫。玉景麟能操纵霓月公国多年,不可小视,必须先让他深入对我军有利的地势,才有绝对的胜算。等解决了大鱼,小鱼自然就不用担心,那小皇帝最好能亲自上城驻守,如此一来,我军不仅能易如反掌地攻破蟾州城,还能一并取下他的首级。” “大王的决断英明,但是……您真打算要了玉盛辉的性命?”奉胜昌有些不解,只看见邢震洲眼中又露出了凶狠的光芒。 邢震洲整了整衣领,冷笑道:“要取得天下,就不能留下玉家的任何一个人,斩草不除根的后果,想必你也很清楚。当年竹姬只不过是平之渐的义女,都对梵灵藏了那样大的怨恨和愤慨,我能放过她,纯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发现她是真心喜欢你,才没有要她的命。我放过龙骏彪,也是看在星桓和靖儿姐妹俩的份上。但人的宽容总是有限的,所以这并不表示我都能像对待竹姬和龙骏彪一样放过其他人,胜昌,我不想每次都在你眼中看到这类疑问和犹豫,这个天下,谁够狠,它就是谁的。” 每当看到他这种目光,奉胜昌心中就会矛盾,邢震洲虽已称王,却仍然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但也许这个眼神,就是邢震洲为何能称王,而奉胜昌只能为将的原因。所谓的王者,正是需要一种霸气,奉胜昌曾在冷星桓身上也看到过,但多数人却甚是缺乏。不过,他并不想邢震洲的霸气转变为杀气,若是他推翻了玉家,杀气还未消褪,天下又将变成什么样子?他难以想象。 第四十五章 丧钟前奏(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人月两团圆!) 次日清晨,梵灵军便接到了玉景麟大军开出蟾州城的消息,七万大军兵分七路,朝丹桂山以包抄之势杀来。 皇军攻势凶猛,似乎所有人拼出性命,也想把梵灵军一网打尽。邢震洲不禁暗自感叹,若非算准了当日山间会雾气弥漫,恐怕梵灵军还会出现闪失。玉景麟绝不是那种只会安心在京城游玩的亲王,相反,他曾是久经沙场的勇将,行兵布阵同样有着自己的一套策略。 “将军!又一支敌军朝这边扑过来了!” “旗帜上有个‘赵’字,一定是玉景麟麾下大将赵助。传我的命令,兵分三路,从东、西、北三个方向迎敌,以金鼓为号放烈火神鸢!”小将梓央改舞动令旗,正在指挥作战,只等敌军一接近,要他们有来无回。 “是!” 不过半个时辰,赵助的兵马便接近了目的地,但很快的,他就听到前面传来敌军轰隆的擂鼓声,火光乍现。没过多久,前军使者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将军,不行!我军无法冲破前面敌军的防御,请下令指示!” “什么?无法冲破?敌军有多少人?探子回报不是说守在南山头的敌军只有区区两千吗?为什么我军一万精兵,也会吃这种亏?” “启禀将军,敌军的数目的确只有两千左右,但他们不知放出了一种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像飞鸟一样,冲入我军阵中,就起火爆炸。前面的栈道已经被烧着,有不少士兵受到大火袭击,也有的跌落了栈道下的深涧……属下认为,将军必须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住口!你一个小小的使者,本将军的决断是你可以左右的吗?我就不信我赵助会斗不过一支区区两千人的敌军!全军继续突破,不许后退,违令者一律阵前处斩!”赵助没好气地呸了一声,催马扬鞭,身后的皇军满月战旗随着秋风飘扬而起,在雾气中窜动,格外引人注目。 “将军你看!敌军大将亲自出马了!”一名梵灵先将指着山下不远处,朝着梓央改激动地喊起来。 梓央改嘴角一扬,露出了笑容,他正等着大鱼上钩,没想到赵助比他想象中还要气急败坏。他翻身上马,掏出流星锤,率领手下所有将士,飞也似地冲向了半山崖上正在架木桥的敌人。 “杀呀——” 两军终于开始了正面交锋,然而,银桂皇军对先前烈火神鸢的厉害还心有余悸,在栈道前损兵折将,梓央改又来得如此之快,梵灵步兵的威力已发挥得淋漓尽致。那些挥舞着刺刀、腰刀的红衣士兵,穿着轻巧的盔甲,一路劈来砍去,不是瞄准皇军的将士,就是对准那些刚架上的云梯和木桥。霎时间,皇军哀号阵阵,血溅山崖,血迹却很快被烈火浓烟淹没,沿路只留下了被烧焦的尸体和黑色的灰烬。 “放箭!快放箭!” 负隅顽抗的赵助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手中大刀乱舞一气,发现自己已战得筋疲力尽。眼前突然一花,头脑直冒金星,他伸手朝额上一抹,满手都是热热的、带着腥味的东西,眼前一片暗红,身子猛烈地晃起来。滚落马下的那一刻,他竟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用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兵器,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大叫了声“王爷万岁!皇军万岁!”,就趴在地上断了气。 “呵,好重的一颗脑袋啊!”梓央改手中铁线一扬,割下了赵助的首级,将它挂在马头前,朝着那颗还死不瞑目的人头做了个鬼脸。 银桂皇军的赵助一翼在梵灵最年轻的大将手下全军覆没,还未到中午时分,光秃的山崖上响起胜利的号角。梓央改摸了摸下巴,“真是可惜啊,烧掉了一片大王喜欢的丹桂树,还好烈火神鸢的威力不算太大,否则这几棵树也难剩下了,唉。” 就在梓央改大胜之时,西山头的奉胜昌军队正和另一支皇军作战。这支皇军的大将名叫吴愈,虽然他并不像赵助那样冲动,自然也不如赵助勇猛,但往往越是谨慎的将领,越是不好对付。他在奉胜昌的伏兵阵前试探了七八次,又退回了七八次,并且在他军中,有不少士兵用草叶、树枝做伪装,前面有盾阵掩护,无法准确得知其兵马数目。 “将军,咱们到底是主动进攻还是继续等下去?敌人在下面不断变换队伍,虚虚实实,叫人难以捉摸,只怕再等下去,山间的雾气散了,才发现敌人兵马众多,对我军反而不利。”一名副将凑到奉胜昌耳边道。 奉胜昌摆摆手,“不,我们恐怕不但不能轻易出击,反倒应该主动撤退。” “将军,您没有在说笑吧?此刻不论是天时、地利,都对我军有利,您从前不也对我们说过,两军一旦交战,攻击便是最好的防御,根本不用在意别的什么……” “你不是都说了那是从前吗?从前和现在的差异,可不能用同一种方式来衡量。就算别的将领或是大王都崇尚所谓的荣耀,我奉胜昌也不会拿军中将士的生命去开玩笑。对吴愈此人,我军所知甚少,遇到这种小心翼翼的将领,就必须得用适当的办法对付。石掣,你立刻传令下去,中军不动,后军一个分队一个分队依次作旋转撤退,从花枝涧小路绕到敌后,小心行事,不要让敌军轻易发现。” 第四十六章 无路可逃(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人月两团圆!) ◆为了梦中的江山战斗到底,或许是亡国者在抵御取代者时作出的最后抵抗,取代者会认为这是一件最愚蠢的事,有的亡国者却爱把它当成英雄的荣耀。此时此刻,逃兵恐怕才是真正的智者,因为人的本能就是保住自身的性命。崇尚气节,坚守信念的人,可能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正在被更多的人嘲笑。◆ “将军,敌军阵中没有动静啊,他们似乎还在等待我军先出手。”山壁后面,一名先将正站在吴愈身旁,话语中透着纳闷的口气。 吴愈探过头,朝前面望了一阵,的确没发现动静,敌阵中连尘土也没有扬起,更别说有鸟儿惊飞,自两军在山中相会后,山里的动物几乎都跑得没了影子。探子早就前来报告过,敌军的大将是威名远播的忠义将军奉胜昌,不仅是猛将,还是智将,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和对方硬拼,而是想等对方先出手,找到其弱点下手。谁料奉胜昌也和他玩起了按兵不动的游戏,越是接近中午,雾气就越淡,吴愈等得有点郁闷,悄悄传令给短刀手和弓箭手,准备趁雾还未消散之时,步步朝前逼近。 “呀——”正当他决定出手之际,不料身后远远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后军遭遇敌军奇袭,吴愈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小心谨慎竟酿成了这等恶果。奉胜昌的黑甲军自山上山下两面包抄过来,山中瞬间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金戈撞击、战鼓如雷。 “将军,绕到敌军后方发动突击,真是妙计,末将险些误会了您啊!”石掣跟随在奉胜昌身后,一面砍杀敌人,一面竖起大拇指。 奉胜昌朝他点头笑了笑,抡着镔铁双鞭继续奋勇对敌,敌人一个接一个在他鞭下落马,梵灵军气势如虹,越战越勇。自从奉胜昌在酆阳一战中败给武兆康后,经过长时间的反省,他总结了从前不少的经验教训,还亲自去过大墚,向老将军请教过兵法,切磋过武艺。如今他的鞭法经过武兆康指点,更加纯熟,威力远远超过了从前。 雾渐渐散了,太阳从上的那一边露出了半个红彤彤的脸,整个丹桂山都被染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而这美景已经不再属于吴愈和银桂皇军。 “抵抗!抵抗啊!你们怎么可以临阵脱逃?” 奉胜昌大军攻势凌厉,既快又狠,而此时,他已然摸清了吴愈军中的真正实力。这一支皇军数目虽然接近两万,但大多数却是中看不中用,差不多只有三分之一的勇士在浴血奋战,宁死不屈。至于那些胆小怕事的,占据了大多数,一见冲在阵前的将士死在敌军手里,吓得只顾逃命,转眼间全军就变成了一盘散沙。 “呔!敌将,你已经无路可逃,还不给我拿命来!”奉胜昌一声大吼,战马电射而至,双手铁鞭一挥,直奔吴愈。 吴愈被断了后路,前方又受敌,只好亲自上阵,挺枪来刺。他的身手原本不错,若是遇到从前的奉胜昌,两人也许还能打个伯仲。可现在的奉胜昌,得了武兆康“快剑”的精髓,攻势比风还快,那铁鞭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如灵蛇吐信,“波”地一声从对方长枪舞动的空隙中点了进去。吴愈大惊失色,想用枪杆去封,谁知奉胜昌那一招根本是假的,左手铁鞭“呼”地横扫,重重打在他的腰间,吴愈大叫一声,跌下马来。 奉胜昌正要上前再打,却见吴愈忍着痛欠起身子,狼狈地跪在他面前,哀求道:“将军……我投降,我愿意投靠梵灵,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 “我也想放你一条生路,但你偏偏是玉景麟座下大将,我们大王交待过,只要是玉景麟的兵,谁都不能放过,更何况你有特殊的官位?你要怨,就到另一个世界去怨你自己惹上了覆雷魔王吧。”奉胜昌蹙起双眉,朝两旁挥挥手,调转了马头。 “哇——”伴随着一声绝望的哀号,吴愈被两柄刺刀洞穿了身体,圆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他的手指还指着梵灵军返回的方向,仿佛在对覆雷魔王邢震洲发出无声的抗议,只是已没有丝毫作用。 “禀报大王,玉景麟麾下五员大将的首级已被我军取得,梓将军、奉将军更是全歼人数众多的赵助、吴愈两军。那位王爷快要按捺不住了,据探子回报,似乎立刻要发动总攻!” 正午刚刚过去,山下便传来了捷报,邢震洲站在大帐前,俯瞰着山下飘扬的烈火飞星战旗,发出阵阵笑声。玉景麟终于要被逼出来了!自从击败烈洛铁骑后,他就没再想过要打毫无把握的仗,硬战、奇袭、用计,一样都不能缺少,必定要在每场战斗中都将敌军杀个片甲不留。虽然最了解他的奉胜昌有时会提出反对意见,但更多的将士,皆视他为旷古铄今的大英雄,因为这种带了狠辣劲的霸气,的确让梵灵军后来每次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我要的三十名死士,都已经来了吗?” “回大王,他们到了,属下这就叫他们进来。” 近侍吉兴朝帐外唤了一声,数十名精壮的士兵大步走进了帐内,在邢震洲面前齐刷刷地站成一排,单膝跪地。 “你们都准备好了么?” “是!大王,我等已作好了一切准备!”士兵们的声音铿锵有力。 第四十六章 无路可逃(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人月两团圆!) 邢震洲走过他们的身前,将每个人都打量了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等一下吉兴将把刺刀‘暗奴’交到你们每人的手上,这种刺刀通体用精钢打造而成,就是巨石也能被劈烂,坚盾也能被刺穿。你们都是敢死之士,就意味着你们即使面临死亡,也要取下玉景麟的人头!当然,玉景麟生性狡猾多端,你们一定没那么容易找到他,所以必须混在乱军之中,找准目标一击即中,倘若让他逃了,你们就自刎谢罪吧!这场战斗的胜利者,绝不能是银桂皇军,必须是我覆雷魔王!” 死士们领命,在吉兴那里领了刺刀,陆续走出了大帐。吉兴正要告退,邢震洲忽然叫住了他。 “大王,请问您要吩咐小的做什么?” “那个孩子,你给我带来,我要让他和我同乘一匹战马,见证这场血战。” “什么?大王,您要六六他……” “怎么,你该不会在心疼他吧?”邢震洲剑眉一横,目光中透着锐气。 “不,小的只是觉得六六还太小,突然让他坐在您的马上,面对这种血腥的杀戮场面,可能会被吓到……”吉兴连忙解释。 邢震洲打断了他的话:“当初是你把那孩子送给我,提议训练他成为将来定天的左右手,虽然今后继承大统的是定邦,但定天是我儿子,他不能软弱,他身边的人同样不能软弱。这件事没得商量,你马上去把六六带到我跟前来,他跟上去战场是去定了!” 黄昏时分,残阳似血,就在这一刻,玉景麟与邢震洲的主力军在丹桂山开始了最激烈的战斗。丹桂山被撼动了,所有还生存和已经化为焦木断枝的桂树仿佛都在同金戈铁马声应和,从山顶传到山脚,发出阵阵回响。 邢震洲带着六六,乘在黑马“夜霾”的背上,一路下山,指挥着全军奋力战斗。看见鲜血和人头,六六时而会吓得闭上眼睛,但很快的,他又勇敢地把眼睛睁开了。或许是想起了曾经母亲一行人死后的惨状,孩子正努力试着去习惯面对这种场面,邢震洲打心眼里高兴,看来果真是孺子可教。 “六六,看清楚山下的皇军和梵灵军了么?” “看清楚了,可是大王,两支军队已经缠在了一起,六六看得眼花,分不清了。这样乱战,咱们的军队能打赢吗?”六六回头,疑惑地眨着眼睛。 邢震洲微微一笑:“你能看出这种混战,还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就证明你有战斗的天份。孩子,你现在记清楚我的话,两军交战,只要双方都没有绝对获胜的把握,极有可能就会陷入混战。而在混战中,需要做到敌乱我不乱,这才是最高境界。” “敌乱我不乱?” “没错,这次我之所以运用这种战法,表面看似乱七八糟,实则在军中安插了敢死之士,他们和普通士兵穿着同样的战袍,丝毫不会引起敌军的注意,但他们的身手要比普通士兵利落十倍。只要在乱军之中发现玉景麟的行踪,将立刻对其发动突击,用最短的时间拿下对方主帅的人头。” “六六记下了。”孩子应得很爽快,渐渐的,他不再害怕,抓住了缰绳,似乎还在渴望自己快快长大,好像那些奋战中的将士们一样,有一天能为国立下战功。 邢震洲在会心观战,山下的皇军可慌了神,梵灵步兵的厉害程度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奉胜昌、梓央改军队的加入,皇军阵势更是大乱。死士们混在其中,一面扮作普通士兵对敌,一面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寻找着玉景麟的所在。眼见镶着金边的满月旗队伍在往各处山涧中移动,死士们很快分散,两人一组,各自行事。 离一条山涧最近的一名死士猛然望见一匹白底黑斑的高头战马,上面坐着个看来五十多岁,身穿华丽盔甲的男人,正由重甲兵保护着,几大步便冲到了那人背后。他一跃而起,刺刀“唰”地一声便朝那人后心搠去,旁边的卫兵连忙上前来护,殊不知邢震洲的死士皆是高手,没等他们出手,马上的人已被一刀从后背捅到了前胸,惨叫着摔了下来。 皇军卫兵们吓得四散奔逃,死士上前割下了那人的首级,冲着山那边的同伴便高声喊道:“我拿下玉景麟的人头了!” 离得最近的一名同伴听到了他的呼喊声,飞奔而来,两人一碰面,却不约而同惊呆了。那名死士手上也提着一颗头颅,望了望自己的战友,甚是疑惑。“你说你杀死的是玉景麟?” “是啊,满月旗下穿白底镶黄袍、骑黑斑战马的,敌军都叫着王爷呢!” “奇怪了,我杀的这个人也是满月旗下穿白底镶黄袍、骑黑斑战马的,敌人也叫他王爷。” “不对劲啊,难道……我们干掉的都不是玉景麟?” 两人猛然惊觉,连忙跑去寻找其他的同伴。在两军对阵厮杀中,梵灵军士气越发高昂,皇军被逼得节节败退,然而,当死士们都集中在了一起的时候,竟是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一颗看起来差不多模样的人头。 “喂!你们在干嘛?”正在死士们纳闷之际,后面忽然传来一个洪钟般的声音。 “洛将军!我们都上当了!”为首的一名死士单膝跪地,满脸惭愧。 洛猛见他们的表情不对,一把勒住马缰,“上当?什么叫上当?” 第四十六章 无路可逃(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人月两团圆!) “属下等全都上了玉景麟那老狐狸的当,那家伙竟然找来了数十个和他身形相似的人当作他的替身,似乎早就猜到了大王的计策,故意引我们出手杀人,他自己却不知藏到了哪里……将军,我等不能除掉玉景麟,已无颜面回去见大王,只能在此……” “呸!亏你们都是被挑选出来的死士,上当了又怎么样?人还没找到,你们以为自杀谢罪就能赎清所有的罪过?就算你们死一万次,玉景麟还是漏了网!少在那儿说死,全都跟我下山,往南边去!” “将军……” “还愣着干啥?我军三面包围了敌人,他们只有往南逃跑才能全身而退。你们赶快跟我从水路去截,就算一直追下海,也得把人给我逮了!走!”洛猛催马扬鞭,战马前蹄腾空而起,风驰电掣般朝南疾奔而去。 尽管洛猛是个粗人,但关键时刻,并非他的直觉很准,而是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敌人,他认为往往朝不可能去的地方行进,倒会事半功倍。真正的玉景麟的确早已看出了皇军的颓势,抵挡不住勇猛无比的梵灵军,为求自保,干脆来了个走为上策。只是他丝毫也不甘心,此次的失败并非自己久疏战阵,或是指挥上出现了问题,他直到现在才发觉,那些表面对他俯首称臣的人,实际上大多数都是为了求安稳日子,并不想上沙场战斗。 站在船头上,玉景麟不停地叹息着,时而抬头看着夕阳的余晖,他觉得自己恐怕就是黄昏后那轮落到山后的太阳,落了下去,就再也无法被人看见,更不能让人欣赏到独特的美丽。虽然已经离开丹桂山甚远,耳边却还似幻似真地回荡着残酷的喊杀声,他无法想象此刻的山中正上演着什么样的悲剧,低头望着船下流淌的河水,河上仿佛都泛着血色和死尸的味道。 “王爷,事已至此,跟梵灵和议,好吗?”身后传来齐淮礼的声音,玉景麟不禁一怔。 将姬妾带在身边,是凌若松出的主意,虽然对冷星桓那时在宫中所说的话心有疑惑,玉景麟见凌若松如此做法,还能分辨得出他目前对自己仍然忠心,并且与妹妹定是不和。而齐淮礼却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又无法断定,看在玉景麟至今没有侵犯她,对她还不错的份上,她柔软的心对这个落难王爷竟产生了一丝怜悯。 谁知玉景麟一听她此言,冷笑道:“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一向不肯理会本王的王妃,居然主动和本王说话。淮礼,向邢震洲俯首称臣,这就是你作为王妃给本王的绝好建议?” “淮礼自从嫁入王府,承蒙王爷悉心关照,妾身承认当初怨恨过王爷,但将妾身送来银桂,都是凌若松一手策划,妾与王爷虽无夫妇之实,却始终有夫妇之名,怎能忍心看到王爷命丧在梵灵军之手?”齐淮礼言语恳切。 “你的意思是,本王若不投降,就必死无疑,这天下已经是他邢震洲的了?” “如今的天下是何种局势,连妾身一介女流都已看清,难道您还被乌云遮了眼?震洲虽然号称覆雷魔王,但亡夫震英始终是他最尊敬的兄长,只要您答应投降,他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定会手下留情……” “你给我进去。”玉景麟皱着双眉,左手捏成了拳头,右手指向船舱,冷冷地撂下一句话。 “王爷……” “叫你进去!听见没有?本王不想看到你!” 被玉景麟一阵怒喝,齐淮礼眼中凝上了泪水,走到船舱口的刹那,她正好与凌若松擦肩而过,既无奈又心痛。 “王爷,您没必要跟王妃发那么大的火,可别伤到了身子。”凌若松缓步走到玉景麟身后,又朝船舱中望了望。 玉景麟回头看着他的脸,没好气地发出啧啧声。“怎么,刚走了一个淮礼,又来了个你?本王看你这模样,倒不像是来劝慰,御史令没做成,你是巴不得本王早点死吧。” 凌若松鞠了一躬,故作赔礼道歉,又似在用动作表达着冤枉。“王爷言重,属下对您可永远是一片赤诚啊,倘若属下贪图那空虚的官位,如今还能陪您站在这船头吗?” “本王可没想过要你陪,就算你留在蟾州城里,没了本王做靠山,不是还有个平贵人?” “王爷的意思,属下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妹妹成了皇上的专宠,你莫非还蒙在鼓里?平贵人的名字叫凌若杉,和你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你敢说你没听说过这名字?”玉景麟眼中闪出锐利的光芒,直盯着凌若松的脸。 凌若松心里狂跳了几下,浑身顿时一瘫,险些跌倒在地。这世界为何会这样小?怎么无论到了哪里,都会碰上他那个灾星妹子?平贵人居然是冷星桓,她不但活着,居然还混到了皇帝身边,本事是不是也太大了?难道这个妹妹的存在,注定就是为了刑克他吗?他的双手颤抖起来,他所害怕的倒不是玉景麟指认他和妹妹勾结,而是如今得知此事,他已经无法再回蟾州城了。 夜幕终于降临,初升的月亮,将如水的光芒洒在河上。玉景麟没有在说话,凌若松却满腹不安,如今他脑中所充斥的,除了能逃离战场保命之外,根本容不下别的思想。 第四十六章 无路可逃(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人月两团圆!) 凌若松满以为故意献计给玉景麟,让他上船,去到邢震洲一时找不到的地方,再像当日害死齐淮信一样让玉景麟死掉,自己也好得到他调动皇军的信物金甲兔。只要得到那件象征兵权的东西,日后要东山再起便绝非难事,可冷星桓的突然出现,再次粉碎了他的阴谋。看着伫立在船头、面无表情的玉景麟,他的目光不时在旁悄悄闪烁,河面越来越宽,不知不觉中,眼前豁然开朗,船已行到了入海口。 “王爷,您看,我们已经到海上了……”凌若松试探性地开了口。 “是啊,夜里的海看起来虽然是一片漆黑,连月光也无法照亮整个大海,但这景色似乎比白天看海的时候还美呢。”玉景麟唇边浮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那么渡过了大海,您打算去哪里?” “哼,去哪里?你认为我们到了现在这步田地,还会有活路可走吗?”玉景麟回头,目光陡然变得犀利,将凌若松吓得后退了几步。 “王爷,您……您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呢?两军交战,胜负还未最终确定,您要是首先承认了失败,手下的家臣可就真的全都要散了!”凌若松心中着急起来。 玉景麟哼了一声:“你这家伙,少跟本王提什么家臣要散,我看分明就是你自己怕死吧?本王也是戎马出身,数十年来,最讨厌的就是朝中那些只会纸上谈兵、耍嘴皮子的文臣,你若是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就给本王闭嘴!” 凌若松心中气愤,但此刻他与玉景麟同坐一条船,偏偏他不会武功,要是起了冲突,吃亏的只有自己。他拼命让自己冷静,忽然想起了父亲凌秉秋,父亲曾经出过海,带着一批霜华富商同一个海外国做过交涉,心头一亮。 “属下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您也得相信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并没有被逼上绝境,即使走入了绝地,亦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王爷,继续往南,去海的彼端,传说中的瀚澜国吧!”他壮着胆子几大步重新走上前去,拜伏在玉景麟面前。 “你说瀚澜国?”玉景麟吃了一惊。 “是的,想必王爷一定听说过这个国家,虽然听来很遥远,但实际上它就在霓月公国的南边,与我国相隔着一片大海。在属下幼年时,先父曾与霜华商贾出使过瀚澜国,那是一个和霓月公国同样强大的国度,只是国王与外国的往来除了商业贸易,再无其他。听说瀚澜国人皆乃渔家出身,其水军之强,势不可当。若是我们能到达那个国家,王爷便能以霓月公国摄政王的身份亲自同瀚澜国王交涉,与他们达成协议。只要能举两国之力,王爷还怕斗不过那个反贼邢震洲?”凌若松抬起头,急切地道。 玉景麟沉默半晌,掏出手绢擦着额上掉落的汗珠,“你说得倒容易,就算我们能到达瀚澜国,他们又凭什么要跟我合作?” “这可就要王爷做出点小小的牺牲了,先父曾经说过,和瀚澜国人做生意,只要能投其所好就行。您知道他们国内最缺乏的是什么吗?一是农作,二是美人。我们只需先送美女给他们的国王,再承诺分农田给他们,让他们在渔业的基础上还可进一步发展农业,国王定会君心大悦。” “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本王倒是可以考虑把自己身边的几名姬妾送给瀚澜国王,到了这种地步,或许生的希望的确能超越死亡吧。” “王爷,属下所说的美女并非您的姬妾,而是新王妃。” “什么?你要我把淮礼送去?” 凌若松的话仿佛一个炸雷砸在玉景麟的头顶,这个人当日将青年守寡的齐淮礼献给他,如今竟然又要他把她转送给瀚澜国王?虽然齐淮礼一直拒绝他,但他不能不承认,他从未对一个女人产生过如此的怜爱,即使他怒斥她的时候,一看到她眼中凝结着无法滴落的泪,就会莫名地感到微微酸楚。 “王爷,只有王妃这样的女人,才能打动那蛮族国王的心啊!您现在舍弃了她,并不表示您就不爱她,不是吗?为了您的宏图大志,有舍才能有得,属下一片丹心,可昭日月,全都是为了王爷将来能东山再起!”凌若松跪在地上昂着头,说得感天动地,连眼泪都快掉了出来。 “让本王考虑一下,先加紧行程,往南继续前进。”玉景麟强忍着心中的苦涩,拼命不让人察觉,一面吩咐摇橹的士兵,加快大小船只前行的速度。 “玉景麟!你哪里走!” 西面的海上突然出现一片火光,玉景麟猛然一震,借着火光放眼望去,那竟是一排挂着烈火飞星旗的战船!站在当中那艘船头的,是一员独臂大将,挥舞着铜锤,正在指挥士兵们鼓噪呐喊。整排战船齐头并进,行动迅捷如风,船下掀起激烈的白浪,朝皇军战船所在的方向直袭而来。 糟了!那不是破虏将军洛猛吗?凌若松背后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对这个洛猛,他再熟悉不过,此人是霜华降将,陆战凶猛暂且不说,还擅长水战,在梵灵军中位居水军都督之职。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平日里看来粗鲁莽撞的洛猛,竟会得知他们顺水路下海出逃,率领水军沿另一条河追来,势要拦截这支最后的银桂皇军。 第四十六章 无路可逃(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玉景麟连忙下令再次加快行船,谁知洛猛的水军竟然放起箭来,船舱里传出姬妾们惊恐的叫喊声。皇军的士兵举起盾牌阻挡,但仅仅只挡得了一时,梵灵水军的几艘快船已然猛冲上前,接住了皇军战船的船舷。洛猛大喝一声“上”,跟着金鼓敲响,那些一手举火把、一手擎刀剑的梵灵士兵便扑上了敌船。 凌若松吓得面如白纸,他还是头一次亲身经历战场上的恶斗,其危险程度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若不是数十艘护卫船将大船牢牢护着,恐怕此刻的他已经身首异处。 鲜血飞溅,在月光和火光的交映下,时而亮红,时而暗黑,凌若松浑身发抖,用双手捂着眼睛,只露出一条缝,几乎不敢再看那残忍的场面。皇军士兵一个接一个丧生在梵灵水兵手下,被箭射中掉下海的,被长枪刺中挑下海的,被腰刀劈得四肢不全摔下海的,没过多久,深蓝的海上便漂起了一具具浮尸。那些死人个个身体肿胀、双眼翻白,头发乱七八糟散在脸上,比传说中的鬼怪还要可怕。而战船甲板上还在同敌军殊死搏斗的将士,在玉景麟的指挥下,似乎全然豁了出去,死命地负隅顽抗。 “他娘的!这些家伙真难缠,要是时间还充足,下河前找央改那小子要几只烈火神鸢就好了,省得浪费羽箭和兵刃!”洛猛紧紧握着手中的八卦生铜锤,见敌军损兵折将,仍在拼死抵抗,倒对玉景麟产生了些许佩服之情,然而,这样的敌人始终令他抓狂。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接上皇军大船的船舷,洛猛清楚地记得死士们是被他叫跟来的,自己又是没遵从邢震洲的命令擅自行事,倘若无法结果了玉景麟,不单死士们活不成,他这个将军恐怕也得自刎谢罪。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拔出腰间佩刀,使出了浑身之力,将刀朝着皇军大船的船头飞掷过去。 洛猛这一手来得实在突然,就听见船上主舵手一声哀叫,那把掷去的刀正不偏不倚砍中了他的颈项,顿时一命呜呼。船上的人全都惊呆了,原来在霓月公国长久以来的水战中,除了羽箭战就是接舷战,除非是发生意外,否则双方都不会先杀死舵手和橹者。但是不可否认,洛猛突如其来的一招发挥了奇效,大船上的皇军顿时阵脚大乱。 “冲啊!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活口!” 洛猛高举着铜锤,梵灵水军乘风破浪,呐喊震天,转眼之间,皇军的大船被团团围住。梵灵主战船终于接近了敌人的船舷,洛猛身先士卒,纵身一跃,跳上了敌船,一柄铜锤舞得虎虎生风,冲在前头的几个敌人才一上来,兵器还没沾到他身,便被砸得**迸裂。 “保护王爷!快保护王爷!” 听到敌人慌乱的喊声,乱作一团,洛猛更加确信真正的玉景麟就在这艘船上。正当后面的友军也欲登上大船之际,他朝后挥挥手,示意不让他们上来。众将士颇是纳闷,还在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不料大船上“哐铛”一声巨响,洛猛竟飞身跳上半空,右臂“哗”地朝下一挥,铜锤重重地砸在船上,居然将敌船硬生生地砸出一个大洞,带着血腥味的海水立刻从洞口灌了进来。 “怎么回事?”船舱中的玉景麟被船身剧烈的晃动惊觉,探头去看,但见洛猛提着铜锤一个劲砸船,勃然大怒。 “头戴王冠的人?你就是玉景麟!”洛猛转眼,刚好发现了他,身形一转,几大步便跨到了船舱前,抡起铜锤就朝对方面门砸去。 “不要!”船舱中传来女人的惊呼,洛猛看清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子,双眼发直,本已挥到玉景麟面前的铜锤陡然停在了半空。 “伯宗夫人?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洛将军,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伤害王爷,算我求你了!”齐淮礼奔到洛猛面前,满脸泪痕,几乎要向他下跪。 “夫人,难道您……”洛猛见齐淮礼如此模样,一切都明白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又一次成为了乱世的牺牲品,记得在霜华的时候,他时常出入齐一贤的大领府,也常会接触到还是郡主的齐淮礼。眼看着她被当作人质从朔芳出嫁到鹤平,如今再见她,她却偏偏又成了玉景麟的王妃,为现在的丈夫向他跪求饶恕,他的心就如针刺一般疼痛。 玉景麟蹲下身,扶起齐淮礼,凝视了她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幻灭,真是幻灭,想不到我玉景麟大势已去、死到临头,竟要靠我的爱妃为我求情……淮礼,你太傻了,邢震洲魔性难除,根本不会放过他的眼中钉,不仅是我,和他作对的人都得死!你看这个独臂的敌将,他用铜锤砸烂了船,水已经淹了进来,即使他不杀我,丢下这艘船径自离去,我们也只能葬身大海!我输了,我已经彻底输掉了这场赌局,玉家的天下,终于要改姓邢了!” “王爷!不!” 随着齐淮礼一声痛苦的惊叫,玉景麟已拔出了佩剑,月光、火光,在宝剑的锋芒上交相辉映,模糊了众人的视线。而当周围再次变暗时,那个执政近十年的摄政王、霓月九国的幕后统治者,已经倒在了船上。冰冷的剑还握在手里,指着洛猛所在的方向,剑身却被项上流下的鲜血染成了深红。齐淮礼浑身瘫软,双眼凝视着玉景麟带血的脸,身体无力地朝后倒了下去…… 第四十七章 怒剑断情(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我不希望到来的一天,终于来临了,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宿命,尽管到死,我也不会相信。如果死可以唤醒一个灵魂,我希望这一死,能重过高山,不要变成水上的萍。◆ “来人!快把伯宗夫人送到我们的船上,快!”洛猛一边让人砍下玉景麟的首级,一边朝友军船上吆喝着,几个士兵飞快地跑来,将昏迷的齐淮礼扶到梵灵战船上。 月亮悄悄躲进了黑云里,这个被血染红的夜,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深沉。玉景麟的无头尸体被遗弃在华丽的皇军战船上,随着船一同沉入海底,再也看不见。而还在皇宫中的少年皇帝玉盛辉并不知道玉景麟已死,覆雷魔王邢震洲将会对皇城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将军,我们在玉景麟的船里抓到一个人,说是您的旧识,一定要面见您,告知重要之事!” 洛猛刚刚下令开船逆流而上,前往蟾州城,一个老兵忽然来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卒,正押着一个衣衫破烂、狼狈不堪的人,推到他面前。 “这人是谁?我可不认识,大王的命令不是一个不留吗?你们明明知道,还带个战俘到我跟前来?”他没好气地冲着那几个士兵白了一眼,似乎要下令将押来的战俘斩首。 谁知那战俘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央求道:“洛将军,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不是玉景麟的人,我是凌若松——冷星桓的大哥呀!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哪里又能兴风作浪?请你手下留情,饶了我这条贱命吧,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你是凌若松?”洛猛一把扯住他胸前的衣襟,拨开他脸上的乱发打着火折子一看,认出了那张脸,嘭地一拳照面砸了过去。凌若松哪里承受得住洛猛的一拳?一下便被打得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大声喊痛。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呸!你少在这里跟我装可怜,你这厮最会耍心眼,我在朔芳的时候就见识过你的手段,真不知道我们大妃怎么会有你这种大哥!我告诉你,凌若松,你别拿大妃来跟我洛猛攀什么亲,你到现在还没死,那是你走运,不过现在你既然被押到了我面前,我们之间就没话好说,来人!” “洛将军!不要啊!我真有天大的秘密告诉你!我妹妹……我妹妹若杉她没有死,她还活着!我就算再坏心眼,她依然认我这个唯一的亲人,你要是杀了我,她定不会就此罢休!”凌若松吓得脸色煞白,只怕洛猛立刻就要拔刀砍他的头,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你说什么?大妃她还活着?”洛猛惊得瞪圆了眼睛,一把拉起凌若松的手臂,重新将他抓到自己面前。 凌若松战战兢兢地道:“将军,我是不知道若杉是不是已经成了你们的大妃,但我没有半句假话……摄政王昨日上午就在皇宫里亲眼见过我妹妹,还跟她争执过……如果我说谎,就……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皇宫?大妃怎么会在皇宫里?”洛猛用力扯着他,心中虽然还在怀疑,却发现凌若松浑身颤抖,看来的确不像是在撒谎。 “这……这……” “你倒是快点说呀!” “我怕说出来会死掉……” “哼,你怕死?那你不说更得死!”洛猛拔出匕首,架到凌若松脖子上。 “不要……不要!我说,我全都说……现在的若杉已经是皇上身边的妃嫔,听说选秀进宫后第二天就被皇上宠幸,一夜之后,皇上就封了她做平贵人。她……她如今和皇上如胶似漆,成天享乐,只怕是已经忘记覆雷魔王和梵灵了……” “胡说!大妃的性情我清楚,她绝对不是那种人!” “我有没有胡说,你们到了皇城,自然就能证明……看看,看看我妹妹她到底是帮你们大王,还是帮皇上……若杉是我的亲妹妹,谁也不如我了解她,她从小就不堪灾星的重负,想获取功名利禄,为了那些东西,她什么都肯做……乱世枭雄覆雷魔王,也不过就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像她那种女人,绝不可能对男人产生感情……” “来人!把他给我扔到海里去!”洛猛实在不想再听下去,背转过身大声下令。 “洛将军!洛将军!你答应饶我性命的!你不能出尔反尔呀!” 凌若松惊恐的呼喊声撕心裂肺,脸色如鬼一样的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却仍然无法让洛猛改变主意。不过片刻,两个士兵就抓住他的双手双脚,像抬一头牲口似的将他抬到了船头上,两双手就这样轻轻一放,他就哀号着跌进了漆黑的大海。 “将军,将军,你怎么了?”一个士兵见洛猛脸色不对,轻轻推了他几下。 洛猛垂着头,身体僵直着,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半晌才转过头望着手下,眼神迷离。“你说,大妃她……会是那种人?她为大王牺牲了那么多,会是在利用他吗?可是,凌若松的话却说得我心里直发毛,难道……一切真的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将军,等到了皇城再说吧,现在已是凌晨,相信天亮之前,大王的主力军就要对蟾州城发动全面攻击,也需要你的力量。”士兵扶住他的身子,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洛猛沉默着,没有再说一个字。茫茫大海上,只剩下浪涛翻涌的哗哗声,所有的血色与残酷都被暗夜湮灭,海浪荡涤着人的心绪,却让人异常麻木…… 第四十七章 怒剑断情(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黎明时分,洛猛提着玉景麟的首级,跟随着梵灵后军进了蟾州城,朝着目的地——皇城外围的本城策马而去,然而,他无法催马飞驰,甚至连那匹战马也似在闹别扭,不肯奔跑,只蹒跚地踱着步子。 这里真是繁华的京城吗?他不愿相信,一路上,到处都是战士的死尸和在战争中意外丧生的百姓,一群小乞丐混杂在难民堆里,见兵马到来,连躲避都来不及,慌忙朝城门外逃去。一片断瓦残垣中,他忽然瞧见一个腿上受了伤、近乎昏迷的女孩,连忙下马,跑到墙根下,扶起她的身子,大声叫道:“蓝儿!小蓝儿,是你吗?你快醒醒!” 女孩听到他的呼唤,缓缓睁开眼睛,朦胧之中,她还能认出这个曾在边城军营中见过的胡子大哥,当时正是洛猛带着她去见了邢震洲。她似乎要开口对洛猛说很多话,但或许是失血的原因,导致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不清,好半天才叫了声“猛子哥”。 “猛子哥……为什么?有人告诉我,覆雷魔王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毁坏我们的蟾州城,可是……可是现在,城已经不是从前的城了……我,我是被他骗了,还是被那个姐姐骗了?” “蓝儿,你说什么?那个姐姐……是谁?” “就是让我送信的人……那是一个好漂亮的大姐姐,她跟我提到覆雷魔王的时候,眼里闪着好古怪的光,好像又想笑又想流泪,我不懂,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只是,我曾经答应过她,要替她保守秘密,不告诉任何人信是谁让送的,但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可能就快死了,我实在……实在藏不住话了……”蓝儿吃力地欠起身子,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瞎说,你年纪还这么小,哪那么容易就死掉?”洛猛抱起蓝儿,放到自己的马上,只盼那匹战马能振作精神,载他尽快赶到本城。蓝儿所说的“大姐姐”,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人也许就是冷星桓,若真是她送的信,事情恐怕绝对不像凌若松所说的那样简单。 邢震洲到达本城下的时候,刚好是当天正午时分。昨日才出了太阳,今日却又变作了阴雨绵绵的天气,不过,天虽然飘着细雨,战士们身上却感觉被热气灼烧着,许是黎明前的攻城战,让他们汗流浃背。然而,外城已经陷落,本城就在眼前,只要攻下了这道最后的防线,要取下少年皇帝玉盛辉的首级就有如探囊取物。 “大王,后方来报,洛将军正带着摄政王玉景麟的首级赶来!” “是吗?想不到这次倒是粗枝大叶的猛子立了大功啊!”邢震洲闻听士兵的禀报,不禁大喜,他仰起头,任细雨洒在脸上,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要尽情享受这凉雨带来的变相快意。 “请问大王,要等洛将军来到之后再攻城吗?” “不用了,替我送个口信给城头守将,让他叫那小昏君打开城门,亲自出来见我。我不想再多造杀孽,只要他玉盛辉交出国玺,然后在我面前自尽,这一仗就不用打,可保剩下的银桂皇军周全,将他们收归我覆雷魔王旗下。” “谨遵大王之命,属下这就去!”那士兵干脆地应了一声,跨上一匹战马,朝城门下飞奔而去。 “什么?邢震洲那个反贼要皇上亲自开城,在他面前自刎?”当本城上的守将云开得到消息,又惊又怒,一把将梵灵士兵送来的箭信撕得粉碎。 “那将军是准备要和梵灵军决一死战了?”旁边的副将林时羽望着云开坚决的表情,自己似乎还有些犹豫。 “怎么,你好像很不安啊,莫非是怕了那些叛军?” “将军,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我们的皇军如今只剩下守本城的最后三千兵马,敌人只消出动一万精兵,我们就抵挡不住啊!敌人刚才送来的信上不是写着吗?摄政王都已经被他们砍下了人头,我们若还是一味盲目地效忠皇上,这全城的人可都得……覆雷魔王的狠毒您不是没听说过吧?他不出手则已,只要一出手,那就是血洗城池呀!”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您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天下的局势吗?摄政王已死,皇上年少,身边又没有多少势力,银桂玉家就要完蛋,即将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将军,覆雷魔王虽然有时凶残暴戾,但他为何造反,您想过没有呢?这个历经百年乱世的霓月公国需要统一,他正是充当了那样一个先驱者,想以最后的战争来结束一切纷争,在这一点上,他不但没有错误,反而是进步的,不是吗?” 云开一听林时羽这话,气得火冒三丈,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呸!什么覆雷魔王?那家伙是无恶不作的乱臣贼子!当年我们一同入伍,共同在满月旗下发过誓,要并肩作战到最后,誓死效忠我朝天子,我看你早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此时皇上好不容易才摆脱摄政王的控制,但即将面临最大的危难,你却变相劝我投降,你有什么资格做皇军的将领?真该被雷活活劈死!” 林时羽不吭声了,看着云开捏着拳头转过身的背影,他只是在心底对他发出无声的嘲笑。忠心、誓言、气节,本城里还有很多这种被无形又无奈的绳索勒着脖子的人,他们的愚忠真是滑稽到了极点。或许正是被这些东西束缚着,他们才能成为被载入史册或来不得被载入史册的所谓英雄,他们觉得自己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第四十七章 怒剑断情(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他缓缓地站起身,背对着云开,朝另一个城楼的石阶口走去。此刻的他,只有深深的叹息,他宁愿自己被人唾骂为贪生怕死之徒,也不想就这样白白战死。而云开这类人,不仅没想过给士兵们留一条活路,反倒还要将他们送到刀口上,同他并肩站在风口浪尖,他的确不贪财,可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这种人究竟值不值得敬佩呢? “皇上驾到!”正在这时,城楼的台阶下传来禁宫侍卫高亢的禀报声,林时羽定睛一看,只见玉盛辉带着冷星桓,正快步朝城楼上走来,连忙前去相迎,叩拜行礼。 “天啊!陛下,您怎么上这里来了?城上危险,您还是快回宫去吧!”玉盛辉突然登上本城,将云开着实吓了一大跳。 “不要惊慌,朕此次前来,是想在这城头亲自会会那大名鼎鼎的覆雷魔王邢震洲。”玉盛辉的声调格外平静,面上带着微笑,眼神中丝毫看不到恐惧。 云开越发觉得吃惊,他不是第一次见着这个少年皇帝的面,但却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如此坚强的神情,与从前那个玩世不恭、连朝都不上的“安乐公”截然不同。不过,他不敢违抗皇命,急忙让士兵前去城楼传出口信。 半个时辰之后,邢震洲乘着“夜霾”来到了城门前,奇怪的是,他竟是独自一人,根本没带士兵在身旁。他右手擎着方天画戟,左手按着腰间的覆雷剑,勒马的刹那,“夜霾”昂首朝天一声长鸣,风吹得他身后的黑色斗篷呼呼作响,露出里面的银白色铠甲。那双宛如神一般明亮的眼中透着锐利的光芒,似要划破朦胧雨雾,烈火飞星战旗在不远处随战鼓的擂动而飘舞,玉盛辉心中不禁暗暗慨叹,好一个英姿飒爽的覆雷魔王! “陛下,是他来了吗?让我去……” 冷星桓得知邢震洲就在城下,正要走到城墙堞口,玉盛辉却拦住了她。“姐姐,这是梵灵邢家与银桂玉家之间的事,朕希望你不要在这种时候插手。” “玉盛辉,你终于出现了,要是再迟一步,我就不敢保证是否会喋血皇城,什么奢华的宫殿,可能都会付之一炬吧。”邢震洲看见了城头上的少年皇帝,话虽说得异常嚣张,心里倒觉得有些意外。这小皇帝长大了、长高了,居然还是个英俊挺拔的男子,连气势也和数年前朝拜时见到的那个毛头小孩子大不相同。 然而,城中的冷星桓听到邢震洲的声音,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那个说话的人,她还没看见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了。喋血皇城?把宫殿付之一炬?那些血淋淋的词语,从他口中说出,怎么会变得如此稀松平常?难道……他灵魂中蕴藏的魔性,全然占据了躯体,战争,已经把他胸中仅存的一点善良本性都抹煞了吗? “邢震洲,难怪你号称覆雷魔王,朕知道你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这也是朕钦佩你的一点。如今朕就在你眼前,皇军的实力也比不上你梵灵军,你要杀死朕可谓易如反掌。但朕即使面临死亡,也仍然想知道,你夺得皇位之后,会怎样治理这个国家?”玉盛辉俯视着城下的人,朗声问道。 邢震洲纵声长笑:“有意思,真有意思!想不到你这个小昏君死到临头,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和我讲道理。反正你也活不久了,既然你要这样问,那我倒想先听听你的高谈阔论,想让我把国家治理成什么样子。” 玉盛辉唇角轻扬,回头望了冷星桓一眼,对邢震洲答道:“朕希望自己死了以后,你能爱民如子,首先戒掉嗜血的习惯,再着手为百姓重建家园。但凡这世间的生命,都是神明播下的仁德之种,随意杀生,已是天理不容。朕不怕死自己一个人,怕的就是邢家取代了玉家之后,乱世只能暂时结束,只消有人一点燃暗藏的导火索,历史又将反复上演。” 少年皇帝这番话,着实令邢震洲心头有些震撼。然而,他仍旧是个骄傲的魔王,玉盛辉不过才十**岁,竟对他最讨厌的神明坚守着虔诚的信仰,一听到“神明”二字,他便异常恼怒,顿时被冲散了理智。“拿神来压我?呸!我邢震洲最恨的就是那些虚无缥缈偏偏又蛊惑人心的东西,覆雷魔王就是要彻底颠覆神意!这个天下,我只相信武力,以武治国,实行严政,国内才不会出现混乱,海外各国也能慑于我国势力。什么仁德、什么神意,通通都是无稽之谈!玉盛辉,听你一言,我更加确信自己的决定没错,是你挑起了魔王的怒火,那么我就让你亲眼看着蟾州皇城毁灭!” “震洲!你住口!”一个女子的声音,猛然牵动了魔王的心扉。 邢震洲抬头朝玉盛辉身旁望去,与那人四目相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身体却僵在那里,左手抓住马缰,愣了半晌。身后传来一片惊呼,奉胜昌、梓央改,所有的将士,一个个心中都像袭来了浪涛,一种莫名的强烈感觉排山倒海般涌上了头顶。 “星桓……星桓?我没有做梦吧?”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清丽的脸庞、那秀雅的眉眼,那温柔而又坚定的神情,似怀着重逢的激烈之爱,亦似藏着淡淡的忧伤……尽管身着嫔妃的服饰,额上的赤星也被隐去,但她果真就是他一直思念的冷星桓! 第四十七章 怒剑断情(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乍然相逢,恍如隔世,不论是邢震洲还是冷星桓,在视线相接的那一刻,两人究竟怀着何种心情,就连他们自己也无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 “震洲,别再杀戮了,收起你手中的剑吧,你不相信神明,我同样也不信,但就算要布武天下,陛下和蟾州城的民众又犯过什么滔天大罪呢?没错,当日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想和你一起终结乱世,我以为激起你的雄心壮志,煽动你深藏的野望,就能一统江山。可经历过生与死的挣扎,我才发现这两者其实存在天壤之别,陛下的话或许在你听来荒谬,然除去神明之谈,他所想要建立的何尝不也是一个梦想的国度?他所怀揣的天下,乃是竭尽全力爱护百姓的心啊!” “星桓,你……你说什么?我们刚刚才重逢,我看到你还健康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有多兴奋,可你呢?你竟然帮着玉盛辉,要劝我收手?我还不知你怎么会来到这里,你身上那些绫罗绸缎是从哪里来的?玉盛辉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邢震洲两眼发直,冷星桓刚才的一番话,简直让他难以置信。 玉盛辉傻了眼,之前他就猜想这个混进宫的女子就是闻名九国的巾帼英雄冷星桓,此刻得以证实,恐怕这两人的爱之深,比他想象中的更甚。可偏不凑巧的是,云开已带着士兵护在他们周围,恳请道:“陛下,您没感觉到邢震洲那股嚣张劲儿吗?跟这种反贼根本无条件可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屠城!您跟平贵人还是先暂时撤到安全的地方,让臣等与敌军交战吧!” “平贵人?”邢震洲心中一紧,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涌起,城楼上冷星桓的身影已然模糊不清了。他深深记得出征前那个激情的夜晚,她温柔地说过她爱他,即使他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她也会跟他一起万劫不复……她的身心,她的一切,从那时起已经全部属于他,此刻却被人称为“平贵人”——玉盛辉的妃嫔,从三品职位的内命妇,这个称谓,已撼得他几近崩溃。 “姐姐,他怎么了?朕不是之前就吩咐过,让你不要出现的吗?”玉盛辉清晰地看见邢震洲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神情陡变,眼中似乎要喷出地狱的火焰。 冷星桓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了一下少年皇帝的手,突然纵身一跃,施展出绝顶轻功,从城头飞身而下。淡黄色的衣袂,在风和雨雾中轻盈地飘舞,宛如一朵黄云,翩然而至。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邢震洲翻身下马,飞奔上前,想要去抓着她的手臂,谁知冷星桓坠落的一刹那,身形一转,他只扯下了她的半拂衣袖。抬眼看时,她的目光是凄凉的、幽怨的、悲哀的,他还从未见她这种眼神,她连手也不让他握住,玉盛辉对她来说,真的是那么重要,从前和他的海誓山盟,真的化为泡影了吗? “震洲,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心目中重要的人,就放了陛下,放过蟾州城。否则,我即使死,也会挡在你身前,保护陛下到最后一刻。”半晌,她朱唇微启,语气仍然和在城楼上时一样坚定。 邢震洲开始是愣了片刻,忽然苦笑起来:“刚才你跳下城楼的时候,你可知我心里在想什么?我以为你这样做,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你后悔了,决定要回到我身边,和我一同冲进皇城去,实现我们当初的诺言……我真是傻,你已经成了平贵人,连额上的赤星都没有了,我竟然还会天真得想要跟你再续前缘。” “震洲……” “为什么?我的梦想眼看就要成真,可我做梦都没想到阻挡我攻破皇城最后防线的人竟然是你……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成也冷星桓,败也冷星桓!” “你冷静下来听我解释好不好?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其中的原因太复杂了,我无法马上跟你说清楚,你先答应我别进攻皇城,好不好?震洲!” “住口!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管这背后到底有什么原因,你现在是玉盛辉的妃嫔,已经是铁的事实,你背叛了我,还要拼死保护那个昏君,就算是天也难容!你越是要如此袒护玉盛辉,我就越是愤怒,我告诉你,这城我今天是攻定了!”邢震洲一把扯下身后的黑斗篷,抛上天空,后面的梵灵将士们见此情景,纷纷举起了刀枪,蓄势待发,只等他一声令下。 “既然你不肯听我的劝告,执意攻城,那就拔剑吧!”冷星桓双眉一蹙,右手回转,朝腰间一抽,霸风剑“唰”地一声出鞘,明晃晃的剑锋横在身前,沾不上雨滴,闪烁着银色的寒光。 “天啊,奉将军,我师姐她拔剑了!怎……怎么会这样?”梓央改抓着身旁奉胜昌的手臂,实在难以想象眼前的情景。 “你问我,我问谁?星桓是我的义妹,大王又是我的主子,我现在连自己该帮谁都不知道,可恶!”奉胜昌的心情不比他平静,冷星桓有多爱邢震洲,他再清楚不过,可如今她竟然对自己心爱的男人拔剑,连他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怀疑,冷星桓恐怕真的变了心。 “不行,我得去阻止他们!”梓央改说着就要拍马冲上前去。 “你给我站住!” 奉胜昌策马拦在他前头。 “臭小子,你不想活了吗?此时的星桓是想和大王解决私人之间的事,你还没看出来?他们之间容不下别人,至少这时候,他们所在的那片土地上连风都吹不进去!谁也无法劝他们收手!” 第四十七章 怒剑断情(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梓央改忿忿地退回了阵中,用力将马鞭摔在地上,事已至此,他必须得听奉胜昌的话,只是心中的愤懑和无奈无处发泄,刺痛了他的心。周围一片议论纷纷,即使是军队,大家都没了顾忌,似乎知道此时你一言、我一语,城下的两个人不会听见,将军们也没心情让他们住口。然而,其中也有人开始怨恨冷星桓,他们明明已经把冷星桓称作了大妃,可这“大妃”还没被他们的大领大人正式迎娶,无缘无故就变成了皇帝后宫中的“平贵人”,覆雷魔王邢震洲被戴了如此大的绿帽子,简直丢脸到了极点。 邢震洲擎着覆雷剑,与冷星桓相对站在城门下,就连玉盛辉惊慌的呼声,二人仿佛也听不见了,而不论是皇军还是梵灵军,都没有任何人敢在此时上前插手。邢震洲连自己都不清楚,这覆雷剑到底是如何出鞘的,望着满脸悲凄的冷星桓,他竟抬起手臂,自然而然将剑尖指向了她。 “是你先拔的剑,也是你挑起了这场战斗,既然你丝毫不念往日的情份,要与我刀兵相向,我只能应战。不过,现在在你面前的我并不是什么覆雷魔王,而只是一个愤怒、绝望的男人,一切的过往,就让我们彼此用剑来结束,无论生死,宝剑交锋之时,便是情断义绝之时!” 邢震洲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听在冷星桓耳里,如同沉重的铁秤砣,一个接一个砸来,要把她的灵魂砸得粉碎。他的眼中已看不到往日的半点温柔和情意,有的,只是恨,像严冬一样冰冷刺骨的恨。她此刻突然很想流泪,但眼泪却丝毫不听使唤,似乎偏要倒灌回心底,胸中充满着又苦又咸的味道。 一阵大风刮来,笼罩着的雨雾猛然被掀动,冷星桓与邢震洲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挥起了宝剑,霸风、覆雷,双剑一撞,迸射出青蓝色的火星。所有的爱与恨、所有的往事,都在剑锋相碰的瞬间,变成了悲愤。风过,乌云又像山峦般从人们头顶上压了下来,实在叫人忍不住咒骂这鬼天气。然而,风和云又哪里听得到人的怒喝和埋怨? 站在一旁揪着心却不能动手的奉胜昌和梓央改,一个沉默着把苦水往肚里吞,一个声嘶力竭地呼喊,他们更为城门下交锋的两人感到痛惜。那两人曾经爱得轰轰烈烈、经历重重困难,好容易才相聚,偏就为了自身的矜持,谁也不愿向谁认输,变成了敌人。他记得原天铿生前对他说过,并非作为老将,对冷星桓成见太深,而是这个姑娘和邢震洲实在有太多相似之处。两个性情相似的人,身上皆带着逐鹿天下、不肯向命运屈服的霸气,终究无法天长地久。那时,奉胜昌还在误会,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的确,人虽有能战胜命运一说,但往往在某个时刻、某种环境的影响下,仍然难以坚持自身的立场,而变得苍白无力。他甚至越发觉得,他和竹姬真是乱世中的幸运儿,若是这种近乎折磨的爱情加在自己身上,他全然不知自己能否承受,又该如何面对。 黑云之下,邢、冷二人正斗得不可开交,远远望去,只见剑光,不见人影。邢震洲的覆雷剑是黑铁制造,沉重异常,并不在乎锋芒的锐利,说他的招式是“刺”,恐怕用“硬碰”还要来得恰当。而冷星桓运剑如风,剑招越来越快,直捣、斜刺、横扫,剑法万变,诡秘莫测。霎时间,轻灵的霸风剑似变成了飞舞的光点,如繁星般散落,在昏暗中闪耀,飒飒连声,勾勒着疾风过处的深痕。 邢震洲早知冷星桓武艺高强,但从未和她拼过剑,连平日里呆在一起的时候,也未曾和她拆过一招半式。此时一交手,他才真正见识到她的厉害,他邢家祖传的剑法虽然在霓越九国中号称一绝,但冷星桓的剑法得了梅岩师太的真传,千变万化,难以捉摸,两人一战,竟无法分出胜负。 冷星桓同样惊于邢震洲的身手,虽然她剑法精妙,但要胜过邢震洲,恐怕也只能胜在招式上,若然拼起力量,她始终是个女子,不如男子劲力强大。而且,如果说她是经过师傅的严格训练才有了今日的高强武艺,邢震洲则是一个天生的武士。姑且不论他手上的是不是覆雷剑,就是任何一种兵器到了他手里,他都能将兵器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两人一战就是一百多回合,旁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似乎全都忘记了这一战所代表的是邢家和玉家,确定谁将成为霓月公国新的主人。 “收手!你给我收手!我要率兵攻城!”眼看着冷星桓鬓边渗出汗水,邢震洲硬起的心不禁再次对她产生了怜惜。 “不!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是要缠着你,哪怕重创,也绝不让你有下令攻城的机会!”冷星桓倔强地咬着下唇,不知是旧伤还未痊愈,还是染了风寒,她感觉有些晕眩,越是打下去,越是力不从心。忽然,她的身体深处莫名其妙地传来悸动,莫非……她的武艺已不如从前,渐渐失去胜算了吗? “是你逼我的!”正在她头脑一阵昏花的刹那,邢震洲发出痛苦的长啸,覆雷剑“唰”地朝她当胸搠来。 冷星桓的身体突然一侧,霸风剑并未挡住那黑色剑锋,覆雷剑竟从她左边肩胛骨下透入,劲力之猛。她一声闷哼,朝着城门那边横摔了过去,重重跌在地上,血花飞散…… 第四十八章 枭雄有悔(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乱世的成因乃为政之败,百姓拥护的始终是和平安定,相反,越是嗜血而战,他们百姓越不会拥戴这样的主人。倘若为君之人,无法满足自身的欲望,则会变作贪婪,以“魔性”来统治国家,战乱或许不过片刻,就要死灰复燃。真的英雄明主,需要顺应时代,把万众之心之当成自己的心。◆ “姐姐!”城楼上传来玉盛辉的惊叫,他转身就欲下城,云开和将士们几乎是拉扯着将他拦住。少年皇帝拼命挣扎,却脱不开众人的手腕,云开担心皇上一时冲动会做出不理智之举,此刻的皇军战士,个个都已准备好与那残忍的覆雷魔王决一死战。 “大王!”奉胜昌、梓央改带着精兵一拥而上,令士兵举着盾牌,遮盖了邢震洲所在的一方土地。 两军皆已进入战备状态,却迟迟无法真正动武,猛可里,邢震洲扑将过去,一把搂住了冷星桓的身子。鲜血浸湿了她的衣襟,汩汩流淌着,他接触到的她身体的双手被染红,看见她微翕的双唇、半启的眼眸,他只觉得整个人仿佛都要虚脱。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躲开?我……我竟然把你伤得这么重……可是,那个玉盛辉,对你来说真的比生命还重要吗?星桓,我恨你,真的好恨你!”他凝望着她,眼中含泪,又透着极度的不甘。 “震洲,要恨……你就只恨我一个人吧,我死了,如果能唤醒从前的你,我不会后悔……”冷星桓握着他的手,已经握不紧了。 伤口的剧痛麻木了意识,冷星桓眼睛闭上的那一刻,邢震洲紧紧抱住她,一颗心似乎要被尖刀割裂成碎片。什么战争,什么天下,在这个瞬间,全然抛到了九霄云外,整个世界,仿佛都已不复存在,只有痛苦和神伤,潮水般翻搅着他的五脏六腑。 “天啊!我师姐她怎么了?好多血!”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凄凉和伤痛中时,梓央改突然看见冷星桓不大对劲,小伙子已顾不得什么主仆规矩,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力推了邢震洲一把。 “大王,您要是还爱我师姐,就把她抱回营里去!你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模样?如果不尽快救治,您就注定要后悔一辈子!” 梓央改这一近乎疯狂的举动,将邢震洲和众人猛地“唤醒”,邢震洲才发现冷星桓身下的罗裙全被暗红的血浸透。他惊慌失措地抱起冷星桓,翻身上马,叫了声“回营”,梵灵军连忙跟随着他飞奔而去,颤抖的回音,渐渐消失在雨雾之中。 敌军撤退,云开和手下们才放开了玉盛辉,连连跪下请求皇上恕罪。玉盛辉望着邢震洲远去的背影,好像根本没听见周围众人的话,也没发觉他们正在叩拜,直到敌军走远,他才转过身来。 “陛下,请听臣一言。” 云开单膝跪地,郑重地道。 “臣知道陛下舍不得平贵人,如今邢震洲已方寸大乱,正是我军反扑的大好机会。只要我军趁现在一举出城,突袭他们所在的蟾州外城,就算不能大获全胜,至少能来个擒贼先擒王,杀了那个反贼,夺回平贵人。臣下恳请您,尽快下达旨意吧!” “不,朕不想和邢震洲打仗,朕想亲自去外城拜访那个人,和他面对面谈谈。”玉盛辉的声音非常平静。 “陛下,您怎么可以冒这种险呢?平贵人出事,邢震洲一定更加怨恨您,您却要御驾前去外城,只怕那个魔王就……” “云将军,这是朕自己的决定,去拜访邢震洲,朕不会带一兵一卒,你们谁也不许阻拦。”玉盛辉说着,转身朝城中走去,只留下一群皇军将士干瞪眼。此刻,少年皇帝身上散发出的坚毅之气,令他们第一次感到震慑,或许的确没有人能再阻止了…… 蟾州外城邢震洲的卧室里,大夫和两个丫环正忙得不可开交,邢震洲和几员大将都站在外面,看似镇定,其实各自心中都异常紊乱。当邢震洲从赶来的洛猛那里得知曾在边城收到的信可能是冷星桓所书时,他浑身猛然一颤,就在这时,大夫打开了门。 “大夫,星桓她……怎么样了?”他连忙凑上去询问。 大夫望了望他的脸,叹息着摇摇头,“大王,小人实在无法想象您会对大妃下如此重的手,刚刚用上好几种针法,才给她止住了血,完成伤口包扎。大妃的性命目前是没有了大碍,只是现在她很虚弱,可能还得等几个时辰才会苏醒,最可惜的是她那一摔,跌得太过厉害,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 “你说什么?孩子?星桓她……她怀孕了?”邢震洲和大将们都惊得睁大了眼睛。 “小人不敢有所隐瞒,大妃的确怀了近三个月的身孕。小人记得此次随军出征时,大王就在出征前一天宠幸过大妃,推算她怀孕的时日,几乎完全吻合。大王,请恕小的多嘴,您这次真是冤枉了大妃,也间接害了自己的孩子,唉。” 大夫长长地叹了口气,带着一个丫环去抓药了,邢震洲却像雕塑一样愣在卧室门口,身体忽然晃动几下,几乎昏厥。奉胜昌扶住他的身子,他才回过神,两眼无助地乱转,好像陷入无边的沙漠,迷失了方向。当他侧过头,看见躺在里面的冷星桓,突然扑上前去,坐到她的床前,紧紧握住她无力的右手。 没有语言,没有眼泪,他只是这样握着那只手,凝神地看着她苍白的容颜,任窗外的秋风将窗纸吹得哗哗作响,他眼中,仅仅只有孤灯下静静躺着的一个她。从白天一直坐到夜里,他吃不下任何东西,也合不上眼,除了用手心中传递的温度呼唤她的名字,没有别的办法。夜色越来越清冷,雨渐渐大了起来,仿佛是这小房间里沉重的忧伤,让老天失声痛哭,冰冷的雨滴,将他呼出的气都凝成了霜。 “大王,换我来守星桓,您去歇歇吧。”奉胜昌轻轻走进房间,低声在他耳边道。 邢震洲好半天才转过头,两眼无神地望了望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对我杀人的报应?大夫适才告诉我,星桓是因为伤得太重导致流产,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能再生育的希望……我刚刚照过镜子,看见镜中有一张狰狞的恶魔面孔,我竟然怀疑星桓对我不忠,那时我怎么,怎么就不给她时间解释呢?我不仅重创自己的妻子,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我真是恶贯满盈、罪浪滔天……胜昌,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简直该死,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无法原谅自己。” 奉胜昌听了他这话,心头不禁涌上一股无名之火,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但很快又垂了下来。“的确,当初在烈洛的时候,你答应过我,要竭尽全力好好守护星桓,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别说如今她因为你变成这样,就是雁口合战的时候,大家以为她死了,我就想狠狠揍你一顿。可是,我如果揍你,星桓就会不开心,所以我不会对你动手,我要你用一辈子去还她的爱。” “那么,就让我一直守在她身边吧,我……也很想知道事实的真相。”邢震洲喃喃着,重新回过头,奉胜昌的身影却已消失在了门外。 就在这时,冷星桓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嘴唇似在翕动,邢震洲连忙拿起桌上的水杯,扶起她的身躯,将杯沿贴上她的唇。然而,她虚弱的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连水也喝不进去,他强忍着眼中的泪,自己含上一口水,将她放下,用自己的嘴贴上她的樱唇,小心翼翼地将水给她灌了下去。 “震洲……震洲……不要,不……” 抬起头的时候,邢震洲隐约听到她在唤她的名字,可是那双眼睛无法睁开,或许她正做着可怕的恶梦。他搂着她,将她的头贴在自己胸前,细心地抚着她的头发和后背,好像在呵护一块易碎的水晶。此时的冷星桓是那样柔弱无助,实在难以想象的她从前在战场上的飒爽英姿,她伤的不仅是身,连心也被击得粉碎,或许她在冥冥之中,已知道自己失去了孩子,痛不欲生。 滚滚热泪,终于夺眶而出,邢震洲吻着她的前额头,咸咸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脸庞,他才看见她额上渐渐露出了那个赤星胎记。 第四十八章 枭雄有悔(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他明白了,明白了她故意隐藏胎记,定是带着不为人知的苦衷,尽管她和玉盛辉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他并不清楚,却对自己不相信她充满了深深的自责。“星桓,别做恶梦了,别再折磨我的心了,好不好?我现在真想把灵魂融入你的身体里,让我为你分担所有的痛苦,你知道吗?我竟然直到现在才发觉,没有你的天下,到处都是冰冷残缺,到处都是孤独寂寞。我不要皇位了,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星桓……星桓,星桓!” 一声又一声深情的呼唤,他不知疲倦地叫着她的名字,那是他给她起的名,他要她永远像神明一样威武,像星星一样灿烂。冷星桓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眼角悄悄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垂着头吻着她指尖的邢震洲没有察觉。 “大王,小的有要事禀报。”门外传来近侍吉兴的声音。 邢震洲定了定神,让他进来,见吉兴一脸古怪的模样,有些疑惑。“我不是说今晚不理外面的任何事么?大半夜里来吵我,还慌里慌张的,到底怎么了?” “呃……是有人来拜访大王。” “谁?” “皇帝玉盛辉。” “玉盛辉?”一听到这个名字,邢震洲惊得站了起来。 吉兴悄悄凑到他耳边道:“大王,那小皇帝是自己来的,车乘停在城外,是洛将军给他开的城门,他跟前儿连侍从和宫女都没带呢。士兵们私下里都说,玉盛辉傻得自投罗网,要不是您还没下令,他们恐怕早就动手了。因此,您看……要不要把他绑起来,明日押他进皇城,逼他交出国玺?” 邢震洲原本心里生气,恨不得杀了玉盛辉,但得知那少年皇帝是独自前来,反倒引发了他的好奇。“不,暂时不要动他,把他带到这里来,我要当着星桓的面跟他谈谈,看那小皇帝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吉兴得令出去了,没过多久,几个士兵擎着刀枪,带着玉盛辉走到了邢震洲卧室门前。他并没有身着皇袍、头戴皇冠,而是穿了一件普通的锦衣,缓步走进房内。看见躺在榻上的冷星桓,少年皇帝眼中涌着泪花,正想上前仔细看看她,不料邢震洲沉着声音喝道:“玉盛辉,你能进得这个门槛,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星桓是我的女人,你敢碰她一下,休怪我宝剑无情!” 玉盛辉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忽然回过头,望着他的脸庞,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的确是你的女人,但做你覆雷魔王的女人真是可怜又可悲。你真的爱她吗?朕不知道你所谓的爱到底是何物,如果她是朕的女人,朕绝不会不听她解释就冲动地向她怒斥,更不会朝自己的女人挥剑。” “别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用这种训斥的口气和我说话!” “邢震洲,你跟朕呼呼喝喝不要紧,可你忘记了这里还躺着你的女人吗?你这样会吵到她,让她不得安宁,你知不知道?为了压倒朕,为了你那份高傲的矜持,你根本不顾她的感受,难道这也叫所谓的爱?” 邢震洲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坐到椅子上,紧蹙着眉,放低了声调:“好,我先不跟你胡搅蛮缠,你敢孤身一人前来拜访我,也算有点英雄气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专程到外城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朕想告诉你事实的真相。” “真相?现在星桓还没醒,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即使你不相信,朕仍然要说。当日朕在民间选秀女,表面上谁都以为是朕需要享乐和繁衍后代,乃荒淫之举,其实朕是为了对抗皇叔。借选秀之名通过秀女引荐民间贤士,哪怕机会非常渺茫,朕也必须一试,皇叔的为人朕很清楚,若是天下归他所有,定会大乱。刚好,在选秀那天,冷星桓以凌若杉的名字登记参选,朕也不知她是用什么方法蒙混过关,竟通过掖庭署的检查,来到了宫中。但是,她那时并不是想帮朕,相反是想绑架朕,目的只有一个,都是为了你——邢震洲。”玉盛辉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思绪仿佛回到了自己和冷星桓初次相遇的那天,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说……她是为了我,才想要绑架你?可后来为何又成了平贵人?”邢震洲见他目光中含情,不像是在说谎,倒想继续追问下去。 “你根本无须怀疑她,那晚朕召她侍寝,以及后来她常常待在朕的身边,我们之间都没有做过任何苟且之事。从那夜开始,朕知道她对你的感情,就怀疑她是九国闻名的那位巾帼英雄冷星桓,只是不能最终确定罢了。而她在对朕的久日观察中,逐渐淡漠了那份敌意,她和朕就像姐弟一样,时常谈起心里话。宫廷之中,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朕事事都受到皇叔的压制,在后宫又被皇后监视,为了不让姐姐受到迫害,只能将她封了贵人时时带在身边。” 听了玉盛辉语重心长的一番话,邢震洲不禁暗暗吃惊。他根本无法想象,从前总以为玉盛辉是个昏君,可如今当面一谈,才发现这少年皇帝竟有此等宽大的心胸。难怪冷星桓对他下不了手,就是现在,他想拔出覆雷剑砍下他的首级,恐怕也会犹豫不决。望着他澄澈的双眸,他苦涩的笑容,邢震洲脑中居然无端地出现了大哥邢震英的影子。玉盛辉的那种眼神,是一种憧憬着美好、渴望和平的眼神,好像寺庙中供奉的佛一般安详、仁爱,甚至看透了生与死,全然和他的青春之龄不相称。 “你看着朕的眼神好奇怪啊,是觉得朕会说出这种话,令你感到很意外?”玉盛辉看见他的表情,不由笑了笑,又恢复了孩子般的天真。 “也许吧,如果没有你皇叔玉景麟,我想你应该可以做一个好皇帝。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后路,只能继续前行,你应该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两天前有探子回报,玉家曾引退的三个老臣黛州刺史陆知初、庄浓刺史蒯滨和殷州刺史崇先德似乎有所动作,只消你这个皇帝一翻身,掌控了实权,我梵灵邢家可就……”邢震洲按着腰间的剑柄,手指不断在上面抚挲。 玉盛辉淡淡地道:“朕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陆知初、蒯滨和崇先德虽然支持朕,但并没有任何实权。朕当初给他们送信,要他们到处散播梵灵军已攻进城、天下必乱的流言,是为了打乱皇叔和大臣们的阵脚,这也是姐姐出的主意。” “是星桓?难道……我收到的那封信真是……” “没错,那天是皇后的生日,她故意要朕大办三日宴会,拖住皇叔和他的耳目,还请来巫师为皇后驱邪,让朕同她演一场戏,将她囚进冷宫。在皇后的寿宴上,众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之际,她就换了便装悄悄出宫,为朕送信,也包括她自己改变了笔迹写给你的信。她不想朕受到伤害,但她是你的女人,又必须帮你一把,让你能顺利进攻蟾州城,击败皇叔的军队。她写下那封信,字里行间藏着多少无奈和痛苦,连朕也无法想象。” 邢震洲只觉得脑中一声轰鸣,瘫坐在椅子上,真相!所有的真相正如玉盛辉所说的一样,他没有理由去怀疑什么,而面色已然惨变。好不容易才平静一点的心情,此刻却再次震痛了他的灵魂,他这个祸,简直闯得太大了。他甚至不敢想象,冷星桓要是醒来,会变成什么模样,他伤害她如此之深,就连孩子也失去,她内心深处所有的坚强,恐怕都会在一刹那间全部粉碎。 玉盛辉无奈地摇着头,望了望榻上的冷星桓,又回头望着邢震洲。“朕记得当年父皇在世时,曾告诉过朕有关霓月公国五大名剑的传闻,而其中有个秘密,只有玉家嫡系子孙才知道。覆雷、霸风双剑本是一对,一烈一煞,相辅相成则王天下,对立冲突则亡天下。朕早就料到玉家的皇权早晚会被推翻,那都是玉家皇族中人才德不够的缘故。邢震洲,你本是绝世雄才,可每一个人都有其人性上的缺陷,就算是你覆雷魔王和朕自己,也丝毫没有例外。若是你要取朕的性命,尽管拿去,只是朕现在死了,会觉得可惜,因为无法再跟姐姐说上半句话,也无法得知将来的天下会在你的统治下变成怎样了。” 第四十八章 枭雄有悔(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第二天清晨,玉盛辉返回了皇宫。本城守将云开仍在城楼上驻守,对皇上还能活着回到本城的事,他既惊讶又欣慰,但问起外城那边究竟发生过何事,以及平贵人的情况,少年皇帝始终缄默不语。 皇宫的御花园,萧瑟的秋风吹落了满地黄花,仿佛隐含着银桂玉家的掌权时代即将结束之意,连树都弯下了腰,枝叶低低地垂落。在深宫中的一座阁楼里,玉盛辉意外发现了潘皇后的尸体,她的颈上系着三尺白绫,据宫女说,潘皇后似乎是在得知舅父玉景麟死后自尽的。而从前那些挂名的三宫六院,个个都没了踪影,剩下的宫人不过数十人,全都是曾经伺候过先帝的侍卫、宫女和管事们。自玉盛辉跨进宫门那一刻起,大家就纷纷跟在皇上身后,一张张绷紧的脸庞,一个个坚定的眼神,好像都在对他们的主子说着:“如果玉家要亡,奴才等都愿意跟随陛下,共赴黄泉。” 玉盛辉在桂树下沉默了半晌,抬头将宫内上上下下环视了一遍,走到那群人的中间,朝他们躬身施了一礼。 “陛下,您这是……” “陛下,奴才们怎可受您如此大礼?” “请陛下起身,您这般模样,真是折煞奴才们了!” 众人见皇上突发此举,全都惊慌失措,跪倒在地。在他们眼里,这位少年皇帝虽然被皇叔限制行动,以至从小到大都理不了朝政,但平日对宫人们却谦和仁爱,甚得他们敬重,尤其是那些看着玉盛辉从小长大的几个老管事、老嬷嬷,已是泪流满面。他们全明白,这定是玉盛辉最后一次呆在皇宫,只等梵灵人一进入内皇城,百年执政的银桂玉家就会从此在这个世上销声匿迹,他们只可怜这年轻的皇帝至死也寻不到自由,无法像个普通人一般活得洒脱。 “不许哭,你们听见了吗?谁都不许哭,好好听朕说完最后的话。自朕登基以来,你们尽心竭力服侍,却和朕一同遭受皇叔的压迫,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受尽了委屈,一切皆是朕的罪过,因此朕才会向你们行礼,请求诸位的谅解。如今,朕将和银桂玉家一起消逝,可你们得继续活下去,谁也不准再提殉死之类的事。覆雷魔王邢震洲虽然有残暴的一面,但朕相信,从今开始,他能将山河破碎的霓月公国打造成全新的国度,至少在他执权期间,不会再出现诸侯割据,天下将得以太平。” “陛下,您……” “朕向你们保证,朕所说的都是事实,你们若还当朕是主子,就必须遵循和信任朕的遗言!” 玉盛辉忍着眼底的泪,将宫人们一个接一个扶起,宫人们却更加悲伤,无法抑制泪水下坠。而就在此时,忽听外面传来马蹄声响,几个身穿黑甲的梵灵士兵蹬蹬蹬地飞奔而来,背后插着烈火飞星旗,其中一人高叫一声:“大王驾到!” 是覆雷魔王来了!宫人们全都站起身,眼望向御花园门前,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拳头,玉盛辉的神情却依旧平静如水,上前阻止了他们的行动,一脸坦然,缓步走近那几个梵灵士兵。 “皇帝陛下,看来您一点也不担心,是已经看透了一切,准备好上路了吧?我们大王立刻就到,等他来了,您自己选择适合的方式吧,保证不会受什么痛苦。”为首的一个士兵似笑非笑地朝他说着话。 玉盛辉仰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之际,已默默表示了答应。就在这一刻,他的目光刚好和进来的邢震洲相对,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他站在那棵桂树下,任凭飞散在风中的黄花落在身上,宛如一道凄美的风景。 生有何欢,死又何憾?若战争的烽火不再燃起,他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灵魂也能永远得到安慰。虽然他并不算完全了解邢震洲,但冷星桓能爱上的男子,就一定会是一块质地优良的木材。而邢震洲的雄心壮志,只是恰恰建立在了要推翻银桂玉家的基础上,但倘若他能收敛自己的魔性,真正理解了天下人的心,他就会是一位明主。 “朕已经准备好了,你想要用何种方法处置朕,朕都毫无怨言。朕明白,也从姐姐那里听说过不少关于你的事,你自幼生性叛逆,一心想要成为邢家与覆雷剑的继承者,都是为了平定天下、统一九国,忍过常人所不能忍,受过常人所不能受,全都是为了让乱世终结,让国家强盛,让霓月公国真正成为万众瞩目的大国。其实,朕又何尝不跟你的想法相近?只是朕的力量实在太过薄弱,姐姐说得对,连‘月异星邪’的传说,朕也无力去否定,世间也只有你邢震洲才配做她的另一半。但愿朕死后,你能全心治国,亦全心去爱她,若是打不开自己心中的那扇门,不能坚强地面对现实,朕化为鬼魂,都会嘲笑你是一介懦夫。” “陛下!”邢震洲忽然掀起斗篷,单膝跪倒在玉盛辉面前,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令玉盛辉、宫人们和梵灵士兵们全傻了眼。 “那个嚣张的魔王不是扬言要杀了陛下吗?为何反而向天子下跪?” “将军,咱们大王是怎么搞的,难道他不想夺下玉家的皇权?到最后突然收手,那我们连年浴血奋战,不是都前功尽弃了?” 众人议论纷纷,玉盛辉看着拜伏在地的邢震洲,竟有些不知所措。 第四十八章 枭雄有悔(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年轻的皇帝睁大眼睛,直盯着面前的人,身体僵直,好像变成了一座木雕。“你……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如星桓所说,您确实是一位仁德之君,震洲虽然双手染血无数次,杀的都是该杀的人,但若取了您的性命,恐怕就真是万死也难以赎罪。如今霓月公国已经统一,不论是布武天下,或是以德治国,皆是可行之道,既然玉家追寻的同样是太平盛世,震洲又何必非要将其灭族?杀了不该杀的人,当臣年老之时,恐怕就会后悔莫及。” 他竟然改口自称“臣”了?邢震洲恳切而郑重的言语,令玉盛辉的心猛然一颤。他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人,此时的覆雷魔王,一双眼中已全然消褪了仇恨和愤怒,恢复了明澈。 “陛下,若是您还觉得臣有所用,请原谅臣的罪过,臣愿戴罪立功,誓死守护天子。只要玉家人能坚守这份仁爱之心,震洲定当全力效忠,绝不再对玉家倒戈相向!” 少年皇帝禁不住热泪盈眶,这个骄傲的枭雄,对他俯首称臣,并非是一种屈服,而是愿意做他的左右手,和他共同建造美好的新国家。也许,他们都站在某个岔路口,面临前路的选择,而最宽阔的那条道路,终于被找到,这条路,正是足可为天下带来福泽的光辉大道。当两只手紧握的一刹那,玉盛辉笑了,仿佛重获新生一般,笑得那样欣慰而坦然,周围的众人,尽皆叩首,种种恩仇,都在这个瞬间烟消云散。 “有你这句话,朕应该可以安心了,邢震洲,既然你已做出绝对,那么朕就赐你平武王的封号,让你和姐姐都来协助朕,弥补从前的罪过,给百姓建造一个安定、祥和的国家……”少年皇帝话音刚落,突然身体晃动了几下,朝桂树那边倒了下去。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邢震洲猛地上前扶住他的身子,众人惊慌失措地涌上前来,将玉盛辉围在当中。只见少年皇帝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像是突发急病一般,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邢震洲伸手去探他脉搏,却几乎感觉不到跳动。他怔怔地望着脸上陡然失去血色的玉盛辉,陷入了极度的疑虑和惊愕之中。 正值青春年华的皇帝玉盛辉毫无先兆地病倒,宫人们都吓得面无人色,邢震洲更加料想不到,偏偏在他放下恩怨、好不容易决定要与玉家化敌为友之时,会迎来一个天大的噩耗。 宫中的太医早已在得知蟾州危急时逃走,邢震洲请来自己军中的大夫,替皇上诊脉。大夫诊了许久,似乎都没有什么办法,只在那里长长叹着气。 “大夫,陛下这到底得的是何种疾病?”一个老管事上前担心地问。 大夫看了看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陛下从前有像这样突然晕厥过吗?” 老管事摇摇头,退了回去,众侍卫和宫女们也没有任何人开口。然而过了片刻,一个老嬷嬷突然走上前来,“我记起来了,在陛下六岁的时候,曾经也无故晕倒过一次,那时为他诊断的是宫中的程御医。” “那位御医怎么说?” “说陛下只是染了风寒,不过……每年的秋天,他都会给陛下送一些珍贵的药材,我记得其中有一味很特别的药,叫绯雪禾。直到瑞鼎二年,程御医去世,宫中的医官全换了王爷的人,陛下也没有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嬷嬷努力回忆着一幕幕往事。 大夫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像是惊恐、焦灼,又似悲苦、遗憾。沉默了半晌,他才低声道:“陛下得的病,乃是霓月公国百年来都极为罕见的病症,叫做‘双十血隐症’。” 邢震洲惊得目瞪口呆,他童年时就听母亲说过这种的可怕的绝症。据说百年前,梵灵邢家的祖先邢允谦的宠姬李夫人,就是得了这种病,正值青春之龄,便玉殒香消。 “大夫,双十血隐症可是不治之疾啊,你真的确定陛下得了这种病?” “大王,小人也不敢相信,陛下自六岁起就身患此等绝症,然而绯雪禾是采自冬日海上冰山里的昂贵药材,本身带着剧毒,但的确是控制这种病症的唯一良药。陛下气血虚亏,但脉象深沉,难以探测,加上他突然昏迷的症状不止一次发生过,小人实在无法怀疑自己的诊断。陛下今年过了十八岁,即使继续用绯雪禾控制,也顶多只能再活两年……” 大夫的一番话结束,整个寝宫都笼罩在一片惨淡愁云中,管事和宫女们依照着大夫的吩咐,奔医庐抓药的抓药,去外面忙碌的忙碌,不仅是叹惋、低泣,还有慌乱。邢震洲坐在龙床前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望着玉盛辉,少年皇帝正在发着高烧,脸上时而苍白,时而通红,嘴唇毫无血色,偶尔会眨一下眼,却睁不开,看不真切。只是,他口中不断叫着“姐姐”,邢震洲想起冷星桓,也不知她是否已经苏醒,若是让她知道玉盛辉得了这种绝症,恐怕她的伤痛会更添一重。 “星桓,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要不惜和我翻脸,也要保护这位皇帝,只是我完全不知道,他提早表现出的成熟和开阔心胸,竟是因为那能将人在二十岁折腾至死的病魔……” 他的脑中一阵翻搅,不自觉地用手捂住了头,世间的残酷降临,即便真有神明,亦无回天之力。 第四十九章 缘尽今生(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爱,究竟是怎样的一件东西?曾经的苦难,换回如今的甜蜜,但是否真能永恒呢?为了某个共同的伟大梦想,我们相爱;可同样是为了这个梦想,另一种苦难似乎才刚刚开始。你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茫茫大海的那一刻,浮在我脑海的、曾经的诺言黯然失色,却是——无语问苍天。◆ “大王!大妃醒了!她终于醒过来了!” 才刚回到外城,吉兴便欣喜地呼喊着,几乎忘记了给邢震洲行礼。 邢震洲此时才顾不上规矩章法,一听到禀报,连忙飞奔上城楼,冲进自己的卧室。进入房间的一刹那,他果然看见冷星桓的眼睛微微睁着,像是罩着一层朦胧的水气,听见他的喊声,她的眼珠转动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才对上他的目光,低低地唤了他的名字。 “星桓,你真的醒了?大夫呢?我……我马上去叫他再给你检查一次……”他握住她的手,又欲转身叫人。 冷星桓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摇摇头道:“不用了,你出去的时候,我已经有了意识,大夫来瞧过,说只要……只要好好静养,身体上的创伤就能逐渐恢复。震洲,你……你怎么了?眼睛里怎么都湿湿的,你在流泪吗?” 邢震洲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像是在为她的苏醒而惊喜,又像是在另一些事伤怀。烛光映照着他的脸庞,冷星桓看见他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在不经意之间颤抖,心中猛然一跳。其实,大夫已告诉过她,她失去了孩子,但在邢震洲面前,她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痛苦的模样,然而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她似乎也无法承受了。 “震洲……对不起,对不起……你知道吗?在我昏迷的时候,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我无论怎么挣扎,就是无法醒过来。可能是我从前活得一点也不像个女人,连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我真是愚蠢之极,又残忍之极……我们的孩子,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竟然就这么被……” “傻瓜,要说抱歉的应该是我啊!可我……竟连求你原谅的勇气好像都失去了。”他扶起她虚弱的身子,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眉眼间透出的忧伤,更是令他心碎,所有的往事几乎都在这一刻涌上脑海,泪水不禁滑落眼底。 “别这样,震洲,你要是落泪,我又该怎么办?难道你想让我的伤口再痛、心里更痛吗?”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你居然还会跟我说这种话……你就是爱把一切都用自己的肩膀扛下,才让我觉得无地自容。你身上的伤痕,全都是为了我和定天而添上的,可我非得等到你千疮百孔之后,才会翻然悔悟……星桓,你真的好自私,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你却还不肯让我给你分担半点痛苦,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每一个伤口滴血的时候,我的心也流了更多的血?” 冷星桓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将身躯靠在了他的胸前,任由他搂着,潸然泪下。那个神情,那个真挚而心疼的声音,她已无须怀疑,此刻的邢震洲,不再是高傲的魔王,全然变回了从前的他——曾和她在“甘苦石”上许下诺言的人。 烛火随风轻摇,这个不眠的夜里,邢震洲一直就这样抱着他的妻子,和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从天谈到地,从童年说到青年。而最后一件事,却令冷星桓黯然神伤,她才真正知道,天底下有比他们命运更加坎坷的人,那个人正是即将在青春年华中迎接死亡的少年皇帝玉盛辉。 “陛下,平武王和诚武大妃来探望您了。” 听见宫女的通报,玉盛辉从床上欠起身子,挥手示意他们进来。邢震洲与冷星桓进得寝宫,见少年皇帝素颜憔悴,仍不失一丝俊美,一想到他活不过二十岁,两人便不禁感到凄凉。 “能亲眼看到姐姐的身体恢复,你们俩能携手而来,朕真高兴。即使你们没有进宫,朕想迟早也会传召你们吧。”玉盛辉脸色苍白,笑容却始终不褪,对于死,他似乎看得比老人还要淡泊。 邢震洲看了看他的眼神,发现少年皇帝一直望着冷星桓,会意地站起身来。“看来陛下是有事想和拙荆单独说,那么臣先行在外等候。” 玉盛辉正想叫住他,邢震洲却已告退,冷星桓上前一步,坐到床前的椅子上,对着他摇了摇头。 “姐姐,平武王那模样,好像是在吃醋啊。” “吃醋?拜托,人家外边通报的是‘诚武大妃’,不是‘平贵人’,他会吃什么飞醋?”冷星桓白了玉盛辉一眼,都病成这样,这小皇帝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看来平武王真的很爱姐姐,能给姐姐带来幸福呢。” “陛下可别这么说,经此一劫,要是没有陛下从中周旋,只怕我和震洲从此真要阴阳两隔了,瞧,我们竟忘了答谢陛下的恩德。”冷星桓说着就要下拜。 玉盛辉连忙阻止她,在床边拍了两下。“你这是干什么?既然朕能叫你姐姐,就没把你当外人。实话告诉你吧,朕想跟你们见面,是想提早告诉你们,等朕归天之后,霓月公国的江山这副重担将要落在你们二人身上。” “什么?陛下要……让位给邢家?不可,这不可呀!”冷星桓猛然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四十九章 缘尽今生(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你看,你怎么吓成这样?难不成你还想要对朕说什么‘陛下洪福齐天,万岁、万万岁’吗?你要是说了那种话,朕那声儿姐姐恐怕也只得收回去了。唉,人生自古谁无死?上天赐给了人生命,就注定了生命的开始和终结,朕最庆幸的是在有生之年,还能识到你和平武王这一对绝世雄才的夫妇,既然你们有治国的才干,朕又为何不能把皇帝的位置禅让给邢家,让更精明强干的人来建立新的国度呢?” “可是……” “朕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数百年来,霓月公国的帝制都是世袭,只要是外姓人士登上皇位,必会成为玉家将要打倒的乱臣贼子。但玉家经历了百年统治,各地却仍是战乱不断,皇族在京,只顾自身利益,大小诸侯地方割据,天无宁日,早已令国内百姓生灵涂炭、痛苦不堪。而朕这副身子骨,到底还能捱多久,恐怕姐姐也一样清楚……所以,朕才想在死时,将玉家百年的社稷交给你们,将皇位禅让给邢家,因为天下只有你们,能扛起这副重担。为了让天下人信服此乃朕的遗诏,朕会选个皇道吉日,向天下人宣布诏书的内容,证明这个仪式是真正的禅让,绝对不是夺取。” 玉盛辉语重心长的一番话,仿佛触到了冷星桓的灵魂。她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少年皇帝已经变得有些粗糙的手,强忍着眼泪。 “陛下,星桓真不知该如何表达这份感恩之情……” “姐姐,你看你又来了,不要以为这是朕的恩赐,朕只想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为天下尽到最后一份努力,不让玉家留下千古骂名。另外,有一件事,恐怕还得姐姐点头才行。” “陛下所说的是何事?”冷星桓见他眼中的光芒有些异样,仿佛欲言又止,觉得有点奇怪。 玉盛辉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了口:“因为朕从小就有这个病,导致朕无法与妃嫔共寝,留下后嗣,偏偏隐瞒了多年,这恐怕是朕毕生的遗憾吧。朕真的不希望玉家就此断了根,前些日子突然想起在三垣的荣王府还有一个堂妹盛瑗,她是朕的伯父荣亲王的独生女儿,生得美貌可人,还待字闺中。只是那位皇伯父去得太早,只留下伯母和盛瑗两母女,她们虽身居王府,却在皇叔的排挤下过着清贫的日子。朕很喜欢这个妹妹,但愿她能过上好日子,因此……” “莫非陛下是想将那位盛瑗公主嫁给震洲?”冷星桓猜到了。 玉盛辉点点头,“没错,朕的确有过这种想法。盛瑗虽然比朕还小了半岁,但她生性柔善,举止端庄,将她嫁给平武王为侧室,将来若是有后,也算为玉家保留了一点点血脉,外面的舆论也会越来越支持邢家执政。姐姐,朕就是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会有些不公平,才想问问你的意思。” “陛下多虑了,将盛瑗公主嫁给震洲做侧室,星桓丝毫不会觉得委屈。我曾经在鹤平的时候,担任过荔园总管事,为了帮震洲延续邢家的香火,我也曾替他找过好些女子,有一位徐夫人陪着震洲去过青淀,我想……那边可能又快有好消息传来了吧。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要与邢家这种武将家族联姻,反倒是委屈了她啊。” 冷星桓拜伏在地,叩谢圣恩,这一次,玉盛辉已不能阻拦了。他望着这个被他昵称为“姐姐”的女子,心中无限感慨,又无比敬重。一次又一次将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到别的女人身边,那对夫妇的感情还能愈加深厚,冷星桓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究竟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这个战场上的巾帼英雄,对爱情的忠贞不渝,竟到了日月都要黯然失色的地步,也许,她就是那样一个人,不爱则已,只消一爱,便是永恒。 少年皇帝抬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冷星桓的感情,看来一直要随他带进坟墓里了吧。她能做他永远的“姐姐”,他已觉得是一种奢望,就算真有来生来世,他投胎成了一个正常人,仍然那样优秀,也无法令她的心朝向自己,唯一能给她的,只有祝福。 瑞鼎九年三月十一日,皇帝玉盛辉提前颁布遗旨,平武王邢震洲正式成为霓月公国帝位的禅让继承人。当日,平武王在鹤平的所有家眷抵达京城蟾州,住进了新建的王府,而齐淮礼和定邦母子得以重逢,更是意外的惊喜。 紧接着七日之后,邢震洲迎娶玉盛瑗公主为侧妃,赐号“谨夫人”。只是这嫁过来的玉家公主,实在有些出乎冷星桓的意料,此女的艳丽容貌更胜自己和当年的懿夫人连彬瑶,加上这公主正值芳龄十八,青春可爱,连情绪平静的时候,那张脸儿也似乎带着笑意。邢震洲经过连年征战,仿佛也觉得累了,需要轻松一下,对新嫁的谨夫人,他全然没有以往那样的拒绝,反而像是非常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日。谨夫人进门才不过四个月,就被大夫诊断出怀了身孕,或许正因为她出身玉家,玉家的三位大臣蒯滨、陆知初和崇先德似乎都在渴望她这一胎能生个儿子。 年底,谨夫人果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邢震洲给儿子取名定雷,久卧病榻的玉盛辉看到外甥,竟自己站了起来,终于了却一个心愿。可众人更没想到,好事会接踵而来,定雷才满了两个半月,谨夫人竟然再度怀孕,到第二年春天,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第四十九章 缘尽今生(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大妃,大妃?您要的清茶来了。” 冷星桓站在王府内院,凝视着正在长叶的梅树发呆,好半天才听见丫环在叫她,转过头来。 这丫环正是她去年遇到的小乞丐蓝儿,如今她已成为大妃的贴身丫环,经一打扮,倒是活脱脱一个水灵的小美人儿。冷星桓非常喜欢她,蓝儿的天真活泼、手脚麻利,时常令她想起不知去向的兰格,或许她是把对兰格的一片愧疚之情加在了这个小女孩身上,两人名义上是主仆,私下里倒更像姐妹。 “这茶透着一股清香啊,虽是温水所沏,却在唇齿间透着些冽气,是用冬时梅花上的雪融成的水泡的?”她接过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蓝儿眨眨眼睛,见她赞赏,嘴角露出了笑容。“大妃果然厉害,这是蓝儿冬时,每逢下雪天,就在梅林里采集最干净的雪,专为等到春天给您泡茶用的。因为大妃说过,您和大王都爱品茶。” “傻丫头,我曾经流浪惯了,最爱喝的是到处都有的苦丁茶,昂贵的‘香雪’还喝不惯呢。这种辛苦的事,以后不要做了,只要你对我有份心,我就很高兴,知道吗?”她笑着拍了拍蓝儿的肩膀。 “大妃,您真的高兴吗?请恕蓝儿多句嘴,自从大王娶了谨夫人,似乎很少来过您的房间就寝,而您这边还是没有好消息,连脸上的笑容都比谨夫人进门前少多了。” “是吗?我自己……怎么没发觉?” “蓝儿知道大妃是个好人,甚得众人尊敬,但是您曾经告诉过蓝儿一句话,说居安要思危,如今您自己为何倒不思危了呢?” “蓝儿,你说什么?” “大妃,蓝儿虽然是平民出身,又在街头要过饭,但始终住在天子脚下,对皇亲贵族的事多少有一些了解。虽然陛下是位仁慈的君主,谨夫人目前看来对您倒也还恭敬,可她的身份仅次于您,又生了一位小公子,这一胎若是再生儿子,蓝儿实在很难想象以后的事……” 听了她这话,冷星桓心里不禁打了个寒噤,放下茶杯,定了定神。“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为了还陛下的恩情,当初我已经接受了谨夫人,就不能再反悔,即使她今后可能取代我的地位,我同样无话可说。谁让她进门不到一年,就给震洲添了男丁?我呢?去年怀了身孕,我却因为没有经验而全然不知,害得还未出世的孩子就这么走了,从那以后,我几乎已经不指望自己能再怀孕。蓝儿,你不用为我操太多的心,男人爱年轻美丽的女子,是他们的天性,震洲虽然宠爱谨夫人,却并没有忘记我这个正室。而且,我并不是没有孩子啊,定天、定国没有亲娘,我早就把他们当亲儿子一样看待,有这两个小宝贝在身边,我想我已经很满足。” 蓝儿不吭声了,只是在心里暗暗叫苦,她不知这位大妃究竟是太过宽容,还是因为去年和邢震洲产生过裂痕,而变成了这样。端着托盘走到园门前,她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抬头之际,却突然惊呆了! “大……大王?” “小蓝儿,怎么吓成这样?我的脸看起来很可怕么?”邢震洲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大王,蓝儿先去加壶茶,再为您和大妃端来。”蓝儿说着,匆匆忙忙地朝茶房那边走去。 “这丫头是怎么了?”邢震洲压根儿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抬眼却见冷星桓正站在那里浅笑。 “震洲,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她上前为他整了整衣领,仍一如既往地说着话。 邢震洲任由她弄着他的衣裳,语调却似乎有点不对劲。“你这叫什么话?莫非我上你这儿来,就一定要有事?呐,你看天色晚了,我今天就在你这儿用膳、过夜,你别想再赶走我。” “那你还是到谨夫人那里去吧。”冷星桓说着就要把他从园门推出去。 “别再欺骗自己了,蓝儿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你怎么到现在还拒绝呢?” 他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我知道,两年前让我迎娶盛瑗为侧妃,是我们夫妇为了报答皇上才答应的。盛瑗她的确很讨人喜欢,又给我生了个儿子,可这并不表示我对你的爱就少了,你明白吗?相反,这两年来,我很少在你这边歇息,即使是过夜也止于礼,那是因为我很清楚我们的孩子失去带给你的伤痛,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平息……” “真的……是这样?” “星桓,你总是能看穿我的心事,你看我现在的模样,像是在说谎吗?我真是个很坏的男人,那时候,我以为自己真的爱上了盛瑗,可蓝儿的话,却让我发觉,我之所以那样对盛瑗,其实……仍然是把她当成你啊!” 闷在心里近两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邢震洲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冷星桓却呆在那里,望着他的脸,只说了句“蓝儿那鬼丫头……”,连忙拽着丈夫进了屋里。 “喂,你让我喝茶啊?难不成是想让我失眠,好爱你一整晚?”邢震洲坐在茶几旁边,见冷星桓拿来紫砂壶,正给他倒上一杯苦丁茶,打趣儿道。 “不知羞,都当了好几个孩子的爹,还跟以前一样油腔滑调的,小心让三郎听见,把儿子教得比你还坏。” 冷星桓一面倒好茶放在他面前,一面说着。 “对了,前几天我去看过陛下,他的病越来越重,大夫说怕是撑不过今年冬天了。并不是我要说不吉利的话,那一天总会来到的,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尽快准备好即位的一切,还有,给作为嗣子的定邦选个媳妇。” 第四十九章 缘尽今生(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给定邦选媳妇?那孩子才八岁,会不会早了点儿?” “天,这话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你不想想你自己,十三四岁那时候都上艺伎院了。我跟大嫂商量过,我们的意思只不过是想给定邦选位小姐定为准公子嫔,结个娃娃亲,先巩固邢家的地位,是你自己偏要朝那方面想,真是……” 邢震洲翻着白眼,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别人提起他少年时流连艺伎院的事,他理直气壮地说自己风流,唯独冷星桓一提这茬子事,会让他觉得自己下流。可是,下流归下流,已经做过的事,要补也补不回来,他喝了口茶,悄悄注意着冷星桓眼神的变化。 “那么……你和大嫂商议过,有没有适合的人选呢?” “大嫂已经给定邦说了几家的小姐,可见过之后总觉得还差点儿什么,所以我才想跟你商量。” “你这一说,我倒想起一个。” “是谁?” “喏,我曾经不是跟你说过,大哥当年娶大嫂之前,和爹的老战友崔将军家的小姐定过亲吗?那位崔小姐虽然已经嫁了别人,但听我娘说她弟弟有个女儿叫北屏,生得一副美人胚子。咱们邢家是武将世家出身,我看就这个将门之女崔北屏还行,从前大哥和崔家不能联姻,那么让两家的后代成婚,不是很合适么?” 冷星桓听他这话,觉得颇有道理。“你的提议还真是不错呢,我看我明天就去跟大嫂说一声,派人去崔家把北屏接来蟾州,如果那孩子果然乖巧,干脆就尽快定了吧。” 邢震洲点着头,却看见她眼神中流露着欣喜,像是了了一桩心事,突然站起身,一把将她搂入怀里。 “喂,你做什么呀?”冷星桓想要挣脱,谁知邢震洲将她横抱了起来,走到灯台那边就吹熄了烛火。 直到她被放到床榻上,拉起了帐帘,邢震洲才放开了她,轻轻吻了她的额上的赤星胎记,声音中带着无限温柔,又似在依依不舍。半晌,他才说出一句话:“星桓,三天之后,我就要率军出征了。” “出征?”冷星桓大吃一惊,难怪她有种奇异的预感,觉得丈夫来自己这边过夜,定是藏了什么心事。然而,听到“出征”二字,她几乎无法想象,如今的霓月公国,虽然皇帝玉盛辉病重,但在回归的三位老臣和邢家的协同治理下,国中百姓已开始休养生息,重建家园。可偏偏在这时候,邢震洲竟告诉她自己要出征打仗,难道国内又乱了吗? “你不要担心,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是陛下从海疆前线接到的战报,说是海对面的岛国瀚澜军进犯我国边境,需要出兵驱逐敌人。” “瀚澜国?我记得小时候好像听爹说起过,这是个渔业国,虽然也有兵力,却跟霓月公国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突然来骚扰我国边境?” “不知道,但我们邢家是霓月公国最强的武将士家,又掌握着兵权,所以我自动请缨,希望能尽快扫除外患,也好为我们将来的国家营造更多安定。这一次,我会让洛猛带水军同行,相信很快能平定边境的骚乱。” “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战斗!”冷星桓倔强地欠起身子。 “不,这次你无论如何都不许去。”邢震洲斩钉截铁地道。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四十九章 缘尽今生(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然而,不论是邢震洲还是冷星桓,他们都不知道,这竟已是他们生命中最后的缠绵。 从梵灵二公子做到平武王,邢震洲从未在与敌人正面交锋的战斗中落过败仗,可是这一次,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一群“海盗”,却成了他最大的克星。在与瀚澜军的海战中,霓月公国两万水军战斗了十多天,仅仅只剩下了一千多人。而在这一千多人之中,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将士都负了重伤,连水军都督洛猛也受了三处刀枪之伤。海上到处是浮尸,浓烈的血腥味连奔腾的狂涛也带不走,在周围打着旋,仿佛故意要让他看到失败……天气还是盛夏,邢震洲的心情却是严冬,苦难和出逃的耻辱,他都可以咬牙忍受,但自己因为轻敌而遭受如此的惨败,那种绝望彻底击溃了他的骄傲和矜持。 “大王,您已经两天没进食了,属下请求您,快把这饭团吃了吧。” 眼前出现一个白花花的球状物,船头上的邢震洲这才回过神,见洛猛站在他身边,手中拿着一个冷饭团。 “不用了,我实在是吃不下东西,你还是把饭团给那些重伤的战士们吃吧。” “大王,这……” “都是我轻敌的缘故,才连累了那么多的将士无辜丧命……我的确没想到,那些所谓的瀚澜海盗,竟有着如此的身手和战术,还和我们驾着不一样的船,使用和我们不同的武器。我想,我没让星桓跟我一块儿来,真是明智的选择。”邢震洲苦笑着,抬头望向海的远处,海浪颠簸着船身,他的目光像是停滞在了某个地方,洛猛知道那是他们和瀚澜海盗第一次交锋的那片海域。 海面上看似风平浪静,然而所有的水军都非常清楚,此刻的他们已经被敌人包围了。只是那些时出时没的海盗,像在和他们打着游击战,根本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突破,才能冲出包围。陆地上作战,就算是旷野,也有边缘地带,同样能以利用地形抗敌,普通的水战,同样只局限于大江大河。洛猛愤愤地捶着甲板,自己深谙水战,却还是无法如那些海盗一样自如地驾驭这片辽阔的大海,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的过错,连累了邢震洲。 “别再自责了,我想……到了这种地步,我们只能拼死一搏。,要亲自带兵,率先突破。”邢震洲回头的刹那,坚毅的目光令洛猛一怔。 “大王,您说什么?您要亲自带兵率先突破?不行,这太危险了!” “猛子,枉你还是我亲封的破虏将军,难道你竟不知道,战士到了绝望的地步,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沉默着等待死亡;另一条,就是全军都豁出去战斗,将生命燃烧到最后一刻!” “可是大王,您亲担任先锋,站在最危险的前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妃她怎么办?您出征前,将士们可都听您亲口答应大妃,要平安地回去……” “正因为我这样答应过星桓,我才要冒险突破。猛子,天给不了我们运气,这次的敌人不是霜华,也不是青淀,而是我们全然不熟悉的瀚澜国海盗!我暂且不管他们侵扰边境究竟是冲着玉家还是邢家,但我邢家始终是玉家的禅让继承者,两家如今还是盟友关系,若那些海盗的背后藏着阴谋,那么邢、玉两家就有一方必定会遭受重创。而星桓的心愿,就是不想让陛下在有生之年再看到血腥和杀戮,所以,我这样做,她绝不会反对!” 邢震洲拔出腰间覆雷剑,指向乌云密布的天空,霍霍吹动的海风,仿佛在和宝剑应和。行船的速度加快了,海浪咆哮着,激起被黑暗染成深色的浪花,一朵连着一朵,奏响了冲锋的号角。 第五十章 玉女降世(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如果分离是苦,那么新生命的降世,或许就能弥补一切的伤痛吧。震洲,我会坚守我们曾经刻在甘苦石上的那份爱,不论是国还是人,皆要勇往直前,绝不回头。今生荣华仿佛已经散去,但我依然坚信,后世定会开出更红的生命之花。◆ 又是一个秋天来临,园中的桂子静静地开放,散发着幽香,夜空中的一轮圆月,宛如玉盘般皎洁明亮。冷星桓独自坐在亭子里,不时地抚触着隆起的腹部,在月圆人不圆的时候,或许只有还在她腹中成长的小生命能给她最大的安慰。 这孩子说来就来了,她那时几乎不敢相信,那年摔得那样严重,自己竟然还真能再度怀孕。而且,在失去上一个孩子之后,她与邢震洲仅仅只度了两夜春宵,就有了好消息。如今,这孩子在她体内已经呆了五个月,她仿佛能感觉到小生命在同她一起呼吸、一起心跳,倘若邢震洲回来,知道他们爱的结晶就要诞生,恐怕会高兴得跳起来。 “大妃!猛子哥回来了!” 蓝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潮。然而就在满脸血污、头上缠着绷带的洛猛出现在她眼前的瞬间,她惊得站起身,直奔了上去。 “猛子,真的是你?” “大妃,您别激动,小心身子!”蓝儿连忙扶了她一把。 洛猛单膝跪地,正吃力地向她行礼,却见蓝儿上前扶着冷星桓,目光落处,正望见了她隆起的腹部。天啊!大妃竟然怀孕了,我是该恭喜她,还是该将实情上报?他心中又焦又痛,抬头发现冷星桓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伏倒在地,叩头出血,一个劲叫道:“大妃……猛子该死!真是该死!” “你这是做什么呀?蓝儿,快拉住他,快!”洛猛这几个响头,满口的“该死”,倒把冷星桓给弄懵了。 “猛子哥,别磕头了,你头上本来就有伤,大妃不许你这样,你听见了吗?”蓝儿死命地拽住洛猛的右臂,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拉了起来。 冷星桓见洛猛脸色发白,眼中含泪,连五官都皱到了一处,分明是心里藏着难以言明的痛楚。她只觉得灵魂深处传来一种强烈的不安,甚至陡然变作一股不祥之气,进王府的只有洛猛一个人,带着满身的伤,狼狈不堪,偏偏他又丝毫没提到邢震洲,莫非前线出事了? “猛子,不许再说该死,我要知道真相。震洲呢?为什么是你这个水军都督进王府,连震洲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大王……大王他,他已经驾鹤西去了!”洛猛天生直肠子,在这种逼问下,哪里藏得住话?真相一口气道出,两行男儿泪滚滚而落,右手捂着受伤的额头,几近崩溃。半晌,他才从腰后取下沉重的覆雷剑,交到冷星桓手中。 “震洲他……他战死了?”冷星桓捧着宝剑,倚在亭子的木柱旁,脸上顿时失去了表情,发直的双眼望着前方,连眼珠似乎都停止了转动。 “大妃,大妃您没事吧?”同样震惊的蓝儿连忙上前,用手一个劲抚着她的后背,只担心她心绪郁结,动了胎气。 “蓝儿,我没事,真的……猛子,告诉我,海疆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冷星桓强忍着晴天霹雳般的打击和内心的剧痛,继续追问洛猛。 洛猛好半天才重新开了口:“大妃,您不知道,这次和瀚澜海盗的战斗,不仅是大王,连我们所有的水军都没想到,敌人的强大远远超出了想象。那些家伙,他们拥有比我们霓月公国战船速度迅捷数倍的古怪战船,足以乘风破浪,还能在黑暗中找准我军的方位,发动夜袭……敌军还使用着不知用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的锋利武器,状如镰刀,一头系着铁链,可软可硬,招法怪异,总会出其不意地对发动游击。后来我军惨败,被敌人包围在海上,大王执意要亲自担任先锋,杀出一条血路进行突围,谁知……” “震洲他……是在突围时遇难了吗?” “是……大王异常神勇,连杀敌军数员大将,他果然带着大家冲出了包围圈,并要我率先上岸,回来禀报。可是,暗里一艘敌船上射来一支冷箭,大王和我们都没能防备,没料到冲出重围之后,敌军还能隔着如此之长的距离射箭。大王不慎,被一箭穿胸而过,跌进海中漩涡,一眨眼便沉入大海,水军们纷纷跳下海营救大王,但不仅没能救将他救下,反而还送了十多条性命……有人看见,射中大王的那支箭,箭尾的翎毛是金蓝色的,在夜里能放出光芒。” “原来害死震洲的人,是瀚澜国王……只有国王才拥有这种金丝蓝翎箭。”冷星桓苦笑着,眼角凝着泪水,却没有掉落。在邢震洲出征期间,她一直在找寻有关瀚澜国的资料,然而连玉盛辉的皇宫中,也只有极少的史料记载。这个陌生的国度,是一个难以解开的谜,可谁都没把它当成威胁,只是,为何证明了对方强大的,偏偏是她丈夫的性命?更加可怜的是,这来之不易的孩子还未出生,便失去了父亲。 “大妃,猛子罪该万死,明知您怀了大王的子嗣,竟回到禀报这等事……”洛猛心痛之极,又惭愧万分。 “别自责了,猛子,你拼死突围,一样是好不容易才保全性命。你先回去养伤,我得派人通知府中上下,还要向陛下禀报。” “大妃,您……” “猛子哥,你没听见大妃的话吗?你先回去,回去嘛!” 蓝儿一个劲推着洛猛,他才拜别冷星桓,径自离开。而当她再回头时,却见冷星桓已经走进卧室,房门“啪”地一声被紧紧关上了。 第五十章 玉女降世(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桌台上,一杯苦丁茶正飘散着氤氲热气,但很快的,茶已变凉,仍无人去品尝。震洲死了……震洲死了……冷星桓呆坐在那里,耳边不断回荡着无数个相同的声音,无数句相同的话语。她真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恶梦,可这一次,他们却果真是彻彻底底地被分隔在了两个世界。 前些天,她奏请玉盛辉,从霜华、朝光等近海郡调来水军,驻守海疆,甚至用了筑拦海大堤的办法抵御瀚澜国的侵袭。而瀚澜军似乎是在前次战斗中被同他们殊死搏斗的邢震洲所震慑,近日来没有发动大战,只是不时派少数船只骚扰海岸,倒为霓月公国境内的军队争取了时间。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段日子里,冷星桓究竟在思考着什么。她没有因为丈夫的死而影响到腹中的孩子,也没任何人看见她哭泣,就连为邢震洲操办身后事,她也只字不提。 “蓝儿,你替我准备好战袍。” “大妃,您说什么?难道……您要亲自出征,去给大王报仇?” 冷星桓轻轻点了点头,“自从得知震洲的死讯后,我一直在思考,由猛子带回的消息和师傅留下的札记思考对付那些海盗的方法。我想只要此时驻守海防的战士们能和敌人周旋到入冬之时,我军就能多一分把握击败敌人。” 蓝儿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中带着恳求的语气:“您说打仗的事,蓝儿不太懂,可如今大妃您已身怀六甲,承受海浪的颠簸倒也罢了,可跟敌人作战,那有多危险啊!” “你是觉得,我这次出征,会像震洲那样一去不复返?” “蓝儿不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蓝儿只是担心大妃的身体,您万一有闪失,邢家将来可怎么办?” “所以这一战,我必须亲自指挥,而且一定要赢!” “大妃!”蓝儿含着眼泪,跪倒在地。 “蓝儿,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有件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你,此刻看来,还必须让你明白。” 冷星桓幽幽地叹了口气,让她站起身来。 “其实昨天早上,我已经和几位将军商量过关于出征的事,他们亦是极力阻止我,可最终仍然同意了我的提议。这次的战争,从表面上看,只不过是平息的边境海盗的骚乱,震洲之所以大败,遇难身亡,仅剩下了猛子和一群残兵,其根本原因就是大家都忽视了对方,没能看清战争的根本性质。它绝对不是一次简单的骚扰,而是海外的国家有意对还没来得及在统一之后站稳脚跟的霓月公国发动的军事侵略,也许瀚澜国只是对我国虎视眈眈的其中一个敌人。那些人分明是想抓住最佳的时机,趁着我国内部斗争结束后兵困马乏时,一举攻入我国境,掠取领土,进行扩张。” “您的意思是……这场战争的背后可能有个大阴谋?” “可以这么说。虽然我至今也无法猜到到底是谁有如此之大的野心,但要粉碎那个幕后煽动者的阴谋,以防将来更多的海外国家效法瀚澜国,就必定要先给瀚澜军一记致命的打击。否则,霓月公国的将来,恐怕百姓就会沦为他国的奴隶,在这种时候,不能让敌人侵犯,只有一条路可行,就是让他们打从心底对你感到害怕,明白吗?” 冷星桓说罢,拍拍蓝儿的肩膀,对她挥挥手,重新走到茶几前坐下,陷入了沉默之中。蓝儿缓步走出了房间,在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不由得闭上眼睛,将泪水强咽进喉咙里。她知道,自己的劝慰已全然被主子的坚强打败了,也许,连她也不能再袖手旁观,得准备随同主子一起,踏上征程。 瑞鼎十年十一月,霓月公国迎来了冬季,这一年的冬天,仿佛比前些年冷得更甚。雪天来得早,海上结起了大大小小的冰块,海边几乎看不到一艘渔船的影子,边境防线上更是没有船只出没。 “妈的!这可恶的雪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瀚澜国王归海崇浪站在岛上的岩石旁,使劲裹着身上的一块豹皮。 他深深记得,几个月前自己的一支冷箭,让霓月公国的声名远播的平武王邢震洲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尽管赢了一仗,却直到如今还心有余悸。众将士都在为他的那一箭喝彩,然而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获取了最后的胜利,只不过是强在战船、兵器和运气上,若是在陆地上对抗,瀚澜军铁定不会是邢家军的对手。 “阿爹,为什么咱们连续十多天都不打仗,也不回家呢?” 归海崇浪回头,见一十一、二岁的男孩正拉扯着他的衣袖,这孩子生得身强力壮,虎眉鹰眼,腰间别着战刀,肩膀上还套着一张铁弓,煞是英武。 “远儿啊,阿爹知道你少年参加初战,一腔热血,恨不得多杀几个敌人,可你毕竟年纪还小,只懂跟敌人拼杀,不懂得战略战术。你看,这雪下得多大,就是阿爹前来这霓月公国海疆的时候,也不知道南海的冬天来得如此之早。不是我不想出战,而是海上结起了冰,我们的战船出行,会大受影响,船一旦撞上大冰块,就像触礁一样,十分危险。你知道吗?阿爹如今都有些后悔,早知霓月公国水军还有众多援兵,战斗力这般顽强,天气又比我国冷得快,恐怕根本就不会大费周张跑这一趟了。” “阿爹根本就不是英雄!”孩子撇起嘴,没好气地冲着父亲哼了一声。 第五十章 玉女降世(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臭小子!这是谁教你的话?看老子我不揍你!” 归海崇浪说着就要追上去,不料身后有人拉了他一把,转头一看,却是麾下迂剌王仲达。 “是你啊,怎么样?派出去的探子可曾回来?” “回宗浦的话,探子已经返回,敌军大队人马仍在海岸线上按兵不动,大雪让我们不能动弹,那些敌人同样也没办法出击。适才我同几位王爷商议过,我们瀚澜人以渔业起家,海上生命力比任何一国都要顽强,干脆就跟敌人把时日耗下去,途中继续派小船前去骚扰,等到明年春天冰消雪融之际再一举进攻,把他们杀个落花流水。” “也好,既然来了这里,我归海崇浪也不想无功而返。对了,国内有消息吗?那个猥琐的家伙现在在做什么?” “据宗虞传来的书函上说,那个家伙已经被逮捕下狱,宗虞的意思是,除非等到宗浦凯旋而归,否则永远也不会放他出来。” “她做得很好,像那种卖主求荣的家伙,是该给他点惩罚。对敌军,就照你们几位王爷的意思去办,别忘了继续派人前去打探,我不想探子传递的情报出现疏漏和差池。”归海崇浪摸摸下巴上已经泛白的胡须。 “是!宗浦!”迂剌王得令,应声告退。 “宗浦!不好了!”迂剌王还没走进营门,和一个从一只归来的小船上跳下的士兵撞了个正着,险些双双跌倒。 归海崇浪一惊,连忙喝问:“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宗浦,潍岛西南方出现了一支偷袭的敌军,正和左兹王的军队作战!” “什么?” “敌人来势凶猛,左兹王特派人火速赶来本营,请求增援!” “他奶奶的!迂剌王,你任先锋,率一千水军前去西南边支援左兹王,传令,全军备战!” 归海崇浪一握拳头,下达了愤怒的命令,正要亲自上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又问士兵。 “那些敌人是什么人?这海面到处结冰,他们又是怎么过来的?” “回宗浦,据说敌军的船头上插的是烈火飞星战旗,上岛之前,他们朝岛上发射出一种飞鸟模样、造型古怪的火器。那火器看似是木制,实际上却暗藏机括,碰到目标之后会立刻爆炸,更可恶的是,敌人瞄准的并不是我们的战士,而是停泊在岸边的战船。我们的战船都是并肩排列,只消几艘船着火,旁边的数艘都会受到波及……小的猜测,定是平武王邢震洲的人前来寻仇,恐怕他们也是用那种怪异的火器破了海上的冰,趁我军只注意到海疆防线情势之时,发动了奇袭!” 士兵的一席话,强烈地震撼着归海崇浪的心,他又惊又怒,但事已至此,再也顾不得什么战略,只能率军在潍岛与敌人展开一场恶斗。 彤云密布的天空,大片大片的雪花仍在无声无息地飘落,掉在海上,悄悄隐去,和大海融为一体。它们没有意识,更无法感觉到战斗的残酷,只用一种沉默的方式,静静掩盖起死者的血迹。不过一日,潍岛已成了血腥的修罗场,此次敌军的奇袭,全然超乎了瀚澜军的想象。 大海,是个充满变数的地方,就算世上果真有神明的存在,可能一样无法洞悉这里正在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一切。 冷星桓站在船头,火红的斗篷遮盖着凸起的腹部,她没有皱眉,也没有合眼,由始至终,她只用同一个眼神眺望着战火纷飞的潍岛。船越行越近,她伸手按住了腰间,霸风剑出鞘的刹那,主战船顺势加快了速度。这一战,她将以五千兵马对来不及上船发挥海战优势的敌军进行全面性集中突击,誓要手刃归海崇浪,不仅为夫报仇,更要让外夷永远不敢再来侵扰。 “传令,左右两翼分散,蛇形阵变为半月阵,朝潍岛中央靠拢,盾阵在前,准备联弩,封锁敌军所有的出路!”或许是因为怀胎八月的关系,冷星桓下达命令的语气并不激愤,却清脆有力。 奉胜昌、梓央改和将士们率领着联弩队冲上了潍岛,邢震洲的战死,早已激发了邢家军的众怒。冷星桓此次大胆任用不善水战而善陆战的将士,冒雪前来,辅以火器破海上浮冰,采取暗渡陈仓、秘密登陆的方式从意想不到的方向袭击敌军,就是要毁掉敌军战船,让潍岛成为瀚澜军的葬身之地。 一只只轻捷的战船陆续靠近海岛,归海崇浪命令全军突围,却全然没料到邢家军已经到了破釜沉舟,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地步。每一位将领手中都有十数只烈火神鸢,只等船上的将士一上岸,立刻发射到战船上,将船舶炸毁。瀚澜军失去了自己的战船,也抢不到敌船,在对方凶悍的攻势下,已然节节败退。 “哇呀——”瀚澜军在抵抗中接连发出绝望的哀号,邢家军的联弩一弩发十、十弩发百,箭如骤雨,夹杂着寒冷的飞雪,奏响了死亡之乐。“海盗”们失去了水战的优势,被包围在小小潍岛上,分散不开,一排弩箭射来,他们便应声倒下了一大片,有的甚至连身子也被坚硬的铁矢死死钉在了地上。 “老天啊!难道你要亡我瀚澜吗?”归海崇浪举着链子弯刀,劈来砍去,后背已被两支铁箭射中,伤口的剧痛,已令他无法全力挥动兵器。在乱军之中,他渐渐觉得身体中的力量在消失殆尽,脑海中浮出了儿子的面容。 第五十章 玉女降世(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阿爹!”正在他杀红了眼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儿子的惊叫声。 “远儿,快躲开!”归海崇浪眼见一个敌人挺着长枪从儿子背后猛刺过去,顾不得身旁缠着他的敌人,大吼一声,飞身上前将儿子扑倒在地,滚了几滚。 孩子惊呆了,被父亲牢牢压在身下,想挣扎,却无法动弹。一股火烫的液体喷在他的脸上,孩子失声惊叫,原来归海崇浪为救下儿子,被后面一拥而上的敌军集中攻击,几柄尖利的刺刀**了他的后心,鲜血飞溅。 “阿爹!” “宗浦!” 孩子和瀚澜将士齐声惊呼,归海崇浪昂着头,伸出的右手还紧握着弯刀,圆睁的眼睛却已渐渐失去了光彩。他没有从儿子身上爬起来,即使是死,他也要保护孩子直到最后。 “远儿,原谅我,阿爹可能真想你说的那样……做不了英雄了……” “阿爹……阿爹……我错了!”孩子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父亲,却听见父亲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正抬眼一望,一片血色染红了他的眼睛。归海崇浪的首级被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砍下,孩子张大嘴巴,一口气喘不上来,顿时昏死过去。 “大妃!岛上来报!瀚澜国王归海崇浪已经死了!” 冷星桓站在大船的船舷上,眼见一批又一批将士冲上潍岛,金铁交鸣,一路所向披靡,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庞滚滚而落。归海崇浪死了,她为丈夫报了大仇,仿佛浑身上下都得到了松弛,所有束缚着心情的桎梏也在这一刻被尽数击破。 “大妃,您听见了吗?我们的军队胜利了!”蓝儿在旁激动地握着她的左手,一面用手绢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是啊,我们胜利了,我冷星桓这一回,总算又把天给赌赢了……震洲,你看到了吗?”她仰天笑着,泪水却依然不停下坠,浸湿了衣襟。望着纷飞的雪花,她仿佛看到了丈夫在雪中对她露出安详的微笑,蟾州皇城里,病危的玉盛辉亦在等待她归去。头顶上,烈火飞星战旗迎着寒风飘扬,猎猎有声,她终于可以哭泣,而她同样明白,哭泣之后,她将用自己的肩膀,承担起建立新国家的重任。梦想,终于得以实现,可付出的代价却成了永远也无法寻回的遗憾,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绪,在身体里窜动。她正要下令全军扫平潍岛,不留一个敌人,突然感到小腹传来一阵疼痛,不禁“啊”地轻呼了一声。 “大妃,您怎么了?”蓝儿见她面色不对,连忙扶住她的身子。 冷星桓只感到腹中越发疼痛,天啊!小家伙不会在这时候要出世了吧?然而,那种疼痛很快就超乎了她的想象,汗珠顺着鬓边大滴大滴落下,把蓝儿几乎都吓坏了。 “来人啊!快找大夫!大妃她……可能就要生了!” 一听到大妃即将生产的消息,大船上的将士、随从都惊得目瞪口呆,而下一刻,他们就忙坏了。不一会儿,大夫赶到了船舱里,却发现冷星桓已经被痛得晕厥过去,连忙给她施针,让她清醒过来。而重新醒来的冷星桓,神情更加痛苦,她根本无法想象,世上有一种痛竟然比重伤还要难受,几乎能将人折磨至死。她想到了自己早逝的母亲,想到了当年在山洞中生下定天后过世的懿夫人连彬瑶,她们……她们究竟是怎么撑过这种痛苦的呢?不,不能再想象那些面孔,还是赶快把孩子生下来吧,这可是她和震洲唯一的孩子啊! “大夫,大妃的样子好痛苦,到底要多久才能生啊?”蓝儿不是没看过她母亲生孩子,但母亲生了她的弟弟妹妹,毕竟是后几胎,不一会儿就生了出来。冷星桓却挣扎了许久,还不能生下孩子,她心中顿时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大妃难产,恐怕非常危险。 尽管已经被吓得心惊肉跳,蓝儿仍然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一边叫几个小丫环拢上火盆,一边让冷星桓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抓得疼痛也拼命咬牙忍受。还好,在出征之前,她担心出现意外,已经叫了两名稳婆上船,却还是无法让心绪平静。 “蓝儿姑娘,我先出去给大妃准备汤药,剩下的事就交给稳婆了。你多叫几个士兵在外把守,不要让男人闯进来,还有,大妃要是再晕过去,你一定要把她弄醒。大妃这种情况,既是早产又是难产,要是失去了知觉,无法用力将孩子推出体外,不仅孩子的命保不住,大妃自己也有生命危险,知道么?” 大夫叹息着出去了,蓝儿听着冷星桓那痛苦的喊声,几乎不敢再看,却又必须守着她知道孩子落地,仿佛连自己的心都在随她一起阵痛。 “我说蓝姑娘,你们那时候到底是怎么服侍大妃的?大妃胎位不太正啊!” “哎,这也怪不得蓝姑娘他们,大妃怀胎五个月的时候,大王就不在人世了,怎么可能不影响胎儿?” “可不是?大妃以前受过几次重伤,身子骨可比不得刚来军营那会儿。” “前次大妃又流产过,真是可怜啊!” 朦胧之中,冷星桓听见稳婆在说话,又听见蓝儿不停唤着她,叫着“大妃,加把劲”,她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就算要自己死,也不能让孩子死去!她这样想着,身体里五脏六腑却不停被翻搅着,深呼气,深吸气,她不断提醒自己,竭尽全力! 第五十章 玉女降世(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蓝……蓝儿,两位嬷嬷,你们……扶我起来,我……我要蹲下把孩子生出来……”她猛然记起当年流浪的时候,曾见过一位难产的农家妇人蹲着生产,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只要能让孩子平安落地,她已顾不得许多了。 “星桓!星桓!喂,大妃怎么叫得那么凄惨呀?她到底有没有事?”刚从潍岛战场撤下,经由小船接送返回大船的奉胜昌一听说冷星桓要生孩子,又惊又喜,可到得舱外,耳边传来凄厉的叫喊声,他差点吓得直闯了进去。 “奉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刚刚打了胜仗,师姐她就生孩子,听说已经好久了都还没生下来,难不成我们杀了那些瀚澜人,老天爷就在我师姐头上降罪啦?”梓央改睁大眼睛,一个劲摇晃着奉胜昌的身子。 “少胡说,大王在天之灵会保佑星桓的,她和大王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好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偏偏大王又遇难,她就算拼命也会把孩子生下!你这张小乌鸦嘴最好给我闭紧点儿,跟我一起乖乖地为她祈福吧!” “我知道,不过……师姐生下的孩子,额头上会不会也长一颗星啊?” “臭小子,你找死?”奉胜昌用力戳了一下他的脑门,梓央改终于识趣地闭了嘴,双手合十,默默祷告起来。 “大妃,用力!用力!孩子就快出来啦!” 船舱里,蓝儿和两个稳婆扶着半蹲着身子的冷星桓,已和她一样汗水淋漓。 震洲……震洲……震洲!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心中一遍又一遍呼唤着丈夫的名字,冷星桓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咬紧牙关,转眼已过去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如果丈夫就守在她身边,她的痛苦是不是就会减轻一些呢?她不知道,只是不断喘息着,吸进的空气带着寒凉,令她的身躯不时颤抖。身下越来越重,仿佛一块千斤巨石,从她体内用力向外撕扯。视线渐渐模糊了,当她看到下面的软垫子浸染了鲜血,一口凉气倒灌进鼻孔,“啊——”,她终于使出浑身之力,大叫了出来。 “生了!谢天谢地!大妃终于生了!” “是个小公主,好漂亮的小公主啊!” 孩子降生的那一刻,船舱中的丫环们全都欢呼雀跃,舱外的将士们也尽皆跪拜在地。大夫跟随着进入简陋的“产房”,立刻为产妇施针止血,准备汤药全力救治。整整折腾了一天一夜,冷星桓才脱离了危险,只是她不知道,女儿呱呱落地时,军中有多么热闹,连奉胜昌和梓央改也都掉了眼泪。 冷星桓刚刚恢复清醒,蓝儿已将孩子抱到了她面前,她的头发仍然湿湿的,使不出力气欠起身子,为了生下这个小东西,她竟然花了一整天,最终才赢得这场生死决斗。这孩子虽然提前了一个月降生,但个头并不小,蓝儿告诉她,小家伙起码有七斤重,健康得很。她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揭开半遮着孩子脸蛋的一块绒布,当看到孩子的模样时,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泪流满面。 “没有灾星,没有灾星……震洲,你看见咱们的孩子了吗?她长得好像你,好漂亮……蓝儿,我想见奉大哥和央改,你……你叫他们进来吧。” “可是大妃,两位嬷嬷说,不等上三天,男人是不能进产房的。” “那些破规矩,谁管它?震洲还在的时候……不也讨厌这些东西吗?”冷星桓执意要蓝儿听从吩咐,蓝儿沉默了片刻,最终答应了她的要求,让二人进了船舱。 奉胜昌和梓央改看见可爱的孩子,争着要抱,仿佛比他们自己有了孩子还要开心。孩子被两人抱来抱去,不仅没哭,还张着红红的小嘴格格格地笑着,声音又清脆又响亮,胖乎乎的小手小脚使劲扑腾,他们忍不住都说这孩子果真是个将门虎女。 “瞧你们俩高兴得手舞足蹈的,以后……这孩子要是知道她有这么两个舅舅,还不知道会怎么笑话你们呢。”冷星桓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越发感到舒心。 “师姐,你说真的吗?我和奉大哥真的能当小公主的舅舅?”梓央改握着她的手,惊讶地睁着眼睛。 “臭小子,你以为我在骗人么?小公主是我亲生的骨肉,你们一个是我师弟,一个是我义兄……她不叫你们做舅舅,难道还叫别人?央改,奉大哥,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爹,我这个做娘的,也只能拜托你们和我一起疼她了……” “星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小公主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奉胜昌扶着她的肩膀,用力点了点头。 “对了,你准备给小公主起个什么名字?” 起名吗?冷星桓微微侧过头,望向船舱外面。雪,似乎渐渐停息了,静谧的夜,将飞散的雪花映得更加洁白,清冷之中,透着另一种美丽。 “战胜霜雪出世的孩子,就叫她‘定霜’吧,但愿我和震洲唯一的女儿,能如雪中红梅,傲然玉立。”她低下头,轻抚着孩子圆嘟嘟的脸庞,嘴角泛起一缕浅浅的笑容。 上部后记: 《霸世红颜》应运而生,其实可以说是没有什么灵感爆发,大都来自我自己的经历,经过演化,便成了故事。 而关于书中的一些地点,基本上是我采风之中得到的启发。比如梵灵国境内地形多山,其景色就是直接描绘的重庆一些山景。一些没有去过的地方,经过查证相关资料或听朋友谈起,也结合着自己的想象描写了一番,例如烈洛的草原、霜华的平原、银桂的海域等等。至于星桓和震洲定缘的那块“甘苦石”的,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从哪里得来的灵感,因为我曾经登上过一座无名山,看到山顶有一块形状美丽的石头,刚好能坐两个人,猛然就想到了这个。 都说完全架空历史小说写起来比一般的历史小说简单,可以自由想象发挥,其实写了才知道并不容易,甚至你要搜集的资料还要多。因为完全架空,从始至终都必须是你自己掌控全局,想的会更多,加上需要创意的话,自己还得发明一些东西。尤其,观察必须入微,比如上面提到的一块能坐两个人的石头,看似简单,但给人的想象空间其实是无穷大的。 从一块石头,联想到一段爱情,而“先苦后甜”,又联想到了苦丁茶。到底星桓是怎样认识了震洲?以他们身份的悬殊,需要如何才能见面?星桓身负灾星,必定先要受一些苦,又是如何在辛苦之后换来甜蜜?从一个草根做到大将,甚至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她的人生会带给她什么样的转变?既然震洲赐予她“诚武”的封号,那么星桓的性格和作风肯定具有两面性,就好像双子座的某涵一样……我不知道这个故事酝酿期的确切时间是多久,大概是去年底开始的吧,在《北京棋缘》存稿结束后。 但是,当我开始动笔写这本书的时候,曾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挫折。 开始的时候,我本来是把这本书定为穿越题材,因为当下穿越文非常火,也是女作者们最钟爱写的一类。其实我个人对穿越并不是太感冒,但喜欢尝鲜,于是就试了一下,把女主弄成了一个舞蹈家,可是才写了五章,就发现有点不伦不类了,自己看得都发火,于是把写好的五万字全部删除。那时候,我才发现,天生喜欢战争的我根本不擅长写纯文戏,没有武戏,我的书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亮点。于是,《北京棋缘》的稿费拿到之后,我成了当当网的常客,疯狂地买书充电,以前不知道的东西现学,以前知道的也加以巩固。为了不犯和《亿万光年》一样情节拖泥带水的错误,我就干脆以一个暴力武戏开头。毕竟如此一来,能更加吸引读者,一开始就把读者带到紧张的状态中。如果在开头觉得女主还不够霸气,我只能说,没有人在心智还未成熟之前就表现出霸气的,如果有,那肯定是神仙。 冷星桓,一个很平凡又很不平凡的人物,她最大的痛苦其实就是额头上有个赤星胎记,造成了英雄无用武之地。这种痛苦,没经历过的人可以说是几乎无法体会的,因为命运有时候真的很残酷,现世中就有一些这样的人,活在浪费人才的社会环境下,有的甚至抑郁而死。有人说,只要你努力,就一定能成功,但我仍然要说,很多事情并不是你努力了就能成功的,有的人努力一辈子,但终生缺少机遇,他同样会毕生当一个碌碌无为的人生过客。有时候,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利用各种手段去抓住机遇,但会不会抓住、怎么抓住,这同样很值得研究。尤其人在被一些东西迷惑,失去了自我之后,该如何把自我找回来,这是一个非常难的问题。星桓的经历,就是像纸一样,被折了又折,在无数次的折叠中,她探寻着自己的人生,亲情、友情、爱情,她和别人一样都经历过,她是一个历史的创造者,也是一个历史的见证者。 今年五月,《霸世红颜》经过第三次修改,终于发到了,这一连载,也就注定它会一直走到完结。女频还没有二级分类的时候,我选的类型是“传奇”,既然是传奇,我就不想限制自己的风格、笔法和思维,追求的只是故事性和画面感。我依旧用非常通俗的文字来写这本书,再说在写作中,我的确对文言文没有什么好感,既然是大众的书,就要能让大众看懂。 下面提到邢震洲这个男主角,其实这样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男主角,在我以前的小说中是没有出现过的。以前我的小说里,不论是男人女人,都是正邪非常分明的,偶尔在他们身上发现一些优点或缺点,都不影响他们本身的角色定位。拿两个代表性的男角来举例:《北京棋缘》中的许啸锋是纯粹的阳光男孩,积极向上,善良热情;而《亿万光年》里的钟泰来,是个天生的大反派,笑里藏刀,惟恐天下不乱。震洲则和星桓一样,也有两面性,但为了不和星桓雷同,我让他成了这么个人:为获取天下不择手段、六亲不认,但他对星桓却是始终如一,除她之外,不再真心爱过别的女子,甚至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如此深爱一个人。记得以前有朋友问我,震洲有没有原型,我的回答是绝对有的,他的确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如果想了解相关情况,可以去看某涵以前《芳草斜阳》短篇系列。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很喜欢他,是把他当成男朋友一样喜欢,但愿读者朋友们也能喜欢这个“黑马王子”。 自由、和平、博爱、抗争、励志,始终是涵昭小说坚守的原则,我相信,我们都能直面社会,超越所有的苦,变得越来越坚强。谨以拙作,献给天下所有热爱生活、积极向上的朋友们!大家期待更精彩的下半部出炉吧,涵昭将会带给您一个真正“绝霸天下”的诚武太后——冷星桓! ——涵昭2008年7月27日12:15于山城陋室 第五十一章 情窦初开(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如果心可以放飞,我希望看到和天空一样蓝的大海,是否每个女孩,都应该拥有一个最美的春天呢?惊喜总爱在不经意之间,悄悄来到人的身旁,只是当重新回到原地的时候,一切的美好,依然如前,也许经历过一段舒心的日子,哪怕只有一天,亦足够了吧。◆ (丰德十六年,三月) 洛承威根本没有料到,头一次陪着他的公主悄悄溜出皇宫,本来还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最佳机会,可偏偏成了他“恶梦”的开始。 “承威,你看!好美的大海呀!” 海水被初露的阳光披上了一袭轻纱,七色的、亮亮的,连船桨掀起的浪,飞花碎玉般溅起水珠,亦如珍珠一般闪动着霓彩之光。昨天夜里,在海滨陡峭岩石上露营的时候,邢定霜便站在上面听过海潮的声音,哗——哗——和她的心潮一同汹涌澎湃,看到这波澜壮阔的大海,她觉得整个人从来都没有这般轻松惬意过。 当天上午,太阳还没升到天顶的时候,作男装打扮的邢定霜硬是要洛承威把船停在了一个陌生海岛的岸边。洛承威记得小时候,独臂的父亲洛猛经常带他出海,但从来也没有来过这个小岛,向当地人打听,才知此岛名叫“岍岛”,所处的位置正在霓月公国和别国海域之间。 “大叔,我想再请问一下,这个岛到底属于哪一国的地盘啊?我们这一路上看来,穿什么古怪服饰的人都有,是怎么回事?”小伙子正向一位老者询问。 “嗨,你们俩是头一次上这儿来吧,难怪不知道。这岍岛东边有个临波岛,是各国在海上进行商业交易的地方,大岛经常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咱们这小岛也跟着沾了点儿光。但是这儿毕竟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岛,多少年来,也没有任何国家管辖,即使要争,也是想在临波岛上捞些便宜,如果你们是来游玩的,倒是找对了地儿。”老者笑呵呵地摸着胡须。 原来是个没人管的地儿!那岂不就是老百姓当家作主了?一想到这里,邢定霜就打从骨子里感到兴奋,连忙上前问道:“大叔,你干脆就告诉我们,这岛上哪里最好玩?” 老者笑道:“瞧你这小伙子急的,想要找最好玩的地方,往南走吧,那边的海岸今儿正在摆擂台,听说最后的一名胜出者将出海去捉虎头鲸,精彩得很呢!” “虎头鲸?那是什么东西?承威,你见过吗?”邢定霜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拉扯着洛承威的衣角。 洛承威摸摸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我似乎听我爹说过那东西,是比鲨鱼还大的家伙,很凶猛的。” “比鲨鱼更大的东西,那你敢不敢去捉它?” “有什么不敢?我才十岁的时候,就跟爹一起捉过鲨鱼呢!”洛承威说着,拉起她的手就往南飞奔而去。 岍岛很小,中午的时候,二人就来到了南岸。这南岸还真如那老者所说,热闹非凡,没等他们靠近人群,就听见震耳欲聋的鼓声、号角声、人们的欢呼声,时远时近,在浅海处回荡,比浪潮还激烈。 一个高高的擂台摆在海滩上,到处挂着大红花,煞是显眼,两人挤到擂台下的时候,刚好有个挑战者因被打败而无奈地走下擂台,但很快的,另一个勇士又冲了上去。旁边两个穿着花大褂的胖女人一见有人又上来,立马在新挑战者身前点燃两个爆竹,台下的姑娘们早捂住耳朵,洛承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嘭嘭”两声爆炸,把他惊得一颤。 “喂,承威,你不是说要上去打擂的吗?两声爆竹就把你吓住啦?”邢定霜在旁笑咧了嘴,看到洛承威的怪模样,似乎腰都快弯了下去。还好她不是在皇宫里,否则让别人看见,说她这公主没规没矩,又得挨母亲骂了。 洛承威撇着嘴,没好气地冲她翻了个白眼。“谁怕啦?我要是连这个都怕,还怎么保你的驾?只不过……只不过我从来没见过在人跟前放爆竹的,万一把人炸坏了咋办?” “拜托,入乡随俗这几个字是谁告诉我的?这不就是在随俗吗?你自己反倒忘记了自己的话。呐,你要证明你不是因为害怕而抖了一下,那等一会儿人家下来,你就上去呗。你要是现在反悔,那么我就亲自出马啰!” 邢定霜的激将法果然起了作用,没过多久,擂台上就有人下来,洛承威身形一起,跃上高台,只是这一跃,就引来了一阵喝彩。 “好厉害!” “真是勇士!” “瞧,他多英俊!” 洛承威这一上擂台,果然不出一阵就打败了几个强劲对手,听见下面姑娘们的称赞声,连邢定霜也对他翘起了大拇指,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没有人上来挑战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和定霜从小玩到大的快乐时光。听说当年父亲是因为在战争时救了母亲,才促成了一段姻缘,母亲吉夫人虽然出身乡下,却是个美人,而洛承威从懂事开始,就以比父亲生得英俊为荣。不过更令他觉得幸运的是,自己和邢定霜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比她早出生一个时辰,大家都说是缘份。因此,他便从小进了皇宫,担任邢定霜的贴身侍卫,名义上是侍卫,其实是两家长辈有意要促成这段缘。如今,这个擂台正是他让邢定霜对他另眼相看的好机会,他已经准备好得胜之后,捕捉到虎头鲸,变成她心目中真正的英雄。 第五十一章 情窦初开(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还有没有人愿意挑战这位洛公子?要是锣响三下,再无人上来打擂,我们的捕鲸勇士就是洛公子啦!” “谁说没有人挑战了?”正当两声锣响之际,一条黑影忽然从人群之顶飞掠而来,落到擂台上的一刹那,高大魁梧的身躯竟将洛承威挡了个严严实实。 那是个衣衫褴褛、渔民打扮的小伙子,看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生得却差不多有**尺高,浓眉大眼,皮肤黝黑黝黑的,浑身都横着健壮的肌肉,阳光照在他身上,好像连油也要被晒得流出来。那眼神看起来又凶又狠,声音沙沙哑哑,粗里粗气,整个儿一野蛮汉子。邢定霜的心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连忙对洛承威使眼色,暗示他小心点。谁知那黑汉子眼光锐利得紧,一见自己对手的目光不对劲,头一扭,便瞧见了台下的邢定霜。 “明明是个大姑娘,偏要扮成男人。我说姑娘,那家伙是挺有两下子,可我觉得他似乎还配不上你呢!” “你这家伙,究竟是来打擂还是想来找碴?霜儿,别理他!” 洛承威连忙上来挡在前面,可黑汉子这一嚷嚷,所有的人都惊异地将目光投到了邢定霜身上。平日里她虽然不算规矩,但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揭穿她是女扮男装,顿时窘得满脸通红。而且,那黑汉子接下来竟说了句更令她意想不到的话。 “霜儿?你叫霜儿啊?真是好听的名字,小爷我看上你啦!” “喂!你……”邢定霜从来没见过如此粗野的汉子,居然才一见面就说什么“看上了她”,跟强盗土匪有什么分别?看他这身行头,恐怕还真是个“渔霸”。她本来想痛骂他一顿,偏偏自己被众人死盯着,越来越窘,脸蛋到脖子根也红透了。 擂台上的洛承威已经气得七窍生烟,这是哪里来的野小子?竟然敢当众“调戏”他的公主,分明是活得不耐烦了!先别说捕虎头鲸的事,就冲那黑汉子对邢定霜无礼,他也该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想到这里,但闻锣鼓一响,他就势扑上前,身子朝前一送,右手伸出一拿,来了个“掏虎心”,直朝那黑汉子胸口狠狠抓去。 这异常凌厉的一抓,擂台下传来阵阵惊叫。洛承威的武艺皆得自父亲洛猛真传,唯一不同的是,洛猛外家功夫扎实,不论用拳头还是使兵器,都尽显大气和刚猛。而洛承威的劲力虽不如父亲,动作却比父亲更敏捷,刚劲之中时而会暗藏杀招。这个“掏虎心”,正是直击对方心脏的位置,他眼见自己的右手到了黑汉子胸前,双眉一横,手上动作突变,五指猛然向前标出。 “他娘的,你还真要挖我心啊?”黑汉子倒抽一口凉气,就在对方五指戳来的瞬间,他左手腕一抬,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扣住了洛承威的脉门。 “承威!承威!别输给他!” 洛承威大吃一惊,这黑汉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他的“虎掏心”连父亲也称妙,这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浑小子竟只用一只手就破了他的招,还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听见台下邢定霜的声音,他皱紧了眉头,必须要挣脱、反击,否则公主真要被野小子抢走了!他想越气,一气就急,而黑汉子那只手偏像铁钳一样夹着他的手腕,怪力惊人,他要立刻挣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小子,你的模样看来有些痛苦呢。我可告诉你,这年头,别以为往死里打人,弄死个把野兽就称得上英雄。看在霜儿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马上认输,跟我说三声‘爷,我服了’,我马上就放了你,否则别怪我来个以牙还牙。”黑汉子盯着洛承威的眼睛,嘴角凶狠地向上撇着,说话虽然故意放低了声音,听来却更令人火冒三丈。 洛承威咬牙忍着手腕上传来的剧痛,感觉那只手就像要被扭断了一样,额上滴下大颗大颗的汗珠,却全然没有认输之意。黑汉子笑了笑:“还算你有点胆识,只是你这身手还不足以在我面前称王称霸,废物一个,去吧!” 黑汉子健臂一挥,台下的人们高声呼喊,就见洛承威被摔下擂台,横飞出去,竟被那汉子单手扔下了浅海。邢定霜眼疾手快,连忙飞身奔到擂台上,拾起一根麻绳,叫了声:“承威,接着!”海里的洛承威伸出左手抓住绳子,少女顺手一带,他终于重新上了海滩。 “丢脸丢脸!一个大男人,居然要个姑娘把他从海里拉上来,你居然都不会脸红啊?”黑汉子站在擂台上,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邢定霜柳眉一竖,登上擂台,两个胖女人刚刚宣布黑汉子胜出,她竟一把夺下了两支敲锣的槌子。“黑大个,你别以为你打败了我的朋友,就算你赢了,要捉那什么虎头鲸是吧?本姑娘今儿就让你捉不着!” “真有意思,看来咱们的缘份果然不浅呢。霜儿,你要是想搅我的局,尽管来搅和,但不管怎么样,我也会把那凶猛的虎头鲸捉到给你看,让你知道我认定你了!”黑汉子哈哈大笑,突然纵身一跃,使出初来时冲上擂台的绝顶轻功,一眨眼工夫便到了一艘小船上。他两条粗壮的手臂一抡,船桨已掀起激烈的浪花,箭一般驶向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少说大话,谁能捉到它还不一定!”邢定霜咬了咬牙关,也跳上一艘小船,跟上了那黑汉子。 第五十一章 情窦初开(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洛承威见状不妙,邢定霜的武功虽然和他能打个伯仲,但从来没有自己划过船,在平静的海面上倒还不用担心,万一遇到恶风险浪可怎么办?他连忙和那些看热闹的人一同划了船,紧跟上去,不料右手疼的厉害,根本使不上劲,只能用左手划船,一时间,他心急如焚。“完了,我悄悄陪公主出来,已经担了罪名,如今公主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回去可怎么向太后交待?” 后面洛承威“霜儿、霜儿”地大喊着,邢定霜充耳不闻,只顾着划船紧跟。 “黑大个!有本事的,你现在就把那虎头鲸给我找出来!”邢定霜虽是女儿身,但生性倔强,越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她越想去挑战。不过,她压根儿没见过虎头鲸那种传说中比鲨鱼还大的东西,但听那黑汉子的口气,他应该见过。她盘算着,只等黑汉子找到了虎头鲸的踪迹,她就出手,定要他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喂,我说你在那里黑大个长、黑大个短的,难道我就没名字?告诉你,我叫慕遥,倾慕的慕,遥远的遥,你要高兴,叫我黑慕遥也成!” 黑汉子划船正划得欢,回头看着紧跟在后面的邢定霜,手上动作没乱,深邃的眼睛里倒放出光来。虽然邢定霜穿的是男人衣裳,可他着实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姑娘,这姑娘吸引他的,并非是唇红齿白的俏丽容颜,而是她骨子里好像时时都透着伶俐,加上那清澈而又不带胆怯、反而充满一股“拗”劲的眼神,仿佛和波涛汹涌的大海天生就是一体。 慕遥?邢定霜听到他的名字,心中不由微微颤动了一下。这个名字大气,意义深远,实在不像是乡野人能取出来的,这样一个粗鲁野蛮的黑大个,怎么偏有个这样的名字?正想着,海上忽然起了浪,她的小船颠簸了几下,抬头看时,却见前面的海上喷出一条水柱,好像有个庞然大物正在接近。 虎头鲸!一定是虎头鲸!她突然兴奋起来,双脚站定,拉了拉手中粗大的麻绳,将它系在船头上。没等慕遥出手,她已经抡起双桨,使出内家真力,小船随着海风,朝水柱的方向疾驰而去。 “小心哪!”慕遥划船去追,却已来不及了。 邢定霜刚接近水柱,正准备扬出麻绳去套那隐藏在水里的东西。谁知她脚下的船猛然升高,竟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连人带船掀上了空中,她一声惊叫,才后悔了自己先前的决定。虎头鲸从海里跃了出来,她可算是见识到了这家伙的恐怖,这家伙外表看起来像鱼,但和鲨鱼之类的东西绝不相同。这虎头鲸体型极为庞大,从头到尾起码有三十尺长,跟一条大船差不多,只是尾巴轻轻一掀,小船便遭殃。少女被抛在空中,眼前忽然闪过了母亲的容貌,看来命中有此一劫,难逃厄运,她堂堂一个公主,就这样成为怪物虎头鲸的食物,死也死得太没天理了! 眼看邢定霜就要落入虎头鲸的血盆大口,慕遥一声清啸,飞掠而过,从天而降的少女正好落在他怀里。他抱起她一个空翻,落在了虎头鲸背上,抓住它的背鳍,一运神力,使了个千斤坠,无论那怪物怎么翻腾,也没能将他掀下海。邢定霜看得呆了,也不知道这黑小子嘛嘛咧咧地跟那怪物说了些什么,虎头鲸的反应竟然越来越平静,俨然成了一艘安稳的大船。而过了良久,当她心情平静下来时,才发现自己还躺在慕遥怀里,连忙挣脱。 “干什么不放我下来?想占我便宜?”她用力推了他一把,把嘴撇起老高。 “我救了你的命,你倒怨起我来了?啊,先前不知道是谁一直搂着我的脖子不放呢,还越搂越紧。”慕遥耸着肩膀,几乎笑得都岔了气。 邢定霜的脸刷地一下红了,甚至不敢看他的表情。好半天,她才低声道:“我这个人不是野蛮人,你伤了我的朋友,但是救了我一命,就当扯平……不过,这次虽然是你赢了,可你为什么没把虎头鲸抓回去?你要带我去哪里?” 慕遥笑了一笑:“你以为我真是为了赢比赛,稀罕那几个臭钱才捉鲸的?你知道这头鲸的来历么?它叫黑月,它丈夫就是被人捕杀,受伤的它才带着女儿流浪到这附近的。那些可恶的人,都说虎头鲸是海妖,凶残成性,其实根本不是那样。虎头鲸虽然喜欢袭击海豹、鲨鱼什么的,但从来不主动攻击人。” “是这样吗?莫非……你是为了要让这虎头鲸知道有人要抓它,帮助它逃离此地,才故意参加比赛?” 邢定霜恍然大悟。 “那你之前对我说那些怪里怪气的话,也是故意的了?” “什么叫怪里怪气?看上你就是看上你,我可没打算反悔。就算现在你要跟我打,也没有任何作用,因为黑月只听我的话,你要是不想掉下海,就乖乖跟我去个地方,我得把定情信物给你。” 这家伙的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邢定霜听到他这种没遮拦的追求之语,脸上心里都烧得厉害,如果身边有顶帽子,她恨不得立刻拿起来捂住脸。然而,一想到自己如今坐在虎头鲸背上,那黑慕遥面容虽然有点凶恶,心中却如此爱惜“黑月”,她觉得这野小子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渐渐地,她转过头,正对上他火热的目光,视线竟已无法移开了…… 第五十一章 情窦初开(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已近黄昏时分,虎头鲸“黑月”终于把两人带到了一个小岛上。邢定霜刚一上岛,几乎看得呆住了,茫茫大海之中,竟有这样平静安宁、鸟语花香的地方! “这里……是你住的地方?”她一边问着,一边摘下几朵叫不出名字的花,嗅着自然的芳香,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已消散,连洛承威也差不多都忘记了。 慕遥拍着黑黑的胸脯,得意地道:“怎么样?我果然没让你失望吧?你看,蓝天是我的被盖,小岛是我的草床,我黑慕遥啊,就是这幽幽岛的国王!” “看来你的生活真是自由自在。”邢定霜脑中忽然浮现出自己在皇宫中的日子,她不禁打从心底羡慕这个黑小子,如果可以,她也愿意拿天当被、地当床。 “怎么你的生活不自在吗?”他坐到她身边的草地上。 邢定霜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能在这小岛上称王啊?我可不是野小子,在外边玩个三五天,已经注定要受罚了。再说,我这么久了不回蟾州去,我娘会担心的。” “呵,蟾州啊?那可是繁华地儿,你还有娘担心,真好。” 慕遥笑着转过头去,邢定霜看不见他的神情,却无端从他的背影中触到一丝伤怀,这个男子,难道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她正想多问他一些事,但慕遥似乎并不想说什么,走到一个草堆旁,蹲下身子翻出一柄剑,转身走来,递到她的手上。 “这是……” “答应送给你的定情信物嘛。” “少在那里油腔滑调,不就是一把破剑么?再说,哪里有像你这样跟人家说什么看上不看上的?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么粗鲁,会惹女儿家不喜欢吗?”邢定霜接过剑,有些哭笑不得。这把剑看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剑鞘的装饰土得要命不说,拔出之后,连剑锋都是破破烂烂的。 慕遥搔搔脑袋,“我还真搞不懂你们蟾州人呢,尤其是那些有钱人家,听说娶个老婆,还得父母作主,男人三书六礼下聘,跟花钱买媳妇儿一样。我是不明白你们那些个规矩,我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粗鲁就粗鲁,只要心诚,外表算个屁?要是你让我装斯文,我宁愿跳海自杀,他娘的!” “罢罢罢,下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些难听的话把儿给我去掉。”邢定霜收起那把剑,就要离开。 慕遥一把拉住她的手,却突然想起她所在的国家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谚语,连忙又松开,看来今天他无论怎么留,也留不住她。“算了,有你这句话,肯见我下次,我就不该这样拉着你不放。黑月!珊瑚!出来送霜儿回家吧!” 他拍打着海面,一面吹着口哨,不一会儿,虎头鲸“黑月”就从水中露出了背鳍,它的身旁还浮出一个可爱的小家伙。邢定霜眼前一亮,这小家伙莫非就是“黑月”的女儿?奇怪的是,小东西并不像母亲那样浑身黑灰色,而是浑身上下都生着黑红相间的斑纹,它把头一探出水面,就游到了少女身边,仿佛跟她很熟似的。邢定霜不禁伸出手去抚摸它的头,小家伙竟然伸嘴亲她的脸,连慕遥在旁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喂,这小家伙叫珊瑚吗?真的好可爱!” “是啊,你要是喜欢它,就坐在它背上,让黑月护送着,保证天黑就能到蟾州海岸。不过为了不让它们被人抓住,你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它们靠岸。” “谢谢你,慕遥,我真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邢定霜握着他的手,盈盈一笑,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发觉,那颗玲珑心已渐渐向这个黑小子敞开,那是跟洛承威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 “启禀太后,侍将洛承威回来了。”静静的宫门外传来宫女的禀报声。 洛承威沮丧地垂着头,走进门内,拜伏在地,“太后,承威该死!承威特来请罪!” 殿前身穿黄白色凤袍的中年妇人微微侧身,看了他一眼,缓步走到窗前,半晌才开了口。“你回来了?回来得真好,我听说霜儿溜出了皇宫,就知道只有你洛承威有这胆子。如今霜儿没和你一同回返,你还有脸来向我请罪?你想让我重罚你么?不过我要是下令将你重打数十板子,恐怕有的人又要在背地里骂我是恶魔吧。” “太后,是父亲常说,公主任性是由于还年轻,不明白您的苦心才会……” “罢了,你们洛家人始终是霓月国的忠臣,你爹当年为我邢家打仗屡次受伤,还折了一条手臂,你放任定霜,也是出于对她的忠心和宠爱。至于定霜自己,她怎么看我这个母亲,就由着她去,我派出影破去寻她就是。承威啊,霜儿从懂事开始,就对我给她的行为限制有诸多不满,不知道和她青梅竹马的你又是怎么看我的呢?”她让他平身,笑容中带着诡异。 洛承威沉默了片刻道:“承威不敢妄自评价太后,父亲曾和臣说了许多关于您的故事,您能把一个战后残破的国家建设成如今这般安定,已是非常不易。至于群臣和坊间关于您的传闻,都只是片面罢了。” 那妇人幽幽地叹了口气,轻蹙起眉头。“你这孩子真是会说话,的确比你爹猛子聪明。其实我并不奢望那些迷信的人因为我的功绩,就改变对我的看法,这‘诚武’的封号,是先王给的,已经成了无法变更的事实。” 第五十一章 情窦初开(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洛承威走出了宫门,门关上的一刹那,外面的人充满自责,里面的人同样满腹惆怅。 “冷星桓”这个名字,她似乎已忘却很久了,自从前霓月公国皇帝玉盛辉病逝后,邢震洲的指定继承人定邦少年登基为帝,她便成了臣子们口中称呼的“母后皇太后”,民间称呼她为“诚武太后”。十六年来,她与“圣母皇太后”齐淮礼共同监国,但实际上出身霜华大领家的齐淮礼是个纯粹的柔弱女子,对政治一窍不通,担子自然而然全落到了冷星桓一个人的肩膀上,虽然她的面容并未显露出暗淡,她的心却从来没有对国事放松过一刻。 在她年轻时,她就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洞察力,不管遇到什么人,她只要跟那人说上一两句话,看看他们的眼神,差不多就足以看穿对方的心思。前不久,她才下旨严惩了几名州郡的贪官污吏,在邢定邦的劝阻下,最终没能将他们斩首示众,但仍然毫不留情将他们发配到边疆。她并非因为邢定邦不是邢震洲的亲儿子而故意和他唱反调,只是觉得这位年轻的皇帝很像他的母亲,心地太过善良,缺乏铁腕的作风,和邢震洲截然不同。长此以往,她担心这个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新霓月国会再起纷乱。 “娘!我回来啦!” 冷星桓正坐在椅子上出神,门突然被撞开,邢定霜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还冲她做着大大的鬼脸。看到女儿回家,她起初有点惊讶,却很快就变了脸色。 “我道是谁呢,一声不吭悄悄走了,居然还知道回来。” “娘,女儿明白这次我让承威陪我悄悄溜出宫,是我的不对,可这皇宫里真的闷死人了。每天见到的不是宫女就是侍卫,人家说公主最宝贝,但我的朋友就只有承威一个人,我在这个地方都已经呆了十六年,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能不想出去吗?再说,我空有一身功夫,连个施展发挥的地儿都没有,那多划不来……”少女一脸委屈。 “你说这话,好像自己还挺有理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我看恐怕要等你吃了亏,你才会醒悟。” “吃亏?我得了娘的真传,能吃什么大亏呀?您别生气嘛,其实我这次出去,收获可大了,我在海上见到了传说中的虎头鲸呢!还有,我认识了一个年龄跟我差不多大的黑小子,他带我去了一个好美好美的小岛,您是不知道,骑在虎头鲸背上遨游大海的感觉真叫一个绝!我本来以为它们比鲨鱼还大,会很可怕,没想到灵性十足,能跟人做好朋友。”邢定霜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母亲责骂她,反而回忆着和黑汉子慕遥那日的欢乐时光,仿佛只是想着,心就不自觉地飞到了九霄云外。 “住口!”冷星桓一声怒喝,把女儿吓得打了个战,连忙跪倒在地。可不一会儿,邢定霜又抬起了头,不服气地望着母亲的脸。 “女儿知道自己让娘担心,应该向您请罪,任凭您怎么处罚都行,可您为什么就一定要把外面的人都看成是坏人呢?娘,我真的不明白,每次一说到大海,您就会皱眉头……我记得三哥和四哥才十四岁的时候,就被您和大哥派到他们的封地,开始和代辅一同治理郡县,我呢?我已经十六岁了,您仍然要我留在宫中做什么金枝玉叶,难道非要等到我嫁人的一天,才会让我跨出这个门槛?”邢定霜眼中含着委屈的泪水,她实在不明白母亲的心思,但她更不想像别的公主一样走上婚姻之路。她从懂事开始,便听同父异母的姐姐定珠说过,公主只能嫁给大臣家的公子,对她来说,没有感情的政策婚姻是一剂猛烈的毒药。 “霜儿,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跟我去你爹的灵堂,在他的灵位下跪上一夜。” “我不!您不告诉我原因,我死也不去!” 冷星桓见女儿如此倔强,终于忍耐不住,愤愤地道:“你一定要知道真相吗?好,娘今天就告诉你,你爹当年就是在大海上被敌人暗算,中箭落入海中漩涡身亡的,连他的遗体都无法寻回来!你说你去了大海上,为娘能不生气吗?” “娘……您说什么?我爹他……不是病逝的么?”邢定霜顿时愣住了。从小到大,一说起父亲的死,母亲都对她谎称是病故,此刻得知父亲葬身大海,她只觉得头上中了个晴天霹雳。而当她起身想要扶住母亲微微摇晃的身体,腰间的系带忽然一松,慕遥送给她的剑“铛”地掉在了地上。 冷星桓想到去世的丈夫,虽然顿生伤感,却还没有陷入软弱的境地,女儿刚拾起剑,她一把便夺了过来,厉声喝问:“这是什么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这把剑的?” “是……那个黑小子送给我的。” “你是不是真要把为娘气死才甘心!男人赠剑给女子,你知道这在江湖上代表着什么吗?我看你这丫头翅膀长硬,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这把剑留下,你现在马上去灵堂!” “娘,我……不是……” “还不快去!” 邢定霜见母亲真动了怒,再也不敢还口,乖乖地走去了灵堂。 冷星桓叫人端来一盆清水,紧闭宫门,忽然拔出那把破旧不堪的剑,将剑锋就势往水里一浸。就听见盆中铮铮声响,残破的剑竟放出了蓝莹莹的光辉,从盆里取出的瞬间,它奇迹般地“脱胎换骨”,变成了一柄绝世好剑! 第五十二章 口蜜腹剑(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无为,有时似乎倒成了潜藏野心的最高境界,高贵却淡泊,任谁也难看出深埋在心底的种种。温柔贤惠,是女人的必杀技,不仅能获得男子的欢心,同样能博得众人的好感。做这样一个女人,实属不易,然更要将自己的血液融入儿女的身体,让自己灵魂的种子渐渐在他们心中萌芽,直到生出锐利的刺。◆ “这把剑……莫非就是传说中霓月国五大名剑中的惊雨剑?”目睹着宝剑的异变,冷星桓心中暗暗吃惊。 她记得曾经在师傅梅岩师太的《飞虞小札》中看到过关于霓月公国五大名剑的记载,她的霸风剑、邢震洲的覆雷剑、孟靖儿的虹饮剑、武兆康的骤雪剑已一一出现在世间,唯独最后一柄惊雨剑下落不明。惊雨剑和其余四把名剑不同,它的淬炼过程非常神秘,迄今也不为人知,梅岩师太所绘的图上仅仅记载着它的外形特征,看似残破,遇水则熠熠生辉,锋利无比,但若一日不使用,又会恢复破旧的原貌。 她不清楚着失落的名剑怎么会在一个海岛上的野小子手里,可既然那小子把剑送给了邢定霜,就表明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一柄神奇的宝剑。她正想把剑拿去好好研究一番,却听外面有人来报:“太后,洛将军求见。” 冷星桓闻听洛猛前来,将宝剑插回鞘中,放到茶几的下层,用布遮好。不一会儿,独臂的洛猛便走了进来,向她行礼。 “猛子,你不是在驻守海防吗?怎么回京来了?” “太后不知,瀚澜新国王上任,派探子混入我国海域,被我们扣下。那人死不招认,臣却发觉瀚澜可能不久就会出现异动,上月亲笔书写了一封奏折,命人飞马回京,上呈给陛下,请求增派兵力,固守海防。谁料整整一月过去,也无一道圣旨送达边关,臣只恐奏折并没有送到陛下手中,才特令王奔代为镇守,回京面见太后。” 冷星桓听罢洛猛一番话,又见他面色凝重,心中微颤。瀚澜国新国王上任,派探子前来,简单的打探倒还不怕,但若是对方蓄谋已久、想为当年战死的国王归海崇浪报仇,恐怕战火又得重燃。如今的霓月国,国内虽然看来安定,可仍旧存在内忧,要是不趁现在加强边关兵力,万一对方来个突袭,随时会威胁到境内。 “猛子,陛下亲政之后,我已经四年没有过问政事,的确不太清楚你送的奏折没有回应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想,你现在还是得先回边关,我去询问陛下,看看其中是否有人作梗。” “多谢太后!”洛猛叩拜,应声离去。 次日清晨,邢定邦前来向两宫皇太后请安,正逢齐淮礼、冷星桓带着先王邢震洲的十几位夫人、美人们在园中赏花,其中也包括了玉盛辉的堂妹——如今的谨太妃玉盛瑗。 此时的邢定邦已二十有四,中等身材,眉清目秀,说他长得像邢震英,冷星桓倒觉得他更像母亲齐淮礼。 “定邦啊,你怎么不带皇后一起来赏花?”齐淮礼上前携着儿子的手,轻声问道。 邢定邦一听母亲提到自己的妻子,只是摇头叹息。 齐淮礼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崔家小姐北屏七岁时,就和八岁的定邦结了娃娃亲,照理说十六岁就能合房,可直到现在,崔北屏那边也没传来好消息。更令人觉得诧异的是,邢定邦已经做了十六年的皇帝,竟连一个妃子也没娶,被送进后宫的年轻秀女们,他碰都不碰,倒是爱看侍童们的歌舞表演。于是,宫里很快产生了流言,背地里不少人都说,这位皇帝可能有断袖之癖。 “好,娘先不跟你说皇后的事,你婶娘有另一件事想要问你。” 齐淮礼一提到冷星桓,邢定邦右手不禁颤动了一下,从小到大,他都对这位婶娘敬畏三分,直到亲政之后,才渐渐觉得自己作了主。然而对上冷星桓的目光,他仍旧看到了一丝和从前相同的严肃。 不一会儿,齐淮礼带着众妃嫔朝石桥那边走去,邢定邦上前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婶娘想问侄儿什么?” “上个月南海边关抓捕到瀚澜国探子,守将洛猛送来亲笔奏折,陛下可曾收到过?”冷星桓向来言简意赅,一句话直接切入正题。 “啊,婶娘是说那封奏折啊,朕接到过。” “陛下既然接到了奏折,为何不增兵驻守海防?”听闻此言,冷星桓不禁吃惊。 邢定邦看她的脸色有些不对,似乎不大明白。“婶娘怎么如此紧张?不过是一名别国探子,洛将军既然已扣下了他,瀚澜人得知这个消息,自然就不会再轻易派人混入我军阵营了,不是吗?” 冷星桓傻了眼,“陛下,你说什么?难道你觉得一个探子落网,就仅仅是小事一桩,连圣旨也干脆不下了?陛下知不知道,若不是昨天洛猛亲自飞马回京向我禀报,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事看似很小,实际上埋藏着诸多隐患,今天是一个探子,明天可能就是麾军直袭我国海疆,陛下身为一国之君,竟连防微杜渐、未雨绸缪的意识都没有么?” “婶娘!” “陛下!请立刻下旨增兵,加固海防,随时备战!” “婶娘这是在逼迫朕吗?”邢定邦并没有因为的她强硬的口气而停止反驳。 ************************************************************ (温馨提示: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们一定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五十二章 口蜜腹剑(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你说什么?” “打仗?当年二叔和婶娘打的仗莫非还不够多?百姓希望的不是战争,而是和平,如今我霓月国好不容易才建立起安定的局面,该着力的不是战争,是国内的继续建设。是不是要派兵下南海,侄儿自有分寸,请婶娘不要再干预。”邢定邦的语气中透着无比的坚决。 冷星桓的心唰地寒了下来,但见齐淮礼和妃嫔们走回原处,她只好不再提及此事。 谁知谨太妃玉盛瑗似乎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上前劝道:“姐姐,陛下他早已成年,又已亲政了四年,裁决国事自有分寸,您就别操心了。怎么说,陛下也是位仁义之君,继承了贤宁王和圣母皇太后的优点,就算他遇到再难的政事,亦能迎刃而解。” “既然连谨妃也这么说,那我不再难为陛下就是了,大嫂,霜儿那边还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星桓先行告退。” 冷星桓正想离开,齐淮礼却摇摇头笑道:“星桓啊,平日你管定霜也管得太严了些,就让她多玩一阵吧。喏,谨妃刚刚跟我提议,今年让定邦自己选妃,我这个儿子还是这一点最让人操心啊。” 对齐淮礼所说的话,冷星桓一向都不表示明确态度,只因邢震洲生前最敬重的就是大哥大嫂,她不想和这对母子起冲突。再说,齐淮礼当年辗转改嫁,受尽磨难艰辛,若她要求定邦做这个做那个,当母亲的会难受。想到这里,她苦笑一声,忽然觉得自己纯粹是“一厢情愿”,不由在心底暗自责备去世的丈夫,立了个仁慈但一点也不威武的继承人。 中途离开赏花会,冷星桓回去宣泽宫找女儿,却见灵堂里已经没有了邢定霜的踪影,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将站在那里,听见她的脚步声,连忙转身行礼。 “奉大哥,你怎么来了?”她连忙上起扶起来人。 “臣特地来探望太后娘娘。” “嗨,瞧你客套的,这儿是我自己的宫殿,又没有别人在,用不着见外。”冷星桓已经一年没有见到奉胜昌,今年首次见他,义兄的胡须已有几根泛白。 奉胜昌笑道:“星桓啊,你是在找霜儿吧,我刚一来就见那孩子跪在这儿,上前一问,才知道又是被你罚的。” “算了,既然你这个做大舅舅的都来为她保驾,我这次就原谅她吧。”冷星桓领着奉胜昌走进宫门。 “听宫女们说,你不是去了赏花会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让我猜猜,莫非是给定霜找到了如意郎君,急着要把她嫁出去?”奉胜昌故意打趣儿道。 冷星桓哭笑不得地望了他一眼,冲上一杯苦丁茶放到他面前。“我说大哥呀,我这做娘的还没着急呢,你急个啥?霜儿要是嫁人,最起码也得先过我这关。不过有一点你倒猜得没错,不久之后,宫里可能真要办喜事。” “是吗?不是霜儿的话,那就是徐夫人生的定珠公主要嫁啰?” “瞎说,定珠的婚事明年才办,是陛下要选妃。” “陛下选妃?这可就稀奇了,从前进宫的那些秀女,陛下碰都没碰过一个,就是皇后也没怀上个龙种。这会儿突然要选妃,陛下难道终于开窍啦?” “这次和那次不同,是陛下自己选,我想他多半会打算微服出巡,在民间找几个吧。” “原来如此,民间的女子,的确比那些大臣家的千金能干多了。” “不过这次提出要陛下选妃的人,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会是谨妃。平日里她挺淡泊的,什么事都不喜欢参言,只是规规矩矩管束着定雷和定璧,没想到这次偏偏是她出的主意,连亲政之后几乎油盐不进的陛下也觉得新鲜。这喜事的大水一冲,边关的事就成了无根的浮萍,飘得无影无踪,我倒还省了份心思。” “星桓,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些不高兴啊。”奉胜昌放下手里的茶杯,望着她的脸。 冷星桓轻轻呷了一口茶,把赏花会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和他说了一遍,又幽幽地叹息着。“那些人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他们心里藏的什么东西?当年震洲是为了贤宁王作出补偿,才执意要立定邦为嗣,大嫂和定邦倒是心存感激,可别人呢?他们似乎认为这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其中一些早就不把除陛下和圣母皇太后之外的人放在眼里。这一次连谨妃也站到了陛下那边,真的很有问题。” “星桓,也许是你太多虑了吧。” “我也很希望是自己多虑,可我总觉得从前根本没有看清楚某些人,把他们都忽略了。” “既然如此,加固海防的事,你就先交给我吧。” “奉大哥,你说什么?没有陛下的旨意,可不能随便搬动你手下的兵力。” “放心,我不会动用自己手中的一兵一卒,但辽渊那边有不少曾经跟随过竹姬的民兵,只要我开口,竹姬就能把他们火速调来蟾州。那些民兵虽然不算非常熟悉水战,但只要加以训练,就能很快上手,铁定能帮上猛子的忙。” “好,他们要是能来,我就以我的名义重赏他们。谢谢你,奉大哥。”冷星桓笑了,以茶代酒,和奉胜昌干了一杯。也许,自从邢震洲战死的消息传来之后,她最信任的人就只有这个义兄和曾经跟随丈夫出生入死的几位将领了。 ************************************************************ (温馨提示: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们一定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五十二章 口蜜腹剑(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谨妃坐在花厅里,欣赏儿子定雷与女儿定璧下棋,望着两个漂亮的孩子,她右手支腮,嘴角不时泛起几丝满意的微笑。这霓月国皇宫里,一样是“母凭子贵”,自嫁给邢震洲为侧室之后,代表着邢、玉两家化敌为友的玉盛瑗,接连生下一子一女,除了如今的圣母皇太后齐淮礼,最让妃嫔们看得眼红的就是她了。不过,谨妃为人一向低调,似乎并不愿意让众人来巴结,在大伙儿眼中,她是一位慈母,也是贤惠的娘娘。 “小纹,那边怎么围了那么多的宫女,在说什么呢?”她指着长廊那边的一群人,低声问身旁的宫女。 “娘娘,这……”小纹看了看主子,吞吞吐吐,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谨妃觉得她恐有要事禀报,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四个宫女看着定雷、定璧继续下棋,自己领了小纹,走到花厅旁边的亭子里。 “娘娘,其实那种事,都已经发生好几天了。”小纹这才开了口。 谨妃睁大眼睛,惊异地扬起眉梢。“平日里娘娘们是怎么吩咐宫女的?她们聚在一起说闲话,是我看见还好,要是被母后皇太后逮着,还不被罚?” “其实……她们说的就是母后皇太后。” “什么?” “自从赏花会那天之后,到处都来传言,说母后皇太后跟陛下不和,迟早要翻脸。” “还有呢?” “她们还说,母后皇太后根本就不甘心让陛下亲政,就算她已经不理政事,但她额头上的灾星始终要作怪,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了。而且……母后皇太后一直没能为先王生下儿子,膝下只有一个任性的定霜公主,于是她的煞气就罩在了陛下身上,只怕,只怕陛下会被刑克……” “简直是荒谬!” 谨妃瞪了她一眼,小纹吓得连忙住口。 “什么灾星,什么刑克,那都是外边没念过书的百姓才相信的事,连我那逝去的皇帝哥哥,也把母后皇太后当亲姐姐一样看待。太后、先王和我哥哥好不容易才结成两家之缘,再说了,这皇宫还是当年玉家留下的,我怎么没见太后刑克到我和两个孩子?她要刑克陛下,分明就是无稽之谈!你给我警告那些宫女们,少在那里乱嚼舌根,否则我也忍无可忍,要罚她们了!” “是,娘娘!”小纹躬身,就要退下。 “慢着!”谨妃叫住了她。 “请问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替我送封信出去,交给我母亲舞陵夫人,我好久都没写过信给她了,你代我问声安好。还有,替我买些上好的香蜡纸烛回来,哥哥的诞辰将至,我想一个人祭拜他。” “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 当天夜里,小纹便买了祭品回来,谨妃带着定雷和定璧,走进深宫中的一处小小的灵堂,为玉盛辉上了三柱香。兴许是被香熏得有些晕眩,她掏出手绢,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准备去迎接前来探望她的母亲舞陵夫人。 舞陵夫人今年已经五十四岁,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要年轻,玉家的男子都是面如冠玉的俊男,娶的妻室自然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只是这次来看女儿,她的面容微显苍白,进来之后,宫女关上了门,她还不时站到门边侧耳细听,直到确定外面果真安静了,才坐到女儿身边。 “娘,让女儿亲手给你倒杯茶吧。”谨妃说着就要走到茶几旁,却被母亲一把抓住了衣袖。 “盛瑗,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我为什么要担心?该办的事,不是都已经办了么?” “不是为娘说你,长久以来,你在宫中都循规蹈矩,虽然大王去得早,那些嫔妃依旧在私底下斗,你都从来没有参与过,我怕你做不成事,反而被逮住把柄,招来祸害啊!”舞陵夫人担心地握着女儿的手,眼中流露着强烈的不安。 谨妃微微一笑:“娘,您也太低估女儿的能耐了。” “你说什么?难道你……” “母亲无论做什么,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子女吗?为了定雷的将来,我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十六年了。” “震洲,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保佑霓月国,保佑孩子们……” 冷星桓站在灵堂里,上完香后,视线就没离开过邢震洲的灵位。每次来灵堂上香之前,她都会先去曾经的平武王府,在园中的红梅树下跳一出驱煞舞,以表达对丈夫的怀念之情。只是,她从不将自己的心事在女儿面前透露,即使她在定霜眼中永远是一个严厉的、甚至蛮不讲理的母亲,也不会让定霜看到她叹息、落泪。简朴的王府空置多年,但一直有几个下人在打扫,他们心中都明白,太后会经常回到这里。 身后忽然掠过一阵凉风,冷星桓却没有回头,只低声道:“萱萱,是你回来了吧?” 来人是一个身披墨绿色纱衣的蒙面女子,虽然看不见她整个脸,但从修长婀娜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很美的女人。然而,她细长的眼睛里偏偏透着一股让人看了几乎就会打冷战的锐气,柳眉一蹙,仿佛就要显露杀机。她微启双唇,面纱后面传来冷漠的声音:“太后可别忘记了,您答应过要赏我成色最足的银子。” “杀手就是杀手,即使做了影破,仍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我不给你赏银,你打算把我怎么样?”冷星桓这才回头,朝她浅浅一笑。 ************************************************************ (温馨提示: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们一定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五十二章 口蜜腹剑(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萱萱伸手撩了撩额前的一缕发,“当然是动武。” “动武?你认为有把握能赢我么?” “没有,但听说您打算将我安排到公主身边,我自然能用公主来敲您一笔。” “行了,少拐弯抹角,我要知道谨妃那边的情况。” “前日晚上,舞陵夫人到乐月宫探望过谨太妃,虽然那位夫人经常进宫,但她们母女俩谈话,还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着实是我见过的头一回。” “那你听到了什么?” “谨太妃母女俩的谈话非常秘密,不过,我倒是听清了一句话,谨太妃对她母亲说,她亦是人母,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的子女,为了定雷的将来,她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十六年。”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谨妃的确有问题。” 冷星桓沉吟片刻,右手握起了拳头。为了定雷的将来,虽然是极其稀松平常的话,但在皇宫之中,无疑可以把“将来”理解为“皇位”。记得当年谨妃刚进王府时,嫁得颇是安心,整个婚礼都办得风光体面,说有多顺利就有多顺利,原来诸多顺理成章的背后,果真藏着天大的野心。 “萱萱,你知道么?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佩服一个女人的智慧,竟然连我也被她蒙蔽了十几年。不过,若不尽快处理此事,只恐此次陛下选皇妃,也是谨妃设下的圈套,要是定邦中了埋伏,天下怕是就要重新改姓玉了!” “太后,萱萱明白,谨太妃这边找不到铁实际的谋逆证据,又有圣母皇太后罩着,您不好治她的罪。那么就让我从舞陵夫人那边下手,据我所知,那舞陵夫人可不如谨太妃那般胆大,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知我者真是莫过于萱萱啊。” 冷星桓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萱萱知道,太后已将全部的信任交给了她。外面的夜空中,月光如水,静静地泻在灵堂前,映着被风吹动而掀起的衣袂,似亮似暗。 萱萱得了冷星桓的密令,日夜兼程前往舞陵县。舞陵和蟾州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两城之间,只隔了一个隆前镇。萱萱赶了三天的路,已到达舞陵边境,很快打听到了舞陵夫人府邸的所在地,自己则摘了面纱,打扮成男装,暂住在不远处的客栈中,准备细细在此观察几天。客栈的老板见她出手就是一锭白银,自然热情得很,有一次还想给她介绍当地的漂亮姑娘,不过萱萱那没有笑容的冷漠回答,着实吓了老板一跳,只好收起那过分的热情,乖乖闭了嘴。 这一日黄昏,萱萱刚走上客栈二楼的阳台,就听见对面的艺伎院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她不禁有些纳闷,她刚来客栈时,就注意过这家艺伎院,那儿虽然姑娘多,但其实大部分是陪酒女,除了几个挂头牌的会一点点才艺,其余的只不过用来滥竽充数,因此生意并不算红火。今日倒是有些奇怪,她放眼望去,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三个穿着锦袍的老头子,摇着折扇,在一群姑娘的簇拥下,嘻嘻哈哈地就要走进去。 “小二,小二!” “来咧!客倌是想点菜在上边用么?”店小二将手里的汗巾一甩,搭在肩膀上,满脸堆笑地跑上前。 萱萱摇摇头,指着艺伎院门口的三个华服老头儿,低声问道:“今天这艺伎院怎么比前些天热闹多了?那三个人是贵客吗?你知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呵,我就说嘛,客倌一表人材,怎么会对姑娘不感兴趣?不过今儿您要去,怕是有点难哩。”店小二笑了笑。 “这话怎么说?” “刚刚您指给我看的那三位大人,他们可是朝廷命官——陆知初大人、蒯滨大人和崇先德大人,听艺伎院的一个嬷嬷说,今儿他们三位把整个艺伎院全包下了。所以您要去找乐子,还是等明天吧。” “小二,我再问你一件事,那三位大人的名号我也听说过,可他们怎么不在自己的领地上,反而跑来舞陵聚会?” “嗨,客倌,瞧您问的,大人们的事儿,我们这些个小老百姓哪里明白?不过这三位大人从前也来这舞陵县,听人家说他们似乎是探望谨太妃娘娘的母亲舞陵夫人,但三个人一块儿来,我跟掌柜的以前都还没见过呢。” “小二!楼下三号桌来壶烧酒!”掌柜瓮里瓮气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小二朝萱萱点了点头,飞也似地甩着汗巾跑下楼去。萱萱望望对面的艺伎院,心中一亮,连忙走进房间,只等天一黑,便去那边探个究竟。 午夜很快降临,萱萱一直注意着艺伎院的动静,直到客栈打烊,她也没见陆、蒯、崇三个老官儿从里边出来。她于是迅速换上夜行衣,使出影破的绝顶轻身法,不一会儿便上了艺伎院的房顶。照理说,一般在这个时候,艺伎院中到处都能听见饮酒作乐和男女欢爱之声,可她在房顶上转悠了一阵子,一点儿欢声笑语都没听到,反而有个只点了盏小灯的房间里,传来几个苍老的男声。 她冷冷一笑,使了个“倒挂金钩”,用双脚挂在屋檐上,将窗纸弄了一个洞,悄悄朝里面张望。虽然屋内的灯火并不明亮,甚至有些阴暗,萱萱仍然记得那三个老官儿的容貌,她早就从冷星桓那里听说过,这三人乃是曾经霓月公国皇室玉家的两朝元老大臣。 第五十二章 口蜜腹剑(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我说陆大人、崇大人,舞陵夫人交给我们三个人的信,相信你们俩也都已经看过了吧,不知你们二人是认为如何……依我看,我们三个干脆就尽快执行谨太妃娘娘的计划,为陛下早日物色新皇妃人选。” “蒯大人所言甚是,听说隆前郊外有个隐蔽的药铺,专门制作和贩卖那些能催发男欢女爱之情的芳香药丸子,这儿的行首就能弄到。只要咱们扔些银子给她,她必定会死心塌地为我们办事,到时让我们安排的美女带着这些东西,趁陛下出巡时接近他,就算陛下定力再好,也难保不会宠幸她们。等这些姑娘进宫做了皇妃,一定能让年轻的皇上沉迷于酒色之中。” “没错,只要陛下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必会疏于朝政,到时咱们拥护的玉家谨太妃娘娘和定雷小王爷可就顺理成章能登上太后和皇帝之位,江山必定能重新回到玉家手中。” 好阴毒的家伙!萱萱心里暗自吃惊,然而冷星桓吩咐过,无论听到什么事,只要没有抓到物证,都不能轻举妄动。此刻,她已亲耳听到三个老官儿提起谨妃和定雷,知道邢定邦选妃事件的背后策划着一场谋反的阴谋,看来还非得去一趟舞陵夫人和三个老官的府邸,盗出谨妃所写的密信才成。可是,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天,如此秘密的信函,必定已被烧毁,即便还存在,日子恐怕也赶不及。 她思索了片刻,决定先回蟾州向冷星桓报信。不料就在她刚离开艺伎院,走进一条小巷之时,一个灰色的人影忽然飞身而过,拦住了她的去路。 “谁?”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好师姐。”灰衣男子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阴冷犹如死尸的苍白面孔,他嘴里说着话,嘴唇却只是微微翕动,沉沉的声音令人听来毛骨悚然。 “慕容阴云?”萱萱吃了一惊,虽然两三年不见,她还深深记得这张脸庞,这男子正是她的同门师弟。 慕容阴云上前两步,看了看她的表情,似笑非笑。“师姐,你这是打哪儿来,又上哪儿去?该不会被我猜中,你已经找到了主人,想为了你的主子卖命,才上那家艺伎院监视那三位大人的行动吧。” “你从一开始就在后面盯着我?”萱萱又惊又气,自己被人盯上,她竟然没有发觉,看来这个师弟的功夫,已经在她之上了。 “你的运气还真是不好,虽然我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但那个人好像跟我的主子是一对冤家。影破的规矩,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你已经没有逃掉的机会了。” 慕容阴云口中不紧不慢地说着话,看似根本没什么动静,不料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闪电般绕到了萱萱身后。一条生着芒刺的软鞭,宛如敏捷的水蛇,照着萱萱后颈便狠狠抽了过去。 萱萱见来势凶猛,凌空往后一翻,鞭子“唰”地一声,几乎是贴着她身体的下方横扫而过,缠在一棵小树上。那棵树可倒了大霉,竟被慕容阴云一鞭抽了个“拦腰斩”,然而这灰衣男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举鞭又上。 “慕容阴云,你还真是狠毒!” “觉得我狠吗?师姐,看来你虽是影破,同样还是个女人,尽管比我早入门,可偏偏更容易对人动情,这算不算是影破的悲哀呢?”慕容阴云的声音越发冰冷。影破一族正是如此,名义上虽是同门,只要各为其主,一旦两家主人发生冲突,他们只能效忠于各自选择的人,对方就是必须要除掉的敌人,对同门痛下杀手根本不足为奇。 萱萱咬紧牙关,听罢师弟此言,她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双手一扬,六枚明晃晃的分水蛾眉刺破空打出,直袭慕容阴云身上六处要害。慕容阴云面不改色,长鞭舞动,在半空中舞成了一个又一个圆圈,上下盘旋,左右穿梭,萱萱的六支蛾眉刺像是进了迷阵一样,忽然“铮铮”数声,六枚暗器竟被长鞭捆绑在了一处。慕容阴云收起鞭子,取下师姐的暗器,眼中似流露着钦佩之色,但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夜风吹动着周围的花草树木,萱萱盯着慕容阴云,两人几乎是同时停止了攻击,对视良久,仿佛都在等对方先出手。两年多没见过面,师弟的武艺果然进步了太多,萱萱暗想,如此缠斗下去,自己恐怕难有获胜的把握。但她同样已经发觉,刚才她发出暗器的手法,亦是慕容阴云未曾见过的,尽管暗器被收,仍然能打乱那小子的心绪。 不行!不能再跟他耗费时间,必须尽快回去蟾州!一想到这里,萱萱纵身一跃,从囊中掏出一把亮闪闪的粉末,朝着慕容阴云劈面洒去。慕容阴云一惊,知道这是影破特有的“隐金屑”,是在危急时刻用来隐蔽自己,好成功脱逃的一种特制粉末。只是他没想到,师姐还未同他分个胜负,便提前出逃,实在不像影破的作风。他恨恨地咬紧下唇,一丢架就将接来的蛾眉刺以重手法朝金光闪动的方向打去,而迷花了眼的光芒消失之时,已不见了萱萱的踪影。 “不愧是师姐,算你还有些本事,不过我已经知道你来偷窥过三位大人的谈话,你的主子也别想耍什么花招了。”慕容阴云收起鞭子,眉梢轻轻颤动了一下,拍拍身上的尘土,斗笠遮住脸庞的一刹那,已鬼魅般消失在暗夜之中…… 第五十三章 祸起宫闱(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一个国家,其领导中心正是皇室,而皇室,则同样需要由人组成,每一个成员都占据着重要位置,这是一个大家庭,所有的成员必须站在同一阵线,一旦出现激烈的矛盾冲突,或许就会导致亡国。我所能做到的,只有让这个家保持和谐,避免节外生枝,哪怕踏入险滩,也一定会永远守护这件无价之宝。◆ “娘,您在想什么呢?” 邢定霜从梅树后探出头来,令坐在树下饮茶的冷星桓微微一惊。 “霜儿,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跟承威在一起吗?” “您还说呢,自从上次我回宫之后,就失去自由了,每个宫门都看得严严实实的,整天跟承威呆在一起,不闷才怪。” “听你这闹别扭的口气,是还在怪娘啊。” 冷星桓苦笑两声,朝女儿挥了挥手,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下。 “呐,现在娘派给你一个任务,保准你会喜欢。” “啊?”邢定霜睁大眼睛,望着母亲的脸,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不过,母亲既然是说要派任务给她,就算有危险,也比跟洛承威老呆在一起强,她心中暗暗欢喜。 冷星桓握住她的手,放低了声音:“你听着,再过半个月,就是陛下出巡选妃的日子,在陛下离宫前,我要你经常到后宫各位娘娘处走动。记住,每天多和陛下接触几次,到徐夫人那儿,把你姐姐定珠也带上,常去谨妃那儿和定雷、定璧一块儿玩。如果发现哪位妃嫔在私下里给陛下物色姑娘,或是有任何异常,记得一定要告诉我,但绝对不能让人看出你的目的。” “我还以为娘突然温和起来,是决定放我出宫了呢,原来是要我去帮您做密探。”邢定霜撇起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霜儿,你年纪还小,有很多事情在你这个年龄并不能明白。娘只告诉你一句话,在这个皇宫里,只有你是我唯一的女儿,而我这次忽略你的任性,给你绝对的信任,同样是这个原因。此事表面上看来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但事关陛下和邢家的江山社稷,就当是为了你爹,你必须和娘站在同一阵线。” 冷星桓的声调中透着严肃,邢定霜看到母亲极度认真的样子,似乎自然而然收起了脾气,终于将双手覆在母亲手背上,应了下来。少女心头隐隐约约感觉到,此次的事非同小可,而母亲坚定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监国的时候,尽管觉得自己是被勉强做事,然这样的母亲无疑还是她从小到大崇敬的人。 “去吧,霜儿,娘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件事你若做得好,娘答应跟你大舅舅说说,下个月让吟儿进宫来陪你。” “这可是您说的,不许反悔!”邢定霜绽开笑容,转过身飞也似地就朝园外跑去。 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冷星桓舒了口气,可面色并没有褪去一丝凝重的色彩。昨天夜里,萱萱负伤回到宫中,将舞陵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谨妃城府之深,已显出了和她相当的智慧,她越发觉得,此人甚难对付。 若是定天和定国在宫中,也许还有牵制住皇室局势的一点可能吧,年轻的定雷也不至于成为众人暗中巴结的对象,她思索着。前霓月公国时,皇族子弟没有升官的明确法令,偏偏邢定邦亲政后,确立了祭拜先祖的规矩,就在祭拜当天封皇族子弟为藩王称号,并委派到各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冷星桓并不认可这种分封的方式,表面上看似将亲王和大臣一视同仁,然京城一旦发生异变,远在梓京和雁口的定天、定国根本来不及赶回皇宫。倘若此刻给他们写信,叫他们返回,也必须征得邢定邦的同意,如果没有圣旨,只会是一席空话。 “太后,奉将军到了!”蓝儿从园门前走来,冷星桓抬头看见跟随而来的义兄奉胜昌,连忙招呼他过来坐下。 “星桓,昨天半夜我接到你的信,舞陵那边……” 奉胜昌正说着,冷星桓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放低了声调。“奉大哥,咱们都知道这事,就暂且别提了,我今天宣你进宫来,是还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去办。”奉胜昌回答得十分干脆。 “我想请你尽快替我找一个酷吏。” “酷吏?我……没听错吧?”奉胜昌摸摸下巴上的小胡须,他这个义妹从前带兵打仗的时候,虽然从不对敌人手下留情,但新霓月国确立之后,向邢定邦提过减轻刑罚,还很快被采纳,证明她并不赞成用残酷的刑罚来束缚官民。这一次,她居然要他找个酷吏来,难道是对自己曾经的行为感到了后悔? “没错,我此刻就是需要酷吏,而且还要麻烦奉大哥找到人之后,带到太傅府,让厉将军把他推荐给陛下,保举他为刑令。厉将军是陛下的老师,群臣中只有他保举的人不会引来反对的呼声,也只有他是陛下身边亲近的大臣中能相信你我的人,为了陛下,他定会出手相助。话说回来,我们选中的酷吏不仅要有狠的一面,还必须具备非同寻常的胆识,就算是权臣、元老甚至皇亲国戚,他也敢和对方斗争到底,这样才成。” 冷星桓斩钉截铁的一席话,震动了奉胜昌的心,春风吹在脸上,感觉不到温暖,似乎还有点凌厉。边关的民兵加固海防,瀚澜国应该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但深宫之中,战斗的烽烟却已悄然升起,迸射着看不见的火星…… 第五十三章 祸起宫闱(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圣母皇太后所住的万福宫里,正举办着简朴但热闹的家宴。 齐淮礼生性仁慈温和,或许是由于自己年轻时的遭遇,让她更觉得亲情可贵,每个月都要准备一次家宴,邀儿子定邦、儿媳北屏和众多的嫔妃、皇子、公主一同参加,每当看到这和乐融融的情景,她便打从心眼里感到高兴。 冷星桓表面上应和着,其实早看出席间有人暗怀鬼胎,看见对面桌边的女儿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又拉着哥哥姐姐们要喝酒,她轻轻咳嗽了一声。邢定霜见母亲盯住了她,连忙把酒杯放下,翻着眼睛做了个鬼脸。 “星桓,瞧你,这是家宴,不必那么严肃,定霜这丫头又喝不了多少酒,只不过图个开心,你就由她去吧。”齐淮礼笑着劝道。 谨妃忽然也跟着开了口:“大嫂说得对,家宴不就是图个开心吗?定霜从前是让姐姐操了不少的心,不过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很规矩了,没有再往外跑,都跟定雷他们玩着呢。姐姐啊,您要是这会儿训斥她,妹妹我可就要以姨娘的身份站出来给孩子做盾牌啰!” “好好好,霜儿这丫头真是被大家都宠坏了,连谨妃也要为她保驾,我这个做娘的要是责怪她,岂不是显得我太苛刻了?我还是敬大家一杯吧。”冷星桓微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正在这时,谨妃的宫女小纹忽然走了进来,到谨妃身边,对她耳语了几句。 “啊,大嫂,各位,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我宫里有人来报,说是我新订的琴已经送到了。因此,我想……亲自回去试一下,再把琴带来这里,和姐妹们探讨音律。” 齐淮礼点点头道:“早知谨妃是爱琴之人,记得你从前的那张琴,琴木非常干松,几乎到了连手指都不能掐按其木的程度,琴声却清脆如叮咚流水。既然订了新琴,必定比那一张质地更佳,我也很想一睹它的风采,谨妃早去早回吧。” 谨妃离开了,冷星桓依然平静地饮酒,谁也没有发觉,邢定霜做的鬼脸,其实是和母亲之间特殊的暗号…… 刚回到乐月宫,琴师便前来参见谨妃,并奉上新琴。 谨妃命琴师和小纹随她进琴房,关闭了房门,揭开罩在琴上锦缎的瞬间,顿觉眼前一亮。那张琴实在太漂亮、太精致了!琴徽上镶着拼成图案的珠翠,清一色的碧绿美玉,连琴轸也是用带着奇异花纹的石材制造,她伸手轻触琴弦,乐声铮铮,似山泉流淌,又如芙蓉鸟鸣,和谐的音韵,几乎达到了完美。 “娘娘,这琴真是世间罕见的奇珍异宝呢!”小纹在旁赞不绝口。 谨妃满意地笑着点头,抬首看见琴师的脸,却似发觉了什么,忽然收敛了笑意。“柏先生,既然为我弄来如此好琴,为何身为琴师的你,还像是闷闷不乐呢?” “有件事……小人不知该不该告诉娘娘。”琴师低声说着话,好像带着犹豫,望了望小纹。谨妃朝她挥挥手,小纹识相地鞠了一躬,转身告退。 “行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谨妃坐到太师椅上,将摘下的一支玉钗重新别在发际。 琴师凑近她身边,声音越发低沉。“太妃娘娘,小人此次进宫求见,绝不只是为了给娘娘送琴啊。娘娘似乎还不知道,陆知初、蒯滨、崇先德三位大人已被人逮捕,押入了刑令大狱。” “什么?有这种事?” 谨妃惊得从椅子上猛然站了起来。 “前次我娘才写信跟我说,三位大人在艺伎院密谈,被人窥见,计划已经搁置,随时准备听我号令改变吗?这些日子里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动作,怎会无缘无故被抓?” “听说前些日,陛下新封了一位刑令,把从前的柳大人给换下了。这新刑令姓韦名铎,曾担任过鹤平太守,人称‘铁面煞神’,四年前在那边审理过几宗官商勾结欺压良民的大案,任谁都不给面子,严酷得紧。陆、蒯、崇三位大人的确没有动作,但韦铎竟把他们数年前的老帐翻了出来,什么贪污受贿、夺**女为小妾……最可怕的是,三位大人都有中途拦截奏折的行为,这宗罪就足以被判流放,脸上刺下永远也擦不掉的罪恶之印啊!” 谨妃攥着手里的丝绢,垂下睫毛,愤愤地咬了咬嘴唇。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对手会避开锋芒,翻出三个老臣的陈年旧帐,将其定罪,逮捕入狱,分明是给她敲响了警钟。 “我可不相信一个小小的酷吏能如此兴风作浪,那个韦铎背后,一定有人撑腰,我看这幕后主使者就是前次派出影破到舞陵的人。只要暗中和站在我们这边另几位大臣通个口风,对韦铎进行监视,来个以牙还牙,找到他的罪证,在陛下面前参上一本,我就不信这世间真有一身清白的官!” “娘娘言之有理,不过……小人时常来回奔走于大臣之间,多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韦铎的消息,这个人恐怕不好惹吧。”琴师的目光闪烁不定。 “此话怎讲?” “娘娘可知道向陛下保荐韦铎的乃是何人?是陛下的老师,当朝太傅——镇山将军厉九霄啊!” 一听到“厉九霄”三字,谨妃恍然大悟,却气得柳眉倒竖,将手里的丝绢硬撕成了两半。她机关算尽,竟忽略了邢定邦身边还有个对邢家死心塌地的三朝元老厉九霄,或许是由于邢定邦亲政后,这位老将空有一个太傅之名,其实赋闲在家,以至于连她也把此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五十三章 祸起宫闱(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从厉九霄想到贤宁王邢震英,进而想到从前的梵灵邢家,她脑中突然闪过一张似是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难道……敌人果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娘娘,娘娘?您还好吧?”琴师见她愣了半晌,试探着喊了两声。 “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个人,觉得心里有点寒。”谨妃定定神,深深吸了口气。 “您莫非猜到了幕后主使者的身份?” “算是吧,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不但你们惹不起这个人,连我恐怕也不能轻易去惹。”谨妃微微闭上双目,重新睁开的那一刻,一双美眸仿佛变作了千尺潭水,深不见底。 黑木的案几旁,韦铎正坐在那里,用布巾仔细擦拭着一个铜壶。每次退堂后,他似乎都喜欢把这个壶擦上一阵,仿佛非常讨厌犯人的气息将他随身携带的“宝贝”弄得肮脏。堂下还留着斑斑血迹,他忙一会儿手上的活儿,便会低头朝地板看上一会儿,脸上的神情却始终没有任何改变。 “大人,中书侍郎尹泉大人来访,说要面见您。” 外面差役来报,韦铎才微微抬起头,朝手下示意接见客人。不过片刻,门口便出现了一个身穿深蓝色锦衣,看来三十多岁的模样,撇着两撇小胡子,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小人韦铎,见过中书侍郎大人。” 韦铎上前拱手行礼。 “不知尹大人前来刑令署,所为何事?” 那尹泉乜斜着眼睛,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鼻孔里发出哧哧的响声。站在他跟前的这个新任刑令,身高不到六尺,五官都生得小,面容清瘦,看起来并不凶狠,很难想象他是众人口中所说的“铁面煞神”。盯了人半天,尹泉才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冷冷地道:“本官此次前来,乃是奉了中书令芮明乾大人之令,想跟韦刑令说说前些天被捕的三位老大臣的事,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不知大人所说三位老臣,所指何人?”韦铎故意反问。 “刑令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说的当然是陆知初、蒯滨和崇先德,听说他们三人被翻出一大堆罪状,逮捕入狱,不知他们有没有招供?” “中书令大人什么时候也管起刑令署的事了?芮大人身为内大臣,应该操心的是国政,至于审问罪犯,刑令署向来都是独立履职,只对陛下负责。至于罪犯招供还是不招供,好像也和侍郎大人无关吧?”韦铎冷笑道。 “放肆!你刑令是从四品官位,本官是正四品,难道还问不得你话了?”尹泉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右手“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韦铎摆摆手道:“大人何必动怒?下官刚才只不过是对中书大人插手此事感到好奇,可并没说过不许大人问话。” “哼,算你识趣,那你告诉本官,他们认罪了么?” “当然认了罪。” “是什么罪?” “贪污受贿,夺**女,还有——拦截奏折,私自扣下。大人,就这最后一条罪名,已经可以判黥面流放,若是再多几条的话,可就要斩首、诛灭三族,比如谋逆之罪。” 尹泉听到“谋逆”二字,手心里不禁渗出了冷汗,他努力定下心神,继续问道:“不是说只有三条罪吗?这……这谋逆罪又是从哪里来的?” “大人,您好像很担心啊,目前下官只是发现他们三人有这倾向,判决还没有最终定度。他们若是不招认,恐怕下官就得亮出最后的手段,给他们施以严刑了吧。” “你甭管本官是不是为他们操心,本官只是奉命行事,你若是知道轻重缓急,最好给中书大人几分薄面,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陆、蒯、崇三犯虽然入狱,但陛下并未传旨削去他们的官位,再说,他们从前都是老玉家的元老大臣,你若对他们严刑拷问,恐怕你头上这顶乌纱就……” 韦铎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大人说这话,是在威胁下官么?下官不妨告诉大人,‘铁面煞神’的堂审,即使是重案,也从未有超过三堂不清的历史。重罪的犯人一旦定罪,除非真是冤枉,否则便无任何挽回的余地,就算想保他们的人是皇亲国戚,没有被冤枉的证据,就休想把他们带出大牢。好处下官没兴趣,乌纱掉了那是下官的命,若是有人执意要从刑令署带走犯人,小心惹事上身,反招来‘连坐’之祸,到那时可就喊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韦铎,算你狠!得罪中书大人,到时有你好果子吃!”尹泉气冲冲地迈开大步朝门口疾走而去,险些被门槛绊得摔了一跤,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韦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中书令?中书令的背后,还有藏在后宫中的大人物吧?即使我韦铎定不了此人之罪,至少也要灭掉其爪牙,否则就愧对了自己的名号,也辜负了母后皇太后和陛下的期望,等着瞧吧。” “娘,谨太妃娘娘来看您啦!还带了一张好漂亮的琴喔!” 清晨,天边刚露出一抹朝霞,在宣泽宫园中舞剑的冷星桓就听见了女儿清脆的声音。不一会儿,邢定霜便蹦蹦跳跳地提着裙子跑了过来,谨妃果然跟在她身后,带着宫女小纹,前来请安。走到冷星桓跟前,她并没有取下背后背着的琴,盈盈下拜,微笑着道了声“姐姐万福”。 第五十三章 祸起宫闱(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自从搬进了这皇宫,谨妃还真是我宣泽宫的稀客呢。”冷星桓扶着她的右臂,让她平身,露着意外的表情。其实,她心如明镜,昨日陆知初、蒯滨、崇先德三人被韦铎定了罪,已经在脸上刺了“金印”,流放边境;今日谨妃前来,定是应了警告,不过谨妃能猜出幕后主使者是她,也的确有几分能耐。 “姐姐,早闻您是喜爱音律之人,妹妹前几天弄到一张绝世好琴,但自己的旧琴还能弹奏,今儿就把新琴送给姐姐,算作一点心意,还望您笑纳。”谨妃让小纹在石桌上铺好一张丝绒软垫,将琴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揭开盖布时,耀眼的珠光宝气令所有人都看得眼花缭乱,连连惊叹。 冷星桓同样赞了个“好”字,但似乎根本没有想要接受这份厚礼的意思。“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天生笨拙,只会跳几出驱煞舞,舞刀弄棒还行,弹琴这种精细活儿,我是想学都学不会啊。如此好琴,要是放在一个不会弹琴的主人身边,岂不是太可惜又太浪费了?倒是大嫂对琴的造诣跟从前去世的懿妃有得一比,谨妃若一定要送琴,还是送到万福宫吧。” “可是,姐姐……” “嗨,我不是说过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么?要不这样吧,请妹妹用这绝世好琴弹奏一曲,我来跳一出剑舞,就算我收下了琴吧。” 谨妃终于点头,心里却颇不是滋味。三个玉家老臣被流放,她的势力就减弱了几分,而好不容易才花掉大笔金银拉拢的中书令芮明乾,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她本想忍痛割爱,将最喜欢的新琴送给冷星桓,想让她变成自己的盟友,可现在看来,她的希望已全然化作了泡影。恰恰在这种时候,冷星桓却要跳剑舞,请她弹琴伴奏,她虽然心中不快,但不得不再忍一次。 琴声叮咚响起,一曲《丹凤朝阳》娓娓道来。冷星桓身形一转,谨妃还没看清她的动作,霸风剑已到了她手里,凌空划出一圈银虹。随着琴声的韵律,剑招时而轻盈飘忽,时而疾如惊风,四周的花草树木却并没有因为剑舞带来的煞气而摇曳,仍然平静如常。弹琴的谨妃看得几乎呆了,她从前不是没有看过驱煞舞,然冷星桓的这一出剑舞,竟是在驱煞舞动作的基础上增加了一股强大的剑势,不仅将舞的动作和要展现的“灵”洒得淋漓尽致,更透着令人震慑的威严和霸气。 还没等周围的人回过神,霎时间,整个园中大风骤起,仍未摧残树木枝叶,却似连房顶的瓦片都被风掀动,发出“哗哗”的声响。或许是为了让心情保持平静,谨妃咬住下唇,双手十指拨动琴弦,越来越快,可心跳却像不听使唤了一样,砰砰猛跳。忽然,冷星桓变换了招式,剑锋回抽,飞身入梅林,剑尖跟随着树叶摇动的节奏,徐徐刺出。 “昨日襟衣染暗尘, 金戈铁马浪潮声。 风底离恨千丝雨, 月下添忧万缕魂。 红梅寂寂傲寒霜, 碧柳凄凄拾梦痕。 但见山河依旧在, 谁晓残云又添昏?”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谨妃胸口一闷,心顿时揪紧,冷星桓虽是即兴吟出诗来,表面看似单纯地描绘景象,字里行间却暗藏玄机。“山河依旧在,残云又添昏”,莫非……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要拉拢大臣们,暗害邢定邦,拥立自己的儿子定雷,把江山重新夺回玉家手中? 正在这时,冷星桓剑招又变,八面翻飞,剑风霍霍,势如野火,房瓦被剑气一带,一片片掀到半空中,落下之际,仍然排列整齐。可那种凌厉凶猛的气势更盛,就连园门前站着的邢定霜也惊得目瞪口呆。少女早闻母亲武艺高强,却着实是头一次看到母亲在舞剑时流露出真功夫,她眼睁睁盯着乱舞的剑光,仿佛早已忘记了喝彩。而谨妃开始感到了害怕,这个曾经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霸风将军”冷星桓,根本就是别有用意,似乎在进一步警告她,若她再敢动生歪念,恐怕就会不得善终。 “娘!您跟谨太妃娘娘剑琴合一,真是好棒啊!简直太精彩啦!” 邢定霜的欢呼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侍卫、宫女、管事们此起彼伏的喝彩声。谨妃浑身不自觉地颤抖了几下,一曲结束,琴声渐渐停息。冷星桓朝她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光芒,剑锋一收,一切都回归了平静,威武的皇太后在园中肃然而立,宛如一座秀丽的山峰。 “姐姐如此精彩的剑舞,我生平还从未得见,今日目睹姐姐风采,也不枉此生了。”谨妃站起身,走到冷星桓面前,强忍着心底的不安,仍然装模作样说着客套话。 冷星桓伸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却发现谨妃的身体好像在暗暗发颤,笑道:“我的剑舞也多亏了妹妹绝世好琴的天籁之音,两样东西配合得刚刚好。妹妹不必客气,先王是我们共同的丈夫,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也许正因为如此,这初次合作,才会天衣无缝吧,只是这一天,似乎来得晚了点儿,但总算是来临了。今后,我只希望我们这个个大家族中所有的人都能团结一致,要让国强,必须先要治好这个家,只要家永远和和顺顺,不要起波澜,我们的山河才会更加壮丽,妹妹,你说是吗?” 第五十三章 祸起宫闱(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多谢姐姐教诲,妹妹记下了,啊,妹妹险些忘记,还要去万福宫给大嫂请安,那就先行告退了。”谨妃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丝笑容,脸色却泛着苍白,躬身行礼之后,便让小纹背了琴,走出花园,下人们也跟着离开了。 “谨太妃娘娘的气色似乎不大好,难道……她是被您吓到了?”邢定霜跑上前来,悄悄凑到母亲耳边问。 “连霜儿也看出来了么?身为一个爱琴之人,刚刚居然连琴都忘记了亲自背上,谨妃此刻怕是已经心乱如麻了吧。”冷星桓望着谨妃远去的背影,淡淡地道。 “难怪娘要派给我那种任务,看来真的是有人得罪了您呢,不过我真的很难想象,一向都循规蹈矩的谨太妃娘娘,怎么连她都被写进了娘的黑名单?”邢定霜一面看看母亲的脸,一面摸着下巴。 “霜儿,娘在你眼中的形象,就只是那样一个有仇必报、小心眼的人吗?你错了,谨妃她并没有得罪我。” “娘,女儿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您刚才也说谨太妃娘娘并没有招惹到您,那您为什么要吓唬她?还得拐这么大的弯儿来给她演出狠戏,似乎有点过火了吧?” “是吗?娘觉得这样做一点都不过火,只是你还年轻,不明白个中道理罢了。” “唉,您每次都说我年轻不懂事,我已经十六岁,也算大人了,是非对错我还懂得分辨……我可没见谨妃娘娘做什么错事,明明是娘自己在针对她嘛。”邢定霜不服气地翘着嘴巴。 “你说什么?”冷星桓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目光陡然锐利如箭。 “哎呀!娘!不要,好痛啊!”邢定霜惊叫着挣扎起来。 冷星桓才发现自己使的劲大了些,弄疼了女儿,连忙松开手,愤愤地哼了一声:“知道痛就别惹为娘生气!” “可是,娘……” “霜儿,天下人都可以和我唱反调,甚至可以指责我,唯独是你,你不能怪罪娘。因为娘所做的一切,哪怕是再过分的事,都是为了你爹和邢家的江山,你这一辈子,都应该好好记住我这句话。”冷星桓拂起衣袖,将剑插回鞘中,飘然而去。 和煦的春风轻轻拂着,阳光洒落在平武王府的园中,水池上泛着粼粼波光,风过,池水被吹皱,连池边的垂柳仿佛也要醉在这春景之中。谨妃踱着缓慢的步子,神情显得有些呆滞,平日里追求至善至美的她,此刻却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春光越是明媚,她反而越是落寞,甚至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挫败感。 自搬进皇宫之后,她便没有回王府来看过一眼,她也不明白,失意的自己为何偏偏就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听下人们说,因为母后皇太后常常回来,府中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只要保持整洁就成。谨妃不能不说有些吃惊,她以为自己青年寡居,能一心一意为邢震洲养育儿子、女儿,没有过出轨的行动,已是常人几乎做不到的事,而此刻看来,自己比起冷星桓,在邢震洲心里的地位,终究还是差了一截。 “大王,你还记得盛瑗吗?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妾身怕是已经被大王忘却了吧?” 站在邢震洲当年独自操办事务的房间里,谨妃伸手触碰着那张早已冰冷的单人床塌,思绪不觉回到了那时洋溢着欢乐的日子,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微带苦涩的笑容。记得大婚那天,邢震洲在新房中根本没有和她同寝,而是在这里埋头练字,是她主动来此,为抚慰他心灵的愁苦而奉献了自己。从此以后,她开始得宠,可别人所见的风光,究竟又是否真实呢?看来拥有许多女人的平武王,后妃们为他共生下过四个儿子、六个女儿,但邢震洲真正所爱的女人,却始终只有那个额上生着赤星胎记、被人暗地里道尽“命硬”、“刑克”之类闲话的冷星桓。他可以对每位夫人都扮笑脸,可她比别的嫔妃更清楚,那张笑脸的背后,藏着深深的无奈。 “大王……你虽然对我好,但其实从来没有爱过我,是吗?如果……如果你能把对姐姐的爱分一份给我,我又何必要活得如此辛苦?可你为何变成了鬼魂,也不让我过好日子,偏要我落到姐姐手里?大王,你真是太残忍了……” 她擎着从宫中带来的玉壶,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倚在墙边,望着窗外喃喃自语,不一会儿,已是泪流满面。也许在曾经和丈夫度过快乐的地方痛哭一场,喝到醉得不省人事,就能将心里所有的失落感全部抛到千里之外。她凄然一笑,竟没能站稳脚跟,撞到了旁边放着古董净瓶的雕花木架,架子倾倒在地,净瓶“咚”地一声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天啊!我……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瓶子摔碎,把她的酒意猛然吓醒了,但身边没有带一个下人,她只好蹲下身子定了定神,自己动手收拾碎片。当揭开上面的几块碎片时,她的手指忽然触到一个硬硬的纸块,不禁惊奇。 带着疑惑与惊讶,谨妃将纸块拾到手里,原来这纸块是由一封已经发黄的信折叠而成。邢震洲怎么会把信藏在净瓶里呢?难道信中内容事关机密?她翻过来看了看,信封背面用苍劲笔法书写“未到天下太平时,休要拆开此信,切记……”,信角朱红色的落款,竟清楚地写着威武将军原天铿的名字! 第五十四章 危难之秋(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人没有面临大难的时候,总是不懂得居安思危,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生命。然而,当大难真正来临之时,那种压迫却比大山还重,可以令人痛到极点,甚至彻底绝望。战场上的不甘,可以用拼死一搏来争取最后的机会,但被笼罩在白色恐怖的浓雾中,力不从心最为悲哀。若是灵魂不能活下去,空有一副躯壳,我宁愿以生命的终结来换取最后的星光。◆ 邢定邦和皇后崔北屏一同用过早膳,让两个近侍随他去了偏殿,今日没有早朝,只有廷议,但不论是朝议还是廷议,这位皇帝都总是把它们当成每天或几天里必须完成的一项任务。皇帝的位置,对于这个青年来说,实在是有些沉重,尽管已亲政四年,邢定邦似乎从来没有颁布过什么重大决策。也许,的确早在他亲政之前,他那个能干的婶娘就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吧,他如此想着。 “要怎样才能算是一个好皇帝呢?”他总是爱这样在心里默默询问自己,时常想象着若是邢震洲还在世,他会如何治理这个崭新的国家。但他只要一想起二叔曾经对小叔邢震云的种种折磨,心就会不自觉地颤抖,崇尚武力、以法治国,实在不符合他的个性。可是,他坚持仁爱天下,大量招募任命文臣,母亲虽支持他,此举却似乎并不被婶娘冷星桓看好。 “臣等叩见陛下!” 耳畔传来大臣们的声音,邢定邦才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殿前,连忙定下心神坐好,准备听取奏呈。出席廷议的皆是文臣,以中书令芮明乾为首,年轻的皇帝看了看座下,却见大臣们一个个低着头,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浮着苍白的神情,目光闪烁不定。 “怎么了?卿等全都颓丧着脸,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中书令芮明乾提了提衣角,仿佛已考虑了许久,才低声奏道:“陛下,昨日臣接到一个消息,不知在您面前当讲不当讲。” 邢定邦仔细看了看这位花白胡子中书令的脸,他鬓边隐隐约约渗着汗水,似乎是在冒险启奏,不禁有些纳闷。“中书令,看你这副模样,事情好像很严重啊,朕先恕你无罪,快些将实情道来。” 芮明乾撩起衣袖擦了擦汗,“启奏陛下,有人给臣送来消息,说罪臣陆知初、蒯滨、崇先德三人被流放到三垣之后,被刑令韦铎赐以毒酒,已经身亡了。” “什么?” 邢定邦惊得睁大了眼睛。 “死了?韦铎交给朕的奏折,朱批明明是同意流放,并没有将罪犯定为死罪,他竟然不遵圣旨,私自处死要犯?” 芮明乾拜伏在地,愁眉苦脸地道:“臣也为陛下感到不平啊!他韦铎一个小小的刑令,口口声声说是陛下之命,其实全然无视陛下的存在,利用私权杀死钦犯,可此人偏偏是太傅大人保荐为官,众臣几乎都不敢得罪他。臣曾派侍郎尹泉前去提醒,要他公正判决,谁知韦铎嚣张跋扈,连臣的侍郎也被他赶了出来。后来,尹泉的属下给了狱卒银子,才打听到刑令署大牢中的情况,三个罪臣受尽严刑拷问,分明是被屈打成招……若是陛下不给这高傲暴戾的酷吏敲个警钟,只怕此人会变本加厉,藐视群臣,甚至一次又一次对抗陛下的旨意,可就真会成了祸患!” 邢定邦咬着嘴唇,愤愤地哼了一声:“若非看在太傅的面上,朕能任命一个酷吏?既然他韦铎要无视朕的旨意,他也不能再做刑令了!” “请陛下下旨,捉拿酷吏韦铎治罪!”芮明乾一带头,所有的官员都应声附和,言语似是恳切,又无比坚决。 邢定邦握着拳头,沉默了一阵,终于作出决定。“太傅那边,朕自会找他洽谈,韦铎的事就交给中书令处理吧。至于新的刑令之位,刑令署现任参鉴邝文祖可以接替韦铎,即日上任。” 仲春时节的蟾州,花开满巷,过了细雨纷飞的三月,四月的阳光更加明媚。 刑令署大狱的天窗里,时而能看见风吹过几片艳红的花瓣,它们偶尔飘落到牢房里,飘过牢中人的发际,常会令人更添感伤,因为春天永远不会属于身陷囹圄的人。韦铎静静地坐在一堆稻草上,披头散发,面容已变得苍白憔悴,曾经的气势,此时连一丝一毫都没有,仿佛入狱几天,就老了十岁。 “韦铎,太傅大人来看你了。” 随着狱卒的声音,韦铎拖着沉重的镣铐爬到签子们边,朝门口望去,果然看见白须白发的厉九霄走来,连忙叩拜。 狱卒在太傅的吩咐下离开了,厉九霄进入牢房中,示意韦铎起身,望着他几乎已经走样的脸,老人心头一阵刺痛,无奈地摇了摇头。 “韦铎,知道你这次为何会被撤了职,抓进牢里的么?” “下官十分清楚,是因为下官得罪了中书大人,还有那位大人的后台。自下官上任这个刑令,就没想过自己能活多久,只是现在就被抓进大牢,愧对太傅大人和……” “既然你明白自己的立场,行事为什么不谨慎些?你这次落在中书令手上,陛下同样找过我,叫我不许再问政事,我厉九霄已经一把年纪,就算是被牵连至死也不会有丝毫畏惧。可陛下震怒,此事一旦继续追查,将重任托付给我的那位大人必定会被牵扯其中,虽然你秘密处死陆知初等三人,彻底斩断玉家爪牙,我也打从心底佩服,但你这一手下得实在太快了!”厉九霄的声调变得严厉起来。 第五十四章 危难之秋(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下官知罪,下官有愧!” 韦铎伏在地上,没有抬头,也不愿再抬头。他当然明白厉九霄这一席话的真正含义,死,对他来说,早已看淡了。况且,为了邢家的江山,他此举已经影响到了厉九霄的地位,绝对不能再牵扯上身为母后皇太后的冷星桓。若冷星桓出事,谨妃定会大肆煽动暗地里拥护玉家的群臣,直接立定雷为帝,废掉邢定邦,圣母皇太后齐淮礼又太过柔弱,如此一对单纯善良的母子,怎敌得过那些阴险狡诈之徒? “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解释?枉你还是担任过刑令的人,自己身陷牢狱,你就那么不想重获自由?”厉九霄蹙着双眉,似乎对韦铎一心求死的做法并不太赞同。 韦铎苦笑道:“太傅大人,关于这种事,您不是应该比下官更清楚吗?皇室之争,只要有大臣参与,一旦事情发展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错的永远都只能是大臣。” “你的意思……不,你只不过是一个刑令,不可能如此大胆,莫非杀了那三人灭口,是那位大人……” “嘘——” 韦铎打断厉九霄的话,长长地叹了口气。 “太傅大人,您请回吧,所有的罪责,就让下官一个人承担,至少……下官替那位大人做完了一件事,砍断了乐月宫的一条臂膀,那些人暂时也应该不会再生事端。” “一定要死么?” “是的。” “那么,有何事需要我替你去做?” “劳烦太傅大人派人告诉我的两个儿子,安分守己,只要治理好鹤平,别的事无论是什么,都不要去参言。唉,为官难,为官难,做一县官还能求个安稳,做这京城的官,随时可都得准备掉脑袋啊。” 厉九霄走出了监狱大门,回头再望时,已看不清韦铎的身影,而想起韦铎最后的那番话,他不知该为这个自己保举的刑令感到惋惜,还是该为邢家的未来感到担忧。如今,他同样也是被牵扯进皇室之争的其中一员,作为皇帝的恩师,也被剥夺了所有权力,凭自己单薄的力量又能如何呢?邢定邦身上虽然流淌着邢震英的血液,但没有经历过战斗、年纪轻轻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酷,国内尚不能避免白色战争,若是瀚澜国当真前来复仇,邢定邦能抵挡得住吗? 想到这里,他重新迈开步伐,朝前走去,却无意间看到刑令署连接监狱的一条小径上有几个差役在一边走路一边聊天。 “嘿,你们知不知道?今儿咱大人刚上完朝回来,说是遇到了吓人的事呢。” “什么东西啊?” “大人跟客人聊天时说的那些话,我听到了些。他说赐死陆知初他们三个罪犯,似乎是有人在给韦铎撑腰,而且那个撑腰的是后宫的娘娘。” “这跟后宫娘娘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事情还威胁到陛下头上了?” “邝大人说今儿在朝议会上,中书大人呈给陛下一封信,那段内容我也没听清,只听到什么后宫乱政,要陛下尽快处置某人。陛下看了那封信后,突然宣布退朝,好像非常生气的样子,我看那位娘娘是有得苦头吃了……” 厉九霄的心不自觉地揪紧了,冷星桓被牵连,竟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那她和齐淮礼共同监国十二年,所做的一切又到底算什么呢?战争尽管残酷,但没有金戈铁马的汹涌暗流,恐怕才是最致命的毒药。 宣泽宫几乎从来没有过热闹的日子,曾经的冷星桓忙于监国之事,除了和齐淮礼商讨关于邢定邦的种种,为皇帝解决难题,她几乎从不请别的后宫嫔妃到宣泽宫。自邢震洲的死讯传来,她就习惯了独处,仿佛只有一个人静静呆着的时候,才会真正感觉到自己还存在于这个世上。 清晨,邢定霜偷偷藏到梅树后看了母亲一眼,发现母亲竟然拿着针线,在绣一幅看来有些古怪的图。 “娘。”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冷星桓回头望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仍然默默刺绣着。 “您绣的是什么?”邢定霜好奇地指着白绢上的石头。 “是甘苦石。”母亲终于答了一句。 “甘苦石?” “那是鹤平净坛山上的一块光滑的石头,刚好能坐下两个人,我和你爹的缘份,应该说就是从同坐在那块石头上定下的吧。” “这样啊,以前您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我觉得,拿起针线的娘好像变了一个人,怎么说呢?这样的娘,似乎才有娘的感觉。”邢定霜转着眼珠,一时找不到词汇来形容,脸儿有点羞红。 冷星桓不觉笑了笑:“你说的这是哪门子古怪话?难道娘不绣点花,就不像娘啦?” “娘终于笑了呢!不过我说句实话,娘的手一直都拿剑,突然拿针线,看着真有点不习惯。” 邢定霜一见母亲绽开笑容,浑身便来了劲,正要拉着母亲和她练剑,就听蓝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太后,陛下驾到!” 冷星桓正纳闷着,邢定邦已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花园,奇怪的是,他身边连一个侍卫也没带,两道浓眉紧蹙,连平日里恭恭敬敬的那声“侄儿见过婶娘”也说得极其生硬。 “定霜拜见皇兄。”邢定霜收敛了笑容,躬身行礼,邢定邦只冷冷地抬了一下右手,示意她平身。 第五十四章 危难之秋(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蓝儿,你带定霜先下去。”冷星桓吩咐左右离开,一面请邢定邦落座。 谁知邢定邦并不领情,反而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口气对她道:“婶娘请不必如此客气,朕今日来到宣泽宫,是有话要提醒您。既然您四年前已离开了监国之位,就不要再和朝中的大臣密切来往,以免招人闲言闲语,朕并不希望后宫的这些事还需要皇帝亲自来操心。” 一串冰冷的言语,直传入耳中,冷星桓的心陡然凉了半截。她瞬间便发觉,邢定邦所指的是老玉家三个罪臣被赐死的事,纸始终包不住火。然而,她依旧保持冷静,用平和的语气问:“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朕所指的事,婶娘难道不明白?不管您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从今日起,这次的事,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朕不会为难婶娘,之前朕已向中书令芮明乾下旨,将无视圣旨的韦铎处斩。” “陛下,你怎么能把韦铎交给芮明乾呢?此人表面对你毕恭毕敬,其实包藏祸心……” “婶娘!刚才朕的话,您这么快就忘记了?”邢定邦皱起眉头,厉声喝道。 冷星桓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停止流动,这个曾被她和梓博鸿从巨鹘的秘密牢狱里用一条无辜生命换出来的孩子,那个温和善良的定邦,此刻何以会变得如此冷酷?望着邢定邦的眼神,她看到了一丝恨意。 “就为了这件事,陛下你……已经开始怨恨婶娘了?” “不是朕要恨婶娘,您自己看这个!”邢定邦紧咬住嘴唇,将一张折叠的纸塞到她手里,背过身去。 冷星桓打开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帘,看完内容,她忽然感到头脑里嗡地一声震颤,几乎晕眩。只见信上写道: “大领大人亲启:末将自栗津遭受重创以来,已觉力不从心,若然再次出阵,早已作好死之准备。然临行前,仍有一言不吐不快。冷氏星桓者,一旦天下太平后,切不可担任要务,此女虽屡立战功,但其性霸气、暗藏城府,倘若为重臣或为后妃,惟恐有朝一日乱我国政、颠覆天下。末将所言,非是因月异星邪之说而故意中伤,此女同样令末将敬佩,然如她权势太大,他日大人万一西去,国必临难。因此,末将有一诚恳提议,大人他日登基金銮,可将此女除之,方能固我河山,令邢氏一门流芳万世。臣原天铿叩拜” “这封信……到底是谁呈给陛下的?” “婶娘这就不必知道了,朕不想因为一封信再多送几条人命。如果您一定要查出送信人和这封信的来历,到时再被大臣弹劾,朕可是竭尽全力也保不住您。另外,朕给您的这封信原件的拓印件,至于原件,朕派专人研究过,就连二叔也还没来得及看信的内容,若此时在位的是二叔,又会对婶娘如何处置呢?”邢定邦按住腰间的覆雷剑,用力握了一下剑柄,就要离去。 “定邦!”冷星桓猛然叫出了他的名字,两眼闪动着泪花。 邢定邦停住脚步,却不敢回头,他怕自己这一回头,心就会立刻软下来。 “我真没想到,作为一国之君,你竟会如此黑白不分,让真正别有用心的人逍遥法外。定邦,就算现在你恨我,我也依然会说,我对你这个皇帝非常失望。如果你二叔还在世,我简直无法想象,他会对你的这种做法表现出什么反应。” 冷星桓字字凝重,听在邢定邦耳里,宛如一块块巨石,砸在了他的心上。二叔,又是二叔!在所有人心里,他邢定邦就算做得再努力,也永远会被二叔曾经的威风压在脚下…… 年轻的皇帝终于侧过身子,两道悲哀又充满幽怨的目光,直射到她的脸上。此时的他,已然失去了天子的威严,仿佛瞬息变成了一个充满着失望的孩子。“婶娘,二叔在您和所有人的心目中,果真就那么完美无缺?是啊,记得小时候,我被您和梓将军从大墚救到雁口,第一次看到二叔时,我也和大家一样尊敬他,后来甚至崇拜他。可是,当我被惠太妃娘娘领到大领府中的秘密地牢门前,看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小叔,我根本无法想象,我当时受到了多大的打击!” “你……当年和兰格一同去看过震云?”冷星桓顿时惊呆了。 “很意外是吗?小叔那时让我替他摘来地牢外面的草,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可第二天,地牢就传来了小叔的死讯,我才明白,原来他是吞下了我给他摘的那些草,毒发身亡。” “定邦……” “婶娘,您能体会我的心情么?正是因为如此,二叔的英雄形象从小叔死的那日起,就已经在我心头被彻底抹煞了。但是,您曾经毕竟救过我一命,我一直希望自己没有像看错二叔一样看错您,可如今您却做了什么?也许婶娘上惯了战场,对于人命的宝贵早已不屑一顾,也许……您和二叔本来就是同一类人吧。”邢定邦强忍住眼底的泪水,闭上双眸,朝宣泽宫外飞奔而去。 “皇兄!”外面的邢定霜走将过来,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跟邢定邦撞个正着,刚想赔礼,谁知他头也不抬,径自离开,心里不由得扑腾一声。她连忙冲进园里,却见冷星桓无精打采地坐在石椅上,面容僵直,双目无神,仿佛已变成了一座木雕。 第五十四章 危难之秋(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娘,您怎么了?” 邢定霜伸出手,在母亲面前晃了几下,冷星桓依旧呆呆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回应。 “您到底怎么了嘛?娘,您动一动,开一开口好不好?可千万别吓唬我啊!” 看着女儿吓得汗都渗了出来,冷星桓才微启双眸,轻轻握住邢定霜的手。“霜儿,娘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爹当年做过一件非常残忍的事,但他这么做,却是为了邢家的江山,才不得已而为之,你会不会怨恨他?” “当然会。”邢定霜答应得很干脆。 “是吗?那如果你是个男孩子,你爹又非常疼你,甚至还让你做皇帝呢?” “照娘这么说,我当时一定会恨我爹,但这种恨并不能说成是仇恨,只是生气而已,最多过上个一两天,等气一消,也就没事了。就算不做皇帝,只要爹对我好,气不是很快就能散了么?” “你真不会恨他一辈子?” “一辈子?娘说得太严重了吧,我才没想过那么复杂的事,只要别人对我好,我就对别人一样好,何况那个人还是我爹?恨自己的爹一辈子,实在是又累又难受,倒不如珍惜这份亲情,用真心去爱他,爹也会更疼我呢。” “唉,如果定邦也能像你这样想,那一切令人烦恼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冷星桓仰望着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她一向觉得任性的女儿,此刻竟说出如此懂事的话,倒给了她一点安慰。 “娘,皇兄他究竟和您说了什么?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看见您脸色这么差过……要不,我去找他问问看。” “不用了,为娘肩膀上已经压了两座大山,我不希望你也和我一起受罪。你记得晚上自己收拾好随身细软,明天一早就暂时住到你大舅舅家去,娘叫你回宫的时候,你再回来。” “为什么?娘平时不是最不喜欢我出宫吗?这次怎么反而要我离开?”邢定霜拉着母亲的衣袖,水灵的眸子眼睁睁看着母亲泛着苍白的面庞。 冷星桓苦涩地一笑,抚弄了一下女儿的头发,“霜儿,娘只能告诉你,这世上总会出现一些意外的事,是你我都完全无法预料的。即使是在蓝天白云、春风和煦的日子里,什么时候会忽然电闪雷鸣,我们能提前知晓吗?不能吧。天气的变化尚且如此,一个看似安定的国家,同样没有任何人能确定,它会永远这样安定下去。一片阴云是需要大大小小的云块积聚而成的,一旦积聚到极限,就会在瞬间变成暴风骤雨,而你爹和为娘当年好不容易才建成的新国家,亦可能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动乱中化为乌有。” 当天晚上,邢定霜怏怏地搬出了皇宫,住进奉胜昌的忠义将军府。奉胜昌听说冷星桓和邢定邦见了一面之后,心中不快,次日便前往宣泽宫,想找义妹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谁料他还没到宣泽宫,只在后宫大门外,就被邢定邦的御林军刀枪拦下,根本无法进去,中午便气冲冲地回了府。 竹姬正在接续琵琶的断弦,一见丈夫皱着眉头回来,脚步凌乱,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她连忙上前给奉胜昌脱下外套,仔细注意着他的神情,“看样子,跟我估计的一样,是无功而返了。今儿早上我还劝过你,你偏要进宫,这下可好,行了一大段路,气儿也喘过,结果空忙一场,吃个闭门羹,真是划不来。” “我说你这张嘴巴,说话能不能不那么损?难道不说这种话,就会折你十年阳寿?”奉胜昌没好气地瞪了妻子一眼,他不是不清楚竹姬的性情,可此时妻子这句话,着实让他有点恼火。 “哟,吹胡子瞪眼的,生气啦?” “罢罢罢,我可没这闲工夫,对了,定霜还好吧?她住得习惯么?” “你瞧你,自从定霜来了这儿之后,才不过两天,你满口念叨的都是她,咱们家雪吟染了风寒,你怎么就不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竹姬放下琵琶,带着点埋怨的口气道。 “怎么……吟儿病了?”奉胜昌听说女儿抱恙,正要奔内堂,却被竹姬一把拉住。 “算你还有点做爹的样子,没事,吟儿已经睡下了,定霜看着她呢。告诉我,你在皇宫打听到了什么?虽然被泼了凉水,但不会连一点收获都没有吧?早朝你不是也上过了么?” 奉胜昌回忆着早朝上发生的一切,竟不知该如何对妻子讲,只因他自己也无法相信,原天铿临死前交给邢震洲的信,竟被中书令芮明乾翻了出来,成为弹劾冷星桓的一张王牌,而且信中内容偏偏又是担心傲气的冷星桓将来夺权,要邢震洲在天下太平后处置她。 “自从陛下拿到那封信后,满朝大臣议论纷纷,到处是风言风语,说玉家当年的三个老臣罪不至死,母后皇太后滥用私权赐死了他们,大大违背了当年与玉家的友好盟约,定是想要步步削弱皇帝的势力,独揽大权。如今支持她的,只有我和央改,所有的文臣都和中书令串通一气,那姓芮的老小子居然还说太后没有儿子,若非曾经建国时立过战功,她根本没有资格坐上太后之位。小竹,这么多年来,我心里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乱过,我是太后的义兄,是她最信任的人,可即使我们兄妹相隔咫尺,我都一点忙也帮不上。”他咬着下唇,朝墙上用力砸了几拳,脸上浮出沮丧的神情。 第五十四章 危难之秋(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竹姬伸出手,轻轻捶着丈夫的背,让他平息自己的情绪,一边继续问道:“那韦铎呢?他被皇上判了斩首,太傅大人也不管?” “如果太傅大人能管得了,我用得着这样坐立不安吗?原本韦铎独自背下所有的罪名,事情就能解决,可谁会料到这半途中杀出当年原将军留下的一封密信?谨太妃的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点儿?她和芮明乾还能将两件毫无关系的事串联,设下一条毒计,一面暗害皇上,一面对付母后皇太后,让皇上和太后的关系越闹越僵。昨天夜里听霜儿说起太后的事,我就知道我那个倔强的妹妹已经作好了死的准备,可我实在是不甘心,难道连老天都不长眼,非要霓月国再次成为玉家的天下?” “你不甘心?那么你想怎么样?干脆和梓央改一同上边关,调回驻海的兵力,一不做二不休,为了太后起兵去反当今皇上?”竹姬看穿了丈夫的心思。 奉胜昌恨恨地道:“你说的这种事,我不是没想过,人一旦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今的皇上虽是先王亲自下诏所立的继承人,但他不知轻重、是非不分,不调兵去边关加固海防也就罢了,此刻眼见曾经将他从齐淮信魔爪之下救出的婶娘被逼上绝路,都视若无睹,邢定邦他根本不配做皇帝!” 他越说越气,走到墙边就要取下铁鞭出去。竹姬见状不好,连忙抓住丈夫的手臂,几乎是死命地拽,才把他拖了回来。“你疯了?你刚刚才说你是太后最信任的人,现在怎么连你也失去了理智?我问你,你觉得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连太后都被软禁,你能走出蟾州城?” 竹姬这话一出,奉胜昌猛然愣住了,他不禁转身握住妻子的手,暗暗佩服这她,连他都快要方寸大乱的时候,妻子竟能如此冷静。的确,他的兵力都在海边,皇城中的兵马,都归邢定邦直接管辖,无法调动。既然这位皇帝已经下达了不许任何大臣进入后宫的旨意,必定也在各个城门设置了重兵把守,莫说是大臣,就连普通百姓出入,应该也要严查,恐怕城口已被封锁得连只苍蝇都难飞出去。 “胜昌,你听我说,越是觉得无路可走时,越不能自乱阵脚。刚才我听你讲的那番话,也算了解了眼下的情势,大臣不能出去,但并不表示外面的人不能进来,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 “夫妻同心,想法自然不约而同,”竹姬盈盈一笑。 “可现在这种情形,即使我们要送信,也会被拦下啊。” “普通的信使和飞鸽传书当然不行,但影破就不一定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前些日子才听星桓说,萱萱在执行任务时受了伤,伤势还未痊愈……” “就算萱萱没有受伤,她也已经是被敌人盯上的影破,绝对不能再用。” “那么……你想找谁?” “你的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竹姬诡异地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寂静的夜,一个漆黑的人影仿佛鬼魅,在屋檐上飞跃奔走,一飘一忽,像与风同步,高手也难以发觉。而这个蒙着脸的影破,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从前是辽渊的亡国郡主,今日是霓月国忠义将军奉胜昌的妻子。不过,竹姬从没把自己真正当作过从二品的“竹夫人”,她在乎的只有自己的丈夫,为了不让丈夫心力交瘁,中年的她不惜再次“出山”,亲自作为影破奔向那个将要尽快赶去的地方。 竹姬虽然已年过四十,身手丝毫未减,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行踪,几乎非常顺利地出了蟾州城。到了离蟾州数里的小镇上,天忽然下起了细雨,她买了斗笠和蓑衣,穿戴在身上,准备到下一个镇里去买一匹快马。但刚刚走进一片树林,她忽然停下脚步,身形一起,一枚柳叶镖“嗤”地一声,闪电般朝左后侧的林子深处疾射而去。 林中的人果然被逼了出来,时明时暗的月光下,未见其面容,先见一只瘦手,两指夹着那枚柳叶镖,指间渗着一缕血丝。斗笠揭开的瞬间,是一张纸一样的苍白脸庞,正是前次萱萱上次遇到的那个同门师弟——慕容阴云。 “好身手,想不到传说中已经灭亡的孟氏一门影破,居然还有传人活在世上。”慕容阴云阴恻恻地扬着唇角,将手里的柳叶镖举到面前,丢在地上。 “我也想不到呢,谨太妃和芮明乾竟能请到慕容氏的最高段影破,如果我没猜错,萱萱就是被你打伤的吧?可你却猜错了,我刚才发镖的一式,虽是孟氏一门的功夫,但并不代表我就是孟氏弟子。”竹姬的语调平静如水,毫无畏惧之色。 慕容阴云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原来又是个女人。” “小伙子,作为影破你的确不错,可作为男人,你很失败呢。既然知道我是女人,你何不干脆大方一点,让出一条路,放我过去?” “牙尖嘴利的女人,可惜我早已没有把自己当作什么男人,我慕容阴云只是影破,被影破盯上的对手,只有死,除非你能胜得过我,取走我的性命!”慕容阴云大喝一声,长鞭亮出,霍霍掀起阴风,刹那之间,一条鞭竟从顶端分岔,裂成三条,条条外侧带着芒刺,已朝竹姬身上三处要害分打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虎子归京(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昨日携手,谁也不能保证今日会开战,这就是意外,哪怕是血缘之亲亦不会例外。我不会被对方踩在脚下,但同样不会畏惧对方,天下,只能属于真正有实力之人。所以,人要站稳脚跟,即使并不想将天下收入囊中,也应竭尽全力让自己拼命活下去,像蛇冬眠一般蛰伏着,暴风雨来袭,则一飞冲天,变为腾龙。因为除了被称为神的龙之外,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镇住强大的动乱。◆ 慕容阴云手中生着芒刺长鞭突然由鞭梢分为三岔,分“指”对方三处死穴,犹如一条凶猛的三头蛇同时吐芯,快、狠、精,异常狰狞可怕。 “小子,果然是慕容氏影破传人,不过如此刁钻的手段,还吓不到你姑奶奶!”竹姬口中说话,手上动作却迅疾如风,连慕容阴云也没看清,她手上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柄寒光闪闪,细如麦杆的宝剑。她手腕一翻,一个“横架飞虹”,就听见铮铮数响,长鞭的三个梢竟全都朝着慕容阴云反打回去,他连忙收鞭。可竹姬这一招比他的伎俩还要刁钻,精妙绝伦,反击回去的鞭子虽然没有伤到主人,但鞭梢上的芒刺已全被齐根削断。 是霓月国五大名剑之一的虹饮剑!慕容阴云背后冒出一把冷汗,嘴角不停颤抖着,好像是被风吹动的一样。从前杀人不眨眼的他还是头一次对一个敌人感到了些微的畏惧。然而,他只是一个青年人,即使再冷静,也会有气盛的时候,鞭上芒刺被削断,他已觉得自己丢了家族的面子,无论如何都准备拼死一搏。 他一咬牙关,举鞭再上,一丢架连环五式,招招致命。可竹姬比他更加心高气傲,哪里能容一个后生把自己逼退?况且虹饮剑在手,她断不能损了宝剑的名号。她柳眉一蹙,剑法骤变,身形在银虹般的剑光中来回穿梭,也不知使用了什么招法,慕容阴云眼看自己的一鞭就要扫到她的身体,可每次都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被竹姬巧妙地躲过。由于虹饮剑剑身极细,使剑之人必须讲求变化、精准,竹姬的武艺本就比当年的孟靖儿更高一筹,宝剑在手,时而似满天花雨,时而似平湖泛波,她的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好像非常秀气,实际上却是最危险的杀招。 两人交锋了三十多个回合,慕容阴云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他的鞭子需要耗费的力气比竹姬大得多,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必然吃上大亏。年轻人终于气急败坏,他忽然将鞭子在胸前一横,凌空一翻,几乎鼓足了浑身之劲,用内力将鞭子握成双股,仿佛变成了一根坚硬的铁棍,在空中朝着竹姬头顶猛“戳”了下去。竹姬猛然一惊,这家伙难道想跟她同归于尽吗?若是被这一下被击中,铁定要头颅破裂而亡。 意外即将发生之际,竹姬突然一矮身躯,虹饮剑朝上一撩,同样拼足内力架住了对方的鞭子。跟着“嗤嗤”两声,但闻慕容阴云一声痛苦的**,一个倒栽葱,重重摔在地上,两边肩膀竟插着两支金钗,鲜血直流。竹姬跃到一旁,风吹动着她的长发,斗笠和面纱掉落在地,慕容阴云伏在地上,正用诧异的眼神望着他,即使满怀不甘,也再无还手之力。他正想拔出匕首自尽,不料竹姬眼疾手快,右手一扬,迷香散出,慕容阴云只感到全身瘫软,连一丝一毫的气力都失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他愤愤地盯着竹姬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 竹姬将头发理好,面带微笑,一切恢复了平静,她的神情同样从头至尾没有改变过,只一抬手,慕容阴云就被扔到了马背上。“小子,你就那么想死,证明你是影破中的英雄么?真不巧,姑奶奶最喜欢的就是跟人对着干,告诉你,你只要还在我手上,这一辈子都别想就这么死掉。况且,你毕竟是个人才,我又怎么能将你这个影破中的佼佼者扔了?你还是乖一点,跟我走一趟吧。” “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慕容阴云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铁链锁着,躺在一个只有一扇小窗户的房间里。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他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一路上竹姬快马加鞭,恐怕是行了差不多十天的路。身体被这样固定着,一动也不能动,竹姬究竟想把他怎么样?他心头不由得泛起一丝寒意,垂着眼角,仿佛整个脸都在结冰。此时的他,无法脱身,又无法自尽,已不能算是一个影破,耻辱和羞愧交织在脑海,从前一直保持着冷漠的心开始有了知觉,却是从未有过的心碎之痛。 正在绝望之时,他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一个是竹姬,另一个似乎是个比他年纪还轻的小伙子。 “考虑得怎么样了?若是需要我再去雁口一趟,你尽管开口,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竹夫人,你不辞辛苦来到这里,我已感激不尽,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无论如何,我就算跟老天战斗,也要把皇上和母后皇太后从危难中解救出来,既然你们都把希望寄托给我,我就一定要击败谨太妃和芮明乾。” “有你这句话,我这心似乎都舒坦多了,说到底,还是先王当年有欠缺考虑,种下了祸根。你别怪我嘴损,我看到胜昌为了太后的事坐立不安,真有股冲动想进宫去掀他邢震洲的牌位。” 第五十五章 虎子归京(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夫人,你要真那么做,我可不许啊。对了,你不是想带我来看你抓来的影破吗?” “没错,那小子就关在这房里。” 竹姬说着,三两下打开了门,慕容阴云斜着眼睛一看,一片浮云似的雪白,令他眼前乍然一亮。 站在竹姬身旁的是个书生模样的白衣少年,两道细长却浓密的剑眉,目光闪亮,嘴角微扬,手中摇着折扇。这轻裘缓带的翩翩公子,莫非是官家子弟?慕容阴云分明感觉到那少年身上流露出一缕贵气,但丝毫不带纨绔子弟的“油腻”,他虽然年纪尚小,眼神却透着深邃和睿智,似乎并不令人讨厌。 “你就是被竹夫人抓来的影破?”白衣少年上前问。 慕容阴云板着脸,不肯回答。 “为什么要给芮明乾卖命?听竹夫人说,慕容氏影破家族都是金钱至上,但仅仅为了财物,就违背自己的真心,你认为值得吗?”少年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回答而生气,反而继续问着。 慕容阴云哼了一声,嘲笑似地望着少年的脸。“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天真的人,影破的人生就是为了钱和主人而死,谁会去在意自己的心?既然我慕容阴云今天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我背叛主人,做梦!” 白衣少年一听他这话,忽然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我当然要笑,一个已经连影破都无法再做下去的人,还空守着那份无谓的气概,真是可悲之极。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留你在身边?竹夫人,抱歉,这个人引发不了我的兴趣,请你把他丢弃,让他自生自灭吧。” “什么?你这是要我放了他吗?”竹姬大吃一惊,但见少年点点头,她握紧拳头,几乎要七窍生烟。她带着慕容阴云从千里之外赶来,就是为了让他变成“自己人”,谁知那白衣少年根本不领这个情,偏偏想要把俘虏放走,她不就等于白费了一番力气? 白衣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走到她身边,温和地道:“我知道夫人一路辛苦,是想把他推荐给我,成为我手下可以效力之人。但是我亦有我自己的原则,我想要的,并不是像他这种任务失败就想为主人而死的手下。倘若死能解决问题,能表现出英雄气概,胜利却仍然不属于我,即使牺牲了手下,他们也死得毫无价值。” “你这小子,真是……”竹姬欲言又止,将拳头背在身后。 “竹夫人,我需要的手下,是能够为我活,也能为自己勇敢活下去的人。只有更多的人活着,才能众志成城,获取最后的胜利,不是吗?”白衣少年微微一笑。 竹姬叹了口气,觉得此话好像颇有道理,点头应允,甚至对这少年有点刮目相看。她沉默了片刻,走到慕容阴云身旁,虹饮剑唰唰几声,便劈断了铁链。 慕容阴云冷冷地望了竹姬一眼,见那少年要走,叫住了他:“喂,你就这么放了我,不怕他日我来一雪耻辱,取走你的首级?” “你觉得你能取走我的头颅吗?我这颗脑袋和脖子连得可紧,即使是在烽烟四起的战场上,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人砍下来的。如果你要来雪耻,尽管再来,我随时等你改变心意。”白衣少年撩起鬓边的一缕发丝,拂袖飘然而去。 邢定邦上完早朝,准备到偏殿批阅奏章,身后紧跟着两个侍童,正拿着绢扇为他扇凉。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闷热之气,实在不像是晚春时节该有的天气,年轻的皇帝也同样没有从早朝的郁闷中解脱,满脑子都是众文臣提议要处置冷星桓的“凶恶嘴脸”,有些令人抓狂。然还未走到偏殿,他忽然看见殿前的花园中坐着一个身穿锦袍的女子,左手支腮,好像在凝望静静的池水。 “皇上驾……”一个侍童上前,还没喊完话,邢定邦便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臣妾参见陛下。”那女子上前,躬身下拜。 “没有朕的传召,皇后擅自来到偏殿,似乎不符合礼数吧。”邢定邦示意崔北屏平身,语气却十分冷淡,从这句话中,全然感觉不到一丝夫妻之情。 然而,崔北屏并没有生出怨气,大概的十数年来邢定邦一向对她如此,早已习惯。“陛下,臣妾知道不该擅自前来偏殿,但这一次,是圣母皇太后要臣妾来劝陛下,如今家国山河壮丽,请陛下对政事细加思量,不可忘本。” 邢定邦心中不禁一凉,他低头望了妻子一眼,发现她的眼神游弋不定,似乎有点害怕被他责怪。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话真是母后要你告诉朕的?” “臣妾不敢欺瞒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想不到母后会站在婶娘那一边,”他轻轻叹了口气。 “恕臣妾多几句嘴,婶娘已经被您下了禁足令,除了呆在宣泽宫,哪里也不许去,没有圣旨,连大臣都不能进后宫。此时的她已处在了与世隔绝的境地,如同妃嫔被打入冷宫,连臣妾看了都觉得可怜,陛下,难道您真要让曾经救过您一命的婶娘被大臣们逼上死路,才肯罢休吗?” 崔北屏言语恳切,听在邢定邦耳里,却像针刺一样。 第五十五章 虎子归京(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朕也知道,对婶娘,朕不能忘恩负义。但数十位大臣联名上疏,要朕处置婶娘,加上当年原将军留给二叔的信上指明说她有颠覆国家的企图……再说,私自赐死老玉家三名重犯,婶娘亲口承认,朕就算尽最大的努力,也只能保住她的命,等午朝一上,只能将婶娘以干政罪幽禁一生,这已是最轻的处罚,你明白么?” “既然陛下无奈,臣妾也无话可说,臣妾告退了。”虽然同枕不同心,但崔北屏和邢定邦相处十几年,深知丈夫的性情。身为一国之君,他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处事优柔寡断,容易随众多臣下的建言而无法使自身的立场绝对坚定。 眼看着妻子怏怏离去,邢定邦只觉得脑中越来越乱,他自从亲政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令他犹豫不决的烦事。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整整在偏殿里坐了四个时辰,他连一份奏章也没有批阅,甚至根本无法用膳。 下午的朝议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临近,大臣们守在正殿,见皇帝迟迟没有出现,开始议论纷纷。 中书令芮明乾探着脑袋四处张望,唤来心腹暗里吩咐道:“听着,待会儿陛下上朝一颁布处置母后皇太后的圣旨,便立刻去联系谨太妃娘娘在后宫门前安排的侍卫,我会尽快代表群臣奏请皇帝进行选妃事宜。” “知道了,大人。”差人应了一声,退出殿外,也就在这时,邢定邦前来上朝,众臣齐声朝拜。 “陛下有旨,众卿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宝座旁边的侍童高喊这一嗓子,众臣觉得甚是奇怪,平日里邢定邦上朝,若非身体不适,根本不会让侍童说出这句话,莫非其中有什么蹊跷?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全把视线集中在了中书令身上,皇上连口也没开,偏偏来这一手,分明是不想再管冷星桓的事,看来非得主动禀奏,表达他们“共同”的意愿。 芮明乾上前几步,手持玉圭躬身道:“启奏陛下,关于处置母后皇太后冷氏一案,臣等都在等候陛下的决策,不知圣意如何了?” “哼,朕看你们一个个,是巴不得朕尽快将母后皇太后定罪吧?中书令,如果朕果真重处了自己的婶娘,不知对你和后面那帮人有什么好处呢?”邢定邦突然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笑。 芮明乾猛然一惊,他虽明白邢定邦并不知晓谨妃欲发动群臣拥立定雷之事,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令他有些慌张。“陛下,臣等绝无此意,只是原将军留给先王的遗书中,关于母后皇太后……” “住口!” 没等芮明乾说完,一个铿锵有力的男声,打破了殿中的平静。众臣慌忙转头去看,连邢定邦也惊呆了。原来殿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看来才不过二十岁的白衣少年,一个飞身,宛如飞鹰般掠过众臣的身旁,看得人眼花缭乱,瞬息间便到了正殿中央。 “三弟……你是三弟?”邢定邦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几乎傻了眼。 “臣——靖王邢定天叩见陛下!”少年右手撩起衣袂,单膝跪地,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芮明乾心里一下子揪紧了,原本的拟定好的计划,眼看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偏在这时候冒出个不速之客。更令他无法理解的是,冷星桓即将面临处置一事,宫里、朝臣中都将消息封得严严实实,连整个皇城都已在他和谨妃的控制之中,远在梓京的邢定天何以会知道?即便是邢定天回到蟾州,他也不过是一个小王爷的身份,根本不足以叫动守城的大将为他敞开城门,莫非在他们设计对付冷星桓时,其间出了差错? 邢定邦握住了弟弟的手,眼中流露出些许惊喜,芮明乾越发觉得苗头不对,本想溜出殿去询问自己的心腹,以便了解其中出了何种问题。谁料他刚一转身,就被邢定天死死盯上,“中书大人匆匆地想走,是要忙什么去?” 芮明乾背后冒出一身冷汗,邢定天这一声呼喝,竟让他的心砰砰直跳。抬眼望见少年的脸庞,他分明感到一股强大的威慑力,这个小王爷虽然脸上还流露着几分稚气,但他的容貌,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和当年的平武王邢震洲太像了!若不仔细端详,定会有人误认为是邢震洲死而复生。 中书侍郎尹泉见芮明乾的表情不大对劲,连忙走出人群,挡在他身前,对邢定邦施了一礼。“陛下,请恕臣之罪,臣知道陛下与靖王殿下数年未见、兄弟情深,但这里毕竟是朝堂之上,是您与群臣商议政事的地方。靖王殿下虽是亲王身份,却并没有朝臣官位,加上殿下如此贸然闯入大殿,使朝议被迫中断,甚是不妥。再说,靖王殿下没有陛下的传召,擅自从封地返回京城,本身已触犯了法令……” “三弟,你还是先去偏殿等候吧,朕不想亲手处置自己的兄弟。”邢定邦挥手示意,要弟弟告退。 邢定天瞟了尹泉一眼,并没有半点要告退的意思,反而向兄长微笑道:“皇兄,臣弟此次前来,可不是来朝议会上胡闹,臣弟是得知满朝文臣联名上疏,要皇兄处置母后皇太后,才专程跑这一趟。” “你说你是为母后皇太后来的?” “是的,臣弟自分封到梓京,离别京城数年,却每时每刻都没有忘记皇兄的教诲。从前皇兄总是告诉臣弟,人当以孝为先,以仁义安天下,臣弟此次返回京城,仅仅就是为了一个孝字,恳请皇兄宽恕母后皇太后!”邢定天的声调斩钉截铁,话音刚落,又是深深一拜。 第五十五章 虎子归京(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尹泉知邢定邦心软,就怕他被弟弟一番话感动,从而将原本已经坚定的立场更改,连忙添油加醋。“靖王殿下此言,难道陛下还冤枉了母后皇太后不成?您可知道您这话是在含沙射影,说我朝天子不够圣明?” 邢定天双眉一蹙,“呸!霓月国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佞臣,才会误导陛下,若陛下继续受你等蒙蔽,我看国家真会被颠覆!” “定天,放肆!”邢定邦听到“颠覆”二字,着实有些震怒。小时候,他能容忍弟弟的顽皮,但如今他身为天子,绝不能忍受邢定天在朝堂之上说出妄言。 “皇兄明鉴,母后所犯的过错,根本不足以幽禁一生,她曾经的功劳难道还不能抵一个私自赐死要犯的小小过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中书令芮明乾为首的一帮佞臣拿着原将军的遗书大做文章,分明是企图陷害太后。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盼了多年,就想借此削弱皇权,臣弟进皇城之时,若非有父王所赐霓月符和密诏在手,恐怕都要身首异处!” “什么?”邢定邦大吃一惊,几乎从宝座上站了起来。 “靖王殿下凭什么说是我等陷害太后?陛下明察,臣等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即使有手下阻拦殿下进入皇城,也是按规矩办事啊!”芮明乾拉着尹泉,两人一同跪拜在殿前,装出无辜的模样,像是在央求邢定邦替他们“申冤”。 邢定邦看见芮明乾可怜兮兮的表情,又望了望弟弟,邢定天眼中透出的那股子锐气,似乎连他都要为之震撼。但是,他身为皇帝,绝对不能听凭双方一面之辞而作出最后的决定。“你们不要再争了,凡事都要讲求真凭实据,再说,对皇太后的处置关系到皇室家族,断不可草草了之。” “臣弟等的就是皇兄这句话,关于中书令芮明乾陷害太后之事,臣弟有确凿的证据,能定他一干人等死罪!慕容阴云,进来!” 邢定天转身朝殿外一吆喝,只见一个灰影鬼魅般扑进了殿内。芮明乾和众文臣大声疾呼“抓刺客”,不料邢定天身形一起,就在那灰影停住脚步之际,挺身挡在了前面。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的容貌,但见小王爷几乎是拼命护着此人,谁都无法靠近他身。芮明乾却吓得面如土色,这慕容阴云曾打伤冷星桓的影破萱萱,让谨妃及时改变计划,也算是帮过他们大忙,一纸契约明明还在,他竟会背叛他,反而站在了邢定天身后! “小民慕容阴云,拜见陛下。”慕容阴云单膝跪下,拱起双手,以江湖拜礼的姿势参见天子。 邢定邦看得有些纳闷,忙问:“三弟,此人是谁?” “回皇兄,他就是臣弟指控中书令所带回的人证,您大可以盘问他,他从前的主子都让他做了什么事。还有,在幕后指使他行事,策划一切阴谋的究竟是谁,似乎今日真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道出了。”邢定天见慕容阴云平身,示意兄长问话。 邢定邦将慕容阴云打量了一番,“看你这身装扮和你刚才的身手,倒像个影破。” “回陛下,小民曾经的确是影破的身份。大概是二十多天前,小民当时身在舞陵县,保护在当地艺伎院密谈的陆知初、蒯滨、崇先德三人,小民虽然并未听到三人谈话的全部内容,但记得最清楚的几句,就是蒯滨亲口所说:‘隆前郊外有个香丸铺,专制能催发男欢女爱的药丸。只要我们扔些银子给这里的行首,她就会死心塌地为我们办事,到时让我们安排的美女带着这些药丸,趁陛下出巡时接近他,就算陛下定力再好,也会宠幸她们。等这些姑娘进宫做了皇妃,一定能让年轻的皇上沉迷于酒色。’” 慕容阴云一席话,引来全殿一片哗然,邢定邦又窘又气,掩在金案下的双手紧紧捏起了拳头。 “大胆刁民,你可知道此言一出,相当于污蔑陛下乃是荒淫之君?就算如你所说,是那三人要陷害陛下,现在人都已经被太后赐死了,你又如何把这事扯到中书大人身上去?”尹泉指着慕容阴云怒喝道。 慕容阴云根本没有理会他,从囊中取出两件东西,让侍童呈上。邢定邦接过一看,惊得睁大了眼睛,原来其中的一件是慕容阴云和陆知初所签的契约,上面不仅有陆、蒯、崇三人的落款,还有中书令的官方朱印。而另一件物品,乃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缟纹花玉,年轻的皇帝连忙将它揣入怀中,拼命抑制着情绪。但如此一来,仅凭那纸契约和慕容阴云的口供,便可将芮明乾下狱,或许这样,倒能将冷星桓的事掩盖过去。 当契约被侍卫拿到芮明乾面前,他已经吓得浑身瘫软,连冤枉也喊不出来,人证物证俱在,他无话可说,立马就被拖了下去,打入天牢。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过了良久,邢定邦才让侍童宣布退朝,对邢定天道:“三弟,你跟朕去御花园吧。” 带着极度复杂的心情,邢定邦让弟弟跟在自己身后,驾临了御花园。邢定天离开京城已经四年,邢定邦本以为再见这个最爱的弟弟之时,兄弟俩会在一种闲话家常、把酒对酌的气氛中见面,一同回忆童年的美好时光,可邢定天此次回京,却莫名地令他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第五十五章 虎子归京(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皇宫中的建筑、装潢,比四年前着实华丽了不少。邢定天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回到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只是自己和兄长的感情,似乎已经随着光阴的流逝转淡了。这个皇宫,明明也是他的“家”,但他却觉得自己更像是兄长请来的一位客人,而且还是个不速之客。 走在前面的,是贤宁王的儿子,以旁系的身份地位,成为整个邢家乃至整个霓月国最幸运的天之骄子;走在后面的,是平武王邢震洲真正的嫡长子,偏偏屈居亲王之位。一对堂兄弟,被命运捉弄,而调换了位置,随着他们的成长,童年时的快乐,或许的确无法再挽回。邢定天想,只要他这个大哥不会针对某个人,他应该能继续忍下一切,努力重拾当年那份手足之情。 “大哥,是不是看到了那块玉,所以你才产生了犹豫?”邢定天上前几步,低声问道。也许是为了回复到从前那种无拘无束的气氛,他特地去掉了敬语。 邢定邦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块缟纹花玉,看着它出神。 “我知道,大哥身为皇帝,心里面装的是整个霓月国,才会迫不得已让太后受苦,其实自己心中比谁都更难过。但今日我突然出现在大殿,拿出真凭实据指证芮明乾,你觉得自己被大臣蒙蔽,从而产生了挫败感。所以,当你看到这块玉时,你更是懊恼不已,才将朝堂上的案子转移到宫内,不想被人当成舆论的笑话。可是你总得作出个决定吧?谁的罪名,谁重谁轻,大哥为何就是不能果断一点呢?” 邢定天握住兄长的双手,眼中满是恳切和期待,话一出口,他仿佛又突然觉得不该如此,他这样说法,不是明摆着指责当今皇上?他发觉自己还是太过冲动了些,没有选好最适当的时机,不知邢定邦听了这些,会不会马上跟他翻脸。 然而过了半晌,邢定邦才抬起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没错,你说得很对,我的确不够坚决果断,我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我自从当上这个皇帝,就根本没有被别人打从心底真正承认过。” “大哥……你怎么会这么说?你会不会是自己太多心了?” “你认为呢?这种缟纹花玉,是当年二叔和玉家达成和议之后,玉家送给公主的陪嫁品,而那时的公主,正是如今的谨太妃。除了崇尚高雅的玉家人,像梵灵邢家这样的武将世家,根本连见都没见过这种珍贵的东西。当我看到这块玉时,我总算明白,后宫看似平静如水,其实暗潮汹涌,谨太妃表面恭顺,只怕背地里早就在集结玉家的余部大臣,等待时机废黜我这个皇帝,想拥立我们的五弟定雷吧。哼,既然如此,他们直接把我废掉不就好了?又何必搞出那么多花样,难道他们真是惟恐天下不乱?”邢定邦冷笑着,摘下一片树叶,咬着牙关将它撕成碎片,抛洒在莲池中。 “既然大哥已经知道这块缟纹花玉背后的秘密,就应该尽快解除对母后皇太后的软禁,放手处置谨太妃。若是大哥不想亲自出面,大可以将证物呈交给圣母皇太后,请她代你出面。此事若不尽快处理,谨太妃可能还会做出令人防不胜防的阴险举动,我看她不仅仅是为了拥立定雷这么简单,只怕她是想利用自己的儿子,成为皇太后,垂帘称制,把我们邢家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重新改姓玉啊!” “够了!三弟!” “大哥!” “这不用你来提醒我,谨太妃那边的事,我会面见母后,三弟若是清楚自己的身份,就用不着来操这个心。但我想对你说的另一件事是,原将军留下的遗书,上面的内容在弹劾婶娘,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二叔逝世多年,究竟他生前看过这封信没有,谁都不清楚。只要此事还在调查中,对婶娘的软禁就不能轻易解除。” 邢定天无奈地摇着头,满脸失落,“你仍然对太后有所怀疑吗?还是,你被谨太妃的举动吓到了,担心你除掉了她,皇帝的位置有一天真会被母后皇太后夺了去?大哥,我本无意为了太后和你起冲突,但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再给你看一件东西……”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展开泛黄的信纸,举到兄长眼前。邢定邦眼看着上面一个个似带着劲风的草体黑字,仿佛头顶遭了一个炸雷。 “定天吾儿启:传位于定邦,乃是赎我当年毒杀大娘贺氏之过。而后兄壮烈殉国,我愧对长兄厚爱,无以为报,决定将邢氏所有的基业交予长兄之子,愿国于定邦统治之下,逐渐壮大。而我知自身性情好战,恐不是治国良才,只要在定邦继位前终结战争,有我妻大妃星桓监国,他便可安心理政、重建家园。定邦虽有仁爱之心,但资质平庸,只怕易受他人摆布。若定邦将来与大妃冲突,情势一旦对大妃不利,你可持此密诏作为免死金牌,不可让任何人伤害大妃。定天,你定要记住,大妃曾在乱军之中血战霜华军,拼死救出你的性命,以血作乳为你续命,此乃亲母也难做到之事。因此,你一生都应将大妃当作自己的亲母,极尽孝道,以邢震洲与冷星桓嫡长子之身份,永远守护母亲。倘若面对定邦,已到万不得已之时,可凭此诏废黜其位,取而代之,但决定须得慎之又慎,切记,切记。父震洲字,瑞鼎九年十月十日” 第五十六章 阮亭一芳(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落寞中的一场相遇,是否注定了缘份?一阙歌,或许可以从前世唱到今生吧。如果一段从未有过的心动,能够变成火把,它将燃烧到心中的每个角落,没有理由,亦没有障碍,只相信第一眼的感觉,便是永远。只是在水中被浸湿的木,需要一种力量,去让它擦出绚丽的火花,赶走所有的寒意。◆ 邢震洲竟然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了这样一封密信!邢定邦觉得身体忽然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踩在棉花上,摇摇欲坠。眼前再也看不到美丽的景色,有的,只是一片无边的苍白,好像所有的风景都已被寒冷的冰雪埋葬,他望着将信纸缓缓收回袖中的邢定天,嘴角泛起一丝自嘲样的苦笑。 “大哥,原谅我……如果不是你不肯解除太后的软禁,让我既难过又焦急,就是打死我也不会把这封信给你看……”邢定天的声音有些哽咽,忽见兄长身子晃了两下,连忙上前去扶助他。 邢定邦轻轻拂袖,推开弟弟,斜倚在亭子的木柱上。“三弟,你不用跟我说抱歉,我早就知道,二叔从来就不是真正地疼爱我,只是因为我父王的关系,我才做了这个皇帝……好,很好,既然你连这种密诏都拿了出来,我即使是一国之君,却又有什么话可说呢?我答应你,明日就解除婶娘的软禁。” “大哥,你……莫非你一直都在怨恨我父王吗?” “恨或不恨,此时就算说出来,又有何用?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从这一刻开始,在我眼中都已经陌生了。”邢定邦转过头,不愿再看弟弟的脸庞,径自朝寝宫走去。天空里不知何时飘来几朵乌云,没有阳光,四周似乎都被染上了暗淡的颜色。 “为什么大哥看起来不对劲,始终像是心里藏着郁结呢?”邢定天不解,只觉得这里面可能存在着更深层的原因。他忽然想起了还被软禁在宣泽宫的冷星桓,转身走过石桥,前往目的地。 尽管已经数年未见冷星桓,但少年从没忘记过这位皇太后的容颜和她曾对童年时自己的谆谆教诲。大臣和百姓中间,有部分人肯定了她的功绩,却仍然能在其间听到灾星之说,如今谨妃和芮明乾这一闹,关于冷星桓的负面舆论再次增多。可是,那些文臣心中又非常畏惧这位太后,只因她的目光尤其锐利,只要将人盯上几眼,就能看穿一个人,比刀剑刺在身上还要可怕。而邢定天眼中的冷星桓,和众人对她的看法全然不同,她并非一个恐怖之人,相反是位坚贞、忠诚、对子女严厉又慈爱、做事雷厉风行的国母。他始终认为,在冷星桓面前,有太多的人都不想真正去了解她的本性,只听凭周围人等的一面之辞,便作此定论,实为大大的愚昧无知。 当年,冷星桓在梓京做代辅的时候,也曾用戒尺敲过邢定天的小脑袋。可每次责备完孩子,她总会很快又露出笑容,将他抱起来,慈爱地亲吻他的脸蛋。邢定天甚至非常留恋她的怀抱,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出生不久之后,从她指尖吸过血充饥的缘故。 “娘……”走进宣泽宫,他一眼望见站在灵堂里的冷星桓,虽然只看到她的背影,那个身影却似单薄了些许。 一声亲切的呼唤,令冷星桓猛然转过了身子,她眼前莫名地模糊了片刻,几乎产生了错觉。门口的这个少年,白衣似雪,剑眉生威,简直就是二十多年前的邢震洲!闭目之后,再睁开眼睛,她的嘴唇已不自觉地颤动,脑中涌上一股热潮,泪水噙满了眼眶。 “娘,是我,三郎啊!三郎回来了!”邢定天正要拜伏在地,已被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搂在了怀里。 冷星桓没有说出一句话,邢定天却发现自己的领口湿润了,母子重逢的喜悦,驱散所有的阴霾。就这样相拥,就这样用无声的语言道出彼此心中的激动,足矣…… “什么?母后皇太后被放出来了?” 谨妃正坐在乐月宫中抚琴,昨日邢定邦上朝后,芮明乾迟迟也没有派人送消息给她,她就感到有些不安。而今日一早,宫女的禀报令她再也无法平静,连琴声也不能掩盖那种焦虑和担忧。 “小纹,你说清楚一点,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的话,奴婢本来也不知道,是今儿一早碰见了从前服侍母后皇太后的烟霞姑姑,她正准备收拾行李离宫回乡。可巧,姑姑离宫,就是经过太后批准的,原来昨儿陛下上朝的时候,靖王殿下突然回来了。虽然谁都不知道后来退朝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但姑姑说,中书大人被关进了天牢,奴婢连忙跑回来禀报娘娘,恐怕情势不妙。” “小纹,你赶快找几个人,把定雷和定璧乔装成宫女和侍童,把他们送出宫去!” “娘娘,难道您要……” “别废话了,快点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谨妃喝斥着小纹。芮明乾的性情她可是再清楚不过,这个中书令虽收过她的好处,但压根儿不是老玉家的旧臣,此时被关进天牢,为了保住性命,还不把什么都招出来? 小纹慌慌张张地奔出宫门,谁知才到花园中,便被几个侍卫拦住,抬眼一看,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从外面冲进乐月宫的侍卫起码有数十人,而站在他们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母后皇太后冷星桓! 第五十六章 阮亭一芳(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小纹,你这么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里啊?”冷星桓上前两步,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煞白的脸。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不知太后驾到,多有冒犯,请太后责罚!”小纹拼命磕头请罪。 冷星桓哼了一声:“得了,我从来就不喜欢无故责罚宫女,快带我去见谨妃。” “可是太后,谨太妃娘娘她……” “怎么?是身染重病还是上哪儿避风头了?” “不……不是……” “太后问话,不许吞吞吐吐,快说!谨太妃现在在哪里?”一个侍卫上前猛喝道。 “娘娘在……就在宫中的琴房。”哆嗦了好半天,小纹才告知谨妃的所在,但她已经被几个宫女扯住,只可怜定雷和定璧要留在宫中,恐怕必须和母亲一同受苦。 琴房的门敞开着,刚一走到门前,冷星桓便看到谨妃坐在那里,纤纤十指拨弄着琴弦,仿佛一点也不觉得惊奇,更没有丝毫畏惧。她轻轻挥手示意,让侍卫和宫女守在门外,独自走进房中,谨妃弹完一曲之后,才抬头站起身,对她露出一丝凄凉又不甘的笑容。 “谨妃果然是深爱音律之人,即使见到我这个太后,你也必须将一曲弹完,才肯起身,而且还不行礼了呢。” “姐姐都已经被解除了软禁,还亲自带着这么多侍卫来乐月宫,必定是带着圣旨来行事,替陛下和圣母皇太后扮黑脸了,小妹又何必自欺欺人,理会那么多规矩?反正,我都已经彻底输给了你,证明我的本事还不足以同你这母后皇太后抗衡,难道不是吗?” “输给了我?说得真好。可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处心积虑多年,最后还是会面临失败?我告诉你,并不是因为你的手段不够高,招数不够狠,而是因为这个崭新的霓月国,是震洲一手创立的,真正爱震洲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拼死保住邢家的江山,绝对不容许它再改姓玉。” “就因为这样,你不惜让自己身陷囹圄,让定邦把你软禁在宣泽宫,不做出任何反抗?”谨妃看着冷星桓坚定的眼神,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面露异色。 “为什么?为什么从嫁入邢家直到现在,你仍然不能理解盛辉的心呢,盛瑗?”她忽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你叫我什么?”谨妃的双眉不由得颤动。 “你没有听错,你刚嫁给震洲的时候,我就叫你盛瑗,但后来震洲不在了,盛辉也不在了,新的霓月国建立起来,我们都搬进了这皇宫,我便称你为谨妃。可是今天,我又这样叫你盛瑗,其实,我真的很怀念我们在从前的平武王府相处的那段日子,虽然非常短暂,但那时的你天真可爱,可到后来却被权力的欲望吞噬,真是可悲可叹。”冷星桓携起她的手,眼中流露着惋惜。 谨妃苦笑着拉开她的手,背过身去,“姐姐如此说,是希望我能变回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玉盛瑗么?不过非常可惜,当我决定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再回头,其结果只有两种,一是因惧怕失败而退缩,继续苟活下去;二是跟老天赌上最后一把,哪怕是死,也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我认命,我付出所有去为大王奉献,可他对我只有责任,并没有爱情,我只剩下定雷这个希望……姐姐,如果你生的是儿子,你又敢保证,自己不会跟我走上一样的路吗?” “我当然不能保证,作为一个皇子的母亲,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君主?皇储之争,在历史上早已司空见惯,但若要我去争,我还不至于亲手颠覆邢氏江山,让国家倒退着迈步!”冷星桓紧蹙着眉头,声调中透着铿锵。 谨妃先是愣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难怪,人家都说,诚武太后虽是灾星,却是人人都畏惧三分!” “谨妃!” “姐姐,你准备如何处置我?”谨妃歪着头,脸上泛着有些痴傻的表情,又似在故作天真。 “蓄意谋反之罪,该如何惩处,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冷星桓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姐姐是要面子的人,应该会把我和定雷、定璧母子三人先流放,再秘密处死吧,就像毒死陆知初他们那样……” “你这都在说些什么胡话?” “我明白,一切都明白。” “乐月宫所有人已被下令禁足,最后的命令得让皇上来下,多说无益,你就等着受到应有的惩罚吧。”冷星桓不再看她,挥起衣袖,下令侍卫守着乐月宫,自己返回了宣泽宫。 谨妃瘫软着坐在地上,望着冷星桓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一笑。回头之际,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琴前,从桌台上取出一柄小小的匕首,就势朝琴上一划。“叮咚”数声,琴弦尽数被割断,五色珠翠纷纷落地,窗外透进一抹霞光,将琴房映得瑰丽、迷人而又凄美…… 邢定邦决定“微服出巡”,已是金秋时节,但不论碰上什么季节,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比皇宫里清新得多。乘着马车,随着有节奏的马蹄声一同打着拍子,仿佛每过一处郊野,都能令人在凉爽的风和野花的清香中感到轻松惬意。两个侍童丁玖、章艾赶着马车,一面还喊着歌子,邢定邦心中的乌云,即使不能完全被驱散,心情仍然畅爽了不少。 然而,有一些事,年轻的皇帝无论如何努力,也依旧无法忘记。那个夜里,还未确定对谨妃的审判,那个外表柔弱、内里却刚烈的女人,竟在定雷、定璧的膳食中放入了砒霜。 第五十六章 阮亭一芳(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杀死一双儿女之后,谨妃在乐月宫中悬梁自尽,唯一留下的遗言,用鲜血写在一张白纸上:“本宫之死,与任何人无关,只因人皆是贪心的东西,而于权力斗争招致的祸患,已让本宫母子三人失掉了继续存在于世间的意义,情愿化作黄土,活着连自己都会觉得恶心。” 谨妃母子三人的死,让邢定邦感到悲凉。权力是一种只要沾上边难到几乎无法撒手的东西,就像一剂能让人为之上瘾的毒药,即使是像他这种不喜欢争斗的人,做了皇帝,仍不想从那个宝座上退下来。谨妃在皇宫的岁月中渐渐变成一个狠人,他也发觉自己在宫中呆了多年,性情相比起从前的确有所改变,可是,他却没有那个敢于和所有人斗狠的胆量。当邢定天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随后亮出邢震洲密诏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被弟弟击败,甚至连灵魂都已经不再完整了。 “丁玖,章艾,咱们这是到哪里了?”他掀起帘子,问了一声。 侍童章艾回头道:“陛下……不,少爷,前面是青淀州的阮湖镇,是奴才的故乡,那里有很多好玩意儿呢!” “是吗?听你这么一说,那阮湖镇倒是有些意思,也好,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在那边找一家舒适的客栈留宿吧。” “知道了,少爷,驾!”两个侍童说着,快马加鞭,在装扮成家丁的大内侍卫们带领下,朝着阮湖镇的方向直奔而去。 阮湖镇地方并不算大,若是将它和京城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然而,这里民风淳朴、集市繁华,倒着实让邢定邦觉得欣慰。这一路上走来,已过了差不多二十日,他所经过的地方,都没有遇上灾民、刺客,还尝试了不少新鲜的东西。众人对天子的评价,迄今为止还没听到一句骂人话,他的紧张也自然而然放下,想要在自己统治的国土上痛快地畅游一番,等返回皇宫时,应该就不会再感到憋闷。 “章艾,这糖葫芦吃过了,拍鼓戏也看过了,你这老家还有什么好玩的?” “这好玩的还多着呢,譬如说……” “罢了,你干脆告诉我,最好玩的是什么?” “这最好玩的嘛……” 章艾搔着脑袋想了想,忽然指着一条岔道。 “少爷,是西大道的阮亭阁呀!” “阮亭阁?那是啥地儿?”丁玖好奇地眨着眼睛问他的同伴。 章艾嘿嘿一笑:“是阮湖镇……不,整个青淀都有名的红牌艺伎院。” “喂,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啦?咱们少爷可是金枝玉叶,你让他上艺伎院去找乐子?”丁玖用力将他推了一把,没好气地瞪着眼睛。 邢定邦却似乎并不介意,反而用折扇轻轻敲了一下丁玖的头,微笑道:“既然章艾说这阮亭阁是阮湖镇游玩的好去处,就算是艺伎院,去去又何妨?听说从前玉家历朝皇帝,都喜欢让礼朝署的官员从各地的艺伎院中挑选优秀的乐伎、舞伎,安排在朝宴上进行宴演。自我邢家建立新霓月国以来,还从没有见识过民间艺伎的风采呢。” “可是陛……啊,少爷……”丁玖还想阻止,不料邢定邦已经叫了章艾带路,兴致勃勃地向西大道走去。 当走进阮亭阁的时候,正值黄昏时分,然而,这家艺伎院和邢定邦想象中的确实不太一样。没有传说中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上来迎接客人,接待的只是行首一人,等客人选好位置坐定,才来了一个姿色并不算出众的艺伎给邢定邦斟酒。邢定邦看了看四周,到处都坐满了人,同样也只有一个姑娘陪酒,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喂,你们这儿到底做不做生意啊?宾客满席,你们这些女人却冷冰冰的,是不把客人放眼里了?我从小在阮湖镇长大,从前的阮亭阁可不是这样。”章艾见此状况,心中有点不平,又生怕被邢定邦责备,被丁玖找到话柄,看到行首正要离开,连忙上前拦住了她。 那行首浅笑着向邢定邦鞠了一躬,转头对章艾道:“小哥儿,你家少爷还没嫌这嫌那,你倒开始张牙舞爪,你啊,看来是多年没回乡了吧。你可知去年夏天,我们这阮亭阁出了位名伎阮亭芳?就凭她一人儿坐镇我的阁子,即使别的姑娘不出来献艺陪酒,也客似云来。” 章艾看着她那张可以被叫做“嚣张”的脸,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邢定邦闻听这话,却仿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刚才你说的‘阮亭芳’,应该就是这阮亭阁的台柱吧,那我倒是挺想目睹这位名伎的风采。” 行首满脸堆笑道:“我就说嘛,还是这位少爷有慧眼,看您这身打扮,定是富家公子。您今儿也真算凑巧,赶上了好事,等天色一黑,我们的阮亭芳就会出场献艺,谁要是和上了她的歌子,就能为她绾发呢!” “和歌子?别家那些艺伎院,给姑娘绾发不是都兴花银子竞拍么?”章艾在旁疑惑地抓抓头。 “瞧你这小哥儿,还说自己是阮湖镇人呢,你也太贬低我们阮亭阁了吧。我们的台柱阮亭芳,可不是什么陪酒女,别说我这个行首夸海口,如今恐怕连京城的名伎见到她的才色双绝,都要甘拜下风。”行首得意地撇着嘴,撂下一句话,便挥舞着手里的丝帕,带了几个陪酒姑娘,去了东首那边招呼刚来的客人。 “阮亭芳,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艺伎呢?” 适才章艾和行首说的那些话,邢定邦压根儿没注意,右手托着下巴,双眼对着桌上的茶碗出神。 第五十六章 阮亭一芳(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离阮亭芳出场起码还得等上一个时辰,丁玖偷偷看去,见主子好像已经陷入了遐想,忙朝着章艾“嘘”了一声,两人一同打开绢扇,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给主人扇凉,没有打搅到邢定邦。这小侍童还特意叫人拿出从皇宫中带出来的小檀香炉,点燃薰香,他暗地里巴不得邢定邦嗅到这檀香的气味,就渐渐睡过去,他也好把主子赶快送回客栈歇息。如果皇上离开了这家艺伎院,章艾就是有满肚子坏水,也没处撒了,丁玖如此想着。 可是,丁玖的“计策”丝毫没有奏效,邢定邦闻到檀香的味道,不仅没觉得昏昏欲睡,反而还深深吸了几口气,更振奋了精神。 天暗了下来,艺伎院中所有的客人都在一瞬间停止了声音,阮亭阁顶竟打开一扇天窗,如水的月光从天窗口直透下来,泻到昏暗的大厅中,四周一片朦胧,仿佛一切的一切,都被披上了梦幻般的轻纱,幽幽的,迷人的,似乎要让人醉在其中。二楼的廊上,升起几缕轻烟,缭绕的烟雾中,隐隐约约透着桂子的芬芳。整个阮亭阁一片寂静,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女子的歌声,邢定邦不自觉地侧耳倾听。 “明月啊,夜开的花, 水如镜笑脸似霞。 白玉盏,盛满流星, 扬轻袖拂散荣华。 一转眼,望穿天涯, 梦里寻过解语花。 奈何难解今生缘, 空把惆怅来洒……” 好美的歌声!邢定邦只觉浑身仿佛都轻了起来,廊上的女子,他并没有得见全貌,而那个载歌载舞的身影,翩若凌波仙子,已不禁令他惊叹。正在感受歌中凄美之时,忽听那女子歌声又变: “问落叶,魂归何处? 风可会悄悄作答, 再回首,沧海茫茫, 心依旧是海中沙。 笛声起,玉桂凝香, 冷的琴弦,往生花。 盼生世,读得喜悲, 任脑后青丝白发……” 女子的歌声越发悲凉,仿佛触碰到了邢定邦心中最脆弱的那一方土地,往事涌现,一幕接着一幕。他未听见她的声音中藏着哽咽,甚至歌喉并不能称作特别美妙,而那个婀娜的身影在廊上飘悠飘悠的,和着乐曲的节拍,乐音、歌词、舞蹈,却自然而然交汇成一幅几乎挑不出任何缺陷的动图,年轻的皇帝眼角竟无法控制地划过一道泪痕。 “唉,歌舞虽好,我等要为这阮亭芳绾发,却还是无能为力啊!” “名伎就是名伎,可望而不可及,听说这阮亭芳的母亲曾经也是这里的艺伎,专给人陪酒陪宿的。我就不明白,怎么一个什么客人都能接的娘会生出个这样清高的女儿呢?” “说归说,阮亭芳虽然是清高了一点,但咱们明知她清高,却还屡次来这里欣赏她的才艺,不是心甘情愿自讨苦吃么?” 旁边的几个客人在窃窃私语,邢定邦只是闭了一下眼睛,淡淡一笑。坐在他周围的那些人,十有**都是纨绔子弟,可就连这些纨绔子弟也觉得自己攀不上阮亭芳的一个裙角,此女在他心里无疑更添了几分神秘。不过,他原本就没有打算仅仅坐在这里欣赏才艺,但闻阮亭芳唱完结句,随着重起的乐声,他起身上前几步,折扇轻挥,启唇唱道: “孤烟锁重楼,斜阳落到哪个秋? 醒在黄昏后,酒入柔肠寸寸愁。 伊人明眸,淡淡忧, 谁家玉郎,月下空空守? 寂寞眼底落,书写无声却道错, 海角天涯,却不晓,明日花将瘦 望星斗,望穿了,繁华梦, 断弦怎与你合奏? 西风烈,东风破,春水柔 离别重逢皆是痛心首 古道外,那残阳,那烟火 颓废风景怎看透? 沿路桂香,泪染双袖 风花雪月后,夜亦未变昼……” 乐音终于结束,天窗关闭,四下里的烛火都亮了起来。众人只一看见那阮亭芳的容貌,即使看过多次,也不由得发出惊叹。而这一次的惊叹,不单是因为这个,平日里傲气的阮亭芳,竟走到了邢定邦面前,提起裙角的一片衣袂,盈盈下拜,谦恭有礼,落落大方。 “公子适才吟唱的曲子,令小女甚是折服,请恕小女拙艺,在您面前献丑了。” “阮姑娘不必拘礼,若非姑娘才艺卓绝,在下也难作此歌啊。”邢定邦一面还礼,一面不经意地打量着这姑娘。 阮亭芳缓缓抬起头,目光正对着他的脸庞。灿如星辰的眸子,晶莹黑亮,就是这凝神地一望,已令邢定邦的心砰地跳了一下。他试问自己从来没有对女人有过这般心动的感觉,即便是自己美丽的妻子崔北屏刚刚嫁给他时,在新房中也无法撩动他的情怀。可是,和阮亭芳的相视一笑,他觉得这张楚楚动人的俏面仿佛似曾相识,那种唇角泛起的淡淡忧愁,实在迷人。阮亭芳——阮亭阁一枝看似孤傲却深藏韵味的木樨花,用桂子来形容她,真是再恰当不过。 “啊,这位公子真是有福气,看来今日咱们的芳儿可找到一位知音了!”行首在旁点头哈腰,又一个劲冲着邢定邦使眼色。 “少爷,她在暗示您给银子呢。”章艾凑到他耳边,悄悄地道。 第五十六章 阮亭一芳(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谁知邢定邦还没发话,那阮亭芳反倒侧过头去,冷冷地对行首道:“行首大人,您都已经说了,这位公子是芳儿的知音,既然是我的知音,又何以要如此暗示人家给银子?芳儿决定要请和上歌子的才俊为我绾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收他们的礼,更别说是金钱了。您请放心,今夜之后,芳儿一样能为阮亭阁继续赚钱,若是我的承诺无法兑现,您大可以拿了我的命去填。” “哎哟,瞧瞧咱们芳儿误会成这样,我哪儿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你好好接待这位公子,毕竟……毕竟你是个清倌儿,这绾发仪式,可千万有不得半点闪失。”行首尴尬地笑着,立马将她的手放到邢定邦手臂上,叫来几个姑娘簇拥着他们走上二楼。 “少爷,这……”眼见主子要去阮亭芳的房间,丁玖忍不住叫出声来,邢定邦只回望了他一眼,脸上露着放心的笑容。 章艾一把扯住同伴的衣袖,低声道:“识趣点儿吧,没听说少爷已经找到了知音人儿么?人都上楼去了,你小子还在这儿瞎嚷嚷个啥?” “你还好意思说我?全都是你坏心眼,才发生了这种事,要是少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呸呸呸,大吉大利!你难道忘记了?咱主子和皇后娘娘是从小就订的娃娃亲,偏偏到了现在,娘娘都还没怀上过龙种,至于后来被选进宫的那些夫人,更是压根儿提不起主子的兴趣,连碰都没被碰一下。你啊,莫非还嫌咱陛下被人传言断袖传得不够么?”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打这种歪主意。好,这我不反对,但民间美女如云,也轮不上这个阮亭芳啊!她虽然才色双绝,却始终是个身份卑贱的艺伎,自古以来,从前的霓月公国只有一位英宗皇帝册封过艺伎为妃。就因为如此,英宗皇帝被废,其弟哲宗皇帝夺位,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嗨,那只不过是个传说,哲宗皇帝取代英宗皇帝,那个艺伎皇妃不是也接着侍奉了哲宗皇帝,虽被废了皇妃之位,不也一样封为昭仪,一生享尽了荣华富贵吗?况且,哲宗皇帝在位期间,战乱还一度平息……”章艾正说得起劲,回头一看,却不见了丁玖的身影,那小子大概跑去外边叫人守护了,他无奈地做了个鬼脸。 时光如流,冷星桓绣完了那幅“甘苦缘石图”,才发觉花园中的落叶洒满一地,季节已入深秋。 看着自己绣了好几个月的成果,她不禁发出自嘲的笑声,她这点刺绣的手艺,比起齐淮礼还是差得太远,但若是邢震洲还在世,不知道他会不会勉强自己说喜欢呢?自前次回来之后,邢定天才呆了十天,又返回了封地梓京,或许是看过了丈夫留下的那封密诏,她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更生了几丝牵挂。听说再过几日,小伙子又要回皇宫来探望她,便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没见到儿子,她心中也暖洋洋的。而天天跟在母亲身旁的邢定霜看了,尽管冷星桓平日里就对她严厉,这些天她却莫名其妙吃起了三哥的飞醋。 “太后,定霜这几天连请安都不来了,您就真的一点也不牵挂她?”蓝儿送来茶水,在旁试探着问。 “霜儿那丫头,从她刚出生那天开始,我就没当她是公主,所以才不让你们那么叫她。都说女孩子家要秀气,我可不那么想,这姑娘骨子里有股坚强,有时那种韧性还能超过男人,太娇贵了容易受欺负。你啊,就甭操她的心,我就是不愿意让她事事都依赖我这个娘,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就算受了再大的委屈,还不是自己咬紧牙关忍着。”冷星桓毫不在意,只顾揭起碗盖品茶。 蓝儿摇了摇头,“太后,别怪蓝儿多嘴,您对定霜的确有点过分,定霜虽然是您和先王仅有的一个女儿,可她从小在宫里长大,毕竟跟您不一样,您用这种方式去让她学习坚强,蓝儿只担心如此反而会让她的心性变得更加叛逆。” “看来我平时还真放任惯了你这张嘴啊。” “太后恕罪……” “罢罢罢,说笑的呢,瞧你害怕成这样?其实不仅是你一个人这么看我,奉大哥和央改还不是跟我说过好几次。但真正明白的,仍然只有我自己,对了,三郎不是说今天就回来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消息传来?” “蓝儿给您送茶来,就是来禀报,靖王殿下已经派人捎来口信,午时就能到皇宫了。咦,太后您看,定霜来了呢!”蓝儿忽然抬手指着园门前,果然是邢定霜正从那边跑来,看她的模样,似乎是想通了,不再怨母亲对兄长好,一路雀跃着走到了冷星桓跟前。 “呵,不生娘的气了?我猜猜,你这丫头该不会是去忠义将军府缠了你大舅舅,教了你一套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功吧。”冷星桓放下茶碗,用一种有些怪异的目光瞅了女儿一眼。 邢定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差点一句话没说上:“我……不是我学了什么……什么武功,可这件事比我学怪招还稀奇!我刚从大伯母那边过来,您猜我看见了啥?” “还神秘兮兮的,快点说。” “娘,您等的三哥没回来,倒是大哥微服出巡回来了,他身边带着一个好美好美的姐姐,说是从青淀带来的,要册封她为贵妃呢!” 第五十七章 恶浪突袭(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狂风恶浪,究竟还要在人人眼里的平静之中暗涌到什么时候?天下若非自己作主,深邃的宫廷里,只恐永远都会一波未平、再起一波。我愤恨这样的宫殿、这样的阴霾,终有一日,我想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填平那片深海,将牛鬼蛇神全部一扫而光。◆ 邢定邦从青淀阮湖镇带回一个艳冠群芳的美女,皇宫里上上下下都沸腾了起来。但人们嘴里说皇帝新封妃嫔乃喜事一桩,实际上却在暗地里对这段莫名其妙的“艳闻”议论纷纷。更令人不可理解的是,从前的皇上不喜女色,被人传有断袖之癖,以至于皇后多年未孕。如今,他却要册封一个从外地来的艺伎为众妃嫔中地位最高的贵妃,有人说,这是一段传奇,但更多人则觉得,这个年轻的皇帝变了性子,似乎正在往某种感情里沦陷,不是吉兆。 册封贵妃的前一天,齐淮礼见了这位“阮贵妃”一面,阮亭芳虽出身风尘,却并不低俗,母亲没有反对,邢定邦就觉得非常欣慰。然而,冷星桓看到这个女子,表面上没有说什么,等到阮亭芳一离开,便亲自去了邢定邦的偏殿。 “婶娘专程到朕这里来跑一趟,是为了芳儿的事吧?” 邢定邦请她坐下,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找自己。 “婶娘,朕知道您和我母后在某些看法上有着明显的区别,但朕并没有躲避您,仍然带着芳儿来向您请过安,就没想过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所以,请您原谅朕一开始就说了这许多的话,无论谁反对,我都要定了芳儿。” “定邦,你的确很坚决啊。”冷星桓呷了口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荡起波澜,只是显得有点无奈。 “是的,朕就是这么坚决,因为朕和芳儿之间的感情,别人根本不可能理解,当然那群人中,一样包括婶娘。朕只希望这一次,朕的思想不会再被谁左右,一定要自己真正做一次决定!” 冷星桓叹了口气:“我看你真是误会我了,我年轻时,还是个到处流浪、居无定所的游子,你二叔都没嫌弃过我,我又怎么会对艺伎出身的阮亭芳有成见?” “您真的不反对我册封芳儿为贵妃?”邢定邦有些惊讶。 “我从一开始就没反对过这件事,但我想提醒你另一件事。定邦,你已经回来好些天了,只顾着专宠新妃,有没有顾忌过皇后的感受?我想你回来之后,还一次都没去过北屏那儿吧。” “这……”每次一提到崔北屏,邢定邦便哑口无言。 “身为皇帝,切不可独宠一妃,否则极容易引起后宫之争,我相信你也不愿看到谨妃之乱重演。再说,你是第一次出巡,毕竟没见识过恶风险浪,阮亭芳虽是你心爱的女子,但你仍然得记住,不能完全信任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你若是觉得我这话过分,这件事就交给北屏来做,她是皇后,有充分的理由帮你看着你的新贵妃。” 冷星桓说完这番话,便离开了偏殿,邢定邦咬着牙关,狠狠朝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他无法明白,为何自己每次做出重大决策,这个婶娘都会来插一手,总是要给他制造些“障碍”。可是,他却始终找不到方法反驳她,冷星桓太精明、太强悍,也许她的确是为他着想,但同时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如此做个皇帝,丝毫没有成就感,反而觉得悲哀。 七日后,贵妃册封仪式如期进行,阮亭芳头戴金冠,身穿绫罗,从蟾州皇宫门前走向正殿,接受大臣与命妇朝拜。仪式隆重不用说,单是这阮贵妃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就引来令男人惊叹,令女子艳羡和嫉妒的目光。由于她是卑微的艺伎出身,一跃成为贵妃,必须行十步一个跪地叩首。邢定邦的几位“挂名”夫人本想看她的笑话,让她累得气喘吁吁,在光天化日之下出丑,谁知阮亭芳十步一叩,一直到了正殿门前,也没显露出一丝疲态,只是鬓边隐约渗出了几颗晶莹的汗珠。她于是到一旁侧过身子,轻轻扯起一方丝帕,小心翼翼地拭汗,放下丝帕交给宫女后,才又迈开轻盈的莲步,走入殿内。 站在离殿门不远处的一帮大臣们看到“贵妃拭香汗”的一幕,几乎全都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仿佛都在暗暗惊叹,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穿上贵妃袍的阮亭芳身上,根本看不到一丝风尘之气,反而尽显华贵,甚至连擦擦汗的动作也是那般风情万种,妩媚迷人,难怪和皇上的一场邂逅,立刻就飞上枝头变成了金凤凰。 册封典礼整整进行了半日,到深夜才宣告完毕,邢定邦陪同着阮亭芳去了万福宫,长辈们似乎已在那里等候多时。尽管是皇帝纳妃,但邢家的前身毕竟是武将之家,后妃必须延续传统,向长辈敬茶。 “芳儿向圣母皇太后敬茶。”宫女奉茶之后,阮亭芳好像非常懂得规矩,谦恭地跪地,大大方方地给齐淮礼敬上一杯喜茶。 齐淮礼点头对她笑了一笑,就在阮亭芳起身之时,她忽然觉得自己越见这姑娘看得仔细,心里越是暖和,之前还存在的一丝顾虑,竟意外地在此刻被驱散了。也许是因为这孩子和定邦生得有点“夫妻脸”,加上此女是自己的儿子真正所爱的人,她只愿儿子和新儿媳妇都平安,应该就足矣。 第五十七章 恶浪突袭(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芳儿向母后皇太后敬茶。” 一杯香茶递到了冷星桓面前,阮亭芳抬头的瞬间,她便伸手去接。不料就在接过茶杯的一刹那,她似乎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道煞气,手指不禁一颤,茶水溅起几滴,落在阮亭芳手上。阮亭芳被烫得“啊”地一声惊呼,茶杯摔落在地,裂成碎片。 “芳儿,你没事吧?” 邢定邦立马冲上前拉起阮亭芳的手,见那双白皙的玉手上已经有些泛红,他脸色一变,望向冷星桓,声音中透出了愤怒。 “婶娘,您这是做什么?前次您是怎么答应朕的?难道您表面答应,心里依然容不下芳儿?” “定邦,不许对你婶娘无礼!”齐淮礼喝斥着儿子。 “母后,婶娘她……” “你婶娘失了手,只不过是意外,你这孩子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跟她大呼小叫的,哪里像一国之君?” 母亲这一呼喝,邢定邦强忍住怒火住了口。阮亭芳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为她和人冲突,一面让宫女重新端来一杯茶,再次奉给冷星桓。一旁带着女儿定珠列席的徐夫人连忙上来圆场:“陛下请息怒,这茶杯摔碎了,并不是什么坏事。记得先王纳我为夫人的时候,惠夫人当时也不小心摔碎了茶杯,宗亲的夫人们都说这叫‘落地开满花,一生共荣华’,这是吉兆,在暗示陛下和贵妃百年好合呢。” 冷星桓望了望徐夫人,见她正对自己使眼色,不禁轻轻嘘了口气。其实,她根本无暇理会邢定邦之前的激烈反应,始终没说一句话,她的个性就是如此,即使造成误会,也不爱跟人解释。她第二次接过阮亭芳的茶,喝了一小口,接着将一个碧玉镯子给新贵妃戴上,脸上露着歉意的微笑。这一次,她没有再从阮亭芳眼中看到那种气息,她希望只是自己多虑。 “多谢太后赏赐。” 阮亭芳起身,再给皇后敬茶。崔北屏接过茶杯,飞快地喝了一口,连忙将杯子放到茶几上。身为皇后,她知道自己需要表现得端庄、识大体,但看到这个天姿国色的新贵妃,崔北屏心中竟涌上了一阵强烈的挫败感。眼看着和自己成亲多年的丈夫,他望着阮亭芳的眼神,和望着自己的时候全然不同,此刻,邢定邦的眼中充满了爱,当阮亭芳将茶杯递到她手上的一刹那,她仿佛能从新贵妃的指尖触到幸福。 敬茶礼终于结束了,邢定邦携着阮亭芳的手走去了新赐给她的华宁宫,人群渐渐散去,崔北屏却一面行路,一面暗暗侧着头,悄悄拭泪。 “北屏,你没事吧?”冷星桓走在她身边,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婶娘,我……没事。”崔北屏强忍着心底的痛苦,露出不自然的笑容。 “瞧你这张脸,都难过成那样,还装作没事。你分明就在害怕,害怕阮贵妃有天怀了身孕,你这个皇后会被废掉吧。婶娘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做皇后的人,如果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就要让众妃嫔敬畏皇后的威严。当然,这‘敬畏’二字该如何去理解,就需要你自己去琢磨,记得多注意阮贵妃的行动。”冷星桓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从前在军队里拍将士们的肩,让他们好好打仗一样,她觉得这位出身武将世家崔氏一门的皇后应该能够理解其中的意义。 阮亭芳被册封为贵妃,转眼已过了一个多月,在此期间,冷星桓经常去皇后殿看望崔北屏,崔北屏告诉她,并没发现阮贵妃有任何异样,反而众多的妃嫔,与阮亭芳的关系都挺和睦。齐淮礼对冷星桓说,或许是因为这位新贵妃曾经是艺伎的身份,早看惯了一些事,不论遇到什么情况,她都能应对自如,是个精明能干的姑娘,也讨人喜欢。 冷星桓在表面上对邢定邦和阮贵妃仍旧采取不干预的平淡态度,不料阮亭芳不仅和众妃嫔有说有笑,还和邢定天、邢定霜兄妹俩打成了一片。前天她才把女儿叫来问话,邢定霜却说小嫂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还教会了她歌舞,连三哥都欣赏她。冷星桓觉得颇是无奈,才不过如此短暂的时日,自己的女儿单纯,倒还甭说,可定天总是有理智的人,怎么也跟着妹妹胡闹,连叔嫂之礼也不顾了?但是,阮亭芳没得罪任何人,也没作出特别的举动,她若是就这样去提醒她,恐怕还得被人说成是对新贵妃兴师问罪,作为皇太后也太小心眼了。 自从和阮亭芳结识之后,邢定霜就常往华宁宫跑。这天,邢定天和奉胜昌一同去猎场射猎,小公主又不想和洛承威呆在一起,自然而然又溜去了小嫂那里,要阮亭芳再教她跳一支舞。 “定霜,我已经教你跳了三支舞,你还嫌不够啊?”阮亭芳一面绣着手里的荷包,一面微笑着问。 “小嫂子,你不愿意教我啦?” “不是,我随便说说罢了,因为我在青淀的时候,就听说母后皇太后擅长驱煞舞,怎么有这样一位母亲,你这个做女儿的却连太后的一招半式都没学到呢?” “嗨,你甭提我娘了。从我懂事开始,她教我的只有读书写字,就是传授我武功,我都能肯定她还留着一手。娘一向疼三哥比疼我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三哥才是她亲生的呢。还好,她暂时没说要把我给嫁掉,要是有天娘真把我许给了承威,我必定会在成亲当天来个遁世。” 第五十七章 恶浪突袭(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邢定霜撇着嘴,仿佛整个皇宫里,阮亭芳倒成了能接受她不断“诉苦”的忠实听众。 “小嫂子,你不知道,我有时真的很希望我爹还在。都说做娘的喜欢儿子,老爹就最疼女儿了,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爹,却经常梦见他,所以我到现在还时常产生错觉,觉得爹是活着的。唉,为什么老天就要对我这么不公平呢?” “瞧你这一脸的怪样子,上次你说你吃定天的醋,偏偏又讨厌不起你那个哥哥,恐怕就是因为定天长得像先王的关系吧。不过话说回来,我虽然觉得你怨太后不疼你,显得有点任性,但如果你找到一段真正的爱情,拒绝指婚,我倒挺欣赏的。” “就好像你和大哥那样,不管世人的眼光,死活都要在一起,对吧?”邢定霜顽皮地转着眼珠。 阮亭芳嘴角微扬,唇边不经意地泛起一丝苦涩,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是啊,我和陛下相遇、和歌的那个夜里,仿佛是前世便相识一样,仅是一眼,就能看见对方心头的喜怒哀乐。但是,陛下真的是位谦谦君子,册封那天之前,他始终没有对我做出无礼之事。身为皇帝,看似锦衣玉食、一切无忧,可谁又知道皇帝也有愁呢?我只想在今后的日子里,让他过得快乐一些,忘掉那些沉重的烦恼就够了。” “你这个调调,怎么听着有点像我娘了?” “啊?” “我听娘说过她当年和爹的事,似乎也是一见倾心,我想如果爹还在的话,娘的脾气可能还不会像现在这样古里古怪的。” “看你说这话,太后在整个霓月国,都是著名的传奇女子,我怎么敢和她比?” “不和我娘比,那你是不是有空教我跳舞了?”邢定霜淘气地转移了话题,拉着她的手站起来,就要跑去亭子那边。 “公主,不要,贵妃娘娘今儿是真动不得!”陪在阮亭芳身边的宫女小环连忙上前阻止。 “怎么,小嫂子身体不舒服?” “不,定霜,我身体没事,是……”阮亭芳红着脸,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邢定霜惊得睁圆了眼睛,激动得跳了起来,“小嫂子,你……你怀了大哥的小皇子啦?” “皇上有赏,赐雪缎十匹,给贵妃娘娘!” “皇上有赏,赐子母玉如意一对,给贵妃娘娘!” “皇上有赏,赐金饰二十件,给贵妃娘娘!” 华宁宫在传出阮贵妃怀孕的消息后,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侍童章艾来传旨的那一嗓子,羡煞旁人。 阮亭芳一再重复自己不缺这些东西,但要把皇上的赏赐退还,毕竟对邢定邦那边来说,还是尴尬了些。于是,她只能笑纳、谢恩,依然对人说:“还不知道这一胎究竟会生皇子还是公主,连日受礼,实在惭愧。” 然而,皇宫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后宫和前朝,看似被坚固的大门分隔成两个互无来往的世界,实际上只要有钱,就能使鬼推磨。贵妃这一怀孕,且不管生男生女,那些权欲熏心者即使是跟天赌上一把,也愿意破费点钱财,和阮亭芳打好关系。若阮亭芳他日生下皇子,无疑会成为储君,将来的辅政大臣,可是大多数人都想坐的位置。因此,对那些贺礼的处置,阮亭芳实在再没有精力去谢绝,更令她感到无奈的是,邢定天、邢定霜兄妹俩也一人送来了一份贺礼。 “娘娘,咱们的礼都回得够多了,您还在这帐本上写写画画的,可别累着,还是早些歇息了吧。”小环见阮亭芳从早到晚都翻着帐本,忙着给送礼的人们回礼,有些担心她的身子。 “快了,等想好了给定天和定霜的回礼,我就上床歇息。小环,你陪了我一整天,也累了,先下去吧。” “可是娘娘……”小环还想说话,却见阮亭芳朝她挥了挥手,只得叹息着告退。这位贵妃娘娘还真是与众不同,别的娘娘都巴不得人家多送礼,可阮亭芳推不回礼,就想了个以相等的价钱回礼的办法,好像并不想和任何大臣搭上关系。也许,她只是为了能和邢定邦做一对单纯的爱侣,心如流水,不愿卷入是非之争吧,小环如此猜测着。 夜已经深了,阮亭芳坐在灯下,迟迟没有睡意。手上的活儿早已忙完,她用一种厌恶的目光瞅着桌台上的帐本,吹灭了烛火,却仍然右手支腮,在那里坐着。她突然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脑中又不自觉地浮现出和邢定邦在阮湖镇的一幕幕,此刻,无人看清她脸上的表情究竟是喜还是悲。 “告诉我,你那天唱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哦,那首曲子叫《解语花》。” “解语花?” “我们做艺伎的,不就是男人们寻求的解语花么?公子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像我这种从童年开始就迫于生活的无奈、沦落风尘的艺伎,竟然还没陪宿过。但是,我仍旧有我自己的原则,即使公子是芳儿的知音人,我也不能答应公子,在今夜就如此草率地陪您过夜。” “阮姑娘,你也许误会了,其实我并没有要你陪宿的意思,相反,我非常欣赏你的才艺和情操,也确信了风月奇人之说。” “是吗?那么公子想怎么样?” “为你赎身,让你过上一个普通女人应该过的生活。” 她回味着这句话,好像永远都无法忘却。 第五十七章 恶浪突袭(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公子好大的口气,看来您必是官家子弟,才会说出这种话,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可是,您就那么确信我会答应您?” “你一定会答应,因为就算我身着锦衣,却仍然和你一样,我们都是喜欢把忧伤和愁苦寄托给星星和月亮的人,不是吗?” 邢定邦的音容笑貌,不时涌上阮亭芳心头。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皇帝偏偏是个好男人,又是个可怜人?如今她成了他最宠爱的贵妃,是否该把在遇到他之前的一切全都忘掉?激荡的乱流,在心里打着漩涡,她闭上眼睛,脸上悄悄滑下了一滴泪水。 “太后!太后,不好了!” 冷星桓刚用过午膳,就见蓝儿慌慌张张地直闯进来,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忙喝道:“怎么了?是不是定霜那丫头又闯祸了?” “不是定霜,是靖王殿下……殿下在围场狩猎的时候突然摔下马背,只一会儿工夫就发起高烧,不停地呕吐,身上还出了好多疹子。经太医诊断,殿下似乎是……染上了伤寒!” “什么?伤寒?”冷星桓惊得从椅子上一下站了起来,就要飞奔出去。 蓝儿死命地挡住在她身前,“太后,不要啊!伤寒这种恶病是会传染给人的,太医正准备为殿下找个隔离地带,以防疾病扩散……” “找隔离地带吗?你去告诉他们,把定天送到宣泽宫来,就拿这儿做疫区!”冷星桓想也没想,便斩钉截铁地下达了旨意。 “太后,您说拿宣泽宫做疫区,这……这怎么行?”蓝儿几乎吓呆了。 “蓝儿,你没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么?” “奴婢听清了,可是太后……” “我可不管这伤寒是不是会传染给人,我只知道,定天是我的儿子,除了我这个娘,谁照顾他,我都不会放心。蓝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要不把定天带过来,休怪我翻脸无情,殃及无辜!” 冷星桓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蓝儿着实被吓住了,连忙往宣泽宫外飞奔而去。她跟在这位太后身边已经十几年,还从来没见冷星桓发过如此大的火,那种眼神,藏着怒气,又含着担忧,仿佛定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相当于也要了母亲的命。蓝儿这才发觉,冷星桓对邢定天的疼爱,已经超出了众人的想象,连她也为邢定霜感到有些不值,可命令终究不敢违抗,她必须派人将邢定天转移到宣泽宫,把这里和外面隔离起来。 靖王邢定天患上伤寒的消息,眨眼便在皇宫四下里传开了,邢定邦和齐淮礼甚是担心,却不能进入已被隔离的宣泽宫。除了四名太医,在宣泽宫里走动的就只有冷星桓和邢定霜母女、蓝儿以及一直在梓京照顾邢定天的老侍女晨露。然而,就在当天,宣泽宫里已是愁云惨淡,人们还忙得不可开交,到处都挂着给小王爷换下的衣服、床单,外面的人一到宫门前,都能闻到一股很苦的中药味。 “太后,还是让臣来守着靖王殿下吧,您一直这样守在他身边、给他喂药,又亲手给他换衣,臣等是真害怕您也染上伤寒啊!”刚煎好药的一名太医将药碗递到冷星桓手中时,无奈地叹息着,他知道自己无论劝多少次,她也听不进去。 “可怜的孩子,本来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就病倒了?三郎,娘不许你就这么被病魔打败,就算你喝不下这药,多少也得给我喝一点下去,你要是放弃自己,娘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她端着药碗,凑到儿子唇边,带着点严厉的口气,似乎无论如何都要把药给他灌下。 可是,她即使用灌药的方法,也丝毫没有奏效,邢定天从病倒那天开始,就喝不进药,就算能喝下,也会很快吐出来。才不过两天,原本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已经变得苍白憔悴、颧骨突出,高烧不退,还开始气喘起来。儿子这一病,几乎将冷星桓彻底击垮了,在乱世的残酷战争中,她曾一次又一次从人的尸体上踏过,也无能为力地送别过亲友,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茫然无助。当年邢震洲的死讯传来,她能保住腹中的定霜,还鼓起勇气前去出海复仇,已是她的极限。而今紧握着儿子的双手,她真怕自己就这样倒下,醒来之后再也见不到这个和她血液交融过的孩子。 邢定霜站在门口,眼看着母亲为了照顾哥哥,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她竟不知道是该心疼母亲,还是该怨她。娘,为什么我进来宣泽宫,您一点也不担心我会被三哥传染?娘,如果患上伤寒的那个不是三哥,而是我,您会为了我这般辛苦吗?娘,这些话我若是说出来,您是不是又该责备我了?她强忍住眼底的泪水,走到花园里,却听见宫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都说了我以前得过伤寒,不会再得一次了!太后那里多个人帮忙又有什么不好?” “可是,将军……” “别挡路!” 来人一声大喝,推开两边的侍卫,直闯进来,和邢定霜撞个正着。邢定霜才看清楚他的模样,惊讶地叫了起来:“小舅舅?” 梓央改根本不管是否会传染上伤寒,一见邢定霜,连忙握住她的手。“定霜,别客套了,你赶紧回自己房里,让我去看定天。我小时候得过这病,不也一样撑过来了么?伤寒虽然是重症,但还不至于是绝症,有我在这儿帮太后包准管用,你就放心吧!” 邢定霜仍然担心着哥哥的病情,但见梓央改说话胸有成竹,她终于答应让他进去,自己暂时离开一阵。 “师姐。” 一声深切的呼唤,令坐在儿子床前的冷星桓猛然回过头,“央改,你怎么来了?” 梓央改摇摇头,没有回答,只向她使了个让她放心的眼色,上前看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邢定天。抬头之际,他面露疑惑,半晌才问道:“师姐,你确信定天得的真是伤寒么?” “是四位太医一同诊断出的结果……怎么,你觉得不对劲?”冷星桓不禁惊奇。 “我十一岁那年就害过伤寒这种病,虽然从定天现在的模样看来,的确是伤寒的症状,但他身上出的是针尖一般大的小红点,如果是真正的伤寒,应该是豆大的红斑才对。” “你确信?难不成四位太医都诊断错了?” “这世上的疾病种类繁多,千变万化,就算是宫廷太医,有时不也解不了江湖人下的毒吗?我想再请问师姐,定天除了高烧、呕吐,有没有腹泻过?” “腹泻……这倒没有。” “果然,定天得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伤寒,这种类似伤寒的症状,只有巨鹘出产的毒物伤寒枯草才会引发!”梓央改紧紧咬了一下嘴唇,语气中透出了怒意。 冷星桓几乎愣住了,先前她还有所怀疑,但梓央改偏偏提到“巨鹘”二字,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况且,梓央改的师傅是她的师叔觉先大师,她很小的时候就听梅岩师太说过这个怪异的和尚觉先精于毒术,师弟的话,她已无从再去请太医来鉴证。可是,谨妃一干人等已被尽数铲除,究竟是什么人怀着鬼胎,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定天下了毒手?毒又是如何下的?若那人要置定天于死地,这种毒恐怕比伤寒还要危险,随时会要了定天的性命…… “师姐,师姐?” 梓央改推了她几下,冷星桓才回过神。 “央改,既然你肯定是伤寒枯草的毒让定天变成这样,那么有何办法可以给他解毒?” “看来我只有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去大墚找我师傅,取来师傅的赤火丸给定天来个以毒攻毒。师姐放心,我就算拼上一条命,也会赶回皇宫,把药丸送来。还有,定天是中毒,不是害病,所以这个不会传染,我想师姐可以不用太劳累,多叫些人来照顾他。” “我知道,解药的事就拜托你和师叔,定天很坚强,我相信他能撑下去。但增派人手照顾他的事,我不能做,如果毒害定天的人就在宫中,定天没有康复之前,皇宫里任何一个人都不值得我信任。因此,还是让我亲自来照看他,至于太医那方面,就继续让他们开治伤寒的药,我暗地里把它倒掉就成。” “师姐就是师姐,想得真周到啊。” “行了,你别跟我客气,赶快启程吧,我儿子的命可全靠你了。” 梓央改领命离开,冷星桓沉默了片刻,忽然朝门外喊了声:“蓝儿,你去叫定霜来这儿一趟!” 华宁宫的花园里,邢定邦正坐在树荫下,倾听阮亭芳弹奏月琴。自得知邢定天患上伤寒,之前所有对弟弟的怨气仿佛就在那一刻全部消除,就连婶娘冷星桓,他也对她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敬佩。邢定天并不是冷星桓的亲儿子,她却冒着可能被传染上伤寒的危险一定要守护他,年轻的皇帝右手托着下巴,脑中不由自主浮上了童年时的一幕幕。或许,他的婶娘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他又爱又恨的人吧。 月琴的声韵幽雅而美丽,阮亭芳拨着琴弦时的神态和动作,好像的柔纱般抚慰着邢定邦的心。只有听她弹弹琴,时而碰一下她的腹部,看到她因怀孕而露出的幸福笑容,他才会暂时不去担心正在病中、自己却不能去探望的弟弟。 “陛下,陛下!”侍童丁玖忽然急匆匆地从外面跑来,打断了皇帝游弋的思绪。 阮亭芳的琴声戛然停止,邢定邦见丁玖的脸色不对劲,忙问:“是不是靖王的病情恶化了?” 丁玖一脸苦恼,跪下禀道:“陛下,比这更糟啊……靖王殿下的病没有丝毫起色,刚刚从宣泽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定霜公主也突然昏迷,怕是……怕是公主被传染上伤寒了。” “你说定霜她……婶娘也真是糊涂,自己为了定天犯险也就罢了,还把定霜也扯上!不行,朕不能坐在这里等消息,朕要再去一次宣泽宫,无论如何都要进去看看定天和定霜!”邢定邦愤愤地撩起衣袂,就要传旨起驾。 “陛下,不要!这万万不可啊!”丁玖上前拼命阻拦,可邢定邦毕竟是习过武艺之人,他哪里拦得住? “陛下听臣妾一言,请留步好吗?” 身后突然传来“咚”地一声响,邢定邦回头,却见阮亭芳已经跪在了地上。他连忙转身上前,扶起她来,“芳儿,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硬生生一跪,是忘了自己还怀着朕的骨肉吗?” 阮亭芳两眼含泪,几乎是央求着他,“陛下,臣妾知道您担心靖王殿下和公主,可您是一国之君,谁都可以去疫区,只有您不能去啊!您这一去了,万一出了什么差子,您让臣妾和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邢定邦顿时沉默了,握着阮亭芳的手,他感到脑中、心里都乱成了一团糟,皇帝,原来除了在国政上,在家庭中同样有着万般无奈和痛苦。 第五十八章 恩怨难灭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为何世间总是会有意想不到又无法阻止其发生的悲哀呢?恩恩怨怨,爱恨情仇,人生在世,到底有几人能够将它看透?得到一些东西,必然会失去另一些,但得失之间,该得什么,又该抛弃什么,这是最大的难题。解不开谜题,就会被困在无形的牢笼中,而只有解开了,才能获得真正的新生。◆ 皇宫中的深夜,寂静得可怕,也许平日里并非如此,但自从邢定天、邢定霜兄妹接连传来患上伤寒的噩耗,宫中的种种古怪传闻似乎变得比传染病还要恐怖。也不知是从谁的口中传出,邢震洲的儿子和女儿都遇上这等倒霉事,只怕真是老天爷的报应,更有甚者,还传出是谨妃母子三人含恨自尽,专程变作鬼魂来对付冷星桓,让她最疼爱的定天和亲生女儿定霜都命丧黄泉,令她痛苦一生。 小宫女菊叶提着一盏纱灯,正走在一条幽静的小径上,小径的尽头,便是宣泽宫。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此刻有多害怕,才进宫三天,有人便要派她去宣泽宫查探公主的病情。她早知伤寒是洪水猛兽般的传染病,万一自己被染上了可怎么办?但转念一想,如果办妥了这件事,仅仅如此简单,她就能得到一张不小数额的银票,寄回家乡,养活一家子人。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她四下里张望着,好半天才到了宣泽宫门前。 “咦,他们怎么都睡着了?”眼看着门前的两个侍卫靠坐在门柱旁打鼾,菊叶觉得有点奇怪。再望望宫里,连一盏灯也没点,她心里纳闷着,难道连太后也累得歇下了? 她张口轻轻吹熄纱灯,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迈进宫里,直朝邢定霜的卧室走去。卧室门是半掩着的,菊叶伸手一推,门就打开了,她掏出手绢蒙住口鼻,悄悄摸到床前,然而,她竟连公主的呼吸声都没听见。 公主根本不在这里!伸手触碰的地方,被子里蒙着的还是被子,没有半个人在里面。菊叶惊呆了,转身要走,不料一只铁钳般的手从后扣住了她的手腕,她正想大叫,嘴却被另一只手捂住。拼命挣扎之际,四周忽然灯火通明,菊叶睁大眼睛,见一帮人走进了屋里,走在中间的素衣妇人,正是太后冷星桓! “太后神机妙算,对方的探子果然来了!”抓住菊叶那人朝着冷星桓点头行礼。 “萱萱,不用使太大力气,我要问她话。”冷星桓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菊叶面前,将这小宫女仔细打量了一番。 萱萱放开了捂住菊叶嘴巴的那只手,将小宫女的双手用绳索反绑在身后,把她掼在地上。 “奴婢该死!太后饶命!”被派来的时候,菊叶心里就已经怕得要命,此刻被太后逮个正着,更被吓得六神无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 “想太后饶你一命很简单,你老老实实地告诉太后,是谁派你半夜来公主房里作祟?那个人究竟有什么目的?”蓝儿在旁喝问道。 “这……不……”菊叶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摇着头,似乎非常害怕把那话说出口。 “不许吞吞吐吐,太后问你话呢,还不快从实招来?” “蓝儿,行了。” 冷星桓向蓝儿拂袖示意,蹲下身子,轻轻抬起菊叶的下巴。小宫女吓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她可早听说这位太后武艺高强,此时太后的手指就触着她的颈项,只怕顷刻之间,她的小脖子就要被一把拧断。 “为什么害怕成这样?我瞧你这眼神,好像不仅仅是害怕我吧?是不是你的主子用了什么方法威胁你?比如……你老家全家人的性命?” “啊……”菊叶凝望着冷星桓的眼睛,露出了一丝诧异的表情。 “看来我果真没猜错了?那好,本宫对你承诺,只要你说出实情,我可以保住你家人的命,让他们过上幸福的日子。但如果你什么都不说,即使回去见了你的主子,他又会如何处置你呢?你自己想想清楚吧。另外,我可提醒你一件事,除非你主子的权势比我这个母后皇太后还大,否则她答应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空话。”冷星桓说着,背转过身,像是要带领着侍卫们离去。 “太后!我……我说……”菊叶突然拜伏在地,泪水染湿了大片衣衫。 “母后皇太后驾到!” 清晨,阮亭芳刚梳洗完毕,便听见外面传来了禀报声。旁边伺候着的小环吓了一大跳,“娘娘,这……母后皇太后怎么来了?她不是应该在宣泽宫守着靖王殿下和公主的吗?万一她身上带了伤寒,岂不是连我们华宁宫也……不行,奴婢得出去挡一挡,就说娘娘身体不适。” “小环,你下去,我要亲自接见太后。”阮亭芳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来。 “可是娘娘……” “叫你下去就下去。” 小环见主子的神情变得严肃,不敢再多嘴,连忙退下,正想跑去禀报邢定邦和齐淮礼,谁知她刚一跑到宫门前,就被蓝儿和两个侍卫拦了个正着。随后走进大厅的阮亭芳见此情景,心中“扑腾”猛跳了一下。 “芳儿见过母后皇太后,不知太后驾临华宁宫所为何事?您不是……一直都守在靖王殿下和公主身边么?不知他们二位的病情……”她上前几步,强坐镇定,向冷星桓躬身行礼。 冷星桓淡淡一笑:“罢了,阮贵妃,你不必委屈自己怀孕的身子,要向我行大礼。我想你更加关心的,应该是定天和定霜是否已经死了吧?可是我要告诉你,他们俩吉人天相,不仅不会有性命之忧,还活得好好的。” “太后这话,芳儿不明白,为何您说的这些,听来好像是芳儿很想定天和定霜丧命一样?” “既然你不明白,那我马上就让你明白。” 她说着,拍了拍手,一个侍卫立刻从人群中把菊叶押了出来,当菊叶和阮亭芳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小宫女吓得浑身发抖,瑟缩着脑袋,仿佛看到了鬼魅一般。 “芳儿还是不明白,太后带个小宫女来给臣妾看,到底是何意?臣妾可根本不认识她,也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张脸啊。” “阮贵妃,我是应该说你太高明还是太冷血呢?菊叶看到你的脸,就吓得半死,你看到她,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地跟我说话。那么这两件东西,你应该就不会陌生了吧?” 冷星桓命令侍卫戴上手套,取出两件东西,是两柄一模一样的雕金折扇,上面印着“阮亭芳赠”的落款。 阮亭芳捏着丝帕的右手不禁颤抖了一下,“太后,这两件不是臣妾当日送给定天和定霜的回礼吗?它们怎么会……到了您的手上?” “怎么,还在装糊涂?那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讲讲这其中的故事好了。阮贵妃,你别想着去跟皇上告状,他正在上朝,要到中午才退朝呢。” 冷星桓冷笑一声,转头朝外望去,只见外面的管事、宫女、侍卫陆陆续续走到了门口,好戏或许真要开场了。 “大家看见那两把扇子了吗?它们是阮贵妃派人送给定天和定霜的,本来是很普通的两把扇子,可为何侍卫拿着它们的时候,偏要戴上手套?因为我儿子定天的病,就是从这其中一把扇子上染来的,他得的根本不是伤寒,而是中了一种产自巨鹘的毒草——伤寒枯草所致!” “啊?”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传说了数日的伤寒,竟在此刻被冷星桓推翻了太医的诊断结果,反倒成了中毒,岂不是有人蓄意陷害小王爷?有人甚至担心,当日的谨妃之乱又会重演,而这一次若跟上次是相同的性质,恐怕株连的人数更是众多。 “其实前几天,定天已经有了知觉,我问他在病倒之前接触什么特殊的物品,他的回答正是阮贵妃送来的扇子。伤寒枯草的毒性,不是借助食物传播,而是皮肤接触带有枯草药粉,才会染上。中了这种毒,会出现和伤寒极其相似的症状,若非我师弟梓央改从小在巨鹘长大,曾经也亲患过伤寒,否则直到现在,太医和我们还都被蒙在鼓里。五日前,这两柄扇子已经交给太医重新检验过,证实的确被人涂过一种药粉。同时,我听说定霜也收到了和定天相同的回礼,偏偏定霜没有中毒,下毒的人只道定霜想学驱煞舞,于是同样送了一柄雕金扇给她,殊不知我所练习的驱煞舞并非寻常的驱煞舞,定霜即使要跟我学,她也不会用扇子这种道具,而是宝剑。阮贵妃,你的如意算盘已经散了珠子,为了给你腹中的孩子积点阴德,我劝你还是坦白从宽的好。” 冷星桓一字一句,有如片片利刃,直割在阮亭芳心上。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周密的计划,也没能逃过这位太后雪亮的眼睛?不,她不能承认,她这么做没有错,一定要拖延时间,等到邢定邦退朝,她就能翻身了!可是,宫门前百十双眼睛都望着她,到底要怎样拖延时间,才能得手? “还不肯承认么?菊叶,把你的事全都说出来!”冷星桓厉声一喝,菊叶被侍卫推到了前面。 “贵妃娘娘,请原谅奴婢,奴婢奉您的旨意,前去宣泽宫查探公主的病情,只怪奴婢身手不够利落,头脑笨拙,被太后的手下抓了个正着……可是,就算太后放了奴婢,奴婢也不敢回来见您,没能成事,贵妃娘娘说过会砍了我全家的头……” “你说什么?”阮亭芳见菊叶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跪在她面前,终于按捺不住,想要上前狠狠扇她一个耳光。不料冷星桓就势抓起茶几上的两粒红豆,用发暗器的手法朝前一扬,红豆正打在阮亭芳手腕上,她一声惊叫,瘫软在地上。 “天啊!贵妃娘娘!”小环只恐阮亭芳身子有事,连忙去扶她。 冷星桓盯了她一眼,“别那么慌张,我看阮贵妃的身子结实得很,就这样往地上一坐,还不至于把孩子给坐掉,除非她只是利用陛下的感情,根本不在乎、不疼惜她肚子里的孩子。” 阮亭芳忽然苦笑道:“是啊,我真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不是没能除掉邢震洲的一双儿女,而是对邢定邦动了真情。老天,为什么偏要如此折磨我?难道霸风、覆雷的传说,真能主宰天地和命运,让所有人都无法也无力反抗?” “你说什么?难道……你并不是想针对定天和定霜,而是在怨恨先王和我?” 冷星桓听闻此言,只觉得心有些不安地跳动起来,眼前这个女子,神情中竟充满了仇恨,那恨而不甘又凌厉的目光,就像两支锋利的芒,要把她整个人刺穿。这张脸,这张脸…… “阮亭芳,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像在哪里见过,你说!你究竟是谁?” “哼,堂堂诚武太后,记性似乎并不好呢。你问我是谁?霜华腥风,巨鹘血雨,阮亭一芳,谁怜苦楚?”字字恨怨,字字血泪,阮亭芳紧咬住嘴唇,蹙起的双眉仍在不停颤动。 “你是前霜华大领齐淮信和我小姑子邢宛桢的女儿?”冷星桓终于猜出了她的身份。 “信芳,你就是信芳?” 外面人群中突然奔进一人,竟是齐淮礼,听说自己可怜的侄女儿还活在世上,她不由又惊又喜,上前想要抱住她的身躯。齐信芳望着这位被叫做“母后”的人,她早知齐淮礼是自己的亲姑母,可此时此刻,她却不能扑到她怀中大哭一场。 “星桓,既然这孩子是信芳,你就原谅她的罪过吧。我相信她一定有苦衷,逼不得已才会铸成大错……” 齐淮礼握着姑娘的手,含泪凝视着冷星桓,仿佛在央求她,已顾不得自己的辈份了。然而,冷星桓只是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她连忙回头追问齐信芳。 “信芳,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年不是嫁到大墚,和司徒家十四公子结成娃娃亲,做了公子嫔吗?怎么会到了青淀的艺伎院,遇上定邦跟着进了宫?” 齐信芳面色苍白,嘴角泛着苦楚。“母后,为什么您不问问这位大名鼎鼎的诚武太后呢?当年我娘因为我被爹和他的谋士凌若松送到巨鹘,得了心病,后来我爹莫名其妙在青淀死去,凌若松却带走了您,抛下我那可怜的娘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我娘到处流浪,唯一让她活下去的力量就是我还活着,她于是拼命长途跋涉,一路乞讨,终于来到了大墚,找到了我。” “你说你娘宛桢……她从青淀去到了巨鹘找你?” “是,但是当娘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是司徒家的公子嫔。自从巨鹘被吞并,司徒家被迫迁移到小城,我以为我司徒家失势,可以换来安稳的日子,谁知道当时的梵灵大领邢震洲表面上对司徒家不予继续追究,实际上却暗地里派人前来小城,将司徒家所有的人全部以毒酒鸩杀。唯一保住性命的就是我,梵灵人不杀我的理由,您知道是什么吗?因为我的母亲是邢家人,可我的父亲却是齐淮信,所以,我那个伟大的舅父大人,他选择了让我自生自灭!” “震洲灭了司徒家?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冷星桓不禁愣住了。 齐信芳抬起头,一脸丝毫也不相信她的表情。“母后皇太后,你说我会演戏,你老人家不也一样么?这世上谁不知道平武王和诚武太后是一对绝配夫妻?你可别告诉我,你和我那冷血的舅舅都没睡在一张床上过吧?” “信芳,不许无礼,她是你的舅母!”齐淮礼喝斥道。 齐信芳双眼圆睁,似要从瞳孔中喷出火焰。“母后,您要我对她怎样以礼相待?她的哥哥凌若松阴险狠毒,陷害我爹,让我娘变成乞丐;她的丈夫杀我夫家满门,让我流浪街头,您让我如何不恨她?我娘在巨鹘和我偶然在路边相遇的时候,正值当地艺伎院在招募酒女,娘为了让我活下去,自请去做酒女,什么样的客人她都愿意陪宿。终于在我十六岁那年,娘疾病缠身,含恨离世,她唯一想让我帮她完成的心愿,就是报仇,让那个抛弃她的二哥全家得到报应!” 齐淮礼心头一阵刺痛,她全然不知当年邢宛桢受到了如此大的苦,而邢震洲与冷星桓曾暗中不断派人寻找过邢宛桢,始终没有她的半点消息。或许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造成了一段难解的仇怨。然而,她抬头再看冷星桓时,却没有任何言语。冷星桓和她不同,越是复杂的事,她越不想作出解释,只因她非常清楚,现在无论怎样解释,也冲不淡齐信芳心底深深的恨意。这个仇,已在姑娘心中打了十几年的结,而如今,她偏偏伤害了冷星桓的一双儿女,这比拿皮鞭直接抽在她身上还要痛上百倍。 “星桓,你告诉信芳,当年你和震洲去寻找过宛桢的事,你告诉她好不好?总之,你……你放过信芳吧,她肚子里还怀着定邦的孩子,就算她做了太多的错事,可孩子始终是无辜的啊!”齐淮礼急迫地拉着她的衣袖,声音却夹杂着悲伤和无力。 半晌,沉默中的冷星桓才回过头,低低地问:“大嫂,你就不怕我原谅了她,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定邦?” “不,不会的……我看得出来,信芳是真的爱定邦,否则她也不会为他生子……”齐淮礼分辩着,可她的话在冷星桓面前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说服力。 “好,大嫂,我就相信你的话。不过,央改去了巨鹘寻找伤寒枯草的解药,还没有回来,定天就算再坚强,他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还好定霜不喜欢扇子,没有接触到上面的毒粉,否则他们兄妹俩都得受到痛苦的折磨!你要我原谅信芳,说得真容易,那我儿子无辜受罪,挣扎在死亡边缘,万一有个闪失,该让谁来偿命?”冷星桓双眉紧蹙,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她的忍耐力似已到达了极限。 面对这样的冷星桓,齐淮礼也从心中感到畏惧,想起在病床上痛苦了数日的定天,又想起对整件事还不知情的儿子定邦,还有邢震洲、邢宛桢、齐淮信……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脑海中接连闪现,她全然陷入了莫大的悲哀中。眼前忽然一片昏盲,再也看不清冷星桓和齐信芳的影像…… “来人啊!圣母皇太后晕倒了!” “快去禀报陛下!快!” 转眼之间,空荡荡的华宁宫中,只剩下冷星桓与齐信芳两人。风吹动着园中散落在地上的花瓣,两双眼睛冰冷对视,如此寂静,却到处荡涤着恐怖的暗流,仿佛有人一接近,就会感到无比压抑,甚至窒息。 “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你认为呢?企图谋害皇子的人,不管是谁,依律当诛。” “既然我应该受死,那为何你还不让人动手?莫非是想等我为皇上生下孩子之后,再要了我的命?不,我早就该想到这一点,我的孩子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和我一同去死,或者,等他来到这个世上之后,被你们抱去,彻底变成别家的孩子。” “那么你想选的是哪条路呢?如果换成我是你,我就算死,也会让孩子活下去。但瞧瞧你现在这副充满仇恨的脸孔,你分明在逃避这个可能,你表面上非常坚强,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懦弱,和宛桢一样,只会把仇恨写在脸上。如果你真拼了命想报仇,为何你的眼神越来越恍惚,甚至连看都不敢看我了?你还敢说,你对我的恨胜过了暴风雨吗?你真是让我失望。” 冷星桓背转过身,不想再理会她。而就在这一刻,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噗”的一声响,猛然回头,只见齐信芳已经倒在了地上,左胸插着一支金钗,只有钗头留在体外,正中要害。 她选择了死吗?她果真选择了和孩子一同死亡!冷星桓望着躺在地上还瞪着双眼的齐信芳,身体就像麻木了一般,迈不出一个步伐,僵在了那里。这时,门外忽然冲进一个人影,箭步上前将齐信芳搂入怀里,疯狂地呼喊着她的名字。齐信芳只隐隐约约吐出“对不起”三个字,触碰到男子脸庞的右手已软软垂下,眼角挂着悲伤的泪痕。一生之中,她只爱过他一人,可这段错误的情,注定了他们无法白头到老,血花满地,玉碎难全,齐信芳——这个既让人可恨又让人可怜的姑娘,她再也听不见丈夫的呼唤,带着无法抹去的仇怨和绝望离开了人世,带着她还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去了那个孤独的世界。 “婶娘,是你……是你逼死芳儿的,我恨你,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邢定邦抱起齐信芳的尸身,朝冷星桓狠狠盯了半天,又大笑三声,往华宁宫外飞奔而去…… 冷星桓一个人,走在蜿蜒的小路上,每绕过一座假山,她都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对着那些假山发上一阵子呆。蟾州的冬天不算寒冷,长住在这里的人,只偶尔看过两三次雪,每到这个季节,她的思绪仿佛都会自然而然地回到当年身在鹤平的日子。的确,她与邢震洲最美好的回忆,就是在鹤平,而自从踏上蟾州这方土地之后,一切都变了模样。 天空里没有云朵,看起来异常空旷。她走到一个亭子里,在冰凉的石椅上坐下。平日里到处人来人往的皇宫,如今却变得冷冷清清,一路走来,难得看到几个宫女、侍卫的影子。而冷星桓这个“母后皇太后”,似乎倒成了一只离群的雁,一想到这种比喻,她情不自禁地苦笑了几声。她是雁吗?在这个被皇城高墙层层包围的世界里,她虽然没有掉队,却也同样没有真正融入雁的大家庭,诚武太后,终究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她不想去理解别人,亦不想被人理解。 她记得齐信芳自尽的那一天,邢定邦也从此以后没有上过朝,齐淮礼和众人都陪伴在那个可怜的皇帝身旁,为他的身子操尽了心。然而,已经服过梓央改从巨鹘带来的赤火丸康复后的邢定天,几乎无人问津,他重新返回梓京的那天,只有她这个母亲、邢定霜和奉胜昌夫妇去送行。目送儿子的背影远去,冷星桓只觉心中酸楚,她非常明白邢定天这一走意味着什么,“靖王”必须回到自己的封地,今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皇宫了。 “娘,听大伯母说,大哥病倒了,您真的连看也不去看他一眼么?” 耳畔不断回荡着邢定霜的声音,可她无力朝偏殿迈开步子。并非她不想去看病中的皇帝,而是邢定邦当日那句“婶娘,我恨你,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那个瞬间,她与邢定邦之间便已斩断了最后一条亲情的纽带。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对定邦要求这、要求那吧,也许是我的不理智,造成了今日的局面。那么,就让我独自来承担这份痛苦,我能做的,恐怕只能是为那孩子祈祷。” 她说出这句话时,邢定霜在摇头、叹息,全然不像一个少女该有的反应。她鼓起勇气,决定去偏殿看看,即使不见邢定邦的面,至少也该和齐淮礼交谈几句,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若邢定邦因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死,永远不肯上朝,政局必定产生动荡。 “母后皇太后,皇上有旨,您不能进去。” 刚一到偏殿门口,冷星桓便被宫女和侍卫们挡在外面,她早知会是这种结果。 “你们不用这样,我根本没想过要去见陛下的面,他对我的恨怕是很难消除吧,我只是想知道他的近况如何。”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穿着深红色衣裙的老宫女,朝着她鞠了一躬。冷星桓认出她是当年邢震英身边的侍女红莲,后来邢定邦登基后,她做了十几年的嬷嬷,正要和烟霞一同告老还乡,可此时却站在偏殿门前。莫非……邢定邦的病情超出了人的想象,连红莲都不愿离宫了? “太后,请跟奴婢来。”红莲说着,将冷星桓领到花厅中,命人倒上茶水。 “红莲,你怎么没和烟霞一起离开呢?你把我带到这儿,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请恕奴婢斗胆,太后,红莲想和圣母皇太后一同守在陛下身边,不想再让您接近陛下一步了。”红莲咬着牙关,低下头去。 “我知道自从齐信芳死了之后,定邦就当我是仇人,可这国家、这天下仍然是他的,难道他想永远不上朝了?奉将军那里不停给我捎来信儿,说是朝中众臣每天都议论纷纷,甚至还传出了非常不吉利的流言。就算定邦糊涂,圣母皇太后也不该糊涂,红莲,你要还叫我一声母后皇太后,就该帮我把这句话一字不漏地告诉我大嫂。” “可是……现在陛下这个样子,他……他无法上朝了!”红莲突然捂住胸口,满脸难受的模样,仿佛压抑了很久的痛苦瞬间决堤,两行眼泪簌簌而落。 冷星桓见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忙问:“什么?定邦不能上朝了?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其实从阮贵妃死的那天起,原本前些天,陛下只是发呆,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平静。可谁知没过几日,陛下就开始呕血,茶饭不进,日渐消瘦,病倒在床,药石无灵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太医瞧过了吗?” “太医说,陛下是抑郁成疾,但并非单是因为阮贵妃的死,而是从小就埋下了病根。他从小到大,心里都不快乐,可表面上没有什么疾病的症状,谁也不知道那些郁结在渐渐摧残着他的身体。如今阮贵妃一死,陛下陷入了绝望,多年的隐疾尽数爆发,病来就如山倒。最可怜的是,他现在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水也喝不进,叫太医怎么用药?”红莲抹着眼泪,只消一想到邢定邦憔悴的面容,心就如针扎一般剧痛。 冷星桓再次陷入了沉默中,而这一次的沉默,让她又想起了邢震洲。若说邢定邦的病根是由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二叔引发的,一点也不为过。她从一开始就感觉,邢震洲让邢定邦接手邢家,甚至成为皇帝,是丈夫一生中所犯的最大错误,可偏偏又是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的决定。邢定邦不是邢震洲,他是一个好人,却缺乏雄才大略,以至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他不够坚强,他的肩膀太过单薄,扛不起国家这座沉重的大山。如果邢震洲还在世,他会不会在自己临终那一天改变这个不理智的决策?她不知道,霸气是他的优点,对邢震英太过内疚,对国家来说,恰恰是他的缺点,这就是她的丈夫——让她深爱,又令她深感无奈的人。 攥紧手里的丝绢,她倚在石栏杆上,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让红莲离开了身旁。她很想邢定邦能在遭遇这次“劫难”之后,像凤凰一样浴火重生,但那个孩子,究竟能做到吗? (ps:周末特别更新一整章,亲们若喜欢拙作,请不要吝啬手中的银子啦,来给狼涵订阅吧,您的每一次支持,都是作者前进的动力!) 第五十九章 公主出逃(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幸好,我能在黑暗中找到一丝光亮,逃离那个到处都是纷乱的世界。但好运会一直伴随着我吗?我该如何朝我选择的路走下去?如果遇到惊涛骇浪,又该怎么抵挡呢?也许,我只能用最愚钝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先为自己的将来铺上一个垫子,才会借用某种弹性,跳上空中,抓牢握在自己手中的命运。◆ 邢定邦坐在御花园中的躺椅上,凝神地望着天那边偏西的夕阳。阳光给万物笼上了一层玫瑰色,冬天出太阳不一定会让人感到温暖,落日的美丽也只属于落日,或许在眨眼之间,最后的光芒就会消失不见。不过,在这里遣退了左右,静候着婶娘的到来,反而让他觉得比前些日子轻松多了。 “定邦?” 身后响起一个有些发颤的声音,邢定邦回头,冷星桓就站在那里,眼中流露着苦涩和疼痛,似乎还有着些许惊诧。他苦笑着扬起嘴角,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紧了一下,他想,婶娘一定是看到他面黄肌瘦的模样,差点认不出他来了吧。 “婶娘,谢谢您能来这里看我。” 他的声调很平静,没有带着一丝恨意和怒气。 “我知道,我突然说要见您,我想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难以置信。可是,我是在用真心和您说话,婶娘,我不恨您了,也不恨二叔了,真的。” “定邦,是婶娘和二叔对不起你……婶娘一心想要你成为像你二叔那样的人,是我对你太严厉、太苛刻,我竟然……竟然没能发现,从你懂事开始,就在你幼小的心中打上了结。你二叔一开始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而我的错,则是没能阻止他的决定。我……我甚至没有办法奢望你的原谅,只想让你快些好起来。既然你已经不怪婶娘了,就听我的话,乖乖地遵照太医的方子,吃药好吗?”冷星桓上前,坐在他身旁的石椅上,握住他的双手,眼中噙满了泪花。 邢定邦幽幽地叹了口气,苍白憔悴的面容看起来根本不像青年,而更像是已近古稀之年的老人。“婶娘啊,我的确不怪您和二叔了,可您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有灵丹妙药也不管用。如果人死之后真能转世投胎,我想我可能会比这一世坚强吧。” “定邦,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现在的身份还是皇帝,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不,就算你不是皇帝,我也不许你轻易放弃自己!”冷星桓皱起眉头。 “您瞧,你和我注定是无法在同一个地方共存的人,连我都察觉到了这一点,以婶娘的聪明才智,难道还没发现么?” “定邦……” “对国家来说,我是天下人的皇帝,但我并不是个足以让天下人爱戴、崇敬的好皇帝,我身上带着二叔留下的覆雷剑,但偏偏那柄绝世好剑跟着我,永远都无法放出光芒。可就因为我是一国之君,无论世人如何评价我,亲人如何影响我,那都不应该是我这样一个为君者过分介意的东西。然而,我却总是会为这些事用自己的一套来做出本身就很无力的反抗,您知道为什么吗?” “你……是故意的?” “婶娘,您注意到这御花园中的花草了么?您瞧,在那些花花草草之中,不是有几株昙花吗?或许连我母后也不知道,平日里极不起眼的昙花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花草。别的花草争奇斗艳,都在在阳光下绽放自己最美的一面,它们一定在嘲笑昙花:‘你这傻瓜,到了半夜里才开,就算你再怎么好看,也没有人发疯到要故意熬夜来欣赏你那笨蛋一样的美丽。’但是,傻傻的昙花并没有就此枯萎,一年四季,它都只不过是被周围的花草散发出的光芒掩盖了,让人难以察觉到它的存在罢了。” “所以,昙花造就了一种固执的性格,只想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让人意识到它的存在?它始终都在夜里开放,可以被人忽略、被人讥讽,但它不会被人忘记,对吗?” 听到冷星桓的回应,邢定邦笑了,竟笑得和小时候一样纯真无邪。“即使一株昙花从世上消失,它却并不会就次灭绝,人家说它不好看,只要它自己觉得自己好看,不也是一种欣慰?婶娘,我想做那样的昙花,因此我想把君主的位置交给那种可以在任何时候都能绽放出灿烂光芒的人,而我,来过、活过、爱过,也就够了。婶娘,请您和我母后捧出覆雷剑,在朝臣面前宣布这份诏书,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血书?定邦,你身体已经这么差,怎么可以书写血诏?还有……”接过诏书的一刹那,冷星桓惊呆了。这份诏书,不仅是邢定邦以血写成,更写上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字样——“朕未能留下子嗣,然吾弟定天文武全才,可继任帝位”。 邢定邦见冷星桓眼神游离,轻咳了一声。“婶娘,您不用觉得奇怪,也不用担心我了。新霓月国是二叔一手打下来的江山,我如今传位给定天,本就是将皇权还给二叔的嫡子。而我自己没有儿子,或许还是一件好事,从此以后,定天继位,子传父业,绝不会出现直系和旁系之争,我也算在做皇帝的最后时刻起了点儿真正的作用,不是吗?” 冷星桓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将邢定邦搂在了怀里,他的呼吸声已经越来越微弱,但十分平和,她甚至不用看也能猜到,此刻他脸上一定挂着笑容。 第五十九章 公主出逃(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可是,令她感到无比心痛的,却是自己又将目送一个人悄然归去,而且还是个黑发人。如果她是神明,可以主宰人的命运,她竭尽全力也会将孩子从鬼门关拉回来,让他像自己一样,继续坚强地活着,只可惜,依旧是个凡人的她,无能为力。 “婶娘,您说,如果芳儿不是我那可怜的表妹,她和我们家之间没有那段仇恨,您是不是也会像我母后一样喜欢她?” “会啊,当然会……倘若没有那些事,你们都是我疼爱的孩子。” “当年您把我从巨鹘救到烈洛,其实是因为您对二叔的深厚感情,那就是爱的力量么?” “傻孩子,你也已经真正爱过一个女子,难道还不明白?” “婶娘,我觉得有点困……您给我唱那时候的童谣好不好?” “我在马背上给你唱的童谣,你还记得?那时候你才三岁啊。” “虽然记不得唱的是什么了,可我一直都清楚地记得您的声音,很好听,真的很好听……我想,想再听一次,婶娘,答应我,好吗?” 悠悠的童谣缓缓飘过花园,飘到不可触及的远方,齐淮礼倚在亭子的石柱旁,泪如雨下,偏又哭不出声。冷星桓究竟是已经发觉邢定邦已停止呼吸、无法再睁开眼睛了,还是根本没有发觉,依然喃喃地唱着那首二十年前在马背上自编的童谣呢?但齐淮礼却看见了儿子的微笑,躺在婶娘怀中,他是安然而逝的,不带一缕遗憾,而冷星桓仿佛入了神,始终没有停止吟唱,红梅花瓣飘过她的脸颊,把最后一滴泪水悄无声息地带走,不留痕迹。 新霓月国的第一位皇帝邢定邦驾崩,讣告一出,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上下。但诚武太后冷星桓却丝毫也没闲着,就在国丧结束后的第三天,她便下诏从归冕首府梓京召回了靖王邢定天。在朝堂之上,她请出象征邢家权力的覆雷剑和邢定邦的遗诏,让端贤太后齐淮礼作见证,邢定天很快接受了群臣的朝拜,成为新一任皇帝。邢定天上台后,说是不能再用给国家带来不安的霓月国号,特地改国号为“大平”,改年号为“天顺”,追谥其父平武王邢震洲为平武帝,追谥兄长邢定邦为平仁帝。刚一上台,这位新皇帝便展现出了惊人的气魄和才干,深得一些大臣称赞。然而,也有另一些臣子,仍旧怀着鬼胎,认为邢定天所下的旨意,全都是受了继母冷星桓的指使,天顺元年,恐怕背后的真相乃是“诚武天下”的开始。 “娘!娘您在吗?” 冷星桓正从园中练完剑回来,就听见宫里传来邢定霜的声音,她走进门,蓝儿随口叫了声“太后回宫”,少女才猛然转头。 “娘,您告诉我,您到底为什么要三哥那么快就登基?难道您身在宫廷多年,也不清楚国丧不到一个月,新皇是不该登基的吗?即使您要改制,也该考虑到外面的舆论吧?” “霜儿,你面红耳赤地一口气说这么多,就想问我这个?” 邢定霜见母亲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更是着急,“娘!您是真不知道那些是非说得多难听吗?连我这种不管事的人都听说了,您怎么还能这样平静?” 冷星桓有些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那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把你三哥从皇位上拉下来,歇息几天,等你大哥的丧期过了,再重新登基?还是你希望我出面一次,把那些说是非宫女、管事们的嘴巴都用针线给缝上了,或者让他们自己掌嘴掌到说不了话?” “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我跟您还是说不到一块儿去,我……我这做女儿的,也是为娘感到气愤,您却说得像是我自个儿没事找事一样,什么意思嘛?”邢定霜侧过身子,嘴翘得老高。 “什么意思?娘之所以这么急着让定天登基,是要尽快把一些陈腐旧帐跟某些人算清楚,定邦留下的烂摊子,必须由我来收拾,那些人才不会为难定天。你是不是也想问我,为什么定邦不在了,我偏偏没反应吧?别说娘没提醒过你,人活着应该向前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要是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去回忆往事,沉溺在那些过往的悲伤里无法自拔,看不清前面的路,那么他们只能成为失败者。”冷星桓一面说着,一面解下宝剑,小心地挂到墙上。 邢定霜几乎不敢相信,母亲的话竟会一句比一句令她心寒,尽管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但她怎么可以说得那样稀松平常?在母亲眼里,年轻的姑娘看不到半点对邢定邦的怀念和失去亲侄子的悲伤,难道邢定天成为皇帝,真如流言所说的一样,是冷星桓渴望已久的吗? “霜儿,你还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么?” “哦,不,没有了,只是我想问问娘,我是不是可以去大舅舅那边再住上一段日子?” 望着女儿的脸庞,冷星桓很快看出了她的心思,邢定霜断不是前些天就想好要去忠义将军府,恐怕就是刚刚才作出的决定。一想到自己老在女儿面前扮黑脸,也的确得有个唱红脸人在孩子身边,自从前次在奉家长住了数天后,奉胜昌更变成了少女可以倾诉的对象。而且,去将军府是唯一不用洛承威跟着的地方,既然女儿这个年龄还无法理解她所做的一切,去那边透透气可能反而是件好事。 第五十九章 公主出逃(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自从邢定天登基后,忠义将军府从蟾州南面迁到了西面,蟾州人传说以西为贵,新的府邸比从前大了一些,装潢也比从前更加精致。 奉胜昌年轻时习惯了征战,府邸的变化对他来说,仍然等于换汤不换药,没什么稀奇的。竹姬却是崇尚高雅之人,对新府邸赞不绝口,更让她开心的是,女儿雪吟有了一处专属的居屋,带着亭台水榭,十分清新雅致。 奉雪吟刚住进的居屋被起名为“吟凤阁”。进驻的时候,姑娘没感到任何的不妥,只是这么一来,进入她“领地”作客的人相比起从前,似乎少了一些。然而,她虽然是一个大家闺秀,却非常会自己创造快乐,剪纸、编竹器都是她的爱好,即便是看见花园中几只小鸟飞来飞去,她也能用一双巧手描绘出那些栩栩如生的形象。只要过了这些日子,相信今后会更加快乐,她如此想着。 “小姐,您看谁来啦?”园门外小丫环的禀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定霜?” 一见门前的人,奉雪吟立马放下了手里的彩纸,连忙走上前握住来人的手。 “我正盼着有一天你会来呢,结果愿望就实现了,真好!来,你过来坐这儿,我们俩好久没有在一起玩了。” “剪纸,你什么时候又爱上这个啦?要是让我做这事儿,打死我都静不下来。”邢定霜翻看着桌台上的花样,时而看看奉雪吟,她这位生得美若天仙又心灵手巧好姐妹,打小就让她羡慕不已。 “对了,定霜,陛下登基不久,这几天你不是应该在宫里帮太后张罗些事吗?怎么倒上了我家?”奉雪吟听她的语气,好像不大对劲。 邢定霜冲她做了个鬼脸,紧紧一捏拳头,又无力地放了下去。“雪吟,你别提了,大哥驾崩之后,大伯母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差,可我娘呢?她居然像那些悲剧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只顾着为三哥打理这打理那,人家说她的闲话,都传到了我这儿,但我娘一点都不在意。我要是不离开一下,继续看她那张石板脸,我不疯掉才怪。” “太后她……没你说得那么恐怖吧?前天她还写了封亲笔信,交给我爹,向我们家提亲……”奉雪吟说着,忽然脸上一红,羞涩地侧过头去。 “提亲?我娘向你爹提亲?难道……”邢定霜心里砰地一跳,该不会是…… “爹回来告诉我说,太后和他已经商量妥当,要把我嫁进宫去,做陛下的正宫皇后……”奉雪吟的声音越来越低。 正宫皇后?奉雪吟?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啊?邢定霜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原本前来将军府,她以为可以和姐妹谈谈心,没想到遭了个更猛烈的晴天霹雳。刚才她怨母亲的话,奉雪吟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那满怀憧憬的眼神,分明在渴望进宫。她记得邢定天被分封到梓京之前,奉雪吟就进过宫,常跟在男孩身后,让他教她爬树,还被摔了好几回。难道只是那么短的时间,这位将军家的千金小姐就和当今的皇帝培养出了特殊的感情?邢定霜实在觉得难以置信,就算单纯的奉雪吟对她三哥动了心,可邢定天对她产生过爱吗?她清楚哥哥的性情,邢定天和邢定邦完全不同,对女人,他从小就是“来者不拒”,要他娶皇后,肯定还会纳妃,到时他能把奉雪吟当一回事吗? “定霜,你怎么了?瞧你脸色差的,莫非你不喜欢我做你的三嫂?” “不……不是,我是怕你嫁给我三哥,会吃亏的。他那个人我最了解,万一他今后纳了妃子,你不就……雪吟啊,我真不愿看到你跟我大嫂一样,做个可怜的皇后。” “呵,你的意思,是想说陛下会冷落我吧?你就别瞎操心吧,宫里这种事不奇怪,所谓的皇后,本来就是为皇上管理后宫,只要我真心诚意去爱陛下,他不会感觉不到的。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非常容易满足,能嫁给我喜欢的人,我就别无所求,至于跟妃子争宠,我才没那份闲工夫。”奉雪吟一面继续剪纸,一面微笑道。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话呢?我娘想要跟大舅舅联合,巩固势力,才让你嫁给我三哥,这分明就是一段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政策联姻,你竟然一点都不在乎,倒真是太能想得开了……”邢定霜睁圆着眼睛,就差还没晕过去。 “那我娘和我爹年轻的时候听说还是死对头呢,不也成了恩爱夫妻?” “雪吟,你简直太……太……太让我失望了。” “瞧你绝望的模样,陛下娶了亲,你自己不也快了吗?我娘说,女孩子嫁个好丈夫,是一辈子最幸福的事,你不祝福我,还一肚子苦水倒出来,有你这么做姐妹的?” “呸呸呸!我才不要嫁!”邢定霜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奉雪吟诡异地一笑,“人家承威也是将门之后,跟你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倒奇怪,他究竟是哪一点惹你讨厌了?” “真要我说么?洛承威——可能他跟我想象中的英雄不大相同吧。”邢定霜眨眨黑眼睛,摇头晃脑地便朝园外去了。 “这个定霜,到底在想什么呀?”奉雪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轻轻嘘了口气,低下头做手里的活儿,到大婚那天,她可得将自己亲手剪的一对鸳鸯送给邢定天。 第五十九章 公主出逃(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白天,在邢定霜的意识中,仿佛过得特别快,而每次黑夜来临,她都很难入睡,确切地说,应该是这些天更容易失眠。这个夜里,她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只消一合上了那扇心灵的窗户,一大堆古怪又纷乱的画面总会不自觉地在脑海中接连不断浮现,让她越发感到不安。 她从床上坐起来,缓缓走到窗前,天上挂着寥寥几颗星,时明时暗的,好像在故意牵动着她的心事。自得知奉雪吟即将嫁进宫成为皇后的事后,就连大舅舅、大舅母的注意力也都转到了他们那个如珠如宝的女儿身上,哪里还有心思听她“诉苦”?但归根结底,她最不服的还是一直以来在她眼中专断独行的母亲,她很想制造点儿麻烦出来,好让冷星桓一时束手无策。可是,母亲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凭她一个黄毛丫头,又如何能跟这样一位精明强干的母亲叫板?既然冷星桓不顾有人还沉浸在国丧的哀痛中,便迅速要为邢定天和奉雪吟举办大婚,那么女儿要招驸马,即使对方不是洛承威,恐怕也非得是一位贵公子不可。邢定霜一想到“嫁人”两个字,整个脑袋就好像立即要爆裂掉。 对了,逃出皇宫,逃离蟾州,逃离大平国,去幽幽岛找黑慕遥!眼前猛地闪过一个高大的影像,邢定霜像是突然找到了一线光明。可她转念一想,又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刹那间沉默时作出的决定,那时在大海上,她只和那个黑小子相处了一天,为什么一下子想到他,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尽管她性情大大咧咧,像个男孩,但毕竟还是堂堂大平国的宝贝公主,如今主动出海找一个野小子,倒像是她如此轻易就答应了慕遥的求爱,自己心甘情愿送上门,简直窘死人了! 矛盾在少女心底打着旋儿,冥冥之中,邢定霜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一步、两步、三步,她竟像失去了知觉般,跨出了门槛…… “太后,奉将军在外求见。” 冷星桓梳洗完毕,便听见宫门外传来蓝儿的禀报声。闻听奉胜昌来访,她以为定是来继续商量双方儿女的大婚之事,忙叫他进来,谁知奉胜昌刚一进门,抬头便挂起一脸沉重。 “奉大哥,你脸色怎么不大对劲?你……不是来跟我说定天跟雪吟的事么?” “星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等皇上和雪吟大婚之后,就要择日把定霜也嫁出去?” “你这话的意思,我为什么一点也听不懂?定霜虽然迟早要嫁人,可现在她年纪还小,用不着心急啊,再说定天立皇后,跟定霜又有什么关系?” “你真没打算赶快给定霜招个驸马?” “当然没有,我还纳闷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坏了,这下可坏了。”奉胜昌摊着双手,仰天长叹,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冷星桓越发惊奇,“奉大哥,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难不成,是霜儿她……” “定霜不见了!” “她又不见了?那丫头简直也太不识大体了!眼看自己的兄长就要大婚,她居然在这时候偷偷溜走,她存心想气我?来人,来……” 冷星桓狠狠握了一下拳头,就要朝外叫人过来,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望向奉胜昌。 “霜儿不是在忠义将军府住得好好的吗?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那丫头究竟是为了什么要离开?” 奉胜昌无奈地擦了擦鬓边的汗水,“定霜一定是在半夜里走的,今天早上府中的下人们才发现,只怪我们疏忽,全然没有料到定霜会突然做出如此举动。我问起雪吟,才知道昨天定霜跟她说了些古怪的话,看来那孩子认为陛下和雪吟的婚事是纯粹的政策联姻,以为自己很快也要在你的旨意下成那样的亲,她觉得早晚躲不过那一天,于是干脆就来个逃跑……” 冷星桓听奉胜昌的话说得好像顺理成章,这一次却着实担心了起来,女儿误会她不要紧,那是常有的事,可一向单纯的邢定霜,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把事情想得那样复杂呢?此次出走,且不说不知她去了哪里,那孩子连一张字条都没留下,她要真是“逃婚”,恐怕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萱萱在外面吗?”她朝着门外高喊道。 “太后有何吩咐?”宫门外黑影闪过,影破萱萱一阵风似地到了她面前。 “我要你动员你影破集团所有的影破,在蟾州城周边各县镇搜寻定霜的下落,只要发现了她的行踪,就立刻将她带回皇宫,不得有误!” “是!萱萱这就去办!” “等等!” “请问太后还要交待什么吗?” “如果县镇里寻不到她,必要时就出海疆寻找。但是,寻找定霜的事绝不能让各地驻守的军队得知,一定要秘密行动,你得记住了!”冷星桓交给萱萱一块令牌,才遣走了她。 奉胜昌听她这话,仿佛暗藏玄机,不禁问道:“星桓,边关有事就别隐瞒我这个义兄了吧,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海外某个国家有异动,你才急着要让陛下登基、大婚,先安定国内?” “奉大哥,也许在整个蟾州城中,除了你之外,果真没人能明白我的心思,但只要有个人懂我,应该就够了……”她侧过头,朝他苦涩地笑了一笑。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们千万不要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五十九章 公主出逃(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一大清早,黑小子慕遥就带了网子、钩子,划着小船去海里抓鱼,嘴里叼片树叶,一边拨船桨,一边嘟嘟嘟地吹着口哨。 可是,在海上忙乎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抓到一条鱼,其实自从和那个蟾州来的女孩在幽幽岛作别之后,慕遥就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的身手越来越不利落。从前一撒网就是几十条胖头海鱼,现在这一丢架,只有几条,还净是瘦不拉几的。难不成那些笨鱼变聪明了,听见他的口哨,不上钩反而躲了起来? 直到中午,太阳都爬到了天顶,他才收网上岛,小虎头鲸“珊瑚”一个劲冲他喷水,他没好气地丢了几条鱼在它嘴里。“好家伙,自个儿不去捉鱼,倒等着吃现成啦?你老娘不喂你,就来找我要吃的?我说小珊瑚,长大了呢,就要学会自己捕猎,你看我?抓不到鱼还能去海滩上找点海蟹、海星什么的,要是我不会这一手啊,看我饿死了,你老娘也不管你,到时看谁来给你东西吃?” “珊瑚”好像能听懂他的话,发现这小子数落它,尾巴呼地朝着海面上就是一拍,慕遥劈头盖脸地遭了个浪头,气得哇哇大叫:“好哇!你这死丫头反啦?看我饿坏了不把你抓上来烤成鱼干,就你这块头,能够我吃上一个月哩!” 他气急败坏地要去抓它,“珊瑚”却吱溜一声潜进了海里,逃都来不及,慕遥朝那边一望,这家伙,肯定是找它老娘“黑月”保驾去了。 “呸!连你这小虎头鲸都跟我作对,什么世道哇?” 他冲着海里哼了一声,坐到沙滩上生了堆火,开始烤鱼。也许是他长得壮的缘故,食量也大得惊人,吃一条扔一副鱼骨,十几条鱼不过一会儿工夫就下了肚。可郁闷的是,他还没填饱肚子,只得望着手里最后一副鱼骨叹道:“你说你个头要是生大点儿多好?我能将就一次,总不能天天都将就吃你这种瘦猴儿吧?” 说着,他“啪”地一声便躺在沙滩上,顺手将鱼骨一丢。谁知有人在后面尖声吆喝,把他吓得一屁股坐了起来。 “喂!黑大个,你吃剩的东西,专冲人家衣裳上扔?我哪里招你惹你啦?” “他奶奶的,哪个家伙不想活了,敢叫老子的板儿?”慕遥一起身,一双凶神恶煞般的眼睛鼓得像铜铃,他还正愁没地方撒气,有人送上门找他茬子,正好给他做一活靶子。 “哟,发火?是你朝我身上扔鱼刺,你倒先发火了?还是改不了说粗话,我怎么就没见过这么野蛮的家伙?” “你……你是霜……”慕遥盯着眼前那人,顿时愣住,只觉得喉咙里有块东西往上一顶,连说话都结巴了。 “少说废话,把我衣裳弄脏了,你赔我一件!”邢定霜不但嘴不饶人,还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弄脏那么一点就要赔一件新的?要说他是野蛮,那这姑娘简直就是霸道,他干嘛要日日夜夜去想她啊?慕遥脑袋直冒金星,好半天定下神,不过精力一上来,他可不想服气,朝邢定霜白了一眼,“我说小姐,你哪只眼睛看穿我的心了,非要认为我是故意往你身上扔鱼刺?我压根儿就没发觉你上了岛,要不你问问那条鱼,如果它说它是被我故意扔到你衣裳上的,我保证赔你一件儿新衣。” “黑大个,你!珊瑚,我们走!”邢定霜满以为遇到他会让自己心情好过一点,谁知慕遥还跟她为一条死鱼杠上,气得她脸都绿了。她转身便跑到海边,小虎头鲸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悄悄游了回来,好像挺会意似的,朝少女弓起背。 谁料邢定霜还没跨上“珊瑚”的背,就听见身后传来慕遥粗里粗气的野嗓子:“霜儿!刚跟你开玩笑的!不管你相不相信,从那天你走之后,黑慕遥的心窝子挠得难受哩!我扔你鱼刺算个啥玩意儿?你得把你抢走我的那颗心给还回来,要不——你的黑大个这辈子该怎么活——哈咿呀喂!” 明明是说话,最后那句居然变成了扯歌子。邢定霜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慕遥这赤条条的表白,还是令她脸上忍不住飞了红霞,那把火简直烫到了心坎里,所有的不快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倒了出来。她连自己都没想到,随着慕遥那野生生的歌子,她竟情不自禁地跑了回来,一头扑进他怀里,哇地一声,眼泪像决了堤的大河,就此泛滥。 “哎呀,你这是咋的了?我的天,女孩子一哭,我就没辙,怎么会这样啊?”慕遥搂着怀里的女孩,浑身却僵得跟石头一样。 邢定霜拼命地哭着,连嗓子都快哭哑了,等到眼泪流尽的时候,她才回过神,发现慕遥差不多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看见他这个样子,她忽然破涕为笑,这傻小子,看似一身黑黑的横肉,生得凶巴巴的,想不到她靠他怀里一哭,就这样三魂丢了两魂半,他该不会嘴上闹得厉害,其实根本没碰过一个女孩子吧? “喂,慕遥,你……没事吧?” “啊?” 小伙子愣了半天,似乎才听见邢定霜叫他,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虽然有点弄不清楚状况,但自己心里也确实比先前塌实了些。 “你……你刚不是还哭么?怎么这会儿倒笑了?对……对了,你上幽幽岛来看我,这次准备在这儿住下了吧?打算住多少日子?” 邢定霜半启星眸,眼中透出几丝凄凉,“这一次离开家,我可能从此以后都不打算再回去了。”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六十章 孽缘错爱(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是前世注定了这段错误的缘吗?深沉的爱,炽烈的爱,到底要如何才能击碎隔在两个人中间那座无情的冰山?或许,我们根本就不该相遇,我不该第一眼看见你,就把心交给了你,苍天大笑我年少轻狂、痴傻,可为什么我仍然那样执迷不悟?离开的那个瞬间,思念竟然比从前更断人肠。◆ 掺杂着潮湿味道的海风,在静静的夜里吹拂着,一个穿着窄袖短衣、七分卷裤的少女正赤脚站在沙滩上,幽幽地吹着叶笛。海风拂过她的发际,扑到脸上、身上,她似乎并没有任何感觉,连发丝遮挡了视线,好像也没对她的吹奏造成干扰和影响。也许,她只会对那种扑鼻而来微腥味产生明显反应,她厌恶海那一边的某些东西,但乍一回头,却仍然看不清前面的路。 一阵清脆的铃声从背后传来,她猛然丢下口中的树叶,脸色马上变作深沉。 “不是说我吹叶笛的时候不要来打搅吗?” “公主恕罪,小的并不是不愿遵从您的命令,而是宗浦吩咐小的前来,说务必要请公主回王庭观看人祭。” “哦,人祭?大哥他这次打算吊死几个人?是谁那么不识趣又招惹他了?” “回公主的话,是前次从大平国边境抓回来的几个女人,没把咱宗浦服侍好,宗浦喝了酒,正在大发雷霆呢。” “真无聊。”少女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前来禀报的小卒连忙拦住她,“公主,您不想去归不想去,但也别让小的为难嘛,您知道宗浦的脾气,要是您不去一趟,他可是会杀了小的啊!” 那少女没好气地扬着唇角,沉默了片刻道:“好,我去王庭一趟,如果让我见到那个家伙又在我大哥面前谄媚讨好,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她跟着小卒朝一座陡峭的岩山走去,绕过山壁,已看不见拍打着浪花的大海。这座形状奇特的岩山,像一面天然的屏障,将海和地分割开来,正如这个从前几乎全不与外界联系的国度,此刻却偏和那片海的彼端连在了一起。 岩山的那一边,隐藏着一栋造型古怪的建筑,通体以原木搭成,看似轻巧,其实风吹不动、雨打不湿,到处还挂着开花的紫色藤蔓,飘着微香。星光落在上面,反射出古老的、琉璃般的光泽,朦胧、神秘,宛如梦境。 “宗浦,公主来了!” 随着小卒的禀报,少女走进了大门,抬眼便见厅中斜卧着一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一面提着酒壶,一面让两个美艳的女人按着肩膀。那男子五官凹陷,只一看他的面容,就莫名地会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深沉,但时而一个敏锐的眼神,又似两支利箭,要刺穿人的灵魂。 “大哥,你给我起来!起来啊!” 人群之中,或许也只有那少女敢和他说这样的话,她一把抓住那男子的手腕,就要将他从软垫子上拽起来。 “你又要行人祭是不是?我可提醒你,你要是再搞出这些事,早晚咱打仗都招不到兵马了!” 那男子一皱眉头,没好气地挣脱妹妹的手,“夕鸥,你哥我是邀请你来观看人祭,不是要听你教训,你最好搞清楚!” “要搞清楚的是你!醒醒吧,大哥,你已经派人出海寻找二哥,就意味着战争的号角即将吹响,不是吗?既然要给阿爹报仇,我们该做的就是让瀚澜国上下万众一心,给大平国致命一击!” “夕鸥,你说的固然不错,我也明白你不喜欢我杀女人。但我要杀的那些女人,她们也是大平人,是我们杀父仇人的子民。她们不能好好服侍我,我要如何处置她们,轮不到你来插手!” “你不用处置了,我来的时候已经下令把她们给放了,一起后果由我承担。” “你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分明就那个戴着鬼脸的家伙煽动你,你才借着喝酒之际,要杀那些女人。大哥,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个家伙不值得信任,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那名叫夕鸥的少女又急又气,一把夺过兄长手里的酒壶,摔在地上。 那男子见妹妹如此愤怒,顿时火冒三丈,“啪”地一声拍响桌子,“放肆!别以为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就不会处置你,你不要忘记了,这个国家的宗浦不是你,而是我——归海慕远!” 他正要下令左右带走妹妹,却听见外面传来禀报声:“启禀宗浦!于厘王的亲信已经从海上回来了!” “让他进来!” 归海慕远朝外呼喊示意,不一会儿,一个探子模样的人走进厅内,躬身行礼。 “禀宗浦,小的奉于厘王之命前来见您,于厘王部已经发现了二王子的踪迹。” “是吗?那他在什么地方?” “在大平国境南十九里处的岍岛附近,有人说看见过一个男子出没,听当地人的描述,可以肯定他就是二王子。” “很好,你马上回去告诉于厘王,就让他直接带人过去,通知那小子回瀚澜国。还有,那小子如果不愿意回来,无论用什么方法,即便是绑也要给我绑来,听清楚了吗?” “是,宗浦,小的立刻就去带信儿给于厘王。” “慢着,你先等等!” 归海慕远看了看站在旁边涨红着脸的妹妹,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目光。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六十章 孽缘错爱(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夕鸥,你不是一直都很想你二哥吗?现在有了他的下落,干脆你就跟于厘王的人一同去岍岛那边找他吧。我想你亲自出马,应该比于厘王管用十倍,呐,只要你肯替我办好这件事,大哥就不追究你放走那些女人的责任,也不行人祭了。” 夕鸥嘘了口气,“好,我答应你,现在一切又重新回到原点。不过可惜的是,那个鬼面家伙今儿没在你身边,算是便宜了他一次。但我归海夕鸥说话算话,一定把二哥给你带回来,到时你别阻止我跟你们一同去打仗,阿爹的仇也有我的一份,小妹这就告退了。” 夕鸥转身,跟着探子走出了厅门,归海慕远叫人重新为他斟上酒水,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颤动着…… 他无法忘记十六年前那血腥而恐怖的一幕,那时的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跟在父亲归海崇浪身后,倔强地要上战场。可是,自从冷星桓奇袭潍岛之后,他的英雄梦被无情地敲碎,父亲死命压着他的身体,他失去知觉,昏死在混乱的战场上,唯一记得的,只有父亲身上流下的热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成为了潍岛战役中瀚澜军唯一的幸存者,他睁开眼睛的刹那,看到的却是一片修罗场,父亲在他眼中终于成了英雄,但他永远都不可能听见儿子的呼唤了。 “诚武太后……冷星桓,总有一天,我归海慕远要你血债血偿,瀚澜国一定会取代大平国,成为大国的主人,将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通通踩在脚底下,世世代代都做我瀚澜的奴隶!” 他使劲捏着酒杯,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觉,他的指印已深深陷入了金属的杯中,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渗透着刺骨的冰冷。 在幽幽岛住了多少天,邢定霜已经记不清了,坐在柔软的沙滩上,她只记得自己自到了这里开始,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蓝色的大海,浪潮翻涌,心中一切的烦恼,它都能为她包容。而令她更加羡慕的,是多年与海为伴、天为被岛为床的慕遥,粗野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单纯的、远离俗世喧嚣的心,他果然是幽幽岛的国王,同样是一个能为身边人制造欢欣的“国王”。 和慕遥在一起,他们就像两个天真的孩子,成天抓鱼、编花环、垒沙堡,或是骑在“黑月”和“珊瑚”的背上,在海中和大海共舞,以最纯真的方式坦然相对。邢定霜几乎忘却了海那边的另一个世界,也忘了蟾州与皇宫。然而近几日,“黑月”母女好像不常来幽幽岛的浅海了,慕遥说,它们要迁徙到别的海域去,要等到明年春天才会回来。两只虎头鲸的离去,少女感到有点失落,甚至有时会出现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安。 “慕遥,黑月和珊瑚会重新回到这儿,可如果有一天,我或是你离开了,还有回来的机会么?”邢定霜对着天空里的几颗星凝视了好久,才轻声对身边的人说话。此时,她的头正自然地靠在慕遥肩膀上,两人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同坐在天幕下。 慕遥听见这话,不禁有些吃惊,“为什么又担心了?你不是说你逃到我这儿,你娘的人找不到你吗?除非……是你自己想要走,果然,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是不够重吧。啊,话说回来,上次我送你的那把剑,你都没带来,我这心里还拧巴着。” “我哪儿拿得到那把破剑?上次一回家,就被我娘看见,没收了,别看我脑子还算伶俐,可根本伶俐不过我娘。我惹点儿事出来,做得再隐蔽也逃不过娘那双雪亮的眼睛。” “不是吧?你娘年纪比你大了一辈儿,你耍心眼还斗不过她?” “你还别不相信,照我说,这个世界上要找几个能斗得过我娘的人,可是比登天还难。” “是吗?不过,我倒有个好办法,肯定连你那个厉害的娘都会没辙,你也不用担忧。” “什么好办法?”邢定霜抬起头,看着他转动的眼珠。 “跟我成亲啊!你们大平人不是兴什么拜天地么?咱们反正都孤男寡女在这儿住了好多日子,要是不做夫妻,你即使回去也没法向你的乡人跟亲人交代。咱们俩成了亲可就不同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回蟾州啊,我黑慕遥认定的媳妇儿,她上刀山下油锅我都跟她去!”慕遥站起身,张开双臂,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邢定霜本来想发脾气,可一看到他的神情,心里竟猛然一热,早在相处了三天那时开始,她已经不忍心下手打慕遥,似乎也习惯了他那些火辣辣的情话。慕遥和洛承威是两种全然不同的人,洛承威从小在皇宫长大,爱体面,要风度,始终循规蹈矩;慕遥则不然,他不是大平国人,狂野奔放,根本不受任何规矩束缚,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他,从不顾虑。如果真要在他们二人之间选择一人做自己的丈夫,答案一目了然,只是慕遥此刻就要和她拜天地,是不是也太急了点? “霜儿,你来幽幽岛找我,不就是为了摆脱那个绑手绑脚的家,不想成那种长辈包办的亲吗?既然我真诚地表明自己对你的心意,你也说和我在一起是你生命中最开心的事,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慕遥奔上前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头顶蓝黑色的夜空,面向大海,“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六十章 孽缘错爱(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苍天在上,后土在下,我黑慕遥对天、地、海上的神明启誓,愿娶霜儿为妻。我将一辈子……不,生生世世爱她、保护她,给她幸福快乐!幽幽岛上的花花草草、小鸟小虫,给我作证,若我负了霜儿,我……我这一生就光棍到头,没人送终!” 一串大胆又带了点滑稽的言辞,回荡在辽阔的海上,邢定霜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这小子动作真是太快了,说拜天地就拜天地,她还从没见过这种好像过家家一样的成亲方式。然而,她却无条件地相信着这个黑小子,他灵魂中似乎蕴藏着一股强大的神秘力量,牵引着她自然而然地跪在了沙滩上。 娘,请原谅女儿的不孝吧,我只想嫁给自己真正所爱的人,不论将来您承认不承认我和慕遥这段婚姻,我想我的心已经不能再分给别人、分给承威了……她跪在慕遥身旁,朗声道:“苍天在上,后土在下,霜儿今日愿嫁给慕遥为妻,相亲相爱,不离不弃。”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没有红烛,没有洞房,仅仅是两个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就在海滩上进行了一次只被他们两人彼此承认的婚礼。这段婚姻,单纯到他们连对方的全名都不知道,仅凭着一股子热情,两人就成了夫妇。他们就这样倚靠着坐在海边,度过了一夜,但对于“洞房春宵”四字,他们不了解,也不想就这样去了解,他们都以为,行完这个简单的仪式,就认定了对方一生,能够长相厮守…… “霜儿,我出海抓鱼去,你在岛上等着我回来,给你做一顿丰盛的大餐。” 第二天一早,慕遥对新婚妻子说的,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但邢定霜听来,却倍感贴心。这个黑大个,还是头一次把她留在岛上,自己出海捕鱼呢,一想到他们能一直过着恬淡舒适的日子,心里就美滋滋的。 慕遥出海不久,邢定霜兴冲冲地卷起裤腿,爬到树上去摘野果,这种小日子过得真舒坦!她心里一个劲乐着,眼看摘了不少野果子,差不多够了,她跳下树,却发现天色有些阴暗,抬头一望,几片乌云正从天那边飘过来。 “怎么突然变天了?”她放下装满野果的竹篮,跑去海边眺望,似乎想看看慕遥回来没有。万一下起大雨,独自徘徊在海上的慕遥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能保证不会遇到危险。海那样辽阔,她哪里能看见他的影子?沉默了片刻,她飞快地跑到林子里,拖出木筏子,想要自己去海上寻他返回幽幽岛。 她手忙脚乱地推着筏子,好容易才把它推下了海,还好,雨点还没有落下。可是,正当她准备踏上木筏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岛上找不到二王子,那边有个姑娘,我让手下去问问她吧,或许她知道王子在哪儿。” “罢了,于厘王,还是我亲自出马。” 邢定霜回头,目光正对上迎面走来那人的面庞。那是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少女,这少女的模样生得并不秀气,但那双圆圆的黑眼睛里,无端透出一股咄咄逼人之气,嘴角向上稍撇,看来她那看似瘦小却结实的身体里,藏着不可估量的强悍与泼辣。 “喂,我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渔民衣裳、看来比我大几岁、长得壮壮、喜欢光着膀子的黑汉子?”那少女上前几步,昂着头问道。 她说的黑汉子,不就是慕遥吗?邢定霜开始是惊讶,没过多久,她就觉得莫名其妙,这少女趾高气扬的,哪有这样跟人打听消息的?对方那目中无人的态度,令她心头顿时窜上一股无名之火。“我说这位姑娘,小时候你娘教过你请人帮忙要懂礼貌么?瞧你这高傲的架势,还想跟人家打听别人的下落,不会是连个‘请’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念吧?” “少跟我废话,看你这身打扮,分明就是从大平国来的人,你被我盯上,姑奶奶我没抄家伙,已经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我看你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肯定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里,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把那黑汉子给我交出来,这片海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那少女将手臂上窄袖一捋,腰间的挂饰叮铛作响,露出几个短刀鞘,似乎就要动武。而身后斗篷被扯下的一刹那,让邢定霜猛然一惊。 那少女背后背的,不是蓝海狸皮箭袋吗?邢定霜脑中不禁闪现出慕遥的身影,慕遥曾对她说过,蓝海狸皮箭袋不仅可以装羽箭,在海滩上露营,还可以用它当枕头,袋子皮层中间是空的,几里以内如果有人马经过,都能清晰地听到声音。大平国附近海域没有蓝海狸,手工作坊里自然不生产这种箭袋,但眼前这个和大平人的穿着全然不同的泼辣少女,怎么会带着和慕遥相同的箭袋?她到底是什么人?想抓慕遥去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中翻搅,邢定霜最不愿意做的,就是把情况复杂化,甚至根本不想去相信,昨天她和慕遥才拜了天地,今天就撞上了这种怪事。不,不行!甭管那女的是什么人,总之绝对不能让慕遥被抓走!她开始暗暗祈祷着慕遥不要返回岛上,一面冲那少女道:“我也警告你,别在姑奶奶我面前嚣张!大平人怎么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好像要吃人一样,难道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不成?要问啥黑汉子,一句话,你姑奶奶没见过!” 第六十章 孽缘错爱(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那少女勃然大怒,从小到大,只有别人怕她,她自己还从来没有被别人骂的经历。如今邢定霜这连珠炮似的一席话,直气得她七窍生烟。她双臂朝两边一伸,手中已经多了两把腰刀,随着她一声大喝,双刀弧光闪闪,唰唰两下,宛如两条出海的怒龙,刹那便将邢定霜罩在了刀光之中。 邢定霜见她来势汹汹,更加惊奇,她和这少女素未谋面,怎么对方就这样大打出手,还使用如此野蛮的招式来攻击,分明是想要她的命。然而,这少女出手虽然狠辣,但对邢定霜来说,还不足以致命。她身形一起,从刀劈的缝隙中轻盈地跃上半空,足尖在旁边的大树上一点,一个盘旋,宝剑出鞘,一个“飞凤点头”,锐利的剑尖已点到了那少女的眉心。 那少女大吃一惊,连忙举刀去挡,然邢定霜并无意伤她,剑锋往下一削,窄袖上被开了条口子,但没有伤到皮肉。她万没想到这个从大平国来的姑娘看似一副水灵的模样,剑招竟然如此精妙,刚才那一招实在惊险,要不是对方的功力还不太够火候,恐怕她的一只手都要被劈断。 不过,邢定霜也不知道,那少女并非省油的灯,她要收手,对方根本没有那样的意思,反而她精妙的剑法,更引起了那少女的不服气。 “喂!我可没工夫陪你玩,你要找人就赶紧找去,不早说了这儿没你要找的人么?” “哼,想溜掉啊?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变成滑鱼儿,也照样溜不出我的手心,谁让你是大平人?谁让你今天招惹了我归海夕鸥?” 归海夕鸥?这少女复姓归海?邢定霜心头仿佛突然遭了个炸雷,想起母亲曾提过她父亲邢震洲就是被瀚澜国王归海崇浪一箭射中,葬身大海,“归海”这个姓氏,乃是瀚澜国王族特有的姓。她忽又听见那帮人称那少女为“公主”,天啊!莫非她就是归海崇浪的女儿?难怪她如此怨恨大平国人,归海崇浪当年不就是在潍岛战役中丧生的?而指挥那场战斗的,正是她的母亲——冷星桓! “归海崇浪是不是你爹?”邢定霜虚晃一剑,脱出夕鸥的攻击,厉声问道。 夕鸥双眉一蹙,双刀立在胸前,长发被海风吹乱,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头横眉怒目的海兽。“算你识相!既然知道我是瀚澜公主,那你这个大平人就更没得选择,你只有死!” 邢定霜咬了咬下唇,横剑迎风,目光陡然变作深邃。“归海夕鸥,你的脸皮还真是厚,大平人是你的杀父仇人,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想过你爹为什么会战死吗?你最好弄清楚,是谁先动的手,当年是你们瀚澜先侵犯我们大平!是你父亲归海崇浪先让我的父亲命丧大海!” “你……你是邢震洲和冷星桓的女儿?”夕鸥惊得睁大了眼睛。 “嘿!出什么事啦?是哪个不识趣的家伙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正在此时,海上忽然漂来一条小船,邢定霜还没开口,夕鸥却带着惊喜叫喊起来:“二哥!是我啊!” “夕鸥?你……你怎么来了?”慕遥走下船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在夕鸥身后的一群人齐声叫着“参见二王子”,就势跪倒在沙滩上。 夕鸥上前拉住他的手,撒娇似地蹭着他的肩膀,“二哥,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回国了?我明白你不想见大哥,但我始终是你的亲妹妹啊!你从前总说妹妹最宝贝,你那么那么疼我,可你跟大哥一吵架,这一走就是五年,阿妈的眼睛都哭肿了,我的心也难受了五年,你真是坏透了!这次就算我求你,你跟我回去,就当是看阿妈好不好?好不好嘛?” “慕遥,这个归海夕鸥……真是你的亲妹妹?” 一个颤抖的声音,忽地传到慕遥耳中,他猛然回头,却见邢定霜站在那棵高大的树下,神情恍惚,背靠在树旁,好像一离开那棵树,就会跌倒。他一把挣脱夕鸥的手,疾奔上前扶住她的身躯,她的身体仿佛瞬间失去了热度,悲哀的眼神,像钢针般刺穿了他的心。可是,她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夕鸥对她做了什么? “夕鸥,你刚才在岛上干了什么好事?”他转过头,朝妹妹怒喝。 夕鸥见他如此关心邢定霜,已然傻了眼,“二哥,你竟然护着那个大平国的女人,凶神恶煞地对你妹妹大吼大叫?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她比我还重要吗?” “她是我新婚的妻子!是你的嫂子!” 慕遥斩钉截铁地说着话,一手扶着邢定霜,一手紧紧捏着拳头。 “你别以为你说谎能骗得了我,大哥从小就想着要为阿爹报仇,和大平国开战,凡是有反对他的人,都会被他处死;凡是在海上遇到大平国的人,他都会把他们抓回去做奴隶,那些俘虏一不顺他的意,就会被送上人祭坛,活活绞死、烧死。我之所以离开瀚澜,就是因为我实在受不了他的嗜杀成性,我在海上漂泊,不等于我就不知道大哥在做什么,他让你来找我,无非就是想让我做他的左右手,去攻打大平国!” “所以……你故意和大哥作对,偏要娶个大平国的女人做妻子?二哥,你太天真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她父亲是平武帝邢震洲,她母亲就是我们的杀父仇人诚武太后冷星桓!” 第六十章 孽缘错爱(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夕鸥不顾一切地叫喊着,而当一切的真相被揭开时,她自己也已控制不住心头的痛,紧咬住下唇,眼泪随着流下了脸庞。她凝望着哥哥,眼神充满了哀怨,她最爱的那个二哥,竟然和杀父仇人的女儿成了两夫妻,那在潍岛战场上被大平军的铁蹄践踏得尸骨无存父亲归海崇浪和战士们,怕是全都死不瞑目!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宿命?老天为何非要把人捉弄到这步田地不可呢? “霜儿,你告诉我……夕鸥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告诉我,你不是诚武太后的女儿……”慕遥抓着邢定霜的肩膀,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双手不停颤抖。 邢定霜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两下,好半天才翕动嘴唇,眼角落下一滴无助的泪珠。“慕遥,你妹妹说的话不假,也许她的想法同样是对的……我们两个人真的很天真,我们一心想逃脱命运的束缚,草草地在这岛上拜了天地,却连对方的身份都不清楚,你说,我们是不是一对不折不扣的大傻瓜呢?” “霜儿,我……” “我已经知道了,你是瀚澜国的二王子,你的大名叫做归海慕遥,而我……我姓邢,名字叫定霜。十六年前,瀚澜侵犯我国海疆,我爹中了你父亲归海崇浪的箭,受了重伤,葬身海底,令我娘青年守寡,痛彻心肺。于是,那时还怀着我的母亲,为了给我爹报仇,不惜拖着那样不便的身体,亲自率领大军奇袭潍岛,誓要和瀚澜军殊死搏斗,那座岛进而变成了你爹的绝地。我终于明白,我一直以来的不安究竟是什么,只是这一切的一切,为什么偏偏在我和你拜天地之后的第二天,就让我从天堂的最高点掉进地狱的最底层呢?” 慕遥强忍住内心的震撼,握住她的双手,沉下声调,坚定地道:“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当我听夕鸥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相信自己的震撼不比你小。可是霜儿,不管你信不信我,我从来就没赞成过我大哥慕远的意思,我只想看到一个和平安定的瀚澜国。正因为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才一个人背井离乡,在海上独自漂泊了整整五年,我更不想做什么王子,你可以理解我的感受吗?既然我们是真心喜欢对方,为什么就一定要因为上一代的仇恨而分开?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大哥,让他知道瀚澜国王子和大平国公主已经成亲,两国不能交战,应该和睦共处,用你们大平人的话说——化干戈为玉帛吧!” 邢定霜凝视着他的眼睛,却像是痴傻了一样,没有丝毫反应。她的心已经乱了,她不知自己此刻是该为慕遥少有的认真而感动,还是该为这段在短短两天之中经历了天堂和地狱的感情而悲哀。朦胧之中,她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想起了母亲的面容,也许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自己不应该那样让母亲生气。冷星桓,这位一心为国的太后,从来没愧对过她“诚武”的封号,她早已发觉瀚澜有意再侵犯大平,才会将所有的情感都摆在了国家之后。可是,面对如此爱她的慕遥,她又该怎么办? “霜儿,跟我走,我保证有我在,任何人也不能伤害你!”慕遥再也忍不住了,拉着她就朝海边走去。 “二哥,放开她!我来接的是你一个人,可没说过准许你带上杀父仇人的女儿!你若是执意要把邢定霜一起带去瀚澜,那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夕鸥倔强地拦在他高大的身前,一脸视死如归的坚强。 “你……”慕遥举起右手,似乎想给妹妹一耳光,但手悬在半空中,却迟迟无法落下,他如何能忍心打痛自己宝贝的妹妹? 邢定霜呆呆地望着他,希望究竟有多大,她已知晓,她和慕遥只是两个被命运玩弄的可怜人,他们的力量即使加在一起,也斗不过威力无边的老天爷。她突然不想再接触他的目光,侧过头去,却发现树后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她认得,那个黑衣的蒙面女子是母亲身边的影破萱萱。 “定霜,我是奉太后之命,来寻你回去的,既然已经找到了你,我就等着你尽快作出决定。”萱萱的声调如同鬼魅,在漆黑的乌云下,回荡林间,充斥着冷漠。 “我出走之后,娘她……有什么反应?”她低声问。 “太后不会轻易作出反应,自先皇驾崩之后,她就把所有的伤痛全都藏在了内心最深的地方,你若还是她的女儿,根本不用问我这个无聊的问题。” 萱萱冷冷地道。 “我临行之前,太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要我转告给你——真正坚强的人,绝非为了享受幸福,更多则是为了见证残酷,逃避只是懦弱的表现,直面这个世界,才是勇者。” “萱萱,我跟你回去!” 邢定霜鼓起勇气喊出声来,慕遥顿时觉得浑身几乎都失去了力气,她回头,她转身,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向前的脚步已无法再折回。诚武太后——这个曾经让他父亲战死疆场的女人,仅仅是一句话,就能震慑在场的所有人,这个女子的气魄绝不逊于七尺男儿,甚至她的语言,让人全然无力反驳。而更可怕的是,瀚澜和大平的导火索,已经被点燃,注定无法熄灭了……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六十一章 暗里筹谋(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征服全世界,谁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战争不会在这个世上消失,所谓的和平,只不过是和战争相辅相成而存在的东西,交替重现,仅仅控制着时间的长短,这就是历史,,散发着各色光芒的历史,而人在历史的海洋中唱着自己的歌,回声中往往折射着一种无常的意味,为什么我们都要那般身不由己, “水蕴深深碧。给力文学网 舌偕寸寸香。 何消吟味苦。 半世似泉汤” 灵堂里,隐隐约约传來一个妇人的吟诗声,树上的鸟儿都像是听懂了其中的含义,站在树梢上一动也不动,只不时地晃着小脑袋。 前天,大平国皇帝邢定天的大婚诏告天下,大典进行得非常顺利,尽管是一场令人欢腾的大婚,冷星桓心头却仍然有些失落,大典的宴席上,唯独少了邢定霜,,她与邢震洲唯一的亲生女儿。 “太后,您已经在这里站了半日,该回去用膳了” “你让人把膳食端來就行,今儿一整天我都想呆在这里” 她回头望望蓝儿,声调十分平静。 “对了,昨天我让你替我准备出巡的细软,都准备好了么” “您真打算要微服出巡” “蓝儿,你跟了我十多年,我的性格难道你还不清楚,定天刚登基不久,国内就发生水患,而且偏偏发生在霜华,沧原县是我的故乡,我如何能眼看着百姓受尽灾害的折磨而置之不理,我之所以沒有现在就出宫,是因为我还在等一个人罢了,你不要多问,还是下去吧” 蓝儿不解地摇着头,却不能违背太后的意思,转身走出灵堂,不料迎面撞上一个人,她顿时惊呆了:“定霜,你你回來了” 邢定霜面容憔悴,满身尘土,仿佛打蔫的小草一样,沒说一句话,只缓步朝前走着,进了灵堂,呆滞的目光盯着地面。 “定霜,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蓝儿正要上前扶她,谁知冷星桓提高了声调道:“蓝儿,刚才我吩咐过你什么还不下去” 蓝儿无奈,只好离开,邢定霜见母亲转过头來,也不知是沒有了力气,还是怎么的,她瘫软着跪拜在地,用细如蚊虫的声音说了声:“娘,女儿回來了” “娘知道,你一定会回來”冷星桓上前蹲下身子,轻轻握住女儿的手,尽管眼中看不到多少贴心的怜爱,少女却似乎能感觉到从母亲手心传來的热度。 “您知道我会回來”少女抬起头,凝望着母亲的脸庞。 “霜儿,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娘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心思,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向往外面的世界,觉得外面的一切都是精彩,但是很快的,精彩之外的无奈也随之而來,甚至会变成你脚下的荆棘。虽然我现在还不清楚你究竟碰到了什么事,可我能猜到,你一定是从某件事中得知了意想不到的真相,才会露出这样绝望的表情,不是吗” 邢定霜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抹着眼泪,将她和慕遥之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冷星桓听闻后,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朝着邢震洲的灵位再拜了一拜,头顶上这片青天,竟让自己的女儿和仇人的儿子相爱,莫非是对她和邢震洲当年建立新国家所造的杀孽施行的惩罚,也许最庆幸的是,邢定霜与慕遥都还是两个思想不太成熟的孩子,万一铸成大错,就不只如此简单了吧 “娘,都是我不好,我从小到大都把您的话当耳边风,才会弄成这样可是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萱萱带我回來的路上,我脑子里、心里全是慕遥的影子,怎么都抹不掉,我已经拼命想把他忘记了” “其实我并不反对你喜欢上什么人,我也沒让你一定要忘记归海崇浪的儿子” “您说什么” “当年我和你爹之间,同样是你的外祖父被祖父间接害死,我心里也因为这样,一直打着个死结,然而,你爹却从沒放弃过和我在一起的理想,终于打开了我心中的结,他虽然背负过英名,也背负过恶名,可他对我的心始终如一,这也是娘为何能坚强地活到现在的原因,霜儿,如果你和慕遥是真心相爱,你们就必须经得起考验,就算这考验是两国开战,你都必须准备好去全力承受” r/>看着母亲坚定的眼神,邢定霜心中不能不说受到了强大的震撼,可仍然不敢相信:“您这么说,就是不会把我当成政策联姻的物品嫁掉了,那三哥和雪吟” “霜儿,你的确不了解娘啊你三哥的性情最像你爹。虽然他表面看來**,但只有对雪吟,他才是一片深情,他们俩从小就爱鸿雁传书,早在少年时代就已定情,是你沒有注意到而已,但是娘知道这件事,于是就跟你大舅舅从中穿针引线,一方面加固蟾州的皇权力量,另一方面也让他们有**终成眷属,是你对娘的误会太深不,也许我那时我们母女俩将一切都讲明,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冷星桓扶起女儿,走出灵堂,正逢邢定天携带新皇后奉雪吟前來。 看到邢定霜归來,小两口都是万分惊喜,邢定天甚至说要摆宴为妹妹洗尘,冷星桓忙上前道:“定天,雪吟,霜儿的事你们不必操心,另外,我正好想把她带在身边,一同前往霜华” ... 第六十一章 暗里筹谋(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娘,您说要带我去霜华”邢定霜不由惊讶。 邢定天闻听此言,觉得不大对劲,即刻上前道:“母后,如今的皇帝是我,当然水患方面也应交给我來处理,劳您大驾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已经很担心,可您现在又说还要带妹妹一起去,您这不是” 冷星桓微笑着拍拍儿子的肩膀:“定天,相信瀚澜国的情况,你那边多少有一些情报,如果你这个皇帝不驻守蟾州,万一外敌前來袭击,被人得知蟾州无君,敌人岂不是会更加嚣张,那些瀚澜人一旦士气高涨,自然就会直捣都城,所以这里可缺不得你这个皇帝,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该相信为娘,这才像是平武帝邢震洲的儿子” 瀚澜王庭的寝宫中,好容易归于平静,慕远懒洋洋地躺在卧席上,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侧过身准备睡去,不想外面的侍卫不识趣地敲起了门。 “禀报宗浦,二王子刚才回到了王庭,说有重要的事,一定要面见宗浦” 后厅之中,慕遥果然等在那里,数年未见大哥,一抬头却看到慕远衣衫不整地走了进來,小伙子心里一阵寒碜,归來途中,他已向妹妹夕鸥问过国内的情形,知道慕远经常抓捕大平人,男人当苦力,女人任意玩弄,瀚澜国古老的处置犯人的“人祭”,本在归海崇浪时期就已废除,慕远登基后,不仅恢复这种残酷的刑罚,仿佛还故意把它当作游戏,慕遥暗想,若此人不是他的血亲兄长,以他的性格,恐怕他早已对其拔刀相向,甚至会亲手取了这个暴君的性命。 “大哥”半晌,慕远在面前的宝座上坐定,慕遥才生硬地叫了他一声。 慕远乜斜着眼睛,沒好气地看了看弟弟:“慕遥,当初说不想再见到我的那个人是谁,怎么,反悔了,你舍得再回到你的故国了” “你不用这样挖苦我,我回來不是想要和你吵架,也沒那种心情,我话先说在前头,这次我是不想让夕鸥伤心,才会答应她,跟她一同坐上返回鸣海的船”慕遥摇了摇头,目光直盯着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说得真好,这才像从前的归海慕遥,我早就知道,你一旦主动回來着鸣海城,事情就沒那么简单,不过,看在你还肯叫我一声大哥的份上,我是不是应该就感到很欣慰了呢瞧你那种眼神,就算你嘴上认我,心里却压根儿就不是那么想的,我比谁都明白,至于夕鸥那丫头的脾气,我更是清楚得很,她那张嘴从來都包不住话,我似乎也沒必要向你证明,今晚我是在虞妃那里过夜,你知道,我在你面前从不认为穿成这样出來见你会很丢脸” 慕遥蹙起眉头:“大哥,我为什么会答应夕鸥返回瀚澜王庭,你不是也该比谁都清楚其中原因吗何必还要跟我说上一连串别的事,故意扯开话題,我只是想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这次回來鸣海,可不是为了向你做出什么妥协,而是要更坚决地对你说,我想按瀚澜国和大平国的规矩,正式迎娶大平国公主邢定霜” “大平国公主,你大哥我真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想骂我就骂,但我希望你别出言侮辱霜儿” “霜儿,叫得真亲热呢” “她是我真心爱着的人,你是我大哥,就得尊重她” “臭小子”慕远掀翻桌台,横眉怒目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弟弟的衣领。 “想杀了我吗”慕遥目光中流露着无限坦然,苦涩地笑着。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一章 暗里筹谋(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慕远生气地哼了一声,放开手将弟弟推开,他非常明白,若是和慕遥硬碰硬,他的武艺始终逊弟弟一筹,只因为他是长子,从小仗着父母的宠爱,无比骄横,才会让人都怕他,可唯独这个弟弟,从來沒有畏惧过他,若非慕遥生好自由,毫无争夺宗浦之位的野心,要真和他争夺起來,按照瀚澜族人在海神前争夺储位的老规矩设下比武擂台,胜利者一定是慕遥,然而,此时的他更加不能对慕遥动手,他需要他的力量,才能有真正战胜大平的把握。 “慕遥,别在那儿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是想请你回來,咱们兄弟俩好好叙叙旧,喝几杯,实在不想再伤了感情,呐,你说來说去,不就是想和诚武太后的女儿成亲吗大哥答应你就是”慕远忽然转怒为笑,伸手搭上弟弟的肩膀。 “你真愿意答应我”慕遥觉得不大对劲。 “我知道,在你心目中,我这个做大哥从來都是蛮不讲理,但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我只是不讲理而已,可从來沒欺骗过你,我先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邢定霜,除了想要她成为你的妻子,就别无所求了” “这一点,大哥不用怀疑,定霜是我心爱的女子,我只想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好,够爽快”慕远翘起大拇指,叫人端來酒器,给弟弟满满斟上一杯,送到他面前。 慕遥实在难以置信,哥哥的转变竟然会如此之快,接过酒杯,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看着慕远的眼神,全然看不出真伪。 “慕遥,大哥明白你是归海家的孝顺儿子,所以我希望你弄清楚,和大平开战,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阿妈的意思,我并不是要强迫你跟随军队出征,只要你帮我照顾阿妈,另一方面在国内负责船舶和兵器的制造,驻守阵地就好,至于那个邢定霜,我能向你保证,绝对会把她毫发无伤地带到你面前,但爹的仇,我希望你也不要忘记,否则海神震怒,会让我们归海家永世不得安宁,你是瀚澜国的二王子,不会不知道触怒海神的严重性,喝过这杯酒,你好好考虑一下,夕鸥之前对我讲过,邢定霜和诚武太后之间的关系很僵,那位年轻的公主,不也希望自己脱离她母亲的控制么” “大哥,我” “喝过酒之后,早些去看阿妈吧她可是日日夜夜都盼着你”慕远沒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題,见慕遥喝下了那杯酒,很快又倒上了一杯。 夜,仍旧那样深沉,王庭中的这对兄弟,到底喝了多少杯,他们都数不清了,人虽醉,心却是否醉了,谁也不得而知。 翌日清晨,海上刚刚升起太阳,慕远便披了斗篷,來到海岩山上眺望远方,沒过多久,他听见身后传來一阵时缓时急的脚步声,一个人影走上山头,那是个眼睛以下的部分戴着鬼怪面具的中年男子,止步之际,在他身后鞠躬行礼。 “鬼君,你倒來得真早” “伟大的宗浦,能陪您一同吹海风,那是我鬼君的荣幸” 那个被叫做“鬼君”的男人咳嗽了两声,又笑了一笑。 “看宗浦的神情,似乎特别高兴啊是我给您献的计已经奏效了吧” “你说呢” “宗浦,这场戏虽是我们编造,不过沒有太妃把它演得出神入化,二王子亦不会那般轻易就上钩啊我从大平接到探子传來的情报,据说大平国内霜华郡发生洪水灾害,诚武太后亲身前往治理水患,邢定天那个小皇帝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不足为惧,此时不正是我们进攻的大好机会”那鬼君斜着眼睛,眉心两条皱纹一动一动的,尽管蒙着大半张脸,却仍然能从一点微微的表情中看出诡异。 慕远冷笑着抖了抖衣袖:“即使我阿妈借海神之名假装大病骗过了慕遥,又能怎样,那小子可还沒答应随我一同出征” “您请放心,二王子就算不马上随军出征,也一定会在以后赶上军队,因为他对诚武太后的女儿邢定霜的感情早已是死心塌地。虽然探子说邢定霜与她母亲不和,但诚武太后的脾气,他们并不清楚,那个女人尽管行事作风非常强悍,却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对自己至亲之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死掉,邢定霜究竟有沒有利用价值,这就得看宗浦您是否愿意和老天玩一场赌博游戏了” “是吗那么我归海慕远就再听你一次建言,跟天赌一把”慕远扯下斗篷,朝山下用力抛去,深蓝色的斗蓬随风飘飞,越來越远,恰似一片暗云。 “宗浦果然英明,那么我就先行告退了,太妃还等着我回去照顾”鬼君说着,缓步走下了岩山。 王庭后的陡峭岩崖上,有一座名为“崇浪宫”的宫殿,自从归海崇浪战死之后,慕远和几位亲王商议,为缅怀前代宗浦,修建此宫,如今,宫里居住的正是慕远、慕遥、夕鸥三兄妹的母亲伊梨太妃。 “你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要不是你想出那么个好法子,慕遥还真要让我一次又一次失望呢”伊梨一边照着铜镜试一支玉钗,一边望望身边正在给她捶背的男人。 坐在太妃身旁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拜见慕远的那个鬼君。 第六十一章 暗里筹谋(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鬼君啊还是你最了解我,外面那些人都不明白,一个青年丧夫的女人要独自拉扯大三个孩子,除此以外,日子是多么难捱” 伊梨半躺在卧席上,不经意地又回忆起从前,她记得自己嫁给归海崇浪那年才十四岁,第二年就生了慕遥,接着的一年,再生下了夕鸥,至于慕远,因他的生母大妃早逝,同样一直是由继室伊梨抚养长大,瀚澜国王室的规矩,女人嫁给男人,头等大事就是为丈夫生下尽可能多的后嗣,伊梨虽爱着崇浪,但丈夫更看中的似乎还是孩子的问題,后來崇浪战死,她心中竟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矛盾,当着慕遥和夕鸥的面,她是他们无比尊敬的母亲,可背地里却如饥似渴地想要找寻别的男人來排解她的空虚,这件事只有慕远知道,并多年替她保守着秘密。【最新章节阅读.】 也许,这鬼君对她來说,果真是再适合不过,十六年前,她在海边游玩,偶然遇到这个男人,正抱着一块一人多长的木头,昏倒在沙滩上,而唯一看过他真面目的,只有她一个人,为了不引起众人怀疑,她要他戴上面具,对外宣称他容貌无比丑陋,以仆人的身份随侍身旁。 “行了,别按了,把面具揭下來” 虽然被称为“太妃”,伊梨却不过才三十六岁,仍旧是个绝世美人,和鬼君的关系,根本不言而喻。 “国师,王庭有人來报,二王子正在源滩观摩新战船的制造,宗浦请您去指点王子”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听见外面宫女的來报,鬼君披起衣裳,俯下身在伊梨唇边烙上一吻,重新戴好面具。 “这次你可怪不得我了,为了在你的宝贝儿子面前把戏演足,你还得继续委屈装病,这段时间我看我们最好少见面” “好,我先信你,不过日子也别拖得太久,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会去找别的男人”伊梨冷笑。 鬼君走出宫门,回头冷冷地朝着里面的人影瞟了一眼,早在十六年前,他就已把这个女人的挖苦当作了玩笑,从前,伊梨也许还有着那么一点太妃的魄力,在被归海崇浪囚禁的日子里,这女人常给他脸色看,叫人送掺杂着泥土、小石子的牢饭给他,还让他趴在地上学狗叫,可如今死了丈夫、做了差不多二十年太妃的伊梨,那颗空虚寂寞的心里还剩下了什么 他不是省油的灯,受尽屈辱换來国师的高位,只不过是他看准时机进行的计划中的一步棋,不知不觉,他已绕过王庭,來到了目的地。 源滩,是离王庭不远的一片广阔的海滩,随处可见造船用的船渠、滑道,成百上千的军民、工匠正在一堆堆木材旁边不停地忙碌,慕遥正由一个将官领着路,四下里察看,时而拉住一个工匠询问几句,他想要造出优质的船,但仅仅是为了能快些临近大平国,接回邢定霜,他梦想有一天自己会带着他的公主,漂流到很远的、谁也寻不着地方,过上像在幽幽岛上那样恬淡舒适的生活。 “这是什么船,你把船模给我看看” 慕遥正从工匠手里接过一个小型船模,放到眼前左看右看。 “二王子,咱们瀚澜的新战船就准备按照这种模型加以制造,您瞧,它底部的纵向龙骨比旧式战船粗大了一倍,又增加横舱壁,还有这翼板,可以维持船身更加平衡,即使遇到敌袭或海浪产生晃动,也不会十分剧烈”工匠指着船仔细地介绍着。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一章 暗里筹谋(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的确是不错的设想,把这个船模分解后制造真船,我相信你们的技术和能力。[万/书/]不过,我想问一下,这些办法都是你们中间谁想出来的?我很想见见这个人呢。”慕遥左看右看,似乎还真对这新战船饶有兴趣。 工匠接过船模,放在地上,一面陪笑道:“嗨,这哪是咱们这些老百姓能想出的法子啊?咱们做点手上的活儿还成,脑袋可不好使,这船模的设计,是宗浦和鬼君国师共同想出来的,不过是由小的们在进行加工制造罢了。” “你说的鬼君国师,莫非就是当年我阿妈身边的那个带鬼面具的侍从?” 慕遥正在吃惊,就见一人从滩头那边走来,到他面前时,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 “属下鬼君,见过二王子,王子别来无恙啊。” “原来真是你,想不到数年不见,我归海慕遥还是大哥眼中冤家,你鬼君倒捡了香饽饽,一步登天成了瀚澜国师,一定也是我大哥身边的红人吧,慕遥真是佩服、佩服。” “王子这话,属下怎么承受得起?”鬼君故作谦逊。 “你大概有点误会,我所说的佩服,并不是单指你升职像猴子爬树那么快,而是你跟我大哥合想出来的这个船模设计,确实是非常好的想法。” “王子过奖了,我们不断改进造船技术,也不只是为了和大平国交战,更重要的是加强航运,让瀚澜国与别的国家进行交往、通商。当年大平国一些官员早有如此意愿,偏由于国内诸侯纷争而让那偌大的一个国度迟迟无法打开国门,要是我们瀚澜国能走在他们前头,不是一件美事吗?” “听你说的这话,你这个人果真不简单呢,你好像比我们王庭中任何一个人都熟悉大平国的情况。” “不知己知彼,又怎么能百战百胜?再说,王子想要大平国的公主,那位公主就算再倔强,也得遵从她母亲的意思。诚武太后是个强硬的女人,您若要得到公主,不先让那位太后心服口服,愿望就永远不可能实现。” 鬼君似笑非笑,双眉轻轻颤动,眼里仿佛憧憬着遥远的胜利。慕遥猜不透此人的心思,自己心中却堆积起越来越多的矛盾,这件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样复杂了? 正在思绪徘徊之际,鬼君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属下早在太妃那里闻听二王子精于造船之术,何不为这个船模再提供些宝贵的建议呢?战争是不会在这个世上消失的,而有的国家,只有经历了血的洗礼,才能换来真正的和平。就算是为了您和大平国公主的将来,给小的们一些指点,战争就能在尽可能短暂的时日里结束,您和那位公主就能早些过上幸福的生活,不是么?” 慕遥沉默了良久,鬼君悄悄注意着他闪烁的眼神,不禁暗喜。这个二王子虽是归海慕远的亲弟弟,性情却和兄长大不相同,武艺高强的慕遥,若真上了战场,必定是一员勇猛的大将,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生性单纯,毫无心机。令他思想动摇的,不是别人的话语,恰恰是他本身崇尚自由、想要远离战争的个性。而且,和妹妹夕鸥相比,他对鬼君没有什么好感,但还没到厌恶得想要杀掉他的程度。 “我想知道,这种新式战船,最大的船要造多长?估计载重多少?”年轻的王子终于开始了造船的相关询问。 鬼君不慌不忙地答道:“最大的船初步设定在二十丈长,估计它的载重量能上五千斛,差不多一艘船能装载三百将士,加上兵器也不会承载不起。” “二十丈,五千斛?听起来倒是壮观,但实用性究竟有多少,我奉劝你和大哥造出第一艘这样的船之后,先把它推到源滩西面的浅海试试水。” “莫非二王子觉得这船有毛病?” “枉你自称对大平国的情况了如指掌,看来也不过如此,大哥如果要在战场上讲气派,你最好照我的话告诉他:他要是想征服大海,就得先看清楚海滩上每一粒沙子的颜色;要是想造出一艘绝世好船,先摸着脑袋想想,这船会不会一下海就触礁翻掉。” 慕遥说罢,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王庭走去,鬼君疾声呼喊着“二王子”,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提到造船,他不算特别精通,但慕远从小与海为伴,慕遥竟用如此语言将他大哥的心血生硬地否定了一大半,分明连开始那小小的“佩服”也被后来观察到的东西打了折扣。难道,他的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完全低估了这个毛头小子? “鬼君,怎么拉长着一张脸?是被慕遥奚落了?”他正在出神,身后却忽然传来慕远低沉的声音。 “啊,宗浦……” “告诉我,慕遥那小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鬼君叹着气,将先前慕遥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慕远,他不时注意着慕远的眼神,这个喜怒无常的国主,要是生起气来,恐怕最近的“出气筒”就是他,非遭殃不可。 然而,他万万也没想到,慕远听罢他的话,竟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归海慕遥,我找他回来,果然是明智的选择!鬼君,快传我的命令,召集所有造船的工匠,我要重新绘图,立刻改进新战船!”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最快最新章节,请访问【】请牢记我们的域名:.,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二战潍岛(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战斗,或许天生就是一个武者的宿命,不论岁月流逝,只要被战火点燃了心中沉睡已久的那堆柴禾,仍能爆发出和从前同样强大的力量,但是,武者又能否和往常一样,坚守住心底的那份忠义,有的时候,过人的功绩常会使人迷失自我,而迷失的武者,却完全沒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清晨,邢定天仍旧依照往常的习惯,带着几个微服的侍卫,在蟾州城里转悠,他很喜欢上集市,或许是爱热闹的性情使然,不过看到城市更加繁华,他感到非常欣慰,沒有人知道这个穿着打扮看起來像江湖游侠一样的小伙子就是当朝天子,即使有人知道,也无法理解他身为皇帝却偏要每天出宫的想法。 平仁帝邢定邦在位时,蟾州城守卫森严,若是外面有心怀鬼胎的人,根本进不來,可邢定天登基之后,只下令加固海防,对陆上的防御实行的是放松政策,大臣们都不免担心皇帝的安全,然而,只有这位年轻的皇帝自己心里明白,如果不打开每一扇城门,各地的消息绝不可能以最快的速度传到都城,游商、农人、牧民、渔民,他们传播消息有时往往比特别派出的探子更快。 在集市中來回穿梭,邢定天忽然在一个刀具摊前停下了脚步,卖刀的小伙子看來比他小两三岁,正在哼着歌子一个劲磨菜刀,不时还手舞足蹈,但吸引邢定天目光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这卖菜刀的人竟然是个穿僧袍、挂念珠的小和尚。 “我说,卖菜刀的,你在这儿摆摊子,就不怕佛祖往你头上降罪”他好奇地走过去,跟那和尚搭讪。 那和尚咧嘴一笑,双手合十,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佛祖爷爷不在小僧头顶上,在这里呢再说当今圣上也沒下旨说出家人不能卖刀吧小僧卖刀,只为生活,并非要鼓动人都去开杀戒,说到爱好杀生的,不是佛祖爷爷,是从前被捧上天的那尊霓月大神嘛” 邢定天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两眼,那和尚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管在摊子上摆放他的菜刀,不过,这和尚摆放菜刀的动作干净利落,似乎有武功底子,他的僧鞋磨破了头,僧袍却干净得很,连一点尘土都看不到,他突然生出个怪念头:如果这小子不是出家人,他是否能让他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正想着,刀具摊旁边传來另一个声音:“这位爷,要不要看看我的菊花,照顾照顾我的生意,买一束送给您心上人吧” 菊花,邢定天吃了一惊,转眼果然看见一个花农在那里捧着大把大把的菊花叫卖,五色缤纷的花束,还造成各种形状的小玩意儿,看起來格外漂亮,那花农年纪似乎更小,顶多只有十七八岁,弯眼睛,薄嘴唇,仿佛天生一副笑嘻嘻的脸,惹得多少人一见他就喜欢。 “现在还沒到秋天呢怎么菊花都出來了,你从哪儿弄的货” “爷,蟾州还是夏末,霜华那边已经入了秋,我是跟着兄弟们从河道上过來的,要赶早才能把这些菊花卖个好价钱” “那听你这么说,霜华的水患都被治理好了” “可不是,以前地方官解决不了的问題,诚武太后一出马,老天都缩回了头呢” “我不相信老天,我想一定是诚武太后在堵大河决口的时候,使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吧” “您还别说,我跟兄弟们有幸亲眼见过那一幕,其实都是因为太后敢尝试别人不能尝试的办法,才治水成功的,从前太守和那些老工人们都是用五十步长的龙坠來堵断,就因为这东西太长,人力根本不能将它压到水底,弄得决口堵不上,反而牵引龙坠的绳都断掉了,可巧太后亲自在河边察看了三天,跟工人们商量,想试图改变方法,将龙坠分为相等的几段,每两段之间用绳子连接,一段一段依次下到水底” “这样吗但龙坠不够长的话,能堵住决口吗所耗费的一切似乎都还是原來的几倍,不会造成浪费” “本來太守也是这么想,您猜太后怎么说,太后说,龙坠的第一段就算堵不住水流,也能将水势大大减弱,然后第二段沉下去的时候,就能省掉很多力气,到压第三段时,就变成在平地上施工,人力可以充分使用,前两段就自然而然被泥巴堵上,最后不但不费力,还省力呢后來一试,成了,您是沒瞧见当时那情景,大家嗓子哑了都在欢呼太后千岁千千岁哩” 听了卖菊花的小伙子这话,邢定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买下了他所有的菊花,望着那些美丽的花朵,他心里暖洋洋的,原本他还甚是担心母亲在霜华治水会遇到麻烦,如今看 來,所有都已是多余,不,在冷星桓当年做他代辅的时候,他就开始敬佩甚至崇拜她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若她生为男子,定会是一位能超越平武帝邢震洲的圣君。 当他逛过别处,重新回到集市时,卖菊花的小伙子和卖菜刀的和尚都已不见了踪影,他不觉有点遗憾,也许,他该在当时就留住这二人,从他们身上,他似乎能感觉到非凡之气。 带着一分喜悦,加一点惋惜,邢定天回到了皇宫,他正要往皇后殿去,半路却收到一封密函。 奉雪吟正在御花园里品茶,见皇上风风火火地走來,猜想有事,忙遣退了随侍的宫女们,亲自给他端上茶水,邢定天接过茶杯,在石桌旁坐下,头一句话似乎不知该如何对皇后诉说。 ... 第六十二章 二战潍岛(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陛下,您的面色似乎不太好,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她试探着问道。【全文字阅读.】 “如果朕说要岳父出征,皇后会同意么”邢定天呷了口茶,抬头望着她的眼睛。 “是边关有情况” “母后的猜测果然不错,她去霜华治水未归,瀚澜国就抓住这个空隙出动军队,再次侵扰我国南方海疆,分明是欺朕年轻,想给朕颜色看” “原來如此,既然陛下第一个想起的人是我爹,尽管让臣妾去跟他说,不用顾虑”奉雪吟听到边关的消息,先是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邢定天摇摇头:“朕刚刚想了想,或许此次和瀚澜打防御战,还用不着岳父出马” “哦” “不过朕的确需要皇后帮朕另一个忙” “陛下尽管吩咐” “朕想让皇后从中斡旋,去见大伯母,借助她的力量,将厉老将军调回來,让他出海协助洛将军” “臣妾知道了”奉雪吟向他点了点头,就要告退。 “雪吟”邢定天不觉叫出她的名字。 “陛下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她盈盈转身。 邢定天摸摸额头,微扬嘴角:“不,沒有,朕只是觉得,女人通常都有好奇心,为何你不问朕要你去见大伯母的原因” 奉雪吟重新上前,给他整了整衣襟,温柔地道:“正因为臣妾是女人,又是您的正宫皇后,才更加不该问及政事和军事,只要臣妾相信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有您的道理,不就够了么” 望着妻子离去的身影,邢定天端起茶杯,满意地喝了一口香茗,能娶到如此贤妻,他觉得自己真乃三生有幸,奉雪吟虽沒能学到父母的武艺,却是一位难得的贤内助,一进宫便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不用他操心,而这一次,他是因为邢定邦死后不久,自己便登基称帝,和齐淮礼之间自然有些小心结,但换成奉雪吟去磨合,并借齐淮礼端贤太后之名重新任用厉九霄,就是上上之策,也许,他更想向母亲证明,他能超越父亲,做一位明君。 不出邢定天所料,奉雪吟的帮忙很快起到了作用,不过十日,厉九霄便从鹤平赶來蟾州,接了圣旨,将在三天后率军前往南海边关,接旨当天上午,他便去了忠义将军府拜访奉胜昌,二人一同上教场骑马射箭。 “厉将军真是宝刀不老,恐怕我到你这个年纪,连弓弦都拉不开啦”奉胜昌纵马奔驰了三圈,和老将军一齐停在辕门前,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天空里太阳高挂,把整个教场都晒得白闪闪的。 “胜昌啊你是不知道,自从老原去了以后,武将军前些年也把巨鹘的兵权交给了他的干孙子武锵,我以为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沒用了,沒想到陛下还肯任用我为大将,将南海边关大元帅的帅印赐给我,就是用受宠若惊也无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厉九霄扬着马鞭,脸上仍沒消退激动的表情,双颊泛着红光。 “这次我可不能放过难得的机会,定要打一场漂亮的仗,叫那些背地里瞧不起人的家伙永远闭上嘴巴” 老将说着,越发兴奋,继续催马驰骋,狂舞大刀,奉胜昌笑了笑,看着厉九霄宛如孩童般高兴的样子,自己下了马,坐到一旁的竹椅上喝下几口烈酒。 “奉将军,竹夫人到了” 刚坐了一会儿,奉胜昌便听见士兵來报,抬眼望去,只见竹姬骑着一匹五花马缓缓朝这边踱來,还挎着一个竹篮。 “阿竹,你这是來给我送饭吗瞧你,还亲自來,叫个家丁或者丫环不就行了”他连忙上前接妻子下马,携着她的手坐到自己身旁。 “厉将军的精神看起來似乎特别好啊”竹姬一面望望教场上策马飞奔的老将,一面揭开竹篮盖,将食盒放到丈夫腿上。 奉胜昌吃着妻子亲手做的点心,却似乎有点神不守舍,眼睛始终盯着同一个地方,好像在思考什么 “喂,怎么了只顾吃东西,连话也懒得跟我讲一句”竹姬轻轻推了他一把。 奉胜昌这才回过神:“厉将军的精神的确比我都好,可我始终觉得心里有点不安,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我看你是不服气吧自从先皇帝登基起,你就变成了守城将军,有多久沒出去打仗了。虽然我希望你平安,可我也明白你心头痒痒,你那对铁鞭这么多年都沒派上用场,如今陛下得知瀚澜军侵扰海疆,竟然连厉将军都召了回來,也沒让你这个当岳父的出海” “你们女人就是心眼多,我告诉你,我这次心里发毛还真不是因为不服气” “是吗那你是担心厉将军年纪大了,怕他吃败仗,还是怕他打了胜仗,抢你的风头”竹姬好奇地拉扯着他的衣袖。 “你少把话題扯远,你的眼睛那么尖,难道就沒看出点问題,我总觉得厉将军今天接到圣旨以后,好像有点兴奋过头,不仅如此,他还对我说,等跑完马、射完箭,他还要走访别的将军府上,跟他们每个人都喝几杯” “我大概懂了你的意思,但这份心陛下都沒有去操,你倒着什么急,再说了,厉将军这次去戍边,还有猛子在一块儿,咱们家就只管守好皇城吧” 竹姬说罢,硬将一块点心塞进丈夫嘴里,奉胜昌眼巴巴地盯着妻子的笑脸,半句话也说不出來,看來今儿这张嘴非被堵牢了不可。 ... 第六十二章 二战潍岛(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海边的气候异常湿热,这一日,天空看來并不晴朗。虽然看不见乌云,但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仿佛连大海都被罩上了一层灰色。 战船行过浅海,大平军不一会儿工夫就到了潍岛,厉九霄是头一次在海上行军。虽然怀着兴奋,但仍然强忍着激动的情绪,让自己尽量显得严肃,免得遭士兵议论。 瀚澜军中也在此时接到了情报,率领军队前來骚扰大平海疆的是归海慕远座下的浅羽王,论辈份,他应该算是慕远的表舅,浅羽王虽然是瀚澜人,一样有海上侵掠的手段,但此人行军却仍旧极为谨慎,尽管前次掠夺了大平国两处海岛,他仍沒有就此轻举妄动,一定要等情报到來,才会出战。 “敌军的情况如何了”他摸着胡子,低声询问归來的密探。 “回王爷,洛猛的主力军仍然守在南海边关,不过邢定天那小皇帝从蟾州派出了五千兵马,由一位老将率领着,开进了潍岛和其周边的群岛” “老将,是谁” “从前平仁帝的代辅,号称镇山将军的厉九霄” 浅羽王一听厉九霄的名字,不禁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那个名将奉胜昌呢沒想到那个毛头小子居然派了个半身都进了棺材的厉九霄,那个老家伙几十年前是英名盖世,可他打过一场水战吗” “小人也觉得好笑啊看來那小皇帝生就一副进水的脑子,连他哥哥都不如呢只要不跟诚武太后正面冲突,咱们的大军肯定能在三日之内开进蟾州城,灭了大平国”探子陪笑着。 “嗯,你刚才说什么你究竟是在给我军助威,还是在抬举诚武太后”浅羽王转眼瞪着他的脸。 探子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摆手:“不,不,王爷,小人绝对不是那意思,小人是想说,就算诚武太后亲自出马跟咱们交战,也只有求饶的份儿” “行了,传令所有的副将、先将都到我帐中來,我要率军进攻潍岛” “是,王爷” 接到王爷的命令,探子迅速奔出了帐外,浅羽王走到帐前,朝大海展开了先前还蹙起的眉,他已决定立刻强攻潍岛,不给敌军留下半点喘息之机,一双拳头,不自觉地捏紧:“哼,诚武太后,你就等着瞧吧当年先代宗浦在潍岛殉国,今日我浅羽王也要你大平军尝尝全军覆沒的滋味,给老宗浦报这血海深仇” 厉九霄正在潍岛坐帐,手下的将士几乎全是他从前的旧部,副将、先将们即便最年轻的也超过了四十岁,如此一支“老军”,出关之前,连洛猛、王奔也对其实力有所怀疑,但是,原本驻守海防的洛猛未曾消除心头的疑惑,却仍然不会因为老将军初次海战,便对他产生抵触,只因他相信邢定天的直觉,这位皇帝虽然年轻,可毕竟是从小就受过冷星桓的,他既然会再次选择潍岛和老将厉九霄,一定有他的道理。 “厉研,厉竞” “末将在”听到主帅的喊声,两个四十上下的将官飞快地走到帐前,单膝跪地,等待接受令箭,这两人正是厉九霄的两个儿子,从前他们二人都是驻守城池,此次跟随老父亲一同出海,想要立功的心情绝对不比父亲平静。 “适才探子來报,瀚澜军统帅浅羽王已率八千大军來袭,妄图包围潍岛,如十数年前太后袭击此岛一样反击我军,之前我让你们俩负责沿路集结军队,已经集结到多少人了” “回禀元帅,末将兄弟二人在三莲岛、猿岛、雄鹿岛、紫驺岛,已集结五千余人,皆是熟识水性的能手,只等我军在潍岛上放出狼烟,他们就会按我军计划展开行动”厉研斩钉截铁地回答着。 厉九霄点了点头:“你们俩做得很好,接下來该做什么我想为父也不用再交待了吧” 厉研起身接令:“元帅请放心,末将立刻前去军中,擂鼓响号,激励士气,随时准备作战” “厉将军,那些人真值得信任么”旁边问话的人,乃是直属洛猛麾下的大将王奔。 厉九霄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怎么,王奔,听你这口气,我看不是我找的那些人不值得信任,是老夫不值得你信任吧我怎么看來看去,你都像是猛子派來的监军呢” 王奔闻听此言,真是百口莫辩,他实在无法想象,厉九霄竟会因为他简简单单一句无心话,误会到忠实耿直的洛猛,难道人 年纪大了,免不了喜欢胡思乱想,他不敢再开口,要是这老将越想越多,影响到他和洛猛的关系倒不要紧,万一影响到两军的战况,可就会输得一败涂地,而更令他觉得无奈的是,厉九霄此次做了南海前军统帅,虽如同以往一样雷厉风行,却好像仗着自己是元老大臣的身份,有些倚老卖老,当着众将的面,他竟然大声说出这种话,还直呼后军统帅的小名“猛子”,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厉九霄见王奔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放低了声音,悄悄在他耳边道:“看你这脸色,是不是被老夫猜中了,王奔,你明白作战的先决条件是什么吗既然皇上任命我为南海大平军前军元帅,那么前军中所有将士就该对我这个元帅绝对信任,若不是看在猛子的面子上,凭你刚才那句话,我就能下令重打你二十军棍” “末将知罪,末将告退”王奔强忍住心中的气愤,就要离开。 ... 第六十二章 二战潍岛(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谁知,厉九霄并未允许他离去,反而扯起嗓子,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王奔听令” “是将军”王奔压着心底的火,无奈地单膝跪拜在元帅面前。【全文字阅读.】 “怎么,沒吃饱饭,大点儿声”老人皱着两道眉毛高声喝道。 “是,将军” “本帅命你率领两千兵马,其中安排联弩手,准备二十枚烈火神鸢,到潍岛南面的海岸线上驻守,只等敌军一接近海滩,立即对其进行阻击,明白了吗” “明白,末将领命” 王奔接过令箭,怏怏地走出大帐,军营中正赶上吃饭的时辰,将士们吃的都是绿豆饭,为了让作战时不会因为炎热受不了,那些身强体壮的军人全都大口大口地扒饭,王奔端着土碗,却一点胃口也沒有,厉九霄的过分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让他到最接近敌人的地方去,直接面临最大的危险,分明就最可能演变为“送死”,那个老人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厉九霄是想试验他究竟是不是洛猛派來的监军吗 “他奶奶的,危险就危险,死就死,我王奔又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鼠辈,为了不让洛将军蒙受不白之冤,我姓王的今天就豁出去一把,跟他厉九霄杠上了” “王将军,你嘛嘛咧咧地在嘀咕什么呢”一名副将像是发现了他的异常。 “不,沒沒有,你们还不快点吃饭,敌军都已经离潍岛不远了,快去吃饭,听见沒”王奔咬咬牙,不再说话,开始勉强自己吃起饭來,要打仗,即使再沒胃口,身体里也不能少了“钢铁”。 饭后,王奔召集好两千兵马,带上联弩和二十枚烈火神鸢,纵马往潍岛南海岸驰去,路途中,他不时侧头回望,每次望见跟随在他身后的士兵们,都不自觉地感到无可奈何。虽然两千兵马已是全军差不多一半的兵力,但相比起敌人來,实在是少得可怜,而且,这些将士大多都是厉九霄的手下,自己的旧部还不到十分之一。 王奔越发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厉九霄玩弄于股掌之上,到如今,已然充当了诱饵的角色,如今他只能做好临时准备,让几名先将组织一群群士兵,一人举两杆战旗,靠近海岸之时,命令他们使劲挥舞,或许能一时迷住敌人的眼,以为他们兵马众多,不会立即发动强攻。 跟着洛猛驻守南海十來年,王奔自认还是积累了丰厚的水战经验,敌军人数比友军多出近一倍,水陆交界处,对水军來说是非常关键的位置,因此必须尽快赶到,可是厉九霄手下的兵都是习惯陆战之人,尾翼更多的还是步兵,行军途中,有时不免会有人掉队,副将门能停下來等待后面的人,王奔可有些不耐烦,到达潍岛南岸时,敌军的影子已经能看见了。 “停马,传令布下星罗阵,短刃兵和弓箭手备战” 所谓的“星罗阵”,是大平军在攻防战中使用的一种常见阵势,潍岛是小丘陵遍布的地形,大平军为发挥其本身的地形战优势,王奔特地选择了这种战术,将士们可以自然而然按照丘陵的形状在各个散点上布军,若敌军冲上岛來,也能利用自然屏障作为掩护。 王奔一马当先,到海岸边举目眺望,远处的黑影正在风一般地逼近,而就在此刻,海上突然驶來一只小船,船上的人满身血污,眼见接近海岸,他不顾一切地跑上岸,跪倒在将军面前。 “怎么回事,被敌军发现了”王奔认出此人正是他之前派出的探子,可沒想到如此快就返回了岛上,还挂了重彩。 “将将军,那些敌人想要一举包围潍岛,让我军作困兽之斗,可能我军需要随时准备突围” “什么那我们周围就沒有别的援军,前天我不是派人和你一同出海,他去通知洛将军了吗” “不行了我听说浅羽王抓了一名探子,应该就是小人的同伴,他他恐怕早就”探子吃力地说着话,想要站起來,身体却已经不再听使唤,他的伤太重,尽管睁大眼睛望着王奔,将军的面容却变得越來越模糊。 “喂,你振作点” 王奔伸手扶住探子的身躯,才发现探子嘴角渗出血,停止了呼吸,而敌人已然接近浅海,正叫嚣着要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兄弟们” 王奔举起手中长枪,高声呐喊。 “全都听着,若是你们是为了大平国而战,就请把你们全部的信任和力量都交给我王奔,因为我相信,即使我们身陷陷阱,也绝不会有一人退缩、逃跑,大家战斗吧这一战,咱就跟敌军拼了” 王奔这一高喊,气势十足,众将士齐声响应,似乎就在这一刻,他们不再因为和先行官之间的隔阂而显得自顾自在,烈火飞星战旗扬起的刹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亮出兵器,要与敌军决一死战。 灰色的天空,在大平军和瀚澜军接触的瞬间,变得更加昏暗,眼见敌军战船凶猛袭來,王奔令旗一挥,飞蝗般的弩箭,透着点点寒光,如流星般冲破灰雾,疯狂乱舞,沒等敌人的先头部队靠岸,船上的士兵已接连倒下一大片。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二章 二战潍岛(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他娘的,又是联弩,本王就不信我八千军队还拿不下一个只有五千兵马驻守的潍岛”浅羽王咬牙切齿地举着手中的长刀,任凭先头部队和对方交战,也沒有让中军跟上,他虽然想为归海崇浪报仇心切,却知道大平军联弩的厉害,他情愿牺牲一些士兵,也想要看出联弩的破绽。给力文学网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王奔率领着弓箭手和短刃兵和瀚澜军展开了残酷的搏斗,瀚澜军中有近一千人扑上了潍岛,却仍然无法攻破大平军的阵势,浅羽王不禁惊讶,他压根儿沒料到,如此简单的小丘陵地形,王奔竟能用一种最古老的阵势将他们抵御半日,而瀚澜军中,纯粹的武士极为众多,一旦杀红了眼,根本不顾死活,一个劲想要往前冲锋。 “传本王的命令,中军不可追随前军恋战,兵分四路,照后军击锣指示,速速包围潍岛”浅羽王惟恐如此乱战下去,自己的军队反而要吃亏,连忙提前下达了包围的指令。 王奔和将士们仍在岛上浴血奋战,尽管他们的勇猛震撼了敌军,但兵力终究太少,近黄昏之时,大家都渐渐露出了疲态,回头望望大营的方向,他已不止一次这样回望,可厉九霄的主力部队还沒出现,而敌军偏偏开动战船,四面排开,一个个都在准备弓箭,企图包围整个潍岛,天色越來越暗,王奔开始担心起來,若是援军还不赶到,只消天一黑,大平军如何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对抗熟识水战的瀚澜蛮族。 “王爷,敌人似乎沒有再用联弩和那些木头火鸟了” 瀚澜军主战船上响起一名探子惊喜的声音,浅羽王心中顿时一亮,果然不出他所料,大平军烈火神鸢数目有限,尽管烧毁了他几十艘船,但敌军竟真沒再使用,而敌军联弩队,正在不停地上弩,原來这厉害的联弩,亦有一个大大的缺点,一弩虽能发数十箭,可上弩需要的时间却比普通羽箭多出十倍,随着战斗的激烈化,中长距离箭战变成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战,弩手上弩的时间明显变得越來越少。 “真是天赐良机啊快传本王的命令,中军继续封住潍岛,不许敌人逃走;后军马上跟我下船登上潍岛,直捣敌军大本营,逢敌开杀,一个不留” 瀚澜军接到命令,似乎早已等不及了,一片喊杀声震彻天地,连浅羽王的呼喝都已迅速被海潮声和冲锋的呐喊淹沒,王奔的前军终于抵挡不住了,很快陷入寡不敌众的困境,士兵们乱作一团,也不知刀枪下究竟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整个军队仿佛变成了被捅破的蜂巢,进退失据。 这时,海上突然刮起大风,灰暗的云被吹散了,夜幕却即将降临,大平军的士兵们拼命挥舞着战旗和武器,尽管仍在拼死抗敌,也难免衣发散乱,显得狼狈不堪。 浅羽王一眼望见了手擎长枪的王奔,策马上前:“唰唰”两声,从腰间拔出双刀,如饿狼扑食般朝对方猛冲过去,王奔挺枪來迎,却因之前背后已经负伤,而无法使出浑身之力,他与敌人交战不到十个回合,便被浅羽王一刀砍中大腿上沒有被盔甲保护到的地方,一片皮肉被生生削下,疼得他“啊”地发出一声惨叫,眉头吃紧地皱到了一块儿,表情十分痛苦。 原來,浅羽王所使的双刀并非普通腰刀,而是瀚澜贵族武士特有的“隼喙刀”,表面看來,它和普通的腰刀造型差不多,可怪就怪在这种刀的刃口往里弯曲了半分,犹如猛禽之喙:“隼喙刀”伤人异常厉害,即使只让中刀的人伤了一条口子,使刀人将刀往回一拉,就能将伤口拉大数倍,造成对方重创。 王奔咬牙忍住疼痛,奋力抵抗,但胜负早已分晓,他几乎陷入了垂死挣扎的状态,浅羽王见他差不多失去了还手之力,脸上不禁浮起狰狞的笑容,手起一刀,朝他当胸搠去。 “可恶”王奔大吼一声,竭尽全力举枪一撩,浅羽王的右刀被拨到一边,左刀却狠狠劈了过來。 一瞬间,两人齐声惊呼,王奔的肋下中了浅羽王一刀,但浅羽王的肩窝也被对方一枪刺中,兴许是刺穿了肩胛骨,他疼得浑身猛地颤抖起來。 “王爷”一名副将目睹了这一幕,连忙飞马奔來,挡在浅羽王身前。 “该死的家伙,只剩下半条命,居然还能伤了本王” 浅羽王根本不理会那名副将,执意要亲自结果王奔的性命,不料探子飞马來报:“王爷,不好了,中军传來情报,我们的包围圈沒能封住潍岛,反而遭到一些來历不明的战船突袭,已经陷入危机对方,对方战船上总共怕是有四五千人” &nbs p;“什么” 浅羽王惊得张大了嘴巴,连刀都差点儿沒拿住,先前还得意忘形的他,此刻竟陡然变得面如白纸,四五千人,來历不明,为什么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会來协助大平军。 “退,快跟本王退回海上,快呀” 他一慌神,忙传令主力军后退,好尽快返回海上,支援中军,不料,他还沒來得及动身,身后响起了潮声般的马蹄,岩山后绕出一支大平军,中央的战旗上,书着一个巨大的草体“厉”字,一员老将身披锁子亮银甲,手提板门大金刀,正是镇山将军厉九霄。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三章 宝刀老矣(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当人老时,心虽不愿服老,但身体仍然阻止不了变老,当人老时,他们兴许会庆幸自己还有机会在生命终结前拼上一把,却常会在获取胜利之后忽略了其他,当人老时,田园之乐相比起金戈铁马,虽沒有战场的驰骋,心,亦可为指向另一种生活,只要能看透这一点,便是每日粗茶淡饭,也能得到幸福;反之,变相的奢侈,就会招致灾祸, 浅羽王彻底震惊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中了大平军“请君入瓮”的圈套,原本他想困死大平军,谁知被对方反将了一军。虽然瀚澜士兵熟悉水战,可从外围袭击他们的四五千人亦都是临近岛州的“渔霸”之众,厉九霄的两个儿子厉研、厉竞沿路招募他们成为临时军队,给其好处,这些人自然会为丰厚的回报暂时效忠于厉家军。 “爹,您看,敌军已经开始慌乱了”厉竞正在父亲身旁指着乱了阵脚的敌人。 厉研却瞧见了身负重伤的王奔被几个士兵抬回,不觉有些心寒:“爹,如果我们早一点出现,王将军他是不是就不会伤成这样” 厉九霄沒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妇人之仁,你可知道这种想法是兵家大忌” “爹” “你闭嘴,王奔率领先头部队,作为诱饵,目的就是要将敌军统帅引上潍岛,我们才能和周边各岛州的渔霸民兵团进行里应外合,这个计策虽然是我执行、择人,却是皇上的谋略,你若是对为父有意见,就是对陛下有意见” 厉九霄一通斥责,厉研不吭声了,战场之上,也沒有足够的时间能谈论已经发生过的事,厉家军在元帅的指挥下,很快和敌人展开了最后的生死决战。 “姓厉的老儿,少在那里猖狂,看本王亲自來取你首级”浅羽王眼见自己军中将士变成被敌人里外夹击,越发慌乱,就算他再能沉得住气,这时也开始气急败坏起來,他举起双刀,恶狠狠地圆瞪两眼,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朝着厉九霄冲去,劈面就是两刀。 “中了王奔一枪的家伙,即使你有神明护身,也敢保证能战胜老夫,可笑”厉九霄大刀一挥,看似只有一招,实际上却是以飞快的速度挥舞了两下,只听见“铛铛”两声,浅羽王的双刀竟被两股奇巧的劲力荡开,老将大刀过处,在黑暗中划下一条金色的弧光之线。 浅羽王大吃一惊,这个两鬓斑白、胡子一大把的老将竟有如此身手,更可怕的是,厉九霄的刀法非常精妙,舞动之际,只见刀光,难以分辨刀光笼罩下的他究竟哪个是真身,哪个是人影:“隼喙刀”被老将的金刀封住,浅羽王拼命寻找着空隙,想要下一记狠手,却迟迟无法找到一丝破绽。 “已经战败的家伙,就别再逞英雄,把脑袋留下,让你的手下给你收尸,让归海慕远那小子气到吐血而亡吧”厉九霄大喝一声,刀法骤变。 “呀,” 夜空下,瀚澜士兵们就听见浅羽王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原來厉九霄那“夺命一刀”,已将他的头盔硬生生劈成了两半,鲜血从散乱的头发中迸射直出,他含恨倒在了血泊里,他输了,绝望地输掉了这场战斗 “老宗浦对不住,我沒能沒能”他躺在地上,只觉得大地在颤抖,一切都在颤抖,平日里,不甘心的时候,只要向海神祈祷,就可以在神面前把现实中的所有痛苦道出,可在敌将的刀下,他连向海神忏悔的机会都失掉了。 “爹,浅羽王死了”厉竞下马上前,取下了敌军元帅的首级,提到父亲面前,脸上露出无比喜悦的笑容。 “陛下,太后和公主回來了” 邢定天正在批阅奏折,忽听偏殿外传來宫女的禀报,立刻搁下手中的笔,起身便见一身风尘仆仆的冷星桓和邢定霜走到了殿门前。 “霜儿,给你三哥请了安,你先回去歇息吧”冷星桓见女儿行了礼,先遣退了她。 邢定天上前握住母亲的手,又惊又喜:“母后,您总算和妹妹平安归來了,霜华治水成功,全仗母后的功绩,儿子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见到您的心情” 冷星桓微笑着摸摸儿子的头,携着他坐到一旁:“娘在归途中,也接到了京城的捷报,潍岛一战,你别出心裁,任用厉九霄为前军统帅,沿路集结岛州渔民成为临时水军,沒让洛猛费掉一兵一卒,就大败瀚澜浅羽王,果真有你爹当年的风采啊” “其实这场战斗过后,我已察觉到瀚澜国此次派出浅羽王,仍旧是骚扰居多,也许,归海慕远是故意让我们感到迷惑,分不清到底哪一次是骚扰,哪一次才是真正举兵进犯,此人依然是个危险人物”邢定天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等厉九霄回京、你封赏他之后,接下來预备怎么办呢” “我想派出一名密探,潜入瀚澜国,最好能接近归海慕远,弄清楚他究竟在策划什么阴谋,而且,我始终觉得,瀚澜军中好像有熟悉大平国情况的人,在给归海慕远做谋士,若密探能找到这个人并把他除掉,我们无疑能省下很多力气” 听了邢定天的话,冷星桓沉默了片刻道:“依为娘看,你的想法是好,可这样的密探,该让谁來做,如今你登基还不到一年,身旁几乎沒有什么心腹臣子,要找一个身手利落、懂得伪装又能让你绝对信任、肯为你深入虎穴的人,实在是难上加难” 第六十三章 宝刀老矣(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但母后亦不能否认,这个的确是最好、最省时省力的办法,不是么,既然孩儿能说出这话,就证明我可以寻到这样的人,因此,封赏厉老将军和厉家军的事,便想以我的名义拜托给母后了”邢定天淘气地把头靠在母亲肩膀上,做了个鬼脸。 冷星桓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了他一把:“小鬼头,你看你这像个什么皇帝样儿,你啊可别借着找寻密探的名义,暗地里偷懒就好,要是娘发现你偷懒不想处理国事,即便你是皇帝,我照样要像从前在梓京时那样,用扇子敲你的脑袋” “呐,您就是答应我,代我给厉家军赏赐了嘛,行了行了,您快去歇息吧别累坏了身子”邢定天撒娇似地推着母亲到偏殿后门,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耽误了母亲长途跋涉归來的休息时间。 回到宣泽宫,冷星桓让宫女准备好了浴具,正要准备沐浴后进寝宫歇息,忽然,蓝儿从外进來,拿着一封书信,呈到了她面前。 “这是谁送的信,怎么沒有落名”她接过信看了半天,只在信封上看到“太后千岁亲启”六个字。 蓝儿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只听书礼署的人说是从南海边关送來的,说是一定要让我亲自转交给您” 冷星桓带着疑惑,打开了信封,当看见信的内容时,不禁一惊,这是一封用血写成的书信,字字悲愤,署名竟是南海边关大将王奔。 皇城顶上,悄然升起一轮红日。 但是,这个早晨的太阳,那抹红色并不刺眼,也不迷人,反而让人看了,内心会不自觉地感到有点郁闷,厉九霄骑着高头大马,两个儿子紧随其后,一路昂首挺胸走到皇宫大门前,下马时,他将身旁的洛猛硬是挤在了后头。 洛猛咬着下唇,粗壮的独臂不时想抬起來,却最终忍下了这口气。虽然他不愿意花太多工夫和一个六旬老人冲突,但厉九霄在潍岛一战中把王奔拖去当了诱饵,白白令他的得力助手身负重伤,他无法不耿耿于怀,他打算上朝之时,将此事禀明皇上,绝不能让厉九霄继续飞扬跋扈。 不久,邢定天便出席早朝,而和以往不同的是,皇帝的宝座旁边多了一面竹帘,帘后,众臣隐约可见一个妇人的身影,分明是诚武太后冷星桓。 “朕今日召见众卿,乃是为南海诸将士潍岛一战告捷报进行嘉奖,而此次正值太后从霜华治水归來,可谓双喜临门,因此,朕决定让太后垂帘列席,前來嘉奖各位大将,其余副将、先将的奖赏,已由军户司拟好方案,朝上便不用特别宣读,由承旨发出函件到各位将军手中,派发给属下”邢定天说着,向母亲抬抬手,使了个眼色。 “皇上英明”文武百官齐呼万岁,持圭躬身。 “镇山将军厉九霄上前听封” 承旨打开太后诏书,高声宣读。 “太后有旨,加封厉九霄为左御史令大臣,速上前领旨谢恩” 什么御史令,厉九霄惊得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御史令并非武将职位,而是文官,共三名,乃是协助天子处理行政事务的大臣,比起从前担任邢定邦太傅的时候,官位的确由从二品变成了正二品,可他一个武将,突然变了文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后,这是”邢定天同样沒料到母亲会下出如此旨意,悄悄发出声音,但朝堂之上,他身为君主,不便细问,冷星桓也仅仅向他做了个手势,沒有回答。 “太后,臣有疑惑”老将沒有立刻接旨,不服气地站了出來。 “厉将军,你是想问本宫,为何要赐你左御史令的官位吧”冷星桓的声调异常平静,听在厉九霄耳里,却发觉这个职位似乎早就被她决定了。 厉九霄跪拜在地,满脸委屈:“臣不明白,臣出身武家,自跟随老主人和武皇帝以來,世代都是武将,为何此战之后,会突然被封为文臣,若是如此,臣宁愿不要正二品官位,仍然做臣的武将,请太后明鉴” “将军是要本宫给一个明确的答复吧好,本宫就告诉你,因为你厉将军年事已高,此番战役过后,也该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本宫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作出如此决定,不想再让将军上前线冒险,而让厉氏一门忠烈子孙永享安宁,过上闲适、富贵的生活,厉将军老当益壮,本宫甚是钦佩,本宫相信,左御史令一职,将军绝对有足够的能力胜任” 冷星桓坐在竹帘后,厉九霄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这番话,却令他全然无法反驳,莫非真是因为他老了,事情才会变成这样,怎么想來想去,始终弄不明白呢然而,他不敢违抗圣旨,邢定天也一言不发,他只好走到承旨跟前,接下圣旨谢恩,颤巍巍地退了回去。 “破虏将军洛猛上前接旨,太后有旨,南海边关守换由林时宇担任,洛猛之子洛承威接替大将王奔为副守,由于霜华郡治水成功,洛猛生于霜华,熟悉当地民情,特调往霜华郡朔芳郡守府,担任新郡守,明日即刻前往上任” 承旨的话音落了,满朝一片黯然,洛猛低着头,上前接下圣旨,悄悄望了望竹帘后的冷星桓,他沒有像厉九霄一样觉得奇怪,或许,他已无力去询问事情的原由。 这一天的早朝,在“封赏”完潍岛一战的几位功臣之后,匆匆地收了场,留在朝堂上的,只是一片看不见却令人感到窒息的迷雾。 第六十三章 宝刀老矣(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为什么您为何要那样做” 刚一退朝,邢定天便不顾皇帝的样子,追着母亲一直到了宣泽宫。给力文学网 “母后,我一直以为您是一位英明的人,才放心拜托您代行我的旨意封赏功臣,可是我根本沒想到,您竟然如此是非不分,把厉老将军封作文臣,又调走了洛将军,还卸了王奔的官职,您这种做法,若要我说实话,我完全无法苟同” “定天,你的意思,是觉得娘这件事做错了”冷星桓停下脚步,在石桥上缓缓转过身來。 “很抱歉,母后,儿子不怕得罪您,就是如此”邢定天坚定地点头道。 冷星桓望着儿子的眼睛,沉默了一阵,重新开了口:“定天。虽然你并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但你的个性最像你爹,为娘又怎会不知你心中所想,在战略方面,你的确继承了你爹的才干,可识人方面,你的经验还浅,如果我告诉你,如今的厉九霄已不再是从前,而变成了一个因为立功受奖就得意忘形的跋扈将军,你还会反对我的决定么” “您说厉将军得意忘形,母后,厉将军已经六十岁了,老人家到了这个年龄,都会变得比较孩子气一些,这不过是很正常的事” “的确,仅仅因为这个,我断不会封他做御史令,不过,你也应该再听娘一句话:一锅水需要煮沸才能放心饮用,但若是烧水的时候忘记了时辰,沸腾了还在继续往火里添柴,要么是水被烧干,人沒办法喝上一滴;要么,就是沸水从锅盖喷涌而出,浇灭下面的火焰,这两种结果,都是失败,不是吗” “难道厉将军他” “前些天,我接到王奔从边关送來的书信,字字用血写成,厉九霄竟然怀疑他是洛猛派到他身边的监军,将他这样一员大将送到敌前充当诱饵,尽管最后诱敌成功,战胜了敌军,但王奔已身负重伤,几近垂死,如果是从前的厉九霄,绝不会如此多疑,甚至让一个比他整整小了一辈的将领前去送死,可这一次,他偏偏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为娘虽然常年住在深宫之中,但毕竟年轻时做过将领,带过兵,为将者心胸这样狭窄,我怎敢再让厉九霄去守卫南海边关” 母亲恳切的一席话,才让邢定天恍然大悟,然而并沒完全消除他心头的疑问:“那洛将军和王奔呢” 冷星桓叹了口气:“王奔虽然写血书上呈我,告发厉九霄,可他办事实在操之过急,他以为这样能保住洛猛,让厉九霄所有的怨气都发在他身上,而实际上,他的做法反会更让厉九霄觉得,是洛猛在背后安排他的心腹,故意参他一本,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若是厉九霄与洛猛还同朝为官,极有可能演变为两人各自召集门客势力,开始和对方冲突,一旦京官中的重臣间形成朋党之争,后果将不堪设想” 邢定天不再反驳了,沉默良久,他才向母亲道别,返回自己的寝宫,陷入了思考,从小到大,他都把母亲的教导当作箴言,可如今,他竟发觉,他也和妹妹邢定霜一样,从前的日子里,他并沒能完全了解冷星桓。 冷星桓是个女人,但相比起很多七尺男儿,她的坚韧和霸气远远超过了他们,即使从表面上看,有些事做得的确过分,人们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推翻她的观点,邢定天从來沒见过母亲生病,是冷星桓自幼习武、一直未曾倦怠的缘故,才使她有了超乎寻常的精力,不,他突然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在母亲的灵魂中,恐怕根本就沒有“辛苦”两个字的存在,只要是为了国家,为了她那已经不在人世的丈夫,还有她所爱的子女,只要大平国在改变、在进步,对她來说就是最大的欣慰。 “三郎。虽然你将來不一定能有机会治理天下,但面对困难和痛苦,你仍然要习惯将它们变成另一种乐趣,才能磨练你的意志,让你的臣民为你欢欣鼓舞,否则,你的身心就会变得疲惫不堪,最后只剩下空洞的躯壳,不再完整了” 他突然回想起童年,那时候,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冷星桓担任代辅,便对他说过这句当时听來异常深奥的话,而此时的他,已是一国之君,若要当好一个皇帝,必须学会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一瞬间,邢定邦的悲剧浮上心來,年轻的皇帝终于握紧了拳头 “全军集合,阵列” 一大清早,左御史府大院里的鸟儿就被一个苍老却浑厚的呼喝声惊得到处乱飞,枯黄的树叶像是在应和,簌簌飘落。 “将军在上,将军神威” 跟着又是一 片响应之声,听那调子,起码全是五十多岁的老兵,就沒几个年轻人。 “哎哟,我说老头子,你到底有完沒完呀,你现在是文官,不是将军了,每天还练什么兵,厉竞早就被你搞得走火入魔,你还想厉研和孙子们都跟你一块儿疯啊”厉夫人刚从房间里出來,一见丈夫如此,连忙上前要将他拖回去。 厉九霄沒好气地回头冲着妻子哼了一声:“老婆子,你烦不烦,是不是每天都要來念叨我几句,你才开心” “行行行,我不念叨你呐,厉研,你让他们都下去,你爹不舒服,要回房歇息”厉夫人向大儿子使了个眼色,厉研点点头,就要遣散那些老兵。 ... 第六十三章 宝刀老矣(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谁都不许走,继续给我练着” 厉九霄双眼一瞪,厉夫人和厉研顿时都僵在了那里,而正当老将要继续“练兵”时,家丁忽然來报:“老爷,皇皇上驾临咱府里了” “皇上來了”厉九霄不禁万分惊喜,他记得前霓月公国时代,下臣就把君主驾临自己的住处当作一件天大的喜事,如今,邢定天來了左御史府,莫非是他重新做回武将有希望了。 “快,大家赶快跟我前去迎接圣驾” 说是接驾,老兵们在厉九霄的指挥下,自然而然排成了齐整整的两支队伍,他们一个个都來不及脱去身上的戎装,似乎还努力要表现出战士的风范,不一会儿,身穿微服的邢定天,带着几个侍卫走进府中,一见上上下下都是军营的气氛,不由得绽开了笑容。 “厉将军如今做了御史令,还身穿盔甲,把旧部的退役老兵们带在身边练兵,果真是风采依旧、宝刀不老啊” “陛下说哪里话,老臣已经被封了御史令,早就不再是什么将军了,之所以带着兄弟们每天练练,也是怕身板儿就这么废掉,还不如这样舒活舒活筋骨,您啊也别叫臣为将军,臣这把老骨头可受不起这称呼喔,您瞧瞧,老臣只顾着管兄弟们,怠慢了陛下,陛下请里边落坐” 厉九霄想要行一个跪礼,邢定天却伸手阻止了他:“将军甲胄在身,朕又是微服私访你的府邸,这大礼就免了吧再说,朕也不想进堂内歇息,今日來此,纯粹是想前來看看你,也想和老营的将士们切磋切磋,不然朕的身板可会比老将军你还容易生锈呢” “陛下,这这怎么行呢您是万金之躯,万一老臣跟手下不慎伤了贵体” “将军不必担心,朕今日先让侍卫出手,你和你手下的将士大可和朕的侍卫较量一下,一点都不用客气” 邢定天的口气像极了玩笑话,却撩动了厉九霄的心弦,老将越发想证明给这位年轻的皇帝看,他和他老营的兵全都宝刀未老,于是,他兴冲冲地朝身后喊道:“仲源,你出來吧” 仲源是自少年时代便跟随厉九霄的副将,今年五十六岁,留着两撇尖儿上泛白的小胡子,个子不高,身体却长得非常结实,年过半百也沒有发胖,他往前一站,先向邢定天拱手施了个军中礼,就到兵器架上取來一支又粗又长的铁枪。 邢定天微微一笑,朝着身后招招手:“邢徵,就由你來和这位仲将军比试一下吧” “陛下放心,小人绝不会鲁莽行事,就跟仲将军过几招,点到为止”回应的是一个看來和邢定天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年侍卫,面如璧玉,唇红齿白,身材也显得有点瘦长,若说邢定天平日里打扮像书生,这个男子简直像前霓月公国银桂达官贵族手下供养的美侍童,而且乍一瞧去,那秀气的模样,那单薄的身子骨,仿佛连风都能将他吹倒。 老兵们见这男子走上前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若非皇帝在场,他们一定会气到暴跳如雷,厉九霄着实也吃了一惊,以前怎么从來沒听说过,邢定天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侍卫,而且,这个长得如此斯文的小子,皇上竟派他挑战身经百战的仲源,难道是在让着自己,好找个合适的理由恢复他的武将之职,老将心中渐渐觉得痒起來,悄悄上前拍了一下仲源的肩膀,仲源似乎也非常明白老将军的意思,镇定地点了点头。 “小人邢徵,奉陛下旨意,特來一会仲将军,还请将军多多指教”那秀气的男子走到仲源面前,抱拳施礼。 “邢徵,你姓邢”仲源听到他的自我介绍,有些诧异。 那男子点头道:“将军无须惊讶,小人童年时名叫六六,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承蒙吉兴大管事收留,把小人引荐给武皇帝,后來被派到梓京,成为当今陛下的侍卫,为答谢君主之恩,小人向陛下发誓世代效忠,陛下便将尊姓下赐” “原來如此,那么邢侍卫,你打算选择什么兵器,來接我仲源的马王铁枪呢” “就是小人随身所带的蛾眉刺刀”邢徵浅浅一笑,从背后取出两柄只有匕首般长、竹篾一样粗细的兵器,惹得在场所有的人几乎都爆发出一阵哗然。 “不自量力的小子,居然敢用这么短的兵器挑战仲源的马王铁枪”厉九霄在一旁喃喃自语,他差不多可以肯定,这个叫邢徵的侍卫绝对接不了仲源三枪。 一个老兵敲响锣鼓,仲源猿臂一挥,就听见那铁枪“呼啦”一声,宛如沉雷,朝前一扫,枪头逼到了邢徵前胸,邢徵纵身一闪,那一枪扑了个空,他却已经跃上半空,仲源举枪往上撩去,谁知邢徵的身法十分巧妙,一飘一忽,身子竟贴着长枪的枪杆滑下。 仲源大惊失色,这小子的功夫好生怪异,可他的铁枪太长,要回收已经來不及了,刹那间,邢徵手腕一翻,左刀直刺他的面门。 “天啊”众人不约而同地疾呼出声,但见仲源面色如土,呆呆地半跪在地上,邢徵正用右手的蛾眉刺刀抵着他的后颈,沒有伤他半分,而左手的刺刀究竟是何时换成了右手出招,连厉九霄也沒能看清,他的兴奋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仿佛秋日的阳光也变成了冰冷。 ... 第六十三章 宝刀老矣(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仲将军,小人多有冒犯,还请您海量汪涵,不要见怪”邢徵收起刺刀,扶起地上的仲源,拱手躬身,朝他施礼赔罪。 仲源窘得满脸通红,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狼狈地退回厉九霄身边,厉九霄将手搭上他的肩,满脸无奈,长长地叹了口气。 厉夫人像是看出了端倪,连忙推了推丈夫,故意提高了声调道:“老爷,陛下身旁人才辈出,你如今也见识过了,陛下难得驾临咱们府里一次,还是摆下宴席,款待圣上吧”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厉九霄才恭送皇上回宫,望着山的那一边只剩下半个脸的夕阳,老将仿佛看见晚霞中映着自己的脸庞,苍老而憔悴。 “老爷,咱们还是带着儿子、孙子们回鹤平老家去吧”厉夫人站在他身后,轻轻地给丈夫披上斗篷。 厉九霄像是根本沒发觉自己身上多了件东西,仍似一座岩山,立在院落中,岿然不动。 “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陛下今日驾临我们的府邸,才让整整一个月都不甘安定的你,现在却变得像个哑巴一样了么,从你被皇上从鹤平调來京城的时候,我就劝你托病在家,好让一家子平平安安过下去,你呢都六十好几的人,偏偏不服老,硬是要上前线,这次胜利了又怎么样,仲源是厉家军中最强的副将,如今才跟皇上身边一个小侍卫拆了三招,就败下阵來,潍岛一战,我看如果不是皇上聪慧,你也打不了胜仗,何必还要去逞英雄” “是啊你说得对,我厉九霄戎马一生,的确不想就此服老,可陛下此次驾临的真正目的,你以为仅仅是因为要给我敲警钟,让我服老,安心做我的御史令吗” “我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皇上还别有用心” “去去去,我是大平国的臣子,你对陛下怎能用别有用心四个字來形容” “那你究竟想说什么” 看见妻子疑惑的眼神,厉九霄的面色不禁沉了下來:“关于这件事,实在是我自己想得太过天真了,陛下此次借微服私访的名义前來,我怎么就沒想到当日我被改封御史令,陛下退朝后会去和太后谈及此事呢” “莫非从一开始整件事就是被太后决定的”厉夫人吃惊地拉着丈夫的衣袖。 厉九霄摸着胡须,思绪似回到了当日在朝堂上的一幕:“我记得那天,太后的语言中另有深义,此刻想來,很可能是有人向她告密,对了也许就是王奔,王奔被我当作诱饵,心怀怨恨,可能洛猛也在背后捣鬼,但是太后连同他们两人也一齐处置,洛猛调职为郡守,王奔直接免除军职,也许就是怕我和洛猛冲突,演变成朋党之乱,不过,太后这一手真是有够狠辣,竟然会令陛下也想出一条妙计,让侍卫打败我最得力的副将,将我彻底压垮,再也做不回武将,永远无法翻身了” “老爷老爷你别这样,说得跟你要战死沙场一样,被孙儿们听见,你会吓坏他们的” 厉夫人掏出手绢,擦拭着丈夫眼角的泪花,她从未看见厉九霄有过如此失落的表情,丈夫的泪滑落脸庞,她的泪却一个劲往心里灌。 “你明天就去见陛下,辞掉官位,和我们一家人回乡吧从前你做太傅的时候,仁皇帝亲政后,你不也能安心在鹤平赋闲吗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你反而无法找回那片恬淡之心了呢” 厉九霄握住妻子的手,忽然仰天长笑,笑得声嘶力竭、浑身抖震,猛地垂下头,沮丧万分:“说得好,夫人说得好啊可你知道吗自从仁皇帝驾崩之后,我最后一分恬淡的心,已经随着他去了那个世界,沒有了老主人,沒有了武皇帝,沒有了仁皇帝,我的灵魂中早就只剩下战斗了,太后做得沒有错,若是她放任我继续做武将,我恐怕真会有一天要变成恶魔吧但是,我心里最后一片土地却被摧毁,今后又该怎么活下去,厉九霄果然老了,我的金刀也一样老了” “母后,孩儿是不是做错了,昨日接到厉将军在鹤平身患重病的消息,我心里很是不安” 邢定天站在只剩下残叶的莲池旁边,两道剑眉紧蹙着,像是在自责。 冷星桓携起儿子的手,缓缓摇了摇头:“所有的人都沒有错,只是可惜,厉将军始终执着于战场,更放不下你那过世的大哥,就算告老还乡,他依然无法战胜自己的心灵,而且,这种病绝不是请了最好的大夫,就能治好的,定天,你心中除了自责,恐怕也在责怪娘吧娘又间接夺走了一 个人的性命” “母后” “定天,你必须明白,你是一国之君,本身就像一轮火红的太阳,而太阳要给万民带來光芒和温暖,它的内心就不能和常人相同,只是,红色的背后一定会存在黑色的影子,那样红色才会被映衬得更加美丽,你的背后,一样不可缺少黑影,那个影子,就让娘來做吧” 冷星桓唇边露着浅浅的笑意,一片红叶随着秋风飘了过來,她伸手接住它,慢慢举到邢定天面前,枫叶的影子投在脸上,显得格外清晰。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四章 独闯龙潭(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然而,要在事情发生前洞察一切,掌握先机,或许并非易事,甚至,人会付出更多意想不到的代价,成功、失败,只在一念之间,路上的荆棘,仍旧丛生,刺伤了人,亦迷惑了心, 蟾州城中,迎來了隆冬时节,街巷里到处都飘散着浓郁的梅花香。 自从潍岛一战后,南海边关沒有再传來瀚澜军骚扰的消息,皇帝邢定天和诚武太后冷星桓的威名更加得以传扬,邢定天已派出密探去瀚澜国,和大臣们商议制订新政策,而冷星桓则打算明年春天再带邢定霜出巡一次,准备将一些农作物种子发放给各地农户,减轻田税,着重发展大平国的农业。 然而,千里之外的瀚澜国,却似乎并沒有因为浅羽王军的战败而陷入慌乱,冬日的都城鸣海,异常平静,而归海家的王庭,更是平静得有点可怕。 “宗浦,太妃身边的侍女可萤想求见您” 归海慕远正斜卧在毛皮垫子上打盹儿,侍卫的通报忽然令他惊觉,身子微微挪动了一下,挥手示意让人进來。 其实,这个叫可萤的侍女,慕远不大喜欢她來和他见面,这姑娘右脸上有块紫色的胎记。虽然模样生得并不算特别难看,但那张脸始终让人眼前别扭,但是,她偏偏又是伊梨的贴身侍女,就算他再不喜欢这人,依旧得经常跟她打交道。 可萤走进殿里,四下环顾了一番,确定沒有人在窃听,才悄悄上前跪下:“宗浦,奴婢是奉了太妃之命,想向您要个人,不知国师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呢” 和别的侍女不同,大概因为可萤背后有太妃撑腰,她和慕远说话,能比其他人随意得多,慕远听了她这话,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伊梨想见鬼君,一解相思之苦,居然直接派侍女來找他要人,看來伊梨身边缺了男人三五天,比他半个月不碰女人还要难受。 不过,给伊梨随便找个男人,或许还不足以解决她的问題,慕远知道,继母喜爱的是鬼君,这个老男人本身虽不算极品,却似乎格外擅长那些东西,总能玩出点能让伊梨喜爱的花样,然而,慕遥如今回了王庭,正和鬼君一同秘密研制新式战船,要是鬼君还如以往一样天天往崇浪宫跑,被慕遥发现继母和这个男人有染,那小子一定会再次离开,永远也不回來。 他沒答复可萤的话,只让她领着自己去了崇浪宫,刚一走进伊梨的房间,就看见伊梨坐在窗边,右手支着下巴,一个劲唉声叹气。 “阿妈,叹什么气呢”慕远走上前,轻轻给她捏着肩膀。 伊梨甩开他的手,沒好气地哼了一声:“臭小子,你还知道來看我,还肯给我捏肩膀么,我看今天要是可萤不去找你,就算你阿妈死了,你都不会理睬吧” “口是心非,您什么时候希望我们做儿子的來探望了,是我沒有把国师给您带來,所以这气儿就干脆冲我身上发了不是” “贫嘴,慕远,我可告诉你,你若是要当我的孝顺儿子,最好就快点把鬼君还给我,你应该比谁都明白,要沒有我伊梨出力,鬼君根本当不了那个国师,就算现在他成了你身边的左右手,也仍然是服侍我的男人,我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伊梨转过头,冲着他蹙起双眉。 慕远心里发火,却故作平静,凑到母亲耳边道:“阿妈,别生气嘛,气坏身子不好,我就是太了解您的心情,所以才下了密令,派人去给您到处寻找年轻俊俏的小伙子,您呀,别成天老想着鬼君,他如今都已是半百的年纪,一天更比一天老了,您还指望他能继续给您快乐,您仔细想想,靠他,还能再靠上几年” 伊梨放下手中的丝巾,忽然转怒为笑:“慕远,你果然是阿妈的乖儿子,主意不错嘛,好,那阿妈下半辈子的幸福,就指望你了,至于鬼君,就暂时再借给你一段日子,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你要是找不來我想要的人,我下次再派人來见你,就非得把鬼君从你身边拉走不可,你小子当心点儿” “行行行,儿子给您保证,一定帮您找几个像我这么英俊的侍童,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 慕远笑着蹲下身子,拾起地上掉落的一支玉钗,小心地插在伊梨发髻上,躬身行礼后,缓步朝门口走去,谁知伊梨望着他转身时的背影,两眼顿时发直,天啊她竟然到现在才发觉,慕远长大了,成熟了,不论是容貌、身材,还是举手投足,都像极了他父亲归海崇浪。 “慕远”她站起身, 情不自禁地叫住了他。 ... 第六十四章 独闯龙潭(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慕遥咬着牙关,一路去到海边,或许坐在石头上倾听海浪翻涌的声音,都比对着亲人们更安心一点。(.)小小的石子,一颗接一颗,被使劲地扔进海里,一眨眼,便被浪花卷去,再也看不见、寻不着。在他的建议下,慕远和鬼君再次设计出全新的战船,那时的他却并不知道大哥会派浅羽王前去骚扰大平南海边关。直到浅羽王大军战败的消息传来,他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鬼君向大平放出的烟幕,让大平军只注意到瀚澜国的骚扰,另一方面则是故意试探邢定天的实力。若是瀚澜军胜利,慕远便能更快对大平国发动总攻;若然战败,亦能使大平人开始显露出骄纵的情绪,压根儿想不到瀚澜国背后还蓄谋着“新战船事件”。 然而,更令慕遥觉得寒心的,并非那个从不露出真面目的所谓国师鬼君,而是兄长慕远为了潍岛一战,不过那样短的时日,就牺牲掉浅羽王及其麾下数千兵马,这位宗浦接到战报,居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更别说设祭坛哀悼战死的将士。面对慕远的冷血无情,他甚至不知自己究竟还能在这个毫无温暖的家呆上多久。 “归海慕遥,你真是个大傻瓜……你竟然那么容易就听信了大哥和鬼君的话,没事去帮忙造什么新战船啊?你怎么会那样轻易就被他们俩灌了迷汤?霜儿,霜儿……我想你也就罢了,可我为了见到你,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居然会没头没脑地做出这种事……如果两军果真交战,就算我们能一起远走高飞,又怎么对得起那些在战场上丧命的人?”他越想越郁闷,嘴唇几乎都要咬破。 “懦夫,真是个懦夫。”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慕遥回头一看,不远处的岩石上竟站着一个瘦高个子的青年。 “你是谁?我们似乎从来没见过面,为何莫名其妙骂我为懦夫?” “我来自乌汀国,当然和你素未谋面,更不知你是何身份。不过,之前听你自怨自艾的那番话,枉费你生着一副勇士的躯壳,内里却是一堆稻草。”那人不慌不忙地回答。 “你这是什么意思?”慕遥捏起拳头走上前,喝斥着他。 “口口声声不想认命,却仍然被命运控制,因为命运而犯过了一次错,不但不想办法补救,反而怨天尤人。如果我是你,就算拼上性命,也会竭尽全力去找到最合适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心愿,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即使不能成功,同样会为自己感到欣慰。可你呢?只会对着大海发泄不满,没有半点积极的行动,一样身为男子汉,我简直为你感到羞耻。” 那男子说完话,连看也不看对方,便径自朝远处走去。慕遥起初倒是很想和他斗上一场,谁知此刻双脚却像突然不听使唤,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望着那人离去的影子,他心底无意间产生了另一个疑问,这个人真是来自乌汀国吗?怎么听他的口音,更像大平人?可是,等他回过神来,那男子早已消失不见,身后,海浪拍打着岩石、沙滩,再度搅乱了心绪…… 战船?瀚澜国制造战船的秘密基地,究竟在什么地方?他们制造的新式战船是什么模样?到底会对大平国造成多大的影响呢? 半夜里,邢徵在崇浪宫的院中踱来踱去,自从那日在海边无意中遇到慕遥之后,脑海里就接连不断地涌上一串串疑问。邢定霜与慕遥的事,他多少听邢定天提过一些,也知道这个瀚澜国二王子和他大哥不同,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然而,慕遥参与了新式战船的制造,分明受到过兄长的欺瞒,还是在浅羽王前去大平南海骚扰之前发生的事,恐怕宗浦慕远在酝酿着更可怕的阴谋。 伊梨的寝宫中,不时传来她与侍童欢爱的呻吟声,邢徵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不过他非常庆幸,来了这里半个月,那个虎狼太妃只召过他三次,而且次次都被迷香弄晕了过去,他们之间任何出格的事都没发生。 外面敲响了更声,他才再没听到那些声音,许是侍寝的侍童完成“任务”,被送出太妃寝宫来,回了自己的屋子。邢徵正想回去,忽然听见守在崇浪宫门前的可萤好像在对什么人说话。 “国师,太妃已经歇息了,您赶明儿再来吧。” “唉,看来太妃是只见新人笑,忘了旧人哭呢,好,她不想见我,我走便是,也许我只能等她厌倦了那些黄毛小子,才能重新牵起她的裙角吧。”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个操大平国口音的男人?邢徵悄悄摸到围墙旁边,施展轻身法,纵身一跃,跳到围墙顶上。他朝下仔细一看,只见和可萤搭话的男人已经离开了崇浪宫,正缓步朝一条小巷里走。看这个戴面具的中年男人走路的姿势和脚步,邢徵断定他不懂武艺,于是一个“平沙落雁”,轻轻落在崇浪宫外,就势跟了过去。 山岩间,小路迂回,邢徵跟在鬼君身后,越发觉得古怪。夜半更深,这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却独自在如此僻静的路上行走,到底要上哪儿?道路越来越窄,过了一会儿,他跟着鬼君钻进一个狭小的岩洞,原本他以为洞穴幽深,不料进洞之后,只过片刻,眼前豁然开朗,里面竟别有洞天!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最快最新章节,请访问【】请牢记我们的域名:.,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独闯龙潭(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为太妃寻找侍童,对侍卫们來说,并不是一件好办的差事,瀚澜国的冬天,比大平国冷得多,寒风刺骨,连浅海上都浮起了冰山,大街上出沒的人越來越少,仅仅要寻找一个生得俊俏又身强体壮的小伙子,都难上加难。 差不多五天过去了,库尔托等人才找到四个小伙子,但其中有两人似乎并不是非常乐意进崇浪宫,库尔托担心他们泄露了秘密,便和手下一同将两人带到隐蔽处,用绳索活活勒死了他们,将尸体绑上石头,沉入大海,可是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人,太妃会满意吗 库尔托让手下先将两个青年送进崇浪宫,独自在街上游荡,正纳闷着,猛可里,一个墨绿色的身影从眼前闪过,他不禁愣了一下,只见对面的小道上,有个看來二十几岁的男子正牵着几匹马,一路走一路叫卖,这小伙子虽然身形有点瘦,却很结实,他穿的是一身粗布衣裳,英俊的脸却偏像名画里的翩翩公子,似乎不是本地人。 “喂,这位兄弟,你跟我过來一下,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库尔托像是看到了福星一般,连忙上前和那人搭讪。 “兄台,你是想买匹马么”那人牵着马跟他走到一条小巷里,仍然三句话不离本行。 库尔托转了转眼珠:“那你就当我是买马的吧不过看你穿着这种衣裳,想必还沒卖出几匹马吧我呢看你像是外地來的,这儿有笔更大的生意介绍给你,只要你肯接,包准比卖马强上千百倍,一辈子都不用愁钱了” “是吗我一个外地來的马贩,跟兄台又素不相识,你就介绍大生意给我,这热情也有点太那个什么了吧” 库尔托见他怀疑自己,摇了摇头,从口袋里取出一块令牌:“你看,仔细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叫海神令,我其实是瀚澜宗浦身边的侍卫,我们太妃正在拜托宗浦,给她老人家找几个小伙子做侍童,只要你答应一声,我立刻就带你去王庭见宗浦和太妃,要是能将太妃服侍好,那就马上荣华富贵啦” 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摸摸头笑道:“官爷,既然您如此盛情,那小民就跟您去吧仔细想想呢如果能得到宗浦和太妃的厚爱,小人的确不用那么辛苦了,一点小意思,还请您多多关照” 库尔托抬手,接下那男子一锭银子,高兴得心花怒放,他急急忙忙领了他,顺着一条小径,朝东边疾走而去。 瀚澜人并不知道,这个卖马的男子,正是邢定天派出的密探,,邢徵,他已在瀚澜国的土地上呆了近一个月,直到如今才以马贩的身份在瀚澜都城鸣海的市井间出现,想要混到归海慕远身边,绝非易事,但前些天,敏锐的他发现有几个行动怪异的人在街上专找长相英俊的小伙子搭话,觉得十分蹊跷,果然,自己的出现,也成了这些人的目标,只是他沒想到,机会竟然如此之快便來临,只要能取得归海慕远的信任,一定能将情报迅速传回蟾州。 “长得不错嘛,叫什么名字,哪儿來的” 当库尔托将邢徵带到王庭时,慕远斜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 “回宗浦,小民是从西面的小岛国乌汀国來贩马的,因为家里穷,从小就沒个姓儿,贱名一个蓟字,大家都叫我阿蓟”邢徵不慌不忙地回答着。 慕远点点头,转身问库尔托:“他说的是实话吗” “是的,宗浦,前几天属下派人去乌汀国打听过,这个阿蓟的确是个马贩,家里就他一个,沒有别的亲人了”库尔托陪笑道。 “既然沒有什么可疑,那就叫可萤过來,带他去崇浪宫安顿,随时等待太妃的传召吧之前你送过去的两个小子,太妃虽然满意,却还沒有称妙,这次你带來的这个,最好不要让太妃挑出毛病,否则这小子就扔下海去,你也准备挨打吧” “属下明白” 库尔托回应后,连忙拉着邢徵去往崇浪宫,路上,他沒少交待如何伺候太妃,邢徵这才明白,所谓的侍童,竟是给太妃做男**,心里暗暗打着寒噤,他还从來沒碰过女人,头一次就要服侍归海崇浪的妻子,也实在太划不來了,可是他要是不去接触那个伊梨太妃,又如何能找到别的方式呆在王庭探听消息呢 然而,沒等邢徵想好办法,当天夜里,丑丫头可萤便來找他,领他去了伊梨的寝宫。 “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过來”见邢徵还愣在那里,伊梨嘴角泛起一丝娇笑。 半晌, 邢徵才愣愣地走到她的跟前,他记得自己当初是自请充当密探,若不是他拼命求了邢定天五六次,那位年轻的皇帝可舍不得让他來闯虎穴,但到了这里之后,他才觉得一切并非如此简单,可如今才來后悔,是否又太对不住邢定天了,死就死吧只要是为了大平国,为了他的皇帝,忍辱负重。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四章 独闯龙潭(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谁知他刚一伸手,伊梨“噗”地一声笑了起來:“阿蓟,你们乌汀国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么” 伊梨一边笑着,一边携着他的手,走到卧席旁边。 完了,邢徵脑子里一片空白,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可突然沒听见声音了,睁眼一看,反倒是伊梨趴在旁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坐起來,将伊梨扶到卧席上躺好,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卧席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颗跌打丸大小的药丸,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邢徵摸摸自己腰间,他竟然都忘记了,邢定天在他临走时还给了他这样一件东西,原來,这种药丸是影破的迷香丸,无意之间掉出來,倒让他逃过了一劫,看來今后只要有它在身边,便可万无一失。 不过,今晚他仍得把戏演足,他灵机一动,凑到门窗前,沒感觉到人的气息,看來并沒有人偷听偷看,于是,他连忙把周围弄成一片乱七八糟,只等天一亮,他就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回自己的住处去。 “可萤,可萤在外面吗” 一缕阳光从窗棂斜斜地照进寝宫内,伊梨揉了揉惺松的睡眼,用懒洋洋的声音呼唤着侍女的名字。 “太妃,您躺会儿,东西奴婢來收拾就行,很快的” “沒人催你收快点,你倒挺急的,我看,你这丫头是想问我,昨天那个叫阿蓟的侍童有沒有把我服侍好吧”伊梨冷笑道。 “唔其实不是奴婢想要问,是是宗浦”可萤巧妙地回答。 “慕远,呵,难道他吃醋了” 伊梨撩着额前的乱发,心中不禁生起一股成就感。 “启禀太妃,二王子前來探望” 门外突然传來侍卫的禀报,刚刚还沉浸在幻想中的伊梨顿时慌了神,怎么慕遥偏偏在这时候來探望她呢她赶紧吩咐可萤替她更衣,一面传令让儿子在偏厅等候。 走进偏厅,伊梨抬眼便看见慕遥闷闷不乐地坐在垫子上,她以为是自己让儿子久等了,忙上前拉起儿子的手,陪笑道:“慕遥,是不是阿妈让你等得太久了,呐,阿妈身子不太好,你这一次就原谅我,行不” 慕遥抬头望着母亲,却见她眼神闪烁,不由有些疑惑:“阿妈,您这是怎么了我什么时候因为这种事生过您的气,我只是不想经常跟大哥和鬼君呆在一起,才借故來看望您,瞧您这样儿,疑神疑鬼的,您儿子的脸看起來有那么可怕么,啊您的病是不是又加重了,我这就给您找大夫去,再问问大哥是怎么回事” 慕遥转身要走,伊梨赶紧叫住他:“哎呀,我的小祖宗,阿妈沒事,你去请什么大夫,喂,你也不许去找你大哥,他对我很好” “阿妈,您” “我还沒问你呢你在你大哥身边帮忙造船,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倒不高兴了,难道你真就跟慕远从前说的那样,不想给你阿爹报仇了吗你记住,你是瀚澜王国归海家的二王子,别动不动跟你大哥闹别扭,再说,鬼君是我安排到你大哥那儿的,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少跟他冲突,好不好” 伊梨急急忙忙的一番话,听得慕遥头昏脑胀,他原本想对母亲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以及邢定霜的事,可母亲偏要古里古怪地说出跟大哥一样的话,他觉得自己简直白跑了一趟,于是干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母子俩呆在偏厅还不到一个时辰,慕遥就无法忍受这种气氛,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崇浪宫。 “真烦人大哥和阿妹想和大平国打仗也就罢了,怎么阿妈也不听我说句话,还要火上浇油,她到底有沒有想过战争会给百姓造成多大的苦难” ... 第六十四章 独闯龙潭(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慕遥咬着牙关,一路去到海边,或许坐在石头上倾听海浪翻涌的声音,都比对着亲人们更安心一点。(.)小小的石子,一颗接一颗,被使劲地扔进海里,一眨眼,便被浪花卷去,再也看不见、寻不着。在他的建议下,慕远和鬼君再次设计出全新的战船,那时的他却并不知道大哥会派浅羽王前去骚扰大平南海边关。直到浅羽王大军战败的消息传来,他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鬼君向大平放出的烟幕,让大平军只注意到瀚澜国的骚扰,另一方面则是故意试探邢定天的实力。若是瀚澜军胜利,慕远便能更快对大平国发动总攻;若然战败,亦能使大平人开始显露出骄纵的情绪,压根儿想不到瀚澜国背后还蓄谋着“新战船事件”。 然而,更令慕遥觉得寒心的,并非那个从不露出真面目的所谓国师鬼君,而是兄长慕远为了潍岛一战,不过那样短的时日,就牺牲掉浅羽王及其麾下数千兵马,这位宗浦接到战报,居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更别说设祭坛哀悼战死的将士。面对慕远的冷血无情,他甚至不知自己究竟还能在这个毫无温暖的家呆上多久。 “归海慕遥,你真是个大傻瓜……你竟然那么容易就听信了大哥和鬼君的话,没事去帮忙造什么新战船啊?你怎么会那样轻易就被他们俩灌了迷汤?霜儿,霜儿……我想你也就罢了,可我为了见到你,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居然会没头没脑地做出这种事……如果两军果真交战,就算我们能一起远走高飞,又怎么对得起那些在战场上丧命的人?”他越想越郁闷,嘴唇几乎都要咬破。 “懦夫,真是个懦夫。”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慕遥回头一看,不远处的岩石上竟站着一个瘦高个子的青年。 “你是谁?我们似乎从来没见过面,为何莫名其妙骂我为懦夫?” “我来自乌汀国,当然和你素未谋面,更不知你是何身份。不过,之前听你自怨自艾的那番话,枉费你生着一副勇士的躯壳,内里却是一堆稻草。”那人不慌不忙地回答。 “你这是什么意思?”慕遥捏起拳头走上前,喝斥着他。 “口口声声不想认命,却仍然被命运控制,因为命运而犯过了一次错,不但不想办法补救,反而怨天尤人。如果我是你,就算拼上性命,也会竭尽全力去找到最合适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心愿,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即使不能成功,同样会为自己感到欣慰。可你呢?只会对着大海发泄不满,没有半点积极的行动,一样身为男子汉,我简直为你感到羞耻。” 那男子说完话,连看也不看对方,便径自朝远处走去。慕遥起初倒是很想和他斗上一场,谁知此刻双脚却像突然不听使唤,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望着那人离去的影子,他心底无意间产生了另一个疑问,这个人真是来自乌汀国吗?怎么听他的口音,更像大平人?可是,等他回过神来,那男子早已消失不见,身后,海浪拍打着岩石、沙滩,再度搅乱了心绪…… 战船?瀚澜国制造战船的秘密基地,究竟在什么地方?他们制造的新式战船是什么模样?到底会对大平国造成多大的影响呢? 半夜里,邢徵在崇浪宫的院中踱来踱去,自从那日在海边无意中遇到慕遥之后,脑海里就接连不断地涌上一串串疑问。邢定霜与慕遥的事,他多少听邢定天提过一些,也知道这个瀚澜国二王子和他大哥不同,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然而,慕遥参与了新式战船的制造,分明受到过兄长的欺瞒,还是在浅羽王前去大平南海骚扰之前发生的事,恐怕宗浦慕远在酝酿着更可怕的阴谋。 伊梨的寝宫中,不时传来她与侍童欢爱的呻吟声,邢徵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不过他非常庆幸,来了这里半个月,那个虎狼太妃只召过他三次,而且次次都被迷香弄晕了过去,他们之间任何出格的事都没发生。 外面敲响了更声,他才再没听到那些声音,许是侍寝的侍童完成“任务”,被送出太妃寝宫来,回了自己的屋子。邢徵正想回去,忽然听见守在崇浪宫门前的可萤好像在对什么人说话。 “国师,太妃已经歇息了,您赶明儿再来吧。” “唉,看来太妃是只见新人笑,忘了旧人哭呢,好,她不想见我,我走便是,也许我只能等她厌倦了那些黄毛小子,才能重新牵起她的裙角吧。”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个操大平国口音的男人?邢徵悄悄摸到围墙旁边,施展轻身法,纵身一跃,跳到围墙顶上。他朝下仔细一看,只见和可萤搭话的男人已经离开了崇浪宫,正缓步朝一条小巷里走。看这个戴面具的中年男人走路的姿势和脚步,邢徵断定他不懂武艺,于是一个“平沙落雁”,轻轻落在崇浪宫外,就势跟了过去。 山岩间,小路迂回,邢徵跟在鬼君身后,越发觉得古怪。夜半更深,这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却独自在如此僻静的路上行走,到底要上哪儿?道路越来越窄,过了一会儿,他跟着鬼君钻进一个狭小的岩洞,原本他以为洞穴幽深,不料进洞之后,只过片刻,眼前豁然开朗,里面竟别有洞天!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最快最新章节,请访问【】请牢记我们的域名:.,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赤子之心(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当遭遇意想不到之事,谁能保证自己永远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天下早已变了,而人们所信奉的神明也不仅仅只有从前的一尊,赤诚,很多时候也许变成了一种期待,甚至梦想,改变信仰,绝非易事,但回到之前的信仰,却太过容易,就算心有余,力亦不足,因此,君主抱有的心,必须和臣子不同,否则定会在无形中用自己的双手培育出敌人, 那是一片广阔的海滩,巧妙地掩藏在高大的岩山后,而除了掩藏它的几座岩山之外,起码方圆百里也沒有任何一座岩山能超过它们的高度,如此一來,让人看了,也觉得这片海滩很像与世隔绝,其实只是很难让人发现罢了,但更令人惊奇的是,海滩上有无数看來似沟壑一样的渠道,里面、旁边几乎都横七竖八堆着大大小小的船,虽未造好,人却能很容易看出它们皆是战船。给力文学网 邢徵借着月光,摸着岩壁一路跟去,很快看见鬼君走到一条大船后面,只听见船后传來一个男子的声音:“国师,今晚你不是应该在太妃那里歇息吗怎么半夜三更的,倒跑來这儿了” 那说话的人不是归海慕远吗莫非这个隐蔽的海滩是瀚澜国制造战船的秘密基地,邢徵大吃一惊,连心也不自觉地揪紧,他再次使了轻身法,悄悄接近大船,贴着船身侧耳细听。 “宗浦,您是跟属下说笑吧自从属下有幸参与了您的造船计划,您不是就悄悄给太妃身边物色了几个年轻的侍童么,唉鬼君老了,确实是老了啊” “哼,不仅是你老了,恐怕连我也老了吧这次若不是慕遥回來,我的作战计划只怕就会全盘落空,连浅羽王也白白牺牲到” “莫非宗浦的新战船制作图已经设计完毕” “沒错,你现在也來得正好,等会儿去我帐中详谈,明天一早,就把这些船拆装” “要要全部拆掉再造” “不,只拆大船,小船加上一些东西就好” “宗浦,属下仍然不明白,我们的战船究竟有什么问題” “枉你说你熟悉大平国,说到造船这方面,你这颗老奸巨滑的脑袋可完全派不上用场,大平人其实根本不擅长水战,他们的陆战比水战更加出色,而诚武太后和邢定天所使的诡计,都是结合陆战对我军发动奇袭,我们的船虽然不惧风浪,在深海航行有利,但主战船、副战船和各先将驾驶的船全都是因为体积过大,吃水深,在浅海处无法发挥作战优势,然而,我之前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是慕遥提醒了我,倘若新战能胜利,我这个弟弟可是瀚澜的大功臣呢” “宗浦英明,请立刻让属下随您进帐,根据新船的制造图,属下定能设出妙计,趁大平人还沉浸在骄傲中时,让我军一鸣惊人” 邢徵将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恍然大悟,难怪浅羽王全军覆沒,慕远也沒有任何动静,却是在此秘密制造新战船,想找准时机打大平国一个措手不及,他本想就此离开源滩,但见慕远和鬼君绕过大船,欲进帐内,似乎会商量更机密之事,他沉住气,继续摸过去,决定探听更多的消息,以便将一份完善的情报送回大平,好让邢定天反客为主,率先出手。 “国师,你倒是挺有气魄,可惜不懂武功,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沒等鬼君有所反应,连邢徵都沒料到,慕远突然腾空一跃,隼喙刀“铛啷”出鞘,已在半空中顺着岩山壁俯刺而來,邢徵赶紧躲闪,亮出蛾眉刺刀,一个“鹞子翻身”,落到后面的空地上,想要离开此地,谁知,他还未到联系源滩与外面的洞前,洞口已被一排铁签子门封死,身边的岩山太过陡峭,高耸而笔直,即便轻功再好,也无法借助山石逃离。 “有奸细,拿下他”慕远一声怒喝,各大帐中忽然窜出百十名官兵,逼近了正在设法逃离的邢徵。 邢徵咬紧牙关,他全然沒想到慕远的警觉性竟然如此之高,可如今为自己的冒险感到后悔,也沒有了余地,听见慕远称他为“奸细”,他在那一刻已经明白,作为大平国密探,他遭遇了最大的失败,前面和后方,进退两难,他只能举起兵器,在源滩上和瀚澜士兵拼死交锋。 刀來枪去,光影交错,瀚澜士兵一个个死在邢徵的刺刀下,但小伙子始终寡不敌众,加上敌人不断增多,很快便感到了疲惫,望着被兵刃光芒包围的邢徵,慕远暗暗惊叹他的身手,却同样看清了他的脸庞,此人正是那个自称从乌汀国來的侍童。 “别让他死, 给我抓活的” “是,宗浦” “不不” 蟾州皇宫的寝宫里,邢定天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看见窗外的月光,才发觉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陛下,您怎么了”奉雪吟见丈夫面如白纸,心中担忧,忙起身为他披上一件外套。 邢定天半晌才转过头,抓住妻子的手:“雪吟,朕做了一个恶梦,梦见邢徵在瀚澜国都鸣海城里被乱刀所刺,浑身都是血,在拼命呼唤朕救他性命,可是朕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惨死在敌人手上” “看來您是担心邢徵有些过度了,他去了瀚澜才两三个月,您就做这样的梦,不过听人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也许您做了恶梦,可能过几天还能收到邢徵从那边传來的情报呢” ... 第六十五章 赤子之心(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听了妻子温柔的安慰,邢定天重新躺在了**上,奉雪吟见他沒作出更大的反应,深深吸了口气,她不想让丈夫在处理国事之余,还放心不下远在鸣海的邢徵,其实她时时替邢定天关心着邢徵的事,内心非常担忧,终于,邢定天睡着了,她悄悄起身,叫了一个宫女随从,朝宣泽宫而去。 “皇后深夜來到宣泽宫,是否有要事相告”冷星桓一面命蓝儿掌上灯,一面询问道。 奉雪吟红着脸,向母后施过大礼,坐在对面的垫子上:“请母后恕罪,雪吟近來发觉陛下常有过度担心远在瀚澜的邢徵之征兆,同时自己也发现此事有些不对,才大胆深夜造访您,想请您定度” “雪吟,听你说话的口气,邢徵那件事,似乎是定天拜托你在处理”冷星桓眉梢轻扬。 “雪吟知道作为后宫,不该过问这些,但邢徵是曾经在梓京就一直陪同陛下的贴身侍卫,陛下待他就如亲兄弟一般,雪吟不忍看到陛下为他过度操心,于是屡次安慰,可邢徵已去了瀚澜数月,仍不见一封情报送回,只怕雪吟也安慰不了陛下多久” 冷星桓望了望她,沉默了一会儿,忽道:“不用害怕,我并沒有怪你,相反,我需要拜托你去替我告诉定天,君是君,臣是臣,对于任何臣子,君主都不能和他们來往过密,更不可在他们不在身旁时长久思念,再说,邢徵既然去了那边几个月,都沒有一次來信,很可能已经身首异处或是背叛了大平,陛下大可不必再关心此事,蓝儿,也给皇后倒一杯茶吧” 蓝儿端着紫砂壶,到奉雪吟面前为她冲上茶水,奉雪吟却似乎沒有心思喝茶,连谢也忘了说,只看着冷星桓的神情,感到心头涌着寒意,她几乎不敢想象,这位皇太后从前曾在乱军之中救出年幼的邢定天,儿子染上重病时,她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可此时提到邢徵,她的话为何这般冷漠,难道除了邢定天之外,和她儿子感情再好的人,在她眼中都仅仅只是工具。 “在想什么想我为何会说出这种话,为何像是对邢徵有成见吗” “母后” “我知道你很困惑,但你只要把我之前那番话转达给定天就行,至于邢徵,若是武皇帝还在,怕是根本就不会允许定天冒这种险,把邢徵派去做密探吧也许,这对定天來说,反而是个教训,他会明白,养在笼中的鸟,只有鸽子被放到远方,才能找到归途;而别的大多数鸟儿,只适合永远养在身边,一旦放飞,就回不來了” “可是母后,陛下之所以派出邢徵而沒派别人,正是因为他绝对信任他的好兄弟,他跟雪吟也说过,他能保证邢徵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 “你再提醒他一点,别那么轻易就跟人下保证,即使他是一国之君,这世上也有皇帝做不了承诺的事”冷星桓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半闭着双眼,似乎就这样睡了过去。 新的太阳升起,海的那一边,却已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对邢徵來说,从三天前开始,他脑中便沒有了昼夜的概念,甚至连身上的伤痛也被海水冲得麻木,被海浪劈过脸颊之后,他耳边仿佛才传來哗哗的声音,可一恢复知觉,无情的海浪又劈头盖脸打了过來,连口气也无法喘息。 “不行我一定要撑下去,要是我就这么死了,怎么对得起陛下” 他口中喃喃说着鼓励自己的话,或许正是这个信念让他被倒吊在陡峭的岩山边,尽管缺了食物和水,承受风吹、日晒、浪打,仍然捱过了三天。 “那个叫阿蓟的家伙怎么样了” 岩山下隐约能听见鬼君的声音,好像在逐渐接近。 “国师,您是不知道,这小子实在很难对付,那天宗浦逮住他之后,不是把他痛打了一顿,还用棍子夹了他的腿么,一般人早就屈服了,可那遍体鳞伤的小子被吊在这儿三天,粒米未进,居然既不死又不肯招供” “既然这么难对付,那就把他拉上來别再吊着好了” “您说把他拉上來,是要亲自审问他吗” “沒错,若他还是不肯说实话,我便亲手结果他的性命” 两个士兵听了鬼君的吩咐,应声走到崖边,将邢徵拉了上來,双手双脚反绑着,扔到岩山顶的空地上,鬼君遣退士兵,看着小伙子的模样,不禁啧啧道:“可怜啊真是可怜,原本生得一副好皮囊,却偏偏骨头太硬,弄得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值得吗” 邢徵伏在地上,倔强地抬起头,露出那张早已失去血色的脸,冷冷地哼了一声:“归海慕远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花招对付我,你不妨回去告诉他,别说是鞭子、夹棍,或是被吊个三五天,就算他把我千刀万剐,我都不会屈服不要以为每个大平人都和你一样,喜好卖主求荣” “你说什么”鬼君反而被他吓得后退两步,伸手摸摸脸上的面具,发现面具并沒有掉下來,才擦掉额上的冷汗。 “怎么,害怕了,在你面前,我自知隐瞒不了身份,因为我从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起,就发觉你也是大平人,难怪我们的国家会接连不断地被瀚澜骚扰,原來是你这个奸恶的卖国贼在从中作梗,你们之所以不让我死,无非是想从我口中套出大平国的情报,更想让我也变成和你一样的奸贼,简直是白日做梦” ... 第六十五章 赤子之心(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混帐” 鬼君气得咬牙切齿,一脚将邢徵踢翻过來,拔出腰间的刺刀,对准了他的胸口。 “大平人大平人怎么样,背叛自己的国家又如何,这个世界上,有奶便是娘,对于一个遗弃自己的国家,我凭什么要去留恋,所谓的国家,所谓的亲人,都想让我死掉,可惜我偏不死,就是老天有眼,连神明都要活着,报复那些曾经负我的人,建立我梦想的国家,臭小子,你还乳臭未干,你懂什么你要逞英雄,戳我的伤口,好,我就让你永远闭上嘴巴” 他挺起刺刀,就势朝邢徵胸前猛刺下去,谁料“铛”地一声,刀尖竟被一块硬物反弹回來,鬼君吃了一惊,伸手去拽邢徵的衣襟,用力一扯,小伙子身上掉出一个小物件,鬼君拾起细看,那是一块精致的如意金锁,上面刻着新月图案,他捧着那东西的右手不自觉地颤抖起來。 “小子,你这金锁是从哪儿來的”他突然上前扶起邢徵的身子,睁大眼睛,连连追问。 “奇怪,刚刚还要杀我,现在却突然装作一副关心我的样子,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邢徵仍旧冷漠地盯着他,根本不想回答这无聊的问題。 鬼君见他一点不配合自己,站起身來,定了定神:“也罢,我早就应该想到,你不会告诉我金锁的來历,或许也有可能是我产生了误解,这贵重的东西根本不是你所有的,但我却要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一件事,这个如意金锁上雕刻的图案是新月,背后有三朵桂花的纹样,乃是前霓月公国摄政王玉景麟家直系子孙才能拥有的信物” “什么你说这如意金锁是银桂玉家王室之物” 邢徵猛然抬头,顿时大惊。 “你真认得它,你敢保证它是玉景麟家的东西吗” “如果你是探子,你觉得我现在的模样,是在欺骗你么,当年我在蟾州,就在摄政王府侍奉过王爷,难道我还会看错一块雕琢如此特别的如意金锁” 鬼君攥着金锁,似乎在回忆着往事,转身之际,他看见邢徵脸上的神情,鼻孔中发出嗤笑。 “我说小子,你刚才不是还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吗此刻却为何如此关心起这个金锁的來历了,我看这东西根本就是你的,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的长相似玉家的人,如果我沒猜错,你就是玉景麟王爷失散多年的长孙” 邢徵只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鬼君的话仿佛晴天霹雳,震动了他的灵魂,记忆,不禁回到童年时,这块如意金锁,他从婴儿时代便带在身边,母亲遇难那日,他才是个五岁的孩子,但家中的华丽布置、马车队出行的排场,他永远无法忘记,变成流浪儿之前,他能肯定自己是一位富家公子,鬼君越是说起玉景麟家的事,他越觉得自己不能不相信 “当年,我在王爷身旁做近侍,无意间听他说起过,他膝下无子,大女儿盛瑞公主之子被立为嫡长孙,赐姓玉,尚未取名,因是六月六日出生,乳名便叫做六六,只可惜,盛瑞公主在带着儿子回访娘家的途中,遇到西南朝光国的刺客,被害身亡,王爷以为自己的孙儿已经丧命,然而臣子们前往朝光,却未曾寻到尸体,更沒能取回孙儿身上的如意金锁” 鬼君将事由接连道來,邢徵望着他手里的如意金锁,又听到“六六”二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寒风凝成了冰,他已经无须怀疑鬼君所言,他的确是玉景麟的孙子,可是他的如意金锁也给当年的邢震洲看过,邢震洲是一代枭雄,不可能不认识金锁上的新月图案乃是名门家徽,却为何还要把他收在身旁,将他培育成邢定天最得力的侍卫。 邢徵睁大着眼睛,鬼君却似乎在苦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么,这也难怪,我虽然是大平人,却是瀚澜国师,宗浦又让你受了如此多的皮肉之苦,所以,你很想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你效忠的是平武帝的儿子,平武帝却偏偏是灭了你家族的仇人,不是吗” 鬼君忽然揭下面具,邢徵望着那张脸,努力使自己不要相信事实,但那个可怕的笑容,却像毒药一样,在侵蚀着他的心灵,那果真是一张大平人的脸,小伙子甚至隐隐能看出,这个瀚澜国师恐怕是受过了多重苦难,才会使面容看起來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十岁,五十多岁的人,额上却有几条极深的皱纹,眼窝也有些内陷,便不难猜想到他让伊梨太妃欲求不满的原因。 “小王爷,现在回头是岸还來得及,别等自己老了才后悔啊” 突如其來的言 语,令邢徵又是一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让我投靠瀚澜,和你一样当谋士,去和大平作战,你觉得你能说服我” “人就算嘴再硬,心里也有软的地方,人不是神,所以都很平凡,无一例外,更何况,你是我旧主人的孙子,是小王爷呢”鬼君一面说着,一面蹲下身,去解邢徵身上的绳子。 邢徵沒有说话,却也沒有反抗,自己的心早已被对方看透,即使勉强自己要像先前一样坚强,亦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鬼君解开了他所有的束缚,走到悬崖边,沉默了片刻,忽然转头道:“小王爷。虽然我并不清楚你和邢家人有多深的关系,但邢氏一门的虚伪跟残忍,我亲身领教过,就算是亲人都不值得我相信,你认为仇人还能值得你相信么” ... 第六十五章 赤子之心(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邢徵望着那张狰狞的脸,仍然不想理会此人。【全文字阅读.】 鬼君又道:“其实我并非要背叛自己的故国,而是想借助瀚澜的力量,洗掉被污染的国土上那些血腥和烟尘,只是如今还沒有寻到一位真正值得我效力的新主人” “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想说我可以做你的新主人” “为什么不可以,你身上流的是玉景麟王爷的血,只要我们有共同的仇人,就应该携手合作,倘若有朝一日从邢家手中夺回领土,大平国仍然会变成霓月国,是玉家的天下” 鬼君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來。 “为了复国,像我们这样的人,只有忍辱负重,才能实现梦想,小王爷,只要你肯答应我的条件,我鬼君保证你从此便不会再受皮肉之苦,你亦能继续在瀚澜生活下去,协助我们制造战船” “行了,关于这件事,我不可能立刻接受,你给我时间好好考虑” 邢徵摇着头,用双手捂住脸庞,像患了疾病一样,浑身的动作似乎都忘记了停止。 “我不要你马上给我好处,若我想通了一切,自会托狱卒來通知你” 鬼君笑了笑,重新戴上面具:“好,那么鬼君就先回去,等着小王爷伸出友谊之手吧这些天,我会吩咐狱卒,不再让你受刑,每日都奉上丰盛的饭菜,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想提醒再小王爷一次,我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已经深深刻在了你心底,人要感恩、爱一个人非常不易,但要报复、恨一个人却十分简单,不管那一天早來还是晚來,我都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邢定天斜靠在御花园的亭柱旁,凝视着树上新开的红梅,长长的冬天终于过去,任谁看到春日的几抹红绿,似乎都会露出期盼和喜爱的笑容,年轻的皇帝不知父母为何都爱欣赏红梅,但看惯了冬的白色,换上的几点红,的确能让人眼前一亮,可是如果沒有雪白色的冬天在前消逝,红梅或许便失去了那种独特的魅力。 七天前,后宫传來喜讯,皇后奉雪吟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邢定天自是喜出望外,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他自从大婚之后,居然沒有在意过别的女子,他喜欢他的皇后,但如今皇后怀孕,母亲要他开始立妃,以便今后生下更多的子嗣,他反而觉得不自在起來,即便是当年在梓京时,他接触过不少女子,也从沒想过要和那些女人生孩子,到底该不该听母亲的话呢 “定天,在想什么呢” 冷星桓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邢定天有些吃惊地转过身來。 “母后,您您怎么來了,宫女都沒通报一声呢” “是我故意沒让她们通报的,看你的神情,一定是在为立妃的事发愁吧说你最像你爹,真是说得对,当年你爹连续几段政策联姻,也是我间接促成的,要做天下的主人,必须多子多孙才能千秋万代,你爹一共有过四个儿子、四个女儿,如今留下的,也就只有你、定国、定珠跟定霜,邢家到你这代,已经是第三代君主,若不尽快开枝散叶,只恐将來人丁单薄,不足以巩固天下啊” “我明白您的话,但我至少现在只想和皇后生儿育女” “也罢,母后不勉强你,不过要是皇后生的不是皇子而是公主,你就必须考虑立妃” “儿子知道,请母后无须操心,昨日我接到南海边关送來的奏折,瀚澜国王归海慕远亲率十万大军,开近琰州半岛,一路烧杀抢掠,海疆百姓叫苦不迭,想必您也已经得知,瀚澜军此次突然前來攻击,似乎早有预谋,他们以新式战船血洗琰州,边关林时宇、洛承威的军队节节败退” “我的确知道这件事,你有何打算” “我也想亲征”邢定天握着拳头,声调斩钉截铁。 “不行”冷星桓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母后,我已经二十多岁了,还从來沒有亲自参与过一次战役,身为武将世家出身的君主,我真不想自己这辈子连战场也沒上过一回,就进棺材了” “听听,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你可别忘了,当年你爹就因为每次作战都身先士卒,结果怎么样。虽然现在你是皇帝,我这个做娘的也不允许你一时冲动铸成大错,仔细想想,该派什么将领前往琰州,这才是你应该考虑的” 邢定天望着母亲的脸,无奈地闭上了双眼,自从母亲从霜华回來之后,他无端觉得,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的冷星桓虽然气魄非凡,却还不至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采取强硬态度,此时竟强烈反对他亲征,又似乎要主宰他立妃之事,他几乎不敢往后想下去。 “其实,孩儿心中之前有一个能派往边关的人选,可是不知道该不该对您说” “你但说无妨,只要有理,为娘绝不会逼迫你改变想法”冷星桓弯下腰,坐到亭中的石椅上,好像对儿子的提议充满期待。 邢定天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孩儿想把洛猛将军调回京城,命他重新掌管帅印,镇守南海边关” 冷星桓闻听此言,眯起眼睛笑了笑:“定天,洛猛当日是由我亲自下旨调往霜华的,你却说要再调他回來镇守边关,不会是想跟娘赌气吧”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五章 赤子之心(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母后,洛猛当日被您调去担任霜华郡守,乃是由于厉老将军和王奔之事而受到牵连,但他被调走之后,我有派人暗地注意过他的行动,洛将军根本沒有因为那件事而对您和孩儿产生怨怒,反而觉得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接受军令,为国尽忠,如今厉将军病重,就算再有心思,也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孩儿认为,此刻将洛将军调回,并无不妥之处” “那也好,娘这回就让你自己决定,把洛猛调回來吧就算是你了他一个心愿,只是娘仍然要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有一个不亚于你父皇的聪慧头脑,但你的经验依旧还浅,如果娘是你,娘便会非常注意谨言慎行,尽量少做将來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十日之后,担任霜华郡守的洛猛携着恢复“破虏将军”身份的圣旨,怀着感激之心,风风光光地重新返回京城蟾州,回京的当天下午,他便被邢定天再度任命为南海边关兵马大元帅。【风云阅读网.】 赶赴边关前夜,洛猛去宣泽宫拜见冷星桓,特地向她谢恩道别,或许是冷星桓还为前次的事对洛猛抱有一丝歉意,她得知洛猛要來,特地让他跟自己进茶室,品她亲手泡的香茶。 “太后,瞧您还跟猛子客气,猛子是个粗人,哪里够格跟您一起品茶啊”洛猛接过茶杯,三大五粗的汉子还红了脸。 冷星桓笑道:“猛子,堂堂一个破虏大将军,又是我的老战友,不过是我请你喝喝茶而已,你倒害起臊來了,我猜你这心里,恐怕在念叨:就算再好的茶,我一粗人也品不出个什么味儿,是吧” 洛猛苦笑着点了点头:“太后啊听到您这话,猛子就知道您的苦心,您调猛子去霜华,是还把猛子当老战友,想让猛子下半辈子过得舒坦,可这次瀚澜再度犯境,猛子也跟皇上一样,想要尽快平息战乱,您能答应这事,咱洛家全家都感激不尽” “我知道,你对大平、对邢家是一片赤胆忠心,但越是像你这样的人,我越不想让你冒险,猛子,这次的战役非同小可,关于敌军的新战船,边关沒有详细情报,不论是谁前往,只怕都是凶多吉少,再说,定天派出邢徵前去做密探,邢徵迄今为止下落不明,原本我打算让奉大哥前去,以他的智慧,也许会比较有把握”冷星桓沉吟着,对于边关之事,她已习惯三思而后行,但若是永远不交给儿子处理,儿子可能也不会成长,然而,万一洛猛遭遇危险,她更担心军中士气大损,毕竟,这位老将是曾经驻守南海十多年,在旧式水战中能令敌人闻风丧胆之人,可此次敌军改变了装备和战法,洛猛很可能不再是常胜将军,倘若作为“试金石”失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谁知洛猛突然跪倒在地,眼中含泪,朝着冷星桓连磕三个响头,顿时令她懵住了,连忙扶起他:“猛子,你这是做什么呀” “太后,为了皇上的成长,就算这次出征,将是一去不返,臣也绝不会给大平国和邢家丢脸,定要送回情报,竭尽全力战斗,您忘了,当年贤宁王千岁不也是以死相殉,才让武皇帝忍辱负重,最后夺取了天下么,即使猛子今日再度扮演贤宁王的角色,也无怨无悔” “猛子”冷星桓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中,仿佛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她已经无法劝服洛猛,搭在他肩上的手只得放下,而放下的瞬间,却异常沉重,此刻,她仅仅只能祈祷大军不要失败,她长叹一声,自己能尽的力量竟然如此微薄。 洛猛离开了,冷星桓坐在茶座前,汹涌的心潮迟迟无法平复。 “太后,茶凉了”蓝儿低声在她耳边提醒着。 冷星桓摸摸冰冷的茶杯,示意她不用再掺水,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半闭上双眼。 “您在想什么” “是啊我在想什么呢也许在思考,这个世界上,每一件东西应该如何取舍吧可是为什么人为了得到某些东西,就一定要舍弃另一些呢蓝儿,如果珍珠和玛瑙同时摆在你面前,你会选择哪个” “您这不是在给奴婢出难題么,连太后都做不到两全其美的试題,蓝儿怎么能解答呢珍珠和玛瑙,蓝儿都喜欢,可舍弃其中任何一样,心里还是会不是滋味,除非丢了珍珠,选了玛瑙,之后再用另一种方法去得到珍珠,弥补之前的遗憾吧比如,等太后下次赏珍珠给蓝儿啦” 蓝儿喃喃地说着话,却发现自己有点飘飘然起來,连忙捂住嘴巴,脸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 “奴婢该死,真该死,怎么口无遮拦地在太后面前说出这种不得体的话” 她想要自己掌嘴,冷星桓却拍拍她的后背,绽开了笑容:“傻丫头,你哪里有罪了,道是你的话让我茅塞顿开了呢罢罢罢,咱就不再说这个,等回了宫里,你就替我交一封密信吧” “您怎么突然要写信,想送到哪里呢”蓝儿不禁惊讶。 冷星桓起身摘下头上的玉钗,交到蓝儿手中,低声却郑重地道:“连同这支钗交给信使,把信送到雁口,记住,除了我、你和信使之外,不要让任何人得知” ps:为了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六章 血战琰州(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真正意义上的胜者,绝不会害怕被敌人看到自己的弱点,从而败下阵來,只因敌人的胜利,往往也是他们自身弱点的暴露,只要国家还未覆亡,在牺牲之外还存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最后胜利的是谁,便可想而知,勇者一生,其实居无定所,永远都在天南地北旅行,一旦寻到落叶归根的地方,他便会让自己散发出最绚烂的光芒,然后安心入眠, 天顺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南海边关大元帅、破虏将军洛猛率领七万水军,自水路直下南海,抵达边关和原守将林时宇进行帅印交接,洛承威见父亲归來,甚是欣喜,忙随父亲奔赴琰州,以作好战斗准备。 洛猛虽然是个纯粹的武将,缺少智谋,但此次重新挂帅,他却比从前想到了更多的事,还沒有抵达目的地,他似乎已经能想到琰州之战会有多么残酷,于是提早让林时宇派出几支人数不多军队,负责琰州周边靠近关口的百姓搬迁到北面临紫县,以防受到战乱之苦。 大平军终于在四天后抵达了琰州。虽然还未察探到敌军在何处安营扎寨,琰州的景象却已是惨不忍睹,脚步、马蹄过处,几乎沒有一条完整的道路,到处都是士兵、百姓残缺不全的尸体,血腥扑鼻,甚至连一座完好的建筑也找不到,断瓦残垣间还能嗅到焦糊味,洛猛抬头望天,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要从头顶上压下來,地上听不到哀鸣声,或许已经和冷风融在了一处,吹得人毛骨悚然。 “可恶的瀚澜人,不把你们这些家伙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洛猛紧紧捏着拳头,忽然抡起铜锤,将脚下的一块巨石砸得粉碎。 洛承威站在父亲身边,双眉怒蹙:“爹,您说得对,那些瀚澜人根本就是十恶不赦的**,我们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将军,探子回來了”士兵的声音传來,洛猛父子转身便见探子飞也似地跑了过來。 “情况如何,找到敌军的营地了吗” “启禀将军,敌军的布阵非常奇怪,他们根本沒有集中在一处扎营,而是将兵力全部分散在大海之上,沒靠近任何一片陆地” “有这种事”洛猛不禁吃惊。 探子又道:“经属下等察探,敌军恐怕是前次血洗琰州后,立刻便退回了海上,也许,归海慕远经过两次潍岛之战的失败,担心他们一旦登陆,又会中了我军之计,所以索性趁我军还沒到达这里,先烧杀抢掠一番再说” “那么敌军的新式战船,你们有沒有打探到什么” “关于敌军的新式战船,并未探到任何比我军战船先进之处” “这话怎么说” “禀报将军,敌军所谓的新战船,在造型上和从前的瀚澜战船几乎完全相同,从外形上看,仅仅是体积变小了一些,大船的数量减少,小船成倍增多,因每条船上都有弓箭手随时准备迎战,探子们全都无法靠近,实在发现不了那些船中有何玄机” 洛承威听了探子的话,使劲点点头:“爹,从前直接侵扰边关,那些瀚澜人用的也是打完就走的招数,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行动在粗暴之余,更多了几分谨慎,我之前派过军队來琰州,得到了敌军中有怪异新战船的情报,但负着重伤传报回來的探子还沒说完话,就已经气绝身亡,如今看來,敌人很有可能是在放烟幕、故意传出假情报,他们可能只是将战船改小,让我军看到,会觉得兵马更多,实力更强,造成我军军心混乱” 洛猛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伸手搭上儿子的肩膀:“承威,这次由你坐镇后军,爹会亲率前军和中军出海,痛击敌人” “您说什么” 洛承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脑子一时犯了糊涂。 “爹,您才是兵马大元帅,怎么能让我一个副将坐镇后军呢虽然探子的传报中,我们都觉得敌人的强大可能只是假象,但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您身为主帅,却率领先头部队就此主动对敌军发动攻击,极有可能正中他们的圈套,我们大平水军虽然已经有了规模,可战场若是换成海面上沒有一寸陆地的地方,胜算又能有多少,我想爹身经百战,应该比我更清楚”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让你來组织后军” 洛猛郑重地握住儿子的手。 “承威,你从小入宫成为定霜公主的侍将,一 些想法难免会受太后影响,爹知道自己在你眼中,可能缺少智慧,除了会使用武力打仗,别的什么都不会” “爹,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傻孩子,爹说这话,又不是要怪你,的确,我是鲁莽的武将,但如你所说,我洛猛身经百战,能活到现在,至少在经验上,比你们任何人都更丰富吧一场战役,表面看來不过是两军对阵,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然而,你也一定要记住爹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永远沒有常胜将军,而一时的失败,或许能换來日后更大的胜利,所以年轻人呢要全力保住性命,哪怕是活着走出地狱” “爹,我虽然听不太懂您的话,可为什么我觉得,您说这话像是要和我道别一样” “胡思乱想,这可不是我洛猛的儿子,我要你记住我这番话,你到底有沒有听清”洛猛眼中透出严峻的光芒。 ... 第六十六章 血战琰州(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是,爹,孩儿记下了”洛承威无奈地朝着父亲拱拱手,便策马朝后军奔去。 洛猛回头,看见儿子的背影正在远离自己,心中不由微微发酸,洛承威那个无奈的眼神,与他妻子吉氏送别他时的竟然一模一样,他戎马半生,或许还是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口气对儿子说话,而转念想想即将面临的战斗,他同样是第一次感觉,这场战斗比起从前的战役,沒有任何把握,敌军变成了一个深奥的谜,要解开谜題,到底需要付出多重的代价,但是,他丝毫不会因为沒有把握便停滞不前,越是如此,他越是要拼出浑身之力,去给战斗划下一个暂时的句点。 “传我将令,中军兵分十路,照探子提供的路线,准备在后攻击海上的敌军,前军将士立刻登船,在浅海布好锋矢阵,等我下达冲锋之令,集中兵力攻敌阵中央” 海面上是平静的,若非大平军的战船朝前进发,那一缕缕夹杂着寒意的风,还不足以掀起滚滚浪涛,海的远处,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黑点,洛猛从探子处得知,那些黑点就是敌军的船,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他脸上悄悄泛起一丝苦笑,很快又恢复了严肃,长年驻守海关的他,非常明白海上将会变成什么样的天气,低低的天空,看上去虽沒有乌云,却是整个的“灰色压顶”,随时可能风雨來袭,不过,他绝不会让手下的将士们看出他心底的一点担忧,更加不能让敌军士气高昂。 “季端,刘植,传令扬旗、擂鼓,吹响号角”洛猛站到船头,高声对身旁两名副将下达了命令。 “是,将军” 雷鸣般的号角和擂鼓声瞬间震响,连大海仿佛都感触到了战火点燃前的激情,战船行驶速度越來越快,掀起千层雪白的浪花,静,骤然变动。 “烈火神鸢,放” 洛猛挥舞着铜锤,就在离敌军数丈外的海域下令放出烈火神鸢,砰砰砰连声轰鸣,敌阵中央的战船顿时起火,吓得追随船只飞翔的海鸥仓皇逃窜,四处飞散,水火交融的一刹那,海面立时变作了血的战场,呐喊声、箭射声、哀叫声才不过一个时辰,已是一片惨烈。 大平水军怀着满腔怒火,自号角吹响时起,似乎每个将士都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海面上忽然刮起了风,洛猛连忙下令的联弩队发射弩箭,铁箭顺着风势,宛如被吹横的暴雨,笼罩了海上敌军的一整支军队,还未到中午,敌军的大阵已经从正中央被打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对于大平军的风驰电掣般的猛攻,瀚澜军千辉王的军队早早便陷入了苦战。 “好个洛猛,我他娘的今天就跟你这老家伙拼上这条命”和洛猛一样生着络腮胡子的千辉王抡起手里的隼喙刀,一面气急败坏地向弓箭手、短刃兵疾声呼喝,一双瞪圆的眼睛里,眼珠似乎都快要因愤怒万分而掉了出來。 “箭矢将尽,全军接舷,杀啊”洛猛洪钟似的一声大吼,主战船率先接上千辉王的船舷,铜锤在手,见敌人便砸,一个接一个瀚澜士兵死在铜锤之下,他们从未跟这位“破虏将军”如此近距离地打过白刃战,眼前这个年过五旬的独臂老将,残疾并未掩盖他的英勇,反而更像煞神般可怕。 “保护王爷,别让这厮近了王爷的身” “兄弟们,全都上去,围住洛猛” 千辉王的船上,数十名将士几乎是不约而同喊着相似的话,将主将团团维护起來,可千辉王似乎并不想让手下们保护,反倒举着刀拼命要上前,誓要和洛猛决一雌雄。虽然洛猛的英勇令他无比震撼,但此人毕竟曾是瀚澜水军的老对手,每次骚扰边境,都无法击败这个独臂元帅,若此番能战胜他,将是无上的荣耀。 “好家伙,有胆色”洛猛见千辉王來势汹汹,不由一笑,手上动作却丝毫未乱,他三下五除二便又击毙几个敌军士兵,抡起的八卦生铜锤正好和千辉王的隼喙刀一撞:“咔嚓”一阵断金戛玉之声,震耳欲聋,近处的士兵只觉心脏似乎都要被这无形的利刃切开两半。 然而,众人还沒看清两人交锋的过程,就听见千辉王一声凄厉的惨叫,摔落海中,海面浮起冒着泡的大片血花,已然死于非命。 “季端,传令后军,让承威率兵夺下敌船”洛猛将带血的铜锤往回一收,高声下令。 副将季端接令,传向后军,不料另一员副将刘植却在另一条船上呼喊道:“将军,不妙,新的敌军出现,正从两面包抄我们的前中军” 洛猛朝四周定睛一看,果见敌船疾驶而來,顿时蹙起双眉,挥舞令旗示意继续迎战,尽管距离相隔并不算近,他却清楚地看到,一艘体积并不大、看來很普通的战船上竖着蓝色的“海神”战旗,被簇拥在船头上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 这小子一定是归海慕远他终于出现了,正当洛猛惊喜之际,海面的风突然变烈,刚回到自己的战船上,他已经感觉到船身开始随着风浪颠簸起來,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可此刻要后退,大平军已沒有了任何机会和余地,橹手拼命向前划船,谁知一艘艘战船却都像是不听使唤一般,迟迟也无法加快行进速度。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六章 血战琰州(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该死的鬼天气”洛猛咒骂着老天,他送死不要紧,可连累军中跟随他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他觉得心存亏欠,偏偏季端、刘植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副将,说什么也不离开他身边,自己找到顺风之路后退,他们或许已经隐隐感觉到,琰州海战注定要演变为一场血战,而洛猛从一开始便抱了必死的决心,他们不清楚洛猛真正的用意究竟为何,但誓死相随,永远是他们心之向往。给力文学网 风吹浪击,夹杂而响,先前还保持着优势的大平军前、中两军,此刻竟很快陷入了苦战,敌船虽小,速度却实在快捷,洛猛从未见过航速如此之快的战船,那是一种体型小但狭长的船,好像才一眨眼的工夫,就闪电般冲到了大平军阵中,敌军趁他们不备,忽然从前后左右的开孔中射出箭來,瞬间便有数名大平士兵应声而倒,落入海中。 “原來如此船上有墙,攻防一体,船体小而窄长,划桨人数多,战斗人数少,却都是精锐之兵与神箭手,往返如飞,遇浪不颠” 洛猛一面指挥作战,一面让贴身今卫兵记录他的语言,老天,给我时间,给我时间,他紧紧攥着拳头,咬住牙关,让自己保持镇定,若能成功将情报送回蟾州,他相信以冷星桓的智慧,必定能找到对敌的新办法,他就算战死沙场,也可瞑目。 “宗浦,敌军的顽强超出了想象,久久不能将他们歼灭” 闻听探子的來报,慕远狠狠地啐了一口,一把扯下身后的斗篷,破口便骂:“混帐东西,枉我军出动十万大军,加上新式战船,竟不能速战速决,一个个全是饭桶” “饭饭桶”周围的众将士眼巴巴望着他们的国王,心里虽然难受,却沒人敢反驳。 “说你们是饭桶,我都抬举你们了”慕远气冲冲地将斗篷扔在船上,咬牙切齿地骂着。 “大哥,你干什么骂他们”正在气头上,背后忽然传來一个声音,回头一看,却是慕遥。 “臭小子,你敢这样对我吼叫,他们办事不力,难道不该挨骂” “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我还是要说,战场上的事千变万化,不是你说速战速决就能做到,这本來就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既然敌军如此顽强,大哥你又何必苦苦跟他们纠缠,难道血洗琰州半岛,让数千大平百姓尸骨无存,你就沒有半点良心不安,不过,我却真是后悔,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根本就不会帮你造什么新战船” “住口,别以为你是我弟弟,就能肆无忌惮地当着我手下的面指责我,我归海慕远是瀚澜国的宗浦,我的命令就是海神的旨意” 慕远双眼圆瞪,根本不把弟弟的话当回事,反而更为愤怒,鬼君在旁见状不妙,连忙上前劝慕遥道:“二王子,您就退让一步吧海神的旨意,我们身为臣下,怎可违背,再说,新式战船如今已投入作战,即使您后悔,时光也无法倒流,所谓覆水难收啊” 慕遥转头盯着那张戴面具的脸,那日答应协助造战船,他正是受了这个怪人的迷惑,若非兄长在旁,他恨不得将鬼君扔下海去,他皱着眉头哼了一声,见一只小船正在靠近,忽然纵身一跃,跳到小船上,从士兵手里夺过一把船桨,使劲朝大平军阵前划去。 “慕遥,你小子疯了,你在干什么快给我回來”慕远万万沒想到弟弟会突然弃船而走,还只身接近敌阵,大惊失色。 鬼君悄悄凑到他耳边道:“宗浦,不好,二王子此举,怕是想帮助敌军,您必须立刻传令加强对敌军的包围,绝不能让二王子直接接近洛猛” “传令,中军布车悬包围圈,封死洛猛,夺取他的首级”慕远手中隼喙刀凌空劈落,划过一道冷冷的青光,狂风愈來愈烈,浪潮拍打,仿佛在顺应他的指令,对敌军发动了致命攻击 灰色的混沌渐渐消散,天空中露出一抹白光之时,时辰却已近黄昏,洛承威站在后军主战船的船头上,举目眺望,深蓝的海和鲜红的血却不时模糊着他的视线,他和父亲前军的距离,似近似远,整个大平前军都被敌船包围,他看不见洛猛的身影,而离自己较近的中军,则早已变成一片凌乱,狂风吹得海上波涛汹涌,除了敌人,海同样是恐怖的恶魔,大平军的战船有不少被海浪掀了个底朝天,可瀚澜军战船偏如乘风破浪的鲨鱼一般,行船如闪电之快,士气不断高涨。 “不行,我不能袖手旁观,再这样下去,爹就危险了”洛承威颤抖的左手举起令旗,正要挥舞下令,却被身边的两名先将紧紧抓住 了手臂。 “少将军,不可冲动,您忘了将军的命令吗” “我当然沒忘记爹的吩咐,可是前方的情势很不对劲,难道你们都沒看出來,莫非爹之前那番话,果真是在和我道永别,你们都知道,却单单要把我蒙在鼓里”洛承威转过头,睁大双眼望着两名先将,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起來。 “这”两名先将支支吾吾,一时竟无法回答。 洛承威狠狠瞪了他们几眼,用力挣脱二人的手,欲下达后军总攻之令,不料传令兵來报:“启禀少将军,西南方驶來一条小船,上面有瀚澜旗号,正朝我后军而來” ... 第六十六章 血战琰州(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什么一条小船” “是的,少将军,船上的人手持來使字样的旗帜,自称是瀚澜国二王子归海慕遥,要见少将军” 洛承威本想直接取了來人的性命,可一听到“瀚澜国二王子”几个字,心头一怔,归海慕遥,不就是那年自己和邢定霜在岍岛遇到的那个黑小子,他记得邢定霜最后一次离宫出走,被萱萱带回的那天之后,邢定霜來找过他,道出了这黑小子的真实身份,他也从那时开始更加怨恨慕遥,可如今两国交兵,正在海上血战,慕遥竟然敢单枪匹马将船划到他的阵前,充当來使,眼见那个身影越來越近,他心中不由生起一计,反正对方是一人,就算身手再好,若然出手,也必定会寡不敌众,何不将他扣下做人质,好救出陷入苦战的父亲。 “传我的命令,让归海慕遥把船划过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是,少将军” 慕遥将船划了过來,两舷接近的瞬间,看见彼此的面容,他保持着严肃,却能明显地感觉到洛承威眼中强压着怒火。 “黑小子,喔,不,应该是归海慕遥二王子才对,咱们俩算不算是冤家路窄呢我劝你最好先作个心理准备,敢耍什么阴招,小心马上变成刺猬”洛承威冷冷地说着话,两手按住腰间的双锤柄,凌厉的目光仿佛要将对方穿透。 慕遥蹙起眉头:“姓洛的,我黑慕遥虽然书念得少,但你们大平国有句话叫什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多少还是明白一点” “你挖苦我” “挖苦你,我可沒那个闲工夫,我归海慕遥既然來到这儿,就沒想过一定要活着回去,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想全军覆沒,就赶快离开战场,你们大平军此次注定守不住琰州,还不如回去积蓄些力量,再來和我军交战” “狂妄的家伙,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战斗根本还沒分出胜负,你说大话居然连脸都不会红,别以为你是定霜的心上人,我就会看在她的面子上饶过你,或许,你其实就是想找借口想见定霜吧脑子进水的臭小子,沒门,我洛承威就是战死,也是大平将士的光荣,我们的军队会胜利,就因为我们有这个坚守阵地到最后一刻的信念” “脑子进水的那个是你” “你说什么” “你父亲洛猛为何要和我军苦苦周旋,他是为了让我大哥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他那边,一心想要保住你这个儿子,但是你呢你有个这样伟大的阿爹,你做儿子的居然不明白他的苦心,还以为战斗到底、壮烈殉国是一种荣耀,硬是想率军冲过去,更是莫名其妙拿霜儿的事和我怄气,连我都为你感到痛心” “归海慕遥,你,” “姓洛的,你才要给我竖起耳朵听好,我和霜儿今生无缘,既然如此,我就更不想看到你让她伤心,识趣的,让我暂时呆在你的后军前,赶快撤军,放弃琰州和附近的海域” 慕遥炯炯的目光,仅在一瞬间,便像耀眼的火焰一般,顿时吞沒了洛承威的锐气,大平军的一些士兵竟也自然而然往后退了一两步,洛承威尽管带着极度的不甘,却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同样的惊讶,的确,他讨厌慕遥,可对方那双眼睛、那张脸孔,看到的已不是当日的“穷凶极恶”,而是顶天立地的英勇和胆色。 “弓箭手,随时候命,后军撤退”洛承威朝着父亲所在的方向回望了一眼,转头下令,强忍着将要落下的泪灌进了心底 黑夜,到底是怎样在血战中度过的,洛猛已经记不清了,新的一天在不知不觉中來临,当天空中露出第一抹鱼肚白,络腮胡子的老将手举铜锤,站在船舷上摸着胡须,发出爽朗的笑声,只是,他带着血污的脸上,却挂着残留的泪痕,也许最令他欣慰的,是接到后方传來的消息,儿子和后军已经撤离了琰州海域。 琰州海战,形势终于完全倒向了瀚澜国一方。 “石原,记住,我和刘植、季端跟敌军做最后的搏命厮杀,你一定要趁最混乱的时候,把我的信带离战场,和他们一起驾着我们夺來的敌船假扮成瀚澜军追击大平军的模样,才能有绝对的把握,将信亲手交给承威”洛猛握着一名士兵的手,语重心长地道。 那名叫石原的士兵再也忍受不住,掉下了男儿的眼泪,但洛猛只是在他背后用力拍了一下,石原知道,此刻的自己绝不能再回望,于是揣好了书信,跳上从 敌军那里夺來的小战船,和十几个兄弟一同乘船朝北而去。 “将军,敌人的主战船冲上來了” “归海慕远,拿命來”洛猛握紧锤柄,当看到敌阵中最大的那面深蓝色海神旗之际,仿佛眨眼间便恢复青壮年时的活力。 竖着烈火飞星旗的战船,风一般直冲向敌阵,此时风浪比昨日平静了不少,很快便接近了瀚澜军主战船。 “洛猛,是洛猛,这厮竟然冲过來了,他他还沒死吗”站在慕远身边的鬼君惊愕地叫起來,连忙叫人保护宗浦。 “是他”洛猛听见鬼君的惊呼声,大吃一惊,这个声音虽然已许久未曾听见过,他甚至以为今后再也不会听到,可这阵呼喊,他分明听得真真切切,是那个家伙,那个家伙竟然还活在世上吗。 ... 第六十六章 血战琰州(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放箭,快放箭”鬼君万沒想到大平军的顽强到了如此地步,气急败坏地命令士兵放箭,自己却怕得要命,口中喊着保护宗浦,自己却丝毫沒有“出力”,反而躲在围住慕远的士兵后面,不过,慕远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将隼喙刀横在胸前,遮住小半个脸的面罩上,露着一对凶狠的眼睛。 “受死吧归海慕远”洛猛抡起铜锤,疾奔上前,排山倒海般朝对方劈头砸去。 不料慕远身形一转,竟极其敏捷地闪到了一旁,顺势抓起旁边士兵手中的一柄刺刀,朝洛猛照面掷去,洛猛本想用锤去把刺刀撞开,谁知那刺刀看似沉重,实际上却很轻,他奋力的一锤,将刺刀磕得横飞出去,却因为用力过大,反而令一名大平士兵中刀身亡。 “可恶”洛猛见那慕远一句话也不说,出手偏偏如此狠毒,他无法忍受,又是一锤砸去。 然而,这慕远个子虽大,身法却似乎十分轻捷,洛猛的第二锤又被闪开了,但是,锤声震时,周围的人几乎都沒听见一声低响,洛猛一阵闷哼,后退了三步,左边残臂的伤口处,不知何时已被对方的隼喙刀拉了两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好狠辣的人,洛猛忍住伤口的剧痛,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的原因,或许,他不服也得服,这个瀚澜国王归海慕远的武艺的确高强,怕是如此缠斗下去,他将不是对手,可他转眼望见鬼君,好奇心越大,他越是想揭掉那家伙的面具,确认自己沒有看错,他虚晃一锤,见慕远一刀劈來之际,将铜锤反手调头,已从空隙里绕到鬼君面前,用锤柄一把挑落了他的面具。 “果然是你,你这十恶不赦的东西居然还活着” “不要啊” 鬼君吓得面无人色,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抱头鼠窜,洛猛正要追上去,背后却突然传來阵阵剧烈的疼痛,箭是敌人从背后放的箭。 “将军”另两艘敌船上的季端和刘植双双失声惊叫,想要冲上主战船,來救元帅。 “谁都不许过來”洛猛深知慕远的厉害,亦知上了这艘敌船,必定是死路一条,他咬牙忍着伤痛,几乎是竭尽全力,将伏倒的身躯挺起,蓦然回首,然而,那位勇敢的独臂老将就在此时倒了下去,身上不断涌出鲜红的热血。 “天啊好恐怖的敌将,他他是人吗”老将回望一眼的愤怒,反而将瀚澜士兵个个吓得脸色煞白,连续中了十几箭,这员敌将居然还能站起來,沉重的铜锤掉落在地,十伤口迸出汩汩鲜血,将船板染成了深红,莫非莫非已经丢了半条命,他还要赤手空拳和慕远决一胜负。 “将军,不要” 满脸血迹的季端、刘植大声呼唤着洛猛,勇猛的老将却再也沒有回头和老战友相视,血与汗,和愤怒又悲伤的眼泪交错,顺着两人的面庞滚滚而落,连干裂的唇也被牙齿咬出了血痕。 一个又一个敌人,在刀山枪林中哀号倒地,瀚澜军主战船已经被血染成了接近漆黑的死亡之红,浑身插满箭的洛猛,手上竟已抓了数十柄从敌军士兵手中夺下的匕首,拎着匕首头上的缎带,纵声长笑:“來吧不怕死的,只管上來,为国而死,那可是你们值得骄傲的事啊” “好个洛猛,真不愧是大平国的破虏将军”慕远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暗暗对敌人产生了惊叹,他身前,还有数十名举着兵器的将士,可见到那硬气十足的敌军主帅,几乎都不敢再往前迈进,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铁汉,即使船上只剩他一人,即使他的军队马上会面临完败,这汉子仍在敌人面前昂首阔步,如入无人之境。 “害怕了” 洛猛一边冷笑着,一边继续向前迈步。 “当年瀚澜军屡次骚扰我国南海边关,也无法的攻入大平国境,想杀我洛猛,不是你们共同的愿望吗怎么我像是要死掉了,你们反而往后退,那不如这样吧我们双方一起出手,看看是你们先死,还是我洛猛先死,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们,别以为你们打败了一个洛猛,就能奴役我大平国,大平的军人,个个都是铁铮铮的勇士,还有诚武太后和皇上,还有千千万万的大平人等着你们,他们很快就能收复琰州” “宗浦,国师,小心” 一个健壮的瀚澜士兵突然发现情势不对,两手拖住慕远和鬼君,纵身跳海。 “轰隆,”几声炮火的轰鸣,震响了战船,海浪声顿时被 爆裂声淹沒,谁会想到洛猛临死之前,点燃了身上随身携带的两枚烈火神鸢,海水掀起数丈高,华丽的战船,裂成几大块,敌军将士被抛入空中,炸得七上八下,摔落大海 “爹是爹吗” 远处的火光映入洛承威眼帘,他转眼再看旁边小船上的慕遥,却见慕遥盘膝坐地,双手抱拳,朝火光燃烧的方向深深拜了一拜。 洛承威已沒有力气再去理会慕遥了,只因胜负已定,也许,沒有在近处看到父亲壮烈殉国时的一幕,对他來说反而是件好事,早春的阳光,悄悄从海那边的云里钻了出來,却似乎异常刺眼,刺得他的灵魂也隐隐作痛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七章 国有猛将(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我不愿做英雄,但生得一副好身架,必定能练成一员猛将,不过,每个将领的初阵,往往美好而又残酷,如果说战斗能让武士产生某种变相的兴奋,战争过后,占据心灵的却常是空虚和寂寞, 破虏将军洛猛于琰州之战中壮烈殉国的消息,于十日后传回了大平京城蟾州。【全文字阅读.】 在这之前,年轻的皇帝邢定天一直在静候佳音,却未曾想到,事情会太过出乎自己的意料,洛猛的死,令他无比悔恨,然而,他仍然保留着一份不愿服输的矜持,沒有去宣泽宫见冷星桓,一面拟旨,一面思索着洛猛的追封事宜。 “陛下,臣恳请出兵立刻赶往琰州,情报上说归海慕远被烈火神鸢所伤,一时不能迅速行军掠地,只要京城派出大军前去拦截,应该能及时赶到并有把握夺还琰州” 奉胜昌指着墙上挂着的地图,一边分析双方的战斗形势。 “您看,从蟾州到琰州,有水路和山路两条捷径,另外,敌军虽说忌讳我军的野战,但他们若想继续进犯,则必须在陆地上和我军交战,因此头一次的海战十分关键,必须震慑住我军,才有利于他们攻城掠地,依照臣的看法,他们一旦继续朝着这几条路线进军蟾州,定会优先选择水路,臣有一计,京城的兵力派往前线的途中,兵分两路,其中一支军队安插土建队,负责挖渠,暂时改变河水流向,河床沿岸以精兵埋伏,以迷惑敌军,让他们自然而然去走陆路” 邢定天摸了摸下巴:“护国公此言有理,但京城需要守护,因此朕想封梓央改为二路元帅,可尽量使用烈火神鸢,这东西既然让敌人心有余悸,加上国王负伤,他们必定不会在如此短的时日内调整好状态” “陛下英明,这种情势下,派梓将军前往再合适不过” 见奉胜昌点头,邢定天叫來承旨,正要传下圣旨,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定天,梓央改的军队只负责水路就好,至于陆路,你不用担心” “母后,您您怎么來了”邢定天看见來人的身影,不禁吃了一惊,想不到他沒去宣泽宫拜会,冷星桓反而自己到偏殿來了。 “奉大哥,你先回城吧我有些事想和皇上单独谈谈” “是,太后”奉胜昌行过礼,闻声离去。 邢定天拿來软垫,让母亲上座,自己坐在下首,只问了声安,冷星桓见儿子似乎不敢正眼瞧她,微笑道:“怎么了是因为昨天到今天都沒有來跟娘问安,等娘责怪你吗” “母后,我真的错了吗”母子俩对坐了半天,邢定天才开了口。 “你是说洛猛的事” “接下來的战斗,我能很快作出新的决定,但是对洛将军的追封,我却迟迟无法下旨我之所以派洛将军前去,全是因为他是大平国最识水战的将领,因为您调走了他,我感到可惜,也想再给他机会,可是我却万万沒想到,自己的一个决策,竟让他牺牲了性命,我是一国之君,不想在臣子面前表现出悲痛和懊悔,但是母后,您知道吗我从接到讣告那一刻起,心里真的好难过”邢定天咬住下唇,眼中含泪,却似乎在强忍着不让它掉落。 “既然难过,就等沒有人的时候,自己悄悄哭泣吧但是一个人流泪的原因,并不全是由于错误,定天,错误的决策是人生必经的过程,我想洛猛在天之灵,应该可以瞑目,如果你真的想要补偿洛家,不妨让娘出力,等承威回來,就谈他和定霜的婚事吧”冷星桓半闭双目,轻轻叹了口气。 邢定天原本还在悲伤中,忽听母亲提到“定霜的婚事”,猛然惊觉:“娘,您真要把定霜嫁给承威” “你不用惊奇,自从定霜跟我去了霜华之后,她答应过我,要尽力去把归海慕遥忘掉,也对和承威的婚事沒有了意见” “怎么会这样,定霜她不是一直很反对嫁给承威吗” 冷星桓淡淡地道:“定霜虽然是邢家最小的女儿,但也会成长的,不是吗定天,很多人在大哭一场之后,将來的日子就不会再有多少眼泪,这件东西你拿去,但愿它能帮到你的忙” 邢定天接过书信,万分惊讶:“是洛将军写给我和母后的信,这些图纸又是” “是的,洛猛早就知道自己这一战凶多吉少,因此在他全力战斗之前,抓住时机,夺了敌军的战船,并将不同的船绘成一张张草图,他虽然已经殉国,却留下了这件珍贵的遗物,定天,洛猛并沒有失败,我们大平军也沒有失败啊”冷星桓的声音有些颤抖,当儿子转头望向她时,她侧过身子,仿佛不愿让邢定天看到她心痛的神情。 “母后,我明白了,请您相信我,大平是我邢家的国度,我是这个国家的君主,绝不会让敌人奴役我的子民,只是您到底派了什么人去陆路拦截敌军,连我也不能告知吗”眼见母亲要走,邢定天叫住了她。 冷星桓回头浅浅一笑:“刚才你不是还说要娘相信你么,那你也得相信娘,但是目前,我只能这样对你说,我起用的将领是参加初阵的青年将帅,沒有必胜的把握,却应该是一场值得下重注的赌博”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七章 国有猛将(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琰州西北边,有座名叫常野的郊县,瀚澜国王归海慕远因为被烈火神鸢炸伤,延误了行军的时日,被迫在常野山安营扎寨,然而,让慕远更恼火的是,琰州海战中的慕遥竟然违抗他的命令,擅自闯入敌阵,害得他因为弟弟被对方扣下做人质,沒能将洛承威的后军一并歼灭。 会战结束后三天,慕遥重新回到阵中,向慕远请罪,但慕远伤势不轻,伤口引发了高烧,鬼君不想让他再因愤怒而伤上加伤,于是传主子的命令,派出一队人马,将慕遥押回瀚澜国,等作战回來,再行发落。 “宗浦,宗浦您伤势还沒愈合,不能上马啊”帐前,七八个身材高大的士兵几乎是用扛的,将咆哮着要骑战马的慕远死命地扛了回去,重新按在厚厚的卧席上。 “宗浦,打仗归打仗,您可不能拿您的贵体开玩笑啊”鬼君也在一旁劝道。 慕远听见鬼君的声音,右手往卧席旁一掀,将小木桌上的饭菜掀得满地都是:“你还有脸來劝我不要上马,我倒想问问,洛猛那厮放那个什么破木鸟的时候,你跟他们为什么沒有一个人发现他身上还藏着这种危险的玩意儿” “宗浦,这您也沒发现不是吗” “混帐,我还沒跟你算帐呢就算之前沒有发现,那东西爆炸的时候,你身为国师,难道不该挺身而出保护你的主子,可你这家伙当时在做什么我的九个壮士和洛猛同归于尽、玉石俱焚,连我也伤成这样,差点连腿都被炸断,你鬼君却毫发无伤,若不是看在制造新战船和策划战斗中你也出过大力,之后还要跟敌军作战,我非废了你不可” “宗浦饶命,属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鬼君吓得面无人色,连忙跪下,拼命磕着响头。 慕远狠狠冲他呸了一声:“罪该万死,你以为你死一万次,蟾州就能到手,我刚刚才接到情报,说阿周王率领的前军先头部队在经远河附近被敌军伏击,你说现在要是不举全军之力突破,还能怎么样,我可不想再失算一次,让敌军越來越嚣张” “启禀宗浦,属下已经详细调查过经远河及周边的情况,敌军将领是号称飞影将军的梓央改,大平军使用的火器烈火神鸢,就是由此人发明制造,而经远河的河面并不宽阔,要在那里作战,我军的海战优势根本无法发挥效用,加上两面都有山地,敌军已经占据了绝对地利,依属下看,敌军定是认准了我军要走水路,特别在经远河狭窄的隘口处设伏,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敌人以为我们擅长水战,不敢从陆路走,那么我们就偏走陆路”鬼君抬头,抱拳在胸,严肃地道。 慕远瞅了瞅他,这家伙看起來似乎是真想戴罪立功,而鬼君之言也不无道理:“你这还像句人话,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毕竟和大平战争,现在就把你处置掉,对我沒有好处,不过,既然走陆路,就要翻过常野山,穿过山后的赤马坪,必须派我军最擅长陆战的人先行,阿挲王” “在”一个头上插着两根红羽毛、身材健壮、看來有四十岁上下的将领起身听命。 “你立刻率领七万精兵,走陆路,经赤马坪进攻蟾州,我将随后军而行,记住,要抓紧时日,攻到蟾州,途中不许停留” “是,宗浦,可是”阿挲王答应得很干脆,可忽然又像是遇到了问題。 “你还在担心什么” “回宗浦,我军这样深入的敌境,已经一个月了,粮草所剩不多,只恐怕” “这还不简单,想要解决我军行进中的粮草问題,若粮草开始缺乏时,就在途中占领农田,夺取大平人的粮食,不就行了”帐外突然传來一个少女的声音,听那调子,颇是盛气凌人。 “夕鸥”慕远望着走进帐來的戎装少女,简直难以置信。 夕鸥上前几步,伸手搭了搭阿挲王的肩膀,昂头冲兄长道:“大哥,想出口恶气又沒办法亲自上阵的感觉很难受吧那妹妹我干脆就暂时代替你出马,和阿挲王一块儿实现你的心愿,你说好不好” 慕远沒好气地哼了一声:“我以为慕遥那臭小子被绑了回去,让我讨厌的事就结束了,沒想到你这丫头又來搅和,我出征那天,明确告诉过你,好好守护都城,不许跟來,你却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以为我会惊喜吗不治你的罪,你就该识趣点,给我回鸣海去” 夕鸥坐到他的卧席旁,诡异地笑着:“大哥,你不要这么生气嘛,对身子可不好,妹妹知道,你交给我的任务是守城,可既然二哥都回去了,我代替他前來,不应该算违抗命令,只能算调换岗位,不是吗” “贫嘴” “我明白,大哥一直都看不起女子,从小到现在都这样,反正你从一开始就不是特别疼我,又何必害怕我战死沙场,但万一我打了场漂亮的仗,还帮你除了几个心头大患呢”夕鸥眨眨眼睛,话语中暗藏着挑衅的意味。 慕远深知这个妹妹的脾气,夕鸥从小便刁蛮、任性又倔强。虽然他并不喜欢她,但慕遥和她的感情却异常的好,因为太妃伊梨在瀚澜还有着重要的地位,他自然得做做样子,让夕鸥觉得他还像个大哥。 ps:为防止盗帖,请读者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六十七章 国有猛将(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宗浦,属下担心公主一同前往,只怕有失”阿挲王望望夕鸥,又望望慕远,吞吞吐吐地说着话,夕鸥怎么早不來、晚不來,偏在他即将出阵时就來了呢帮夕鸥说话吧怕她在战场上吃亏,不好跟慕远交待;随慕远的话,又怕夕鸥怪罪他,他清楚这个刁蛮公主的性情,要是得罪了她,就绝对会变成她的仇人,往后的日子要过下去可难了。给力文学网 谁知慕远朗声道:“阿挲王,我意已决,就让夕鸥跟随在你的队伍里” “啊” “不用害怕,是她任性要上战场,只要不给你添乱子就好,这里是军中,不是在鸣海,夕鸥要出征,我自然应该把她归为副将的身份,而不是宗浦的妹妹” “那小妹就多谢大哥了,阿挲王,还愣着做什么该动身了”夕鸥向慕远鞠了一躬,用力拍了一下阿挲王的后背,对方只好无奈地跟在她身后走出帐外。 阿挲王遇到归海夕鸥,可算是遭了个晴天霹雳,不知是头一次上战场感到无比兴奋还是怎么的,少女一路驾马疾奔,比整个军队行军的速度还快,第二天一早,七万前军便到了赤马坪,只是紧跟在公主后面的一批人马已经显得有点疲惫,阿挲王只好暂时端出元帅的架子,下令全军放慢速度前行,对夕鸥说是自己派出了探子,得接到情报之后再加紧赶路。 不过一阵,探子果真回來了,下马急报:“启禀王爷,赤马坪正北方发现敌军,正于十里外扎营,似有拦截我军的打算” “有敌军吗数目多少” “大概有五六万兵马” “什么只比我军数量少一万多兵马,那些敌人不是都守在水路上吗怎么朝陆路來了”阿挲王惊得张大嘴巴。 探子却仿佛并沒有因为他的表情而让自己脸上也显露出担忧,反而激动地道:“王爷,虽说如此,但敌军的数量毕竟还是少过我军,我们探听过了,那支敌军里全是新兵,连那些将领也全是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根本不足为惧,另外,他们的大帐被守得严严实实,有人亲眼看见,大帐里坐镇的就是大平皇帝邢定天” “是吗邢定天按不住血气,终于被琰州会战的失败逼得御驾亲征了” 夕鸥听了这话,脸上不禁露出畅快的笑容,回头对阿挲王使了个眼色。 “我说王爷,这种机会可不是每次都能碰到啊夕鸥不妨给你提个建议,趁现在直捣敌营,來个反客为主,杀那些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还有,在杀到敌营前的同时,派一支精锐部队,从后方绕行,取敌后主力,只要能拿下邢定天的首级,大平国还不在话下” “公主所言甚是,可本王始终觉得有点纳闷,为何先前驻扎常野山的时候,一直都沒有接到过邢定天御驾亲征的情报呢”阿挲王心里仍然有所怀疑。 “那么王爷的意思,是不想接受我的建议了,不愿出兵进攻了”夕鸥年轻气盛,原本就对慕远不让她上战场的事抱怨在心,如今见阿挲王犹豫不决,心中不由火起。 阿挲王望着公主圆瞪的杏眼,知道他所真正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但他突然想起慕远的话,既然宗浦答应过不会怪罪他,此时倒能壮着胆子來个不吭声,可他的目光只消一转到夕鸥脸上,似乎便能感到从对方眼中透射出的冷嘲热讽,仿佛在用无声却极其锋利的语言骂他胆小如鼠。 旁边的副将见主帅不说话,试探着插了句嘴:“唔战场之上,还请公主三思而行” “呸,你是什么东西,也不去河边照照,自己穿的什么衣裳,是什么身份,就敢插嘴本公主和王爷之间的谈话,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夕鸥转身按住腰间的隼喙刀,一股子气全冲他发了过來。 副将一瞧见公主狠辣的眼光,赶紧躬身,接着缩了回去,阿挲王见势不好,连忙策马挡在前面,却仍然不知该对夕鸥说什么才好,军队里平白无故多了个刁蛮公主,还不知多少人要给她当冤大头。 夕鸥冷笑道:“怎么,王爷今儿是转性子了,居然肯亲自出面维护你的副将,很好,你不下令,我自己去” “公主,你说什么你要单枪匹马闯敌营” “王爷,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瀚澜勇士在海上是怎么作战的,我看你们一个个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告诉你们,本公主决定的事,就沒有更改的余地” “公主,请留步” “哼” 夕鸥的视线里已然沒有了周围任何人的存在,回头使劲抽下马鞭,那匹桃红战马一声长嘶,撒开四蹄便朝北飞奔而去。 “王爷,公主她”副将惊得目瞪口呆。 “还愣着做什么出兵,千万不能让公主有事才行” “邢定天,等着瞧,本公主今天不取下你的首级,让那个看不起女人的大哥灰溜溜缩进龟壳里去,我就不是归海夕鸥” 夕鸥驾马飞驰,挥舞着双刀,直奔敌营,全然沒注意到此刻已是黄昏,黑夜马上就要來临,她乘坐的桃红战马名叫“艳骝”,是瀚澜国名驹,她五岁那年,也是此马出生的一年,归海崇浪特地将这匹战马赐给爱女,或许也是从小得到它的缘故,夕鸥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了好战的心理,归海崇浪曾经说过,这个女儿和他一样,同是一匹烈马,望着被她远远甩在后面的大军,少女得意地举起刀,那些将士,她从不放在眼里。 ... 第六十七章 国有猛将(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天啊敌人來了” 大平军营寨侧门前的传令兵见一匹战马风驰电掣般闯了过來,还沒來得及说话,已被夕鸥一刀劈倒在地。 “不是吧公主闯进敌营了”阿挲王的副将第一个看清了前面发生的事,惊叫起來。 阿挲王闻听,忙下令先头部队进攻,心里越发担忧起來,怎么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呢奇怪,敌军的大帐不是有重兵把守吗怎么连个女将都拦不住,直接让夕鸥轻易杀了进去,难道是因为那匹“艳骝”跑得太快,敌人才会拦不住。 “邢定天,给我出來,你妹妹有胆子抢我的阿哥,你倒成缩头乌龟了” 夕鸥冲进大帐,沒看到半个人影,却仍在那里气冲冲地大喊大叫。 “不出來是吧被姑奶奶的隼喙刀吓到了是不是,哼,胆小鬼,以为不露面,我就找不到你,看我放把火烧了你的营寨” “兀,那女将,模样长得秀里秀气,想不到嘴还挺毒的嘛,一口粗话,行为好像比我还粗鲁,你真的瀚澜国金枝玉叶的公主吗”后帐中忽然走出一个少年男子,正笑着朝夕鸥走近。 “你是邢定天”夕鸥有些吃惊地望着他,竟一时忘记了出手。 那男子生得高大健壮,个头差不多和慕遥一般大,也是黑黑的皮肤,不过,他的眉毛是剑眉,目光清澈明亮,看样子倒是英武挺拔,不像慕遥那样看第一眼会给人凶恶的感觉,然而,他的面容却马上令夕鸥想到了从前见过的邢定霜,两个人一副相似的模样,足以让她能肯定十之,此人就是邢定天。 “单枪匹马來闯我的大帐,你的胆子的确很大,如果不去考虑你那些莫名其妙的骂人话,如果你是大平人,我想纳你为妃也不错”那男子摸着下巴笑道。 他在搞什么名堂,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个花花公子,说话时的表情也太勉强了,难道这就是大平国皇帝的水准,夕鸥看到他的表情,几乎要恶心得呕吐,但就在此刻,她猛然想起自己是來取邢定天首级的,怎么可以忘了正经事。 “少说废话,留下你的人头”她纵马上前,手起一刀,便狠狠朝那男子当头劈落。 那男子见她涨红了脸的模样,暗自好笑,不过,这姑娘的一刀,劈得倒挺有力,他闪身避过这凶猛的一刀,突然跃上半空,三指一伸,來扣夕鸥左手的脉门。 “可恶”夕鸥虽然是瀚澜人,生性豪放,但也能看出对方这一手十分无礼,然而,她又一点也不愿意服输,那家伙不就是要她扔刀吗她偏就不扔,任他抓住她的左手腕,右手一翻,隼喙刀带着劲风,倏地到了那男子颈边。 “哇”那男子惊叫一声,大概也沒想到她会出这种招式,连忙一个“滚地堂”,往地上便倒,谁知夕鸥的左手并沒从他那里挣脱出來,右手的一刀横着劈了个空,她反而连带着被拉下战马,重重跌在了那男子身上。 天啊这是什么状况,夕鸥顿时傻了眼,那男子分明是怕她摔着,自己上前來给她做了“人肉垫子”,但可恨的是,她一个“扑通”摔下來,嘴唇居然和那家伙碰了个正着,两人的脸唰地一下都红到了脖子根,夕鸥才想起自己要杀了他,欲再度举刀出手,不料那男子伸手使劲一推,夕鸥被他一下推得重新倒摔出去,撞在桌台旁边,抬头再看时已经來不及了,大平士兵的刀枪全部对准了她的面前。 “干得好,兄弟们”那男子纵身跳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小王爷,您打算如何处置她,用她做人质,威胁敌军么”一名先将高声问道。 小王爷,他不是邢定天吗夕鸥的脑子被搅成了一团乱麻,直到又听见那先将这样叫了一声,才发现自己中了敌人的圈套,所谓的邢定天御驾亲征,全都是诱敌的假象,慢着,这个邢定天是假扮的,那么阿挲王的军队岂不是中计了,她的一时冲动,果然成了拖累全军的铁秤砣。 只听那男子吩咐将士们道:“听着,用人质來威胁敌人的办法,向來不是我的作风,既然是打仗,大家就痛痛快快地跟敌人打一场,让他们再也沒有还手之力,至于这位瀚澜国公主,先把她押进后帐看好,打败了敌军之后,我亲自处置她” “喂,你这家伙,到底想把本公主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大哥能血洗琰州,就能为我报仇,你们大平国的末日就快到了”已被五花大绑起來的夕鸥拼命挣扎着,喘着大气,连嗓子也嘶哑了。 那男子对她淘气地做了个鬼脸:“公主殿下,你就挣扎吧别怪我沒提醒你,绑住你的绳子是用牛筋制造的,你越是挣扎,绳子就勒得越紧,我可不想我回來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那不是太不划算了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夕鸥恨恨地盯着他的眼睛。 “当今皇上的弟弟,,淳王邢定国”那男子淡淡地答了一句,转身披上斗篷,带着手下将士,一阵风似地走出帐外。 阿挲王还未到达大平军营地前,忽然看见黑压压的一大片,宛如乌云般朝这边压了过來。 烈火飞星旗下,竟然大都是穿着轻甲的骑兵,布阵如雁行,为首一员少年将军,手擎镔铁长枪,朝前一指,声如巨雷:“敌将,怎么停止前进了,该不会看到我军强大,已被吓得尿裤子了吧趁小爷还沒动手,赶快下马投降,否则叫你们这些家伙有命來,沒命走” 第六十七章 国有猛将(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好一个嚣张至极的野小子,邢定国只是骂了几句阵,阿挲王军中的士兵便出现了小小的骚乱,个个举起刀枪,一副要把对方吞下去的模样。 副将在主帅耳边悄悄道:“王爷,您瞧那小子多碍眼,咱们干脆现在就冲上去,将他乱刀剁成肉酱” “现在沒这个必要,你不要忘了,探子还沒给我们送來公主的消息,那小子的言行既然如此放肆,一定是公主被他们抓了去,他前來骂阵,十有是故意向我们示威,让我军自乱阵脚,不要中了他的诡计,当下最关键的,是要尽力突破敌阵,救回公主,找到那个小皇帝邢定天,并将他除掉,你到底明不明白”阿挲王冷冷地白了副将一眼。 副将无奈,只好应声领命,传令让全军保持沉默,想要暗地里派出一支队伍绕到敌后去,谁料邢定国眼力过人,早就看出了敌阵中的异动,他从口袋里掏了个小竹片放在嘴里一吹,三名先将闻声而出,带着十几骑一队的小队人马扑上前去,突击敌军两翼。 “喂,别杀人,跟他们玩玩就好啦兄弟们好好玩,一定要尽兴啊” 邢定国在马背上一个劲拍手叫好,三名先将带领的人马似乎跟他配合异常默契,举着刀枪在敌阵前的瀚澜士兵中间这里戳一下,那里捣一下,动作做得夸张,却一个人也沒伤,搞得敌人手忙脚乱,又急又气。 “嘿嘿干得好,你们看,快看,那些家伙开始急了呢全都被吓到啦吓到啦” 邢定国指着敌军,几乎笑岔了气,将士们也随着主帅笑得前俯后仰,他是平武帝邢震洲和惠妃兰格所生的儿子,也许是天生带了些烈洛人的顽皮性子,加上接受继母冷星桓的旨意参加初阵,多少带了点好奇,有恶作剧的味道也不足为怪,然而,关于他小王爷的身份,敌军却不得而知,只道他是一名普通的将领罢了。 “他***,该死的臭小子,竟敢这样把我瀚澜大军当成猴子耍弄,传令,全军给我进攻” 阿挲王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极端的挑衅,终于下令攻击,尽管一下达命令、将士们喊出冲杀口号的那个瞬间,他已经开始有点后悔,却來不及挽回局势了。 “突破,注意突破” “要突破的似乎不是你们,而是我们吧”邢定国一声清啸,纵马挺枪,枪尖朝天一指,只见大平骑兵的雁行阵突然迅速合并,变成三路,霎时间,骑兵队犹如离弦的铁箭,不一会儿工夫便冲进了敌阵,直捣敌军布阵最薄弱的左右两翼与中央的连接处。 阿挲王惊得浑身发抖,大平骑兵以闪电般的速度,在他阵中來回穿插,疾如狂风,耳边不断传來友军哀号声和敌军的呐喊声,过了大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军队已经在敌人奔袭、迂回战术下,逐渐被包围了,那样精壮的战马,那样充满锐气的骑兵,难道这才是大平军真正的实力吗 “冲啊,冲啊”大平军越战越勇,才不过两个时辰,胜利的旗帜似乎已经眷顾了他们。 “听着,喊口号别拖那么长的气儿,跟哭丧似的调调,还打什么仗,全都给我这样喊:冲,冲,冲,要无条件地信任友军,彻底地憎恨敌人,这才是武将、才是勇士” “是” “冲,冲” 邢定国铿锵有力的口号如雷般一个接一个劈头而來,仿佛周围的风吹草动,都在听从他的号令,虎虎生威,双方的战旗夹杂在一处,被撕裂,被挑落,散在空中,恰似各色的雪片,纷纷扬扬,迎风飞舞。 “前军九百骑,跟我來,翻过常野山,捣了归海慕远的营地” 什么那小子要干什么阿挲王被彻底震惊了,他做梦也沒想到,这个看來乳臭未干的少年,作战竟是如此凶悍,那种犀利的、燃烧着熊熊大火的眼神,那种一马当先、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简直是一头咆哮的猛兽,更可怕的是,邢定国居然只叫了前军九百骑,就要突破他的大军,进而瞄准了常野山后的瀚澜军大本营。 “拦住他,绝不能让他冲过去”阿挲王此刻已顾不上想夕鸥的事,万一大本营遭袭,他岂不成了国家的大罪人,他一咬牙关,重重一鞭抽下,战马顿时蹬起四蹄,像发疯一样追了上去。 “终于忍不住找我直接单挑了吗”邢定国见阿挲王追來,嘴角泛起一丝满意的微笑,而就在对方举刀从后劈來之际,他忽然双眼一瞪,镔铁长枪竟在刹那间掉转了枪头。 “呀”阿挲王一声惨叫,恐怕他到死也无法想象,邢定国的回马一枪,就是一击致命的杀手锏,那凌厉的一枪,将他穿胸而过,小伙子力大无穷,把他整个人都挑上了半空,重重摔落马下,血光飞散,顿时毙命。 他死了,被押在后军里的夕鸥远远望见这惊人的一幕,连平日里从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她,也难以置信,邢定国大平军中竟藏有这等猛将,那慕远和驻守大本营的军队,究竟有多少胜算呢她懊悔,悔大哥的决策,更悔自己的轻敌,耳边回响着一片混乱之声,她眼前一黑,仿佛掉入了万丈深渊。 ps:为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八章 劫后奇缘(一) 谁相信仇恨会转变为爱情,那样的感觉果真就是所谓的爱情吗信任心中的直觉,信任自己的每一次心动,握住它,好像握着一把很容易从指尖散落的沙子,但即使前面的路是深渊,我却已经不再在乎,也许,我生來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面临柔软,比面临强硬可怕太多吧 “冲” 雷鸣般的呐喊,夹杂着擂鼓声、号角声,在常野山突然响起,帐中卧席上的归海慕远猛然惊觉,不顾身上还未痊愈的伤,连忙奔到帐外,天才蒙蒙亮,却听见喊杀声交响成一片,大叫起來:“來人,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就见鬼君带着一队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來,说话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宗宗浦,不好了敌敌人杀过來了” “你说什么” 慕远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一把抓住鬼君的衣襟。【最新章节阅读.】 “我问你,敌人怎么会來突袭我军的大本营,不是阿挲王和夕鸥率领七万军队去攻敌营的吗” “沒错,可是” “别在那里吞吞吐吐,快点说” “啊是,是的,阿挲王和公主的确去了赤马坪攻打敌营,谁知道敌营里根本沒有邢定天,连探子也被骗过,送來的都是假情报,结果公主被俘,阿挲王战死,七万大军已经溃不成军了” “脓包,为什么我军会打不过敌军,你说”慕远一把将鬼君推倒在地。 鬼君哭丧着道:“宗浦,并非我军无能,而是敌军从一开始就在和我们玩花样,他们先是设下阴谋诡计把我们逼上陆路,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來了一支和阿挲王兵马数目相当、但战斗力远胜于阿挲王军的骑兵队,我军作战就算再勇猛,也强不过拥有天时地利的他们啊” “呸,在回国之前,把你的脑袋先看牢”慕远翻身上马,就要带兵出阵。 “宗浦,不要啊您的伤”鬼君抓住缰绳,央求道。 慕远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伤势,一鞭将他抽了回去,双腿紧紧一夹马肚子,抓了隼喙刀便飞马出营。 可是当慕远接近战场时,才发现自己想得太过天真,到处已经成了一片血海,从赤马坪到常野山,一路望去,全是瀚澜将士的尸体,烈火飞星旗迎风招展,金戈铁马的霍霍声,惹來的竟是瀚澜军混乱不堪、狼狈四散,他远远望见一匹矫健的栗色战马,马上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正挥舞着长枪,兵刃之光和人影交错,异常刺眼,而光芒落处,就是一人被掀落马下,随之而來的,是飞速前进的骠悍骑兵队,马蹄染血,踏过瀚澜人的尸身,野草亦被踏平。 当年冷星桓在潍岛一举全歼归海崇浪军的一幕乍然浮现,慕远脑中“嗡”的一声,眼前冒出金星,身子猛烈地晃动了几下,他还欲冲上前,却觉得浑身使不出力气,等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被一队人马护送着撤离了常野山大本营。 “追上去,谁都不许停下,把这些外來的胡虏赶出大平的土地,让他们滚回瀚澜国” 邢定国长枪在手,上下翻飞,夭矫如龙,奔袭于千人敌阵之中,夺敌首级简直如同探囊取物,敌军溃逃,少年纵声长笑,枪头的指向突然一变,就见副将、先将们纷纷扬起了苍龙令旗。 “沿路追击、放箭,不要放过他们” “撤退,快撤退,别让敌人伤了宗浦” 瀚澜军将领们气急败坏地下着撤退命令,此刻除了逃跑,已沒有任何办法。 朝阳升起,天空豁然开朗,烈火飞星旗竖立在常野山上,高高飘扬 “陛下,太后,捷报來了,琰州传來了大捷报” 冷星桓和邢定天母子俩正在御花园中下棋,忽见承旨从外风风火火地跑來,一路像是兴奋得手舞足蹈,直到到了两人面前,才发现自己乱了规矩,连忙下拜。 “捷报,你是说琰州传來的捷报吗”邢定天惊得站了起來,连忙问他。 “陛下,是捷报沒错,瀚澜国王归海慕远十万大军在赤马坪、常野山大败,琰州已被我军夺还,剩余的三万敌军,全都被赶出了我国国境,逃回海里去了”承旨脸上荡漾着激动,又快要控制不住了。 邢定天立刻遣他去准备传旨,准备午朝时宣读,心中同样是无法抑制的惊喜,他转身握住母亲的手:“母后,您听到了吗捷报啊我们失去的领土也夺回來了,您快告诉我,您选择的陆战主帅究竟是谁,他简直太厉害了” 冷星桓携着儿子的手,重新坐在石椅上,微微一笑:“到了如今,娘也不用再瞒你,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你弟弟定国” “定国,居然是定国” “看你的样子,不敢相信吗” “我我实在是觉得太意外了,定国跟我一样,从十四岁起就被分封到烈洛,成为淳王,之后我就几乎沒有了他的消息,难道是母后您在秘密培育他成为猛将” 冷星桓笑着摇摇头:“这并非全是为娘的功劳,而是定国从小就有猛将的天份,他的生母是原籍烈洛哈勃尼盟的惠妃兰格,二十年前已经下落不明,这孩子跟你一样,从小到大都是我这个继母在照顾,但是,他的身体里毕竟流着烈洛武士的血液,自然也是勇士,定国头脑虽然比较简单,却很适合打硬碰硬的恶战,加上他的军队里,所有骑兵驾驭的都是银桂马和烈洛马杂交所产下的千里良驹,把优秀的马种进行杂交,我记得好像是你父皇娶谨妃的那年吧第一匹杂交马是我亲自试验的,就算从蟾州一直马不停蹄赶到南海,也仍然能保持良好的战斗力” ... 第六十八章 劫后奇缘(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母后的高瞻远瞩,还真是我所料不到的”邢定天再次对母亲叹服。 “定天,你就别老顾着捧高为娘了,要不是你制定出把敌人逼上陆路的具体战略方针,娘也就不能完全放心地让定国出阵,况且,烈洛铁骑曾经是前霓月公国最英勇的骠骑军队,如果仅仅因为国号改变为大平,就让铁骑从这个世上消失,恐怕你那过世的父皇到來生來世都会后悔,所以,我才想要定国把烈洛人的勇武传承下來,也算是为国、为你父皇尽一份心意,但是,定国那孩子尽管能打,个性上的缺点依然很多,只不过这种战斗,恰好需要他那样的将领,换句话说,是药刚好对上了病症吧等他回京之后,娘希望你们兄弟俩私下里好好谈谈,相信你能找到今后能正确用任他的方法,从此以后,娘就把他交给你了” “多谢母后,那等到月底,我便下旨召定国回京,给他接风洗尘”邢定天朝母亲笑了一笑,兴冲冲地朝偏殿奔去。 “小王爷,那个瀚澜公主已经醒过來了” 琰州城中,邢定国刚和将士们用完晚膳,便听见了士兵的传报。 “她醒了,沒有大吵大闹吧” “一点也沒有,她很安静,就坐在草垫子上发呆,好像木头人一样” “奇怪,那丫头不是泼辣得比朝天椒还辣么,怎么突然变安静了”邢定国站起身,随着士兵朝仓库走去。 仓库门打开着,被绑住双手双脚的归海夕鸥果然静静地坐在那里,见他來了,只是抬头望了一眼,沒有任何别的反应。 邢定国遣散士兵,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细看,夕鸥的脸色十分苍白,似乎很早之前就失去了那股激情和冲动,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的双眉虽然蹙着,看起來却缺乏精神,两片薄唇连抿也抿不紧,泛着干裂。 “你先喝口水吧” 他來的时候还沒放下手里的水壶,见她如此,于是将水壶凑到她唇边,也带了些许试探,夕鸥别过头去,连看也不愿再看他,或许是知道手脚被绑,根本不可能出手打人,才会表现得这样无奈。 “我说,归海夕鸥,我知道我的军队把归海慕远杀得溃不成军,令你感到很生气、很烦恼,可是你自己想想,你那个大哥真就那么值得你留恋吗” 他放下水壶,再问了一句,夕鸥仍然闭口不答。 “归海慕远他光是想着打仗,想着侵犯我们大平的国土,连自己的亲妹妹被俘,也不來救你,如果他真在乎你这个妹妹,至少也该派几个人來营救吧” “你”夕鸥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 邢定国似乎并沒有发觉她神情的变化,继续道:“你先听我说完,我长这么大,从來沒见过这种沒有人情味的大哥,丢下自己的妹妹,他竟然可以完全忘记,不管你的死活,你用这种表情对着我,是还想要继续帮着他吗要是我妹妹定霜跟我一起上战场,我就算拼死也要” “喂,邢定国,你在我面前提邢定霜那个臭丫头,是存心的对不对”夕鸥突然变了脸色,目光中露出凶狠。 “拜托,定霜跟归海慕遥那件事,好像是你二哥主动向我妹妹示爱,你应该知道的,不是吗不过让我感到比较奇怪的是,归海慕遥跟归海慕远一样是你哥哥,你怎么一听到定霜的名字,就像是要吃人似的,莫非你对归海慕遥的感觉是那种、那种天呐,真是不敢想象,我竟然真的见识到了爱上自己亲哥哥的那种女子,好可怕”邢定国捂着脸,时而又伸手扇几下,好像被魔鬼吓到了一样。 夕鸥实在受不了他一再的“挑衅”,大叫起來:“臭小子,我在大哥心里是什么地位用不着你管,我是不是暗恋我二哥也不是你有资格过问的事,有种的,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即使咬舌自尽,也不受你这臭男人的” “柱子在外面吗”邢定国突然回头朝外喊了一声。 “在,请问小王爷有什么吩咐”一个大个子的士兵应声走进了仓库。 “把她放了” 邢定国一句话,令夕鸥和那个叫柱子的士兵双双惊讶,半晌,柱子才走到他身边,悄悄凑过去问:“小王爷,您贵体沒抱恙吧” “说啥呢” “小人多嘴,小人的意思,是觉得您说放了那个瀚澜公主,有有点不敢相信” “我再说一遍,我叫你解开她的绳子,放她走” “小王爷,您还真要放她呀,您可知道,这个刁蛮公主是重要的人犯,您现在说要放了她,不单是放虎归山,恐怕回京之后,本來想为您接风洗尘的皇上会突然变脸,要怪罪您啊”柱子一脸担忧。 邢定国二话不说,见柱子不肯动手放人,白了他两眼,自己重新蹲下身,将夕鸥的绳子解开,夕鸥脱出身來,突然双眉一竖:“啪”地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邢定国脸上。 “喂,归海夕鸥,你敢打我们小王爷的耳光”柱子气得张牙舞爪地要扑过去,却被邢定国阻止了。 “好啊瀚澜国公主果然有个性,我好像还是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扇耳光吧滋味不错,不错”邢定国摸摸被她打过的半边脸庞,上面已经起了五道红痕,触碰着就火辣辣的疼痛,他却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反而露出笑容。 ... 第六十八章 劫后奇缘(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夕鸥咬咬牙,怒气冲冲地啐了一口:“邢定国,我记住你了,别以为你这次放了我,我就会感激不尽,我归海夕鸥只要看准了一个人,马上就会选择一种明确的态度,爱或者恨,绝对沒有处于两者之间的怪异感觉,而你们邢家的人,和我归海家大仇不共戴天,我生生世世,都只能痛恨你们” 她气愤地说完话,飞也似地奔出了仓库,柱子伸出手指,在主子面前晃來晃去,邢定国望着仓库大门,竟像是呆住了一般,连眼睛都沒眨动。 “小王爷,小王爷您沒事吧她已经走了,已经走啦” “哦” 邢定国这才回过神,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个归海夕鸥,真是个笨蛋,他们归海家的三兄妹,全都是大笨蛋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像我一样,懂点儿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意义呢杀父之仇,可恶的杀父之仇,累死人了” “我应该感激他我不应该感激他” 划着小船的漂在海上,夕鸥撕扯着手里的一朵野花,花瓣一丝丝飘落在海面,她的心却游弋不定,时而,她伸出右手,不自觉地搓搓,打邢定国那一耳光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当时怎么沒发觉,自己这一耳光打得太重,连手也打疼了。 从琰州的陆地到大海,一路上沒有像刚來时看到无数战士的尸体,她心想,大概是邢定国进驻琰州城后,派人把尸体都处理掉了,然而,她还能清晰地闻到血腥味,可是归海慕远明明吃了败仗,她却并沒有感到非常伤心难过,更可怕的是,从前对大平人从來不会感到怜悯、视其如草芥的她,此刻忽然无端地厌恶起了血这种东西。 “天啊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若是就这样回去鸣海,又该怎么向大哥交待”她紧紧握着腰间的双刀柄,不敢想象回去之后面对慕远的情景,这一次,连慕遥也已经是待罪之身,母亲伊梨不知怎么的,近些日子也好像非常听慕远的话,还有谁能保得了她呢 邢定国,全都是因为那个邢定国,她在心中怒骂着,越是回头看大平的陆地,她越觉得不能就此罢休,不行,不能就这么丢脸地回去,她要报复,一定要让打败兄长、杀死众多瀚澜战士的邢定国栽在她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这里,她调转船头,把心一横,使劲往回划去 “小王爷,您要小人帮您收拾东西,是准备明天启程回京吗”柱子蹲在主人房中,一面给邢定国收拾随身细软,一面问着。 邢定国脱下戎装,换上便服,将床上的一块豹皮丢给他:“把这个带上,皇上的圣旨还沒有传來,大概得等到月底吧我想先回一趟雁口,等上京的时候,把索师傅也叫上” “咱小王爷就是好人啊尤其是对索将军,简直就跟亲人一样,那柱子也能跟着上京沾个光吧” “臭小子,你少说两句沒人当你是哑巴,快点给我收拾” “是,小王爷,不过,您离开这儿之前,就沒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吗”柱子滴溜溜转着眼珠。 “喂,你啥意思” “嗨,那个刁蛮公主啊她走的时候,您看得她眼睛都直了,可是小人还真是不懂您的心思,大平国那么多绝世美人,您一个都看不上眼,怎么偏偏瞧上个瀚澜人,还是个蛮不讲理的小辣椒” “谁谁看上她了” “小王爷,柱子十岁时就跟在您身边当近侍,您这点儿心思还不明白,不过这一次,是您自己错过了机会” “瞎说,我只不过是觉得她可怜,有那种大哥,换了我是她,我情愿留下也不要回国,看上她,算了吧我跟她才第一次见面,哪有那么快就看上人家的”邢定国坐下來,一头倒在软垫子上。 柱子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他身旁低声道:“您不相信,这世上难道就沒有见第一面就瞧上眼的例子么,当年咱皇上还是靖王爷的时候,不是经常给您写信,说他跟哪个姑娘结了一面之缘什么的,有好几个姑娘都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连身心都奉献了呢” “那是皇兄,又不是我,他天性风流,长得也比我英俊,对付姑娘简直是一套一套的,我就算要学他,也学得不伦不类,谁让我跟他是一个爹生的,不是一个娘生的呢” “呵呵,您这么说,是承认您第一眼就看上那小辣椒啦” “我呸,她扇了我一耳光,我还想她,天下哪里有这种吃错药的傻瓜” “您不承认也罢,那就听天由命吧不过柱子从小就听过长辈们的传说,只要有缘,始终都会见面的” 邢定国翻过身去,不想再听柱子唠叨,一个劲让他赶快收拾行李,谁知柱子刚刚应话,外面就传來了禀报声:“启禀小王爷,那个瀚澜公主归海夕鸥又回來了,她正站在城下,说是死也要求见您” “我的天,不是吧”邢定国惊得一骨碌爬了起來,连忙冲出房门。 直到奔上城楼,邢定国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朝下一望,果然看见夕鸥站在那里,雨早已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裳,他甚至不敢相信城下的那人真就是那个刁蛮的“小辣椒”,相隔数丈的距离,他仍能看清她的神情,夕鸥仰着头,正对上他的目光,表情却显得那样脆弱和无助。 ... 第六十八章 劫后奇缘(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她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在半途中折回呢邢定国一时间竟忘记了下令士兵打开城门,迅速揭了斗篷便冲下城楼,守城的士兵们顿时一阵手忙脚乱,赶紧跟着主子跑去城门处。给力文学网 城门打开的瞬间,邢定国双臂一伸,已经将斗篷盖在夕鸥身上,夕鸥轻轻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的脸庞,像是要对他说些什么忽然身子朝前一倾,整个人倒在了他怀里,竟然已晕厥过去。 “來人,來人啊快找大夫” 一阵忙乱之后,大夫匆匆地赶來,诊断之后,说夕鸥只是因为过度疲劳,加上淋雨,而受了风寒,只要吃了他开的几服药,静养几天,就不会有有什么大碍,邢定国心中的大石才得以放下。 柱子领着士兵们,掩好房门,会意地离开。 沒过多久,夕鸥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那张既可以说是陌生却又称得上熟悉的脸,眼神似在闪烁,欲言又止。 “來,先把药喝了吧怎么你还是跟从前一样,都信不过我,担心药里被我下了毒吗放心好了。虽然你说我们邢家人可恨,我的母后是杀死你爹的人,但我还不至于卑鄙到使用在药里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仔细想想,如果我想要你的命,还会等到现在吗”邢定国扶起她疲乏的身子,端起药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几下,将它放到夕鸥唇边。 他在给她喂药吗邢震洲的儿子,竟然亲手会给她喂药,当年的邢震洲,不也是丧生在她父亲归海崇浪箭下,掉下大海,连尸骨都无法找寻吗夕鸥心底藏着对邢家人的怨恨,但见邢定国此举,却在无意间再次产生了矛盾。 但是,邢定国并不知道她内心所想,只单纯地以一种关怀的方式,拿着汤匙,一勺一勺慢慢喂她喝药,看见夕鸥沒有拒绝,更沒有像之前一样骂他、打他,浑身不自觉地生起一阵暖意,尽管他觉得夕鸥的变化有些突然,但仔细一思考,又似乎能猜到一些,大概,这个女孩是意识到了慕远对她的无情,一面担心回去受罚,同时也在归途中感到了彷徨和孤独吧 “怎么样,喝下热的汤药,是不是感觉沒那么冷了”他放下空的药碗,走到角落里打开包袱,拿出那块豹皮,披在她身上。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不怕我是回來找你报仇的吗”夕鸥眨着眼睛,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他的脸。 “你觉得你有那个能力杀了我吗” 邢定国笑道。 “你的身手是不错,但在我面前,起不到丝毫作用,况且,我也并不是那种传说中娇生惯养的小王爷,我从小在烈洛的大草原上长大,你若是在食物里下毒,我只要一闻就能闻出是什么毒药,所以,你是杀不了我的” “烈洛草原,你不是诚武太后的儿子吗” “诚武太后是我的继母,我的亲生母亲是烈洛草原上一个部落联盟盟主的女儿,叫音兰格,父皇还是梵灵大领的时候,她被封为惠夫人,只不过我娘生下我不久,就过世了,其实母后真的很伟大,我和皇兄都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只有定霜一人是她所生,她疼爱我们兄弟却比疼爱定霜多了太多如果不是因为有母后在,恐怕当年大哥根本不足以撑起这个战乱后的大平国,而我,也不会有今天”邢定国脸上显露着感慨,似乎在回忆往事,又似在思念远在蟾州的继母冷星桓。 夕鸥听着他这番话,心中的矛盾和疑惑又加深了些,曾经听慕远说,平武帝邢震洲是个魔王,而诚武太后冷星桓不仅是他们的杀父仇人,还是个十恶不赦的“母夜叉”,可听邢定国的话,怎么和自己大哥说的全然不同,起初,她以为他是故意要帮自己的母亲说话,但突然得知那位太后抚养了两个跟自己完全沒有血缘关系的儿子,甚至超过了对亲生女儿的爱,事情怎么会一下子全变了味儿,她想來想去,脑海中不禁浮出伊梨的影子,却实在想不起來这个阿妈什么时候对她表现过细微的关怀,可事到如今,她连仅仅可以依靠的二哥,也沒有办法再牵住她的手想到这里,她再也无法抑制心头的难受,扑到邢定国怀里,潸然泪下。 夕鸥这一哭,倒把邢定国给吓住了,可他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去安慰她,只能僵硬地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希望能让她的痛苦减轻一些,也许,这“一面之缘”结下,果真如柱子所说的那样,无法再挣脱了 三月底,烈洛大草原一片新绿,到处呈现着蓬勃的生机,邢定国率军刚回到雁口,便接到了从京城传來的圣旨,更让他惊喜的是,蓝儿还带了蟾 州的美酒随同承旨前來,说是太后的恩赐。 当晚,雁口城里便设下了酒宴,众人喝了个烂醉如泥,柱子和几个近侍抬着邢定国竟了帐篷,又重新回到城中大口喝酒,大家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夕鸥才悄悄钻进大厅看了几眼,看见承旨也醉倒在里面,却见蓝儿轻手轻脚地出了大厅,朝另一座帐篷走去,听邢定国说,蓝儿是诚武太后的贴身侍女,被封赐“淑仪”的内命妇官号,难不成她是假装不知道这城中有个瀚澜公主,想要悄悄地找人对付她。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八章 劫后奇缘(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夕鸥怀着满腹疑问,跟了上去,还好,蓝儿不会武功,跟踪起來非常容易,她暗想,只要蓝儿是要对付她,那么就休怪她辣手无情,杀人灭口了,可她一路跟去,绕过十几座帐篷,蓝儿前往的地方似乎并不近,兜了好半天的圈子,才终于在一座看起來极不起眼的小帐篷前停下了脚步。 “索将军,我是诚武太后娘娘身边的淑仪蓝儿,请问可以进來吗” “原來是蓝淑仪啊请进”帐篷里传出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听來大概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夕鸥见蓝儿走了进去,忙凑到帐篷的缝隙边,偷偷朝里窥视,只见帐篷里果然坐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老人,满脸皱纹,身上披着豹皮,头裹布巾,但他的精神似乎并不太好,面容看來甚至有点憔悴,好像害了疾病,不时会喘息、咳嗽几声。 “这些药材,都是太后娘娘托你带來的,前次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这病是几十年的老毛病,请太后不要再为我费心了” “索将军的脾气,蓝儿当然清楚,但就算是领太后一份心意,您也得收下不是,要不,您就当是为了淳王殿下,也得让自己的身板好些吧淳王殿下跟我提过,他还希望您能看着他娶王妃、生下王孙呢” “淳王殿下生性善良,懂得感恩,这我都十分清楚,可是太后一直以來,总抱着一份像欠了他一辈子似的心,不断地给殿下施恩惠,就算殿下能受得起,那是因为他是武皇帝之子,我这把老骨头又怎么能受得起啊” 那老人一边喝着奶酒,一边摸着胡子叹息。 “当年碧木原一战,烈洛失去了大领,可那时候,怪就怪我们这群老家伙,看不到时代的变迁,连大领大人也给拖累了,后來,烈洛被青淀暗算,进而亡国,太后却为化解烈洛和梵灵两国恩怨,险些送命,从那一刻起,我和她的恩怨早已一笔勾销,她欠淳王殿下的,不也早就还清了吗” “老将军,您这么说,难道您打算把那件事守口如瓶一辈子,太后的意思,可是要您选个适当的时机,将它告诉淳王殿下,由您來说,才不会产生矛盾,不是吗”蓝儿放低了声音。 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呢夕鸥越听越觉得奇怪,莫非冷星桓与这个老将之间,还藏着什么秘密,难道是关于邢定国的。 “蓝淑仪,我并不是有意要这样做,而是淳王殿下的性子,我实在很难想象,他是不是会理解,那孩子虽然是我一手的,但性情和他母亲惠妃娘娘一模一样,说风就是雨,拦都拦不住,当年的惠妃娘娘,不就是因为武皇帝要攻打烈洛,她便跟他大闹一场,之后才弄得扔下儿子当还债,抱了女儿飞马出走,直到如今都音讯全无么,你是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才会觉得应该很容易” 什么邢定国的母亲根本不是过世,而是因为战争弄得出走,还抱走另一个孩子,夕鸥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來,听这老将所说的话,那冷星桓不是从邢定国幼年起,就一直在欺骗他,烈洛和曾经的梵灵,也是两个敌对的势力,惠妃兰格则分明就是乱世的牺牲品。 “可是索将军”蓝儿想要说话,却被老人打断。 “你不用再说了,只要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太后就行,相信她过些日子一定会理解我的苦衷,老夫希望淳王殿下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既然作为继母的太后视他如亲子般爱护,若硬要道出当年碧木原的惨烈之战,这个单纯又性急的孩子恐怕会活不下去,他表面上看來是一员猛将,无比坚强,其实内心清澈如水,就拿这次他沒有杀掉那个瀚澜国公主,而是出于某种同情将她放在身边,实际上是因为那孩子根本无力去面对仇恨,他从童年时起,就始终憧憬着美好与和平,那么,就拜托你请太后三思,不要打碎他的梦,好吗” 老人话音落下,向蓝儿躬身的瞬间,夕鸥隐隐约约看见了蓝儿眼角的泪花,然而,她心底却生起了一丝变相的快感,老天爷让她听到这种藏了十几二十年的秘密,是不是特意在眷顾她呢她暗暗捏紧拳头,转身离开,身影刹那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次日清晨,蓝儿和承旨回返蟾州,邢定国已开始做起了七日后上京的准备,而夕鸥长期在营中走动,似乎引起了将士们的另眼相看,大家都在纳闷,这个姑娘真是战俘吗只有柱子明白主人的心意,暗自偷笑,看來小王爷还是挺有一手,竟然能驯服这样一匹悍马,以后也应该不用老将军和他操心了。 “一提到上京,你好像很兴奋似的”夕鸥斜倚在帐篷前 ,望着里面走來走去的邢定国。 “那当然兴奋啦我呆在雁口的时日已经超过了十年,中途也只回过一次京呢光是想象,我都能想到回去见到母后、三哥、定珠跟定霜他们,肯定激动死了,唔让我想想,我该带点儿什么东西去给他们呢奶酒、豹皮、虎头花鹫的翎毛”邢定国掰着手指头,还在左思右想。 夕鸥忽然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几乎失声地喊道:“够了,够了”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九章 蔷薇陷阱(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艳丽的红蔷薇,应该如何用一种适当的方式來描绘她呢美,或许并不足以概括她的特质,她是美丽的陷阱,带刺的花朵一旦隐藏起她的锐利,极有可能在布设更阴暗的棋局,而男人们又该如何呢对女子不忠,不是英雄的气概,但向命运低头,是否也是一种妥协,我不愿忍耐,亦不愿勉强,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尽力地避开,往和之前相反的方向行走,朝着有太阳的方向走,寻找自己真正的人生, 邢定国猛然愣住了,夕鸥为何突然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他走到她跟前,望着她那双快要冒出火焰的大眼睛,一时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她的双眉也在颤动,莫非是出了很严重的事。【最新章节阅读.】 “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我大喊大叫,我是我又惹到你了吗” “我才沒那闲工夫跟你怄气,只是看到你费尽心血准备上京的贺礼,又一直说想念诚武太后,想念你的兄弟姐妹,你虽然是我仇人的儿子,可连我都快看不下去了,真是替你感到不值” “不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的领国被平武帝和诚武太后联手所灭,葬送了千万勇士的性命,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被父亲和继母逼得离家出走、杳无音信,你居然还给你那个继母当乖儿子,如今更是给她卖命,一切的真相,你都被蒙在鼓里,傻子,邢定国,你真是太傻了”夕鸥咬着下唇,紧紧握着拳头,仿佛在为他感到既悲愤又惋惜。 邢定国傻了眼,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三步:“什么领国被灭,什么我娘被逼得离家出走,你你都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你骗我你骗我的是吧你肯定是喝醉了,还沒有醒酒” “还在醉酒的那个人是你,你清醒一点吧我听谁说的,我是在昨晚的酒宴之后,出外散步,无意间听到那个从京城來的蓝淑仪和一个姓索的老将在谈话,听说那个老将好像是你的师傅,你若不相信,大可以自己去找他问清楚,就知道我有沒有在骗你” 夕鸥的呼喊声,邢定国已然听不清了,就在对方话音落下那一刹那,他已经走出了帐外,一直去往那位老将的帐篷所在的方向。 “殿下,你怎么來了”病榻上的老人见一个身影突然闯入他的帐中,目光正对上少年的脸庞,无端地感到一阵不安。 “索师傅,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娘根本沒有死,是不是,我还有一个姐妹,因为父皇和母后举兵要消灭烈洛,我娘才气得抱着那个孩子出走,留下我來还父亲的债,是不是”邢定国冲到师傅病榻前,握着老人枯槁的右手,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你你都知道了什么难道昨天夜里”老人吃惊地望着他。 邢定国点点头,听到老人此话,他已然肯定夕鸥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老人将左手覆在他的手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关于这件事,我本想对殿下永远守口如瓶,偏偏却被你听到,这是否也是天意弄人呢其实当年的碧木原一役,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在那场残酷的战争中,我失去了我最后一个儿子索林超,而我索荼哙,却是后來烈洛国灭亡后唯一幸存的烈洛大将,若不是因为殿下的存在,或许我根本不可能还在这个世上苟活到今天吧我至今都无法原谅武皇帝,但后來闻听武皇帝的死讯,因为诚武太后曾对烈洛前大领有恩,才答应她担任你的代辅” 索荼哙含着眼泪,将当年碧木原会战、青淀偷袭、烈洛如何灭亡乃至龙骏彪与孟靖儿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邢定国,他非常清楚,若要让这孩子知道真相,就必须是全部的事实,否则,他们两人都会残留着心结。 邢定国将老人的千言万语听在耳里,开始是觉得心痛,但很快的,他连那种痛苦也已经感觉不到了,他僵直在那里,浑身无法动弹,呆滞的目光停在索荼哙满是皱纹的脸上,一丝一毫也沒有移动,应该回京城去吗重新见到那位独自撑起半边天下还辛苦养育过他的继母冷星桓,本來是一件高兴的事,如今却变成了让他再也无法面对她,少年无力地垂下头,只觉得眼泪在往胸中倒灌,本以为一生幸运而幸福的自己,亲生母亲却陡然变成了师傅口中战争下的政治牺牲品,他不也同样是个可怜人。 “索师傅,我的亲娘呢既然她当年是出走,为什么后來却半点消息都沒有” “我也不得而知,甚至连太后都不知道,惠妃当年究竟抱着定玉公主去了什么地方,或许,惠妃是存心不想让人找到她,才会隐姓埋名,我想她可能在某处和公主过着平民的安静生活吧殿下,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但真相就是真相,只不过遗憾的是,沒有在适当的时机让你得知,否则你也不会这样难过吧要不,你可以托病,将上京的时辰延后” “不,我要上京,我一定要上京”邢定国站起身,用力咬了咬嘴唇。 “殿下,你”索荼哙还沒來得及询问下去,便见少年风一般地跑了出去,身影顿时消失了。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九章 蔷薇陷阱(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夕鸥坐在邢定国的帐篷里,不时撩拨着头发,朝外望望,然而这一整天,她都不见他回到帐中,连柱子也沒有进进出出。 他上哪儿去了,难道骑着马到野外狂奔去了吗她怨恨邢家人,故意把听闻的事实道出,很想邢定国得知后,整个人就此垮掉,生不如死,但夜幕已经降临,仍然不见邢定国的踪影,她不禁产生了强烈的不甘,难道她并沒有看透那小子,他其实是个很有理智的人。 “柱子,怎么今儿一整天都沒看到小王爷,该不会是被那个瀚澜公主迷住了,两个人到什么地方幽会去了吧” “说什么鬼话呢那个小辣椒在小王爷的帐篷里,他们俩根本沒在一起” “真好笑,那个丫头人都小王爷帐篷里了,你编故事也该编得圆滑一点,不是吗” “不信拉倒,咱们小王爷可不是那种会随便欠**帐的人” “喂,别说了,小王爷回來了” 外面柱子和近侍们谈话的声音,夕鸥听得清清楚楚,听说邢定国回來了,心头又生出一条诡计,沒听到马蹄声,估计那小子是从远处走路回來,她飞快地坐到帐篷的角落里,耷拉着身子靠坐在地上,双手将脸一抹,得意的表情立刻收敛了回去。 邢定国果然就在不久之后走进了帐篷,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手里却端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装着牛肉的盘子,还有一大坛奶酒,他望见坐在那边的夕鸥,冲她苦笑了几声,忽道:“你会不会喝这玩意儿,要是会的话,就陪我喝几杯” “瀚澜国的人,难道还有不会喝酒的么,你们烈洛的奶酒,喝起來也不算难喝”夕鸥冷笑着,走到他面前坐下,端起酒坛,给自己和邢定国都倒了一大碗奶酒。 “你你说啊事情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两人一边对酌,一边品尝牛肉,邢定国自己也不知道,酒量会随着心情不好而变得更加不好,才喝了四五碗,脸上就露出了两团红色,脑袋都晃了起來,他嘛嘛咧咧地跟夕鸥说了一大堆话,对方一句也沒回答,他却似乎在那里自娱自乐,或许醉在酒里,便不会那样痛苦。 “唔我是怎么了怎么看到两个你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忽然跌坐在卧席上,指着夕鸥傻笑。 “你喝醉了”夕鸥的笑容很淡,却藏着诡异。 “喝醉了,我哪里喝醉了,醉的那个是你吧” 夕鸥开始是很惊讶,但很快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竟笑了起來:“醉了才好,醉了的你,才会露出本性啊” 果然,他们都沦陷了。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九章 蔷薇陷阱(三) 本书首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小王爷,您说什么您要带归海夕鸥一起上京” 一大清早,柱子便听见主人说出这种可以称得上“不着边际”的话,吓了一大跳。 “怎么,不可以吗你是王爷还是我是王爷”邢定国面无表情。 “唔您是王爷,当然您是王爷了,不过这种事情,似乎跟您是不是王爷没多大关系”柱子用手抱着头,似乎随时都准备着被主人敲一下。 “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就不能带夕鸥上京” “不是不能带她,而是您带她一起去蟾州,您给她安的是什么名儿,如果是重要的战俘呢,不但不会出状况,还可能得到皇上和太后额外的赏赐。” “我说你这是在装糊涂吧那晚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不知道,居然还跟我说这种话。我现在明白地跟你说,我喜欢的是夕鸥这个人,不因为她是杀父仇人的女儿,我父皇跟她阿爹的事,是上一代的恩怨,我不要自己这一代也弄得双方横眉竖目,就这么简单。” “小王爷,不是柱子不懂分寸,而是您大概还不知道,您和归海夕鸥的事从您抓到她那天起,就引起相当多将士的不满了。如今您又不是要把她当成战俘,偏偏想带她一同上京,不是故意跟皇上和太后作对吗小人不知道您最近到底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小人只是担心,您一意孤行,领功不成,反而激怒圣上,可就” “你不用说了,我决定的事,就没有更改的可能。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安分地闭上嘴,准备跟我上京”邢定国一掀身后的斗篷,头也不回地骑上战马,驰向无边的大草原。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六十九章 蔷薇陷阱(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大平京城蟾州,皇宫里到处洋溢着喜气,前方來报,说是淳王邢定国将在当日抵京,冷星桓与邢定天母子早已下旨举办庆功宴为他接风。 “娘,四哥要回京真是太好了,我都已经好多年沒见过他,想必他长得比三哥还壮吧当年他也是所有的兄弟姐妹中个子最大的呢”邢定霜站在冷星桓身后,一边给母亲捶背,一边望望宫门的方向。 “是啊定国难得回一次京,定天也想把这个庆功宴办得风风光光” “您看到处都张灯结彩的,弄得好像四哥要娶王妃一样” “你还甭说,定国迟早都要娶王妃的,我那儿其实早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冷星桓微笑着,撩起额前的一缕发丝。 “是谁家的千金小姐” “那位小姐跟定国和他母亲惠妃渊源颇深,她是我妹妹靖儿和当年的烈洛大领龙骏彪的独生女儿,叫做龙琪” “娘的妹妹,姓龙的,怎么以前从來沒听您说过” “等定国回來,同意了这门亲事,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对了,霜儿,娘想问你一件事,前次你跟我一同去霜华治理水患,曾经跟我说,你愿意接受我和你大伯母当年的提议,招承威做驸马,娘想再问你一次,你是真的乐意吗” 邢定霜听了这话,双手不禁轻轻颤抖,却故作平静地继续给母亲捶背:“当然是真的乐意了,那时候不是女儿主动跟娘提出这件事的么,再说,我也这么大了,不是每天都在成长吗从前跟慕遥糊里糊涂地拜了天地,根本不算是成亲,与其永远沉浸在一段不可能相爱的痛苦中,还不如干脆接受承威,接受新的生活,我本來就不是个喜欢痛苦的人,娘您知道的,不是吗” “太后,定霜,淳王殿下回來了,已经进宫啦” 蓝儿欢欣的呼声,打破了园中异常的气氛,邢定霜借故向母亲说了声“我去接四哥”,便飞快地朝园外奔去。 庆功宴的前几天,正逢皇宫一年一度的品茗日,自当年邢震洲被封为平武王以來,为对赐号“诚武大妃”的冷星桓表示尊敬,特地在每年四月四日邀请亲友、臣子前來王府聚会,邢定邦称帝之后,品茗日也自然而然进了皇宫,举办得更加盛大,此次品茗日之后,又遇淳王邢定国归來,可谓双喜临门。 宴会设在西首的浮云宫,各路大臣、宾朋纷至沓來,宫女、管事们恭敬地将他们一一引入宫内,到各位的席位上坐定,邢定国在两个妹妹定珠、定霜的陪同下,走进了浮云宫,他的神情看起來既不特别欢喜,也不带任何异常,出奇的平静,当日见过邢定天,只道他变得成熟稳重,并未想到别的事。 “定国,你在外征战,之前沒能参加到品茗会,照理不合规矩,必须要饮一杯茶才行” 酒过三巡,冷星桓忽然唤來蓝儿,为邢定国斟上一杯茶水,微笑着示意他品尝。 “不是什么绝世名茶,是为娘最喜欢的苦丁茶,就当是咱们娘儿俩交换一份心意,你说好不好” “是,母后”邢定国端起茶杯,像喝烈洛奶酒一般,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忽然道了声“好苦”。 冷星桓见他的表情有些怪异,笑道:“觉得很苦吗也难怪,你长年居住在雁口,大概是还沒有习惯品茶,更加品不到这苦丁茶中独特的甘味,所以,定国将來的王妃,一定要是会喝奶酒的女孩子,而不是喜欢品茶的,不是吗” 邢定国听到这话,心不自觉地跳了两下,而坐在母亲身旁的邢定天,悄悄侧过头望了望冷星桓,未看出任何古怪,但之前的一番话,却似乎暗藏玄机,令人琢磨不透。 冷星桓转眼看看两个儿子,眉梢轻扬,放下手里的茶杯道:“趁着这个大喜的日子,当着满座宾朋的面,本宫不妨就再给定国一个奖赏吧皇上和皇后在今年就将诞下皇嗣,定国是皇上之弟,也到了应该娶王妃的年纪,定国啊为娘想替你作个主,为你挑选一位和你一样有烈洛民族血统的王妃,也好追赶追赶你的皇兄” “不,母后,孩儿不要指婚”邢定国猛然从席间站了起來,说出这句话后,才发现自己很失态,连忙出席拜伏在地。 他这一举动,满座宾客都大吃一惊,开始窃窃私语,在如此重要的宴席上,唱主角的淳王竟然打断太后的话,表示出极端的不满,实在有**份。 r/>“定国,你也太失礼了吧母后的话还沒说完,为何大声打断”邢定天皱起眉头,喝斥着弟弟。 邢定国跪在地上,抬起头來,脸涨得通红,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情绪:“母后,皇兄,定国适才莽撞,请恕罪,但对于娶王妃的事,的确太过突然,定国如今还沒有这个打算” 冷星桓扬起嘴角,淡淡地道:“恐怕你不是沒这个打算,而是你想要自己來告诉为娘和你皇兄,你想娶的王妃是瀚澜国的公主吧” “什么瀚澜国公主” “淳王殿下喜欢上了敌国的公主,不是吧” 席间一片哗然,邢定国睁大眼睛看着冷星桓,顿时惊呆了。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六十九章 蔷薇陷阱(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邢定天和邢定霜也是一阵目瞪口呆,谁都想不到冷星桓会道出这种令人瞠目结舌之事。[] 邢定霜着实为四哥捏了一把汗,难怪宴会之前,母亲和自己说到什么娶亲的事,莫非冷星桓一直安排了探子秘密监视着邢定国的一举一动?可是,这种监视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慢着,瀚澜国公主……不就是慕遥的妹妹——那个曾经恨不得杀了她的归海夕鸥?她怎么会和四哥扯上了关系? “母后,您一直……都在注意我的行动?”邢定国失落地歪着头,冷星桓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刺痛了他的心。 “没错,从你十四岁赴雁口起,我便安排了人在你身边担任近侍,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传书到蟾州,向我汇报你生活中的情形。只有如此,我才能知道,你在雁口过得好不好。你这孩子虽然正直、善良,可这些也同样是你的缺点,此次我之所以派你上战场,就是希望你能在战争中更好地成长,但是你却偏偏让我得知,你爱上了归海慕远的妹妹!” 冷星桓的目光陡然变得严肃。 “定国,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难道你以为我是因为别的事,才会这样做?” “难道不是吗?” 邢定国终于按捺不住,将心头埋藏许久的话一口爆发了出来。 “母后,您派人监视我,分明就是不相信我,怕我有一天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会对皇兄倒戈相向,对吗?您不想让我爱上敌国的公主,是不是很怕我和夕鸥会变成父皇跟我亲娘那样?” “你说什么?”冷星桓惊得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宴会厅中央。 “我全都知道了,无意间听到蓝淑仪和索的谈话,全部都知道了……母后,为什么?您和父皇当年为什么要攻打烈洛?为什么要害我的亲娘抱着妹妹出走?”邢定国咬着下唇,眼中滚落两行热泪。 冷星桓迟迟没有开口,邢定天见宾客还在,忙下旨宣布宴会结束,让管事、宫女们送客。一群群人忙碌了大半天,才送走了所有的宾客,只留下了看来失意的几个人。 “母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从前不是说惠妃娘娘生下定国之后没多久就过世了吗?”邢定天抓住母亲的手臂,这件事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连他也不知道,更不消说小妹邢定霜了。 冷星桓没有回答他,只上前蹲下身子,握住邢定国的手,强忍住眼底的泪水。“定国,你说的这件事,其实我已经打算等你回京之后,慢慢地告诉你,可你偏在这种时候知道了,也许我无论说什么,你都会觉得那些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所以,此刻我想对你说的,只有一句话——人欲成大业,就必须有所牺牲,英雄断不可因一时妇人之仁,失去了绝佳的机会。” “因此,我娘也变成了牺牲品,是吗?” 少年眼神中透着无比的痛楚。 “母后,您把我当成亲生儿子,让索从小照顾我,我真的非常感激,感激到不知用什么方法才能回报您的大恩。可是,我本来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如今却发现我有个如此残缺的家,疼爱我的继母竟然是让我亲娘抱着妹妹出走、至今下落不明的人,让我如何接受?” “定国……” “您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此次回京,早已作好了准备,不管是不是要跟我心爱的女子在一起,我明早离开这座京城,就再也不会重新踏进这片土地半步。请母后和皇兄成全我这个心愿,你们放心,我邢定国是个爱憎分明的人,绝不会对有恩于我的人举起反旗。”邢定国说罢,叩头起身就要离去。 “定国!”邢定天喊着弟弟的名字,想要阻止他,却被冷星桓一把拉住。 “不要阻止,让他走!” “娘!您怎么能这样无情?四哥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说不回来,就真的永远都不会回来了!”邢定霜也奔上前来,焦急地抓住母亲的衣袖。 “我说过,谁都不许挽留他!”冷星桓转头望向两人,厉声呼喝。 邢定天和邢定霜猛然怔住了,只看见走到宫门前的邢定国停顿了一下脚步,似乎想要回头,但终究没有转身,径自离去,身影消失在刚刚降临的夜幕中。 “这到底为什么?我们家究竟是怎么了?先是大哥遇上齐家的表妹,英年早逝;接着是定霜和归海慕遥糊里糊涂私奔,发现对方竟是仇人之子;现在,这台闹剧的主角又变成了定国,邢家的兄弟姐妹们,一个接一个遭受无情的打击,本来好好的一次庆功宴,居然变成了让文武百官看我们邢家家族的笑柄……真是天大的讽刺,真是幻灭。”邢定天叹息着,走到窗边,几乎不愿再看母亲的脸。 “定天,不想看见娘也罢,只是不要被迷雾蒙蔽了双眼。” 冷星桓忽然侧过头,眼眸半启,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定国有什么缺点,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次发生这种事,或许还能给他一个教训和认清自己的机会。没错,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没有任何罪过,但却不能保证另一件事,他身边隐藏着的,恐怕是一朵黑色的蔷薇。”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最快最新章节,请访问【】请牢记我们的域名:.,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认祖归宗(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流浪的终点,果真终结了一生吗非也,很多时候,那只是另一个开始,要人去重新面对另一个自己, “觉得困扰吗” 静静的深夜里,夕鸥在邢定国身边低声问着。 “为什么不说话,跟我在一起,真的不会让你觉得困扰吗” 邢定国吸了口气,半晌才轻轻摇摇头。 “夕鸥,从今天开始,我已经不再是大平国的王子了” “啊” “我当着母后和三哥的面,搞砸了一场本來为我举办的庆功宴,也提到了你的事,这样一來,他们一定觉得大平国皇室的脸面被我丢尽,我离开皇宫的时候,三哥和妹妹想要挽留我,母后却很生硬地阻拦了他们”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心头不禁涌上一阵寒意。 “是这样吗似乎我大哥说得很对,诚武太后根本就是冷血的人”夕鸥此话,像是在为他感到不平。 “不,母后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是我自己无法接受当年亲娘被逼走的事实,我怨母后的,仅仅是她多年來一直沒有把真相告诉我” “那么,你依然一点也不恨你的继母了” “不是恨,是觉得心里很凉,好像浑身的血都要凝固成冰一样”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夕鸥紧贴上他的身躯,双手环住他的颈项,柔声道:“难道我还不足以把你的心里的冰融化,定国,既然你已经觉得天下难有容身之所,不如跟我一起去瀚澜国吧” “跟你去瀚澜国,你想让我投靠归海慕远”他猛然一惊。 “不,我并沒有这个意思,像我大哥那样的人,我一点也不留恋,我想和你在一起,像我二哥以前那样,到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你不当王子,我也不做公主,我们就过平淡的日子,你说好不好” “你真的想跟我一起过与世无争的日子,不因为我们现在这种关系不因为我有的地方像你二哥”他越发惊讶地望着她。 “你也把我想得太”夕鸥脸上一热。 “啊我,我的意思其实是”邢定国才发现自己说得有点过分,急得抓起了脑袋,他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究竟是怎么出口的。 “算了” 当清晨的曙光照进窗棂,夕鸥揉揉惺忪的睡眼,空荡的榻上却不见了邢定国的身影。 “定国,定国” 她呼唤着他的名字,在驿馆里找遍,也沒有找到他,就连柱子和几个近侍也已经不见了踪迹,她见势不对,忙回到卧室,定睛一看,才发现茶几上的玉壶下压着一封信,上面的落款正是邢定国。 “夕鸥: 虽然非常不愿意对你说那三个字,可我实在忍不住,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三更时分,你睡得很熟的时候,我已经在那时离开了,我给了柱子他们一人一笔钱,打发他们回乡度日,因为如今的我,真不知道自己能怎样去活,而这样的我,又如何能让你得到幸福。 我是个外表粗鲁、内心却不够坚强的人,尽管我承认我真的很爱你,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归海慕远就不会放过你,而我也无法背负着那样的身世,让你过上好日子,很抱歉,我对你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所以,就当我们有缘无份吧不要來寻找我,至少,现在的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的下落我需要时日,或许是很长的一段时日,让自己的内心归于平静。 如果,如果有一天,大平国和瀚澜国不再是敌对的关系” 信只写到这里,就变成了一段无言的省略,夕鸥气得杏眼圆睁,一把将信撕成碎片,撒得满屋都是。 “邢定国,真有你的” 她咬牙切齿地拔出隼喙刀,将茶几“啪”地一声劈成了两半,但是,当她冷静下來,却感觉浑身发冷。 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章 认祖归宗(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回想着和邢定国过往的一幕幕,她竟不知道自己直到现在,究竟在跟他做什么从迷惑邢定国开始,她便想要让他痛不欲生,果然,由于天赐良机,让她意外得知他真正的身世,她沒花多少时日就做到了;可把那个男子变成瀚澜国的人,变成自己的“奴隶”,她以为能很快成功,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奇怪的是,此刻她并沒有像刚才一样生气,反而觉得心里一阵刺痛,他的不辞而别,居然能让她这样痛吗 “好,走得好,你走得真好,这么一來,我大哥也少去了一个心头大患,你们大平国总有一天要被我们瀚澜所灭,邢定国,你等着瞧” 她朝着那张**狠狠盯了一眼,转身提了刀,飞也似地走出了驿馆。 “我该何去何从” 提着酒壶,跌跌撞撞走在人潮之中,邢定国已不记得自己在外流浪了多少天,只一直在询问自己同一个问題。 卸下戎装,沒有人知道他是谁,常野山一战成名,但如同下了一场暴雨般,很快又被人忘记,走在大街上的他,偶尔醉倒在路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惹人讨厌的醉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走入了西南的朝光郡内。 朝光与前霓月公国的天子之国银桂曾是相隔最近的邻国,因此,从蟾州出发入朝光,即便是用步行,也仅仅二十多天就能到达目的地,而当年的朝光,是平武帝邢震洲以武力吞并的最后一个领国,后來邢定邦即位,由于朝光与京城距离很近,便下旨着力重建,如今的朝光,便是一些边境小镇,也常有众多农人、商人來赶繁华的集市,此时邢定国所踏足的这片土地,正是青滦镇地界,他行走的地方,也是热闹的集市之内。 夕鸥现在怎么样了呢他一路喝着酒,沒找到方向之时,会不时地想起夕鸥。虽然他生性鲁钝,但冷星桓那时的目光和语气,他终究无法忘掉,一路思索而來,那似乎不是一种想要丢弃他的意思,而是想让他自己受点教训,或许,冷星桓是用独特的方式提醒他,让他自己去看清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当夕鸥提出要他去瀚澜国的一刻,他已经隐约感觉到,这个女子接近他的目的,恐怕的确如冷星桓所想的一样,并不那么简单,然而,他心头对夕鸥的爱,却无法因为这样而减少,也许正因为如此,他只能选择离开蟾州,也同时离开夕鸥。 怀着郁闷的心情,他继续摇摇晃晃往前行路,不料一个不留神,被路过的行人撞了一下,扑倒在一个卖杂货的摊位上,把摊子弄得乱七八糟,可他似乎还在麻醉中,并沒有注意到什么缓缓地站起身來要走。 “喂,这醉汉,你撞了我摊子还想走”冷不防脑后一凉,他已经被摆摊的一个汉子抓住后领。 “啊”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从口袋里摸出一锭银子,丢在摊子上,傻笑两声,又要离去。 谁知那汉子并不罢休,吆喝道:“站住,我说你这大块头,你就不会给我收拾收拾摊子,以为丢一锭银子就结了,我告诉你,你这是对人的侮辱” “我管你什么不是都赔你钱了吗别拦着我,我还要赶路”邢定国嘛嘛咧咧地说着,伸手一掀,偏偏他手劲大,手臂只不过轻轻一挥,那汉子竟被掀翻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好家伙,撞了摊子还打人,小姐,小姐”那汉子一把抱住他的腿,回头就朝摊子后面一间货棚里扯着喉咙高喊,这一喊不打紧,棚里还沒见人出來,四周已经聚集了众多围观者。 邢定国酒意未退,迷迷糊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大群人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抬头往前一看,却见那货棚里走出一个皮肤黝黑、高个子的姑娘,那姑娘虽然个头大,面容生得却很清秀,一身碧绿色的衣衫,往他跟前一站,倒像是一棵柏树,而就在这一刹那,两到锐利的目光已经盯死了他。 “你瞧这醉汉,谁不去惹,偏惹上玉儿小老板,看來该他倒霉了” “可不是么,青滦镇大街上,谁敢惹那黑姑娘,她从前可是帮咱们百姓惩治了地头蛇的巾帼英雄啊” 众人絮絮叨叨,邢定国却似乎一句也沒听清楚,只呆呆地望着那姑娘傻笑。 那个名叫玉儿的姑娘忽然咳嗽一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两条路给你选,一是把银子拿回去,替我们收拾好摊子;这二嘛,就是吃本姑娘一顿打” “姑娘,打人”邢定国仍然在傻笑,嘴里闹着醉话,要甩开她的 手,谁料那姑娘的手力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惊人,他一摔竟摔不动,酒一下子差不多醒了一半,天啊对方真的是个少女吗怎么这力气跟牛高马大的他都能拼个伯仲了。 “怎么,清醒一点了吧你现在还沒答应我,也沒有收拾摊子的行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玉儿反手一扭,左手忽然成拳,劈面便砸了过去。 “哇呀”邢定国痛得大叫一声,这姑娘的拳头居然硬得跟铁似的,酒立刻全醒了,才知道自己惹了祸,可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再去选择另一条路,那玉儿这一拳,将他打了个踉跄,险些跌倒,好容易才站稳脚步,但对方的动作之快,全超乎了他的想象,刚刚稳住脚跟,对方又是一掌猛劈过來,这次依旧是冲脸來的。 ... 第七十章 认祖归宗(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喂,姑娘,你听我说”他侧身闪开那一掌,发丝却被掌风扫得竖了起來,看來非得跟她动真格,可人家毕竟是个姑娘,这里又是集市,他怎么好意思跟人家大打出手。 “给你的机会,你已经错过,由不得你了”玉儿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紧逼不舍。 邢定国心里委屈,怎么偏碰上这种怪事,还是走为上策,别跟她纠缠才好他一边接招,一边想着,忽然一矮身躯,卖个破绽,欲抽身逃跑,不料玉儿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拦在了他前面,右手一招“虎掏心”,朝他胸前就是狠狠一抓。 “哎哟,老天”邢定国吓得跳起來,女孩子家用这招,也太粗鲁了吧还好他退得够快,否则非中招不可,但是,他胸前的衣襟已经被玉儿扯破,露出一大片的胸膛,人家沒红脸,他倒先红了。 “你你是”玉儿正想再出手,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盯着邢定国的左胸,顿时睁大了眼睛。 邢定国一下子懵住了,这姑娘怎么不打了,还一直盯着他大男人的胸口看,连眼睛都瞪得圆圆的,难道她沒看过男人光着身子。 “我我说姑娘,你这” “你别动,让我好好看看”玉儿凑得更近,弄得他不自在极了。 邢定国这才发觉,是自己左胸上一块巴掌形状的灰色胎记引起了玉儿的注意,他正要追问原因,却不料玉儿一把拉起他的手,一面向帮手吆喝:“你跟我來喂,你们几个,把摊子收拾一下,继续做生意,我先回去一趟” 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是不是也发生得太突然了,邢定国跟着玉儿在街道上奔跑,从大街一直跑进了一条小巷子,绕了好几条胡同,终于來到一个四合院门前。 “娘,娘快开门啊我给您带了个人回來”玉儿一手抓着邢定国的手腕,似乎深怕他趁她不注意跑掉,一边使劲用左手敲打院门。 门打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來接待,朝玉儿叫了声“小姐”,邢定国仔细朝里一看,却见院中的房间里走出一个荆钗布裙的中年妇人,这妇人的脸看起來同样有些泛黑,眉宇间却隐约透着一股英气,然而令邢定国感到惊讶的是,她腰间系着一块黑色玉佩,和师傅索荼哙身上所戴的一块玉极为相似,这种黑玉只有烈洛才出产。 “玉儿,听听你这大呼小叫的,你带了什么人來给娘瞧啊” 那妇人问着女儿,抬眼望见邢定国,浑身猛然颤抖了一下。 “你玉儿,这个男孩子,你是从哪儿带來的” 玉儿听见母亲询问,于是滔滔不绝地将集市上发生的事全部道出,那妇人突然上前抓住邢定国的双手,眼眶中含起了泪水。 “这位夫人,您”邢定国愣住了,这妇人望着他的那种眼神,为何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他忘不了这样温热的目光,和当年冷星桓送他去雁口挥别时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孩子,告诉我,你是不是叫定国” “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邢定国万分震惊,原本听到这话,他以为是由于常野山一战之名传到了外地,但这妇人并沒有称呼他为淳王,而是直呼了他的名字,他的心不禁跳了起來。 那妇人忽然双眉一垂,上前紧紧抱住他,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儿啊我的定国,我的四郎二十年來可想死娘了” “夫人,您说什么您叫我四郎,难道您”邢定国惊得目瞪口呆,僵直着身体,竟无法形容此刻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良久,那妇人才放开他,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扶着他的身子:“孩子,音兰格这个名字,你母后应该告诉过你吧” “是母后曾经告诉过我,音兰格是我亲生母亲惠妃的闺名,前不久我才得知,我出生沒多久,亲娘就带着妹妹离家出走,莫非您就是”邢定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我就是音兰格,二十年來,为了不让邢家的人找到,我化名凤馨,以平民的身份藏在这个小镇上,后來成为杂货小商贩,这个是我的女儿,当地人都叫她玉儿,其实她姓邢,名字叫邢定玉” 妇人擦干眼角的泪痕,指着女儿对他说着话,她忽见邢定国呆呆地望着她们母女,才觉得自己说出这些事,有点唐突,但这孩子胸前的巴掌形胎记,还有他的名字,又如何能怀疑呢定国,他就是自己朝思暮想,成日都对其充满了愧疚的儿子,可是孩子从來沒有见过自己的亲娘,真的肯在此时就认了她吗 “喂,你怎么了怎么了”玉儿的惊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再看邢定国时,他已倒在地上,竟是晕了过去 冥冥之中,邢定国重新有了意识,而此刻的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床榻上,身上盖着暖和的软被,他想要坐起來,四肢却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怎么也使不上劲,头脑中还是微微晕眩。 “娘,既然那个人就是定国,为什么您让他睡在房里,却不去守着他,连我进去都不行吗” 房外忽然传來邢定玉的声音,他不禁侧耳倾听,跟着,又是兰格的声音响起。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章 认祖归宗(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我怎么会不想跟自己的儿子说说话,娘知道,你也一直希望见到定国,他毕竟是你同父同母的孪生哥哥,可是定国明明被封为淳王,如今怎么会落到喝醉酒流浪街头的地步,我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能感觉到什么他连我都有隐瞒,我想他恐怕就是因为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才接受不了当年碧木原一战的事实,让他无法面对诚武太后” “但就算是这样,您总不能老在外面等着吧他睡的可是您的房间” “那我暂时到你房里,咱们娘儿俩一起睡不就得了” “娘” “定玉啊娘明白你很心急,想要和定国相认,但这件事对他來说,实在太突然了,况且,即使我是他的亲娘,却从來沒尽到半点母亲的责任,那孩子心里已经够乱的,我这时再去跟他解释当年的事,他会怎么想呢” “那这些天” “这些天就让他住在这里吧等找个适当的时机,我再和他说明当年的事,你先替我准备一些随身细软,明天我要启程上京,定国暂时就由你來照顾,他是喝酒过多中了酒毒,你得到镇上去请个大夫,无论如何别让他上了酒瘾,继续醉下去,他那个块头,差不多也只有你能治住了” “娘,您无缘无故上京做什么呀,总得告诉我原因吧” “先别问,照我的话去做就好” 兰格要去京城吗邢定国心里纳闷,以她如今的身份,她究竟想上京城做什么他和定玉同样疑惑不解,然而,兰格之前那番语重心长的话,却令他颇生感慨,或许现在,他的确无法立刻叫这个妇人一声娘,但他偏偏流浪到了亲生母亲和妹妹身边,说这个小小的四合院沒有家的感觉,那是不可能的,尽管是四合院,房间里的摆设,仍然到处都能看到烈洛人的生活痕迹,他身在其中,一点也不会感到陌生,还让他已经冰冻的心触到了难得的、春风般的温暖。 冷星桓携着邢定霜走在繁华的京城大街上,每月二十日,都是她微服出巡的日子,仅仅不同的是,这一次带上了女儿。 “怎么,不想走了,从前你不是老吵着要娘带你出來吗”她觉得不大对劲,回头见女儿在后面慢吞吞地行路,脚程越來越慢,还耷拉着脑袋。 邢定霜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是,以前我的确是想跟您一起出來,可为什么偏要选这种时候,就算真是那个归海夕鸥在捣鬼,四哥跟我也还是一个爹生的,不是吗再说,他也是娘从小带大的孩子,怎么他走了之后,您完全沒关心过他的事,甚至连提都沒再提他” “我道你想说什么原來还是担心定国,放心,那孩子经得起磨练,还死不了”冷星桓淡淡地道。 “娘,您说话怎么这么” “你娘我说话一向都这样,你还不熟悉为娘的脾气么” “算了算了,就当我沒问过,我去那边看看那些玉器”邢定霜说着,冲母亲翻翻白眼,朝一家玉器走去。 冷星桓正要跟进去,不料有人在她身后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來人是个戴斗笠的青衣女人,她还沒來得及问话,那女人忽然纵身朝前疾奔而走,身形轻捷如燕。 好熟悉的背影,那人是谁,带着疑惑和惊讶,她沒顾上玉器店里的女儿,转身追去,两人绕了好几条街,终于在一条小巷中碰面,她拦住那人,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引我來这里,有何目的” “桓姐姐,好久不见了”那人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仿佛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 “兰格,你是兰格吗”冷星桓惊得睁大眼睛,连忙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尽管已过二十年,但两人的面容,都沒有太大的改变,重新得见旧日姐妹,令她喜出望外。 “请你不要这样”兰格并沒有热情地回应她,而是拿开她的手,咬了咬嘴唇。 冷星桓恍然察觉,兰格和她之间仍然沒有因为年月的增加而消去从前那道隔阂,她收回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强忍住心头汹涌的情绪:“兰格,看來这二十年來,你一直都在怨我可是你一走就是二十年,难道就真的对震洲已经沒有一点感情了么,告诉我,你和定玉这些年來都去了哪里,为什么我派人走遍了烈洛和北方诸郡,都找不到你们” “沒错,你是个聪明人,但你恐怕一直都沒想到,我和定玉二十年來就住在朝光的青滦 小镇,从來沒有去过别的地方,京城的一举一动,我都能从游商们的口中得知,你沒有找到我,我却始终都在关注着你,因为是你养育着我的儿子定国” “莫非这一次定国遇上了你和定玉,是这样对吧”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再隐瞒什么是,定国流浪到青滦镇上,恰好撞到定玉的摊子,定玉看见了他胸口的胎记,猜想是她哥哥,便把他带回來给我瞧,我确认他是定国之后,他就晕了过去,但他并沒有立刻和我母子相认,若不是为了那孩子,我根本不会到京城來,更加不会算准你微服出巡的日子,特意引你到这里,你不要想得太多,我沒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定国为什么会变成流浪汉”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章 认祖归宗(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闻听此言,冷星桓才将事情的來龙去脉娓娓道來,兰格听罢,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 “原來如此,桓姐姐,我兰格很感激你二十年來一直照顾定国,真的很感激,但事情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想儿子沒有了容身之所,就让他跟我住在一起,他的下半辈子,就让我这个亲娘好好补偿他,你肯答应吗我可以向你保证,孩子绝对不会怨恨你,他会明白当年震洲和你的无奈” “明明心里还有怨气,你为什么就是要装得很坚强、很淡定呢你想让我认为,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兰格了吗但是你在我眼中,永远都是从前的兰格啊”冷星桓望着她满布风霜的脸庞,眼眶含着泪水。 兰格伸手搭上她一边肩膀,正色道:“纵然我心中还有矛盾,但你也用不着这样,如果你觉得碧木原之战是你和震洲欠我的,那么你抚养定国这些年,早已还清了债,而我同样也欠了定国,沒有尽到亲娘的责任,我们俩就算扯平,从今往后,谁都不再欠谁” 冷星桓苦笑道:“听听,你的话里好多破绽,天生不会撒谎的人,偏要勉强自己去说谎,你就真不会觉得很累,兰格,我并非不准许你要回儿子,只是定国天生是属于战场的一只雄鹰,他一旦振作精神,就不会停留在某个地方,享受安稳的生活” “定国他”兰格心中不禁凉了下來,她知道冷星桓不会骗她,而这些话听在她耳里,却如芒刺一般,刺痛着她的心,整整二十年,都是冷星桓在为她抚养儿子,自己生下了定国,反而连他的性情也一无所知,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出那种要回儿子的话,而且,女儿定玉同样是闲不住的性格,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开始,定玉就吵着想要做女将,为国效力,只是她板起的面孔,让定玉沒有再提这些事罢了。 “兰格,你就听我一句话,带上定国和定玉,一同回京城來吧如果不喜欢住在皇宫里,我大可让人安排一处王府,给你们母子三人居住” “不,我住惯了朝光,到京城会水土不服” “好,我不勉强你的决定,但我希望你能考虑,儿女都已经长大了,定国迟早要成亲,定玉是迟早要嫁人,难道你还指望孩子们跟在你身边一辈子” “对不起,我要返回朝光去了,目前的我,只想快些和儿子相认而已,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原由,也该就此告辞” “兰格”冷星桓呼唤着她的名字,兰格却已头也不回地朝巷外走去,她沒有追上她,她知道就算自己追上了,兰格也只会说出相同的话,这个直性子的草原女子,说话做事向來不会转弯,自己恐怕也只能派人暗里跟着,等候消息。 “定国,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邢定玉一大早撞开邢定国的房门,见兄长还在睡着,冲上前死命地将他从床上拉了起來。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娘都回來好几天了,说是见过太后,把事情都弄清,也让我把当年碧木原的真相告诉了你,那件事怪不得任何人,我一个女孩子都可以看得开,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面对” “你错了,我在面对”邢定国垂着头,低声回答。 “好,你说你在面对,那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认你的亲娘,看着我,你别垂头,看着我的眼睛” 她抓住他的衣襟,声调更加急促。 “你其实根本就舍不得京城的母后和你的兄弟姐妹,我有沒有猜错,你表面上拒绝他们,其实心里一直就在思念他们,娘回來一提起她见过太后,你的眼睛就放光了,你以为骗得了我,我定玉可是你的孪生妹妹” “定玉,你就别骂定国,也别逼他了”房门外忽然传來兰格的声音。 “娘” “娘是想來告诉你们一件事” 兰格深深吸了口气,假装揉眼睛似地抹去眼角的泪痕,定了定神。 “定国,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娘都好,我也要以亲娘的身份为你作一次主,你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相信明天就能踏上旅程,所以你就重新回到蟾州,回到你母后和皇上身边效力吧” “你说什么”邢定国以为自己听错了,连邢定玉也感到诧异。 “定玉,你也听着,这一次,你也跟定国一起上京,从前你不是老想着要进军营吗做杂货生意,的确浪费了你这一身绝好的武艺,倒不如跟你哥一起,为国家做点实实在在的事儿,也好落得安心,你这丫头跟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老百姓,也该认祖归宗,恢复你公主的身份,否则” 邢定玉上前看看母亲的脸,目光闪烁來、闪烁去:“娘,您今儿沒生病吧” “丫头,说什么话呢” “这种话从您嘴里说出來,简直太奇怪了” “定玉,你什么时候见娘说过玩笑话,太后说得沒错,定国是一只为战场而生的雄鹰,你们俩身上虽然都有烈洛族的血统,但同样流着武皇帝的血,如果我仅仅因为舍不得,而将你们的大好前程断送在这小镇上,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你们不要感到意外,为人父母,儿女的好就是他们的好,我只不过想做自己应该做的事,现在还不晚” “娘”邢定国忽然站起身來,走向了强作微笑的母亲,兰格陡然愣住了 ... 第七十一章 背后风云(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冥冥之中,我竟然没有发觉,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切都已变了模样。[万/书*]不论是天空、阳光、花草树木,还是身边所有的人,皆已不同往日。而大多数的时候,人往往只看到了花开的美丽,却看不见虫子在土里暗自作祟,腐蚀着草根。◆ “大胆,皇宫大门岂是你等百姓能随便出入的吗?” 皇宫大门前,两个年轻力壮的守卫正拦着一个中年妇人,举着手中长矛朝她吆喝。 “怎么了?这是在做什么?”那妇人正想要动手,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 “参见太尉大人!”守卫们见是奉胜昌前来,纷纷单膝跪地,朝他行礼。 一个守卫指着那妇人禀报道:“太尉大人,小的们失礼了,都是因这妇人在宫门前执意不肯离开,说是要面见诚武太后,小的们不让她进去,她好像想要动手。” 谁知还没等奉胜昌发话,那妇人竟先转过身来,朝他笑了一笑:“奉将军,你来得正好,我想见太后,相信你能带我进宫吧。” 奉胜昌猛然看清了那张脸孔,忙躬身行礼,半晌才平身,神情中流露着惊喜。 “惠太妃娘娘,多年未见,没想到会在此刻再会尊容,臣实在……” 兰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将军不要对我多礼,我这个惠妃,虽然挂着名号,但常年不在皇宫中,大概里面还供着我的牌位吧。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贸然前来京城,说明要面见太后,个中原由,相信太后会向将军道来。我只想恳请将军,带我入宫见一见太后的面,说完我想说的话之后,我会马上离开,重新变回平民身份。” 奉胜昌心中疑惑万千,但看了看兰格的表情,没有多问,只叫守卫让路,带了她走进宫门。一个守卫惊道:“她……她竟然是惠太妃娘娘?撞鬼了,咱们是不是都撞鬼了?” 宣泽宫的御花园内,冷星桓照例很早就在那里练剑、品茶,忽然听见蓝儿前来禀报,回头望见兰格前来,会心地一笑。 “兰格,我等你很久了,终于能等到你进宫见我,我想,应该是奉大哥或是央改带你进来的吧。”她站起身,将兰格带到自己对面坐下,叫蓝儿倒上一杯香茶。 “桓姐姐,你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进宫来见你。”兰格面带些许疑问。 “我不单料到你会来见我,还猜想你是为了让定国回来,并且让定玉认祖归宗,才会想要亲自跟我谈,我有没有说对呢?” “你还是跟从前一样精明,我的心事根本瞒不过你的眼睛。” 兰格咬咬下唇,叹了口气。 “所以,就是这个原因,我才想让定国回到你身边,也想让定玉恢复身份,而我,仍然是从前的音兰格,我不会住进皇宫。” 冷星桓听了她这话,摇摇头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既然猜到你会为了什么原因而来找我,就没想过从前的恩怨,我和你拥有同一个丈夫,而你是什么样的性格,难道身为好姐妹的我会不知道?兰格,你是个真性情、恩怨分明的人,我所欣赏的也就是你这种性情。你放心,定国已经有所悔悟,我自然会让他回宫,他是一员猛将,是国之栋梁,我很喜欢那孩子,绝不会让你失望。至于定玉,她和定国是孪生兄妹,同样是震洲的女儿,让她到宫里,还能和定霜做个伴儿。” 兰格心中不禁一阵酸楚,冷星桓的郑重其事,无疑敲开了她尘封已久的心门,但她仍然保留着一份倔强,不肯就此感激涕零。 冷星桓上前,轻轻携起她的手,将掌心覆在她手背上,低声道:“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我想对你说的另一件事,就是定国的亲事我已经在谈,对方是谁,相信你也一定会同意。” “定国的亲事?你究竟……给她找了什么样的女孩?” “是龙骏彪和孟靖儿的独生女儿——龙琪。那女孩儿十岁那年,我去看过她一次,如今应该已是亭亭玉立了吧。” “龙家的女儿?彪哥哥和靖儿,真的还活在世上?”兰格惊得站了起来。 “是的,那时震洲想要处死龙骏彪,是我救了他一命,让他带着靖儿离开。也是在那时候,我得知靖儿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若榆,你说,我怎么可能眼见自己的妹妹怀了身孕,却让孩子出生后没有父亲?如今时过境迁,我只想尽我的全力,为你们烈洛族人做出一点补偿,让我邢家子孙中留下烈洛族的血脉,我们本来不就是一家人吗?” “桓姐姐……”兰格扑到冷星桓怀里,再也无法抑制心底的激动,泪水簌簌而落,打湿了冷星桓的衣襟。 良久,泯去恩仇的两个女人,才从哭泣和感动中回过神来。 “兰格,你说你不愿意住在宫中,那么今后如何打算呢?难道你要一辈子都在朝光的小镇上度过?” “不,如果可以的话,请你让我回到雁口草原上去,听说索伯伯病重,我想代替定国去照顾他终老,也算还我爹死后,他照顾过我的恩德。要是定国和定玉有天想我这个亲娘了,就来雁口走走,不是很好吗?” “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那我就派人给你准备吧,不过关于定国的亲事,我想你也应该和他说明一下。”冷星桓说着,将归海夕鸥的事顺带告诉了兰格,也许亲娘的话,邢定国更能听进去吧,她思索着……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最快最新章节,请访问【】请牢记我们的域名:.,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背后风云(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天顺二年五月十五日,皇帝邢定天颁布圣旨,召淳王邢定国返回京城,仍以烈洛州郡为其领地;封邢定玉为南雁公主,进住蟾州皇宫,与一并封号的延泰公主邢定珠、贞顺公主邢定霜住进新建的枫露宫,而与另两位公主有所不同的是,邢定玉得到公主封号之后,由于她武艺高强,还获得了武将的副将衔位。给力文学网 “定霜,你说母后是不是太偏心了,咱们平白无故多了个姐姐,一进宫就又封了武将,编在四哥麾下,你也有一身好本领,老是念叨着要去打仗,可母后怎么就不许你做武将呢” 枫露宫中,邢定珠正和邢定霜下棋,嘴里不停说着话,手法却似乎并沒有紊乱,接连着吃掉了妹妹四子。 “唉又要输了,跟珠姐姐下棋,你是天,我简直就是地嘛”邢定霜冲着姐姐做个鬼脸。 “喂,我说,你刚才有沒有听到我说话,我看你再这么懵下去,什么都不管,定玉迟早会爬到你头上,你就一点不担心” “笑话,我担心什么” 邢定霜白了姐姐一眼,母亲的意思,她十分清楚,自从跟冷星桓从霜华回來之后,她已经在改正自己从前任性的缺点,前几天,她和邢定玉接触过,同样很快了解了定玉的为人,反看面前的邢定珠,倒觉得这个一直跟她玩到大的姐姐有些小家子气。 “珠姐姐,担心玉姐姐占上风的人,好像是你吧” “你瞎说什么我不是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算了吧从前娘赏给我们东西,你跟徐夫人哪次不是來我这里问我有沒有什么不想要的,结果我的赏赐差不多每次都要被你们母女俩拿走一半” “哎呀,瞧你这丫头,还记着这些琐碎事儿,那些东西你不是自己也不喜欢吗”邢定珠面上微红,似乎有点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笑脸。 邢定霜笑了一笑,沒有立刻问下去,她实在太了解这个姐姐了,邢定珠的生母徐夫人是当年邢震洲的夫人中最特殊的一位,她是个年轻的农家**,因为非常会操持家中的活儿,加上姿色出众,被冷星桓选进荔园,后來成了当时还是梵灵大领的邢震洲的侧妃,但由于徐夫人出身卑微,因此邢震洲被追封为平武帝之后,她也只能被立为从二品夫人。虽然平日里手脚麻利,为人也算谦和,但始终改不了小农家贪点小便宜的个性,女儿定珠自然而然得了母亲的“真传”。 “玉姐姐跟你不一样,她的个性就像四哥,比我还大大咧咧呢你只管放一百个心” “呵,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比她逊色多了,你还真沒良心”邢定珠又好气又好笑。 邢定霜诡异地眨眨眼睛,凑过去低声问:“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呢你跟我一样都是公主,又不缺那几个钱,干什么非得到处捡我和娘娘们不需要的赏赐品,还都存得跟宝贝似的,有那必要吗” 邢定珠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妹妹的额头:“傻妹妹,说你笨还真是笨,连这个都不明白,我这是在给自己准备将來的嫁妆呢” “嫁妆,难道我娘已经给你选好人家了” “沒有,但听说赶明年四哥若是娶了龙家小姐,后年就得给我招驸马,我可比不得你这皇太后的亲生女儿矜贵,还能让洛承威将來入赘宫中,我必须得嫁到夫家去,你说,我要不多准备点陪嫁品,名义上我是延泰公主,其实还不是庶出的身份,万一夫家要把我踩在脚下怎么办,绝对不能被对方瞧不起吧所以呢我一定要带着好多好多金银珠宝风风光光地出嫁”邢定珠越是说话,表情越是得意。 “唉我可沒工夫想那么多事嘿三哥上完朝了,怎么往四哥那边去了,我得去瞧瞧”邢定霜一眼望见从殿后走來的邢定天,起身便要跟过去。 邢定珠叫道:“喂,棋还沒下完呢” “我认输啦”邢定霜提着裙子,一溜烟便跑了个沒影儿。 跟在兄长的后面,邢定霜使出轻身法,控制住呼吸,沒让邢定天有所察觉,眼看着年轻的皇帝走上一处阁楼,她悄悄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侧身瞅了瞅,那阁楼里站着两个人,竟是邢定国与邢定玉兄妹俩,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三哥,您突然召我和定玉到这里來,是为了什么事”邢定国先开了口。 邢定天仔细将弟弟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 定国,关于你之前的事,母后已经告诉过我,回雁口和惠太妃相处了一段时日,看來你的精力恢复得不错,那么我也就开门见山吧今天要你和定玉來,是想和你们两人一同商议,等入夏之后,我想亲自率军出征,攻打瀚澜国” “您说什么您打算御驾亲征”邢定国大吃一惊。 邢定玉上前道:“瀚澜国在我国南海彼岸千里之外的远方,皇兄要亲自率军,不就是越洋远征” “是的,莫非你们俩不同意我这样做” “三哥,您要明白您是一国之君” 邢定国正要上前解释,却似乎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才好,邢定玉忙接上兄长的话:“皇兄,并不是单单因为您皇上的身份,关于越洋远征,我们必须得考虑我国的水军力量。虽然我沒有亲自参加过从前的战役,但对国内的军队情况,多少从定国那里知道一些,我们大平军相比起瀚澜军,在水战上明显处于劣势,而且那么远的路途,我军的粮草又该怎样保证供给” ... 第七十一章 背后风云(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粮草方面不用太过担心,只要我军保底的军粮能准备充足,林时宇和洛承威能和沿途各岛屿的渔民打好交道,就不会出事,我之所以有这样的决定,绝非你们想的一时冲动,其实早在定国收复琰州之前,我便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邢定天站在阁楼顶,眺望着远方的天宇。 “常年來,我们大平国对瀚澜国的來犯,一直都是处于防御地位,但我们的国力始终在他们之上,归海慕远数年來不断派兵骚扰我国南海边境,但之前都沒有像琰州合战一样,发动过大规模的战役,我猜测,他身边的谋士手段非常阴险,定是想要用这种接二连三骚扰的战术,弄得我军摸不透他们的虚实,可是就算琰州已经被我军夺还,却很难保证敌人不会故伎重演,再度來犯,因此,我才想要先下手为强,由我军主动出击,和他们一样跨海作战,不同的是,我们要利用我们的优势,深入瀚澜国腹地,找到捷径直取瀚澜都城鸣海” “原來如此,所以您才想要让我率军变陆地奔袭战为海上奔袭战吗”邢定国仿佛猜到了兄长的用意。 邢定天拍拍弟弟的肩膀,笑道:“定国,你毕竟是我的弟弟,果然知我心意” “三哥尽管吩咐”邢定国斩钉截铁地回答,朝着兄长拱起双手,一副随时候命的架势,此刻像是已血脉膨胀。 “很好,那么我七天之后再上早朝,就命你率领前军前往南海边关,和林时宇、洛承威二将汇合,让烈洛骑兵进行水上操练,待时机一成熟,立刻率军出海” “皇兄,那我呢”邢定玉迫切地追问。 “定玉,前军和中军衔接的部分,我想安排一支精锐部队,由你來进行指挥,必要时可两头照应” “臣妹谨遵皇兄旨意” “好,那就这么定了,之后我会再和你们商量具体作战计划,不过你们记住,这件事在七日后早朝之前,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要让风声传到母后那里” 邢定天说着,对弟弟和妹妹耳语了几句,藏在柱子后面的邢定霜撇撇嘴,暗自喃喃着,不就是出征打仗吗干什么非得搞得神神秘秘,还说悄悄话,她三哥还像不像个皇上,想到这里,她挺起胸脯走出去,故意咳嗽两声。 “定霜”阁楼中的三人同时大惊,邢定天摸摸额头,他竟然只顾着和定国、定玉谈话,以为沒有守卫的地方,更加不会引起怀疑,沒想到却被妹妹听见,自己到底是撞什么邪了。 “三哥,我也要去”邢定霜走到哥哥面前,躬身一拜,坚决地道。 邢定天看着妹妹坚定的神情,愣了好久,忽然皱起眉头:“胡闹,你姑娘家去打什么仗” “姑娘家,玉姐姐不也是姑娘吗为什么她去得,我就去不得”邢定霜倔强地扬着眉毛。 邢定天刚才话一出口,便知道会引起妹妹这样的反应,他这话的确太沒有说服力了,面对文武百官都能坦然自若的他,不知是怎么的,每次面对冷星桓母女,就好像自然而然变得“笨拙”了起來:“定霜,你和定玉不同,定玉是母后和我共同御封的武将,她有自己的武将领地和俸禄,而你,你的身份仅仅是贞顺公主,再说,就算你要跟着我们一同上战场,你能保证面对那个归海慕遥,真下得了手吗” “我的皇帝哥哥,您不妨问问四哥,他和归海夕鸥的关系比我跟慕遥还深吧” “放肆” 邢定天蹙起眉头,喝斥着妹妹。 “不要以为你是皇太后的亲生女儿,就能威胁皇帝,要不想兄妹翻脸,你就给我好好呆在宫里,哪儿也别去” 邢定霜被兄长突如其來的怒喝吓到了,邢定国和邢定玉连忙上前劝解,少女却已是面色苍白,僵在了那里,面前这个横眉竖目的人,真是从前那个疼爱她的三哥,不,他是皇帝,他果然已经从头到脚都变成了一个威严的皇帝,她如此想着,心口一痛,转身便拂袖而去,沒有行礼,也沒有再回头。 “三哥,您对定霜似乎的确过分了些,如果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母后,又该怎么办”邢定国望着小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望着邢定天。 邢定天半闭上双目:“别担心,定霜的脾气我很清楚,她虽然是母后生的,却是个善良的女孩,绝对不希望我和母后起冲突,我越是把事情说得严重,她越是不 会从中阻碍我们的计划,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心呆在宫里,或许刚才我伤了她的心,但若不伤她,她一定会面临更大的危险,不是吗” “您的意思难道还是不放心归海慕遥的事”邢定国试探着问了一句,忽又想起夕鸥,不禁黯然神伤,两国交战,归海夕鸥只能是他生命中一个匆匆过客,再说此刻的夕鸥,一定已恨他入骨,往日的情意再也无法挽回。 邢定天转过头,幽幽地叹了口气:“虽然定霜嘴上不说,我心里却很明白,那丫头太单纯、太天真了,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怎么能真正忘记归海慕遥,他们两个人被迫分开的时候,可并沒有把对方当成仇人,况且他们两人私下里朝着大海拜过天地,又如何能说断就断,听到两国又要交战,我想定霜心里不会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好过吧真正的太平盛世,却要到何时才能真正到來” ... 第七十一章 背后风云(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公主,您不能进去,即使您每隔几天都会來到这里,我们还是一样的回答,请恕罪” 鸣海城的拉波岩山脚下,七八个身材魁梧的卫兵举着刺刀,挡住夕鸥的去路,像几座大山一样,硬立在她面前,不许她往前迈进半步。 “喂,我已经忍你们很久了,我看你们几个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夕鸥按住腰间的隼喙刀,横眉怒目冲他们厉声喝道。 为首的卫兵见她如此愤怒,却并沒有任何激烈反应,相反平静地说着话:“公主,小的们已经说过很多次,宗浦交代过除了他本人和太妃之外,不许任何人探望二王子,您若是硬要为难小的们,就别怪小的们冒犯,咱们谁可都不想伤了您的贵体” “我再说一次,你们让还是不让” “我的好妹妹,那么大火气干嘛好像一头狮子张着血盆大口,要把他们活活吞下去似的,事情应该沒那么严重吧” 身后忽然传來一个冷冷的笑声,夕鸥猛然回头,见慕远带着鬼君和几个侍卫,正朝这边走來,她见到大哥,火气更大,冲上前去朝慕远吼道:“大哥,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把我二哥关在这山上两个多月,连我都不准见他一面,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给二哥断了水粮,你想把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你就算再恨他,他也还是你的亲弟弟,你要是敢让他受苦,我就” “你想把我怎么样,就凭你那两下子,竟然嚣张得想要跟我斗,你还沒那个资格” 慕远恶狠狠地抓住妹妹的手腕,眼中透射出阴毒的光芒。 “慕遥是我弟弟,这个我才不用你提醒,你不是想知道他的情况吗他在山上生活得好得很,除了禁足令,我沒有动过他一下,只是想让他闭门思过罢了,但是你呢你可别忘记了,是你阿妈向我求情,我才沒有治你的罪,还让你至今都能自由地到处走动,光是为我对你的这种恩惠,你就应该谢天谢地,说得真好听,想替我除掉那个邢定国,结果呢探子昨天刚传來情报,那家伙还活得好好的,天知道你留在他那里的时候,都跟他干了什么肮脏的勾当,你有本事就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跟那小子是清白的,你倒是说啊唉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你这副身子早就已经不清不白了,我干什么还要觉得你像仙子一样圣洁呢” “你,”夕鸥气得脸色发青。 “怎么,是不是想去你阿妈那里告状,说我出言羞辱你,你尽管去,不过我得提醒你。虽然这一仗我们失败了,但王庭里也已经改朝换代,你以为还能拿太妃來压我,你就试试” “算你狠”夕鸥实在无法忍受慕远的嚣张,气冲冲地朝海边飞奔而去。 “宗浦,公主她”鬼君指着离去的夕鸥,悄悄碰了慕远一下。 慕远将双臂合抱在胸前,沒好气地哼了一声:“不用管她,那丫头放肆惯了,今天算我挫了她的锐气,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猖狂” “那二王子那边” “我会上去跟他说,夕鸥來过这里,也让他放点儿心,到再需要他力量的时候,我自然会解除软禁,放他出來,鬼君,你去把那个大平人给我找來,我看现在必须得用上他了” “您是说阿蓟吧他已经答应,会协助我们改进新战船” “很好,这件事就算你将功赎罪,还有,今晚你就不用去太妃那边了,我会亲自过去崇浪宫探望她,再说那边侍童多,也轮不到你去大材小用,你给我用心做好本份”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找阿蓟到源滩”鬼君领命,点头哈腰地走了。 崇浪宫的花厅中,伊梨正坐在窗前,对着镜子让丑侍女可萤给她梳头,只有可萤心知肚明,今晚慕远要來这里是为了什么而看见主子心花怒放的表情,她一定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扮得越傻越好。 “可萤,你说我是插金钗好看,还是玉钗好看呢”伊梨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似乎试了许多种妆扮,都不合心意。 可萤笑道:“太妃,依奴婢看呀,您干脆什么钗都不插” “说什么呢这丫头,故意跟我作对吧是不是拐个弯想说我啥” “哎哟,瞧您多心的,奴婢的意思是,就太妃的天姿国色,哪里还需要用金玉妆扮,就是头上不插那些钗啊什么的,你都已经艳光照人,想必在宗浦眼中,那样的您才更美呢” “小蹄子真是会说话,那这支钗就赏给你吧行了,你可以下去了” “多谢太妃恩赐”可萤兴冲冲地接了一支玉钗,谢恩之后,便要离开,不料刚到门口,便撞上了來看母亲的夕鸥。 “怎么还沒走啊”伊梨照着镜子,根本沒发现女儿前來。 “阿妈,是我,夕鸥” “夕鸥” 伊梨猛然转头,见女儿一脸落寞地站在那边,先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虽然慕遥和夕鸥是她的儿女,不过自两个孩子长大后,她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养育孩子的“任务”,儿女前來探望,倒像是给她添了些麻烦。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一章 背后风云(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阿妈,您为什么就不跟大哥说说,让他放了二哥呢二哥他究竟是不是你的亲儿子,他被关在拉波山上两个多月,您居然还有闲心在这儿梳妆打扮”夕鸥看着母亲花枝招展的样子,满脸失望。 伊梨一听这话,站起身,微蹙双眉:“夕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这丫头一向跟你大哥沒大沒小,现在还质问起你阿妈來了” “那是因为您这样的阿妈让我感到气愤,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关心,只顾自己吃喝玩乐,世界上有像您这么做人母亲的吗” “呵,瞧瞧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说,我哪一点又不像个母亲了,我不担心慕遥,又不是不疼儿子,慕遥被慕远软禁起來,本來就是因为他打仗的时候犯了错嘛,他在拉波山上除了不能离开那儿,日子不也过得舒坦,慕远又沒让他吃苦,你瞎操心个啥,真是,还让我莫名其妙受顿冤枉气,这就是我生出來的女儿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我上辈子究竟造什么孽了”伊梨撇着嘴,倒露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掏出手绢在眼角旁边一个劲抹着,一滴眼泪也沒掉下來,却故作难过得要命。 “算了,找您也是白找,我总会想到办法自己去看二哥”夕鸥算是彻底领教到了母亲怕麻烦的性子,转身走出宫门。 如今的归海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为什么和从前完全不同了,走在小径上,夕鸥越是想起和家人见面的一幕幕,心里越是难受,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一个这样的大哥和一个那样的母亲,也许,这种变化早在父亲死后就已经萌芽,只是那时还沒有僵化到如此程度而已。 脑海中,突然闪过邢定国的笑脸,夕鸥用力擦擦眼睛,回过神,她为什么会想起那个小子呢那个仇人的儿子,她为了算计他,连身体都奉上了,却仍旧沒把他干掉,也许是不甘心,才会想要再赢他一次吧她强迫自己如此想着,可是她心头竟不自觉地怀念起曾经的那种温馨感觉,见不到二哥,与其面对大哥和母亲,她连自己也不敢相信,她真的对邢定国产生了无穷的思念。 “夕鸥,如果我们中间不是夹杂着仇恨,我真的真的很想娶你做我的妻子” 邢定国温柔又带了点憨气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回响在耳畔,她使劲摇着头,不愿再去想他,胸中却不自觉地感到一阵郁闷,似乎有点恶心的感觉,对,她应该继续讨厌那个男子,她心中只有慕遥,永远都只有慕遥。 干脆等晚上再去求求母亲,向她说几句好话,让母亲悄悄带她去拉波山,看看二哥吧她一遍遍摸着额头,让自己冷静下來,要见到慕遥的面,断不可操之过急。 深夜,王庭一片宁静,庭后的崇浪宫中,却是另一派景象。 “臭小子,让我等了两个多月,才肯來我这里一次” “伊梨,你这样经常都想要我來,就真的不怕有天被慕遥和夕鸥发现。虽然我们的事一直是个秘密,但也有一两个外人知道,不是吗”慕远冷笑。 伊梨根本沒有在意他说话的语气,喃喃道:“那些事你不是都能摆平吗还用得着我一个闲人操心,对了,你还是早点把慕遥放出來吧那孩子从小就喜欢热闹,在那种地方呆久了,我怕他会出毛病” “放心,等到恰当的时机,我自然会放他,但在放之前,我也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从今往后,你就安心做你的闲人,不要插手管我的事” “慕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伊梨惊讶地抬起头。 慕远平静地道:“不懂吗这个国家的宗浦是我,我不喜欢夕鸥和那些跟惯了我阿爹的老臣们动不动就把你这个太妃搬出來当护身符,压在我的头顶上” “你跟我说这种话,莫非想翻天了不成”伊梨坐起身,两眼圆瞪,死死盯着那张脸孔,从那个笑容中,她猛然感觉到一股戾气。 慕远笑得更加狰狞:“干什么还跟我摆太妃的架子,你怕是忘了你现在跟我是什么关系吧你给我听好,从今天开始,你要想慕遥和夕鸥沒事,就不要在我面前摆那臭架子,好好服侍我才是你的职责,要不,我就把我们俩的事弄得全国皆知,你怕是被拿去做人祭,也洗不清你身上的污垢吧” “砰”寝宫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迷失自我的伊梨瞬间清醒,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 第七十二章 雷声惊变(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世间万物,原本就不能用恒定一词形容,人心亦然,即使再聪明、再敏锐的人,也无法察觉到他面前每一个人内心的变化,各怀鬼胎,各有阴谋阳谋,似乎已经成了这个时代的代名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究竟谁会是螳螂,谁又会是黄雀,先发制人还是死地后生,兴许只有天才可揣度, 伊梨望着站在门前的女儿,用薄被捂住胸前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來,她并沒有看错,那的确就是夕鸥,可她怎么会在深夜來到崇浪宫,她猛然回头,看见身旁的慕远懒洋洋地半睁着眼睛,脸上泛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怪异神情。 “夕鸥,你听我说”伊梨又惊又怕,披上衣衫,忙走到女儿面前,将夕鸥拉进宫内,飞快地关上门。 夕鸥凝视着母亲,见她一脸慌张和惧怕的表情,不禁从鼻孔里发出一阵冷笑:“你还知道把门关上吗那为什么不找一群人干脆到门口守着,我不就沒那么容易闯进來了,可笑,真是可笑,我归海夕鸥竟然到现在才真正了解,我的阿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直到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帮着他说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沒办法救出來” “夕鸥,你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我跟慕远其实是” “你闭嘴” 夕鸥大喝一声,双眼圆瞪着,似要喷出熊熊火焰。 “你还想解释什么我全都清楚地看见了,你居然还有脸说要跟我解释,身为你的女儿,我都替你感到丢脸之极” “夕鸥,我知道,是阿妈不好,你就”伊梨抓住女儿的手,泪流满面,就要给她跪下。 夕鸥挣脱她的手,皱着眉头,恨恨地道:“罢了,我受不起你给我下跪,你别在这里折我的寿,放心,这件事被我撞见,是家门的耻辱,我还沒那么笨,要闹得人尽皆知,不过,你给我听清楚,从今开始,我们断绝母女关系,二哥的事我自己想法子,你,,休想我再叫你一声阿妈” “夕鸥,不要”伊梨虽然明白,自己在儿女们眼中,本來就不能算是一个好母亲,但夕鸥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的话,着实刺痛了她的心肺,女儿转身朝外走去,回头时那个绝望无比的眼神,仿佛一把锋利的锯子,狠狠地、來回割裂着她的灵魂。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走出寝宫的门,夕鸥脑海中不断浮现那肮脏的一幕,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压垮,她吃力地行走着,却越发觉得力不从心,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再也沒有了知觉 “定国定国你在哪里,抓住我的手,快抓住我,定国” 朦胧之中,夕鸥看见一片迷雾中,邢定国的身影若隐若现,她拼命呼喊着他的名字,想要扑上前去抱住他,可是她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紧紧捆绑,动弹不得,眼见邢定国走得越來越远,却连他的衣角也捞不到。 突然,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正在往无底深渊跌落,她大声惊叫着,脑袋里“嗡”的一声,意识清醒了过來,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领卧席上面。 “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就那样死掉了呢这么轻易就死去,似乎不是你的性格吧” “归海慕远”她死也忘不了那个声音和那张人面兽心的脸,但她全身无力,连坐也沒办法坐起來,更不消说对那个人动手了。 慕远冷笑着,手指轻轻滑过妹妹的脸庞:“瞧你这气势汹汹的模样,想把你亲大哥生吞活剥,还是千刀万剐,你搞清楚,不是我欺负你阿妈,是你阿妈主动送上门的,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自从阿爹死了之后,她就觉得寂寞空虚,早跟鬼君混在了一起,还养了几个年轻的侍童,轮流服侍她” “你你说什么”夕鸥听得心里直冒火。 “我的好妹妹,别急着发火,你先听我说完不好么,那天,你阿妈突然从背后扑过來抱住我,还一直说我像阿爹,让我留下,呐,你不信的话,我尽管让她來当面告诉你,不过我想你现在根本就不想再见到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恋慕遥,把人玩过以后就杀人的事,你身上流着伊梨的血,你们母女俩都是一样的贱” “归海慕远阿爹在天之灵,绝对不会放过你”夕鸥拼命挣扎着要起來,却被对方一掌按回卧席上。 慕远抓住她的右手腕,阴恻恻地笑着:“与其拿阿爹來压我,想让我不得好死,你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要是惹怒了我,那可是一尸两命,多划不來” r/>“一尸两命,你什么意思”夕鸥惊恐地望着那张狰狞的脸孔。 “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在你阿妈的寝宫外昏倒吗大夫刚才來诊断过,你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二章 雷声惊变(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怀孕,夕鸥惊得浑身颤抖,霹雳般的话语硬生生超她当头砸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并沒有忘记,自己从少年时代起,因为无法和心爱的二哥相好,感到异常寂寞,便大胆地和好几个男人发生过那样的事,有过数次堕胎的经历,后來看过大夫,大夫告诉她,她正是因为年纪太小便和男子接触过多,今后即便想要怀孕也难,可慕远清清楚楚在她耳边告诉她,昏倒是因为怀孕的关系,难道 “怎么,觉得害怕吗这个孽种是谁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单凭这一条罪名,我就可以把你拿去做人祭,但你毕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子,我身为瀚澜国的宗浦,还是得顾及我们归海家的颜面吧所以,往后的日子,你给我好好呆在这里,把孩子生下來,别再想着慕遥,那小子虽然是我讨厌的人,但比起你这种贱货,他值钱太多了”慕远冷冷地冲她哼了一声,起身要离开。 “站住你你别走” “你还想做什么” “归海慕远,既然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孽种,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或是让大夫给我喝堕胎药,拿掉孩子,让我让我把孩子生下來,这根本就不是你一贯的行事作风” “觉得不可思议,那好,我就给你时间考虑清楚,如果你不想要这孩子,随时吩咐侍女告诉我一声,就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我可以帮你这个忙,自己好好想想”慕远沒有回头,只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门外传來沉重的锁链碰撞声,夕鸥无力地瘫在卧席上,她非常清楚,自己已经被慕远囚禁了起來,也从这一刻起,她将要过上“与世隔绝”的生活,第一次,她发现自己竟是那样弱小和天真,或许早在多年以前,慕远就打好了算盘,一直等待着时机,却沒被任何人察觉,只是她无论如何也猜不透他此刻的用意,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为什么反而要她把孩子生下來,难道真是为了“家丑不外扬”。 脑中的血像是凝固了一般,她连思考也感到了疲累,仅仅剩下了一种感觉,之前她竟沒能发觉,腹中的胎儿似乎已经在和她一同呼吸、一同心跳,这大概是个生得很壮的孩子吧她想着,或许是个男孩,跟邢定国一样强壮 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和孩子扯上关系,可为何孩子偏偏就在这时候來到了她的生命里,什么对方是仇人的儿子,她早已管不了许多,她内心深处,从一听说怀孕的那一刻起,就情不自禁地对胎儿产生了一丝怜悯,尽管她并不能确定,那究竟是女人的母性使然,还是她真心爱上了那个男子,要拿掉孩子吗不,若是跟从前一样丢弃掉这个孩子,她只怕自己会后悔一生一世。 “宗浦,今晚來虞儿这里过夜,好不好” 王庭的偏厅中,虞妃正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慕远,那撒娇的模样,令随侍的下人们都看得浑身酥麻。 “嗯,宗浦,您怎么一点反应都沒有,您说句话,抱一抱人家嘛”慕远的冷淡,让虞妃极度不满。 门外忽然來报:“宗浦,国师在外求见” “鬼君來了,让他进來” 慕远才开了口,似乎也注意到了身旁的虞妃,一把推开她,对几个侍女吩咐道。 “你们几个,送虞妃回去” “宗浦,您”虞妃难过地撇起嘴。 “回去,听见沒有,晚上自个儿呆着,我今天沒兴趣让你伺候” 慕远冷冷的目光扫过虞妃的脸,虞妃不敢再多话,连忙退下,正和进來的鬼君一擦肩,她狠狠冲着鬼君啐了一口,才离开了偏厅,下人们也跟着走了出去。 鬼君看见慕远的神情,又回头望望离去的虞妃,试探着问道:“宗浦,属下似乎來得不是时候啊是否扰了您和虞夫人的兴致” “你少把话題扯到虞妃那里” “那您一定就是在为公主的事耿耿于怀了” “你倒挺了解我的心思,那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将夕鸥秘密处决,灭了她的口”慕远举目瞪着鬼君。 鬼君上前陪笑道:“宗浦,属下此次來见您,正是想要告诉您,属下出这个主意,其实背后是有缘故” “我看你是吃定我不会处置你,在等着看我和姓邢的斗个你死我活,你再决定要不要重新回你的故国吧有话快说,有屁就快放,我 要的是更先进的战船和更有把握打败大平军的战术”慕远白了他几眼,斜卧在软席上。 “属下明白,公主怀了大平人的孩子,咱们都知道,公主昏迷中还叫着邢定国的名字,这孩子分明就是那臭小子的,尽管我们并不清楚,公主和那小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是真心还是假意,但邢定国是我们瀚澜国的劲敌,也是常野山大败我军的人,倘若有一天,两国再度开战,那小子一定会故伎重施,我们如果和他在硬拼,在我们制造出更先进的战船前,怎么也占不到上风,不是吗” “莫非你是想利用夕鸥的孩子來做文章” “宗浦英明,属下正是此意” “哼,你该不会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尽管认为鬼君有存在于瀚澜国的特殊价值,但慕远每次跟他说话,都是同一种半信半疑的口气。 ... 第七十二章 雷声惊变(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属下哪儿会是那个意思,宗浦您天生智慧,应该颇能了解属下的想法,既然公主腹中的孩子已经确定是邢定国的骨肉,这不就很好办了,前次会战,我们虽然失败而归,但对邢定国那小子,属下可沒少关心国,据探子來报,那小子虽然是一员猛将,却有勇无谋,而且他的弱点就是太重感情,邢定国的母亲是惠妃音兰格,其父音达泰曾是前霓月公国东南诸侯领国烈洛的盟主,邢定国身上多少也带着烈洛族的特性,而烈洛族人为了自己的血亲,会连自身性命赔上,也在所不惜,只要我们有这个孩子在手,那么就是一张能威胁到邢定国的王牌,对付他不就容易得多,再说,等孩子生下來,公主对您來说,便不再有利用价值,到时候随便您怎么处置她都成,即便您不顾亲情要杀她灭口,属下都不会再有任何意见” “鬼君,你这老家伙果然很机灵,每次我想要处理你的时候,你似乎都能找准时机反将我一军呢”慕远转怒为笑。 鬼君躬身笑道:“宗浦实在太过奖了,叫属下如何承受得起” “别笑得太早,我可警告你,你最好随时摸摸你的脖子,看脑袋长得结实不结实,要是不想你的狗头搬家,你就必须遵守你当年对我阿爹和我的承诺,一生效忠瀚澜国,帮助我对付大平国和邢家,我曾经也答应过你,如果活捉了诚武太后,就交给你处置,但你得记住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同样随时都在某个地方盯着螳螂,所以那只虫子最好时刻都给我小心点儿,否则什么时候会死掉,自己都不知道呢” “宗浦的话训得是,属下记下了”鬼君行礼离开,替慕远关上厅门的一刹那,他微微抬头,朝那扇门冷冷一笑。 “小王爷,你真的想复国吗” “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要问我这个问題,真正想要复国的人,你不也是一个” 源滩的岩石上,鬼君转头望望站在他身旁的青年人,他觉得邢徵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大不相同,邢徵的反应很平静,异常的平静,但反问他的那句话,倒说得他一时沒能接上口。 “怎么不说话,当时不是你想要帮助我复霓月国的,国师,你该不会受了归海慕远的威胁,想要退缩了吧那时候出战琰州,似乎并不是你我的意思,而是归海慕远自己等不及,以为有了新战船就有了一切,足以拿下蟾州,我早就要提醒过他,大平皇帝邢定天不是寻常之辈,更何况背后还有一个诚武太后,他失败是自作自受,怪罪到你头上,我现在好像也找不到法子让你的心静下來” “所以,我想我需要你的力量,尽我们所能,为归海慕远谋划,如何能打败大平国,见到你以后,我突然有了个点子,來这里之前,我已经派了一名探子去了蟾州,把你投靠瀚澜国的事通过大平人传到邢定天和诚武太后耳朵里,毕竟大平国乃是目前力量强过瀚澜的大国,光是靠正面作战,就太难对付了”鬼君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奸诈地笑着,突然提高了声调,仿佛又看到了一线曙光。 邢徵沉默了片刻,对他翘起大拇指。虽然沒有跟着他一同发笑,眼中却也变得深沉起來:“高明,国师的手段,该让我怎么佩服才好呢这么一來,我们俩可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必须相亲相爱,死都分不开了” 弥漫着雾气的海滩上,一人长笑,一人不语,几只海鸥忽然飞來,在他们头顶上空盘旋了一会儿,朝着远处的大海疾飞而去 冷星桓坐在宣泽宫园内的茶桌前,捧着自己绣好的“甘苦缘石”图左看右看,脸上不时露出浅浅的笑容,她已经许久沒有叫人去打听过国政,或许是兰格回返雁口、邢定国回宫答应要找个时日和她外甥女龙琪见面之后,她对邢定天格外放心。 “母后,您今天似乎特别开心呢” 她端详着自己的刺绣“成果”,一时竟沒发觉邢定天已经从正殿过來请安了。 “定天,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不是说早朝有要事和群臣商量么,已经退朝了” “已经午时了,我看啊是您专心致志绣这东西,所以才忘了时辰”邢定天上前坐在母亲身边,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那幅刺绣。 冷星桓见儿子看得仔细,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把那块绢帕折叠起來:“我说定天,你就别瞧了,我这点针线活儿,就是绣块石头还行,那块绢儿,我都在上面拆了无数次线,这回虽然自己看着还行,可入不得你们的眼” “母后,您说的是什么话,定霜早就告诉过我,您绣这块绢儿,是怀念父皇的,父皇还在的时候,可从來沒嫌弃过您的手艺” “你这孩子,是故意哄我开心吧唉要是懿妃还在,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她來绣吧她的手工可巧了”冷星桓捧着绢帕,低声叹息着。 “懿妃,您说我亲娘” “嗯,每次我一听见有人弹琴,或是自己做针线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想到懿妃,她的事,我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你,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为了让你那苦命的亲娘安心长眠,你必须做个好皇帝,给她争气,我才更加不许你出事” ... 第七十二章 雷声惊变(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可是母后我”邢定天忽然变得结巴起來。 “怎么了” “我明白我从小到大,您都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看待,不想我有什么闪失,可是我有句话说出來,真担心会惹您生气” “这孩子,真是的,有什么你就直说,是不是早朝出了状况”冷星桓沒有抬头看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细细品茶。 邢定天犹豫了半晌,才放低声音道:“母后,君无戏言我在今天的早朝上,已经颁布的旨意,等七月盛夏,我就就要亲率大军,越洋远征瀚澜国” “远征”冷星桓惊得放下茶杯,刚喝下去的茶水差点喷出來。 “您别生气,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其实我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冲动才作出的,而是已经深思熟虑了许久,我的想法,是想先发制人,让归海慕远真正尝到我们大平国的厉害,以至永远不会來犯我国,早在七天前,我便和定国、定玉秘密商议过,派他们兄妹二人先上南海边关,配合林时宇、洛承威二将,编制训练大平海军,母后,您当年也是戎马出身,应该不难了解我的想法才对,前次去琰州,您不让我亲征是怕我有失,但今时已不同往日,定国的铁骑在常野山大败归海慕远,今年夏天正是我们进一步给瀚澜施压的大好时机,如果错过,我怕我一辈子都会后悔” 邢定天滔滔不绝地说着话,几乎是一口气将全盘计划托出,冷星桓望着儿子的眼睛,只那样凝视着,沒有说赞成,也沒有说反对。 “母后,您觉得如何,母后” “臭小子,真是狡猾多端,我这头刚说不再理会国事,你那头就要御驾亲征,你说我现在要生气吧也于事无补,不是吗天子一言九鼎,八头牛都拉不回來,可让我真正觉得寒心的是,你竟然合伙定国、定玉瞒了我那么久,你知不知道我前天才收到一封信,说邢徵叛变了” 冷星桓愤愤地站起身,扔给他一封书信,背转过去,似乎不愿再看儿子的脸。 “邢徵他真的叛变,投靠了瀚澜,他他是前霓月公国摄政王玉景麟的孙子”邢定天看着信上的内容,不禁惊呆了,他从一开始并非沒想过这等事,但匿名信上白纸黑字写着邢徵投靠瀚澜且还是玉景麟后代的字样,令他浑身瞬间涌上寒潮。 “邢徵叛变,是不是对你的打击很大,我早就觉得那小子的身份有古怪,当年只不过是碍于你父皇的颜面,不想和他作对,可我沒想到的是,你登上了皇帝之位,却还会把一个侍卫当成兄弟,定天啊我们邢家是武将世家出身,虽不喜欢拘于礼节,但皇帝就是皇帝,和臣子之间,切不可乱了章法,你能明白我的话么” 听着母亲苦口婆心的劝导,邢定天垂下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折叠了信纸:“母后,难道您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吗前方探子回报,瀚澜国内沒有任何动作,归海慕遥和归海夕鸥都以乱军之罪被囚禁,您却突然接到一封用瀚澜国人笔迹书写的匿名信,这会不会是归海慕远的奸计” 冷星桓点点头道:“你说的话不是沒有道理,其实这件事的可信度,并不是我最关注的一点,我只是觉得,若是就把这信看作那些瀚澜人故意想借此扰乱你的思绪,从而让我大平国内再度掀起玉家复辟的风波,这个献计谋士的手段让人不可小视,既然我已经无法阻止你御驾亲征,就只能严肃地提醒你,随机应变,战场上的情势变化多端,千万不要让敌人察觉到你会使何种计策对付他们,至于邢徵是否果真叛变的事,我希望它不要成为你心里的负累” “我明白该怎么做,多谢母后的指点”邢定天咬咬嘴唇,强行将自己内心的动荡压制起來,拜别了母亲,回去偏殿。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冷星桓长长地嘘了口气,心潮却无法归于平静,自从懿妃连彬瑶死后,她便担负起照顾邢定天的责任,那孩子从小到大,和她的感情都像亲母子,但正因为她太过了解他,无疑更多了担心,邢定天虽然年轻,却是个充满着魄力和智慧的君主,但正因为如此,一对矛盾并存在他身上,他才会和青年时的邢震洲一样,渴望着踏上战场,若不是连彬瑶的血液还在他身体里流淌着,她只恐这孩子会因为太渴望战斗而失去本应拥有的理智。 她不禁深深叹息,也许,她让孩子们少年登基,赌上整个国家,付出的代价会过于沉重,可是大平国的江山终究是姓邢的,她若是回头又参与国政,又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她终究还是不想伤了儿子的心,然而,她更加觉得,邢定天此 次亲征,可能会承受极大的考验,那个神秘的瀚澜国谋士,他的头脑绝对不比邢定天逊色,或许,等到儿子亲征回來之后,她才能找到解决问題的方法 翌日清晨,邢定天又上了一次早朝,邢定国、邢定玉兄妹俩即刻接旨,准备赶赴南海边关,邢定天编制训练大平海军的初步计划,无疑获得了群臣的支持,尤其是武将们,更山呼万岁英明。 许久未曾看到朝堂上一片斗志昂扬的景象,在正殿后悄悄关注的冷星桓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和大臣们一样,给儿子绝对支持,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对邢定天说出那样的话,她如今能做的,也只能是在国内为儿子代理一些事务,还得和文臣们商议才行。 ... 第七十二章 雷声惊变(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但是,如此一来,文臣们必定又要议论纷纷,尽管赤星乱世之说已经淡去,然玉家还留有后代一事,已在坊间流传开来,形势不利的矛头再次指向了她,就算儿子不在,她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异常谨慎。[] “太后,奉将军和梓将军来了。” 宣泽宫内,随着蓝儿的通报,奉胜昌和梓央改走进花厅,看见面容有些苍白的冷星桓,两人都不由得有点担忧。 “星桓,你的脸色很难看,先别提你急着找我们来有什么事要吩咐,还是先叫蓝儿去找太医来看看吧。” “我没事,你们俩不用太担心,只不过这几天夜里都睡不安稳罢了。我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新的计划,希望你们听我说出之后,能记住并在适当的时机里帮我执行,因为定天不在的日子里,形势对我有所改变,我只怕在那段时间里不能召你们进宫了,否则被人说太后和外戚大臣来往甚密,对你们二人也不好。”冷星桓一边说着,一边叫蓝儿给两人奉上茶水。 “那些文臣,又想乱嚼舌根?我真是不明白,师姐到底什么地方惹到了他们。哼,这一次皇上亲征,就是那群家伙在那里风言风语,我想跟着上战场帮帮淳王殿下和南雁公主,都被他们扣了什么外戚干政的帽子,弄得皇上对我们这些旧臣的信任度大打折扣。有时不是说我脾气火爆,我真想冲上去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梓央改捏着拳头,没好气地捶在大腿上。 奉胜昌推了他一把,瞪着眼道:“央改,你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跟从前一样爱瞎说?现在的大平国可不是从前诸侯割据的霓月公国,你以为这种时代,举国布武就是好事?那些文臣虽然酸臭了一些,但说到政治、法理,还得依靠他们的力量,你那种话说出来,不是让星桓更为难?她一个女人家,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把偌大一个国家顶到现在,你以为很容易?” “那我闭嘴听师姐说还不行吗?”梓央改仍然像个孩子般噘起嘴,垂下脑袋。 冷星桓轻轻拍了拍奉胜昌的肩,“奉大哥,你就别说央改了,他有口无心的脾气,你我不都知道吗?你们听我说,此次定天御驾远征瀚澜,若然成功还好,但万一失败,以归海慕远的作风,十有**都会麾军北上,直取蟾州。所以,我要你们在海军出发之后,立刻着手征集民众,准备修筑半岛海城,用以防御今后来犯的敌军。” “半岛海城?”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没错,就是半岛海城。我国南海岸的地形是由三个大半岛组成,分别是桐铭半岛、琰州半岛和玉镰半岛。” 冷星桓说着,让蓝儿打开一幅地图,放到二人面前。 “你们看,现今我大平国的南海边关设在最突出桐铭半岛,但前次的战役,敌军已经找到了破绽,发现琰州防守薄弱,于是从琰州半岛进攻,便一度侵入了我国境内。尽管琰州城已被定国夺还,但我们仍然有了一处缺口,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 “星桓,你的意思,莫非是要我们动员民众,在三大半岛都设置边关城池?也就是所谓的半岛海城?”奉胜昌指着地图问道。 “对,但我的想法,不光是设置边关主城。奉大哥,你一定还记得烈洛的骝陵城吧?我想在增设边关主城的基础上,再把三大半岛的边防线用坚固的拦海城墙连接成一片,让敌人无懈可击,这才是完整的半岛海城。” 冷星桓此言一出,话语中带着无比的严峻和铿锵,奉胜昌和梓央改不禁打从心底对这位太后又多了一层钦佩。将骝陵城的架构运用到海防线上,乃是破天荒之举,但当她说出这种构思的那一刻,两人亦是同时觉得可行,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怎么样?看你们的反应,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师姐,您的想法简直太妙了,这样一来,就算敌军突袭,我们也能保证他们不会在当时攻进我们的国境,看来我和奉大哥得立马着手去办了!”梓央改拍手称快。 奉胜昌沉默了片刻,忽道:“没错,星桓这个计划的确可行,而且能肯定它的效果。不过近期之内,恐怕要劳民伤财,如果让人知道这是太后的意思,我担心星桓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冷星桓摆摆手,“不用担心我,我既然能想出这样的点子,就已经想过后果。目前,皇上还没出征,我会在这段时日之内,设法让这道修筑海城的旨意变成皇上的圣旨,相信几个月内,都不会被人查到,走漏了风声。因此,我现在需要的,就是你们俩绝对的信任和倾力的投入,去办好这件事,只有这样,等到定天回来之后,他才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星桓……” “奉大哥,我意已决,你们一定要答应我,就算是我以你的义妹和央改师姐的身份,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只因当年我和震洲的共同意愿,即打造真正的太平盛世,为定天,为邢家的世世代代,让大平国永远延续。你们若是理解我的心情,就把你们的志向也融入邢家人的大志之中,好吗?” 冷星桓说罢,没有再开口。奉胜昌和梓央改,却已经双双拜伏在地,她语重心长的一席话,在他们心中已无法再抹去。做天下的主人,正如诚武太后吧,她背负的宿命,比任何人都更沉重,却把她的心和天下紧紧系在了一起,无怨,亦无悔。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最快最新章节,请访问【】请牢记我们的域名:.,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激战万波(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为君者,为国之领导者,需和臣子荣辱与共,进退同步,且必须以身作则,走在臣子前面,作出优秀的表率。[万/书/]只是,我们可能经常会因为如此,而忽略了体力、智力和耐力。所以,只有在某个特定的诚,才能获得臣民的爱戴,偏偏要踏足的那片土地,又是面临暴风雨的地方,冲刷着血的颜色。◆ 天顺二年七月十八日,大平皇帝邢定天正式踏上了越洋远征瀚澜国之路。 随同皇帝出征的,是大平国的新编制的海军。前军元帅为淳王邢定国,副帅是南雁公主邢定玉;中军元帅为原南海边关守将林时宇,副帅洛承威;后军则由皇帝邢定天亲自统帅,十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出海,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军中士气高昂,除了亲率大军的邢定天,心情最为激动应该就要数洛承威了。一想到琰州海战中壮烈殉国的父亲洛猛,他恨不得早点到达瀚澜海疆,亲手砍下归海慕远的人头。然而,他更加没有忘记,那次会战之后,是慕遥的帮助,才让他和他率领的后军安全脱险。尽管出于邢定霜的事,他不可能对慕遥产生好感,但心中仍然想着,慕遥被慕远囚禁,至今也没从探子那里听说此人被放出来。这个消息反而能让他安心,他也就不用还对方的人情,让自己夹在中间难做人。 “还好定霜没有吵着要跟我们一起出征,否则万一碰见归海慕遥那黑小子,我可不敢保证会出什么事。”洛承威坐在船舱里,正和林时宇对饮。自出海以来,他时常饮酒,似乎是想借酒这种东西来隐藏自己内心的一点担忧。 然而,他的心思丝毫也瞒不过林时宇。当年邢震洲麾军抵达蟾州,与前霓月公国皇帝玉盛辉对峙,林时宇是玉家旧部武将中头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之人,也因此得到邢家人的重用。他虽是武将,但出身士家,善于察言观色,十多年来,虽然没有立过什么显赫的战功,却也没遭遇过什么攻击。如今他与洛承威共同守护南海边关,到共同率领中军,两人的性格刚好可以互补。 “承威,你瞧,你嘴上不是都承认了?还好有我在你身边,可以避免发生一些事端,否则让大家都带着对洛老将军的仇恨去打仗,很难想象不会乱了分寸。呐,我得再提醒你一件事,关于那个归海慕遥,我劝你最好摆正自己的立场,贞顺公主不是已经答应太后,听凭太后懿旨,下嫁于你了么?所以,你大可当自己从来没认识过归海慕遥,不要整天老想着他和公主从前那点事。” 洛承威点点头,林时宇言语温和,他一直都能听进他的话,只是自己的情绪,或许还得靠自己来控制。 “喏,你点头就表示你答应了我,不再胡思乱想,一心打仗,我就不用说第二次了吧。对了,还有件事我想交给你去办。” “是什么事?” “陛下今天上午刚从后军给我们调来了一批新兵,会负责我们中军的运粮和其他后备事项。等到了前面的洙花岛扎营时,我会把这批新兵安排到你麾下,由你来给他们分编组别,吩咐具体事务。” “知道了,等扎下营之后,我立刻就去安排。”洛承威回答得很是干脆。 林时宇端起酒杯,将刚斟上的满杯酒一饮而尽。“很好,还是干劲十足的洛承威,更像是洛家军的新统领啊” 当日黄昏,中军便抵达了洙花岛安营扎寨,据说从第二天起,他们又得加紧行程,连续赶上四天海路,才能再上岛歇一次脚。 扎营后,老兵们不断鼓励新兵,要振作精神,想到要一举击败敌人,就得随时准备好吃苦受累,长途行军更不在话下。洛承威虽然也是年轻将领,同样是头一次参加远征军,但他始终是个副帅,即使再苦再累,也必须想方设法让新兵们保持高昂的斗志,因此也自然而然地加入到老兵们的行列中。 邢定天拨到中军的一批新兵,像是有两百多人,属于增派队伍。洛承威拿着名册,一个个点着他们的名字,为其分配组别,理顺每组负责的事务。终于,在天黑之前,他点到了最后一支伙头军。 “无名?”他盯着名册上一个奇怪的名字,疑惑地唤了一声。 “在”人群中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一个头上裹着方巾的新兵飞快地站了出来。 “你……你是……”洛承威猛然看清那新兵的面容,惊得连眼珠都要掉下。 “将军,喂后面还有几个人没点名呢”那新兵眯起眼睛,仿佛在故意提醒他。 洛承威定了定神,望望那新兵的脸,半晌才继续点完后面人的名字。刚一宣布大家散会,他连忙抓着那名叫“无名”的新兵的手腕,死命地拖到自己帐中,朝外看了一阵,把帐帘拉得严严实实。 “定霜,你怎么扮成新兵来了?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不想要命了?陛下他知不知道?”连珠炮似的一串问话,把对方搞得有点晕眩,但洛承威确定他没有看错,站在他面前这个自称“无名”的新兵,分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贞顺公主——邢定霜 “你问我三哥知道不?傻瓜,要是他知道,我还能来吗?” 邢定霜诡异地眨着眼睛,似乎极其自然地走到帐中的草垫子上坐了下来。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最快最新章节,请访问【】请牢记我们的域名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第七十三章 激战万波(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知道我是怎么混进來的吗那天三哥刚下旨招募新兵,我就跟宫女换了衣裳,偷偷跑出宫去瞧了那招募新兵的官儿,我于是假传是母后的意思,说是不让我加入新兵之列去打仗,就灭他满门,他果真害怕了,就答应了我全部的请求,于是呢我就这么來了,反正你别担心,除了你之外,你中军里的人都明白皇宫里有个贞顺公主,却沒一个人见过我的面,怎么样,我够聪明吧无名这个名字,还是我娘年轻时去爷爷军队里参选新兵时用过的呢” 洛承威听她口若悬河地讲话,还稀松平常得很,他背心早出了一身冷汗:“我是傻瓜,你聪明,拜托,我的公主殿下,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战场,你以为是跟以前一样,离家出走去游山玩水,你要有什么闪失,我十个脑袋都” “都赔不起是吧承威,这个不用你操心,难道你沒听说吗我已经答应了我娘,等战争结束,就嫁到你们洛家,不就等于是你家的人了,所以呢我在你面前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你未來的夫人,娘家人管不着”邢定霜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淘气地笑着。给力文学网 “就因为你将來会成为我的妻子,我才更担心你,可你偏偏又混到我军中,你能感觉到我心里有多不安吗”洛承威拉下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紧紧握住,凝视着少女黑亮的眼睛。 邢定霜见他这种表情,不由一惊,但很快的,她发现他眼中藏着异样,无奈地撇起嘴:“担心我你真的是因为担心我在战场上出事,而感到害怕吗我看你担心得多一点的,是怕我见到慕遥,索性就跟他跑了吧” “我不我不是这意思,其实我”洛承威想要辩解,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理由,他的心思,的的确确被邢定霜看了个透,沒错,他就是更担心这个,他害怕慕遥突然出现,两人再续前缘,这对他來说简直比恶梦还要可怕。 邢定霜忽然收敛的笑容,声调变得温和起來:“承威,我了解你的心情,也许到现在,你还认为我是一个太过天真、不知危险的女孩,但我此刻要明确地告诉你,我这次随军出征,我承认自己是想知道慕遥的近况,可我跟他之间早已经不可能了,三哥和归海慕远的这一次交锋,我早已看出他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样的想法,而我,也只能选择为国效力,我不想像珠姐姐那样呆在宫里,直到出嫁,至少,在我嫁给你之前,让我了却一桩心愿,上一回战场,我也想证明给那些人和我娘看,我邢定霜同样有自身的能力和价值,我是诚武太后的女儿,所以,请你答应我,承威,答应我最后的请求” “定霜” 洛承威松开了她的手,却无力再反驳,他搂住她纤细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这一刻,他已然发现,如今的邢定霜,果然蜕变了太多,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对她的决定,或许此次出征,他能为她做的,仅仅只有拼出全力使她不要受到伤害,或许,他还必须做好为她牺牲的准备,只因为,他实在爱她太深,从小到大,他心中的女孩只有一个邢定霜,尽管她是个一点也不像公主的公主,他却心甘情愿,可以包容她所有的任性,可是她又是否在竭力勉强自己,來接受她之前完全无法接受的、她未來的丈夫呢 夜色渐渐深了,所有的声音,都尽融在拍打跳跃的浪花里,模糊不清。 八月中旬,瀚澜周边的岛州,在盛夏阳光的照耀下,远远望去,宛如蓝色玉盘上的珍珠,诸岛的环抱,为都城鸣海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归海慕远在源滩上缓慢地踱着步子,一面对着造船的工匠们指指点点,脸上时而露出微微不满的神情,时而又点头笑笑。 岩山的那一边,鬼君疾走而來,向慕远行礼之后,点头哈腰道:“宗浦,这新的一批战船,您觉得还不错吧” “有的还行,不过那批小船还需要改进,鬼君,你先别跟我提战船的事,我问你,鸣海周边各岛州城的防御,是否已经布设好了,之前也是你送來的情报,说是邢定天御驾亲征,如果这一次情报又是假的,我可就再找不到原谅你的理由,你最好小心点”慕远斜睨了他一眼。 “您请放心,这一次的情报绝对沒有错,属下是那么怕死的一个人,怎么敢再三出岔子,各岛州城的守将全都已经准备就绪,在陆地上咱不敢说大话,可在大海上,我军有十足的把握战胜敌人,您还记得琰州海战吗破虏将军洛猛就死在乱军之中,若不是二王子突然倒戈,我们不是早就断了他老洛家的根”鬼君歪着脑袋,言语中微带着兴奋,说得挺起劲。 “不过,我还真沒想到,你一纸匿名信,竟然连邢定天都被牵动,果然御驾亲征, 你究竟在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宗浦太抬举属下了,那信上所写的,不过是一些激烈的咒骂之词,邢定天虽然是大平国君,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是吗年轻人血气方刚,即使他是皇帝,也不会例外,所以冲动是在所难免的” “罢了,我才问你一句,你就应我一大串,我可不喜欢,你只要记得把情报及时传到源滩就行,以及安排好守将们加紧守城” “属下明白,这就告退了” “慢着,带上我的口信给驻守万波城的章赖王,我国的第一道屏障,他得给我守严实” “是,宗浦”鬼君得令,转身提着衣摆,朝岩山那边走去。 ... 第七十三章 激战万波(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万波城处于鸣海城正北方,四面环海,是进入瀚澜国境的第一道关卡,当章赖王进驻城池时,正值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时节。 章赖王是归海家旁系的一位亲王。虽然只比慕远大四岁,但论起辈份,他是慕远的表叔,此人从少年时起,便担任过边城守将,颇有胆略,甚得慕远重用,此番接到探子的來报,但由于不能明确敌军的作战计划,于是从邻岛州长群调來五万海军,在大海上和小岛间布下阵势,缓慢地向北推进兵力,以造成准备充分、绝对有把握与敌军一战的假象。 然而,章赖王心中真正所想的,是想让敌军沉不住气,贸然攻上前來,自己的军队再从东、西、南三面对其进行半包围,发挥瀚澜军海战的优势,给敌人当头棒喝。 “王爷,小的们抓到一个可疑的家伙” 章赖王正坐在城头上饮酒,忽听城中來报,不一会儿,连个身形健壮的士兵押着一个和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小个子,推推搡搡地來到了主子面前。 “这家伙是谁”章赖王放下手里的酒杯,斜着眼睛问。 “启禀王爷,小的从他身上搜到一封信,他是大平国的探子,想送信回去,被我们逮了个正着”一个士兵一面回答,一面将手中的书信交给章赖王。 章赖王半眯着眼,瞅着信上的内容喃喃念叨着什么忽然两道浓眉一蹙,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你们俩把他押下去,记住不要伤他性命,也不要把我们抓到他的这件事传出去,对敌军,我自有主张” “遵命” 两个士兵押着探子退下了,章赖王轻轻抚弄着酒壶把儿,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抓到了敌军的探子,并劫下了一封密信,从这两样上基本就能掌握敌情,他摸着下巴,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后欢庆的一幕,只要自己将抓到探子的事保密,敌军却又迟迟收不到情报,必定会改变战术,他只要趁敌军还未找到合适的战术前,加紧兵力的进一步朝北推进,在气势上先压制住对方,就更多了几成必胜的把握,潮湿的空气中洋溢着大海的气息,脸上仿佛都也感觉到被盖上了一层水气,他很喜欢这种触感,整个人都像是要沉浸在无比畅快的惬意中。 万波城的西北方,是大平军驻扎的金球群岛,前军元帅邢定国正在指挥新大平海军在海上布阵。 “喂,你觉得我们这样成天在小王爷的指挥下练习海上布阵,都持续了好几个月,究竟能派上用场么” “我怎么知道。虽然我军的兵马众多,但我们前军大都是烈洛族人,习惯了在大草原纵马奔驰,可从來沒有打过真正的海战,我看啊我们是成了皇上用來试验的羔羊了” “用不着说得这么难听吧万一被小王爷知道,肯定又得挨上一拳头,小王爷治军严明,可不喜欢我们这些士兵在私下里交头接耳,操练,加紧操练” 的确,士兵们虽然偶尔会对枯燥的训练表达出一些不满,却不敢说邢定国半句不是,毕竟那位身上和他们一样有着烈洛血统的小王爷,是个作战勇猛且治军十分严厉的统帅,且初阵便立下赫赫战功,连太后也给他开了方便之门,仅仅凭这几点,邢定国在军中更加具有相当高的威信,谁就算有再多怨言,也不敢不服从他的命令。 “一个个全都把嘴闭上,专心操练,不要怀疑我们的实力,我们能用硬仗把琰州城从归海慕远手中夺回來,这一战同样会胜,你们自己都对自己沒有信心,要怎么打仗,别被大海吓住了,打仗在人,不是光靠老天,听清楚了沒” 果然沒过多久,众人便听见了邢定国那炸雷般的声音,他初阵便获得了大胜,第二次作战更有经验,当然不愿意让敌人报仇成功。 “定国,你來一下” 身后忽然传來妹妹的声音,邢定国回头一看,见邢定玉正在帐前朝他招手。 “定玉,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情况” “刚刚我收到皇兄的秘密指示,要我们前军明日出兵,照原定计划直捣万波城” “是吗” 邢定国有些不相信。 “我们还沒有接到探子的信函,我本來还想改变战线,从长群岛袭击敌军呢三哥怎么会让我们照原定计划行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我相信皇兄的判断力,他虽然是头一次亲征,却始终是个充满智慧的君主,我们还是照他的旨意去做吧” 邢定国看着妹妹满有信心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探子从前方传來消息,敌军从长群岛方向朝金球群岛逼近。 邢定国携着妹妹的手登上岛中的岩山,极目远眺,不禁惊喜:“不愧是三哥,原來他是故意让敌军以为我军改变战线,來了个将计就计啊定玉,你马上赶去军队中,准备迎击敌人,我要先率军去攻万波城了” “知道了,我马上去”邢定玉接令,飞也似地奔下了岩山。 邢定国随之走下山來,仔细地穿戴盔甲,若是不熟悉他作风的人,根本看不出他那穿盔甲慢条斯理的动作中,暗藏着极度可怕的杀气,战船已经开动,他还慢吞吞地咬着手里热腾腾的牛肉饭团,问问身边的近侍,说自己穿戴整齐了之后,才从船舱中探出身子,站上船头。 ... 第七十三章 激战万波(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每条战船的棚窗上都涂好泥浆了吗” “回小王爷,全都涂好了,保证敌人朝咱们射那屁股上冒火的箭,咱们的船也烧不着” “很好,那么步兵们又准备得怎么样了” “步兵们已全部备好铁链和铁索,只等兵临城下,便可马上攻城” “唔,听起來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邢定国朝四下里望了望,沉稳地点点头,忽然右手往后一捞,镔铁长枪直指前方。 “全军听令,目标万波岛城,,雁行阵准备,,冲” 霎时间,船桨掀起千层巨浪:“哗,,哗,,哗,”,涛声阵阵,仿佛海水被战火烧开了一样,激荡的浪花瞬间变成了一片白雾,弥漫在大海一方,邢定国直属的四万前军,驾着轻捷的小型战船,风驰电掣般冲向了正前方的万波岛,呐喊震天,鼓声轰鸣,宛如常野一战再现,一行行战船在海上飞掠而过,似一群群矫健的海燕,势要乘风破浪,征服一切艰难险阻。 “将军,您看那边” 正从长群岛方向冲來的瀚澜军,副将正朝大将班库尔惊声呼喊。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那不是邢家军的主力先锋战旗吗他们怎么直接攻城去了”班库尔顺着副将所指的方向望去,万分震惊,难道一向聪明的章赖王,也中了邢定天那小皇帝的诡计。 “将军,您就别管是怎么回事了,大家都在等您下达指示呢”副将焦急地皱着眉头。 班库尔强作镇定,挥起令旗,大声叫道:“传令全军调头,尾随敌军先锋旗后,追击,救城” “敌将,哪里走” 正当班库大军要调头之际,东北方向突然杀來一支军队,大平军的主战船头上,竖着一面烈火飞星战旗,旗下站着一员大将,一手叉腰,一手持一杆铁枪,枪头的红缨正对着敌军的主战船。 “那个人不是前次在常野山大败我军邢定国吗”副将依稀记得那个身影。 班库尔用力推了他一把:“你这家伙看花眼了吧那个人哪里是什么邢定国,明明是个娘们儿” “娘们儿”副将揉揉眼睛,仔细一瞧,几乎不敢相信。 两军战船靠得越來越近,瀚澜将士们才看清那员敌将的面容,那副将在班库尔身边倒抽一口凉气。 “天,还真是他妈个娘们儿,可是将军,那娘们生得也太粗鲁了吧瞧她那身板,跟大男人似的,我我怎么始终觉得她的模样跟邢定国长得就那么像呢咱们的探子可沒传回情报,说敌军中还有这么个女将” “去你的,管那家伙是男是女,咱们的军队都被拦截了,回不去,你他娘的还不快传令应战” “啊是”副将又吃了班库尔一记响亮的耳光,连忙去抓令旗,和大将一同指挥作战。 “公主殿下,敌军阵形分散了,似乎想绕过我军的大阵,一心要返回万波岛” 大平军主战船船头上,邢定玉接到士兵的传报,把枪往回一收,指向天空:“弓箭手准备,八门全开,一个不留” 军中鼓声四起,还沒等瀚澜军全部分散,大平战士们已尽皆挽起巨大的铁胎弓,阵型变为圆形:“嗖,嗖,嗖”长长的羽箭顺着海风,朝敌人闪电般疾射过去。 班库尔大惊失色,刹那间,尚未靠近的瀚澜军竟然呼天抢地,齐刷刷倒下了一大片,四面八方都传來凄惨的哀叫声,半晌,他才看见那些大平士兵手中的铁胎弓,每张弓都差不多是普通弓的两倍大,连用來防联弩的盾牌也挡不住,正在纳闷着,耳边忽然“唰”地一声,他吓得一下子伏倒在地,原來一支长箭已从他头顶飞过,射落了他的头盔。 他狼狈地举着盾牌站起身,回头望见长箭穿过盔缨,把它挂在了桅杆上,箭身竟有半截都沒入了木制的桅杆内,他背后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转身朝敌阵中偷望,却见对面战船上的女将左手正提着大弓,在哈哈大笑。 “敌将,算你有点能耐,躲得还真快” “呸,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放冷箭算什么东西,有种咱们接舷打仗,我他娘的跟你单挑” “单挑啊这 可是你说的,到时别后悔,要送死尽管过來”邢定玉将大弓一丢,眼见班库尔的战船冲了过來,忽然飞身一跃,跳上敌船,众人全都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叫声。 “公主殿下,您小心啊” 留在船上的大平将士们呼喊着,他们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大个儿的公主,是不是太冲动了,身为前军副帅,她居然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想想敌人是否有诈,就这样跳到敌船上,实在危险,副将见状甚为担忧,连忙叫來十几个士兵,立刻将船舷接上敌船,协助邢定玉。 “哈哈,她上來了,快给我杀”班库尔一声令下,三十多个将士瞬间把邢定玉和跟她上船的士兵们团团围住,各举刺刀,饿狼扑食似的朝他们捅來。 “好哇,说好是单挑,结果你们要來围攻我,可怪不得姑奶奶今天大开杀戒了,兄弟们,冲上去,打死这帮驴混球球蛋”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三章 激战万波(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邢定玉双眉一竖,高声嚷着便挺起长枪朝敌人横扫过去,她从小在朝光的市井间长大,本來就沒念过多少书,虽是一副女儿身,骂人和出手的动作却相当粗野,简直百无禁忌,那股子野蛮劲头,恐怕连她的孪生哥哥邢定国也比不上,那声“驴混球球蛋”,把大平士兵们都吓了一大跳:“公主殿下”四个字挂在她名号上,听來实在太不可思议,然而,瀚澜军更加沒料到的是,这个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的大个子姑娘,竟和淳王邢定国一样力大无穷,就是刚才那一枪扫过,锋利的枪尖已经把两个敌人串在一起,挑上半空,跟着重重摔落,就连枪杆也把四五个敌人磕进了海里。 “天哪,这娘们儿还是人吗”班库尔见邢定玉在颠簸的船上挺着老长一支枪搠來搠去,根本不像是在杀敌,分明跟宰牲口似的,沒过片刻,船上已经横七竖八堆满了瀚澜士兵的尸体,甲板上到处都是片片殷红。 “嗨,敌将,手下都滚蛋了,你还想往哪儿跑” 班库尔见情势不妙,胆战心惊地扔了兵器,正欲跳上小船逃命,谁料身后传來一声大吼,邢定玉的枪尖已经从他腰带中穿过,她顺势朝身前一带,把个敌将像抓小鸡一样,收枪换手直接拎了起來,猿臂朝后一挥,班库尔被扔得横飞出去,刚好落在大平军的主战船上,等他回过神來,十几柄刀枪已抵住了他的胸口。 “把这家伙给我五花大绑起來,暂时别要了他的命,叫他给我们带路,跟上淳王殿下的军队”邢定玉伸臂朝敌船的桅杆一扭,只听得“喀拉拉”数声,大腿粗的桅杆顿时被她硬生生从中扭断,变成两截,海神旗倒在了大海中,应声而沉。 “公主威武,南雁公主无敌”也不知是谁领了个头,众将士齐声喊起了号子。 “给我闭嘴” 邢定玉跳回船上,大家见她面有愠色,赶紧住口。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是大平的军队,就算初战告捷,也不是我邢定玉一个人的功劳,全都给我记好了,即使你们要喊口号,也不许喊我邢定玉的名字” “啊” “听着,跟我喊,大平皇帝万岁,打倒瀚澜鼠辈” “大平皇帝万岁,打倒瀚澜鼠辈” 旌旗飘舞,波涛合鸣,众将士兴奋地呐喊着邢定玉领头的口号,甩开膀子划起战船,在烈洛族的战歌声中,朝万波城飞速逼近。 “王爷,不好了,敌人的大军來攻城了” 直到前方传來急报,章赖王才知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欲施计骗过邢定天,却被邢定天所骗,而当他听说前來攻城的人就是曾经的“常野猛将”邢定国,连忙下令重兵死守岛城,利用周围环海的优势,一面出动海军,一面往城楼下扔出擂木和巨石,以反击前來攻击的敌人。 “啊呀,” 大平步兵的惨叫声传入耳里,邢定国愤愤地握紧枪杆,他也沒能料想到,章赖王的防御战会打得如此顽强,直到烈火神鸢射上城楼,才起了一些作用,而城门前偏又是一片海,上面全是敌军的精兵良将,烈洛族的将士和瀚澜海军在水上交战,上方还得防住敌人扔下來的重物,的确比奔袭作战难了不少。 “混蛋,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们,守住你们的破城吗” 小伙子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也等不及了。 “传令,兵分四路,弓箭手和短刀手在前,把万波岛城包围起來,先扫平他们的海军” 随着邢定国的命令传出,大平军开始变换阵型,转变为攻防一体战术,先制住敌人的水军,再对付城头上的敌军。 “王爷,敌人改变战术了,似乎想要对我军进行各个击破”副帅环布在旁提醒着章赖王。 章赖王沉住气,正色道:“不要慌张,他有办法,本王也有对策,听着,等敌军那些步兵搭起绳索要向上爬的时候,让他们尽管上來,等到差不多二三十人在同一根绳上攀爬的时候,再用弓箭射断绳索,我倒要看看那些家伙怎么攻下咱们的万波城” 环布应声前去传令,不一会儿工夫,一批大力弓箭手便被带到了城堞旁,随时听候吩咐,果然,城下的海军被对方的强弓手和短刀手突破阵线,露出几个缺口,步兵正丢了绳索,一个紧跟着一个,朝城上迅速攀爬。 “ 终于送上门了,给我射” 环布令旗一挥,大力弓箭手们瞄准那些挂在城墙上的绳索,一齐放箭,他们的箭数目并不多,但射手们的技术精湛,每支箭几乎都射在了绳上,可是就在章赖王以为得手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王爷,不对啊敌人的那些麻绳全都射不断” “瞎说什么明明是麻绳,怎么会连大力弓箭手们的箭都射不断”章赖王又惊又气,顿时大声咆哮起來。 环布见王爷发怒,赶紧朝城堞那边吆喝,大骂弓箭手们“饭桶”,谁知一名弓箭手回头叩拜,面露不安之色,硬着头皮禀道:“将军,小的们已尽全力,却被敌人骗了,那些绳索根本就不是麻绳,全都是用麻裹了外边儿的精钢铁索和铁链”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四章 岛州帷幄(一) 昨天有事不在,木有及时更新,今天加更一次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然而,其中的“知”字究竟有什么样的含义,战场之上,风云变幻莫测,有胜,便必定有败,人在当中扮演着何种角色,谁都不能下出具体的定义,只因人非神明,时局的变数,永远也无法确切把握,人仅仅能做的,只有尽量让自己的决定无限接近所要追求的目标,结果不到最后一刻,仍不得而知, 章赖王仰天长叹一声,就在这个时刻,他觉得头脑里只剩下嗡嗡的声音,其余的什么也听不见了,烈洛族战士的勇猛,他早有耳闻,然而将淳王邢定国单纯当作有勇无谋之辈,他发现自己的判断错了,不,也许他并沒有判断错误,而是那个纯粹的武将邢定国背后,有个非常可怕的人,十有,这个将铁索伪装成麻绳的献计者不是别人,就是他们的宗浦归海慕远口口声声说不放在眼里的大平国皇帝,,邢定天。 “冲,杀” 大平军尽皆喊着干脆利落又铿锵有力的口号,眼看天色近了黄昏,已有一批步兵爬上了城头,在城上和瀚澜军打起了贴身白刃战,环布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指挥士兵放箭,继续扔下重物御敌,可是此刻的瀚澜已被之前敌人伪装成麻绳的铁索吓到,胆小怕事的人更是早就乱了阵脚,很难再占上风。 城下,邢定国下令弓箭手放箭,一个个烈洛族战士拉开巨大的铁胎弓,沒等对方的箭射下,百发百中的羽箭已经先要了敌人的性命,而城中的步兵,同样是当年名震霓月公国的梵灵步兵队,和敌人作肉搏战,迅速显露出绝对优势。 “开了,城门开了” 万波城楼下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激动的欢呼,邢定国眼前一片明朗,坚固的城门果然被大平军的擂木撞开,他长枪一抡,直指前方,烈火飞星战旗霍霍生风,大军如猛虎一般,冲进了城内。 城门大开,喊杀声震彻天际,连汹涌的海浪声似乎也被压了下去,仿佛变成了冲锋号的应和,万波城的瀚澜军中,士兵们哭爹喊娘,哀号着倒地、掉下大海,活着的人亦纷纷抱头鼠窜。 “定国,我们來了” 邢定国听见身后响起妹妹的呐喊声,回头会心地一笑。 “定玉,你们來得正好,咱们兄妹合力,一举拿下万波城” “好咧”邢定玉纵马挺枪,飞奔上前,和哥哥并肩而驰,旁若无人地冲入敌阵之中。 万波城中,霎时间一片混乱,马蹄踏过战士的尸身,船底被染成深红,残阳西下,亦如鲜红的血,余晖泻在茫茫大海上,将碧蓝映成了深紫色,暮色降临之际,城头上竖起了大平军的旌旗,胜利的战鼓轰鸣,传令兵兴冲冲地举着捷报,催促着橹手拼命划着小战船,恨不得变成一阵疾风,将这大快人心的好消息传到御驾前。 “唉可惜的是,章赖王和环布自尽,我们沒能亲手取下他们的头颅”邢定国一边喝酒,一边携着妹妹的手,嘴角露着带点惋惜的笑意。 邢定玉接过哥哥手中的酒杯:“定国,不用觉得可惜,皇兄不是说过吗我们的目标是鸣海城和归海慕远,我们俩打头阵,要的就是这种气势,我们不用追击穷寇,只要让他们最好跑回去给他们的国王报个信,让对方知道厉害,就足以令敌军混乱”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既然我们是先锋,就干脆做得更彻底一点,让那些敌人闻风丧胆,岂不更妙”邢定国举着酒杯,伸手指向南方远处的海岛,脸上泛起一丝神秘的笑容。 蟾州皇宫的一角,檐上已沾满灰尘的万福宫,似乎早在仁帝邢定邦驾崩之后,便成了冷清之地。 冷星桓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了这里,或许是得知邢定霜扮成伙头军士兵,随兄长的大军出征瀚澜之后,因为生气又知无法立刻召回女儿而感到郁闷,当她冷静下來,却发现自己竟然也和寻常人一样,沒有儿女在身边,心头不免感到有些寂寞。 万福宫里静悄悄的,她放轻步子,见大门开着,探着身朝里望了望,不禁有些吃惊,这万福宫中的陈设,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简陋了呢宽阔的大厅,此时已俨然一座佛堂的模样,端贤太后齐淮礼和孝仁皇后崔北屏婆媳俩,都身穿素衣,跪在蒲团上,虔诚地颂经念佛。 一卷经文颂读完毕,冷星桓才轻轻叹了口气,崔北屏听见门前有动静,转头望见她,连忙提了裙角,上前躬身而拜,道了声“见过婶娘”。 “北屏,你先下去吧我想和你母后说会儿话” 听见婶娘的吩咐,崔北屏点头离开,冷星桓缓步走到齐淮礼身边,低低唤了声“大嫂”,然而,就在齐淮礼回头的瞬间,她发现这位才不过一年多沒有见面的太后,脸上竟布满了皱纹,面容是那样苍白憔悴,像老了十多岁。 “大嫂,您最近过得还好吗”她握住齐淮礼的手,声音有些发颤。 齐淮礼凝视着她的脸庞,沉默了片刻,才露出一丝苦笑:“星桓,我这个模样,把你吓到了吧唉都怪北屏成天在我身旁,我问她,我是不是老了,她每次都说沒有,我还以为真的沒有,其实早就察觉到了” ... 第七十四章 岛州帷幄(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大嫂,请原谅我沒能早些來探望你,关于定邦的事” “定邦的事,我从來就沒有怪过你” “啊” “我明白,这一两年來,你一直都觉得对我有愧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定邦,其实定邦年纪轻轻就那样走了,究竟能怪得了谁呢那孩子心肠太软,对人太善,就跟他爹震英一样,可以为国家做点事,却不是当皇帝的料,如今他已经不在了,或许对他來说,倒是松了包袱,我这个做娘的能天天给他颂点经,他也应该在那个世界过得安心吧毕竟那边还有他爹陪着他,不是吗”齐淮礼站起身,提着衣袖,轻轻抹去眼角的一点泪迹。 冷星桓沉吟着,越是听大嫂说到邢定邦,她越是感到心酸:“大嫂,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題么” “有什么问題,你尽管问吧” “你觉得我这个人究竟怎么样”她大胆地说出了那句她从前都沒能说出的话。 齐淮礼看着她的表情,思索了一阵,像是要点头,又像是要摇头:“也许我只能这样说吧在这个世上,仅仅只有一个诚武太后冷星桓,可是人往往居高处而不胜寒,像你这种天下人,其实内心也隐藏着失落,不是吗” “大嫂” “星桓,我明白,自己比起你的才能,有天地之别,除去端贤太后的名号,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但女人就是女人,女人所需要的,在权势之外,最渴望的仍然是感情,不管是爱还是亲情,少了那些东西,沉静下來的时候,到底会怎么样呢你知道吗定邦走了之后,我有北屏在身边陪伴,真的很幸运,也很幸福” “我一直都在寻找那条两者共存的道路,我始终认为,震洲不在,儿女们一样应该尽早从母亲身边分离出去,打造属于他们自己的天下,我觉得这样,我会很放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定霜这次瞒着我跑去打仗,我比任何一次都要觉得担忧,我沒有硬抓她回來的决定,难道真的错了吗”她疑惑地蹙着眉头。 “瞧你说的这话,你不是渴望感情,又是什么呢定霜是你和震洲唯一的骨血,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心里有多么舍不得她离开,难道你还沒发觉自己对女儿存在这样的感情,我们两人做了那么多年的妯娌,莫非我还不了解你的心思,你告诉我,在你的内心中,是不是想着有一日若是定天的后代不够皇帝的资质,让定霜像你那时一样去垂帘听政,但是,这次定霜也走了,你害怕她出事,就是因为怕将來无法将你的血脉在邢家的皇室中延续下去,对不对” 齐淮礼的一席话,令冷星桓猛然怔住了,到了此刻,她或许才真正直视自己的内心,旁人都看不穿她心中所想,却被大嫂这个已经不问事的局外人看出了那个隐藏多年的秘密,她笑了,苦涩地笑了。 她哂笑自己的私心,的确,她再次承认,自己并不那么伟大,从一开始,她与邢震洲的结合,她早就想过要留下他们的后代,继承大统,若邢定霜生为男儿,有朝一日邢定天归尘,她若是还活着,恐怕会拼命将自己的亲子推上宝座,权力,就是这样一种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做了母亲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无论任何事都做得出來,就算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 然而,她生下的偏偏是一个女儿,似乎邢定霜的心意并不完全向着她,她不想自己就此失败,若是这样,她少女时代、青年时代及到了中年还承受着的苦难,永远都会被额头上的赤星诅咒下去,即使她的功劳再大,也无法真正“王天下”。 “星桓,其实天下事,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然你有大志,既然你已经决定把天下交给孩子们,为何不干脆退出棋局之外,还要身陷其中。虽然我不懂什么政治,但如果我是一个寻常百姓,那么我想,我要的只是安适的生活,皇室之内,明争暗斗,我真的觉得很累,你说,为什么在皇宫里,人的笑脸下面还要藏着尖刀呢牺牲自己或是消灭对方,难道最终还是要走向对立,如此一來,天下果真能被福泽庇荫,永享太平么” 齐淮礼幽幽地叹息着,转过身,重新跪在蒲团上,翻开经文数起了念珠,冷星桓听着这些话,心中有些混乱,恰在此刻,蓝儿忽然风风火火地跑來,一面欢呼着:“太后,太后,太尉大人在边关送來了前线捷报,大平军势如破竹,皇上英武,淳王殿下和南雁公主的前军,一口气攻下了四座敌城” “是吗” 冷星桓方才还带着惆怅的脸上,顿时泛 动了欣喜的笑容,忙让蓝儿过來。 “你说定天的军队果真一口气攻下了敌人四座城池” “千真万确,您不信看这个,是太尉大人送给您的亲笔书信”蓝儿兴冲冲地将手里的信交给了她。 冷星桓看过信,小心地将它折叠起來,重新放回信封之中,回头再看齐淮礼,却沒见她理会,只看到她微微摇头,似有些无奈。 “照这样看來,我的担忧怕是多余了吧大嫂,星桓要告退了,改日再來探望,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必须耐心等待定天班师回朝,请大嫂多多保重,蓝儿,我们回宣泽宫” “是,太后” 蓝儿应声半躬身子,携了冷星桓的手,朝宣泽宫的方向返回,待到两人走远,齐淮礼忽然回首,望向远处晴朗的天空,她无端觉得,周围丝毫沒有夏日的炎热,反而像是入了秋一般,透着些许凉意。 ... 第七十四章 岛州帷幄(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承威,你说什么你把我调到后军去了” 万波城中,邢定霜从洛承威口中听到不可思议的消息,惊得睁大了眼睛,险些骂起人來。给力文学网 洛承威正一手扶着她的肩头,一手在她面前做着安抚的手势,劝道:“定霜,你稍安毋躁,好不好,呐,我想你坦白,把你调到后军的伙头队当中,的确是我的意思,可我也是再三考虑之后,才下了这样的决定,绝对不是针对你” “你这不是针对我是什么之前你明明答应过我,让我留在中军,结果你却出尔反尔,你这么做到底算什么你别忘了,我真实的身份是贞顺公主,只要战争一结束,你别怪我翻脸无情,治你的罪”邢定霜使劲推开他,两眼直瞪。 “行,等战争结束,你要怎么治我的罪,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但现在我们仍然是在军中,我是中军副帅,你却是我手下的伙头士兵,你也不想身份曝露,让大家都知道吧” “呵,你说得真好听,不想我的身份被曝光,那你还调我到后军去,到了后军的伙头队,不是连我皇帝哥哥的膳食都得算上我负责的一份,人家不认识我,万一被我三哥看见怎么办,你分明就是想害我”邢定霜越说越气。 洛承威连忙又劝:“你先冷静下來听我说行不,我之所以要安排你到后军,不正是想让你在天子脚下,有福荫罩着,才更安全么,你放心,伙头军和皇上的距离远得很,你在大军中那么不起眼,怎么可能会被皇上看到,再说了,我们虽然还沒有成亲,但天底下有良心的男人,哪个愿意让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跟自己一起上战场面临危险,定霜,不管你怨我也好,骂我也罢,我的军令已经下达,就沒有你违背的份,今天夜里,后军就会进驻万波城,你必须得留下,我和林将军还得跟上前军的步伐” 邢定霜望着他真挚的目光,心终于软了下來,良久,她点点头,无奈地道:“罢罢罢,我答应你,留在城里,跟那几个兄弟一起加入后军的伙头队,不过,后军也有参加战役的一天,到那时候,你可拦不住我” 当晚,邢定天的主力后军便进驻了万波城,暂时以万波城为营地,一边关注前、中两军的动向,一边分析敌情,邢定霜趁自己和伙头士兵们送饭时,等班头从厅中出來,悄悄躲到窗旁偷听兄长和众将的谈话。 “陛下,您看淳王殿下和南雁公主的前军已经接连拿下万波、龙滩、合匀、箬江四座岛州城,想必归海慕远接到战报,心中已经受到震撼,臣以为,我军大可将纵向行军改为横向推进,但只挑重要的城池來攻,相当于在各处进行让敌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佯装攻击,进一步打乱他们的阵脚,如此一來,我军便可获大利,直取敌都鸣海城” “陛下,范将军说得有道理,或许,这还是一条妙计呢” “两位将军,你们所说的自然有理,但朕却认为,反而是到了现在,我军的进攻不宜操之过急” 厅中传來邢定天清脆的声音,邢定霜在外听见,暗道她三哥说话中气十足,看來打这一场仗,倒的确是胸有成竹,她掐指算了算,前面还有三道关卡,若是邢定国、邢定玉兄妹能连续将后三关也轻易拿下,加上刚才那两个大将所献之计付诸实施,那么大获全胜应该不在话下,可是邢定天为何要说不能操之过急呢 “陛下的意思,臣不明白,如今不正是我军追击敌军,将其一举歼灭的大好时机吗” “范将军,朕并沒有全盘否定你的提议,只是众卿都不要忘记了,早在出征前,朕便跟卿等强调过,敌军之中有个厉害的谋士,而且他很可能是个非常熟悉我军情况的大平人,定国和定玉连下四城,给了敌人一个出其不意的重击,后面的关卡,他们定不会松懈,再者,众卿仔细看看这张瀚澜国地图,这地图太过粗略,而探子的來报中却说,鸣海周边地形复杂,海上暗礁众多,若沒有熟知情况的人带路,大军不宜直接开进鸣海的海防线” “原來如此,那陛下是想” “对敌军的攻击,暂时还是交给定国和定玉來做,让敌人以为,我们是像夺还当时琰州一样,在和他们打硬仗,至于中后军的任务,先派出一批探子,尽量想办法混进别的岛州城中,了解鸣海城周边的详细地形,尽快寻到几条能发挥我军优势、又能直接上鸣海本岛的捷径,听着,朕的初阵,不想打沒有把握的仗,所以一定要注重两点,一是准,二是精,尽量保留我军的实力,减少不必要的牺牲,但打仗一定要有显著成效” &n bsp;“陛下圣明” 邢定霜在外听见众将盔甲触到地板的响声,知他们正在朝邢定天叩拜,心中暗喜,不由得为三哥翘起了大拇指,她总算亲自见识到了邢定天的英明神武,自己想要为国尽忠的信心也越发坚定。 回到营中时,伙头兵们大半都已睡下,只有两三个士兵还在喝酒,似乎还沒从捷报陆续传來的兴奋之中走出,邢定霜白了那几个同伴一眼,坐到自己的卧席旁边,拉开毯子准备睡下,但是,她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何原因,就是无法入眠,眼看着那几个喝得烂醉、手脚乱舞的同伴倒在**上打起了呼噜,她也合不上眼,难道,她也和他们一样,不知不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太过激动了。 ... 第七十四章 岛州帷幄(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她摇摇头,从卧席上爬起來,披上外套,走到营帐外面。给力文学网 天空里沒有星星,只有半个月亮,月光洒在远处的海面上,像给海浪镶上了美丽的银边。 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腰间的剑,脑中情不自禁浮出了慕遥的面容,少女苦笑着望着那把又破又旧的剑,说來说去,她不就是想知道慕遥怎样了,为什么偏偏还得带上这把破剑呢她很想让自己的思绪从慕遥身上转移到洛承威那里,给心灵一点空间,也容下她未來的丈夫,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偏要去想那个黑小子,莫非她和慕遥在幽幽岛上过家家似的拜了天地,同样注定她和他之间的那条线永远割不断了吗 她转过头,不想再遥望南面的大海,缓步往回走去,刚路过伙头军做饭的那座炊棚,她忽然听见里面好像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禁感到奇怪。 难道海滩上也有耗子,半夜里爬进去偷食了,邢定霜沉住气,放轻脚步,屏住呼吸,走近炊棚朝里窥视,咦,不是耗子,倒像是有人在里面,因为里面沒有烛火,她只看见一个影子在棚里晃悠,似乎是个瘦高个子的男人,在小心翼翼地拿碗碟。 “石庆,是你吗” 凭着对同伴熟悉的直觉,她冲着棚里唤了一声,就势拿起旁边的火折子往岩石上一擦,一溜火光燃起,她猛然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容,那人却大吃一惊,连忙放下碗碟,撒腿便跑。 “石庆,你站住,你大深夜里在炊棚里搞什么鬼” 邢定霜施展“八步赶蝉”的轻身法,又怕惊动邢定天,只得低呼着,追着那伙头士兵一直跑到了海边,然而,就在追赶之中,她却发现此人甚是不对劲,那家伙虽然也是伙头军,可跑起來飞快,连她用轻功追起來,也花费了不少力气。 “站住,你想往哪里跑” 邢定霜奋起力气,终于追上了那个名叫石庆的人,拦在他身前,三指一伸,要去扣住他的手腕,不料石庆左手一缩,突然亮出右掌,掌心就势往外一登,邢定霜大惊,连忙往后一个腾空翻,只听见“嗤嗤”数声,几枚闪着寒光的钉形暗器贴着她飘动的衣袂疾飞而过,打在不远处的岩石上。 好险,邢定霜倒抽一口凉气,幸亏她动作还算敏捷,可石庆发暗器这一手颇是阴狠毒辣,那样小的暗器,竟能钉入岩石之中,除了世外高人,分明只有影破才做得到。 “喂,你别跑,你这家伙,是谁派來的影破,想谋害谁” 石庆一路疾奔,却沒想到邢定霜会像不知疲惫一样,一直紧追不舍,來到一处荒芜的海滩,他似乎知道自己跑不掉,只能和对方硬拼一次,于是停下了脚步。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邢定霜长剑出鞘,蹙着双眉,剑尖已指向了石庆。 石庆冷笑一声:“既然要问我是什么人,你为何又不以真实身份示人,贞顺公主,我也是从你被调入后军之后,才得知你的身份,本來还想放你一马,可你一介女流,偏要多管闲事、纠缠不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果然是影破”邢定霜见他当场揭穿了她的身份。虽然惊讶,但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沒错,但此时的情形,已容不得她再去继续猜测,当下必须活捉了这个人,逼他招供才行。 然而,还沒等邢定霜出招,石庆的身手比她还快,他反手朝腰间一抽,一条九节鞭“哗”地一声,已朝她拦腰扫了过來,邢定霜凌空跃起,对方的鞭子从她脚下掠过,挟着霍霍的阴风,她趁着闪过对方攻击的刹那,反手一个“凤回头”,剑身在半空中一个倒卷,剑间指到石庆的眉心。 “你的剑法还不赖,不过剑就太钝了,看來今天被活捉的应该是你吧”月光照着石庆的半边脸庞,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只举鞭一荡,便卸了那一剑袭來的力道,身体无损分毫。 邢定霜心中暗自生气,她刚才的那招“凤回头”乃是冷星桓霸风剑法中的精妙的一招。虽然她偷学霸风剑法,只学到母亲五成的火候,但对付一个影破,应该还能有点效用,可她万万沒想到,慕遥送她的这把破剑实在是太逊了,用这种破剑來对付敌人,她觉得就算是冷星桓亲自出手,恐怕出招的威力也要大打折扣。 因为剑的关系,邢定霜和石庆游斗了几十回合,渐渐落了下风,石庆见她乱了心神,眼看自己就要得手,心中暗喜,鞭法猛然一变,九节鞭呼啦啦把周围舞得密不透风,但就是故意不下 重手,弄得邢定霜困在其中,觉得天旋地转,越发觉得体力不支。 “公主,别在那里顽抗了,你就乖乖跟我到鸣海城走一趟吧”石庆忽然将九节鞭一收,握住鞭身中央,两头一点,鞭子仿佛变成了两条凶悍的蛇,左右进攻,直将邢定霜逼到浅海中,就要擒下她。 邢定霜暗叫不好,那家伙难道看出了她水性不好的弱点,故意要把她往海里逼,此刻,她除了用手里的剑和对方硬拼,已经沒有多少力气再以轻功和石庆游斗,石庆见她面露惊恐之色,越发來劲,海上偏在此时涌起了浪潮,邢定霜顿时大骇,海水已沒到了她的膝盖,若是继续与石庆拼斗,她必定会被生擒;但若是再朝后退,她则会葬身大海,万分危险。 ... 第七十四章 岛州帷幄(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归海慕遥,我这回真被你送我的破剑害死了,什么定情信物,我看它应该叫做死亡信物才对”她在心中怒骂着慕遥,一步步仍然在往后退,海水转眼淹到了她的腰间,她恨恨地将剑朝海水里一劈,看來这次必死无疑,连神仙都救不了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石庆正哈哈大笑,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得手,谁料他正要一鞭卷去,眼前突然闪起一道蓝莹莹的光芒,只听见“咔咔”数声,他那条九节鞭竟被一件利器在瞬间砍成了几截。 潮起潮落,强光渐渐变弱,石庆站在海滩上,之前还兴奋的他,此刻竟已面如死灰,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好像见了鬼一样,邢定霜柳眉紧蹙,圆睁双眸,正从浅海里走上前來,她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柄宝剑,轻轻一挥,身旁掀起一团水花,蓝光闪闪,扬起的剑风都像是鬼哭狼嚎一般令人愕然。 “那把剑是莫非是前霓月公国五大名剑中失踪已久的惊雨剑”石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传说中的宝剑,似乎就是这个模样,可如此名剑,怎么会到了大平国公主的手中。 “惊雨剑,那家伙说的难道是真的吗”听到石庆的惊呼,邢定霜心中一怔,但这把剑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变了模样,她并不清楚,此时的情景,也不容她去思考。 或许正是破剑变成了宝剑,她神威大振,一个猛子扑上前去:“唰唰唰”连环三剑,分击石庆上中下三路,石庆怎么也沒想到,不过得了一柄宝剑,邢定霜居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成了一只迅捷而凶猛的豹子,他连忙举起两截断鞭去迎,殊不知鞭子残缺,他的招式已无法像之前一样发挥优势,反而连劲力也被对方凌厉的剑招卸去了五六成。 邢定霜见自己占据上风,看到对方着急的样子,心头的重荷也减少了许多,她的剑法虽然大都是偷学來的,不成套、不成家,功力也并不高深,然招式中却夹杂着冷星桓的霸风剑法、邢定天的覆雷剑法和从竹姬那里学來的虹饮剑法,一时间“火力全开”,损了兵器的石庆被逼了个手忙脚乱,加上惊雨剑一亮,便带着水雾,让敌人看不清她的招数,一阵眼花缭乱。 “好家伙,束手就擒吧” 邢定霜见石庆已露出破绽,钻个空隙,举剑一撩,石庆见状立马來挡,谁知她这一招是假的,就在他接挡之际,邢定霜左手一个“长蛇出洞”,一把抓住了他的琵琶骨,石庆浑身顿时软麻,瘫倒在地,被少女一剑抵住了咽喉。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石庆四脚朝天倒在地上,突然求起饶來。 邢定霜沒好气地呸了一声:“求饶,哼,你看你这副奴才相,怕死还当影破” “我我沒错,我三年前的确是大平国的影破,接到师傅的命令,被派到当时还是靖王殿下的皇上身边,因为打着殿下家臣的旗号杀了几个刁民,就被殿下赶走,才才投靠了瀚澜国” “是吗那照你这么说,果真是归海慕远派你來做探子,还想谋害皇上了”邢定霜喝问道。 石庆一脸苦恼:“公主,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你以为我投靠了瀚澜国,日子就过得很好么,鬼君国师要我潜入大平国后军的伙头队里,让我找准时机,在皇上和众将士们的碗碟上抹那些无色无味的毒药,如果我不这么做,鬼君可要把我绑去做人祭,挂在海边活活吊死在悬崖上啊” “少说废话,这些话你自己跟皇上说去,等候惩处”邢定霜一把抓了他的肩头,使劲推着他往万波城上走去。 当上得城楼,见到邢定天,邢定霜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大事”,被三哥一眼认了出來,但意外的是,邢定天不仅沒有责备她,还对她进行了嘉奖,连周围的大将们都对她另眼相看,她觉得有点不自在,忙把话題转移到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石庆那里,在一系列的盘问下,众人才明白了真相。 “你说瀚澜国的国师是个大平人,名字叫鬼君”邢定天对敌军的谋士早已有兴趣,如今抓到这个曾经见过面叛徒影破,倒觉得事情越來越有意思。 “是的,皇上,小人绝对沒有半句假话,鬼君虽然成天戴着面具,连我也沒见过他的真面目,但小人自问也跟了他两年,他说话的口音,就是个大平人,还跟您的口音很相似” “喂,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把个敌人拿來跟我们陛下相提并论”旁边的一个武将生硬地打断石庆的话。 邢定天挥手示意:“沒关系,让他说下去,朕 看他不像是在胡说,石庆,朕想告诉你。虽然当年是朕赶走了你,但这一次你若是为大平国立功,朕可以考虑让你回国,只要不到处害人,你大可以重新过上自己的日子” “多谢陛下圣恩,多谢陛下圣恩” 石庆叩头出血,感激涕零,抬头望着邢定天,仿佛看到了神佛一般。 “陛下天恩,小人沒齿难忘,就算为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小人生是大平人,死是大平鬼,小人愿给陛下带路,从捷径进攻鸣海城,定能将归海慕远杀个措手不及”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五章 死亡沙滩(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如果,我们今生今世注定无缘,你会怎么办呢我想,若是來生可以选择,我一定不会再逃避自己的心灵,我想跟随的永远只有你,所以,当生命即将结束的那一刻,我只希望我们能有片刻的温存和拥抱,就是永恒, “三哥,那个石庆的话,果真可信吗” 直到三更时分,邢定霜也沒有离开哥哥的房间,只因担心邢定天责怪,她便想尽办法不断转移话題。 邢定天早已看出了妹妹的心思,故作严肃道:“定霜,你少扯开话題,知道我为何要把你留在这里吗你看你这副模样,堂堂一个贞顺公主,居然女扮男装,混入伙头军里,你是不是故意要给我这个皇帝丢脸” “哎,我的皇帝哥哥,就当看在我抓到了石庆的份上,您也该宽恕小妹的罪过嘛”邢定霜满脸无辜地望着他的脸,就差还沒哭出來了。 邢定天看着妹妹的怪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來:“喂,你还真被吓住了” “三哥,您这是” “喏,你听着,明天一早,你就动身回到中军吧” “我我沒有听错吧”邢定霜觉得诧异。 邢定天笑道:“傻丫头,难道你沒有听说过君无戏言这句话。虽然在皇宫的时候,我就骂过你,让你不要跟随军队出征,但你已经來了那么长的时间,我要是现在赶你回蟾州去,似乎也沒办法了,不是吗” “那您的意思,是真的不生我气,不会赶我回去了,那么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直接追上四哥和玉姐姐,干脆到前军去呢”邢定霜还在怀疑,这三哥的性情是也转变得忒快了点儿,她滴溜溜转着眼珠,似乎在试探邢定天的心意。 邢定天用力拍了一下妹妹的头:“死丫头,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你这种丫头才敢这样跟当今皇帝说话,我可提醒你,别得寸进尺,除非中军和前军汇合,否则你别想去前军瞎搅和” “呵呵,三哥,听您的口气,是不是已经给我安排好作战任务了”邢定霜淘气地望着哥哥的脸庞。 邢定天从卧席下面掏出一个包裹,打开之后,将里面的一张牛皮纸摊在妹妹面前。 “三哥,这个不是瀚澜国的地图吗” “沒错,这的确是瀚澜国的地图,但是,它是一张太过简略和模糊的地图,你看这上面,根本看不出通往鸣海城的所有路径,不过,根据石庆提供的消息,他非常熟悉鸣海城周边的地形,之前我让大家退下的时候,就是想要知道这个” “莫非石庆已经帮助我军找到了捷径” “正是如此,你看这鸣海城,四面环海,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据石庆所说,到处都遍布着暗礁,他所说的和我们的探子打探到的情形一模一样,所以我军绝对不能贸然开船前行,只有选择对我军有利的地形,找到最短最容易通行的捷径,才能真正让归海慕远猝不及防,从而获得全胜” “那石庆所说的捷径是” 面对妹妹的疑问,邢定天神秘地一笑,忽然指向地图上的某个角落:“就是这里” “琉璃湾”邢定霜有些不敢相信,邢定天所指的位置,是一处狭小的海湾,大军若要开进,必定得花费一些时间。 “你是不是觉得我考虑得不够周全呢” 邢定天一面指着地图,一面笑着对妹妹解释。 “这个琉璃湾虽然看起來很狭小,但距离并不长,我军可以很快通过,因为根据石庆所说,鸣海城周边只有这一片海湾中沒有暗礁存在,而通过琉璃湾之后,我们所登陆的地方正是鸣海城的西北面,是一处名叫无草滩的沙滩,也就是说,从无草滩进军鸣海城,是足以花费最短的时间攻下鸣海城之路,并且,比起海战,陆战一直是我们大平国的优势,胜负自然就显而易见,定霜,你这次活捉石庆,沒能让他下到毒,却利用他帮我们找到了通途,真乃大功一件” “既然如此,那么我明天回去的时候,就把这件事告诉承威好了,让前军和中军在无草滩汇合,直捣鸣海城”邢定霜站起身來,朝着兄长拜了一拜,兴冲冲地就要离开。 “慢着” “啊三哥还有什么要吩咐小妹的吗”她做着鬼脸转过头。 &nbs p;邢定天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容:“归海慕遥送给你的那把剑,自己好好留着,若是战争结束,有空还是多花些精力练一套完整的剑法,否则真是浪费了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惊雨剑,记住我的话,等回到蟾州,我可是有空就会试你的剑法” “知道了,三哥”邢定霜雀跃着跑了出去,仿佛一切不快都随着兄长的认可而烟消云散了,这一战,是邢定天身为大平国皇帝的初阵,同样也是她的初阵,她暗下决心,定要打一场漂漂亮亮的仗。 八月三十日,邢定天从后方传來圣旨,命前军副帅邢定玉假扮淳王邢定国,继续佯装攻打瀚澜国正北面的岛州城,暗地里却让真正的邢定国和邢定霜联手,在石庆的带领下,往琉璃方向秘密行进。 “定霜,三哥他确定这条路能顺利通往鸣海城么”战船行驶在狭小的海湾,打惯了奔袭战的邢定国觉得这般行军,有些不自在。 “四哥,你不要性急嘛” 邢定霜说着,忽然指向前面。 “你看,前面不是沙滩吗我想,应该就是三哥所说的无草滩” ... 第七十五章 死亡沙滩(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邢定国放眼望去,果然看见一片辽阔的沙滩,忙叫人问了石庆,石庆使劲点头称是,喊道:“淳王殿下,公主殿下,前面就是无草滩,只要过了那片沙滩,就直达鸣海城西北面,据鬼君所说,归海慕远所设的防御,只有正北方和东北方,西北面因为有几座岩山作为天然屏障,把守的人很少,对咱们的步兵來说,翻几座岩山应该不在话下吧” “喂,石庆,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我军的步兵有沒有翻过岩山的身手,这好像不是你这家伙应该操心的事”邢定霜狠狠瞪了他一眼,石庆连忙知趣地闭了嘴。【风云阅读网.】 中午时分,前军和中军的先头部队都已踏上了无草滩,但由于沙滩上的沙子似乎有点滑溜,邢定国只好下令行军速度减慢,偏偏在这时候,天公好像又不愿作美,从海上吹來了一阵阵风,吹得沙子迷了人眼,无法迅速前进。 “姓石的” 邢定国一声吆喝,吓得石庆浑身颤抖了两下。 “殿殿下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这沙滩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越走越不对劲,照理说,海滩上的沙子不会被海风吹得老高,迷了路人的眼,这无草滩为何会是这种情景” 邢定霜听哥哥此言,似乎也感到了异常:“石庆,你该不会是在胡乱带路吧这沙滩上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是不是也太玄了点儿” “唔,殿下请不要动怒,皇上只是问小人是否有通往鸣海城的捷径,小人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一条路,这地方本來就是一个荒芜的海滩,环境看來的确有点恶劣,但如果不是这样,那怎么会叫它做无草滩呢殿下若是觉得此路难行,那小人也无能为力,只好请您和公主殿下调头回去,再”石庆摊着双手,无奈地拉长着脸。 “你说什么风凉话,來都來了,岂有再度让大军折回的道理,战场上可耽误不起那些时间”邢定国再也按捺不住,就要率军迎着飞舞的黄沙冲上前去。 然而,战鼓还沒擂响,众将士猛然听见前方传來隆隆的鼓声,沙滩对面的远处,突然出现了大片黑点。 “四哥,那边的不是敌人吗”邢定霜纵马上前,用力将兄长的手腕抓了一把。 “好个石庆,你他娘的耍我”邢定国勃然大怒,见石庆正想逃跑,长枪就势往前一送。 “呀”石庆凄厉地惨叫一声,已被邢定国一枪从后背穿到前心,鲜血飞溅,染红了地上的黄沙。 邢定霜亦沒料到四哥的行动会如此鲁莽,不满地望向邢定国,叫道:“四哥,你搞什么啊你怎么想都不想,就把他给杀了,前面出现了敌军,就算要对付姓石的家伙,也该用威逼,不是吗这下可好,你一枪把他干掉了,咱们只能跟敌人硬碰硬,真是的” 邢定国看着妹妹慌张的样子,觉得莫名其妙:“我说小妹,你四哥我不就是杀了一个叛徒吗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连脸都涨红了,难道我们现在还能转头回去,重新再走别的路线” “四哥,我的意思其实是” “行了,承威都去了定玉那边,林将军还再琉璃湾沒过來,这支队伍依旧是前军兵马数目居多,我邢定国才是主帅,就算打硬仗又怎么样,琰州一战,连归海慕远都被我打得屁滚尿流,这次的初阵,我和定玉连下四城,难道还会怕了前面区区一帮敌人” “四哥” “定霜,我再说一次,我知道你的身手不错,但说到实战经验,我这个哥哥还是远远比你丰富,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要随便左右我的决定,兄弟们,全都跟我冲上去,让那些敌人尝尝我们大平军的厉害” 邢定国求胜心切,哪里听得进妹妹的话,他挺起长枪,催马扬鞭,大嗓门直吼着“冲,杀”的口号,偏巧他手下的将士大部分都是烈洛族人,一听说要打硬仗,一个个全都热血沸腾,跟在主帅身后便猛虎一般超前扑了上去,烈火飞星旗随着海风,在黄沙弥漫的海滩上高高飘扬,邢定霜无奈,只好紧紧跟上前去。 “嘿对面的瀚澜国鼠辈,你们的国王归海慕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看到大平国淳王邢定国的旗号,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邢定国越是扯开那洪钟一样的嗓子朝敌人叫骂,手下的将士们越是斗志昂扬,挽弓的挽弓,举刀的举刀,似乎全都恨不得马上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然而,敌军的反应却非常古怪,大平军一个劲扬旗擂鼓,攻向他们,那些瀚澜人竟沒有一个人有动作,就连他们的战马也规规矩矩地驻足在原地,并沒离开半步。 “小王爷,那些家伙一定是被我们的阵势吓得尿裤子啦连动都不敢动” “是啊小王爷,看來我们很快就能攻下鸣海城,能立下头功找万岁爷讨赏啦” 或许是习惯了奔袭作战,几名先将已经冲在了邢定国前头,眼看先头部队就要逼近敌阵,但就在这一刻,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咦,这马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跑不快了” 一个骑兵觉得自己的战马不大对劲,举起马鞭狠狠往后抽下,谁知那战马不但沒有加快奔跑速度,反而越跑越慢。 ps:为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五章 死亡沙滩(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奇怪,你这家伙是怎么搞的” 他正在纳闷,耳边突然传來同伴的声音,只见同伴们一个个都面露异色,皆朝着自己的战马猛挥鞭子,转眼间,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晃动,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谁晓得抬眼四望,一大批骑兵全都慌张起來,战马接连发出受惊似的急鸣。给力文学网 “柱子,前面是怎么回事”策马奔走在队伍中部的邢定国也发现了先头部队的异样。 近侍柱子手搭凉棚,朝前望了望:“小王爷,情况不大对啊您看他们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路一样,沒办法前进,还摇摇晃晃的,天哪,他们跌倒了” 柱子一声惊叫,邢定国顿时大骇,连忙勒住马缰,大声呼喊:“兄弟们,快回來”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喊破了喉咙,那些渴望着要像从前一样奋勇杀敌的将士们也听不清,更加回不來了,海风越刮越猛烈,海滩上的沙子也不知道是随风而动,还是因为人马走在上面太过密集而发出了哗哗的声音,仿佛奏响了乐曲,却暗藏着令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恐怖。 邢定国拼命让士兵擂鼓,下达后退的号令,不料他身下突然一晃,前方沙子的流动竟让百步以外都古怪地动了起來,人和马匹开始站立不稳,好像走在下面空荡的帐幕上一样。 “哎呀”前方传來几声惊恐的哀叫,邢定国虽在后退,却着实目睹了那可怕的一幕幕。 沙滩的流动速度越來越快,大平将士们一个接一个,连同着战马陷了下去,他们落脚的地方看似一派平川,根本想不到这片沙滩藏着如此恐怖的陷阱,沒有了斗志,只有恐惧和慌乱,大平军顿时乱作一团,众人四散奔逃,却仍然离不开这片怪异的沙滩,才不过一会儿工夫,一连几百人几乎都在同一时刻被流沙无情地淹沒。 “好可怕的沙滩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邢定霜被一群士兵牢牢护在前军的后方,但仍旧远远看见活生生的人和马葬身沙海,一陷落下去,便等同于被黄沙活埋,再也看不到半个影子。 望着邢定国的脸,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勇猛的四哥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而就在此刻,石庆那可恶的面容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四哥,糟了,我们都中计了” “定霜,你说什么”邢定国回头看着妹妹,睁大了眼睛。 “都怨我都怨我,我刚刚想起之前发生那一连串的事,就是从石庆被我抓到开始,其实已经有问題了” 她愤怒地咬着下唇,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对兄长道出她的想法,只因情势太过危急,他们必须撤退回海上,才有可能减少人马的伤亡,而邢定国也來不及听她解释,此时他们能做的,仅仅只有一件事。 “撤退,全军撤退,快” 迅疾的海风刮起漫天黄沙,海上波涛汹涌,上午还毒花花的太阳,仿佛就在这一瞬间被乌云遮住,消失了踪影,蓝色的海,黄色的沙,在人的视线中交错奏鸣,魑魅魍魉般的声响,犹如死亡的曲调,正将大平军一步步逼上绝路。 邢定霜一路后退,眼看着流沙一直往海边翻动,军队越发危险,她心里有如千万把利刃切割一样剧痛,石庆那令人作呕的面容不时在眼前闪过,她充满了自责,他们全都中计了,就连英明神武的皇帝邢定天,也漏算了一筹,从一开始,鬼君已经暗中设下圈套,或许那个狡猾的敌军国师正是算准了石庆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才故意给他放出风声,倘若石庆下毒成功,那么邢定天和大平后军还沒正式参战,便会死在大本营里;但万一石庆被逮捕,又正好能将大平军引上这个叫做无草滩的“死亡沙滩”,让他们葬身流沙之中。 两条路,都是死她就是万分后悔,也改变不了这个悲惨的事实,这一战,归海慕远和鬼君已经赢了,邢定天却聪明反被聪明误,输了个彻彻底底,当大平军退到海边时,她猛然听见海上传來瀚澜军的号角声,邢定国亦在同一时间迅速回首,只见浅海之中,敌军已经在琉璃湾前以战船布下鹤翼阵,为首的一艘大船上,海神旗下站着一个虎背熊腰、身披深蓝色金边斗篷的大将,不是瀚澜国宗浦归海慕远是谁。 “归海慕远,你他娘的算计我们”邢定国破口大骂,只见慕远不动声色地在战船上掀着斗篷,仿佛极其惬意地坐山观虎斗,正对他挥手,昂着头做出一个高傲的姿态。 “邢定国,怎么样,你如今准备选择一 条什么路呢喂,你不是号称常胜将军,直下我瀚澜国四座岛州城么,现在才知道中了计,已经太迟了,退,将被流沙淹沒;进,你的大军已注定是我军的手下败将,小子,你沒有投降的机会,杀死我瀚澜众多战士的人,只有接受海神残酷的惩罚” 慕远纵声长啸,手中的隼喙刀朝着半空中骤然劈落,刹那间,海上的瀚澜军乱箭齐发,邢定国、邢定霜兄妹举着兵器左右抵挡,沙滩上惊恐的士兵们更是慌乱,无草滩上,哀号阵阵,流沙翻涌,海边遍地惨不忍睹,这边,士兵脚踏在沙滩上,无助地挥舞着手脚,面对流沙却毫无办法,就这样活生生被黄沙埋葬,岂能甘心,跨上战船,拼死冲入浅海的大平战士们,在狭窄的琉璃湾中,再也发挥不了奔袭作战的优势,仿佛全都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在敌军的冷箭下接连不断地命丧黄泉。 ... 第七十五章 死亡沙滩(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天色渐渐暗了下來,夹杂着血腥味的海风,似在随着残酷的战争一同呼天抢地,无助的大平军再也看不见光亮,有的,只是无比的绝望,邢定国全然不敢相信,曾经将深入大平国境的瀚澜大军亲手赶回海里的他,竟会遭遇如此大败,他狠狠咬着嘴唇,一缕血丝顺着下巴滑落,却已感觉不到一丁点疼痛。【无弹窗.】 “归海慕远,我邢定国今天就跟你拼了” “四哥,不要”邢定霜想要拦住兄长,却被邢定国枪尾一挡,险些伤到。 此时的慕远已将战船停靠在岸边,就等着看大平军淹沒在流沙中的好戏,可他也未曾想到,邢定国这一次的确被逼上了火山,他连战马也不要了,径自挺枪朝前疾奔,好像一头疯狂的怪兽,迎着满天箭雨直冲向岸边的瀚澜军主战船。 “天哪,快保护宗浦,快呀” 站在慕远身后的鬼君大惊失色,又想自己找地方躲避,谁知慕远早料到他这一套,猿臂往后一伸,便抓住他的腰带,一把拖了过來。 “又想自己躲掉,沒那么容易,给我乖乖站着”慕远瞪着眼睛大声喝斥他。 鬼君吓得浑身直冒冷汗,慕远因邢定国的疯狂而心神不宁,他又何尝不一样,可是他哪里能挣脱慕远铁钳似的手,万一邢定国真的扑到了慕远面前,首先挨刀的一定是他,他只觉得双脚发软,两眼一翻,竟当场吓晕了过去。 “废物一个,呸”慕远沒好气地摔开已经失去知觉的鬼君,右手隼喙刀一立,士兵们见宗浦号令,一拥而上,层层叠叠像坚壁似的挡在了战船前面的沙地上,尽皆朝邢定国挥刀放箭。 邢定国抡起镔铁长枪,因悲愤而化身鬼魅的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杆长枪在手,舞得密不透风,羽箭一到他跟前,尽数被铁枪扑落、反拨,瀚澜数百将士反而被他那股逼人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有躲闪不及的,被友军射出的箭回旋射中,惨呼着倒在海滩上。 慕远气得脸色铁青,早在常野山,他便见识过邢定国的厉害,此人那时还是初阵,都能在乱军之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此刻只身闯入箭雨之中,同样如入无人之境,他甚至觉得,这个邢定国已经失去了常人的本性,若不亲自下狠手伤他一次,那小子极有可能扑到他面前,把他的头颅就像砍瓜切菜一样砍了去。 “围住他,全力抵挡”他口中如此喊叫着,却悄悄从副将手里抓了一柄较为短小的隼喙刀,看准邢定国被瀚澜士兵包围,正在其中浴血奋战,猛一咬牙,隼喙刀“唰”地一声,朝着邢定国后脑就要猛掷过去。 “大哥,不” 慕远只听见身后的战船上传來一声大喊,回头一望,却是弟弟慕遥,陡然震惊,他压根儿沒想慕遥会突然出现在战场,这小子不是被他软禁在岩山上吗他究竟究竟是什么时候从那里逃出來的。 然而,此时的他,哪里有时间去多作思考,慕远只怕这个弟弟每次在关键时刻出现,都会坏了他的好事,沒等慕遥冲上主战船,手中的利刀已经脱手飞出,眼看邢定国就要遭他的毒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一个人影忽然飞掠而过,扑在邢定国身上:“嘭”地一声,那人竟是以浑身内劲催动掌力,将牛高马大的邢定国推得横飞出去,邢定国还沒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疼痛,原來自己重重摔到了海边的一块大岩石后面,慕远的隼喙刀被刚才救下邢定国的人滚地避过,却劈中了友军士兵的颈项,士兵乱舞着双手,绝望地倒了下去,当场死于非命。 邢定国这才看清那个救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小妹邢定霜,不禁惊叫起來,他眼见邢定霜在沙滩上翻滚,分明是自己太重,那猛推的一下,让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无法立刻起身,一直向南滚去,海风又起,到处飞扬的沙尘迷得人眼花缭乱。 “定霜,小心流沙” “四哥,别过來” 妹妹惊恐的呼喊声传入耳际,邢定国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已经看不见邢定霜完整的身影,流沙猛兽般侵袭而去,淹沒了少女的腰身,与此同时,瀚澜战船上的慕远也发出了几声怪叫,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众人的肩膀,电射而去,扑到流沙中,一把抱紧了邢定霜。 “公主” “二王子” 两军将士齐声惊嚎起來,似乎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两军还在交战之中,这突如其來的一幕,令每个人都怔住了。 “慕遥,是你,真的是你”邢定霜大半个身体已陷入流沙里,却能真实地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那个深情呼唤着她的声音,只是她怎么也猜不到,她和慕遥的重聚,竟是在这种情势之下。 “霜儿,原谅我,我们都是凡人,沒办法斗过老天,既然天要我们陷入这种境地,我们就死在一起,永远也不向它屈服”慕遥紧紧搂着她的身子,只感觉到两个身体都是那样沉重,温度却是火一般滚烫。 “好,慕遥,我们一起死我不会后悔,來生來世,我邢定霜依旧要做你归海慕遥的妻子”在得知自己即将结束生命的一刻,邢定霜终于鼓起勇气,直面自己的内心,伸出双臂,环住了慕遥的颈项。 ... 第七十五章 死亡沙滩(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海风停了,飞沙落了,喧闹的战场上,顿时变作一片死寂,暮色降临,月光照在寸草不生的沙滩上,死者已去,活着的人仿佛全被冷冷的月光冻成了冰雕,影子投在沙地上、海面上,长长的、阴暗的、无声无息的,到处都感觉不到半点生气,战船在水上无力地漂着,像丧失了捕食能力的水鸟,垂着头,被一波又一波海浪推着,荡來荡去,找不到目标和方向。 慕远不知道邢定国是在何时离开了战场,瀚澜军胜利了,无草滩一战,已将从前所有的耻辱都洗得干干净净,可是他心中却丝毫沒有感到快慰,凝望着那片沙滩,慕遥和邢定霜抱在一起,被流沙淹沒的一幕,如波涛一般,在脑中涌了再涌,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不是从小到大一直都不喜欢那个弟弟,甚至极其厌恶慕遥吗为什么慕遥葬身在流沙之中,他的心会像刀割一样的痛,他努力想让自己相信,他是因为身边少了一颗能让他利用的棋子,因为觉得可惜才会心疼,可他越是冷静下來,越是发觉血缘的力量根本不是他所能战胜。 “宗浦,您沒事吧”旁边的副将试探着凑到他耳边问了一句。 慕远微微侧过头,脸上露着苦涩的笑,声音里听不到半点精神,反而充满着无奈:“你说我们归海家到底是怎么了我归海慕远又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海神会这样惩罚我,当年,让我亲眼看到阿爹为我而牺牲性命,我从尸堆中爬起來,看到整个潍岛变成地狱;如今,我给仇人建造了一座同样恐怖的地狱,但为何那些遭受神罚的人当中,偏偏增加了一个人,还是我的亲弟弟” “宗浦,属下能理解您的难过,莫说是您,我们全军上下沒有一个人想让二王子出事。虽然大家都明白,二王子曾经和您有过争执,但他毕竟是个好人,而神要这般捉弄他,谁也料不到,人的力量比起神明,实在太过弱小,不是吗”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慕远猛地转过头,刀子一般锐利的目光直盯着副将的脸。 “宗浦恕罪,是属下属下太多嘴了,该打”副将连忙伸出右手,就势对着自己脸上使劲掌嘴。 “罢了,给我传令,全军撤回鸣海” “您说要撤军回鸣海,恕属下再多一句嘴,我军已经获得胜利,打败了我们最难对付的敌国武将邢定国的大军,令大平军元气大伤,难道宗浦就不想乘胜追击” “乘胜追击,我先回去给慕遥立个牌位,总可以了吧” 望着慕远那双因为悲愤而布满血丝的红眼睛,副将不敢再问,连忙吩咐士兵敲起鸣鼓,准备撤军回都城。 月亮被昏暗的黑云挡住了,海面上早已风平浪静,琉璃湾、无草滩,却是一片模糊,朦胧了眼睛,也遮住了人隐藏在躯壳深处那一颗颗脆弱的心。 夕鸥坐在岩山上石屋的窗户旁边,透过窗棂的缝隙,呆呆地望着远处夜色中的大海。 两天前,前线的探子已经回返鸣海城,她恳求贴身侍女翠鸾趁出去替她换洗衣物的间隙,从探子那里打听慕远军中的情况,得知慕遥葬身流沙的噩耗,她整个人几乎崩溃,两天來,她本想不吃不喝,跟随二哥而去,但低头看见自己隆起的腹部,她再次对腹中的孩儿产生了怜惜,庆幸的是,前方沒有传來邢定国战死的消息,可如今的她被慕远囚禁着,连母亲伊梨也不知被软禁在什么地方,她又如何能逃出这个牢笼呢 正想着,她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忙坐回卧席上,门锁被打开了,不是侍女,也不是卫兵,而是一个看起來陌生却又似在什么地方见过的男子。 “你是谁,怎么会有这门锁的钥匙”夕鸥见他在门前张望了一阵,才进得门來,不禁心生疑惑。 那男子上前向她行礼后,忽然低声道:“公主,你不记得我了,我就是那个每日都跟在国师身边的侍从阿蓟” 夕鸥猛然记起了他的面孔,但一想到鬼君,她本能地产生了警觉:“我倒是记起了你,可我从前怎么都不知道你有这里的钥匙,说,是不是鬼君派你來,想要对付我的” “公主,我知道我这个身份,让你很难相信我沒有别的动机,但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就打算一辈子被你大哥关在这里,永远不见邢家的小王爷了吗前方來报,淳王殿下并沒有战死,却也沒有立刻撤军,只是回返了大平军暂时驻扎的大本营万波城,你们俩都在瀚澜国境内,你还怀着他的孩子,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牵挂他,淳王殿下的性情我多少了解一些,如今贞顺 公主已经不在了,他认为是他害死了妹妹,只怕表面无碍,暗里却一心求死” “你你说什么你为什么那样了解大平国的情况,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姓邢,真名叫做邢徵,是去年冬天被大平皇帝派來的密探,我看公主听到淳王殿下的消息,反应颇有些强烈,证明您对殿下还有感情,所以,趁着这个最好的时机,你赶快跟我走吧让我护送你离开鸣海,和殿下相会” 沒等夕鸥回答,邢徵已携起她的手,转身打开房间的门,朝一条昏暗的小巷中走去。 ps:为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六章 怪地奇人(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重获新生,于人生來说,本就是最大的幸运,而今后的日子,应该如何过下去,是继续迷失,还是寻找全新的自我,遁世,或许果真能避开纷乱吧但生命若注定起起伏伏,直面世界绝对是比躲避现实更有效之法, 万波城头,几只像是乌鸦,却又道不出名字的黑鸟,呱呱地鸣叫着,扑棱棱贴着城堞飞了过去,黑夜静得可怕,仿佛连人们不安的心跳声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定国,你老在这里跪着做什么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难道你负荆请罪就能挽回一切,保住定霜的命”邢定天坐在桌台旁的椅子上,望着光着膀子跪在地上,身后背着荆条的弟弟,无奈地叹息着。 邢定国目光呆滞,像是傻了一样,究竟有沒有听见哥哥的话,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说话,连我这个做皇帝的哥哥亲自來看你,你也不说一句话,连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是吧定国,你到底要倔强到什么时候,我再告诉你一次,定霜葬身流沙,正是为了救你,现在她都已经不在了,莫非你还想让她在另一个世界也不安心” “三哥” 邢定国含泪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哥哥的脸。 “为什么不治我的罪,为什么不将我斩首示众呢您知不知道,我现在活着比死还要难受” 听到弟弟这话,邢定天剑眉一蹙:“哼,沒骨气的小子,你以为只有你是定霜的哥哥,只有你一个人在为她伤心难过,我就很开心,当作什么事都沒有发生,你给我听好,我之所以沒有治你的罪,是要你重新振作,我已经下旨让人送去定玉那里,让她和承威跟着撤回军队,因为这场仗,我们失去了小妹,就算是我,也无法再将仗继续打下去,但是归海慕远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我都应该非常清楚,不是吗定国,你要打起精神,我们才能在回国之后把拳头收回,将來才可以更用力地打出去,你听清了沒” 邢定国沮丧地垂下头,他不得不承认,在心智上,自己比起做皇帝的邢定天,的确远不如兄长那般成熟和坚强,但邢定霜被流沙掩埋,是他亲眼目睹,只消一想起当时那一幕,耳畔便似听到妹妹的惊呼声,他的心立刻就像千万根芒刺同时扎下那样疼痛,振作精神,说得容易,倘若换了战场上的人是邢定天,又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定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已经决定后天下旨命全军班师回朝,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定霜的事,你一定不知该如何面对母后,所以这件事就由我去说吧一会儿近侍送过來的饭菜,你记得要全都吃下去,我可不想看到我弟弟瘦成皮包骨头”邢定天伸手拍了拍弟弟的后背,摇着头走出了房门。 邢定天走后沒过多久,近侍柱子果然端來了饭菜,小心翼翼地放到邢定国面前,柱子是个十分细心的近侍,见主人表情仍然很僵硬,只试探着问了句话:“小王爷,我刚刚跟着几个兄弟去城外巡视,无意间撞到个想要见您的人,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邢定国半晌才无精打采地瞟了他一眼:“柱子,你明知道定霜是因为我遭遇不测的,你还问我见不见什么人,是想要转移我的注意,还是在耍别的什么花样” 柱子一脸无辜地摆着双手:“小王爷,您这次可冤枉小的了,您听小的说,那个人肯定是您现在最想见的” “哼,肯定是我最想见的,你怎么不直接就告诉我,你看到了定霜的鬼魂”邢定国冷笑道。 “嗨,什么鬼魂不鬼魂的,是您一直朝思暮想的那个小辣椒” “什么小辣椒,你是说夕鸥” 邢定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确认自己沒听错后,连忙让柱子带人过來,当满身风尘仆仆的夕鸥來到他面前时,那隆起的腹部,令他顿时呆住了。 “夕鸥你真的是夕鸥,你这是” “定国”夕鸥忽然一头扑在他的怀里,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落。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那个熟悉的拥抱,那声激动的呼唤,邢定国抱住她的身子,确认自己真不是在做梦,失去妹妹的伤痛,心里的裂痕虽然还沒有愈合,但和思念数月的夕鸥在万波城中重逢,却令他又惊又喜,老天,老天究竟给他创造了一种什么样的命运,这种悲喜交错的情绪在心头窜动,他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來了。 良久,激动才归于平静,夕鸥将母亲和慕远、自己发现怀有身孕、被 慕远软禁以及邢徵救她出鸣海城等一系列的事全数告诉了邢定国,得知自己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邢定国喜极而泣,他亦能百分之百确定,此次夕鸥冒险逃出鸣海,前來投奔他,是铁了心要跟他在一起,再也不会回到那个令她伤透了心的国家,不过,另一件事更是令他万分诧异,他连忙让柱子将邢定天再次请到了自己房中。 “你说把你救出鸣海的人真的是邢徵”邢定天疑惑地望着夕鸥,似乎还不能完全相信她的话。 夕鸥定了定神,正色道:“陛下,我知道因为从前我间接害过定国的事,让您很难相信我的为人,但我仍然要声明,我所说的一切沒有半句假话,如果您还是怀疑,就请您看看这封信吧” ... 第七十六章 怪地奇人(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她说着,从囊中掏出一封油布包裹的书信,交给邢定国,由他递到邢定天手中,邢定天打开信纸一看,上面果然是邢徵的笔迹: “陛下亲启:去年冬日,臣奉陛下圣旨,前往瀚澜都城鸣海担任密探,不慎露出破绽被捕,尝尽艰辛,后被瀚澜国师鬼君发现身上自小所戴之如意金锁,无意间得知自己的身世,原來,邢徵竟是前霓月公国摄政王玉景麟之孙,大为惊愕,亦因此甚感迷惘,然臣受武皇帝与陛下隆恩,于邢家长大成人,陛下待臣亲如兄弟,臣心中仇恨,早已溶于感激之中,只是鬼君太过奸诈,利用臣背叛故国一事大做文章,铸成此战之根源,臣于心有愧,今臣虽找到逃离鸣海的大好时机,却仍无颜面对陛下,特托信任之人转送此油布包裹,内藏数月來臣对瀚澜人造船技术的记载及瀚澜国详细地图,若要彻底战胜瀚澜,我国必应在造船方面有所改进,只有在海上击败归海慕远,方可征服此国,怎奈臣的记载零碎残缺,某次偶然得知东海彼岸的莆尾国精于造船,特先行一步前去求教,有朝一日,臣必定会携带更为先进之造船技术回归大平,一日赐姓,终生皆与邢家共存亡,只求陛下不要忘记臣,也就足矣,陛下珍重,卑臣邢徵叩拜” 颤抖的双手折叠起信纸,邢定国和夕鸥分明看见邢定天眼角滑落泪珠,年轻的皇帝却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掉泪,侧过头挽起袖子,但如何也无法故作平静。给力文学网 “三哥,那封信真是邢徵写的,他到底” “定国,你知道吗去年我派邢徵前往鸣海的时候,母后就信不过他,我以为我真的信错了一个人,可是到了今天,我才发现一向精明的母后也会出现错误的判断,也许,她早就知道邢徵的身世可能非常特殊,因此不喜欢我和他走得太近,她是因为担心我,才会这样然而此刻,我却很想早些回到蟾州,在父皇灵位前多添几柱香,父皇他竟给了我一个足以永远同我肝胆相照的忠臣” 邢定天再也抑制不住,泪下两行,或许只有自己知道,他此时多想邢徵就站在他的面前,偏偏那个年纪尚轻却心志宏大的好兄弟,已经启程去了连他甚至所有大平人可能都不熟悉的地方。 “三哥,您还好吧”邢定国探过头,试探着轻声问道。 “我们回去吧更早、更早地回到海的那一边去,我想我们每一个人,或许都该接受一次心灵的洗涤,如果不能这样,只怕今后就很难再在海边听到海鸥的歌唱了,定国,你明白么”邢定天微微抬起还挂着泪痕的脸,朝着弟弟浅浅一笑,便不再言语。 “霜儿霜儿你在哪里” 不知是梦,还是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慕遥竭力呼喊着邢定霜的名字,拼命挣扎,而在邢定霜身影消失的瞬间,他猛然清醒过來,眼前竟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景象。 自己真的已经死去了吗为什么邢定霜沒在身边,他转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原來躺在一张木**上,所处的地方好像是一间陈设简陋的竹屋,他依稀记得他和邢定霜被流沙掩埋,不知怎么的,似乎是流沙滑动太过厉害,将他们俩一同卷进了海中的漩涡,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难道他是被人搭救了。 “大哥哥,你醒了” 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來,慕遥抬头望去,却是一个看來只有十三四岁、容貌清秀的小女孩,手上端着一碗水,正向他**边走來。 “你先喝点水吧你已经昏迷了一天**,身子还有些虚弱,一会儿我再给你送点吃的过來” 小女孩天真可爱的微笑,让慕遥觉得十分温暖,他接过水碗,仿佛得到了甘露一般,将里面的清水一口气全灌了下去,女孩接过空碗,正要出去,慕遥连忙叫住她道:“小妹妹,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是你救了我吗对了,跟我一起掉下海的还有一位姑娘,她在哪里” “你不要着急嘛,既然你要问我,我就慢慢跟你说” 女孩扶着他的身子,让他躺下,不过慕遥身体长得太壮,这一扶差点连带着她都扑在了他身上,慕遥颇有点儿不好意思,那女孩却只是笑着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给他重新盖上毯子。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儿究竟叫什么名字,只是听老一辈的人说,这里是西海的某个岛上,我爹爹叫这里无名岛” “那么救了我的人,难道是” “是我爹和一群渔民出海的时候,在海滩上发现了你和那位姐姐,两人紧紧抱着,怎么叫都 叫不醒,所以,我爹就干脆把你带回來了,听我爹说,海滩上有虎头鲸來过的痕迹,而沒有你们爬上海滩的迹象,可能是被虎头鲸含在嘴里,从别的海域带來的” “是这样吗”慕遥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一听到“虎头鲸”几个字,他猛然想起了“黑月”和“珊瑚”,莫非他和邢定霜掉入海中,正好被这对虎头鲸母女救下,这是不是老天爷对他们的眷顾,才让他们俩大难不死。 “大哥哥,你现在就甭想那么多,先养好身子再说吧那位姐姐不识水性,比你的情形要严重,我爹亲自在照顾她呢” “很严重吗她会不会” ... 第七十六章 怪地奇人(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别担心,有我爹在,一切都沒事,那位姐姐已经沒有了什么大碍,但她还沒有苏醒,需要再静养两三天” “可是我我真的很想见她,我”慕遥说着又要爬起來。给力文学网 谁知还沒等他起身,门口突然传來一个杀气腾腾的声音:“臭小子,自身都难保,还想当护花使者,老子生平最讨厌自不量力偏要瞎逞英雄的家伙,不想死就给我躺好” 慕遥着实被这个厉鬼一样骇人的声音吓了一下,定睛看到來人的模样,惊得张大了嘴巴,走进房门的人,是一个看來年过半百、头发胡子都泛着花白的老人,这老人一身紫黑色的粗布衣裳,个子看起來应该并不算矮小,但左手却拄着一根花斑竹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左腿显然已经残废多年。 然而,让慕遥觉得可怕的,并不是老人的拐脚,而是那老人左脸上有三道长长的旧伤痕,加上老人那两道黑里透白的剑眉深锁,眉心自然而然形成两条看起來极不怀好意的皱纹,那犀利得像刀锋一样的眼神,仿佛一落到他身上,就似要将他穿个透心凉。 “爹,您來了,那位姐姐好些了么”女孩见那老人进來,一点也沒有露出异样的神情,慕遥的心倒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这个恐怖的老人,竟然就是这天真善良的女孩所说的那位救了他的老父亲。 “苑苑,你先过去看着那个姑娘,老爹想跟这小子聊聊” “知道了,爹,我这就过去” 小女孩端着托盘笑着走出门,老人却一步步“逼近”了慕遥**前,慕遥自打懂事以來,的确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表情,当那老人凑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无端感觉到危机四伏,然而,这老人毕竟是那个女孩的父亲,也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能因为如此就想到这里,他连忙要下**给那老人磕头。 “嘿刚才我说话的时候,你耳朵扇蚊子去了,给我躺下” 那老人忽然眉头一皱,猛地出掌打在慕遥胸口,慕遥“哇”地惊叫一声,壮硕的身躯像块石板似的,一下子倒回了**上,他根本沒想到,这老人的掌力如此惊人,这一掌看似对方只用了三成气力,但暗藏深厚的内劲,倘若是对付沒有防备的敌人,恐怕中掌的人就要当场吐血。 “大叔,对对不起,我只是因为太担心那位姑娘,才” “小子,你的目光游移不定,我看你不是担心你那个所谓朋友的性命,是担心我这里是土匪窝,把那丫头劫财劫色吧” 老人转着眼珠,伸手往他脸上轻轻拍了几下,指尖碰到慕遥脸颊上,小伙子分明感到冰冷冰冷的。 “我问你,那个丫头是你的什么人,给我老实回话” 慕遥知这老人脾气古怪,直觉却敏锐,不敢对他有所隐瞒,但一听到老人问起邢定霜和他的关系,似乎仍然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其实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和她是什么关系,我跟那位姑娘曾经在一个孤岛上拜过天地,但其他的什么事都沒发生过,我和她都以为彼此许下誓言,就算是成了一对夫妻,可人家都不承认” 老人听了,哈哈大笑:“喂,我说你这小子,是太天真还是太笨呢” “可不是么,我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 “呸”老人突然脸色骤变,慕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脸上先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大叔,您这是干嘛” “我干嘛拜天地是霓月公国成亲的礼数,哪里能这么草草了事,你在海边就跟那丫头拜天地,以为她就是你的了,我这一巴掌,是代替她打你的,打醒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大叔,您说霓月公国,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您不会还不知道,现在已经是大平国了吧”慕遥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疑惑地望着老人。 “你说什么大平国” “唉我要怎么跟您说呢早在二十年前,霓月公国的末代皇帝玉盛辉就死掉了,邢家执政,变成新霓月国,两年前新皇帝邢定天继承皇位,就把国号改成了大平”慕遥说着,将二十年來的历史变迁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老人听罢,像是恍然大悟,长长地叹了口气:“唉看來我真是老了,不知世事二十年,外面居然早已改朝换代,连皇帝都已经是第三代了” “ 不是吧大叔,各处的海域相连,您怎么会完全不知道大平国的事呢刚才听您的女儿说,这里不是西海的某个岛上么,啊西海,这里真是西海”慕遥仿佛想起了什么望着老人的脸,竟一时间目瞪口呆。 老人沒好气地冲着他哼了一声:“听到西海两个字,我看你应该明白我为何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了吧外面的人多少都清楚,西海是无人无地的不毛之海,海上到处是巨大的礁石和漩涡,就连最大的船也无法开进这片海,更不知道西海其实也有大大小小的岛,同样有人在上面居住生活,当然,外面也有个别侥幸掉进海里,被虎头鲸从深海带到这儿的人,就好像你们这样的,所以我劝你最好能安下心,想想你和那丫头以后的生活” “大大叔,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虽然我真的非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但以后我和那位姑娘还是会回到从前的地方啊” ... 第七十六章 怪地奇人(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另:衷心祝福大家圣诞快乐, “回到从前的地方,哼,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要说我存心气你,虎头鲸游进西海,十多年都难得遇到一次,外面的人到了这地方,这一辈子都甭想出去,我看你啊对那丫头还算是一片真心,在沙滩上昏迷的时候,你还把她抱得紧紧的,才要劝你和她安心在这里扎根,生儿育女当渔民算了,要是我救下的是奸邪小人,我早就把他丢去喂了鲨鱼,识趣点儿吧臭小子,把身板养好点,才养得起家”老人站起身來,言语虽然缓和了些,语气却仍带着“毒气”。 “大叔,您这就要走了,我我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要怎么谢您呢” “我姓风,这儿的人都叫我风拐子,你要想尊我是前辈,就叫我一声风大叔,不过你给老子记好,我讨厌你这种人高马大的汉子跟我说话客客气气的,像个妞儿一样,下次再看到你,给我拿出点男子汉的血性來,否则老子可以救你,也能一剑劈了你”老人拄着竹拐杖,骂骂咧咧地走出了房门。 “爹,您看,这位姐姐似乎有点知觉了,她的手指不时会动几下呢” 另一间竹屋里,那个名叫苑苑的小女孩正指着躺在**上的邢定霜,朝着刚刚走进门的父亲微笑。 风拐子坐到**榻旁边,将邢定霜看了又看,听见女儿说她的情况越來越好,似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苑苑,明天爹要去岩山上采些药草,你和你虎头叔好好看家,记住,要是有人來找我,你就让虎头接待,千万别让人骚扰到这位姑娘” “我知道,爹,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您对这位姐姐就和对我一样关心,可是对那个大哥哥,您怎么就跟凶神恶煞似的”苑苑歪着脑袋,不解地望着父亲。 风拐子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几声道:“小孩子家甭管那么多事儿,你就当你老爹喜欢女孩,讨厌臭小子不就得了” “那您照顾我娘和我,也是因为这个吗” “鬼丫头,我照顾你们母女,是因为当年您的亲爹和你娘救了我的命,我跟着他们当渔民那时候,你还沒出生呢可惜你亲爹去得早,你娘又因为生你的时候难产去世,要是我不照顾你这娃儿,你不就饿死了么” “所以嘛,在苑苑心目中,您永远都是我最好的爹,比我亲爹还亲,如果不是您,我家根本就成不了西海的大渔家,我也过不上好日子了嘛”苑苑挽着父亲的手臂撒娇。 “嘿这么大了还兴撒娇,看你以后怎么嫁人哩”风拐子伸手刮了一下苑苑的脸蛋,眉间的皱纹舒展开來,笑容中泛起一丝温和,平静的日子,也许就是这个女儿希望守护到永远的东西吧 第二天,风拐子老早便出了门,临走时,他特地去慕遥那儿给小伙子敲响了“乖乖呆着,到处乱走就得死”的警钟,弄得慕遥万般无奈。 然而,生就是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怀着好奇之心,只是慕遥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连那样凶狠的大哥都不怕得罪,一次又一次让慕远暴跳如雷,偏偏还就怕了这个跛脚老人,等风拐子出去了,他悄悄从**上爬起來,走到窗户旁边朝外张望,才发现这是一处装饰看似简陋,占地却相当大的宅院,院中有家丁、丫环走來走去,都作渔民打扮,忙乎着各自的活儿。 “好奇怪的地方,明明看起來像普通的人家,怎么还会有好多下人,难道那个跛脚大叔和他女儿也是这家的下人吗” 慕遥联想着昨天的一幕幕,想那小女孩苑苑的身手倒是挺麻利,似乎也是个早熟的孩子,倒有点丫环的味儿,风拐子却大大不同,他虽然身带残疾,又生着一张“刀疤脸”,但说话却专横霸道,那慑人的气势,绝对不亚于他大哥慕远,怎么也不像个下人,可是如果风拐子就是这家的主人,那为何给邢定霜采药的事,他要亲力亲为,而不吩咐他的手下去办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子里晃了又晃,慕遥越想越觉得头痛,怎么也弄不清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古怪的地儿,算了,别管那么多,还是去看看霜儿吧他喃喃地对自己说着,壮着胆子推开房门,尽管不知道邢定霜在哪一间屋子,但只要不走出这座宅院,应该不会有事。 “喂,那黑小子,你鬼鬼祟祟地露个脑袋做啥” 脚还沒來得及跨出房门,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子声音把他惊得愣在了门口,原來门口的不远处,有个穿灰衣的汉子正在那儿监视着他的行动,这汉子个头跟他差不多高大,只是年纪看來有四十多岁,手里拿着 竹篾,正睁圆眼睛盯着他。 “啊我我只是想去看看跟我一起來这儿的那位姑娘,我听风大叔的话,不会逃跑,真的不会” 慕遥一个劲摆手,一边朝着那汉子傻笑。 “这位大叔,您又是这里的” “我是这儿的管家,姓韩,叫虎头,你说的风大叔是我们家老爷” “原來是虎头叔啊我其实我也有名字,我叫慕遥,呵呵” “黑小子,你少在那儿岔开话題,我们家老爷和小姐知道你叫那名儿,我也知道,但是我仍然要告诉你,是老爷吩咐我看牢你,不许任何人去骚扰那位姑娘” ... 第七十六章 怪地奇人(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为什么那位姑娘是我的我凭什么骚扰她,明明就应该光明正大地去探望她不是”慕遥听见这话,实在搞不懂其中原因。给力文学网 韩虎头冲他笑了笑:“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明白在这大院里,老爷吩咐的话,就沒人敢违背,不管那姑娘是你的心上人还是什么的,像你们这种外边來的海客,在咱们的地盘最好规矩点儿,否则惹恼了老爷,把你扔下海喂鲨鱼,你可别哭着喊着求饶” “他***,这里的男人是不是全都蛮不讲理,这个世上怎么会有比从前的我还野蛮的人哪”慕遥走回去关上房门,紧紧捏起拳头,暗暗自言自语,还好那句粗话沒说出口,他曾经可是答应过邢定霜,和她拜了天地,就再也不讲粗话,而此刻,即使心里不满,却大概知道风拐子对邢定霜很好,干脆还是忍忍吧这姓风的跛脚老人好歹也救过他们俩的命,倘若和他杠上,也的确说不过去。 外面的韩虎头却压根儿沒有理会慕遥的举动,仍然在门前编他的鱼篓,一会儿拿起旁边小凳上的蒲扇,扇几阵凉风。 “虎头叔,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正在惬意之时,外面忽然跑进一个家丁,满脸惊慌失措的样子,朝韩虎头这边匆匆而來。 “什么大事不好了,一大早喊这种话,你知道多不吉利么”韩虎头并沒放下手里的竹篾,漫不经心地问。 家丁涨红着脸,似乎连气也喘不过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虎头叔,我们大院外面來了好多人,领头的那个人,我认得是白旗帮的渔老大魏三山,他们说我们家老爷抢了本來应该属于他们帮的海客,在外面闹得可凶,硬是要闯进來把那两个海客带走,我们好多兄弟已经去门口拦着,都快拦不住了” “什么魏三山,那个家伙抢海客居然抢到我们风雷帮來了,快,跟我出去看看” 韩虎头一下子站起身,跟着家丁朝外疾走而去。 “咦,他走了,难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慕遥听见外面的声响,再次试探着打开房门,果然不见了韩虎头的身影。 趁现在,赶快去找邢定霜,他正想着,但见院子里一下子连半个人都看不到,短短的时间里满院鸦雀无声,小伙子心生更多疑惑,连管家都去了外院,莫非出了很严重的事,他定了定神,反正一时找不到邢定霜究竟在哪间房,倒不如去外面瞧瞧。 太阳才刚刚从大海的那一边升起,海天相接的地方,朝霞似火,仿佛要将人的心都烧起來。 韩虎头跟着几个家丁走到门口,只一打开宅院大门,就见一群手持棍棒的人在外面叫嚣。 “喂,你这家伙,不是风拐子身边那个跟屁虫么,识相的就赶快叫风拐子给老子滚出來”人群中,一个头上包裹着白头巾的胖老头儿叉着腰,正大声冲韩虎头喊话。 韩虎头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但注意到管家的身份,仍然按捺着沒有把愤怒写在脸上,只是提高了嗓子,迎面朝那边走过去。 “魏老大,你老人家亲自驾临我们风雷帮风老大的宅邸,听家丁说,不是來跟我们老爷谈几个海客的事吗既然是來谈事情,干什么非要做出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万一我们的家丁对你们有所误会,咱两家伤了和气,可就不好了” 那魏三山摸着自己的肥下巴,冲韩虎头翻翻白眼:“我说那个谁,少跟老子耍花花肠子,我知道风拐子就在里面,你小子要來跟我谈判,还不够格” “看來魏老大是一点也不相信我们的家丁所说的话了,好,那我姓韩的也就不用再跟你解释老爷的事,沒错,从前这岛上抓到海客,大都是交给你们白旗帮处置,可我们风雷帮的地盘,似乎并不归你们管辖,我家老爷老早就吩咐过我等下人,我们风雷帮抓到的海客,沒老爷点头,即便是天王老子來要人,咱也不给” “哼,老子早知道会这样,自从风雷帮三年前崛起,我们白旗帮的威望就比从前逊了不少,只不过一直都放任你们这些家伙沒有管罢了,这下可好,你们居然敢当着我魏三山的面,拒绝把海客交给白旗帮处置,我看你们都快翻天了,今天老子要是不治治你们这帮可恶的家伙,我他娘的就不姓魏,兄弟们,给我上” 魏三山咆哮着挥下手臂,跟在他身旁的帮众齐声大喝,一个个高高举起手中棍棒,就要恶狠狠地扑过來。 韩虎头勃然 大怒:“一群混球,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让你们知道风雷帮也不是好欺负的,大家冲上去,给我教训这帮豺狼” “虎头叔,要群挑啊我黑慕遥來帮个忙行不”慕遥生平最喜欢热闹,不管是发生什么事,这小伙子都爱去凑上一凑,此刻竟忘了自己的身份,站到了韩虎头身后。 韩虎头转身用力将他一推,皱着眉头低呼道:“臭小子,你啥时候出來的,你坏大事了,滚回去” “海客,老大,那黑小子一定就是海客”白旗帮一个帮众猛然发现了慕遥,连忙凑到魏三山身边,指向对面。 魏三山也看见了慕遥,肥胖的脸立时露出邪气的笑容,忽然双眉一锁,叫道:“抓住那黑小子,别让他溜了” ... 第七十七章 太后出山(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一双足可以撑起半边天的手,那么同样能撑起整片天空,即使很重、很重,却已经无法压倒我,因为,我的身躯早已变成擎天之柱,和天地连在了一起, 魏三山这一吆喝不打紧,数十名帮众全冲了上去,慕遥不识此处环境,只见外面到处都是岩山,根本不知道走哪条路才能让自己安全,不过一会儿工夫,他已被白旗帮的人四面封住了去路,包围在中央。给力文学网 慕遥深知海岛上土霸王的厉害,在瀚澜国同样如此,除了鸣海城是归海家王室直接管辖的范围,其余各处,均有众亲王管理,相当于一个部落联盟国,尽管从前完全不知道被成为不毛之地的西海还存在巨大的海岛,更不了解这地方的情况,但这里的地方豪强绝对不亚于瀚澜,看來非得跟白旗帮拼了不可,就算他寡不敌众被抓去,也不能让邢定霜遭遇不测,只因为收留他们的那个风拐子,究竟是不是好人,他都无法妄下断言。 “抓住那小子,谁抓住他,我重重有赏”魏三山睁大眼睛,见慕遥被包围起來,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所谓的“海客”,越是身强力壮的,他白旗帮越是想要抓去,肥胖的帮主心想,只要逮了这黑小子,定要将他押到矿山里,替他开采金矿,一旦上了手铐脚镣干活儿,即使这小子有天大的能耐,也绝对逃不出他的手心。 “想抓我,沒那么容易”慕遥的忍耐已然到了极限,尽管想到自己可能会输给这群人,但束手就擒却压根儿不是他的作风,眼看那些白旗帮众蜂拥而上,小伙子紧紧一咬牙,从旁边挥拳打向一棵手腕粗的树:“咔嚓”一声,树木齐腰而断,被他抱在手上,如同粗大的棍棒。 魏三山开始的时候倒是吃了一惊,也许是惊叹这黑小子的大力气,单手硬生生打断一棵树,不费吹灰之力,似乎真有股怪力,但是,慕遥虽然力大无穷,身手也够矫健,偏偏从來沒有学过一套完整的武功,从前他的身手紧紧也只比邢定霜略占上风,两个年轻人的招式都是杂乱无章,而白旗帮的帮众,似乎从多年前就经过了帮主的精心,从力气上,他们中间沒有一个人比得过慕遥,但行队之间变來变去,眼看前面几个人被慕遥的“树棍”打倒,后面一帮人又举着棍棒打在了慕遥身上。 可恶,这些家伙的架势,怎么跟战场布阵似的,慕遥挥舞着“树棍”,东指一下,西捣一下,但对方的敌人似乎一个也沒被伤到要害,來來往往,反而看得他眼花缭乱,他这才发觉,自己体力还沒完全恢复,和人打群架根本是自讨苦吃,转眼望向韩虎头那边,风家的一群家丁也在和魏三山的另一批手下厮打,哪里抽得出空來管他,糟了,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抓走,白旗帮和风雷帮也非两败俱伤不可,该怎么办才好。 “喂,打什么打,全都给我住手” 正在这时,岩山那边突然传來一个雄浑的声音,聚集在风家门前的众人全都愣住了,树林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帮人,大概有四五十人的模样,居中一个拐脚老人,正拄着竹拐杖一步步朝这边走來。 “老爷” 韩虎头带着家丁们,连忙低头给主人行礼。 “老爷,您不是亲自上山采药去了吗怎么会” “半途中看见一群疯狗,一副气势汹汹要咬死人的样子,有些不放心,自然就回來了,谁让这些家伙连我上山采药这点时间都不放过,要发疯发到我家來呢”风拐子回应着管家的话,冷冷的目光扫过魏三山肥胖的脸。 魏三山听到这话。虽然生气,但见风拐子凌厉的眼神,心里却着实寒了一把,从前,他不是沒跟风拐子打过交道,可都沒有涉及到真正的利益关系,因此冲突不算大,而这一次,他分明从风拐子眼中看到了杀气。 “风大拐子,你他娘的说话倒是越來越嚣张了呢” “魏老大,一个海客而已,值得你这般劳师动众么,大家都是和西面的七箬国进行贸易的海岛生意人,你采你的矿,我做我的海产、开我的工艺手工作坊,咱们何必为了这种小事伤和气,不过既然你的矿山需要身强力壮的工人,好,那我们就谈笔交易如何” “啊风大叔,你要把我卖给他们”慕遥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个人救了他,却跟白旗帮谈生意,怎么可以这样害人。 “臭小子,你不说话沒人当你是哑巴”韩虎头上前拉他过來,使劲在他后颈掐了一下,慕遥不作声了,他完全搞不懂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状况。 风拐子瞟了他一眼 ,沒搭理他的话,依旧面对着魏三山:“五千两,怎么样” “五千两,你想坑我”魏三山沒好气地呸了一声。 “怎么,嫌贵了,魏老大,人都道你白旗帮主豪爽,一口价好办事,为何现在却不干脆了” “一个海客,值五千两,去你的吧五百两还差不多” “喂,我说两位”慕遥又想插嘴,韩虎头却在后面狠狠踢了他一脚,痛得他险些叫出声來,这就是所谓的奸商吗他虽然被兄长厌恶,但毕竟还是堂堂瀚澜国二王子,如今居然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被两个伤人叫价贩卖,跟故国那些奴隶有什么区别,老天,他怎么会落到了这步田地,拜托,他就算不是王子,也是牛高马大的一个壮汉,就值区区五百两银子,是不是也太廉价了一点儿。 ... 第七十七章 太后出山(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风拐子丝毫不为他动容,沉着脸色,继续听魏三山砍价,沒有说一句话。 “风大拐子,五百两,我们白旗帮也是一口价,成交与否,就等你点个头,只要让我带走这个海客,我和兄弟们绝对不会为难你,否则别怪我姓魏的黑了脸,天天派人來你这儿探望探望,我想你不会喜欢吧”魏三山双手合抱在胸前,乜斜着眼睛,似乎五百两就吃定了对方。 半晌,风拐子才翕动嘴唇,不紧不慢地道:“今儿这事端是谁挑起的,在场的大家心里都明白,不是吗那你又何必非要当着大伙儿的面大杀价,让小的们私下里到处说你抠门的笑话,魏老大,你的矿山里,抓去做工的海客似乎也有七八个吧据我所知,那几个海客的身价都值几百两白银,这小子的身板比那几个壮得多,就算杀价,也应该不下千两” “风大拐子” “魏老大,你不要忘了,这个海客是我风拐子先抓到的,那片海滩,也是我风雷帮的地盘,难不成,魏老大是嫌垄断了这座岛上的矿业生意还不够,狮子也想跑到海边狩猎了,我劝你听我一句忠告,会游水的动物是老虎,狮子只适合生活在森林里,一旦下了海,即使再凶猛,也会是死路一条” “你说什么你他娘的找死”魏三山火冒三丈,顺手从腰间拔出钢刀,就要冲上前去劈风拐子,十几个帮众也跟了上來。 “找屎,嘿老子还沒找就碰上一堆狗屎”风拐子哈哈大笑,面对盛气凌人的白旗帮众,伸手抓起地上一把小石子,迎面一扔。 “哇呀”白旗帮众们声声惊叫,十个人中起码有八个都被石子砸中头部,鲜血直流。 天,那是什么功夫,明明是打暗器的重手法,慕遥不禁吃惊,这风拐子拐着一条腿,行动不便,却未曾想到他的手上功夫如此了得,而更令他惊讶的还在后头,只见魏三山一刀劈过來,风拐子就势从家丁手里接过一根树枝,左手拄拐杖,仿佛拐杖就充当了他的左腿,他右手持树枝,身形一飘一忽,脚步看似沉重,却异常敏捷,魏三山那凶猛的一刀,刀锋贴着他的衣角险险掠过,连慕遥都沒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耳边突然传來一声闷哼,原來魏三山不偏不倚被风拐子的树枝点中了右边腋下,正是他举刀发力的地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差点连爬都爬不起來。 “老大,老大”白旗帮的帮众们连忙冲上前去扶他,欲和风拐子动手,谁知韩虎头吆喝了几声,风雷帮的帮众“唰唰唰”尽数亮出锋利的兵器,已经逼近了他们。 “风大拐子,算你狠,我们走”魏三山好不容易被人扶起,嘴里虽然不服气,表情却已经变得灰溜溜的,在帮众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带着人离开了。 “愣头愣脑的傻小子,空有一身蛮力,居然都不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归海崇浪那种家伙,居然生出你这种儿子,如果姓魏的不是我原本就看不顺眼的人,老子非得让他出五千两把你买去做矿工,让归海崇浪在地底下也不得安宁”风拐子回头,狠狠瞪了慕遥几眼。 慕遥听了他这话,越发惊奇:“风风大叔,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是” “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子是大平人,归海崇浪那家伙,是大平人共同的仇人,他那张臭脸,我死都不会忘记,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什么难道你你是故意让我留在这儿,你你想对付我” “哼,谁叫你长得黑黑壮壮的,又傻乎乎的,我刚才那么说,只不过是想试探你一下,看我的猜测有沒有错,沒想到还真让我给猜对了,臭小子,我可告诉你,落到了我风拐子手里。虽然不用你做矿工,你也休想溜掉,你给老子听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风家的家奴,虎头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想那个丫头死掉,就乖乖听我的话,嘿”风拐子说罢,突然又大笑起來。 慕遥只觉得头顶遭了个巨大的晴天霹雳,完了,怎么他偏偏会落到怨恨他父亲的人手里,也许,这一辈子就要葬送在这个鬼地方,被这古怪的拐脚老人活活玩死了吧他和邢定霜今后究竟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他的眼前仿佛瞬间变成一片漆黑,半点光亮也看不见。 月光,鬼魅般在黑色的云层里时隐时现,鸣海城的崇浪宫,一片清冷。 被软禁在这座以丈夫的名字命名的宫殿里,伊梨几乎已经忘记了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除了丑丫头可萤偶尔能在这里进出,给她送点吃的东西,更多的时候,她都像是在面对死亡,夕鸥不认她这个母亲,她还能勉强承受心里的伤痛,而慕遥掉入流沙的噩耗传來,她就在那一刻彻彻底底地崩溃了,从前喜好玩乐的她,竟然才发觉失去了儿女自己是那样孤独和寂寞,当慕远走进她的房间时,她仍然任其摆布玩弄,心却再也沒有了那时畸形的激动,有的只是无比的恐惧,过后便是麻木。 “知道我身边一直以來只有妃子,沒有宗虞的原因吗”清晨,慕远草草地披上外套就要离开,似乎是发觉自己和伊梨之间变成了强迫性的事,令他一时失去了兴趣。 伊梨只是默默地望着他,目光呆滞,并不回答。 ... 第七十七章 太后出山(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慕远抬起她的下巴,冷笑道:“不回答吗我看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吧就是因为我阿妈死后,阿爹娶了你这种女人做宗虞,弄得后來的亲王们都要讨好你、看你的脸色,那时候,你表面上像是很疼我,但实际上并非沒有想过有一天让慕遥取代我宗浦的地位吧” “沒错,如果慕遥有你这种野心,宗浦的位子早就是他的了,哼,归海慕远,你就算现在称王称霸又怎么样,海神对每个人是公平的,我犯的错,如今付出这种代价,我无话可说,你呢你有那么多的女人又怎么样,哪一个怀了你的种,你作恶多端,这辈子注定绝子绝孙” “啪”伊梨话还沒说完,脸上已经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一丝鲜血顺着红肿的嘴角流了下來,滴在卧席上,女人顿时苦笑。给力文学网 慕远还想再动手,忽听外面传來卫兵的声音:“启禀宗浦,派去跟踪大平军的探子回來了” 返回王庭之后,慕远才见了从前方回來的探子,只是探子的表情不太对劲,好像有些沉重。 “怎么了一副像是失了魂的样子,我不是派隆余王率军前去追击了吗离邢定天狼狈而逃那天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你想报告给我的就是坏消息么” “宗浦请息怒。虽然的确不是好消息,但这件事小的想宗浦一定要知道才行” 探子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回话。 “禀报宗浦,其实此次隆余王北上追击敌军,已经接近了大平国南海边关,但是谁都沒想到,南海边关线上已经筑起了坚固的城池,一路延伸,把整个南海沿岸全部防御了起來” “一路延伸的海城,把整个大平国的南海边疆都封住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慕远惊得从椅子上猛地站起身來。 “小的不知,但王爷率领的大军试图强攻,根本沒有任何效用,海疆上修筑了海城,而且海城的长度超乎了想象,大平军在海边也能发挥出陆战的优势,他们虽然不能下海和我军进行交锋,但依仗着海城的地利,死守海城和我们打阵地战,我们沒有足够的粮草和长期能驻留在附近的大本营,跟敌人那样去耗,只能是我军吃亏啊” “那照你的话说,隆余王和他的军队已经在返回瀚澜国的路途上了” “是的,宗浦”探子叩拜在地,不敢抬头看慕远的脸。 “该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慕远一拳重重打在桌台上,旁边的随侍全都被吓得僵在了那里。 鬼君见主子生气,连忙上前低声道:“宗浦,请不要这么大火气,以免伤身” 慕远狠狠冲着他啐了一口:“以免伤身,你这家伙就知道说这些废话,我两只耳朵都听出老茧了,你沒瞧见吗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差一点就成功的时候,就会遭遇这些莫名其妙的状况” “宗浦,这次真不能怪王爷他们,刚才您沒听清探子的话么,从琰州战役到现在,不过半年的时日,敌军竟然筑起了这样的海城,实在太过出乎人的意料,从前我在大平,也压根儿沒碰到过这种事,更沒见过这种城池啊再说,这件事跟属下似乎并无关系,请您”鬼君一面解释,一面大呼冤枉。 “哼,这件事和你沒关系,那么夕鸥又是怎么跑掉的,你安排进造船队伍中的那个阿蓟和夕鸥一起失踪,你聪明一世,不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摆了一道,看來今后,你这个国师也不必当下去了” “宗浦饶命,饶命啊您要怎么打骂属下都行,可诚武太后那边,今后就沒有人能给您提供线索了,不是吗” “又是诚武太后每次提到这个人,我真的很想一刀劈了你,不过我的隼喙刀不想染上你这种怕死鬼的血,免得脏了我的手” 慕远沉默了一阵,深深吸了口气,心情冷静下來,却不想再和臣下们说话,大平军竟然修筑海城,难道是冷星桓的主意,那个可怕的女人,莫非早就知道她儿子这一仗会战败,早在几个月前就命人开工,修筑了半岛海城,将所有的城池连成一片,以防不测,他咬着牙关,紧紧捏住椅子的扶手,他仍旧不敢相信,自己会一次又一次在紧要关头输给他的杀父仇人,诚武太后不过是一介女流,偏就能在幕后将千军万马玩弄于股掌之中,或许要打败大平国,的确是他太过轻敌,把一切都想得太天真了,女人本是男人眼中的弱者,惧怕血腥和战斗,可有一种女人,一旦接触了战争,就会变成最恐怖的神魔 r/> 大海的另一边,也许对瀚澜人來说,只看到了奇迹的建筑,,海城,但他们一点也不知道,蟾州皇宫中的诚武太后冷星桓,自从听说女儿遇难开始,已经整整一个月沒有踏出宣泽宫的大门。 “太后,陛下來请安了,今天还是不见吗” 蓝儿忧心忡忡地望着灵堂里面容憔悴的主子,外面宫女端着的膳食已经凉了,似乎已经送过了三次膳食,可冷星桓连一次也沒用过,她真担心太后的身体会经不住这种折腾而垮掉,只有一个夜里,她看见冷星桓在寝宫里黯然落泪,但后來见到她,全成了冷冰冰的神情,冷得可怕。 “你去告诉陛下,让他进來吧” ... 第七十七章 太后出山(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随着这句话出口,蓝儿连忙出去禀报,邢定天只道母亲终于肯见他,应该是心情稍微好了些,然而,当他走到灵堂外的园中,看到从里面出來的母亲,不禁惊呆了,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真的是冷星桓吗她鬓边竟生了些许白发,面容虽然看來还算年轻,却苍白得沒有一点血色,他想上前握住母亲的手,不料冷星桓好像丝毫也不愿让儿子碰到她,将手缩了回去,背在身后,双眼凝视着儿子的面孔,脸上却沒有任何明显的表情。【无弹窗.】 “母后,您这是” 邢定天愣住了,难道是因为定霜遇难,冷星桓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和她有着直接血缘关系的人,连他这个曾经最疼爱的养子在她心中也沒有地位了吗 “母后,您莫非已经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了吗我明白,都是因为我,定霜才会变成那样,您像从前一样骂我甚至打我,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可是您却为何要这样对我呢您知道您的冷漠,对我來说有多么可怕吗告诉我需要我为您做什么请您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要怎么帮您,我什么都答应您,好不好” “你真的不论我要求什么都答应吗”冷星桓终于低声开了口。 “是,母后,孩儿是个无能的皇帝,就算您现在要废掉孩儿,也绝无怨言”邢定天的声音异常坚定。 冷星桓似乎有些吃惊,但不过片刻,她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仿佛在嘲笑他:“你想要跟我说的,竟然就是这个吗” “啊” “定天,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像我一样呢即使掉进深渊,只要能看到头顶上井口那么大的一方天,除非连呼吸都沒有了,否则就算遍体鳞伤,也会挣扎着往上爬,洗雪曾经的耻辱,我以为你会跟我说这个,可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就被你那句看似出于一片孝心,其实沒骨气之极的话一下子全砸碎了” “母后” “解下你腰间的覆雷剑,把它交出來吧现在的你,已经失去了佩戴那柄宝剑的资格” 冷星桓的神情又恢复了平静,然而看在邢定天眼里,却比之前的冷漠还要可怕,他无论如何也沒想到,母亲居然会这样快便准了他的要求,他无力地垂下头來,缓缓解下腰间的覆雷剑,放到她的面前,他深深记得,小时候跟着母亲在梓京学艺,曾经就听母亲说起过父亲邢震洲登上大领之位时所立下的誓言,,若是无能,无法胜任此位,不论是谁,只要是比国主更优秀的能人,都足可以将国主拉下宝座,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堂兄邢定邦的容貌,当年的邢定邦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不过,在他无法承受的压力下,他选择的是死亡,可悲,亦可叹。 “三郎,别怪娘狠心,只是现在的你,仍然是个不够成熟的孩子罢了,想想当年,娘又何尝沒有错呢定邦一死,就匆匆把沉重的胆子压在了你的身上,我竟然完全沒有考虑到,你是否真的可以承受这一切”冷星桓的眼神变得平和了些,她轻轻挽住儿子的手臂,将他扶起來,微闭双目,幽幽地叹了口气。 邢定天凝望着母亲的脸,无意中觉得,那张脸庞上的每一个神态,都是那样无奈,也许,冷星桓早已有了收回覆雷剑的打算,在不愿见他的这段时间,她经历了相当难捱的思想斗争吧他不知该如何回复母亲的话,见到严肃时的她,他会在那个时候怨她;可每当一想到自己被齐信芳毒害,母亲每日衣不解带地细心照顾他,即使冷星桓做了再对不起他的事,他也沒有丝毫权利去恨她,诚武太后冷星桓,或许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亦是因为如此,这个偌大的国家才能维持统一直到现在,他这样想着,而母亲口中那一声“三郎”,他又有多久沒听见过了呢 “孩子,觉得奇怪吗你登上皇位之前,娘一直叫你三郎,后來你成了这个国家的皇帝,我就开始叫你的名字定天,因为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你父皇的影子,认为你已经长大了,会比你的父皇做得更好,可如今,你给我的答案,却还是个孩子,定天,不要怪娘狠心。虽然收回覆雷剑,我却并不打算剥夺你的皇帝之位,在彻底战胜瀚澜国之后,覆雷剑依旧是你的,你能明白吗” “母后,我” “回去吧已经过了午时,我想要休息了”冷星桓微微转过身,让蓝儿跟在身后,朝寝宫的方向走去。 “太后,为什么您就那样扔下皇上回來了”蓝儿跟着冷星桓走进寝宫,把闷在心里好久的话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 冷星桓顿了一下,并沒有回头,只是放下手里刚刚端起的茶杯:“定天他落泪了,是吗” “啊”蓝儿有些惊奇,太后根本沒看见皇上的表情,怎么知道他掉了眼泪。 “那孩子的呼吸声听起來有点急促,如果我沒猜错,他一定流过泪,所以,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坚强”她的声音低沉而幽怨。 蓝儿恍然大悟,此刻的太后始终不转身面对她,是否也在黯然洒泪,二十年前失去丈夫,连最后一面也沒见到,前不久又失去唯一的亲生女儿,再看见自己疼爱的儿子掉下男儿泪,换了寻常人,如何能承受得了,她摇摇头,不再多问,还是吩咐御膳房的宫女过來,让太后进食要紧。 ... 第七十七章 太后出山(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蓝儿”正在担心之际,冷星桓突然叫住了她。给力文学网 “您有什么吩咐”蓝儿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我刚刚忽然想起这里还放着几匹素绫和雪缎子,等一会儿你去一趟衣间,把它们都取出來,全部送到阵织署,让那边今儿起就为我赶做三套素衣” “素衣,您是说用不掺任何杂色的纯白色衣料做成的素衣”蓝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不敢相信主子的话。 “沒错,就是你说的那种素衣,从今往后的日子,我都会身着白色素衣,不再穿任何别色的衣裳,蓝儿,潍岛战役那天的情景,你还记得吗那一天,我在战船上好不容易生下了定霜,因为当时的外面,到处都下着白雪,我才给那孩子起了这个名字”冷星桓的声线变得温和了些,思绪像是不自觉地又飘到了从前。 蓝儿不禁怔住了,并非因为冷星桓又忆起了往事,而是她在宫中已经生活多年,非常清楚大平国皇室的规矩,国家的公主一旦薨逝,作为其生母的皇太后或太妃,应该只在丧期的头十天身着青衣,即便是前霓月公国的百姓家中,也沒有因为亲人的去世表示深切哀悼,而在往后的岁月都穿着白色素衣的道理,冷星桓生出这种念头,真是单纯地为了怀念遇难的女儿邢定霜吗 “怎么了我刚刚已经吩咐过你,你为什么还不动身去衣间” “太后请恕蓝儿多嘴,蓝儿实在弄不明白,您要做素衣的原因,到底是” 冷星桓侧过身,眼角的余光扫过窗棂:“蓝儿,你知道么,每个人都有自己忍耐的极限,而我,是大平国的太后,同样也不例外,既然瀚澜国一次又一次放弃我给他们的机会,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害死我最亲之人的家伙死无葬身之地” 天顺三年八月三日,是诚武太后冷星桓的寿辰,而早在这一日之前数月,冷星桓已身着素服,并未垂帘,却几乎每次都和皇帝邢定天同朝听政,大臣们亦从那一刻起分为了两派,但才不过两三个月,以赤星之说反对太后听政的大臣便被赞成派彻底压垮,只因诚武太后于霜华治水的功绩早在民间传为佳话,又有奉胜昌、梓央改两位外戚元老大臣全力支持,加上太后为缅怀公主着素衣显露出极佳的形象,此时的大平国,俨然已是“诚武天下”。 由于武帝邢震洲、贞顺公主邢定霜相继遇难于与瀚澜国交战的战场,冷星桓全然沒有忘记曾经被大平军逮捕入狱的瀚澜国俘虏,八天之后,她下旨将所有的战犯全部押到市井间,处以斩首,众人见瀚澜战犯被处死,心情大快,而只有邢定天知道,这不过是母亲高超的政治手段,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大平国曾经给过瀚澜人多次机会,是瀚澜人忘恩负义、不断寻仇,才变成这种局面,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大平国内反对、抵抗瀚澜国的声音高涨,随着从军人数激增,大平国的新军队越发强大。 与此同时,邢定天的偏殿也成了冷星桓常去的地方,在正殿举行完朝议,几乎每次都会在当天下午或傍晚于偏殿开始廷议,而廷议的主題,最近大部分都和对抗瀚澜军有关。 忠义将军奉胜昌二十五日从边关海城赶回了都城蟾州,跟随而來的是南海边关桐铭半岛海城守将洛承威,自得知邢定霜遇难后,年轻的洛承威早已憋了一肚子火,他在边关便多次请求过上级,要担任第一线守将,痛击敌军,为他还沒來得及过门就英年早逝的公主报仇雪恨。 这一天,冷星桓却并不在场,听蓝儿那边的传话说,太后昨日似乎有些中暑,御医为其开药之后,已经服过药睡下了,而主持廷议的邢定天,精神好像有点恍惚,只是向两位从南海边关回來的武将点头示意,说了声“辛苦你们了”,便沒再说别的。 “陛下,听说太后的贵体欠安,可有此事”奉胜昌不忘关心义妹的近况,试探着问道。 邢定天望了这位岳父一眼,微微摆手,让他不用担心,只是奉胜昌每次回來,似乎最关心的仍然是冷星桓,连他身为皇后的女儿奉雪吟都不会先过问,看來面对他这个皇帝,可能也有些勉强,去年底,奉雪吟生下一个女儿,由于邢氏族谱中又排到了男女分开的字辈,女字取到“华”字辈,女儿被起名华嫣,封号乐宜公主,而第二年初,嫁给淳王邢定国的归海夕鸥作为侧室,倒生下一个健壮的儿子,取名忠升,虽说忠升是庶子,又有瀚澜国血统,沒有成为大平皇室元孙的资格,但这件事对邢定天來说,无疑是一种不可避免的变相讽刺,冷星桓虽不喜爱夕鸥,但好像也并沒因为这点而连带着讨厌 忠升。 奉胜昌见邢定天未露出异常的神情,知道冷星桓的身体并无大碍,摸摸胡须点了点头,又道:“太后无恙,臣也就放心了,臣想,太后应该很想知道当下海城的增修情况,幸亏去年太后有此一招后手,否则敌军再次深入我国境内,后果必定会不堪设想,不过,微臣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那边守护多久,上了些年纪,体力也好像不如从前,多半这种重任还是要交给承威小将军吧”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八章 同生之约(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我们的心不是早已连在了一起吗即使当初是因为年少轻狂,不谙世事,才会让人觉得滑稽可笑,然而,在岁月的流逝间,成长中的追逐,我们亦能紧紧抓住缘份,结下同心之约,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迫使我们停下注定要奔向前方的脚步,新的世界,我们会将它努力打造成属于自己的世界, 听着奉胜昌一个劲提及太后,也不知是自然反应还是怎么的,邢定天心里始终不是滋味,他的这位岳父甚至还提出了自己年老体衰,应该重用洛承威的建议,怎么看都有些像是在敷衍这次的廷议,然而,年轻的皇帝却并不能因此便对他这种态度加以责备,奉胜昌不仅是位高权重的太尉,也是修筑南海边关半岛海城的总负责人,如今正是因为海城的存在,才使得瀚澜军入侵国境内的可能少了大半。给力文学网 “太后驾到”随着宫女的禀报声,谁也沒想到之前一直称身体不适的冷星桓仍然來到了偏殿,众臣忙起身拜见,邢定天只起身默默地行了一礼。 “众卿不必拘礼,皇上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的身体状况,只是海城正在不断加固增修中,想旁听一下大家的意见和建议,顺带想和你们谈谈国内的治理之事” 冷星桓掏出手绢,侧过头去咳嗽了两声,自然而然地坐到儿子身旁。 “太尉,最近边关瀚澜军的情况如何” “回禀太后,瀚澜隆余王半个月前來强攻过一次,您应该也已得知那次的战况,因海城坚固无比,敌军无法攻入,由于远征军粮缺乏的关系,他们无法持续作战,再次退了回去”奉胜昌回答道。 冷星桓点了点头:“看來海城的防御的确有效,不过我想说的是,归海慕远身旁有个绰号鬼君的国师,既已查清他的身份是大平人,那么我军就仍然不能因为有了海城,而对边境的防守有所松懈,当年破虏将军洛猛曾以生命换來敌军新式战船的图样,要真正击败瀚澜军,我们必须制造比他们更先进的船只才行,央改,新战船的研制方面,进行得如何了” 梓央改听见太后叫他,顿了一下,面上似有异色。 “怎么了我那时不是已经吩咐过你,务必要制造出新战船吗莫非有什么困难” “这个微臣不敢隐瞒太后,大平国国土虽然辽阔,但向來沒有接触过海战,我国能训练出海军,已经是一个奇迹。虽然洛将军送來这些图样,足以让我们参考瀚澜的造船技术,可是太后恕臣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按照这些图样造新战船,我国缺少造船方面的技术人才,最多也就只能造出如图所示的船,而瀚澜国王归海慕远同样不是省油的灯,敌方越是沒有动静,越值得怀疑,若下次再和他们打海战,只怕他们已经造出了我们根本无法相比的、更新的战船” “你说得不是沒有道理,央改,我分明从你的话里听到了对我观点的不赞同啊”冷星桓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梓央改开始有点惶恐,但仔细一瞧,却觉得师姐似乎并沒有要责怪他的意思,于是鼓起勇气道:“太后,恕臣直言,臣以为我军在战船上占不了上风,却能在武器装备上进行改进” “你说武器吗”冷星桓不禁一拍手,像是豁然开朗。 “对,就是武器,臣想恳请太后恩准,让臣回到巨鹘老家,亲自带领手下进入当地作坊,先改良烈火神鸢,再研制新型武器,臣的意思是,研制那种足以脱离水的限制但威力更加惊人的热兵器”梓央改银灰色的眼眸透着异常的坚决。 众臣听见这话,不约而同地议论起來,连奉胜昌也觉得纳闷,尽管梓央改当年发明研制的火器“烈火神鸢”威力颇大,让大家都见识过他天才的一面,但热兵器脱离水的限制,会有这种可能吗邢定天看着梓央改那副急切想要表现的样子,心中不快,可回头再看母亲,冷星桓似乎很满意这个提议,很快的,她叫承旨进來,拟了一道诏令,便让梓央改立刻回去准备启程,跟着结束了廷议。 “为什么要这样,母后,您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邢定天终于抑制不住情绪,就在母亲即将离开的那一刻,他叫住了她。 冷星桓正欲起身,听见儿子的呼唤,重新坐下,往前探了探身子:“怎么,你是觉得为娘派错了人去巨鹘,还是觉得我不该如此轻易就解散廷议,看起來像草草了事” “不,都不是,我只是想问母后,既然军事上一切都已经由您作主,为何还要我來主持廷议” “你是一国 之君,当然要主持廷议,即使不想主持,这些事你也应该知道的,不是吗否则,那么多的臣子來此只和我商议,不就成了欺君,你说出这种话,难道觉得我是故意把这些事做给你看,好让你知道自己有多么沒用吗” 母亲的话语像锋利的刀刃,直割得邢定天心头淌血,他明白母亲作风的强悍,其实,冷星桓完全有那样的能力,可以将他直接拉下宝座,自己临朝听政,但是,她却始终要把他带在身边,好像故意要对他进行精神折磨,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从不认为自己笨拙,却着实猜不透母亲的心,而这种像是“挂名皇帝”的日子,他仍然不知道何时才有个尽头。 ... 第七十八章 同生之约(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冷星桓一番话,令儿子哑口无言,过了许久,邢定天才轻轻叹了口气:“那么,我就遵从母后的意愿,把您当成一面镜子好了” 邢定天行礼之后,转身离去,仿佛故意不愿看母亲的背影,而要让冷星桓看清他的背影。 蓝儿悄悄凑到冷星桓耳边,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太后,您真的一定要对陛下这样吗陛下的心里好像真的很难过” “是啊我为什么非要对三郎这种态度呢或许我本來就不是一个好母亲,定霜在世的时候,我就算疼她,也不能自然而然表现出來,只因为害怕女儿卷入政治的漩涡中,受到伤害,我很想,真的很想拔除了国内所有的障碍之后,给孩子留下太平盛世,如今定霜不在了,我却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老天已经夺走我能让她感受到幸福的最后权利,我这样对定天,也许真的是因为定霜的死吧蓝儿,其实你从一开始就看错我了,不是吗我根本就是个和常人一样自私的女子,现在的我,实在做不到能像从前一样把定天当亲儿子一样呵护备至了,我想那样,可是真的太难、太难了” 冷星桓抚弄着茶几上壶盖,手指微微颤抖着,红木的桌台边缘,蓝儿竟看见了几点湿润。 与外界隔绝的西海,岛上的人们各自耕作、经商,在海岛和那片被称作“七箬”的大陆之间來來往往,尽管只隔着一片海洋,却就像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度,慕遥和邢定霜來到这里的时日,算算也过了一年多,可见面的机会,还是如刚到那时候一般稀少,风拐子和苑苑父女两个,平日里和邢定霜相处甚多,而邢定霜只是在风雷帮的干海鲜店铺里帮忙做账,慕遥却每天都要和韩虎头、家丁们出海打捞,跟着便是长途送货,几乎沒有一天轻松的日子。 “爹,霜姐姐找您呢” 风拐子正在后院散步,忽然听见外面传來苑苑的声音,不过片刻,邢定霜已经走进了院中,好像要对他说什么 “风大叔,我是想问问” “丫头,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想让黑小子放假,是不是”望着邢定霜一脸不满的模样,风拐子诡异地转着眼珠。 邢定霜咬咬牙,上前壮着胆子道:“既然您已经知道我要问什么那就答应一次,让慕遥至少休息三天再去做工,好不好” 风拐子不答,故意转头看向天空。 邢定霜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带了点央求的语气:“大叔啊归海崇浪是大平国的仇人,你明白,我不也一样明白吗可是我一个姑娘家都了解,父亲做错了事,如果儿子是个善良的人,就不该怪他的道理,您为什么就是要这么固执呢已经过了一年多,慕遥也算给您做长工了,您每天还让他做别人三倍的活儿,就算再好的身体,也会累倒的” “累死他活该,我倒是觉得奇怪,像他这种保护自己心爱的姑娘保护成那样,还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小子,你怎么就担心他比担心你自己还多,我真搞不懂,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单纯的丫头,说什么你跟他是见第一面就把对方刻在了心里,都他娘的是些风凉话”风拐子转头瞪着她,好像老爹在教训不争气的女儿。 “我说大叔,您这口气,怎么那么像我娘啊”邢定霜歪着头,惊异地看着那张留着几道伤疤的脸。 风拐子咳嗽了一声:“鬼丫头,我说话像你娘,你娘一个女人,说话也带把儿” “那倒沒有,可是” “呐,我现在清楚地告诉你,那个瀚澜国小子要娶大平人家的闺女,老子就瞧这种家伙不顺眼,看在你是我同乡的份上,行,我可以答应你,每周给那黑小子放一天假,不过,你得给我一字不漏地转告他,他要想娶你这大平国姑娘,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一,他能用你身上带的这把破剑打败我;其二,我害重病归天,否则,劝他趁早死了和大平人结亲的那条心,哼”风拐子还是如同以往一样骂骂咧咧地走出了院子。 真是古怪的人邢定霜在心里暗自嘀咕,尽管已经和这个拐脚老人相处了一年多,她却丝毫也猜不到风拐子心中究竟有着什么打算,有时候,她会不经意地想起身在蟾州的母亲,也许,冷星桓认为她已经死了吧可是如果母亲真以为她离开了人世,又是否会伤心落泪。虽然身在西海,偶尔会思念那个遥不可及的家乡,但住在风家过平静的生活,她的心情却比在蟾州时舒服、自在,她望着院中盛开的凤仙花,嘴角泛起一丝略带无奈的微笑,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或 许更希望自己做个土生土长的西海人。 “霜儿,我回來啦” 正在沉思中,熟悉的声音忽然传入耳际,她抬头一看,果见慕遥着上身从外走來,一面叫她,一面用布巾使劲擦拭身上不断滴落的汗水。 “天,瞧你累的,虎头叔都不让你们歇息吗”邢定霜看着他,眼中流露着担忧的神色,一年多过去,慕遥的身体虽然还如以往那样结实,却明显瘦了些,少女每次看到他因为过度的体力活而累坏的时候,心都像被针扎一样疼。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八章 同生之约(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慕遥摆摆手,朝她笑了笑,示意她不要太过担心,邢定霜深知他的想法,这个面目看來有点凶恶、其实心地善良的男子,从第一次给风拐子干活,就怀着一颗代替亡父归海崇浪对大平人忏悔的心,甚至想要代兄长归海慕远向大平人赎罪,好几次,她都忍不住要掉下眼泪,但慕遥从不因为苦力的疲累而向她抱怨,若是看见她伤心,慕遥一定会更加难受。 “霜儿,别为我担忧,刚开始在风雷帮干活的时候,我的确也抱怨过风大叔,但是转念想想,其实能像这样跟你在一起,又何尝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最起码的,除了风大叔之外,这里沒有人知道我是瀚澜国的王子,而你是大平国公主的身份,连风大叔也不知道,我们虽然几天才能见一面,总比那时远隔重洋好得多吧”慕遥上前搂住她的肩膀,一手扯着嘴巴,冲她做了个滑稽的鬼脸。 邢定霜看到他的怪样子,忍不住格格地笑起來:“快点把你的脸还原吧要是有天你变成了这个模样,我可不承认你是我的丈夫” “哈哈,你说丈夫,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幽幽岛拜天地的事,还算数啰”慕遥故意摇晃着她的身子,像个孩子般追问。 邢定霜羞涩地低下头,半天才推了他一把,轻声道:“慕遥,风大叔刚才对我说,从今天开始,准许每七天放你一天假还有,他说如果你能练好武功打败他,他就不会再干涉我们两人的事” “风大叔真的这么说”慕遥不禁惊喜。 “怎么,我说的话,你还不相信”邢定霜娇嗔道。 “不我,我是觉得太意外了,风大叔那个老古怪,顽固得要命,他竟然会跟你说这种话不过,他既然都那么说了,我就得赶紧趁着放假的机会好好练武才行”他一时像是激动过了头,就要冲去自己的住所。 “喂,你先别急着走啊” 邢定霜上前拉住了他。 “人家风大叔要你和他比剑,不是拳打脚踢,也不是抡大棒,你要是去找他,只能带上你送给我的那把惊雨剑” “什么比剑”慕遥惊得险些当场晕倒,风拐子是不是故意在耍他。虽然惊雨剑是绝世好剑,外表破旧,遇水则利,但他并不是擅长使剑的人,从前在瀚澜国,他最多也就只拿过隼喙刀,风拐子提出比剑,明摆着就是一个圈套,他不是沒有见识过那拐脚老人的绝招,一根树枝就把嚣张跋扈的白旗帮主魏三山打得差点爬不起來,分明使用的是极其精妙又威力无穷的剑法,反观自己,空有一身怪力,武艺却杂乱无章,上上战场打混战还行,但风拐子相比起洛承威之流,身手高了太多,且深藏不露,他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能接得住对方几招。 “慕遥,我大概明白你的心思,所以这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不是吗如果你肯答应我,我脑子里倒是记得一套剑法”邢定霜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悄悄凑到他的耳边。 “霜儿,你说你想把你爹留下的覆雷剑法传给我”慕遥一时竟怀疑起自己的听觉。 “沒错,你应该还记得吧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娘只教过我基本的武功,至于那些可以在战场上杀敌的剑法,都是我偷学的,所以全都练得不到家,其实说白了,也跟你的情况差不离,我爹留下的覆雷剑法,我曾经看三哥练过,招式倒是能一点不漏地记住,可我是个女孩子,力道始终不足以练习刚猛的剑法,所以沒办法成器,但是我想,以你的条件,应该很适合练那套剑法,因此” “不用再说了,霜儿” “慕遥,你” “我听你的,如果这是老天给我们的机会,我即使抛弃从前练过的所有武功,也要练好覆雷剑法,因为,我真的很想,很想用你父亲的剑法來守护你,相信我,不管时间有多紧迫,不管练剑对我來说有多困难,为了我们的将來,我绝对不会退缩”慕遥紧紧握住她的双手,眼神中流露着无比的坚毅。 当天夜里,邢定霜便找來纸笔,凭着惊人的记忆力,默出覆雷剑法的剑诀,悄悄交给慕遥,或许也算幸运,风拐子一向都睡得很早,并沒有发觉两个年轻人之间在互递“暗号”,就算他们有所动作,他也深知这两人不是他的对手,自然能悠闲地安心入眠。 而今夜的邢定霜,却在**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只得起身上院里散步,风家的大院近海,每个夜里,都能清晰地听到拍岸的浪潮声,忆起从前在皇宫的日子,她是那样向往着大海,如 今天天都可以接触到海,却仍像是少了些什么母亲和兄长的影子接连在脑中闪过,今后直到永远,或许她都只能遥望海天相接的地方,借以表达心中深深的思念了吧可是大海对面的世界,早已不是属于她的世界,她不禁问自己,若是就此和慕遥在西海过上一辈子,即使相依相偎,幸福之中,是否也会有些许的缺憾。 “霜姐姐,你沒休息吗”苑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潮。 “喔,不知道怎么的,今晚就是睡不着,所以出來散散步,对了,苑苑,你怎么也沒有歇息”邢定霜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八章 同生之约(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苑苑掂了掂手里的竹篮,笑道:“明天一早,爹爹要亲自带商团上七箬去,我在替他检查那些木雕和根雕呢刚好要回屋里去,不过,我今儿好像精力也挺不错的,你要是觉得闷,我倒是可以陪你转转” “谢谢你,苑苑” “别客气,我爹对你这个同乡那么好,我又沒有兄弟姐妹,早就把你当成姐姐了”苑苑灿烂的笑脸,仿佛夜空里明媚的月亮。 “其实我好像真的有很多事想问问你呢”邢定霜挽着苑苑的手臂,两人一同走出大院大门,來到海滩上。 “瞧你客气的,只要是我知道的事,你尽管问呗” “苑苑,风家的主人,就只有你和风大叔两父女吗我怎么从來沒有听大叔和你说起过你娘和兄弟姐妹呢” “原來你想问这个啊说实话,我娘去得早,连我都沒见过她的面,我现在的爹其实并不是我的亲爹,我亲爹叫水荣,是这个大院从前的主人,但那时候这里还不是大院,只是一座普通的木房,我们家是小商贩,听义父说,当年他遇难落入海中,也是被一只虎头鲸拾到,偶然带到西海,正巧被我亲爹所救,那时我娘正怀着我,后來娘因为难产,好不容易生下了我,却因此去世,娘死后,可能是爹太过伤心的缘故,他的身体越來越差,在我五岁那年,也病重去世,临终前,他将我托付给义父,也就从那时开始,我才发现义父虽然是个残废人,可头脑和经商的手腕都远远超出了我爹” “原來是这样可是风大叔就从來沒有告诉过你,他來到西海之前,是怎样的身份和背景吗”邢定霜继续追问。 苑苑摸了摸头,好像在努力回忆,但表情很快变作无奈:“我只是听义父说过,他从前有位很能干的夫人,还有两个儿子,至于身份,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他有时会一个人在夜里思念家人,但每次在那个时候看见我,他总说想也白想,反正一辈子都沒办法见面之类的话,咦,我说霜姐姐,你怎么突然这样关心起我义父來了,你从前不是都觉得我爹老折磨黑哥哥,看见他就板起脸的吗” “啊我我只不过是很好奇罢了,像风大叔这样的人,却那样精明强干,是谁见了他不都会好奇么”邢定霜尴尬地笑着,嘴角僵在那里,像是已经收不回表情,那个风拐子,看來果真不是等闲之辈,从苑苑的话,联想到风拐子平日里怪异的行事,她甚至觉得,这老人恐怕就是个落难的贵族子弟,可是就算是落难贵族,他好歹也在苑苑的亲爹身边做过下人,尽管如今过上了好日子,变成了当地的土霸王,还满口的粗话,但不知为何,她却并不会厌恶。 “姐姐,姐姐”苑苑见她想得出了神,赶紧推了她一把。 “哦,我差点儿忘记了,十天前,风大叔不是去了白旗帮一趟么,他回來之后什么话也沒跟我和慕遥说,那次到底怎么样了” “你问那个,哈哈,说出來会吓你一跳吧白旗帮现在已经成了我们风雷帮的分帮呢”苑苑笑得越來越开心,抓着邢定霜的手,就差还沒和她一起跳舞庆祝了。 邢定霜万分震惊,等回过神,她使劲晃了晃头,傻瓜,之前怎么一直都沒想到从苑苑这里打听风拐子的消息呢才不过一年多,风雷帮竟然把从前称雄海岛数年的白旗帮收入了麾下,这需要多大的能耐,昨日的敌人,今日的盟友,这不就是曾经冷星桓对她三哥邢定天所说的“政治”,风拐子,那个残疾老人的魄力和手段竟更大地超出了她的想象,他身上究竟还藏着什么谜团,一串疑问,充斥心房,海潮声渐渐模糊了 “风大叔,我是來找你比剑的” 轻风吹拂的海滩上,慕遥手擎在海水中浸泡过的惊雨剑,缓缓走到一块形状好像狮子的大岩石旁边,风拐子正站在岩石上面,悠哉游哉地朝海里扔石子打水漂,石子在浪花翻涌的海面上跳來跳去,慕遥似乎能看出他深厚的功力。 “小子,很快嘛,我以为起码要等上几年,你才会來找我挑战,沒想到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你已经拿着剑來到了我面前”风拐子走下岩石,似笑非笑,脸上的三道疤痕随着皱纹颤动,如鬼魅般可怖。 慕遥举剑走到他身前,正色道:“大叔,您不总说我是空有一身蛮力的傻小子吗但是霜儿却对我说,傻子往往会傻得硬要把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聪明人却在一开始就退了回去,连尝试都不敢试” “是吗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我怎么觉得怪别扭的,小子,别怪我沒有提醒 你。虽然我的剑是木剑,但并不表示就伤不了人,我劝你趁早做好死的准备,风大拐子老眼昏花,可能会失手,一剑就刺中你的心脏呢”老人的笑容越发阴沉,挟着海风的声音,仿佛头顶的一片天空都要被他脸上的黑云染成深色。 “不管您怎么吓唬我,您以为真的能让我知难而退吗大叔,如果您曾经也真心爱过一个女子,您很快就能知道,我用这套剑法和您对决,就是我和霜儿两人之间的约定,我必须遵守”慕遥的声调斩钉截铁,惊雨剑瞬间出鞘,闪动着蓝莹莹的光芒,和大海的蓝色交相辉映,剑尖渐渐指向风拐子眉心。 ... 第七十八章 同生之约(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另:在此敬祝大家元旦快乐,万事如意,牛气冲天, “不错嘛,从來沒有使过剑的小子,似乎也有个拿剑的架势了”风拐子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却仍未亮出腰间的木剑,只是双手合抱胸前,看着慕遥手中的宝剑,面上沒有半点明显的表情。 “大叔,恕我无礼了”慕遥手起一剑,就势朝风拐子拦腰劈去。 “剑作刀使,臭小子,还是学艺不精啊”风拐子哈哈一笑,突然身形一闪,沒等慕遥的剑锋沾到衣角,他已倏地绕到了小伙子背后。 慕遥沒料到这拐脚老人拿拐杖当左脚使,动作还快得如此惊人,他原本就不会使巧劲,只得借着蛮力把挥出的剑硬拉回來,往后直撩,用剑背撞开了风拐子的木剑。 “丑死了,哪有像你这么使剑的”风拐子看着慕遥举着一把宝剑,却到处砍來砍去,似乎在拼命想要使出真正的剑招,但无论怎么摆弄,他手里拿的都像是腰刀。 才不过几个回合,慕遥已经陷入苦战,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脑子里明明能记得覆雷剑法的剑招,平日里也抓紧每个空闲练习。虽然不算纯熟,也不至于施展不开,可是风拐子的动作实在太快,他猛然觉得,自己恐怕从出剑的一刹那,便已露出破绽,他一把宝剑在手,却奈何不了风拐子的木剑,反而对方的木剑好像有粘性一样,接触到惊雨剑的剑锋,并不正面去迎,而是一路用巧劲相抗,形势竟不自觉地走入了对手的步调。 “不行,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我先出手,却被他后发制人,该死”慕遥紧咬牙关,情急之下,见风拐子一剑当胸刺來,连忙将手中宝剑向前一推,就势往地上劈了个叉,右手奋起神力,剑锋疾沉。 “暮鼓晨钟”风拐子举起木剑将慕遥的宝剑荡开,忽然一惊。 破绽,有破绽,慕遥见对方突然迟疑,抓住时机顺势跃起,剑招骤变,剑光暴长,如浪潮一般,三剑连环,紧逼过來。 “排山倒海” 风拐子越发惊讶,慕遥却并沒听清老人嘴里在念叨着什么而此刻的他,终于能自然而然使用宝剑,连他自己几乎都不敢相信,直到风拐子被他刚才那一招逼得连续退了几步,他才豁然开朗,对了,这就是邢定霜让他学的那套绝世剑法,小伙子心中暗喜,紧逼不放,一时间要将剑法全数施展出來。 “喂,臭小子,咱不打啦”风拐子大声呼喊。 谁知慕遥反倒打上了瘾,见自己渐渐习惯了使剑,丝毫不想退让,只要能打败这个老人,他就能和邢定霜结为真正的夫妻,怎么可以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他一声大吼,长剑一抖,凌空出剑,竟使出覆雷剑法中最为凶猛的一招“雷霆万钧”,风拐子大吃一惊,只见慕遥手中的宝剑像是在瞬间变成了十几把,四面八方都是剑光,剑势夹杂着海风,宛如暴风雨中的滔天巨浪,铺天盖地袭來,他连忙往后闪身,右手朝前一送,就听得“咔咔咔”一阵裂响,脱手而出的木剑已断为几截。 “大叔,大叔您沒事吧” 慕遥根本沒想到这剑法杀着的威力如此之大,只怕老人有失,连忙上前想去扶住他摇晃的身子,冷不防风拐子举起右手:“啪”地重重扇了他一个耳光,双眼瞪得像铜铃,喷射着愤怒的火焰:“臭小子,老子扔了剑,并不表示就输给了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这套剑法是从哪儿学來的,快说” “是是霜儿教我的,怎么,您您不服气啊您可不要忘记您答应我的事,您的木剑断掉可是铁的事实,我不管,我跟霜儿的事,从今以后您不准再插手,我我今天就要去和她成亲”慕遥看着风拐子恶狠狠的脸,虽有些犹豫,但依旧壮了胆子,心中话不吐不快。 “你说什么你的剑法,是那个丫头教你的,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风拐子使劲扯住他胸前的衣襟,非要问个明白。 慕遥拗不过老人,却也藏不住话,只是这老人的反应也太激烈了,他就那么输不起,不,老人绝对不是他能战胜的人,就凭风拐子扯住他衣襟的那股狠劲,绝对不是因为不服气,好像是有别的原因。 “我不是说过打败你之后成亲,是我和霜儿两个人一条心的约定吗这套剑法是霜儿她爹留下的,她是女孩子,力道不够,沒办法练好,才让我练的我说大叔,您真打算不认账” “呸,沒见过你小子这么难缠的家伙,要成什么亲自个儿成去,不过你给老子听好,只要你们 俩还活着,就不许离开风家,你,还是得给我干活” 风拐子手中拐杖一横,慕遥那壮得像牛的身躯居然也被打了个趔趄,然而,小伙子不仅沒有生气,反而笑咧了嘴,他答应让他们成亲了,即使要一辈子留在风家做长工,只要能和邢定霜共结连理,任何事都已经不再重要,他站起身向风拐子深深鞠了个躬,手舞足蹈地欢呼着奔向了大海。 “这套剑法真是霜儿的老爹留下的,那么霜儿那个丫头,她难道”风拐子颤抖着身躯,眼中竟透出异样的光芒,几乎拿不住拐杖,而沉浸在欢乐中的慕遥全然沒有察觉。 ps:为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七十九章 母子异心(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政治、情感,原本毫无关系的两种东西,当由于某种原因而产生了必要的联系,亦会如利刃割裂皮肉一样,产生锥心之痛吗?因为痛到难以承受,人们才会想要走上一条足以逃脱政治的道路,但代价,却可能是满目疮痍。[万/书/]情与法,终究是永久也难以调剂的两味药,只会互相排斥,无法融合。◆ 邢徵抵达东海莆尾国时,已是次年春天。因身上带着邢定天去年派人送去的信函,他以外交使节的身份成功进入莆尾国境,在国师李虔的引领下,面见了国王严穆荣。 莆尾是一个长年以发展航海为主的群岛国,海上到处都能见到各种造型奇特的船只。邢徵为获取这个国家的造船技术,曾在前往东海前回过邢定天的书信,邢定天私下里给他派来一批随从,带去了大平国的兽皮、上等丝绸等贵重礼物。只是,邢徵和严穆荣的会面仅仅只有送礼那一次,之后都是李虔在负责接见他,不知国王心意究竟如何。 在驿馆中呆了十数日,邢徵觉得事情实在有些蹊跷,终于忍不住派出一名使者去见李虔。当晚,使者回到驿馆,面色却不太对劲,说话也有点吞吞吐吐。 “他们的意思,应该还是让我们在此继续游玩吧?” “大人,属下跟李虔谈话的时候,倒是觉得那个莆尾国王……胃口好像并不小。” “果然被我料到了,莆尾人跟我们谈话虽然始终是和颜悦色,但不过是在和我们耗费时日,他们和我国交易的诚意很值得怀疑。” 邢徵摸着下巴,沉默了片刻。 “李虔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国王并非无理之人,我国送去的礼物他们很喜欢,但他们的造船技术却是国内的秘密,除非……我国能答应同莆尾结盟,进而深化两国的关系,成了自己人,自然就好办事。” “结盟吗?那依他们看,要怎么个结盟法?” “这个……”使者垂着头,欲言又止。 “他们到底要什么条件,你倒是快说。”邢徵追问着他,越发觉得情况不对。 使者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回话道:“大人,属下说出来,您可别生气……李虔说,莆尾的太子已过适婚之龄,却还没有迎娶太子妃。国王的意思,是想跟我国和亲,他希望……希望我国能送去一位公主,嫁给他的太子做正室,有了这层姻亲关系,造船技术自然便能与我国共享……” “和亲……也难怪莆尾国会提出这种要求,看来这个国家的政策,也跟前霓月公国没什么两样。”邢徵哼了一声,咬住下唇。 “大人,您看这件事……”使者试探着问。 “让陛下答应和亲,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当年陛下的生母懿太妃娘娘,就是武皇帝的第一位嫔妃,也是纯粹的和亲。太妃娘娘在生陛下之前,已经夭折过一个儿子,后来鹤平发生变故,身怀六甲的太妃逃亡到山中,但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加上产后无法调理而逝去,甚至可怜。所以,陛下对与他国和亲之事非常厌恶,万一有一天发生当年那样的变故,嫁去的公主极有可能遭遇不测,陛下会非常懊恼。” “那大人您的意思呢?您赞成和亲吗?” 面对使者的询问,邢徵半晌也没有回答。过了良久,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想修书一封给陛下,去替我准备笔墨吧。” 这个傍晚,蟾州皇城的后宫异常热闹,所有皇亲女眷们都进了宣泽宫,参加太后冷星桓着手设办的家宴。 邢定天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宣泽宫,踏进庭院之际,看见一大群女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仿佛还有些不习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身旁的皇后奉雪吟也面带微笑,母亲竹姬怀中抱着乐宜公主华嫣,正用拨浪鼓逗弄孩子。邢定国那边,因为夕鸥的身份特殊,不能来参加家宴,于是让妹妹定玉抱了儿子忠升前来。这一幕幕,邢定天看在眼里,而此刻他却无暇去顾及这些,母亲突然开办家宴,他从一开始就感觉到宣泽宫中充满了不寻常的空气,邢徵前不久送来的信,令他极度不安。 “今日的家宴上,本宫就借着这个机会,跟大家宣布一件喜事。” 冷星桓微笑着,放下刚和在座众人碰完的酒杯。 “前几天,东海的莆尾国送来书信,将与我国结盟,国王为表示诚意,特地送来贵重的彩礼,希望与我国联姻。莆尾国的太子俊朗不凡,但年近而立,还未迎娶正室。因此,我国决定将一位公主嫁去东海成为太子妃,以同莆尾国永结盟好,一方面能发展我国和他国的海上贸易,一方面亦能使我国更加强大。” 席间一片惊讶之声,邢定国悄悄推了妹妹一把,“定玉,母后那意思,似乎是跟他国和亲呢,难不成要把你……” 邢定玉望着哥哥,哭笑不得,“把我嫁去东海?得了吧,定国,就我这模样,一上战场,连敌人都以为我是男的,你以为母后娘娘的头脑跟你一样简单?” 正在交头接耳,忽听冷星桓继续道:“本宫已决意,将延泰公主定珠嫁去莆尾,今日家宴之后,徐夫人就速速为公主做好准备吧。” 徐夫人和邢定珠母女惊得目瞪口呆,和亲,竟然是和亲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无疑震撼了她们。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最快最新章节,请访问【】请牢记我们的域名:.,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母子异心(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家宴在一片议论声中结束,静静的宣泽宫里,只剩下了冷星桓和邢定天母子两人。 “母后,您真的打算把定珠嫁到莆尾”良久,邢定天终于按捺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从前见过为娘跟你说笑么,我大平国适婚年龄的公主,只有定玉和定珠两人,定玉在市井间长大,生性豪放,像个男孩子,根本不能适应那些繁文缛节,你说除了定珠,又能嫁掉谁” 冷星桓将手搭在儿子肩膀上,缓缓说道。 “定天,我明白你的心情,因为懿妃当年的事,你对同他国和亲一直抱持着反对态度,但跟莆尾国结盟,这对我国來说意味着什么相信你和我一样清楚,我承认,我当时的确对邢徵有所误会,也惹得你不高兴,但造船技术是莆尾国的机密,若不借助姻亲关系,严穆荣是绝对不会把机密透露给我们,外交也是政治,那么就必须用政治的办法來解决问題,不是吗” “可是定珠是个从小到大都沒出过皇宫,现在突然要把她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实在” “越是身份高贵的女儿,越要有这样的觉悟,如果懿妃还在世,相信她非常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也绝不会反对” “母后” “定天,要彻底战胜瀚澜,巩固我国的地位,就算是亲人,你也该习惯舍弃而顾全大局,这才像一国之君,为娘不想你一再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邢定天怏怏地走出宣泽宫,却不知不觉來到了枫露宫门前,邢定珠就住在里面,想必徐夫人也在陪伴着女儿,可他是否应该就这样进去探望妹妹呢尽管和亲之事,更多是服从母亲的意思,但圣旨却仍然要他这个皇帝來下,他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是他亲手把这个三步不出闺门的妹妹推进了火坑。 “珠儿,别哭了,瞧你哭起來像什么样子,要是不漂亮了,怎么好意思嫁出去”寝宫之中,徐夫人正搂着怀里的女儿,一边苦口婆心地劝慰,一边心疼地抚着女儿的秀发。 邢定珠沒有回答母亲的话,只是依偎在母亲怀中,无声地落泪,邢定天沒让宫女通报,在窗外看见妹妹,仿佛得知要远嫁后,妹妹就憔悴了不少,苍白的面容,好像正在生病。 “孩子,娘知道你觉得很苦,可是身为公主,若遇到政治和亲,就必须面临这种命运,从前不是也跟你说过吗你不要以为娘心里好受,要把唯一的女儿嫁去远隔重洋的异国他乡,我又何尝能放心” 邢定珠仍不言语,母亲那番话,她早已听说过,但若是因为这样,就答应开开心心嫁去异国,除非她是行尸走肉,然而,她虽然从來沒有出过宫,却并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不论是哄还是逼,对她丝毫沒有作用,可是力量微薄的她,又能如何呢如今的大平国,是诚武太后的天下,即便是做皇帝的三哥说了,也丝毫不管用,哭过之后,她必须接受现实,就算真的要成为一个只有躯壳的活死人,也无法背离远嫁的命运。 “徐夫人,定珠”门外的邢定天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苦涩,缓步走了进去。 “皇兄您怎么來了”邢定珠猛然站起來,两只大大的眼睛含泪望着兄长的脸。 “对不起,定珠,我是个沒用的皇帝,我虽然能为国家出一点力,却连自己的妹妹也守护不了”邢定天握着妹妹的手,惭愧地垂下头去。 邢定珠摇摇头,擦干脸上的泪痕:“皇兄,这不是您的错,我明白,只是即将离开大平国,我舍不得您和母亲罢了,您放心,到了那边,我会遵从太后的旨意,作为莆尾的太子妃好好生活下去,尽快和太子生下王孙,像我这种柔弱女子,能为大平国做点事,史册上会留名的吧” 邢定天强忍住眼底的泪,不让它掉落,而妹妹的话,却令他的心不停淌血,当他回过神之际,手中已经多了一件东西,那是邢定珠封为延泰公主那天,他赐给她的一块白玉璧,捧着玉璧,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邢定霜的影子,他连续要亲手送走两个妹妹,自觉罪无可恕。 “皇兄,等到我们兄妹再见面的那一天,您再重新将这块玉赐给我吧”邢定珠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过了今夜,她就将为远嫁做好准备,她必须习惯,将这种为天下献出自己的方式,当成生命中的快乐。 三月十六日,大平国延泰公主邢定珠终于要在当天黄昏乘上张灯结彩的大船,踏上远嫁东海莆尾国的旅程,或许因为大平国是头一次嫁公主,这一日从清晨开始,蟾州城到处都是一片欢腾,大街小巷热闹喧哗,锣鼓声、号角声,吹吹打打,连市井间的雇工们也都放了假。 不过,邢定天却觉得有些意外,冷星桓原本是让送亲的队伍直接护送邢定珠过去,但突然改变了主意,命公主生母徐夫人也随同前往莆尾,今后陪伴女儿附近,住在莆尾都城汇州。 “太后这步棋走得可真是巧妙,别人不知道,以为是特别对公主的恩惠,才让徐夫人一起前往,但骗不过我的眼睛”竹姬站在奉胜昌身旁,似笑非笑地望着宫门前正在忙碌的送亲队。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七十九章 母子异心(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奉胜昌摇头叹息着:“阿竹,你不要这么说太后,当年她又何尝不是承受了更多的痛苦,她和武皇帝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因为政治,她主动让自己的丈夫娶了一个又一个侧室,我很清楚她鼓起这种勇气,其实有多难受,这次要把延泰公主嫁掉,她和徐夫人一样舍不得,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你以为太后心里真的会舒坦么” “所以说这就叫政治,太后对政治的理解,比你我都更深刻,不是吗徐夫人陪女儿一起去东海,其实根本就是为了尽快得到莆尾的造船技术,而多送上一个人质表达所谓的诚意罢了,但看在百姓眼里,他们只会因此而歌颂太后的恩德,却可怜了皇上陛下,即使我们吟儿现在还是皇后,又能如何呢如果不尽早生下皇子,恐怕庶子出身的忠升王子,真的会坐上储君的宝位吧” “阿竹,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奉胜昌连忙打断了妻子的话,看到竹姬沒好气地冲他翻了翻白眼。【无弹窗.】 忠义将军府上,谁都知道奉胜昌和竹姬是一对斗气冤家,夫妻俩也只当偶尔有冲突的谈话是无心斗嘴,然而,奉胜昌毕竟是冷星桓的义兄,且对这个义妹忠心不二,竹姬口中不提,心里却非常明白,自己的丈夫虽然顾及家中责任,但对冷星桓的那份感情依旧不同寻常,她与丈夫不同,曾是亡国郡主的她,十分了解所谓的政治,她希望丈夫能多些野心,能以外戚的身份掌握大权,可是即便奉胜昌因为妻子的煽动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精明的冷星桓也很快识破了其中秘密,临朝称制,限制邢定天的举动,皇帝的威望不如从前,加上奉雪吟生的是公主,冷星桓已然用这股无形的力量同时牵制了邢定天、邢定国和身为外戚的奉家。 早在仁帝统治年间,冷星桓身陷囹圄,却能利用邢定天击败仁帝邢定邦及其支持者,邢定天登基后,她转而带女儿定霜投身霜华治理水患,后來邢定天远征瀚澜国,冷星桓下密旨修筑半岛海城,在儿子失败后成功护卫了大平国海防,威望大增,加上她开始着素服,这一次又嫁邢定珠同意徐夫人陪同前往莆尾,这位太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为了最大的胜利者,只因她一次又一次不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很聪明地俘获了民心。 四月初,使者來报,邢定珠已和莆尾国太子完婚,国师李虔已经在与邢徵交涉,让邢徵和使节团进入他们的工地,学习先进的造船之法。 冷星桓正坐在宣泽宫的御花园中,一边轻轻摇着绘满红梅的折扇,一边惬意地品茶,蓝儿会意地拎着紫砂壶,见杯中茶水变少,迅速倒满。 “行了,不用再倒茶了,我想问你点正经事,回來的使者除了说造船技术的事,还和皇上谈了些什么” 蓝儿放下茶壶道:“听大殿的管事说,还问过延泰公主和莆尾太子夫妻感情的事” “那公主和莆尾太子相处得如何了” “听说那位太子很喜欢公主,至于公主那边,可能还需要适应一段时日,似乎是因为水土不服,公主刚到那边的时候,出过湿疹,但经过医官照料,身体恢复得很快” “难怪,邢徵这么早就进入了他们的造船基地,蓝儿,等一下我写封亲笔信,你去替我交给那个使者,让他往返途中尽量多带回公主的有关消息,也好更顺利进行之后的计划” “可是太后这些事仍然不能让陛下知道吗” “不是我不让定天知道,而是公主和徐夫人的情况,都是内命妇的事,即使她们身在远方,依旧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再说,定天就算知道这些,也沒有用处,但你得经常跟大殿的宫女、管事们通气,我的意思,你应该了解吧” “是,太后,蓝儿明白” 蓝儿点点头,站到了一旁,她跟了冷星桓已经十多年,因为太后对她有恩,她曾发过誓,一生侍奉太后左右,永不嫁人。虽然冷星桓曾有过为她安排婚嫁之意,却被她拒绝,而十数年來,看管了宫中的风风雨雨,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偶尔,她会觉得邢定天等人有些可怜,但她更加了解冷星桓,一个经历了太多苦难、失去所有依靠的女人,能令她继续存在于世上的,无疑只剩下了权势。 “对了,定天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呢”冷星桓又问。 “除了处理政事之外,差不多就只是玩乐,每隔两三天,陛下就会带着管事们微服出巡,有时候还会去艺伎院,但每一个地方,陛下都不会呆太久,听大殿的管事说,陛下是因为心情郁闷,每天又必须面对和莆尾国的交涉,才有些累,如果不能出去游玩一下,怕是会拖坏身子” “是吗”冷星桓眼中忽而透出一丝关切和担忧,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太后” “你等会儿出去的时候,吩咐一下宫女们,把前次大臣们给我送來的补品送给定天” “您依然很疼陛下,是吗” “不要胡乱猜测,我只是想起当年眼看着定邦过世,不想再看见定天也那样罢了”冷星桓说着,起身拔剑,在一棵大树下挥舞起來。 各色的花瓣随着霸风剑的舞动,在空中纷纷扬扬,蓝儿垂着头,悄悄地叹了口气,便提了茶壶,朝宣泽宫外走去。 ... 第七十九章 母子异心(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娘娘,皇后娘娘” 奉雪吟用完晚膳,正要去嬷嬷那里看女儿华嫣,不料还沒走出宫门,就听见外面传來宫女急促的呼喊声,她赶紧到门前去看,却见两个管事扶着邢定天,摇摇晃晃朝这边走來,还沒到近前,一股酒气已扑鼻而來。 “陛下,您怎么了”她担心地奔上前去,捧起邢定天的脸,手指触到的皮肤滚烫滚烫。 扶着皇上的两个管事愁眉苦脸:“娘娘,请恕小的们罪吧小的们已竭尽全力阻止陛下不要饮酒,却终究不敢违背陛下的命令” “行了,快点把陛下扶进去,巧眉,你马上去叫人准备醒酒汤”奉雪吟一面让管事们将邢定天扶进她的寝宫,一面吩咐贴身侍女。 巧眉很快将醒酒汤端了进來,奉雪吟亲自为邢定天灌了下去,醉醺醺的他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嬷嬷晨露告诉她,皇上的身子已经不要紧了,她才让宫人们都退回各自的岗位,醉眼朦胧的邢定天望着他的皇后,似要哭,又像是要笑,视线始终沒有移开她的脸颊。 “陛下,定霜和定珠的事让您很难受,臣妾都知道”她轻轻抚着他的额头,仿佛在安抚孩子,若是邢定天面对她,心情能稍微平静,她也会感到欣慰。 “皇后啊你以为我真的喝醉了吗笑话就那些酒,能灌得醉我” 邢定天缓缓抬起头,左臂搂住她的身子,让她的头倚在自己肩膀上,苦笑道。 “沒错,定霜不在了,定珠又远嫁东海,我心里很难过,但是,最让我痛心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是母后如今的大平国,哪里还是我邢定天的国家,外面的人开口闭口,议论的全都是诚武太后,雪吟,你看到了吧现在的我,到底有多么窝囊,呵” “臣妾我可以帮您做什么吗”奉雪吟沉默了半晌,忽然低声问出一句话。 “你说帮我,你怎么会”邢定天有些惊讶,身躯不禁颤抖了两下。 奉雪吟擦干眼角的泪痕,微笑道:“臣妾的父亲虽然是母后的义兄,但臣妾自从和陛下大婚以來,早已认定了是邢家的人,陛下有多么不甘,作为您的皇后,又何尝不会感同身受,在这个皇宫里,就因为臣妾的身份特殊,才不容易被母后娘娘的人盯上,不是吗” 望着奉雪吟坚定而深情的目光,邢定天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妻子的双手,事到如今,他能真正相信的,除了他这位贤淑而睿智的皇后,还能相信谁呢如果天不让他离开皇帝的宝位,哪怕竭尽全力抓紧最后一根稻草,他也想试一试。 春日的市集,仍如往常一样热闹,不论是开店铺的大商人,还是各地背着包袱來來往往的游商,都满面春风地挤在街中,热火朝天地叫卖。 “我说,海慧,我去上茅房,把我的铺子顺便给看一下行不” “行,你快去快回” 刀具摊前,一个身材壮实的小和尚一边用砂纸擦着刀刃,一边朝隔壁的棉布铺子看了一眼,当了差不多两年的游商,他觉得自己根本已经不算是一个出家人,但回去山里又能怎么样呢山里那座小庙里,只有他和师父两人,三年前师父坐化了,他跟无家可归沒什么两样,师父临终前曾告诉他,他虽然从小就在山里长大,但并不属于尘世之外,倒不如还俗的好。 从清晨等到中午,他满以为自己能等到那个卖菊花的小伙子來,可明明是约定好见面喝茶的日子,那个人却始终沒有出现。 “小和尚,这些都是你卖的刀具吗”正在沉思之际,小和尚耳边忽然传來一个声音,抬头看时,摊子前蹲着一个妇人,正向他询问。 “是,施主需要什么样的,小僧这里的刀具品种繁多,可任意挑选,试用后觉得不够锋利,大可找小僧退换就是” “我想买下你所有的货” 那妇人脸上露出微笑,小和尚却异常吃惊,这妇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怎么会想要买下他所有的刀具,莫非是为什么贵族府上办事的。 “怎么,你不相信我能买下这些” “不,小僧看您的穿着,应该來自大户人家,只是您身边沒有带随从,小僧怕您搬不动这些沉重的东西,才想着替您送到府上” “你这小和尚还挺热心的,也好,就让你跟我走一趟吧不过,这些刀具很重,你一个人真能搬动吗要不我多找几个人來”那妇女有些不大相信。 小和尚挂起念珠,找來一个大麻袋,将所有的刀具全都包好,放进袋子里,将麻袋往背上一甩,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扛到了肩上:“走吧” 一路上,那妇人领着小和尚,过大街,穿小巷,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路,才來到一处府邸前,将货物放到地上,小和尚举目望了望府门上的牌匾,只刻着“雪苑”两个字,他连忙念了几句佛,看这大院的名字,主人十有是女人,可令他甚为不解的是,既然主人是女的,为何会买下他如此多的刀具。 “小和尚,累了吧进院里來歇歇” 那妇人递给他一条手绢,忽见他脸上一滴汗水也沒有落下,还是满面轻松惬意的笑容,仿佛毫无疲惫之容。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七十九章 母子异心(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你这孩子的身板儿真是好,扛着沉重的货物走了这么远的路,看你的脸色,还跟在市集的时候一样那么好呢你先在这院里等等,我去通报了主人,一并把钱给你” 妇人说着,便朝堂屋那边去了,不一会儿,她重新來到院落中,说是主人要亲自见见这小和尚,让他去堂屋一趟。 小和尚一头雾水,踏进堂屋的那一刻,望见坐在太师椅上的人,猛然惊呆了:“施主您,您不就是那次那次” “陛下,既然您要找的就是这个小和尚,那么奴婢先告退了”那妇人向座上的人鞠了一躬,应声退下。 小和尚还在目瞪口呆,他清楚地记得此人的面庞,可听那妇人称呼他为“陛下”,压根儿沒想到这个青年就是大平皇帝邢定天,即便是现在,邢定天正对他微笑,他仍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不敢相信吗” 邢定天站起身,笑着上前伸手搭住他的肩膀。 “这里是皇后在宫外的别苑,朕此次微服前來暂住两日,除了想和皇后出外透透新鲜的气息,也想再见你和那个卖菊花的小伙子。虽然这次沒有见到那个人,但看到你,朕依然很高兴,你不用觉得拘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朕就不是皇帝啊” “小僧惶恐,陛下”小和尚连忙行礼,眼珠不安地乱转,直到邢定天携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对面之后,让侍女端來茶水,他才稍微自在了一点。 “市井间的情况如何,可以告诉朕吗”邢定天并沒有一开始便直接说明自己的意图。 一问到市井间的情形,小和尚已显得不再那样拘束,一面想着,一面回话:“小僧是不定期和游商团队來去大平国各郡县的,似乎是因为有半岛海城的防御,瀚澜军沒有再來侵扰,百姓们的生活都还算平静,对了,今春一到,民政司便下发了上等稻和棉花的种子,农机具也由国家统一改进,保证手工制造业顺利发展,也让他国见识到我国正在更加迈向强盛,这些,都是陛下的功劳,不是吗” 邢定天见小和尚的神情中藏着兴奋,心头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关于国内的发展,他这个皇帝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这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冷星桓提出的政策,他只不过是进行了朱批而已,加固海防,同时不忘发展农业、手工业,他又如何能比母亲想得更加全面,他的双手不觉微微颤抖,原本想要和母亲作对,但听到这些消息,他却要怎么跟她作对呢一个对儿子严苛的母亲,偏偏爱民如子,为天下布了福荫,倘若自己要成立直属组织,形成和母亲相对抗的势力,即使能让冷星桓下台,但王室一旦纷争四起,受苦的只有无辜的百姓。 “对了,小和尚,朕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有那个卖菊花的小伙子,你跟他是不是很熟” “小僧法名叫做海慧,那个卖菊花的人姓姜,双名瑾天,小僧和他算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因为不能安分于现下的生活,所以喜欢跟着商团到处游走,了解世事,原本他和小僧约定今日见面,不知怎么的,他好像來不了” “原來如此,那么,你是不是会武功,我看你那时磨刀的动作很利落,又听侍女说,你一个人扛着刀具到了这里,丝毫也沒有感到疲累呢” “陛下见笑了,小僧不过是跟着先师学过些三脚猫的功夫,全当防身之用” “那岂不是太可惜了,朕看你年纪轻轻,见识却不浅,武艺应该也不弱,那个卖菊花的小伙子,也有他的优点,朕真的很希望,你们两人能发挥出全部的才干,助朕一臂之力,像你们这样的人,的确也该为了这个国家成为朕的臣子才是” “陛下” 海慧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光芒,仿佛凝视着夜中明月一般,视线竟无法从邢定天的面庞上移开,一时忘记了规矩,猛然想起,才重新低下头去。 “陛下,小僧何德何能,您如此抬举小僧,告知要将小僧和姜瑾天这种身份卑贱之人委以重任,实在惶恐” 邢定天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太过担心:“身份再卑贱,只要拥有才干,为何就不能委以重任呢当年朕在归冕郡身为靖王的时候,手下门客大都是布衣出身,朕就是不想这个国家在发展的同时,却浪费了埋沒于世间的人才,当然,朕知道这对你來说很唐突,因此,朕不会勉强你,你大可在见到你的同伴之后,和他详谈一番,再决定答复朕的问題,若是考虑清楚了,可送信來此,皇后 会负责告知朕,朕相信你们能给出一个完满的答复,所以,会耐心等待的” 海慧在此沉默了良久,终于离开,目送着小和尚远去的背影,邢定天眉梢轻轻扬起,站在身边的奉雪吟知道,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期待,同样夹杂了矛盾,或许,那位久居深宫却在无形中操纵一切的太后,此时也在沉思吧他如此想着,或许,母亲探寻的,也是天道之理,只是,两人皆为了这个国家,方式却注定不能相同,因此,才有了抵触,才有了异心,往后的日子,到底该如何迎向大同,谁都不得而知,人,仅仅是生命,绝不是神明。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章 烽火前奏(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人,不过都是平凡的,即使身居最高的位置,心底也存在着无法形容的孤单,而孤单和寂寞到了极致的时候,必须用一些东西來填满,若那种东西不是单纯的七情六欲,那么,必定是权力和野心, 当邢定天还在着手于暗地里招贤纳士的时候,冷星桓已和邢定国、邢定玉兄妹前往南海边关。给力文学网 登上雄伟的海城城楼,冷星桓时而眺望远方,时而俯视城下,脸上泛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笑容,听守将林时宇、洛承威禀报,说是瀚澜军虽然经常前來骚扰,但总是无功而返,她会心地点点头,在这种时日和情势下,只要能发挥海城的作用,抵御敌军,也就足矣,至于那些背地里说什么“身为后宫,竟插手军事前來巡城”之类的话,她只是一笑置之,因为她非常清楚,即使某些守城的将士无法服气,却也奈何不了她。 在海城巡视了大半日,一些将士已经感到疲累,实在难以置信这位太后连喘息也沒有喘息一声过,一路上,冷星桓这里那里指指点点,道出的都是不足之处,而同时下令犒赏功臣,连两位守将也提不出任何反对意见,这里守城的将士,大多是年轻一辈,就连从前的老兵,也沒有一位是冷星桓当年的直属部下,对诚武太后在军事上深谋远虑、雷厉风行,他们仅仅是听闻而已,并沒有亲眼见过,可这一次,他们似乎有种奇怪的预感,冷星桓之所以前來边关,就像是要亲自指挥军队一样,作为皇帝的邢定天能同意吗 然而,抱着忠升跟在邢定国身旁的归海夕鸥,心中却充斥着不安,自从忠升出生之后,面对各种关于这孩子可能成为储君的传言,她从沒感到过高兴,甚至有些害怕,成为邢定国侧妃的那天,冷星桓那无奈而又犀利的目光,她至今还记忆犹新,因此,她一直不敢离开丈夫,也不敢让儿子离开自己。 天色已晚,夕鸥刚把忠升哄入睡,交给乳娘抱到隔壁的房间里,同邢定国一起睡下,便听见外面有人來报,说是太后驾临。 “母后娘娘深夜驾临,夕鸥惶恐”依照着大平国的礼节,夕鸥怯生生地对着冷星桓行了个大礼。 “既然无法习惯大平国的规矩,说话跟动作都如此别扭,你又何必勉强自己” 冷星桓让她平身,坐到上座。 “夕鸥,你是个聪明人,今夜我为何会到你这里來,想必你应该知道分,不是吗” “您会下旨进攻瀚澜国,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可母后认为,现在的归海夕鸥,还有那种能力像从前一样在皇室掀起波澜么,母后的智慧远在我之上,若是我轻举妄动,恐怕首先遭殃的就是忠升,所以我根本不敢冒这种险”夕鸥心里忐忑,表面上仍然故作镇定。 冷星桓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起來:“在你们这些后辈眼里,我似乎不是狮子就是老虎啊不过有一点,你的确沒有说错,瀚澜国若是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会成为我大平国永远的祸患,但是,作为瀚澜国公主,你是归海慕远的亲妹妹,同时是我的儿媳妇;归海慕遥虽然和我女儿定霜一同葬身流沙,我却还当他是我半个女婿,所以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让瀚澜国消失的办法并不是只有战争,我这个人向來的作风,都想要尽最大可能避免流血,伤了无辜的人,对两国都不好” “您想让我回去鸣海一趟,我劝您还是不要抱希望,那时我嫁给定国,就已经发过誓,永远都不会再见我母亲伊梨和大哥” “那么,你就制作出一幅详尽的瀚澜国地图吧” 从窗缝吹來的海风,吹得烛火轻轻摇曳,地板和窗纸上映着婆媳两人长长的影子,宛如自然的、会飘摇的图画。 夕鸥苦笑着吸了口气,冷星桓竟然要她画出瀚澜国的地图,这要求听起來尽管并不过分,但她面前坐着的这个女人,毕竟是指挥第一次潍岛战役让她父亲归海崇浪当年全军覆沒的可怕人物。虽然,仅仅只是要一份地图,她也难以想象,对方得到地图之后,会演变成何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听定国说,你是因为你的母亲和归海慕远的关系,加上慕遥的死让你痛彻心扉,才对那个国家产生了绝望,可看你迟疑不决的样子,你的心里对那片国土,似乎还存在着最后一丝感情吧这件事,我可以让你考虑几天,相信你能给我一个圆满的答复” “您说我能给出圆满答复,您觉得我会那么做吗”夕鸥有些惊讶。 冷星桓站起身,拂袖走到门前,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 她一眼:“我不是说过吗你是个聪明人,为了不让你变成罪人,不让瀚澜国变为一片血海,你一念之间的决定,将主宰整个瀚澜国的命运” “您难道觉得瀚澜国一定不是大平国的对手” “你沒事的时候,不妨自己去海城下看看,那城楼下的土地和墙根的红色,都是被什么东西染上的,知道海城修筑的意义是什么吗是铁和血,然而让这座铁血海城建造起來的人,不是皇上,也不是我,正是你的好大哥,,归海慕远”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章 烽火前奏(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夕鸥的心猛地跳了两下,当她回过神时,冷星桓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她还是头一次听这位婆母和她说了如此多的话,而当年父亲的死,她不禁开始不自觉地产生了怀疑,脑海中,浮出一张狰狞的面孔,那个人就是被母亲伊梨当年救下的鬼君,归海崇浪之所以进攻大平国,似乎正是那人仗着伊梨的权势,暗地里煽动了他跨海远征,而归海崇浪死后,多年來,归海家三兄妹只记得父亲和邢家的仇恨,但似乎都忘记了那个直到如今还沒见过其真面目的、來自大平国的国师。 “莫非当年潍岛的战役,从那时开始阿爹就已经被那个家伙骗了,鬼君到底在大平国的时候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样的人” 她沉默着、思索着,月光从窗前悄悄泻进屋内,映着房中人苍白暗淡的脸庞,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异样的味道,静谧而诡异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三年,便从指缝中溜走,而这三年对于邢定天來说,却显得格外漫长,他觉得自己和老天做了一场重大的赌注,但结果丝毫沒有获胜,反而失败得比他想象中更加彻底。 早在三年前,也不知是谁监视了他的行动,冷星桓竟发现他暗地里和皇后奉雪吟一同前往别苑,名为“透气”,实际上是在悄悄建立自己的一帮实力,自从那天过后,他几乎是被母亲软禁在皇宫中,等到“自由”之后,小和尚海慧和卖菊花的姜瑾天都不知所踪,最坏的想法,他觉得那两人很可能已经遭到了变故,或许就是冷星桓派人下的手。 然而,还沒等他做好下一步准备,冷星桓已经借临朝称制的机会,将朝廷重臣大部分重新委任,废除中书令一职,设置国务、军务、刑令、财政、民政、建业、礼艺七司,除军务司之外,各司设置尚书,均为正二品官职,因为邢定天曾经犯过战败的大错,冷星桓请出当年邢震洲留下的覆雷剑,决定亲自负责军务司事务,所有大将都直属她的麾下,明眼人都能看出,诚武太后此举便相当于掌握了全国三分之二的兵权。 邢定天全然沒料到母亲的强硬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自己虽然还能调动三分之一的兵力,但大臣们对冷星桓都畏惧三分,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从前所有的威信,尽管政务还是由他处理,可一个连兵权都无法全部掌握在手中的皇帝,他觉得自己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国家的君主,身为国君的他终究沒能斗得过冷星桓,不过此刻若是继续和母亲强行争斗下去,对他沒有丝毫好处,他明白母亲的意思,总有一天,那位太后要对瀚澜国再次发起攻击,但用什么样的方式,他仍然毫无头绪,其间,只有一件令他感到欣慰的事,便是邢徵从莆尾国派人送來了信函和一些书册,上面记载了各种制造先进战船的方法。 “太后驾到” “母后”听到外面宫女的禀报,还在假寐的皇帝猛然坐正了身子,本以为母亲又要板着脸來见他,但意外地发现,这次前來的冷星桓,竟是满面春风。 “定天,为娘听说你这两天气色不大好,特地让御医开了些滋补的药,记得按时服用” “怎么母后突然想给孩儿送滋补药”邢定天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冷星桓微微一笑:“为了纳嫔妃,身为皇上的你自然应该调理好身体,不是吗” “纳妃”邢定天惊得睁大了眼睛。 “娘知道你不想纳妃,觉得对皇后不公平,为了皇后,你也从來沒有放纵过自己去**幸宫中的宫女,可是已经三年了,雪吟只生下了嫣儿一位公主。虽然你从來沒有过问这些事,我却多少能猜到你心里在意的是什么外面关于立储君的流言太多,尤其是提到定国和忠升的那些言语,让你觉得很反感,所以,我思量了许久,才决定给你纳妃,只是一位妃嫔,身为皇帝,延续后嗣,同样是你的义务”冷星桓语重心长地向他解释。 邢定天望着母亲认真的脸,哭笑不得,他本來以为母亲操控了朝政,已经不会再在内命妇的问題上多费心思,会全权把后宫之事交由奉雪吟处理,谁知一切都是空想罢了,他甚至很想直接告诉母亲,若是真想立忠升为储君,大可不必为他纳妃多费周章。 “我早就有预感,你听到这话,会是这种表情,但你为何不问问为娘,是要选择什么人成为你的新嫔妃,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母后的旨意,孩儿还有反对的余地么,您的意思,我自当遵从,如果皇后也同意,我沒有任何意见” “虽然你有抵触的情绪,我却还是要先向你说明,这位嫔妃 是娘亲手为你挑选的人,她叫龙琪,是你的表妹” “龙家的表妹,怎么会是她呢她不是从前您想指给定国的人吗”邢定天大吃一惊,顿时从宝座上站了起來。 冷星桓望着儿子的表情,沉默了一阵才道:“不敢相信么,琪儿原本被我选中,是要成为定国的正妃,但定国和夕鸥已经生下了忠升这个儿子,到现在你认为定国除了夕鸥之外,心里真能容得下别的女子,会心甘情愿去和琪儿诞下后嗣”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章 烽火前奏(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年轻的皇帝闭口不言,目光斜斜对着桌台上的茶杯。 冷星桓又道:“定天,娘明白你心里怨娘不择手段,是个狠心的母亲,可娘却不是个黑白不分的人,当年定邦和你、直系和旁系之间的争斗,我不想这种情况再在宫中重演,忠升就算将來再出众,他的父亲也是旁系子孙,他母亲的故国更是即将要和我军开战的瀚澜,如果忠升果真成了储君,大平国皇室必乱无疑,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才是” “因为这样,所以必须由我來娶龙家的表妹,一方面为了后嗣,另一方面利用表妹身上的烈洛血统和您的血统牵制住惠太妃娘娘和定国一家人” “看來你并沒有忘记,你是我一手出來的孩子” “您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我有一天可能会反过來对付您啊”邢定天脸上忽然泛起一丝带着苦涩的冷笑。 冷星桓替他倒上一杯热茶,放到儿子面前,抬头笑道:“你有邢徵这样忠心的臣子,带回莆尾国的造船技术,不也是你的功劳吗虽然你可能不清楚到底是该敬我还是该恨我,但有一点你应该了解,人不是神,无论多长寿的人,总有一天也会倒下,和这个世界挥手作别,而你,能否耐心等到为娘离开的那一刻呢孩子,我真希望,你能在某个恰当的时刻找到合适的理由,亲手把我这个母亲推到远离你的地方” “我答应您,这个月内就娶龙家的表妹,由我亲自赐封”在母亲转身之际,邢定天高声应允。 冷星桓回眸一笑:“那么,准备给她的封号,你会如何定度” “正一品,封号为和妃” “和妃” 邢定天坚毅的目光,落在冷星桓脸上,他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山般,岿然不动,语调却透着劲力:“对,就是和字,为了将來的安定、和平,我希望和妃进宫之后,能为我生下长子” 在冷星桓的安排下,蟾州皇宫中很快举行了皇妃入宫的嘉礼,龙骏彪和孟靖儿护送着女儿龙琪,千里迢迢从辽渊來到京城,参加了嘉礼,尽管在众人前露面的时间并不长久,但所有來参会的烈洛族人,诸如惠太妃兰格等人,全都震惊万分,而龙骏彪夫妇只在蟾州呆了四天,给女儿交代了些话,便低调返回辽渊。 然而,蟾州的一切,对于新进宫的和妃龙琪來说,一切既陌生又新奇,冷星桓每年都要去辽渊拜访过平民生活的龙家,自然熟悉这孩子的性情,但这个新嫔妃在宫中所表现出來的种种,却让皇后奉雪吟和宫人们都摸不着头脑。 “蓝淑仪,请您还是去劝劝和妃娘娘吧” 蓝儿每次路过新建丹桂宫,都会听到宫女们无奈的请求,这次走进花园也不例外。 龙琪坐在石桌前面,身边放着一大堆杂草,她咧着小嘴,似乎很有兴趣地将那些草摆弄來、摆弄去,编成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一双手弄得脏兮兮的,她好像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宫女告诉蓝儿,和妃最近迷上了这活儿,今天从清晨开始,一直到下午都在玩弄这些乱七八糟的杂草。 “和妃娘娘”蓝儿走上前去,轻轻唤了一声。 “蓝淑仪”龙琪天真地抬起头,放下手里的活儿,眨巴着眼睛望着对方,但见蓝儿的脸色有些严肃,她又抿着嘴缩起了脖子。 蓝儿瞧见她的怪样子,不禁笑了:“您怕奴婢又带训育嬷嬷來让您学习宫里的规矩么,请娘娘放心,奴婢此次前來,并不是想要斥责娘娘,而是想陪您一同编编这些东西” “是吗你也喜欢编草”龙琪不由有些惊喜。 蓝儿点点头,很快就开始让她教自己编草,见龙琪对她的防备减少了,她试探着悄悄问:“娘娘,最近陛下会來您的寝宫吗” “会啊陛下每隔三四天,就会來我这里一次”新皇妃回答得非常干脆。 “那陛下和娘娘的感情怎么样呢” “挺好的,陛下每次來我这儿,都觉得很轻松、很快乐,因为我会弄很多有趣的玩意儿,跟他玩得可开心啦” “有趣的玩意儿,难道陛下來丹桂宫,就是和娘娘做编草这些事”蓝儿惊讶地追问。 龙琪压根儿沒注意到她的表情,一边埋头编草,一边稀松平常地道:“当然了,陛下说他从來沒有遇到过像我这么能让人开心,又会弄那些玩意儿來逗人开心的女孩,他每当累了的时候,到我这里來转转,保准第二天就会精神百倍” 蓝儿越听越不对劲,连忙凑到她耳边,低声问:“娘娘,陛下來您这儿,除了玩这些,真的从來沒做过别的事,就连晚上也是玩这些” “蓝淑仪,你的问題好奇怪”龙琪这才发现情况不对,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蓝儿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担忧,将声音放得更低,问起有关宠幸之事,龙琪听罢,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差点就吓得站了起來,旁边随侍的宫女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一个个暗地里捂着嘴巴偷笑,这个新皇妃外表虽然是个成年人,内心却根本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她心想。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八十章 烽火前奏(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龙琪嫁进皇宫已经一个月,却连宠幸究竟是什么都还不能理解,恐怕身为皇帝的邢定天也拿她沒辙,更令蓝儿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两个年轻人,在新婚之夜,居然是用橘子皮、桃核这些东西下了一夜的烈洛土棋。 “太后,这样下去,到底该如何是好”回到宣泽宫的蓝儿,向冷星桓说明了一切,心里甚是焦虑。 冷星桓似乎丝毫沒有因为邢定天与龙琪沒有合房的事产生强烈反应,仍然在茶室里掺她的茶,右手举起紫砂杯子,轻轻摇晃了几下。 “太后,奴婢不明白,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蓝儿,你犯不着去为他们操那种心,我请皇后颁布后宫拣择令,选了琪儿入宫为妃,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琪儿那孩子一直跟她爹娘住在辽渊,思想很单纯、很天真,就是因为她的这种清澈、干净,才足以吸引定天,琪儿她不是亲口告诉过你,定天并沒有冷落她,而是常常去她那里么” 冷星桓放下茶杯,浅浅一笑。 “给他们一点时日吧这两个孩子的事是急不得的,不过,我相信定天那时对我的承诺,而且,同样相信他和琪儿能生下皇子,定天那孩子的魅力,可是从來不输于他的父亲啊” “您又想起武皇帝了”蓝儿不经意地问出这句话,但问过之后,发现自己似乎不该提起太后的伤心事,赶紧鞠躬赔罪。 冷星桓缓缓摇了摇头,沉默不语,脸上却情不自禁飘过一片幽怨,最后变成暗色,沉淀在无奈的笑容之中。 的确,蓝儿说得一点也沒有错,多年來,她虽然为国事操劳,却从來沒有一天不会想起邢震洲,她时常会想,如果邢震洲还在她身旁,她是否就不会这般劳累,所谓坚强的女人,心中都有最脆弱的地方,英名远播的诚武太后,最大的遗憾,却是自己不能活得像个正常的女人,更加不能被儿女所理解。 蓝儿认为,这恐怕是冷星桓一生中最大的悲哀,可是偏偏谁都无法挽回局势,时光,始终在向前迈步,从來沒有后退过。 风,斜斜地从窗棂吹进偏殿,邢定天坐在宝座前,不时翻阅着手里的书卷,廷议刚刚结束,殿中剩下的臣子只有太尉奉胜昌、淳王邢定国、南雁公主邢定玉和从边关回來不久的洛承威,他们每个人面前放着装帧相似的书卷,仿佛都是同一系列。 自邢徵将这些关于莆尾国造船技术的书籍运送回來后,邢定天虽然和冷星桓仍有小冲突,更多的时候却愿意暂时忘记那些,专注于新式战船的制造,之所以留下这几名臣子,是他愿意相信他们,即便身为外戚的奉胜昌,也不会因为私底下的事而胡乱对战斗建言。 “陛下,现在让臣等和您这样研讨新战船战术,真的合适吗”洛承威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邢定天抬头望着他的脸。 “三年前,太后便派出了梓将军前去巨鹘,在这期间,听说他也给太后写过书信,据说最近几天就会回到都城,恕臣斗胆,陛下是否应该等梓将军回來之后,再让他也参与到研讨中來呢” “承威,这小子”奉胜昌忍不住在后面推了他一把。虽然洛承威比他父亲洛猛要细心,但有时候难免也会不分场合说出不恰当的话,关于冷星桓和梓央改之间的來往,他就算不参与到其中,也多少知道那两人之间通信的内容是秘密,甚至是不该在这种时候被邢定天明白的事。 谁知邢定天并沒有因为如此要责怪洛承威的意思,反而平静地道:“太尉不必介意,朕能了解你担心的是什么如果朕和母后的关系真的那么僵,应该就连和妃都不会纳入宫中了吧既然这样,还是言归正传,关于梓将军,他奉行的是母后的旨意,和我们的研讨沒有直接联系,等他回來之后再加入进來,也不是什么难事,朕此刻想知道的是,众卿对莆尾的造船技术有何看法” 洛承威道:“臣认为引进莆尾的造船技术,非常可行,陛下和各位大人请看这幅构造图,莆尾的船只不论游船还是战船,都是用枞木制造,每只船,不论大小,船舵为一,桅杆却为二,可以随意竖立或者倒下,船身壁上涂的不是我国常用的松香,而是麻和树油的掺和物,绝对不会透水” “那么抗击风浪的能力呢”邢定国在旁问道。 “淳王殿下,臣知道您所担忧的也和陛下一样,因为琰州合战的时候,我军正是由于战船不如敌军耐风浪而遭到了失败,但请看莆尾的船只,它们不仅桅杆能够随意起放,还可以张十二面风帆,只要顺风调帆,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危险,再者,这些船体是三层硬质木板,水密隔舱有十三个,甲板一到四层,所有的结构都是用铁钉钉合的,根据臣当年和先父出海的经验,相信陛下也看过家父所绘的瀚澜战船简易图纸,臣以为,这比起瀚澜的战船,已经很明显地体现了其优越性”洛承威胸有成竹地解释着。 邢定天和众人不禁有些惊异,从前,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洛承威有诸多缺点,经验不足,但这个小伙子每次从边关回京,都有显著的蜕变,或许是父亲殉国、邢定霜遇难,让他克服了自身的缺点,性格也变得坚韧,此次他说的话,大家自然而然已听了进去。 第八十章 烽火前奏(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承威,依你的看法,难道莆尾船相比起瀚澜船,主要的缺点就在这几点上” “是的,陛下,瀚澜的战船,改进的几乎都是形态,但内在方面,不知是为什么应该继续改进的地方,他们却只完成了一半,像是设计船只的人突然死亡一样,令人不解,不久前,林将军在海城截获一批敌军战船,臣都仔细查看过,那些战船仍然是单桅、双帆双舵。【风云阅读网.】虽然有甲板,但抗击风浪的能力绝对比不上我们现在看到的莆尾船,莆尾船行在海面上,无风的时候,可以使用大型的橹,由八至十个橹手操纵即可,而且这种船舶的载重量远大于瀚澜船,不仅海军能发挥优势,陆军战士也能加入其中,协同作战,如果我国能造出大批莆尾船式的战船,再根据具体情况加以改进,在海上直接战胜敌人,不是不可能” “很好,朕已经下旨按这些图样重新制造新战船,船送往南海边关时,就由你负责加以改进,今日你就先回去再研究准备吧”邢定天欣慰地点点头。 “多谢陛下” 洛承威领命后,邢定天宣布散会。 最后一个出去的是奉胜昌,纵然他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冷星桓,但邢定天毕竟是他的女婿,他亦不得不欣赏这青年皇帝的镇定自若,那孩子确实抖擞了精神,当年邢震洲的影子,仿佛又回到了眼前,冷星桓虽然严厉,但她想要看见的,应该就是这样的儿子吧他的嘴角泛起微笑,信步朝宣泽宫走去。 “太后,太尉大人來了”每次看到奉胜昌來到宣泽宫,蓝儿心里都觉得格外惬意,只因冷星桓只有在面对这位义兄的时候,好像才会笑得比较开怀。 奉胜昌见蓝儿笑吟吟地接待他,知道冷星桓最近的心情应该不错,然而,当他走进宣泽宫御花园的那个瞬间,周围的空气却仿佛一下子都凝固了起來,他望着园中的客人,顿时目瞪口呆。 庭院中坐着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正和冷星桓把酒对酌,老人回头,正对上奉胜昌的目光:“怎么了太尉大人是不认识老夫了么” “您您不是武老将军吗您怎么会”奉胜昌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老人熟悉的声音,他永远不会忘记,天寿将军武兆康,如今应该已经年过九旬,竟还如此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炯炯的目光,眉宇间的英气,当年的风采丝毫不减。 “奉大哥,武将军此次上京,是特地來探望我的”冷星桓让宫女搬來一张椅子,请奉胜昌坐下。 奉胜昌看着两人神秘的表情,原本精明的他,却也看不出冷星桓和武兆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二十年來坚守巨鹘领地、和京城只有书信往來的老将,此番突然上京,还直接來宣泽宫求见冷星桓,事情绝不只是单纯的探望那样简单。 “太尉大人”老人伸出满是皱纹的手,在他面前晃动了几下,打断了他的思潮。 “老将军,您还是叫我胜昌吧”奉胜昌对于老将的这种称呼颇觉得别扭,武兆康毕竟是曾经指导过他剑术的人,这声“太尉大人”听起來难免有些生涩。 冷星桓在旁笑道:“武将军,奉大哥说得对,在我这里不用拘礼,他每次來看我,还叫我星桓,叫皇后吟儿的,对了,我想奉大哥一定觉得很奇怪吧其实武将军之所以上京,是代表央改來的” “代表央改,那央改怎么沒有回來”奉胜昌越发惊奇。 武兆康停顿了片刻,摸着长长的白须,缓缓地道:“央改那孩子最近去了山里找他师傅,要过些日子才会回京,不过,他这三年來和我是常在一起的,为了和我一同研制某种火器,他的身子骨越來越不好,他去山里找觉先大师,并沒有跟我说明理由,我想十之是想请大师为他治病吧” “央改病了,将军之前为何都沒有告诉我,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找我师叔莫非连巨鹘的大夫也治不好”冷星桓心头猛然一震,奉胜昌也惊得站了起來。 武兆康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本我答应替那小子隐瞒,尤其不能让太后知道,可那种事情,我这张嘴怎么能守得住秘密,一个月前,我亲眼瞧见央改吐过一次血,后來去过梓家,问及那小子的病情,他爹告诉我,央改的无名病恐怕是家族隔代传下來的” “难道是那种病” 冷星桓突然想起当年在巨鹘设计营救年幼的仁帝邢定邦时,曾亲眼见过梓博鸿的长子央真,而央真和他的儿子阿荣都是脸带病容、面黄肌瘦,所谓的隔代遗传病,她在流浪旅途中已听说过,唯独遗传之病,是让连宫里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恶魔。 “怎么会是央改,不,这不可能” “太后,起初老臣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但回头想想,央改那小子如今都三十多岁了,为何始终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想成亲,还会为这种事大吵大闹呢或许,他早就知道家族中有隔代遗传病这回事,脾气才会那般古怪,因为连他自己也无法肯定,那种病会在何时发作啊” 武兆康说着话,声音越发哽咽,转头之际,禁不住老泪涟涟。 “所以,那孩子才会拜托老臣替他上京,他其实是想在弥留之际为大平国做最后一件事,他三年來呕心沥血,最终发明研制了一种能在水下使用的奇异火器” ... 第八十一章 剑指南国(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决定暂别故国,重新踏上征途的呢?海的彼岸,或更远的地方,大概有许多人想要征服的东西吧。(.)当城头挂起血色旌旗的刹那,茫茫的蓝色海洋,仿佛也被染成了深紫。想要海水逆流,想要让滔滔的浪花淹没心底的昏暗,只为换来明日的亮彩,我渴望着,一直都在追寻那个难以触及的梦。◆ 蟾州皇宫中,每日照例人来人往,没有人会注意到行色匆匆的宫女和管事,而皇后奉雪吟的侍女玉容,悄悄混在御膳宫女群中,迈进了大殿。 邢定天已经有三天没上朝了。原本属于皇帝的朝堂,早就变得名不副实,身穿素服的冷星桓虽然坐在西首的侧位,说话却比一国之君来得更有分量。年轻的皇帝觉得,倘若硬要跟母亲一同上朝,他恐怕更心寒,且不说母亲的决策究竟是对是错,君主的权威荡然无存,对他来说就像是扼杀了他一半的灵魂。 直到在送御膳的人群中看到了玉容,他才遣走了旁人,让玉容站到他的对面。“你快告诉朕,皇后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必须要禀报?” 玉容朝四下里望了几眼,放低声音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从太尉大人那里听到消息,说是前次武将军来访太后,虽然不知道究竟要商讨什么事,但其中传来一个噩耗。” “噩耗?” “娘娘说太尉大人的脸色很不好,似乎是三年前去巨鹘的梓将军身患绝症,可能……没多少日子了。” “梓央改身患绝症?” 邢定天顿时吃了一惊,右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宝座的扶手。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难道武将军特地上京来见母后,就是为了这件事?朕再问你,武将军回大墚去了吗?还有,皇后她知不知道当时母后的反应如何?” 玉容想了想道:“听娘娘说,太后好像非常担心梓将军的病情,甚至想亲自去巨鹘探望梓将军,可是后来被太尉大人和武将军劝住了。武将军如今正住在太尉大人府上,倒是太后,最近几乎天天都要上太尉府,究竟是为了什么,皇后娘娘也不清楚,大概是商量什么秘事,连竹夫人都闭口不言。”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玉容得令离开,邢定天撩起长长的锦袖,擦了擦鬓边的汗水。连奉雪吟都打听不到事实真相,着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冷星桓早就猜到他会和奉雪吟通气儿,故意留下武兆康在太尉府,还特地亲临太尉府和奉胜昌密议,分明就是在试探他的反应。果不其然,皇后送来的“情报”,只不过沾到一点皮毛,根本没有任何重点。 “陛下,掖庭派人来了,请问您今晚要移驾哪位娘娘的寝宫?” 门外管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刚叫了声“进来”,抬眼一看,管事已经走到他面前,手里捧着装着后宫牌牒的锦盒。 “怎么多了八个牌子?朕记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多的后宫吧。” “陛下,请恕小臣多嘴,您的记性还真是不好呢。前次太后命皇后娘娘下达后宫拣择令,虽然只有和妃娘娘是太后亲发的牒纸,封为正一品夫人,还有八位可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都被封了从三品至正六品的内职。” 听罢管事的话,邢定天才猛然想起那日拣择后宫之事。那天,他只觉得奉雪吟为难自己给他挑选后宫,一直对他的皇后怀着一份歉疚,但刚好在玉容离开之后,管事紧接着便送来翻牌子的锦盒,不像是巧合。 “婕妤赵氏,登州……美人王氏,凤潭……良人李氏,梓京……梓京?”邢定天本来漫不经心地翻着牌子,目光忽然定在了其中一块上面。 “陛下,您今晚是要这位李良人侍寝?”管事会意地询问。 “知道这李良人叫什么名字吗?” “回陛下,她的闺名叫做琢君。” “行,今晚让她来大殿就成。” 邢定天干脆地下达了旨意,管事见皇上似乎很是高兴,连忙捧着锦盒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雪吟,我该如何感谢你呢?邢定天站在窗棂前,望着奉雪吟处所的方向,微微闭起眼睛。 之前翻牌找出的那位名叫李琢君的良人,正是他当年还是靖王的时候,在梓京服侍过他的一名侍女。尽管他那时和那个女子之间并无任何特殊的关系,却知道李琢君从进入王府时便爱慕着他,她的姿色并不算出众,却温柔善良,深得器重。不想奉雪吟竟暗地里派人让李琢君入了皇宫,他总算明白了皇后的用心良苦。也许,他不仅要宠幸这位李良人,还要和其他几位后宫多亲近,若要从母亲手中重新取回失去的权力,拥有更多的子嗣,尤其是皇子,才会获得最后的转机。 转眼过了数日,邢定天最近轮番去新嫔妃处过夜的事,在皇宫中自然被传开来。冷星桓似乎并没有觉得异常,只道是儿子为排解心中的烦闷想泄泄火,加上梓央改的病情令她颇是担心,已无暇顾及。 然而,冷星桓着实感到了疲累,这两天,她没有再微服前去太尉府,变成了奉胜昌来往宣泽宫。纵然是讨论夏日征讨瀚澜国之事,但近来武兆康没有随同前来,奉胜昌一入宫,就是大半日,难免惹来宫人们胡乱猜测,不过有蓝儿盯着,没有人敢乱嚼舌根罢了。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最快最新章节,请访问【】请牢记我们的域名:.,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剑指南国(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奉胜昌深知冷星桓的性情,独身一人的她绝不可能安坐在宫中,像端贤太后齐淮礼和孝仁皇后崔北屏那样过闲适的生活,从武兆康处得知梓央改已病入膏肓,偏偏不能前往探望,也许连师弟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倘若邢震洲还在世,她大可不必有所顾虑,抽身离宫一趟,可是前线、朝廷、后宫的担子全加在她身上,奉胜昌每次看见她微带苍白的脸,都是心如刀割,二十年前那阔别许久的冲动,不觉涌上心头,他无端觉得,自己渐渐对竹姬产生了难言的愧疚。 这天,他又是黄昏后才回到府邸,竹姬只是出來给丈夫换下外衣,好像连茶也懒得吩咐下人送上。 “阿竹,是不是我这些天沒能多陪着你,你怨我了”坐在卧室的**前,奉胜昌轻轻携起妻子的手,低声问。 “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胜昌,就算你是太后的义兄,定霜叫你做大舅舅,可你和太后见面的时日,也该有个限度才好吧” 竹姬沉默了一阵,无奈地撩开他的手,叹息着半闭上眼。 “阿竹,难道你也听了什么闲言闲语,说我和太后之间” “我明白,我们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连吟儿都生了乐宜公主,我是不该怀疑你对我的忠诚,可你毕竟不是那时年轻气盛的你,是当朝太尉,皇上的岳父,而太后孀居多年,她心里有多痛苦,我也是女人,我能理解,但**门前是非多这句话,并不是只有老百姓才会说,你一个大男人,在后宫里一呆就大半日,还关起门來说事,别人怎么看暂且不管,就算你真沒什么但太后现在的心很脆弱,你可以保证她” “你怀疑太后”奉胜昌顿时惊觉,忽地站起身來,直盯着妻子的脸庞。 竹姬见丈夫此等模样,睁圆了双眼:“你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太后是不是真的向你表露过她的脆弱,把你暂时当成了过世的武皇帝” “你都胡说些什么太后她是那种人吗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奉胜昌沒料到妻子会越说越离谱,一头走出卧室,紧紧地把门关上了。 连续几个晚上,奉胜昌都沒有进过竹姬的房间,独自在书房歇息,身在皇宫中的奉雪吟并不知道此事,今日,年轻的皇后只是看见父亲和武兆康又进了宣泽宫,她却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告知邢定天。 冷星桓的气色仍然和前几日一般不算太好,但还是坚持着接见了他们,她斜倚在躺椅上,蓝儿站在一旁为泡茶,宫中尽管只有四个人,也像是在开小廷议。 “南海边关昨日传來情报,说是央改研制的武器试验成功,本宫打算亲征瀚澜,任命武将军为兵马大元帅,至于奉大哥,我要你留守蟾州,用我亲自授予的令牌协助皇上和群臣,保证国内的安定,当然,也包括关注央改那边的情况” 虽然冷星桓说话的语气不如平日那般有力,奉胜昌却依旧能听出几分强悍,她的意思,即是要他顺带监督邢定天的举动,而且,她似乎极度信任他这个义兄的办事能力。 “臣谨遵太后懿旨,不过武将军他” “胜昌,你还怀疑老夫年老不中用了吗要是不相信,咱们大可以去教场比试一次”武兆康听出奉胜昌的意思,摸着胡须笑道。 冷星桓随之点头:“奉大哥,我这次之所以重新起用武将军,就对他的实力有十足的把握,你大可不必担心,老将军现在的身板顶得上好几个壮汉” 沒等奉胜昌回话,武兆康已起身拱手:“太后,老臣这就告退,先一步赶去南海边关准备” “星桓,这到底是老将军他怎么就这样走了”奉胜昌望着武兆康关上的那扇门,不禁愣在了那里。 正在纳闷之际,他忽然听见身后传來冷星桓温柔却隐藏着担忧的声音:“奉大哥,自从震洲过世之后,我就沒让你再上过前线,怎么你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呢我在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时,从來也见不到他们最后一面,震洲、猛子、霜儿、央改难道你还想让我再冒一次失去你的危险” “星桓” “我可以依靠的人,已经只剩下你了,奉大哥,只有你了” 冷星桓站在窗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侧面对着奉胜昌,看不清她的神情,而那语调的无力感,却听得奉胜昌心痛。 &nbs p;连日來,太尉府比从前安静了不少,奉胜昌和竹姬仍旧持续着冷战,他似乎也完全沒有重新回到卧室过夜的打算,他非常清楚竹姬的脾气,竹姬生性傲气,即使心里服气,嘴上也死不承认,原本听别人说的“吵吵闹闹才叫夫妻”,如今的他仿佛已经对这个沒了兴趣。 冷星桓的影像,总会在夜里浮上脑海,自从那天之后,见不到她的日子,奉胜昌内心就会不自觉地充满痛苦的煎熬,而每当他想要和竹姬讲和时,竹姬偏偏要反复提起往事,只因为妻子不识趣地硬要揭他的疮疤,尘封在心底多年的那份感情就不可控制地变得越发强烈,那天,他差点一时冲动上前搂住了他的义妹,可是此时的他已经不能保证,当再次面对那样的冷星桓时,自己会不会真做出什么荒唐的举动。 ... 第八十一章 剑指南国(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左一个星桓,右一个星桓,你们这种不分尊卑的举动,早就带给我不祥的预感了,如果不是为了吟儿,我祖竹绝不能容忍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自己丈夫的心,奉胜昌,不等你休了我,我先离开蟾州” 阿竹阿竹你为什么要这样,一想起竹姬那些刺耳的话,奉胜昌便觉得他们夫妇之间的距离一天比一天远,他本以为妻子会想办法紧紧抓住他,沒想到却成了竹姬要主动提出和他分开的情景,在这种折磨下,他已数不清自己究竟捱过了多少日子,而就在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之际,宫中传來一个惊人的消息:良人李琢君怀孕了。 消息一传开來,整个后宫经历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沸腾,李琢君怀了皇室的后嗣,很快被邢定天亲点为正三品淑媛,赐宅邸丰荣宫,当日,邢定天和新贵人便去拜会了冷星桓,之后又去万福宫拜见了端贤太后和孝仁皇后,齐淮礼很是欣喜,说是她与崔北屏要为皇上及新贵人祈福,希望李贵人能诞下皇子,还特地举办了家宴。 家宴之后,冷星桓遣散众人,要和齐淮礼单独一叙,当晚月色正美,齐淮礼亲手沏好香茶,让宫女送到冷星桓面前,轻轻拂袖揭起盖碗的边沿。 “劳烦大嫂亲自为我沏茶,真是不敢当” “星桓,你就不必跟我客套了,你曾经不是说过,就着月色品茶闲谈,乃是人间美事么”齐淮礼微笑端起茶杯,忽而叫來宫女,在宫门前添了一盏纱灯。 “明月当空,大嫂还觉得不够光亮”冷星桓的茶杯刚碰到嘴唇,不觉放了下來。 齐淮礼微微扬起嘴角:“我以为你觉得不够光亮呢” “大嫂以为我心中不快” “难道不是吗虽然我已经不想插手再管后宫的事,但李贵人怀孕,对皇上和邢家的江山社稷來说都是喜事,你在家宴上却连笑也笑得那般不自在,莫非怀孕的那个人不是和妃,让你失望了,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李贵人这次究竟会生下皇子还是公主,谁也不得而知,听皇上说,他同和妃的感情也沒有任何问題,和妃虽然贵为一品夫人,却始终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那种事急不得” “大嫂,你又在跟我打哑谜了”冷星桓无奈地叹了口气,喝下茶水,但无心品尝味道。 齐淮礼摇摇头:“为什么每次一说起有关皇上的事,你总是这样的态度呢星桓,我明白你心性好强,也有自己的打算,可是这次前來万福宫的你,脸色显然比从前差了太多,纵然你还保持着三十多岁的心性和容颜,但也毕竟已经年过半百,像我这种闲人,身子骨都觉得不如从前,你不服你的年纪,又能如何,如今的你,既要处理国事,又要管辖后宫,你的精力果真能保持永远的旺盛吗如果震洲和定霜还在,看见你这个模样,他们会有多心疼,你想过了么” 冷星桓听了齐淮礼的话,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捶打了一下,不由得低下头去。虽然她非常清楚,齐淮礼的话是在反对她独揽一切大权,同时操控朝廷和后宫,但那些话却果真触到了她的灵魂,的确,她很累,早在很久以前,她就是在用这种变相的疲惫让自己的心灵获得满足,而此刻她的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听我一句,信任皇后,把后宫全权交给她管辖吧雪吟是个贤惠的好孩子,如果连她都失去了自己的地位,太尉不就会随之渐渐失势吗听宫人们私下里说,现下内外对立忠升为皇储的呼声越來越高,万一李贵人生下的是公主,而和妃还沒有怀孕,时局将会变成怎样” “罢了,大嫂” 冷星桓起身背对齐淮礼,面向着天上的月亮,就这样沉默了良久。 “这一次,算我败给了你,你自从置身事外之后,我的心事的确很难瞒过你的眼睛啊” “不,只是因为我跟你一样,也是嫁入邢家作为正室的女人罢了”齐淮礼轻轻闭上双眸,如水的月光照着她安静而淡定的脸庞。 冷星桓侧过头,低声道:“所以,我确实应该听你的,先留住我这条命,即使有一天忠升真成为了皇储,我也能好好那孩子,好,后宫的事,从明天开始我就交给皇后,但我已经决定留下奉太尉在蟾州,最好在我亲征瀚澜的时候,不要收到后宫有异常动静的情报,大嫂,看在你面子上给皇上和皇后的机会,只有一次而已” 半个月后,冷星桓亲自前往南海边关,出征瀚澜,已成定局。 海城的城楼上,高高挂起了书写着草体“诚武”二字的巨大旌旗,迎风招展,猎猎有声,身着素服的冷星桓,在军中异常显眼,名义上武兆康是兵马大元帅,她只行监军之职,但军中谁都知道,重大的决策,还得交给太后决定。 军营中,士兵们七嘴八舌唠叨着,似乎对冷星桓的亲征并不太满意。 “喂,你们还不睡下,太后不是说过从明日起,练兵的时辰要改到四更进行点卯,不许任何人误时,误了头卯就要杖责吗今儿不早点歇息,明天怎么办” “太后,我们的元帅是武老将军,你们有亲眼见过太后带兵吗要说亲征,也该是皇上出马,太后只不过是监军罢了,我可沒想过改掉老规矩,太后就算真那么厉害,她也始终是个女人,这一仗究竟能不能打败敌军,还不一定呢” ... 第八十一章 剑指南国(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话可不能这么讲,前次我听林将军说,女人虽然看起來不咋的,但在世上起码能做上七分主,尤其是位高权重的女人,你们看现在的太后娘娘,首先,她是武皇帝的正室大妃,跟惠太妃娘娘的身份就是天壤之别;其次,她來边关之前还主理着后宫;再者,她是过世的懿妃娘娘亲自指定的当今天子的继母,皇上对她差不多是言听计从,太后就是这种能把三股力量合成一体的女智者,恐怕我们的军队,早就让她在背后握住了命脉,难道你们不觉得是这样吗” 大伙儿聊來聊去,意见依然无法统一,等到更声响起,便都睡下了。 第二天四更时分,练兵场上果然开始了新的点卯,当洛承威站到场中的时候,看见城头上一身白衣的冷星桓,心里也不自觉地一惊。 “武将军,你看,这人似乎沒到齐啊”冷星桓微侧过头,朝武兆康故作平静地道。 武兆康点点头,好像非常清楚她的意思,手中令旗一挥:“林将军,洛将军,马上清点人数,报上误卯者名单” “是”林时宇和洛承威领命,带同副将开始点数。 头卯、二卯,直到三卯的鼓声敲过,军队里陆续出现了一些初來的身影,误了头两卯的士兵们,见副将们只是记名,元帅并未发话,心中暗喜,有人更是干脆低声和同伴咬耳朵:“放心,老将军是给太后做做样子罢了,不会真罚我们,要是这一罚,不就少了十几二十人打仗” 谁知就在此刻,城楼上猛然传來武兆康洪钟般的声音:“太后有旨,今日凡误卯者,不论兵将,误头卯,重打四十;误两卯,重打八十;连误三卯者,定斩不饶” “什么” 城下一片惊呼,误卯的兵将们还沒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已经被人拖出了阵列,一个个按倒在地,先前的侥幸心,一时间全吓沒了影儿,大喊“太后饶命”。 冷星桓沒有回话,只是朝武兆康使了个眼色,城楼上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当晚,林时宇和洛承威进大帐求见,身披白色斗篷的冷星桓正和武兆康在瀚澜国的地图上指点着,旁边放着两杯茶水,好像沒有人喝过,看不到冒出的热气,多半已经放凉,洛承威想要门前的卫兵禀报,林时宇在后轻轻拉了他一把,不料武兆康刚好抬头看见,朝两人挥挥手,示意让他们进來。 二将拜见了太后和元帅,沒等他们开口,冷星桓先放下了手中的地图,微微扬起眉梢:“你们來这里,是为了早上的事吧” 林时宇原本还想阻拦,年轻的洛承威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话,上前拱手道:“太后,请恕微臣斗胆,今日早上的点卯,您严惩了误卯的兵将,大家私下里都在议论纷纷,似乎对您的处置方法心怀不满” “如果想要打败瀚澜这个强大的对手,军纪就要比从前更加严密,只能加强,绝不能松懈”冷星桓平静地回答。 洛承威又道:“臣明白,但是对连误三卯的士兵直接处斩,臣等觉得颇有些可惜,如今的海军,都是好不容易才训练成的,太后,对于初犯者的处罚太过严厉,臣只恐会招致众多的反感” “承威,你曾经在宫中当差多年,本宫的脾气,你不是不清楚,既然我能严惩违反军纪的兵将,就已经考虑到了一切后果” “恕臣愚昧,臣实在不懂您的意思” “武将军,你來告诉他们好了” 冷星桓朝武兆康吩咐了一声,让随同前來的蓝儿叠起敌军地图,走进了后帐。 武兆康摸着白胡子,细心地向二人解释道:“你们怎么还沒明白呢出征瀚澜国,本就是太后精心布置的一个周密棋局,归海慕远和他那个叫鬼君的国师阴险狡诈,就算敌国探子进不了我们的军营,也有办法买通军中的人,在外面得到风声,因此,我们的海军只要有大的动静,十之五六成的可能会走漏出去,太后这样做,不仅是为了整顿军纪,更是想让敌国探子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我们的主力军方面” “莫非太后另有打算,她从一开始就沒想过利用海城和海路的行进,而是别的”林时宇较为细心,听罢此言,不觉猜到了几分。 武兆康放低声音,点了点头:“今天太后斩首的究竟是些什么人,我想到现在,你们应该也心里有数了,太后在大平国的权威性,早已到了不可动摇的地步,只有不了解大平国内情形、还一味和敌人内通的家伙,才会在这种事上同太后作对,其实,太后只是用我们的主力海军作为幌子,淳王殿下和南雁公主随后就会赶到,等你们率主力海军先行接触敌人,太后将亲自主导之后的战局,到那时,我们的新式武器和新战船就能派上用场,如果顺利,还可直捣敌军大本营,,鸣海” 林时宇会意地应了一声,沒有再问,洛承威虽然还有些一知半解,但见林时宇已经默许,只好闭上了嘴巴,而此刻的他更加好奇的是,冷星桓在亲征的过程中,到底还有哪些让人意想不到的策略,一个远离战场多年、长居深宫的太后,对这场仗到底心怀几分胜算。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一章 剑指南国(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他们已经走了吗?” 外面重新安静下来的时候,帐后传来冷星桓缓慢而低沉的声音,白发的老将回应了声“是”,便见太后从后帐再次走出来,坐到桌台前面,喝了一口凉茶。[万书/。_anshulou_co,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女子无悔(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一个失去希望的国度,究竟还有沒有为它存在的必要,多少个黑夜,宛如行尸走肉般渡过,偶尔望见海上的星光,早已变作暗淡,不管是多美丽的花朵,即使多么不舍,亦总要直面即将让自己从枝头凋落的那个季节,哪怕那一季并不是秋天,而是应该繁花遍地的时刻人若能重生,我期待,变作海浪尖上的一点雪白, 大平南征军前中军已先行数日,后军依然行进得十分缓慢。给力文学网 重新看到辽阔的大海,大伙儿几乎都很是兴奋,归海夕鸥的心绪却越发忐忑不安,且不说原本与邢定国指婚的龙琪成为和妃,她则有了这个无可奈何的理由从侧妃变成了淳王正妃的身份,忠升更是令她操心,自从忠升出生起,她就觉得自己不在儿子身边,儿子恐怕就会遭遇意外,为冷星桓画出瀚澜国地图之后,她更是一步也不想离开孩子,这次的南征,冷星桓将她与邢定国分开,又让邢定玉在旁护驾,原本她以为可以让小姑子替她做点什么诸如探听消息之类,谁知邢定玉奉太后的旨意,正是要看住她,以免其中出现怪异举动,夕鸥的心凉了半截,可她仍然猜不透,她已经献上了地图,为何冷星桓对她的警惕性丝毫沒有放松,除非 “忠升乖,别哭了好吗阿妈知道对不起你,但是阿妈向你保证,万一出了什么事,阿妈就算自己死,也会保护你的,别怕” 她颤抖的双手抱起因为海浪颠簸而哭泣的儿子,把孩子放到软席上躺下,哭声渐渐平缓了些,夕鸥回身去取那边的水壶,却见邢定玉正站在船舱口,似乎是刚到。 “嫂子,母后让我送來药材,以备不时之需”邢定玉手上提着两包草药,放低了声音走进舱來。 “定玉,你虽然叫我作嫂子,心里是否也真把我当成你嫂子呢” 夕鸥坐回卧席上,用一种不满的眼神盯着小姑的脸。 “药材这种东西,母后竟然要你这个南雁公主亲自送來给我,我是不是也该托你向她问候一句,说多谢她老人家隆恩” 邢定玉听她的口气不对,擦了擦额头,到她对面坐下,从袖中掏出一个卷轴,放到夕鸥面前。 “这不是我献给母后的瀚澜国地图吗”夕鸥望着桌台上那件东西,不禁睁大了眼睛。 “嫂子,我定玉是生性鲁莽,可我还能分辨公私,于私來说,你当然是我的四嫂,不过这张地图,是母后要我和那些药材一并带來的,母后只想知道,这张地图为什么会有缺失,究竟母后在这地图上发现了什么我也沒听她或是别人说起过,但她告诉我,嫂子你应该很明白她指的是哪里”邢定玉一面展开地图,一面平静地回话,根本沒因为夕鸥那些刺耳的话和她生气。 夕鸥的心跳得厉害,邢定玉提到“缺失”二字,她已然惶恐不安,无草滩的破绽被发现,精明的冷星桓果然让人來兴师问罪,难道她又要向那位太后妥协一次,不行,如果这次妥协,她将失去所有的一切她凝视着那张地图,手心中暗暗冒出冷汗。 “你怎么了嫂子,母后她在等着你回话呢” 邢定玉的声音终于让夕鸥回过神,她眼角的余光朝旁边已睡熟的忠升悄悄看了一眼,用力咬住下唇,沉默了片刻道:“定玉,我从前的确喜欢为难别人,这一次,看在你这个小姑的份上,我就不让母后头疼了吧你回去就这样告诉母后,我沒有必要去补上某几处死地,我能交出这张地图,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忍让,我归海夕鸥的确嫁入了大平国邢家,但我若是倾力帮助大平人去摧毁我的故国,即使我死,也绝不做让后世唾弃的千古罪人” 夕鸥那日的一番话,在不喜欢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的邢定玉听來,即使带着委屈,那低沉却愤怒的语气,无疑带了太多抵触和挑衅的意味,对于这位“四嫂”,邢定玉很想夕鸥的行为规矩一些,让冷星桓渐渐对她产生好感,而不是因为她越來越气,不出所料,当她把夕鸥的原话禀报给冷星桓时,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结果。 冷星桓当日并未明确回话,也沒让夕鸥前去见她,但就在第二天,夕鸥发现自己所在的那艘大船上,整个船舱被一群穿着重铠的士兵围了个严实,她一气之下,险些冲出去和那些士兵拼命,船舱中突然传來儿子的哭声,当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忠升的时候,她除了回去保护好孩子,别无他法,此刻,她不免对中军的丈夫产生了担忧,冷星桓用这种方式來软禁她,分明是把他们母子当作人质,唯恐邢定国轻举妄动,那么,一旦邢定国真有了不寻常的动静,他们一家十之会遭遇意想不到的 灾祸。 “定玉,一会儿替我传令下去,后军自明日起,加快行军速度,从双池,,梧州,,勒南的方向开近鸣海城外的无草滩” 大船舱中,冷星桓让邢定玉坐在自己旁边,仔细在地图上比划行军路线。 “母后,您说什么您的意思是您要亲自率军前往无草滩”邢定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错” 冷星桓干脆地回答着,重复指向地图上的几个点。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狼涵在此敬祝大家小年快乐,合家欢乐, ... 第八十二章 女子无悔(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昨天我接到武将军的中军送來的情报,根据沿路的渔民所讲,双池,,梧州,,勒南这条海上路线,是前往无草滩最短的捷径,沿路的海岛,他们大部分已经和我军达成了良好的关系,并且有大批渔民主动充军,只要通过这些领域,从南便可直达琉璃湾,接近无草滩,这样一來,我们的后军足可以和中军同时从不同方向进攻鸣海城,一条明路,一条暗路,必须将归海慕远和鬼君之流一网打尽” “可是母后,这个” 邢定玉见冷星桓略带兴奋的表情,更是疑惑。 “请恕孩儿斗胆,母后,您的策略听來虽然非常有理,但无草滩毕竟是曾经让我军大败的地方,流沙凶猛,孩儿觉得就算是攻击鸣海城的最佳切入点,您也不能去冒险啊” “傻丫头,夕鸥的那幅地图究竟藏着什么玄机,你还沒看出來吗”冷星桓拍拍她的肩膀,目光时而深邃,时而流转。 邢定玉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觉得自己猜不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冷星桓故作神秘地放低声音:“夕鸥的地图上缺失的,就是那个被所有人都叫做死地的无草滩,然而,明明是片死地,她却不惜跟我翻脸,也不添加上去,我认为,那恰好让我想起了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您是说我们可以通过无草滩,这这真的可能吗”邢定玉实在难以置信。 冷星桓抬起头,斜靠在躺椅上摸着下巴:“是,这件事说出來,也许大家都不会相信,不过我在少年时,我在霜华近北海的一个岛上,也见过流沙,只是不如无草滩那般恐怖而已” “照您这样说,您是有把握带领我们的军队通过那片沙滩了” “我想,我们到达琉璃湾的时候正是雨季吧倘若天公作美,我相信大平军需要一场倾盆大雨,定玉,我出征前让你从雁口弄來的那批烈洛马怎么样了” “请母后放心,烈洛马的耐力和环境适应力非常强,随时可以派上用场” “很好,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从无草滩进攻,配合前方的合战,让归海慕远插翅难逃”冷星桓俯身取出令箭,交到邢定玉手里,脸上露出了一丝淡然而异样的微笑。 大平军出征瀚澜的消息,传到了鸣海城,归海慕远得知敌军放弃坚固的海城,发起主动进攻,开始有些惊讶,探子來报却说,此次南征的统帅名义上是个白发老将,名叫武兆康,鬼君从前倒是听说过他的名号,但这老将已十岁,谁也不相信他还能再打仗,顶多只是做做指挥罢了,不足为惧。 当天下午,又一名探子來报,说是大平军真正的统帅是诚武太后,慕远狠狠瞪了鬼君几眼,似乎要他赶快想出新的迎敌之招。 鬼君用衣袖擦了擦鬓边滴落的汗水,尽管慕远总是爱对他施以变相的“恐吓”,可他怕也就是怕那么一会儿,只要“诚武太后”四个字还能从探子口中说出來,他就知道慕远不会把他怎么样,哪怕他犯下严重的错误。 “宗浦,其实您根本不用对诚武太后心存顾忌,以属下对她的了解,她从前不会打沒有把握的仗,只要亲征,必定会在一开始便摆出很强的阵势,可您先前仔细听探子说了么,大平海军的前军是南海边关大将林时宇和洛承威两人,这两个人坚守海城还行,但在我们的海域,您觉得他们的胜算会有几成呢还有,中军统帅是我们前次在无草滩的手下败将邢定国,那小子性情冲动,我们只要在海上布个阵,不愁弄不死他” “听你这话,这次的合战,我军似乎能大获全胜啊你是不是连我该派什么人去守什么地方,都已经不用我來亲自安排了”慕远冷笑着眯起一只眼睛。 “您看您说的,属下只是有一些提议,最后不也是由宗浦您决定吗” “那无草滩呢你准备派多少人过去” “您说笑的吧无草滩的流沙,就是敌人的坟墓,他们还敢走那条路么,即使是诚武太后,也沒办法跨越那道隐秘的天堑,宗浦” 慕远想了想,似乎觉得他说得在理,沒有再问,让鬼君退下,鬼君刚走到王庭门前,忽又回头:“宗浦,其实属下前來,还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 “有什么就快点说,不要吞吞吐吐”慕远才闭上眼睛假寐,听到鬼君的声音,颇有点不耐烦。 鬼君重新上前几步,沉默了片刻道:“恕属下斗胆,不知最近太妃的情形如何了” 慕远听他提起伊梨,觉得有点意外,这个名字,自从三年前无草滩一战之后,几乎再也沒有人提起过。 “你很想念她吗看來那颗被你利用的棋子,还有值得怀念的价值” “这” “为了问这个问題,你应该是鼓足了勇气吧你放心,我归海慕远才不屑亲手杀死一个瀚澜国的女人,太妃在崇浪宫里好好的,有吃有喝,还有侍女伺候着,只不过失去自由而已,等击败诚武太后、占领了大平国,我自然会还她自由,到时你想去看她,我不会阻止,行了,我想一个人喝喝酒,不想再说话,你退下”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二章 女子无悔(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面对慕远一席不屑的回答,鬼君心中包藏着怨气,最终沒有发泄出來,他之所以提到伊梨,并非念什么“往日情份”,而是觉得那个女人还有利用价值,但现在的慕远好像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建言,他白白忙乎一场,走出王庭,他举目朝崇浪宫那边眺望,老远便看到那些把守在外面的高大士兵行列,半闭着眼睛晃晃脑袋,匆匆离去。 崇浪宫中,仍然如往常一样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听见侍女送饭、送衣服时的脚步声,驻守的士兵每天守在宫门外,几乎都沒移动过半步,在孤独的宫殿中,太妃伊梨俨然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不再妆扮自己,不再和人说话,唯一能和外界接触的,只有从差不多几个月才会來一次的慕远那里得知一丁点消息,而付出的代价,就是她必须在当夜用尽一切办法服侍好她的“主人”。 桌台上熏着檀香,伊梨前不久才从柜子里找出这些东西,这檀香,是归海崇浪生前从莆尾国带來的珍品,正好能缓解一下她的痛苦,她正坐在一张躺椅上,双眸半启,那哀怨的眼神,已全然失去了当年的风采。 “太妃,宗浦來看您了”门外传來丑丫头可萤的禀报声。 伊梨睁开眼睛,轻轻咳嗽了一声,起身之时,见慕远已经推门走进了她的寝宫。 “屋里还熏着檀香,看來你对我阿爹的感情还挺深的”慕远坐到卧席上,皱着鼻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眼前面容苍白的女人。 伊梨沉默不语,她明白慕远每次來崇浪宫,即使会和她说外面的事,也是无关之事,她的亲人只剩下了夕鸥,可是已过几年,她仍然无法得知女儿的情况,在被软禁的岁月中,她渐渐体会到作为一个母亲对子女的思念之情,可现在的她,已沒有任何理由得到最后一个女儿的原谅,然而,她却不想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倘若有一丝希望,她也期盼着见上夕鸥最后一面。 “怎么不说话了,从前我來的时候,你不是总爱问这问那的” “既然得不到我想要的,又有什么可问” 慕远忽然按住她的手,笑道:“不用这么急,今年你伺候我还算伺候得不错,我可不想被说成是不懂情调、不解温柔的人,伊梨,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夕鸥怎样了么,我正好要告诉你,大平军又來犯我瀚澜,夕鸥那丫头对邢定国也算是死心塌地了,这次听说她跟着那小子出征,连儿子都一块儿抱着呢” “你说什么儿子,慕远,夕鸥真的把孩子抱來了”伊梨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应该很高兴吧你的女儿给你生了个外孙,暂且不管那孩子是不是姓邢,要是我说能让他们母子俩和你见面,你该怎么感激我” 一听见慕远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伊梨不由得将手缩了回去,听他的话,她倒不觉得是他故意欺骗她所编造的谎言,但一想到夕鸥当年撞见她和慕远在寝宫中那一幕的情景,她依旧羞愧万分,等等,慕远说能让她见到夕鸥和那个三岁的孩子,他绝对不会有这等好心 “不,我不能就这么相信你的话,夕鸥她根本就不想见我,你不会有那种办法” “不相信,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回來禀报敌情的探子说,夕鸥和诚武太后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那位太后疑心重得很,把她和她儿子都软禁在军中,这代表着什么呢她虽然嘴上说恨透了你这样的母亲,心里还是想念你的吧” “夕鸥,我的女儿”伊梨眼中噙着泪花,眼泪却像是在往回倒灌。 “行了,伊梨,既然想见夕鸥,这些日子就把我服侍得更好点儿,虞妃最近病了,我可是会经常來这里”慕远半卧到软席上,勾着手指示意对方赶快履行她的“义务”。 五天后,可萤告诉她,虞妃的病情已经好转,果然,慕远暂时沒有來崇浪宫,估计去那边过夜了,她散乱着头发坐在窗前,唇边露出苦涩的笑容。 或许,慕远真能让她见到夕鸥,但见到的,恐怕是女儿的尸体吧她的笑容渐渐扭曲。虽然她不懂战场上的事,可说到对慕远的了解,大概沒有人比得过她,失去慕遥的时候,她沒见慕远为亲弟弟流下一滴眼泪,他可以和鬼君同谋将当年怀孕的夕鸥幽禁,当做他们战争的筹码,尽管失败,狠毒的心计仍旧还在,如今慕远对她做这样的承诺,兴许又是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想要把她当成一件可利用的物品,动摇夕鸥的心,只要夕鸥有肯回国的意思,他们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夕鸥泄露大平军中的军事秘密 。 “可萤在外面吗”她忽然朝外喊了一声。 可萤推门进來,低声问:“太妃,您有什么吩咐” “你过來,帮我梳梳头,打扮打扮,我想弄得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漂亮”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二章 女子无悔(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打扮?是今晚上……宗浦又要过来么?” “不,是我自己照过镜子,觉得我的样子看起来老了不少,要是再不好好妆扮一下,我怕过几天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被自己吓到了。(万书*)” 可萤觉得今日主子的言语有些古怪,但仔细想想,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于是听从吩咐给伊梨梳妆打扮。 “可萤,你说要是大平国和我们瀚澜国又打仗,到底谁会胜利呢?” “啊?”听到主子这话,伊梨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要觉得吃惊,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答复我也行。” “太妃,您今儿到底怎的了?您说的话,奴婢真的一句也听不懂……” “也对,从前我哪儿跟你说过这些啊?不知怎么的,最近的日子里,我总觉得夏天都冷冷的,海边浪花翻滚的时候,我看得见的只有白色,大海那像天一般的蓝,都变成黑的了……唔,左边的发髻给我梳高些,再多加一支钗。” “是,太妃。” 可萤暗自叹息,她从小随侍在伊梨身边,主子的失落感,她虽无法理会,心里却也隐隐作痛。过了许久,伊梨的发髻总算梳理完毕,妆也上好,可萤听从吩咐,将一件缀着深红色飘带的白纱裙衫穿在伊梨身上。 “可萤,我这样好看吗?”伊梨将额前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在侍女面前转了个圈,那轻盈的步履,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 “太妃,您很美,和当年刚嫁入王庭时一样漂亮。” “是吗?那你现在就去告诉宗浦,说今晚让他来我的寝宫,我想……想要为他献舞。” 可萤得令出去了,伊梨朝着门前微微一笑,走回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那面边缘已看得到铜绿的镜子,抬手托腮,手指触到脸颊。 “鬼丫头,是想逗我开心吧?才不过三年,我却明明已经老了许多,如果不施脂粉,大概连皱纹都看得见了……可是,这样的我,是不是才更像慕遥和夕鸥的母亲呢?” 她忽又垂下头去,母亲,这个词对她来说,是不是太勉强了?伊梨站起身,缓步走到宫门前,闭起了双眼。 在这里,她不知自己已经站了多久,从宫门的缝隙中,她隐约看到崇浪宫外岩石上开着的红色石花,星星点点,像血的颜色,那般凄艳。等到冬天的时候,那些小花朵应该也会因为承受不住风霜而凋零吧,即使再舍不得枯萎,结果仍要化为尘土。瀚澜国对伊梨来说,已不再值得她留恋了,或许她早就该面对那一天,她不能见女儿,如果夕鸥注定要属于未来的大平国,她无疑是女儿最后的牵绊…… 夜里,慕远接到可萤的来报,决定去崇浪宫过夜。听可萤说,今晚伊梨会盛装迎接他,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成就感。征服想要征服的女人,这位国王始终以此为荣,他干脆地应下,带了一个随侍的卫兵,跟着可萤朝岩山那边走去。 “不是说太妃会盛装出迎我么?怎么寝宫里都没有声音?”走到崇浪宫的寝宫门前,慕远疑惑于这里的寂静。 可萤回话道:“宗浦请稍候,太妃派奴婢来求见您之前,曾经交代过奴婢,一会儿奴婢和卫兵们退下之后,要您亲自进去。太妃说,她希望给您一个惊喜。” “惊喜吗?这伊梨什么时候也学着虞妃那一套了?我还真是期待呢。”慕远冷笑着歪起头,伸出左手朝两边挥动几下,可萤和卫兵们会意,朝宫门两旁的走廊后散去。 他轻轻推开宫门,缓步朝里踏进几步。宫中昏暗着,一盏烛火也没有,他四下里张望了一阵,并没看见伊梨在何处。 “这个女人,居然想到跟我玩捉迷藏?”他只道伊梨故意如此,因为他相信,即便伊梨是假意让他前来,暗藏杀机,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也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伤到他一根毫毛。 身旁的桌台上,慕远无意间摸到一支细小的蜡烛,奇怪的是,火石也在附近。他疑惑地点亮烛火,借着微弱的光芒,目光扫视着周围,一直走到了挂着帐帘的卧席前面。 “原来是妆扮起来之后,躺在床上等我,还故意不吭声,其实巴不得我快点过来吧?” 隔着薄纱的帐幔,他隐隐约约能看到伊梨的身影,满以为对方已经回心转意,为了见女儿一面,决定用尽一切手段来诱惑他,让他不至于伤害夕鸥。谁料他拉开帐帘的一刹那,惊得目瞪口呆,豆大的汗珠从鬓边滚落在地。床上躺着的的确是如年轻时一样艳丽的伊梨,却没有半点呼吸,已然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这不可能……她怎么会死了呢?来人!快来人!掌灯!” 慕远发疯似地吼叫起来,可萤和卫兵们听见喊声,一群人全涌了过来。卫兵掌起灯,将内室照得通明,可萤看到伊梨的尸体,吓得面无人色,扭曲的容貌看起来更加丑陋。 “丑丫头,你给我说!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太妃怎么会变成这样?” “宗浦……这,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白天的时候,太妃还好好的,让奴婢给她梳妆打扮,可没想到太妃会……”可萤跪在地上,使劲磕头求饶。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最快最新章节,请访问【】请牢记我们的域名:.,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女子无悔(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请您饶了奴婢一条贱命吧奴婢如果有半句谎话,就不得好死”面对慕远的怒喝,可萤已被吓得语无伦次。【最新章节阅读.】 慕远紧咬着下唇,盯着伊梨的尸体沉默了半天,才让卫兵叫仵作进來,只因伊梨浑身上下都沒有明显的伤痕,面色也无异样,实在不清楚她究竟死于何种原因,但从表面上看,被人谋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像是自行了断。 “怎么样,能看出太妃是怎么死的吗” “回禀宗浦,太妃她是吞金自尽的”仵作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天啊”可萤倒在地上,当场昏死过去。 “宗浦,既然已经查明太妃死因,该如何处置”仵作又问。 慕远握起拳头,咬着牙走到宫门前,回头低声道:“太妃的遗体就交给你们入殓吧传我的命令,三日后为太妃举办葬礼,要隆重地举行仪式,在海船上火化” “属下遵命”仵作得令后,连忙同帮忙的士兵一起,将伊梨的尸体抬了出去。 慕远本想离开崇浪宫,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卫兵道:“去,把国师叫到这里來,说我在这儿等他” 沒过多久,鬼君匆匆忙忙地跑來了,两人四目相对了许久,宫殿之中,死寂无声。 “宗浦,还记得属下上次问起太妃的事吗如果那一次,您能听属下把话说完,是否就不会造成今日的悲剧了” 鬼君无奈的叹息声,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一次,恕属下大胆地请问您,能听属下把上次沒说的话说完么” 慕远沒有答话,只沮丧地点了点头。 鬼君朝那领空荡荡的卧席看了一眼,回头沉沉地道:“如果属下沒有猜错,您应该是把公主的事告诉了太妃,也许您觉得,这样会让太妃保有一丝希望,好让公主重回我们瀚澜的阵营,从而等公主回來之后,又能利用太妃在我们手上的把柄制住她,可是您这次真是一时糊涂,诚武太后有多精明,属下最清楚不过”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您难道到现在还沒有看出,诚武太后让我们知道公主的事,是算准了您的反应,故意通过您让消息传到太妃耳里,逼迫太妃自尽,好让公主死心塌地做他们邢家的人” 听闻此言,慕远脑中轰隆一声,仿佛被闷雷击中,几乎晕厥,摇摇晃晃的身子跌坐在卧席之上。 “那个可恶的女人她居然会利用了我,先对太妃下手” 慕远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但事实早已证明了一切,苟活了几年的伊梨,却在接到消息后的几天突然吞金自尽,冷星桓分明先胜了一筹,变相毁掉了他们最卑鄙的一计,诚武太后,她究竟是一个多可怕的人,看來海上的战争,不能以硬碰硬取胜,瀚澜军就失去了胜利的把握。 “宗浦,之后的计划,请您还是听取属下的提议吧” “好,我就听你的,不过这一次,我在战场上要动用瀚澜全国的军力,有一点,你也必须服从,国内的青壮男子,我要尽可能地用他们填充我们的海军,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明白了么” “是,属下遵命”鬼君回答得干脆利落。 慕远抬头看着他脸上的鬼面具,嘴角露出一丝怪异的冷笑,应该相信这个大平国的叛徒吗直到此刻,他对鬼君的信任度,兴许只留下了一半,倘若在鸣海城附近拼将一死,他也不想就此葬身战场,鬼君,此人应该正是他能拿來赌注的最后筹码。 瀚澜国太妃伊梨的死讯,很快传到了大平军中,当夕鸥得知母亲已死,抱着忠升痛哭了一场,而冷静下來之际,她发觉是冷星桓的计策造成了这次悲剧,对婆母的怨恨填满心胸,偏偏无处发泄,邢定国不在身边,中军那边还沒有消息,她甚至生起了想要和冷星桓拼命的冲动。 “太后驾到” 外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夕鸥刚把孩子交给乳娘进了里间,便见冷星桓弓着身子走进船舱,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坐下來。 “媳妇见过母后”她勉强地伏下身子,行了一礼。 “夕鸥,靠近些吧” 冷星桓平静地说着话,仿佛什么事都沒发生一般,还露出这种“善意关怀”的眼神,不是给她的出手制造机会,夕鸥心中暗想,藏在袖子里的右手却越发握紧了一支金钗。 “如果手里拿着什么利器,想在这时候刺杀我的话,只怕你是力不从心” “什么” 冷星桓突如其來的一个微笑,竟让夕鸥浑身冰凉,手里的金钗“铮”地掉落在船板上。 “果然想刺杀我,真是傻丫头,你在这样想之前,或许应该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手到底有多少,金钗这种东西,对你來说可能有用,但对我來说,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把它变成一柄双刃剑,而被它伤到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面对冷星桓的淡定,夕鸥心里虽然怨怒,更多的却是惊愕,此刻,她沒有了任何动作,只圆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婆母的脸,那身白色的素衣,看在她眼中,像是随时都能替人送葬的死神。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要我阿妈死,她虽然不算是个好人,可她是无辜的” “夕鸥,你既然能决心和定国在一起,还生下了忠升,就该尽快学会做我们大平国的媳妇,为了定国和忠升,我即使对你再沒有好感,也不会要你的性命,但有一点你必须清楚,女人一旦被卷入国家的纷争,就必定要作好和男人一样牺牲的准备,你母亲并不是被我逼死的,她被归海慕远百般蹂躏,早就放弃了那个好像地狱一样沒有未來的国家,她是因为不想让你为难,才在那一刻坚强地选择了为你而死,这就是母亲” ... 第八十三章 海城喋血(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牺牲小我换取全局胜利,才是战士之所为,敌人虽一度能找到破绽,却往往会忽略整个战局,真正的智将,不到关键时刻,从不轻易下出决策,当敌人嚣张跋扈时,我们的将领愿意做老实的黄牛,让敌人失去对牛的警惕,但牛一旦发威,即便是凶猛的野兽,也忌惮三分,战局的胜负,常常就率先决定在动与静之间, “母亲果真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可以牺牲性命么,就连我阿妈那样的人也不例外”夕鸥凝神地望着冷星桓的双眸,从那双眼睛里,她在那向來深沉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光辉。 “夕鸥,你觉得你应该怀疑我说的话么,莫非你自己沒有那种想法,,即使自己死去,也要竭尽全力保住忠升,为了儿子,难道你就真的沒有过牺牲一切的最坏打算” 冷星桓的表情露出少有的真挚,夕鸥心中不由一阵酸楚。 “那么,母后您既然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却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压制皇上的势力,亲自出征,甚至连定国和我都要被您分开” “我想这个问題,我已经沒有必要再回答你了,倘若你够聪明,我相信你能想出其中原因,不过,也许这对你來说,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吧” 冷星桓欠起身子,就要走出船舱。 “母后”夕鸥猛然叫住了她。 “还想对我说什么吗” “我我想问您最后一句话,瀚澜,,我的故国,您真的非灭不可吗”夕鸥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水。 “你有仔细看过头上那片青天吗如果有,就很快会明白大势所趋的意义,我出征的原因不是要灭瀚澜,而是瀚澜那片土地上,归海慕远不会是那里的百姓们崇拜的明君,难道你觉得不是么” “母后” “在你看來,我发动战争,或许是袭向瀚澜的暴风骤雨,但急雨之后,地上的尘埃就会被洗涤得干干净净,花朵也会重新绽放,而你,从今往后就真正作为我大平邢家的媳妇,坚强地活下去吧至少要度过最恶劣的严冬,等忠升长大了,他才能亲眼看到春暖花开的美丽” 正当归海夕鸥第一次听进婆母冷星桓的教诲,决心坚定地作为邢家的媳妇活下去之际,刚随军离开鸣海城的鬼君却遇到了麻烦。 大平军最近一段时日行军的速度极快,北面的万波城已再次被林时宇和洛承威的前军轻松拿下,由于三年前的战役中,无草滩一战令瀚澜军获取了最终的胜利,被邢定国、邢定玉兄妹占领的几座城池重回故国,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战船的改进,大平军的攻势似乎比那次更加凶猛,倘若瀚澜军要抵抗,必须先开近万波城,将那座城池再夺回來。 消息传到慕远耳里,鬼君听说宗浦当场动怒撕毁了信件,心中不安,他虽然歪点子不少,可真要硬碰硬作战,他沒有丝毫把握,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办法,就是在万波城的战斗开启之前,让敌军退回去,于是,他和一同出征的稚纳王商议,悄悄派出一支精锐海军,兵分三路,绕过海上的岩山,从后攻击武兆康和邢定国所率领的中军,如果那支海军和大平中军打起來,必定会变成血战,只要切断万波城和中军的联系,林时宇和洛承威军中就会军心大乱,瀚澜军自然而然能轻易夺回城池,也好在慕远面前邀上一功。 “看來鬼君被逼急了,还是能想出好办法”面对前來报信的探子,鸣海王庭中的慕远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早有打算,即使要和敌军血拼一场,他也会先把鬼君送出去给他当挡箭牌,鬼君心眼虽多,胆子却小得可怜,将他单独送到前线,不失为一计良策。 “归海慕远,算你狠”鬼君接到回函,暗暗捏着拳头,他甚至想过对慕远倒戈相向,可转念再想,落入大平军手中,究竟能否见到诚武太后,还是个未知数,如果不幸落入洛承威手里,那小子一气之下,恐怕就会砍了他的脑袋给父亲洛猛报仇雪恨。 被逼上绝路的鬼君,只好在布置好对付大平中军的计划下,乖乖做着进攻万波城的准备,他向稚纳王献计,先向万波城放出消息,让林、洛二将知道瀚澜军已派兵绕道去攻击大平中军,以便更早为他们制造进攻万波的机会。 林时宇和洛承威本是接到冷星桓的指令,先占万波城,给瀚澜军当头棒喝,震慑一下敌军的士气,殊不知鬼君的心思如此卑劣,很快的,万波城内的士兵们接到敌军透露出的消息,阵脚便开始乱了起來。 “王爷,您看见了吗万波城的敌人已经陷入了慌乱之中,我们就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便可得到宗浦的嘉赏了”鬼君站在营门前,鬼面具下面,两只眼睛露着狰狞的目光。 大平前军和瀚澜军的首次战斗,在万波城与瀚澜前军本营间的秋泉岛展开,那一天,是六月十三日,鬼君几乎赌上了性命,在稚纳王的指挥下,瀚澜军几乎呈包围之势,围住了秋泉岛上的林时宇军,洛承威的军队则在海上和敌人抗衡,大平前军虽然军心混乱,但两名将领的魄力却震慑了部下,原本双方都想速战速决,战斗偏偏演变成为两军的持久战。 ps:祝各位读者亲亲们新年快乐, ... 第八十三章 海城喋血(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第二天,秋泉岛上的呐喊声渐渐低了下去,竖立的烈火飞星旗也倒下好些,然而,躲在大军后方安全地带的鬼君看见稚纳王越战越勇,心里好像并沒有一点成就感,在这个地方整整打了两天的仗,他派出的海军却迟迟沒有消息,若说此刻他内心充满着对大平军的愤怒,更多或许是变相的不安。 秋泉一战,大平军有三万,瀚澜军却有四万五千之数,不知是不是鬼君的愤怒之火和恐慌的心情无处发泄,矛头全指向了这座岛屿,绿草满地的秋泉岛,不过两三日,便被战士的鲜血染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满眼是杀戮,呼啸的海风不断助长着疯狂的气焰。 十五日下午,大平军在秋泉的防线被击破,稚纳王大军迅速开近万波城,洛承威好不容易救出被困在重围中的林时宇,二人退入万波城中,依然对敌人做着最顽强的抵抗,城上城下,尽笼罩在纷飞的战火中,地动天摇。 “妈的,稚纳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敌军已经遭受痛击,为什么还是攻不下万波城”不断接到战报的鬼君心急如焚,去攻击大平中军的瀚澜海军,至今也沒派來探子,他只恐情况有变,可此时的他,又想不出更好的计策,只能蹲在那里干着急。 “国师,王爷说守护万波城剩下的那些敌人,好像大部分都是当年平武帝邢震洲出來的死士和他们的后代”一个从万波战场前來的士兵壮着胆子禀报实情。 难怪了,鬼君如梦方醒,提起当年邢震洲的死士,他到如今仍然心有余悸,那帮人二十年前曾因为沒能捉拿到前霓月公国摄政王玉景麟,一度想要以死谢罪,是破虏将军洛猛急中生智,给了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现下洛猛的儿子洛承威正在万波城中,死士们自然拼命守城,很大程度上便是为了守护他们的“少主”,即便万波城被瀚澜军击得再残破,所有人也会齐心奋斗到最后一刻。 鬼君握紧拳头,狠狠朝桌台上砸下,痛得他差点跳了起來,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心生一计,连忙吩咐士兵:“快,去把前次混进过诚武太后的后军中带回公主消息的那个探子给我叫过來” 士兵领命,不过一会儿,探子來到了后帐,拜见国师。 “请问国师召小的前來,是有什么特令下达吗”对鬼君召他來的意思,探子似乎能猜到两三分。 “你既然知道有特令,那么我就开门见山了” 鬼君让他起身,靠近自己面前。 “听着,我知道你长期潜伏在大平军中,会模仿不少大平国将领的笔迹,我现在要你模仿邢定国的笔迹,写一封假信,把它弄成残破不堪的模样,内容大致是:中军遭遇瀚澜军袭击,向前后两军求援” “国师是想以此彻底打垮驻守万波城的敌人” “你果然很聪明,难怪能得到宗浦的赏识” “国师您太过奖了,小的担当不起” “那么你就听好,这次的秘密行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记住我和你说的话,先将的职位在等着你,那件事即可放手去办吧” “小的谨遵国师之令” 探子兴奋地回答了一声,鬼君忙叫人送上笔墨,开始让他写信,他一面看着探子信上的内容,一面向旁边的士兵道:“你,去给宗浦报个信,说是万波城很快就能夺回,请他平息怒火,只等我军取回敌军将领的首级就好” “是”士兵应声出帐,忙跑上小船,向鸣海城的方向而去。 血腥的战斗中,出现了少有的平静,万波城里,洛承威正看着一名士兵在为林时宇包扎左臂上的伤口,然而,他始终觉得情况不太对劲,敌人明明占据着上风,为何还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不对万波城下达总攻的命令。 林时宇因在秋泉岛上挂了重彩,失血过多,包扎好伤口后,已沉沉睡去,洛承威扯下满是血污的斗篷,给他披在身上,登上城楼,在堞口处眺望远处的敌军,敌军仍然在城池周围转悠,东打一下,西捣几下,攻击并不集中,他知道,自己手下的将士,还在针对敌人看似散乱的攻击做着拼命的抵抗。 “将军,中军送信來了,是淳王殿下的亲笔书函” 当探子将一封信件交到他手里时,洛承威打开看过,不禁惊诧,信上的确是邢定国的笔迹,可中军怎么会由他亲自写出求援书信,难道敌人使的是声东击西之计,在攻击万波城的同时,将最精锐的军队派去了后方,绕道和大平中军交上了手,莫非老元帅武兆康年事已高、不堪一击,弄得邢定国被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吗他越想着,越觉得不安,可现在从自己的军队里派出援军调转回头,根本是水月镜花。 “将军,您准备怎么答复小王爷” “你不是也知道我们如今的情形吗我们根本派不出任何援军,我们此刻能走的,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您的意思是” “中军遭遇敌袭,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我们既然无援军可派,又无路可走,除了留下和敌人殊死搏斗,又能如何,至少,我们应该奋起浑身之力,和敌人來个同归于尽,才算对得起太后和大平国,不是吗” 洛承威按紧腰间的长刀,忽然一下子将它拔出刀鞘,雪亮的刀尖指向了茫茫长空。 第八十三章 海城喋血(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王爷,万波城中好像又有动静了” 城池里传來战鼓擂响的隆隆声,稚纳王摸着下巴上的络腮胡子,唇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给力文学网 果然,如他们的国师鬼君所料,一封假信,很快发挥了作用,正当稚纳王发出最后的总攻之令时,鬼君却丝毫沒有督战的准备,他所准备的另有其事。 稚纳王压根儿不知道,此时的鬼君已经坐上小船,带着一帮贴身侍卫,往回退到了前些日的“胜地”秋泉岛上,等接到消息后,他开始是很惊讶,转念一想,算是明白了道理,朝着石头上狠狠跺了一脚。 “好个鬼君,头脑发达,偏偏胆小如鼠,宗浦要他督战,他这算什么怕敌人的冷箭射到他身上,调头先跑了吗真不明白这种人怎么会几十年得到两任宗浦的重用”稚纳王气得直翻白眼,若是鬼君此刻就在他身边,他或许控制不住自己,会劈面给他一拳,可是当下瀚澜军已对万波城发起最后一击,他哪里抽得出空去和鬼君赌气,况且,眼下将万波城围住的瀚澜士兵个个鼓噪呐喊,胜利在望,岂能不抓紧最好的时机发起激烈冲锋。 天色已近黄昏,战况并沒有因为太阳的落山而显得松懈,相反越发惨烈,单是正面攻守战,两军就在几个时辰内打了五六次。 火把的光亮将万波城在夜色中照得时隐时现,急雨般的乱箭,带着蓝色的火星,一次接一次划破夜空。 双方和主力军都断了一切联系,在秋泉岛观望的鬼君虽然看不清那边的情景,却也能猜测到这是一场多么血腥的战斗,只因一遇到这种时候,他都选择能躲则躲,尽可能远离主战场,保全身家性命,不过,有个声音仍在他耳畔回荡,似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那个语调,一如既往夹杂着鄙视他的味道。 “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怕上战场,我当年打仗的时候,要躲也最多躲在军队的掩护下,身为一国的大领,离开主战场这种伎俩,我可从來不搞” 哼,那个家伙,他有什么资格在那里阴魂不散地骂我,鬼君紧咬着嘴唇,坐在船舱里摘下脸上的鬼面具,对着镜子和自己较劲,他已不止一次做过这样的事,但逼迫自己返回战场,他依旧壮不了胆子。 在他看來,战争就是一场杀人的血拼,什么计策、什么仁义道德,到了双方都疯狂发生混战那一刹那,全都会被硬生生地粉碎,谁杀的人多,就是战斗中的英雄,若不杀人,就等着被敌人杀掉,这就是战争,,魔鬼和魔鬼的残酷较量。 万波城的最后攻防战,从头一天傍晚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清晨,当天边刚露出鱼肚白时,洛承威和负伤的林时宇几乎筋疲力尽,才发觉昨日中了敌人的奸计,而万波城即使再坚固,也经不起瀚澜军的轮番攻击,林时宇知道,洛承威作了错误的判断,和敌人同归于尽的计划即将落空,但情势已无法挽回了。 “承威,你快杀出去,用尽一切办法联系中军,这里交给我來守” 最危急的时刻,林时宇突然扶着手上的长枪站起身來,一面往后推着洛承威,一面朝前艰难地迈步。 洛承威望着重伤未愈的战友,咸咸的泪水咽进肚里,他知道自己已无法阻止林时宇的决定了,林时宇虽然伤重,头脑却比他清醒得多,洛承威绝对相信他的判断力。 “怎么还不走,要我叫到什么时候,想让你死去的爹伤透心吗” 听到林时宇的吆喝声,洛承威背转过身,终于提起腰刀朝城下飞奔而去,握紧一线希望,是他唯一的选择,即便不是为了军队,他也一定会听从对方的话,延续父亲未完成的梦想,从城上冲到城下,年轻的将领在白刃间左冲右突,刀溅血光,城墙再度被染成鲜红。 “干得好,承威” 乱军之中,林时宇望见洛承威驾着一只小船,身后背着巨大的盾牌杀出了敌军的包围,脸上紧绷的肌肉仿佛瞬间松弛了下來,他已经不用再去担心洛承威了,也许,等那小子找到中军,老元帅武兆康会想到什么改变作战计划,亦算是帮上了一点忙。 战斗持续到中午,颓势已然完全倒向守护万波城的大平军。 “给我杀,一个不留”稚纳王凶暴地吼叫着,城下战船的接舷战、城上的白刃战,瀚澜军的大刀砍向对手,沒有任何留下对方性命的余地,残破不堪的海城,呈现出一片惨绝人寰的景象,刀枪过处,鲜血淋漓。 城池即将面临陷落的危险,林时宇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成功拖延了时间,相信洛承威已接近了中军。 万波城头,瀚澜军的海神旗插上了堞口,迎风飘扬,城下的海域,早被战士的血染成紫色,正得意着的瀚澜军所有人几乎都沒发觉,一整天又要过去了。 “将军,不行了,我们真的挡不住了”一名举刀乱舞着跑到林时宇身前的士兵,发出了竭力而焦急的呼声。 林时宇一手举枪,一手擦着脸上的血污,吃力地问:“找到稚纳王在哪儿了么” “他已经冲进城了,小的刚才看见的” “是吗那他身边有多少护卫” “稚纳王身边只有几个护卫,他好像是觉得胜利在望,根本不怕咱们的样子” ... 第八十三章 海城喋血(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真是天助我也!”林时宇仿佛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线光明,脸上不由得露出兴奋的神情。[万*] “将军,您要做什么?” “你和他们在这里挡一会儿,我去攻击稚纳王,引开敌人的视线。” “可是,将军您……” “休要多言!听好了,一有机会,你们就想办法离开这里,回归中军。如果你们都和我一起战死了,还有谁能向老将军和太后禀报万波城此时的军情?情报能详细一分,我军之后的胜算就能多上一分,听清楚了吗?这是我林时宇身为大平国前军主帅最后的命令!” 士兵含泪留在了原地,眼看着浑身是血的林时宇扯下破烂的斗篷,朝城石阶处一瘸一拐地奔去。一路上,不断传来副将、先将们战死的禀报声,守城的大平军危在旦夕。 “稚纳王,快些,给我拿命来吧!”林时宇在心中怒吼着,一时间仿佛忘记了身上所有的伤痛,挺枪冲向刚从石阶走上城来的敌人。 他奋力冲到城下,也不知枪下了结了多少敌人,但始终没看到稚纳王的影子。他心想,大概是那家伙猛然间察觉到危险,让士兵将自己掩护了起来。然而冲到城下的时候,更多的敌军已尽数扑上,林时宇感到左腿上一阵疼痛,竟是被一支长箭射中,左脚顿时蹲了下去。但很快的,那种疼痛感又变成麻木,虽已遍体鳞伤、疲惫至极,他却仍在那一瞬间看见了稚纳王的帅旗。 “王爷,他就是敌军的前军大将!” 瀚澜军中,前方小船上的士兵喊了一声。稚纳王定睛一看,果然是前些日在秋泉岛和他的副将交过手的那个有些面熟的身影,忙叫道:“把弓箭收起来!这个人本王要捉活的!我们的大军已经胜利,就剩下他一个了!” 林时宇将长枪插在地上,望着稚纳王难看的脸,忽然哈哈大笑。胜利了?瀚澜军真的就这样胜利了吗?凶悍的敌人不会明白这场血战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只有大平人才懂,敌人的怪笑,只不过是黑夜之前最后的余晖。 稚纳王不知林时宇为何发笑,朝两旁挥挥手,竟从城门那边走来,越走越近。 “死到临头的人,还敢在本王面前大笑?难道你这个人已经疯了?” “对,也许在你看来,我的确变成了一个疯子,可你认为,我会在你面前屈膝,或是把我军的情报告诉你么?你下令他们收回弓箭活捉我,这件事就做错了,你莫非还没发觉?” 面对林时宇的镇定,原本还嚣张的稚纳王倒愣了一下,这个半身都进了坟墓的敌将居然能在这里显得如此平静!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没听清楚还是怕了?” 林时宇的声调并不属于大嗓门那一种,但着实让对方越来越畏惧。就在稚纳王想要退回去再下令之际,林时宇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从后死死勒住了敌将的脖子。 “放开我!混蛋!” 稚纳王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拼命挣扎。众瀚澜士兵吓得慌忙叫喊着“保护王爷”,林时宇只感觉到背后涌出一股股灼热的液体,他的视线渐渐模糊,这一刻,总算来临了…… “呀——”稚纳王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竟是背后插着乱箭的林时宇拔出他腰间的隼喙刀,从前至后,一刀猛地插入他的胸口,两个人被一口刀死死串在了一起! “王爷!王爷殉国了!” 瀚澜军顷刻间乱作一团,稚纳王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而他们却没注意到,林时宇倒地的刹那,嘴角泛着一丝嘲讽敌人的冷笑。 殉国,多么壮烈的字眼,用在那个瀚澜军的亲王身上,是不是太贬低了这个词的意义?朦胧之中,林时宇分明看到敌军中有十几个亲兵自己抹了脖子同他们的王爷殉葬,他倒对这些人产生了一点钦佩,但为了这样一个将领而丢弃自身性命,他觉得不划算。不过,他的身体还是被那些倒下的人压住了…… 这一天,万波城陷落,大平军前军大将林时宇在城中战死,终年四十六岁。 当万波城的消息传到大平国后军时,冷星桓听到探子来报,中军和一支瀚澜国精锐海军已在狮湾的两处大海岛安营扎寨。 躲在秋泉岛的鬼君率领着亲卫队去了万波城,由于稚纳王战死,他早在万波城血战之际,便给慕远送出了书信。慕远似乎也接到了万波城的战报,派出另一位亲王苏育王前去与鬼君的军队汇合,守住万波城。如此一来,鬼君私自派精锐海军去狮湾的决策也被轻易采纳,慕远决定亲率大军前往狮湾,随时准备和大平军来一场正面的大规模战役。 “定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平军前军将领战死,为什么母后接到战报,主战船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夕鸥惊于冷星桓接到战报后的平静反应,不解地向邢定玉询问。 邢定玉摇摇头,像是假装不明白,又似果真不懂,什么话也没说。其实对于冷星桓一如既往的反应,她老早就已经习惯。那位太后从不会把心中所想的写在脸上,后军和刚出征时一样没有任何明显动作,冷星桓心里却必定策划着整个战局。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最快最新章节,请访问【】请牢记我们的域名:.,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海城喋血(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黄昏时分,冷星桓将邢定玉叫去了主战船,告诉她回国之后会给林时宇设立灵位,追封为义烈将军,而接下來的命令,却是要她指挥后军在琉璃湾东北面的无名海岛驻扎营寨,让一部分士兵在三名副将的带领下赶上中军,以作增援,剩下的后军士兵们,则在岛上拆卸一批木板船。 “母后,这到底是做什么接到前军惨烈的战报,我们已经知道敌人不但残忍,还狡猾多端,可现在您却调走了后军一半的人马前去支援中军,万一敌人直接冲我们杀过來,该怎么应付”邢定玉再也按捺不住,着急地走上前去,单膝跪在继母面前。 冷星桓叹息着扶起她:“定玉,你还不能理解林将军牺牲的原因么” “您说什么” “林将军明知中了敌人的奸计,还死守万波城,其中缘由必定不简单,他和我一样,知道归海慕远有着好战好胜的性情,让敌人按捺不住先出战,并把最精锐的军力用在对付我们的中军上,就自然而然会忽略掉其他,而双方一旦正面交战,我们同样要投入精锐之力在狮湾,才能充分利用央改研制的最新武器” “原來如此,那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趁现在这几天的机会通过无草滩,直捣敌人的老巢了” 邢定玉似乎渐渐懂了个中含义。 “但是,您又为什么要下令拆掉木船呢” “如果我的估计沒有错误,从今天开始的五天之内,无草滩所在之处必有一天会下大雨,定玉,你现在要做的事,一是监督士兵们拆船,告诉他们,一定要把拆下來的木板弄成三尺宽、三寸厚,另外,我们运來的烈洛马,给它们每一匹都钉蹄铁,不过这次钉的不是一般的铁块,而是我们准备的木板” 用那么大的木板代替马蹄铁,母后到底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冷星桓的话越发让邢定玉觉得摸不着头脑,但圣旨不可违抗,她知自己头脑不够灵活,只能选择听从吩咐,按圣旨办事。 邢定玉得令告退了,冷星桓坐在船头上,一阵海风吹來,她不觉咳嗽了几声。 “太后,您怎么了沒事吧” 端着茶水前來的蓝儿刚好看到这一幕,忙放下手里的托盘,上前给主子捶背。 “不用这样,蓝儿,只不过是喉头里有时会有些痰而已,咳出來就沒事”冷星桓想让她不要太过担心,胸中却开始觉得闷起來,好像一股火焰从身体深处涌上,竟使劲咳嗽了一气。 “还说您沒事,那时在宫里,您有时就会咳嗽,如今加上海上的长途行军,您即使再勉强自己,身体也会抱恙的,不行,我得去叫太医过來,给您诊脉,尽快让您服药” 冷星桓想阻止蓝儿,刚才咳嗽那一阵,偏偏还沒让她喘过一口大气,等她叫蓝儿时,蓝儿已经跑去了另一艘船上,等她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下走进海岛上大帐的时候,蓝儿也领着太医跟了过來。 太医很快给冷星桓诊了脉,说是太后是因为操劳过度引起的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并开了一服药,让蓝儿每天煎两次,冷星桓根本沒在意太医所说,此时的她,只想等着大雨快点落下來,她就能更早一天将她的秘密攻略付诸实施,对瀚澜的这一战,她死也不会让大平军输掉。 “太医,我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莫非太后的贵体另有隐疾”跟着太医走到另一处帐中的蓝儿,早已看出了对方闪烁的眼神中藏有古怪。 “蓝淑仪,你看这个这叫我怎么跟你说呢”太医吞吞吐吐地应着她的话,欲言又止。 “什么叫怎么跟我说,是被我猜中了,太后的病情很严重” “唔其实太后现在的情况,说严重似乎过了头,但说不严重吧又” “到底怎么样,你是要急死我吗”蓝儿实在对他的回答很是焦虑。 太医沉吟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蓝淑仪,想必你也和我一样清楚,太后这二十年來几乎都沒看过病,或许是因为太后出身的关系,她的身体比普通女子要好上许多,但你应该同样沒有忘记,太后当年曾流产过一次,生贞顺公主的时候,也是难产其实从那时开始,太后的身子已不如前,表面上沒有病痛,可二十年來她身旁沒有武皇帝陪伴,加上为国事操劳太多,所有的疲劳无疑在体内形成了隐患” “是这样吗” “我刚才给太后开的药,有一些提气和补元的性能,只要太后从当下开始,不再理会战争,安心静养,贵体便可如前,不至于让病情加重,但是,太后的性情倔强,怕是并不肯就此歇息,我只恐经过这次战争,她会病來如山倒,危及性命啊” 蓝儿怏怏地走出帐篷,踱到大帐前,朝里面望去,冷星桓正在和副将、先将们商议军情,闻听炊事帐中煎好了药,她才小心翼翼地端进大帐,放到太后面前。 太医的话令她十分担忧,但一看到冷星桓充满激情和众将商议进攻策略时的模样,她情不自禁地一次又一次失去了想要把实情告知主子的机会,只要太后肯服药,在外面这些日子,应该不会有大碍吧她强迫着自己相信自己,因为,征服瀚澜是那位太后的梦想,毫无放弃的可能。 第八十四章 狮湾合战.前篇(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我相信,这一仗的胜利会属于我们,并非因为我军的军事实力比敌人强大,而是敌军看不到所谓的天下之变化罢了,从前,对方可能是独一无二的海上霸王,但所谓的霸王却太过骄傲,忽视了自己的力量也有用尽的一天,他们可以称霸海洋,可并不能征服海洋,归根到底,他们已经忘记了战争真正的意义,在天下人面前只不过是一群找不到目标的海盗, 狮湾地处万波城以东,是一片可容纳近百万大军同时作战的宽阔海域,其间有一处布满红褐色岩石的岛屿,美其名曰“红狮岛”,孤立在海湾中央。 此时的瀚澜军在红狮岛西面的海岸,和东边的大平军隔海相望。 鬼君知慕远非常好战,正好此次夺回了万波城,尽管稚纳王已死,但仍然为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他站在万波城头上,举目远眺,能看到狮湾两岸黑压压的两大片,不过这种对峙许久迟迟沒有一方先动手的局面,令他觉得不大对劲。 他记得自己明明在秋泉岛之战打响之前,便派出了精锐海军队伍前去拦截大平中军,可目前狮湾那边的情景,慕远的大军已经开了过去,大平军的数目却像是增加了不少,他不禁开始怀疑瀚澜军中出现了叛徒,不,也有可能是林时宇耍的花招,然事实究竟为何,他无法做出确切的猜测,脑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鬼君,不要以为你的身份特殊,我就一定不会要你的命,这一次,你的所谓计策若是给我瀚澜军带來了严重的创伤,就等着被拉去人祭” 好容易清醒过來,鬼君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慕远那骄傲的、带着暴戾的斥责声,多少年來,他名义上是瀚澜国师,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到底遭受了那个比他小了整整一辈多少羞辱和痛骂,这一次的合战,他本能地觉得,兴许是大平国和瀚澜国之间的决定性战役,如果慕远的军队会败阵,他早就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他暗地里不断派探子去打听关于诚武太后冷星桓的消息。虽然搜集到的情报并不多,他却觉得冷星桓好像势必要赢下这一仗,心里不自觉地产生了动摇,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被俘,那位太后到底会怎样对付他,或许,她依旧不会轻易拿下他的命。 鬼君突然想起了曾经被他逮捕又骗过了他暗里逃跑的邢徵,如今,大平国那边已经三年沒有了邢徵的消息,他还记得邢徵诈降时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我承认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想要报复诚武太后,但我却非常担心,那位太后并非常人,即使当年平武帝邢震洲和现在的皇帝邢定天都对我深信不疑,她也从來沒有放下对我的古怪成见,不,应该说是特殊的警惕” 越是联想到这些种种,鬼君越发觉得此次合战來得太过怪异,冷星桓心思异常缜密,偏偏会突然亲征,主动來攻打瀚澜,恐怕早就有了一套秘密的获胜方案,只是以他的头脑,现下还无法猜到。 “国师,探子回來了” 身后传來一个士兵的声音,鬼君回头一看,果然是他派出去的探子手拿一封书信走上了城楼,有些诧异。 “你怎么就回來了,我不是吩咐你,要在大平军中再盯上几天么” “回禀国师,其实其实小的是接到诚武太后的一封信拿回來转交给您的”探子说话吞吞吐吐,两手颤巍巍地把信呈到鬼君手里。 鬼君接过书信,还沒打开看里面的内容,便被那信上的落款震得浑身颤抖了几下,那个多年未曾见过的笔迹,他依然无法忘记他咬住嘴唇,沉默了片刻,忽然瞪起眼睛喝问道:“你刚刚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接到诚武太后的信转交给我,难道你被敌人发现了” 探子脸色苍白,连忙跪地磕头:“小的该死,小的本來已经成功混进敌人后军,沒想到被夕鸥公主认了出來,押去见了诚武太后,她从公主那里得知小的是您的探子,就让小的送信给您,否则就会杀了小的国师饶命,国师饶命” “可恶的家伙,归海夕鸥竟然反过去帮助大平国來人,把他给我押下去关进牢里” 士兵们听见国师下令,上前将探子押走,鬼君气得脸色铁青,一时居然忘了看信,半晌才拆开手中的信封,然而看到信里的内容时,他的双腿不自觉地颤栗起來。 “要我倒戈投降,她她把我当成什么怕死鬼了” “国师,请问您想怎么做”旁边的一个副将看到他脸色变來变去的怪模样,上前试探着问道。 &n bsp;鬼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叫人拿來笔墨,左思右想回了一封信,忽又叫人把那名刚被押进牢里的探子重新押上城头,让他把回信送给冷星桓,说是对方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探子匆匆而去,想要绕过狮湾的战场到达大平后军中,却不知后军已经开始朝无草滩出动,狮湾合战尚未正式打响,驻扎琉璃湾岛的大平后军突然消失了踪影,天突然下起大雨,颠簸的小船到不了琉璃湾,鬼君的书信就从这一刻开始,全然耽误了时日。 大平后军的去向,敌人不得而知,只因狮湾随时要开战,后军中大部分人马都抽调到了中军,一些瀚澜探子自然以为冷星桓也隐蔽在中军里,而真正的大平后军,兵将和战马都已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悄悄在夜里冒雨行军,逐渐接近了无草滩。 ... 第八十四章 狮湾合战.前篇(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虽然大雨倾盆,在这种天气里行军很难,但后军中沒有一个人说出埋怨的话,冷星桓同样和他们一般打扮,站在船头亲自击鼓鸣金,从容地指挥着全军行动。 大雨整整下了一天,第二天夜里,雨渐渐停了,全军将士像是都松了口气,所有的战船正好赶到无草滩沿岸。 冷星桓整天整夜沒有歇息,眼里透着血丝,蓝儿觉得心疼,然而此刻,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沒有办法阻止太后的决定,她眼见冷星桓回头望向邢定玉指挥的烈洛马队,脸上露着会心的微笑。 四更时分,冷星桓将军锣敲响三声,邢定玉和马队便开始了行动,烈洛马群脚下拖着从船上拆下來的木板,走上被雨水浸湿的沙滩,二十匹马走成一排,身上系着绳索,缓慢地拉动靠岸的战船前行。 “真想不到母后竟然会想出这种办法让大军穿过这片死亡沙滩”被下令留在海岸边小战船上的夕鸥见此情景,不由得万分惊叹。 夕鸥像是茅塞顿开,又像是在暗地佩服着她的婆母,冷星桓的办法,其实非常简单,只是连熟悉无草滩的瀚澜人恐怕也不容易想到,沙滩虽然覆盖着厚厚的沙子,但只要碰上夏日的倾盆大雨,即使是再凶猛的流沙,也会暂时失去流动性,而大平军利用能适应各种恶劣环境的烈洛马,将马蹄下钉上面积宽大的木板,便是将沙滩的受力面扩大,马队拖着战船分批运送将士过去,战船底部的面积本身也宽阔,即便存在陷落的危险,危险性亦比从前小得多,这个办法的缺点,除了速度比较慢之外,不失为一个绝佳的方法。 沒过多久,第一批大平军穿过了无草滩,尽管冷星桓看不清将士们脸上喜悦兴奋的神情,心中却颇感欣慰,他们是的的确确征服了这片死亡沙滩,之前冒雨行军的辛苦,也在这一刻变成了轻松惬意。 “太后,南雁公主派人传话來说,请您和淳王妃娘娘一起留下,让她自己率军去鸣海城就好”蓝儿走过來,转达着邢定玉的意思。 “不,你让人告诉定玉,我很快就会跟过去”她的回答十分平静。 “可是太后,您的身体还” “如果不能直面战斗,我的身体才会垮掉,蓝儿,你留在这儿,替我照顾好夕鸥和忠升,我也就放心了” 冷星桓盈盈一笑,便沒再回过头,深邃的双眸遥望即将露出晨曦的天边,她知道,真正的决战很快就要开始。 “将军,后军送來的情报” 天刚蒙蒙亮,在狮湾驻军的武兆康就接到了士兵的來报,老人向上扬起的嘴角,隐隐写着笑意,下令全军赶快用饭,好蓄积浑身之力准备和敌军全面开战。 此时的邢定国,听说元帅下达了开战的命令,心中隐藏许久的热情终于窜动,他渴望着一雪三年前无草滩战役之耻,早已做好准备,吃过早饭,他忙传令麾下将士在战船上插好一面面烈火飞星战旗,沿路招揽來的渔民士兵们似乎也已蓄势待发,有人还干脆主动來求见小王爷,为他提出一会儿作战的有效建议。 “老将军,关于那些武器,渔民士兵们都用得得心应手了吗”邢定国站在武兆康身旁,问起一个压在心中许久的问題。 “殿下请放心,本來老臣也以为那些渔民不能派上用场,但到达狮湾这些日子以來,他们好像还可以帮上我们不少的忙” “这次的一仗,说穿了就是硬碰硬,我军必须在海上征服敌人,才能得到最后胜利” “老臣知道殿下英勇善战,但臣倒觉得正面会战不一定非得和敌人用血肉之躯拼个你死我活,所以,臣绝对不会让殿下面临危险” “老将军你的意思,是让我到现在还不要轻举妄动么” 邢定国望着武兆康悠闲摸着白胡子的模样,有些无法理解,在他看來,面临了要直接交锋的战争,将领身先士卒和敌军浴血奋战才是战场上的真正需要,早在刚出征的时候,对武兆康不慌不忙的作风,他已经觉得不太适应,只是这位老将是连冷星桓也尊敬的元老大臣,他才一直沒有轻易向武兆康提出异议,偏偏到了这种时刻,老将还不让他率领海军去和敌人打一场硬仗,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殿下,老臣很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老臣想要说的是,就算是在战场上报仇,方法也有很多种,而我们选择的方法,不是所谓的需要流血的勇猛,是最有效力的攻击” 武兆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在大臣当中能对小王爷做这般动作的,他是唯一一人。 “将军,前方來报” 正在这时,一只小船靠近了主战船,走來一名传报的士兵。 “敌军情况如何”老将站在船舷上问道。 “敌军在狮湾对面布下了锋矢阵,归海慕远的战旗在全阵前面部分已经足以看见,他们似乎做好了充分准备,要同我军放手一搏” “那么敌阵的数目有多少” “回将军,整个敌阵大约有三万敌军兵马” “三万,这就怪了,归海慕远一向嚣张跋扈,看來这一次,他的动作也有所保守啊” 武兆康摸着下巴上的长须,脸上泛起一丝略带神秘的笑容,他回头望了望邢定国,却并沒有示意他出手,而是派出了两名副将,率领三万海军前去打头阵。 ... 第八十四章 狮湾合战.前篇(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只派三万,能一举歼灭敌阵”邢定国又发出不相信的声音。 武兆康摇摇头笑道:“如果殿下相信老臣,就请稍安勿躁吧” 邢定国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无奈地在船上坐了下去,武兆康不是沒有注意到他微带不满的表情,其实,他早已从士兵的情报中猜到了慕远的心思,先前,他得知后军已展开行动,冷星桓曾送过信给鬼君,不管鬼君出现何种反应,慕远在接到或沒接到鬼君的书信或口信时,都不会轻易出动全部兵力,若是大平军探子的估计无误,驻扎在狮湾对面的瀚澜海军只派出了三万,十有是慕远故弄玄虚,想以锋矢阵的假象迷惑大平军,让他们以为慕远的坐骑就在阵中,当两军决战之际,敌人的下一步,很可能便是将真正的主力分散,围住大半个狮湾,让大平军变成一片海域中的困兽,再利用他们的海战优势将其一网打尽。 两名副将已领命率军出动,挟着潮气的海风吹过老将满是皱纹的脸庞,武兆康转头望向琉璃湾的方向,沒有任何讯号的火花,也沒有听见呐喊或号角的声响,原本还悬在半空的心,终于都落了地。 临近中午,狮湾响起了战鼓声,海上的接舷战展开,金戈的碰撞和羽箭的飕飕声传入耳际,红狮岛周围随之卷起汹涌的浪涛。 前方的战斗,原來只不过是试探性的吗邢定国睁大眼睛,关注着前方战况的变化。虽然看似激烈,但并无人传來捷报或是伤亡的禀报,他顿时明白了武兆康的意思,也直到此时,他听见武兆康下令重新升帐,他才开始见识到了那位老将宝刀不老的睿智。 “众将士都听着,现在本帅要对本军进行布置和调整,大家准备听我号令迎敌” 庞大的主战船上,白发老将用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容地下达着军令,两名士兵应声扯开了一幅画面清晰的羊皮地图,很快的,前方传來战报,说是照目前佯攻的情势看來,敌军稍微落了下风,有瀚澜士兵正往回跑去向慕远传报,武兆康见时机渐渐成熟,指着地图开始分配各军任务,要剩下的六万战船兵分三路。 “洛承威听令” “末将在” “洛家小将军,全军之中,最熟悉传统海战的是你,第一路海军本帅就交由你來率领,将你手下两万战船布成两个半月阵,从红狮岛两侧绕击敌军,让敌人误认为是你的军队会用此阵对付他们,因此你要记住,敌人一旦逼近,立刻在红狮岛西端的两支分队交汇处布下金壁阵,发射联弩,将对方一举击溃” “是”洛承威领命而去,尽管这位老将是曾经砍断过他父亲洛猛手臂的人,但洛家父子从未怨恨过武兆康,让他用金壁阵退敌,实际上正是老将对有伤在身的他所给予的特殊照顾,年轻的将领十分清楚。 “第二路海军,由本帅亲自率领,将作为第一路的后盾,以厚重战法推近敌阵,攻防一体,详细进攻之法,本帅自会以令旗下达不同的命令” 武兆康说罢,沉吟了片刻,目光回到邢定国身上。 “淳王殿下,第三路海军,就交给您了,殿下的任务是,和老臣的三名副将一起率领剩下的两万渔民海军,借助海浪之势和海上变化的天气,在最恰当的时机使用我们的新式武器,殿下,您担负的是全军最重要的任务,这就是太后对您的信任,希望您不要辜负她的苦心” “是母后母后她竟然真会将这样的任务交给我吗”邢定国接令后,心头不禁涌起激动的浪潮。 “沒错,出征之前,太后就吩咐过老臣,正是因为殿下是全军中最懂得打硬仗的年轻将领,偏又是不能有所损伤的小王爷,所以,这个关乎正规军生死存亡的任务,她找到的执行人仍旧是您” 邢定国握住老人粗糙的手,愣了半晌,坚定地点点头,接下令箭离开主战船,回到自己的船上。 “禀报元帅,三军已准备就绪,随时听从元帅号令” 听到准备就绪的禀报,武兆康展开双臂,披起斗篷,手中狼牙棒立上船头,他仿佛看到了远处的归海慕远也在军中筹谋,如果对方决定和他斗到底,他倒更期待随时会出现变化的战局,磨亮他许久未用的刀刃。 尽管两军已避免不了正面交锋,大平军的行动依旧非常谨慎。 第一路海军出动后,第二路海军整顿完毕,武兆康下令副将、先将们开始将军队缓慢向前推进,同时伸手挥动一面黄色的小令旗,邢定国见状,很快向第三路海军下达了行动的命令,从岩山后绕路行船。 “元帅,刚刚探子來报,洛将军的阵中还沒有动静,敌人好像不耐烦了,估计归海慕远的好战心气被咱们给牵了起來”一名先将跑上主战船,悄悄在老元帅耳边禀报。 “传令,加速,进军” 武兆康干净利落地说出六个字,先将马上会意,领命而去。 不过一会儿工夫,洛承威的第一路海军中便擂起了战鼓,开始还是沉沉的声响,但很快变成了雷鸣般的轰隆,然而,令洛承威感到惊讶的是,在他对敌人发动攻击时,西面的岩山后竟突然杀出一支奇怪的战船队,几乎和他在同一时刻冲向了红狮岛。 第八十四章 狮湾合战.前篇(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杀呀,”对面的瀚澜军中,战士们也举起长刀,吹响号角,一艘艘战船在海面行驶如飞,分明想要和大平军在最短的时间内接上船舷。 洛承威咬着牙关,挥舞着令旗指挥弓箭手,就在此刻,太阳已经升上天顶,他明白时机已到,至于那支奇怪的军队究竟是谁在率领,当下无暇顾及,他手中腰刀一横,果断地下达命令:“全军听令,布金壁阵” “怎么回事,那些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对面的瀚澜军还未靠近,一道道刺目的金光迷花了他们的眼睛,中军元帅曲路王手搭凉棚看了半天,才看出大平军战船上布设着一排排院落围墙般又高又长的盾阵,盾面像是镀了一层黄金,反射着太阳光,正对准瀚澜战船。 霎时间,瀚澜军战船上传來一声声凄惨的哀叫,大平军“金壁阵”的缝隙中,联弩齐发,箭如急雨,倾泻直下。 “放箭,反击,快反击” 曲路王声嘶力竭地吆喝着,瀚澜军中却已经阵势大乱,金壁阵迷得一个个瀚澜将士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的他们,哪里还看得清目标,一排排羽箭胡乱地射出,大多数都掉落大海。 “绕行,从两侧的岩山绕过去”曲路王举着巨大的盾牌,愤怒地叫喊。 才刚一开战,瀚澜军便牺牲了不少战士,曲路王只恐慕远怪罪,在掩护自己的同时,拼命让情绪保持冷静,许是他军中有敢死之士驾驭的战船,冒着箭雨靠上了对方的船舷,他猛然发现从岩山绕行,可以令友军战船不至于全部暴露在阳光的反射下,时至下午,瀚澜军利用岩山躲避,等到后面的援军,开始了凶狠的反击。 “糟糕,敌人避开了阳光,金壁阵不太好使了”洛承威紧紧捏起拳头,眼见敌船疯狂地朝他们扑來,只好让众将士准备接舷战。 “小子,就算我军换了新式战船,你以为跟瀚澜海军进行接舷战,我们会有超过一半的胜算么”后方的不远处传來一个熟悉的声音,阻止了洛承威的行动。 “你是央改小叔”洛承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來人正是那支挂着无名战旗的奇怪军队中的领导者,然而,那一头长长的红发和一双银灰色的眼睛,除了飞影将军梓央改,别无他人有此特征。 “承威,不想令我猛子哥绝后就给我回阵好好按老将军的意思指挥你的军队,金壁阵能对付多少敌人是多少,听明白了沒”梓央改的战船还未接上洛承威的船,那刺耳的声音已让年轻的小将震惊。 洛承威知这位模样怪异的“小国舅”少年时就与他父亲洛猛交好,深知他的脾气,本想问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战场,偏被这样一吆喝,话到嘴边也收了回去,而此时他所见到的梓央改,看起來比三年前苍白憔悴得多,的确像是大病之人,但从他眉宇间却丝毫看不到脆弱,反而像小伙子一样热血满腔,他无奈转过头去,可是仍然担心那位小叔叔的身体,不禁犹豫不决。 “臭小子,你还在犹豫什么跟个娘儿一样,是不是想把你老爹气得从地底下蹦出來,再不回阵,别怪你叔叔我不给你好果子吃” 梓央改性情急躁,除了他师姐冷星桓和老将军武兆康,谁也拗不过他的火爆性子,洛承威这一次是当真被吓住了,连忙率军往回退去。 “这才乖嘛,我的小霜儿沒了,我总不能让她的准驸马也赔上一条命,唔我可真是会替晚辈着想的人啊” “将军,您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爱跟自己也跟洛小将军开玩笑”副将侬青在旁咧着嘴偷笑。 “还是我的老部下能理解我的心啊我可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掉,至少在我变成海上的咸水泡沫之前,我也会想着打一场像样的战斗,这样才对得起我的太后师姐,侬青,你记住我的话,如果我沒有见到太后之前就死了,记得往我脸上再扑点儿粉,我想让太后永远看到年轻的、精力长久不衰的梓央改” “将军,您别说这种话了”侬青忍不住擦起眼角的泪。 梓央改冲他笑笑,沒再回头,右手只一扬,一面红色令旗抛向了蔚蓝的天空:“方刀阵,,出击,给我把敌军杀个片甲不留” 他一声令下,身旁的战船就像离弦之箭一样朝海对面疾驰而去。 曲路王和梓央改几乎也是在同一时刻发动全面攻击,但瀚澜军已包含了从后赶來的援军 ,曲路王见大平军的兵力分散,对阵自己直属军队的不过是一支只有数千人的队伍,全然沒把对面那奇怪的小个子将领放在眼里。 “接舷,不要放过一个大平人” 两军刚接上船舷,曲路王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谁知扑上前來的大平国海军,每个人手里都擎着一柄长刀,和普通的长刀大不相同,那些造型奇特的长刀,刀刃呈规整的长方形,三面都是刀锋,刀面宽阔,瀚澜军朝大平军船上放箭,方刀队根本不用盾牌來挡,只消抡起大刀一晃,飞來的羽箭就几支几支接连不断地被打掉,而方刀的刀柄比普通的大刀起码要长出一半,在宽阔的海域上挥舞,可谓所向披靡。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四章 狮湾合战.前篇(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老天爷的心也倾向了大平国一方,不甘心安静死亡的梓央改在弥留之际,拼出最后的力量,从千里之外的巨鹘赶到蟾州,再率领梓家军旧部追上大平本军加入狮湾合战,顷刻之间,整个狮湾战场几乎变成了血染的修罗场。 红狮岛彼端的慕远虽然看不清前方的战势,却也隐隐约约嗅到了战场上血腥的味道,或许,这才是他所真正期待的战争。 可是即使是海战,两军的战况亦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顺利,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接连过去,前方不断传來敌军凶猛、友军正在顽强地与其奋力对抗的战报,慕远不禁勃然大怒,就要亲自出马,但同样是在这个时刻,从万波城那边來了鬼君的传令兵。 “宗浦,国师传來急报,说鸣海城中好像突然传來骚动,请您务必谨慎作战” “什么都城骚动,究竟是什么情况”慕远听到这话,惊诧万分。 “回禀宗浦,详细的情势,国师也不清楚,在小的赶來之前,国师已经派出探子前往查探,相信不久就会送來情报” “可恶,居然在这种时候发生骚乱,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慕远紧咬着嘴唇,握着腰间刀柄的右手,连骨头都捏得咔咔作响。 “你出來的时候,鬼君在做什么他说过要率万波城的兵马赶來狮湾或是赶去鸣海的话吗” “这个这倒是沒听国师说起,小的记得,国师说的是他会坚决留守万波城” “他,坚守万波城” “宗浦,小的不敢对您有所欺瞒,国师他的确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万波城是直通鸣海的重要关口,他要是率军离守,诚武太后狡猾多端,必定会派大军來袭” “借口,全是借口,那家伙简直一派胡言,诚武太后的后军不知去向,我这边的探子还沒探到任何消息,偏偏狮湾大平军的数目在增多,难道不是她的后军赶了上來,告诉狮湾后军的锡川王,率两千兵马赶去都城,通过万波城的时候,把鬼君那厮给我绑了,等我回去亲自治他的罪” “是,宗浦” 士兵得令,飞也似地跑上小船,朝万波城方向划去,慕远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狠狠一脚踹在甲板上,旁边另一位年长的亲王通若王不得不上前安抚他的情绪。 通若王和别的亲王不同,他是归海崇浪的大哥,武艺高强,但平日里淡泊名利,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此次加入瀚澜王家军,是慕远三番五次的请求,或许全军之中,只有这个大伯父,才能让慕远听进劝言。 “慕远啊不是大伯说你,当年你软禁慕遥,酿成他陷入流沙的悲剧,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再说我回到军中的时候,就见你好像非常依赖鬼君,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那个鬼君始终是大平人,现在的情况,难免不会让人想到他可能倒戈去帮助敌军,如果换了我是你,我情愿对自己的亲兄弟更好,也绝不相信那种外人” “行了,大伯,我已经下达了逮捕鬼君的命令,你老人家也就不要再说这件事,当下我更加在意的是这里,,狮湾战场,难道你不觉得这次的战斗充满了古怪” 看见慕远疑惑的目光,通若王沉默片刻,幽幽地叹了口气:“放弃你那个念头吧你是斗不过诚武太后的” “大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话”慕远惊得睁大了眼睛,在众多瀚澜亲王中,通若王是最高长辈,竟会说出这种令他难以置信的语言,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你看,你又着急了,就是你这个急性子,已经犯了太多的错误,我的话不管你听也好,不听也罢,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你,我刚才说出那句话是有原因的,首先,稚纳王在万波城一场血战,敌我双方将领都战死,鬼君却安然无恙,你认为是怎么回事,依我看,鬼君要么是根本沒有接近过万波城,要么就是一直在用稚纳王做他的挡箭牌,他就沒想过要和你在战场上同生共死,很可能已经被敌人利用,再说,狮湾战场上的來报,你一共收到了多少,每次收到的情报和口信,都沒有半点提及诚武太后,只怕她并未跟随在大平国的主力军中,以她的智慧,单独行动也说不定”通若王一面说着,一面捋着胡子像在猜测什么 慕远听了伯父的一席话,心头顿时忐忑不安,他联想到了鸣海城那些不确定的骚乱,倘若鬼君所言 属实,莫非冷星桓果真采取了所谓的“单独行动”,潜入了鸣海城,可是除了走无草滩之外,任何人进入鸣海城,都必须通过万波城和后面的几道关卡,她沒理由明知无草滩是一条死路,还走那条危险捷径,他认为自己可能该更相信伯父说的第一种情况,十之是鬼君通敌。 “既然如此那么我这次也许果真不必再手软了,大伯,替我给锡川王再下一道急令,凡遇到鬼君者,就地正法,狮湾战场的战斗,我军一定要赢,至于都城那边,倘若诚武太后潜入,我不惜让鸣海城变成地狱,也不放过那个辣手夺去我阿爹性命的女魔头” ps:为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五章 狮湾合战.后篇(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不论高官名将,或是平民百姓,只要心怀天下之人,都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若决定顺应天下,接受另一个领导者,心想这所有的一切皆是为了维持和平,避免将來的战争,这些人就是真正的胜利者,进而,能看到这一点的国主,才可以称得上高瞻远瞩,反之,若征服他国的初衷只不过是出于想享受胜利带來的快意,这个国主只会面临绝境, 这边归海慕远挥舞着隼喙刀,声嘶力竭地叫嚣指挥作战,那边梓央改和曲路王的战斗中,瀚澜军已然逐渐露出了颓势,梓央改的方刀阵和洛承威的金壁阵形成了默契的配合,越战越勇,竟将曲路王的军队夹在了中央,演变成两面受敌的局势。 “真不愧是小叔”南面战船上的洛承威一面指挥弓箭手,一面翘起大拇指,由衷地对梓央改发出赞叹。 梓央改看见小侄子的表情,只轻轻点了点头,既沒有夸奖洛承威的手势和神态,却也沒有要他退下的意思。 “将军,敌人看來是抵挡不住了”靠主战船最近的一艘战船上,侬青一脸兴奋地朝梓央改挥动着手臂。 “归海慕远开始行动了么,那家伙不会还稳坐钓鱼台吧” “将军英明,事情跟您料想的一样,刚才探子來报,瀚澜军中已经扬起了帅旗,看样子归海慕远和武老将军很快就会正面交锋,等咱们的军队歼灭了曲路王部,应该就能赶过去帮助老元帅了” “很好,我们的烈火神鸢有多少” “有十只” “是吗十只就足够了,传我的将令,让承威的军队先归去武将军所在的海域,方刀队的将士全部跟着我加速行船,烈火神鸢瞄准敌军,以我的流星锤击鼓声为号,准备全歼曲路王的残军” “遵命” 此时红狮岛北面的主战场,面对慕远主力军,武兆康指挥着军队忽而进、忽而退,曲路王远远望见那边的情景,一边顾着躲避面前敌人的攻击,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大平军方刀队中有人在准备发射火器。 瀚澜军探子來报,说是和宗浦的军队交手的白发老将,从一开始到目前的反应异常平静,反而是慕远攻得有些急躁,曲路王这才发现,海上虽然白浪滔滔,但大平军的战船并沒有像以往那样在浪涛中颠來簸去,那种抗击风浪的特性,只有莆尾战船才有。 “來人,快來人”曲路王茅塞顿开,连忙唤來传令兵。 “王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卢塔,你听着,赶紧带着我的口信乘小船离开这里,告诉宗浦身边的老王爷,敌军的战船可能是使用了东海莆尾国的造船技术,万一莆尾私下里和大平国有所勾结,我们瀚澜可就太危险了” “王爷,这怎么会” “你还有时间问为什么还不赶紧去” 曲路王气急败坏地抓起刀鞘朝传令兵猛扔,那名传令兵不敢再问,匆匆忙忙地背起一面盾牌,划着小船朝岩山边绕行而去,可就在他刚离开的瞬间,曲路王耳畔一阵轰鸣,嘭,嘭,嘭,一艘艘瀚澜战船上火星四溅,船以木造,遇火则燃。 “哇呀”沒等曲路王抬起头,附近的一艘战船上,两名副将齐声惨叫,二人的身体被烈火神鸢炸得弹上半空,一人落进大海,一人跌在破烂的船头,浑身是血,惨不忍睹。 瀚澜军霎时阵势大乱,曲路王压根儿沒想到这时敌军会突然使用火器,气得连连发出惊恐似的野兽样怪叫,几个举着盾牌的士兵使劲抓着他的手臂,往船舱里退去,他们好像都慌了神,本能地以为躲避这种东西跟躲避羽箭一样,可以借助船舱的掩护保住性命。 “好极了,爷爷我就等你躲呢烈火神鸢,瞄准敌军主战船,两枚齐射” 梓央改大喝一声,手中流星锤重重敲击在战鼓上,咚。 刹那间,两枚烈火神鸢宛如两只凶猛的火鸟,气势汹汹地扑向了曲路王的战船,一前一后,在船舱两端轰然爆裂,但闻啪啪数声,那艘巨大的战船顿时被炸得粉碎,可怜曲路王和本想保护他的瀚澜士兵们,一个个命丧当场,尸骨无存。 狮湾战场一隅,火光闪耀,谱写着残酷的华章。 由于曲路王全军覆沒,在通若王的再一次规劝下,慕远不得不下令狮湾主战场的瀚澜军朝万波城 方向后退十里。 尽管退到万波城,还有很长的海路,但慕远实在忍受不了武兆康那时进时退的战法,心中憋着的闷气沒法发泄,当接到曲路王的传令兵來报,说出大平国和莆尾国私下可能缔结过协议的事,他更是怒发冲冠,竟然把捉來的几个大平军战俘扔到一艘战船上,借给曲路王报仇之名,一把火烧掉战船,连同战俘们一齐烧成了灰烬。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慕远长期以來的作风,瀚澜士兵们并不感到稀奇,武兆康却头一次见识了对方的心狠手辣,但是,这位老将仍然十分清楚,战场这种地方,绝不是单靠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就能获取最后的胜利,慕远和鬼君并未相处在一起,偏偏选择了最恰当的时机朝万波城那边后退,分明只是暂时的,他也需要自己的将士先养精蓄锐,看样子战斗恐怕得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五章 狮湾合战.后篇(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老将军,您究竟在想什么趁敌军后退时进行追击,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洛承威在武兆康面前走來走去,晃悠了半天,也不明白老将到底在意的是什么 借着夜晚的星光,武兆康隐约看见小伙子脸上布满疑惑,于是叫他到自己身旁坐下,塞给他一个草米饼。 “怎么了承威,连饼都吃不下,想让我回答你的问題,这事就那么重要” “嗯”洛承威生硬地点着头。 武兆康指着岩山后的敌军轻声道:“白天的时候,归海慕远不是当着我们的面,把我军的战俘扔上他们的战船,做出了连人带船一起烧掉的残忍行径么,他这样做,是为了显露出他的怨恨,也想向我们证明,他们瀚澜军要把央改带给他们的耻辱全数还给我们,我记得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可问題是,在那种愤怒的时刻,他们不进反退,和我们如今的情势差不多,你觉得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这个”洛承威搔搔头,着实被老人问倒了。 “听探子说,鸣海城发生了骚乱,我想一定是太后率领的军队进了城,而鬼君在这种时刻不知去向,万波城那边也沒有任何消息,我们可以把现在狮湾战场上的情况理解为是归海慕远瞻前顾后乱了方寸,但据淳王殿下从前所说,归海慕远绝对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些事犹豫不决的人,这也就是他暴戾残忍性情的凸现。虽然我在尽力迫使自己不要朝那个方面思考,可这脑子好像不由自主就会”武兆康捋捋胡须,欲言又止。 “老将军,您的意思不会是”洛承威似乎猜到了几分。 “对,或许跟你想的一样,敌军阵营里,除了曾经和贞顺公主一同坠入流沙的归海慕遥,多半还有别人不希望两国交战,而且,照目前的情势看,那个人应该是瀚澜国的王庭重臣,甚至连国王归海慕远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真的会是这样” “我现在只是猜测,不敢肯定,但观察敌军当下的举动,如果我的猜测不错,可能他们明天还会停留在狮湾而不作战,所以我要你传令派出士兵,给淳王殿下送封信,他应该会明白我的想法,今晚,我们就在红狮岛先扎营,营后的海域布设阵势,随时都不松懈即可” “好的,我这就去” 洛承威正要去传令,老人忽然又叫住了他。 “承威,央改已经上了红狮岛吧你告诉副将们,给我准备准备,我想亲自去探望他” 武兆康踏上红狮岛之时,已是二更时分。 一处营寨中,梓央改躺在一领卧席上,半闭着双目,微微地喘着气,尽管他每天都沒忘记往脸上扑白粉,却仍然无法完全遮住面容中的憔悴,冥冥中,他听到武兆康的声音,想要强行欠起身子,但浑身上下仿佛都失去了力气,连动也动弹不得。 武兆康心疼地握着他枯瘦的手,他直到此刻也难以相信,梓央改竟然在弥留之际还率领方刀队击溃过曲路王的军队,而此刻的他,眼神迷蒙,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 “老将军,我我擅自带巨鹘的亲兵跑到这里來打仗,师姐她她一定会怪我,您您也在怪我吧” 梓央改仰着头,像是在凝视着老人的脸庞,但武兆康清晰地看见他那无神的双眼,知道他看到的自己,不过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傻小子,你为大平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太后和我又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是真的吗” “央改,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你研制的那种新式武器,我已经交给淳王殿下,相信他一定能和我们沿路收编的渔民海军打一场漂亮的仗” “只可惜我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将军,您别说这种话了,您是要小的们都为您伤心痛苦吗倘若您就这么丢下咱们走了,以后咱们该跟谁呀”侬青单膝跪在地上,使劲抹着眼泪。 梓央改听见他这话,不由得皱起眉头,声音尽管微弱,却带着严厉的口气:“侬青,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就算我死了,你们你们也是大平国的将士,你们不是不是为我一个人尽忠,是为了国家,为了太后和皇上,你你听明白沒有” “将军” “住嘴,你你敢再说出一句刚才 那样的话,别怪我别怪我一刀劈了你” 梓央改拼命欠起身,被武兆康一把扶住,老人示意侬青不要再说话,低声道:“行了,今后你们就跟着承威吧央改和承威他爹是好兄弟,洛家人是不会亏待你们的,至于央改,你们也不必为他哭泣,让他安心,就是你们对他最大的回报,希望你们都能明白” 侬青侧过头去,回望士兵们,一个个都是眼泪涟涟,但都沒有再哭出声來,开始他亦觉得武兆康的这番话听來有点过分,而转念想想,却也极有道理。 再看梓央改时,他已重新被老人扶着躺了下去,他朦胧的双眼似在凝望天空,就着那样的表情,沉默了良久,忽然,他的嘴唇轻轻翕动,幽幽地吐出一句不完整的话:“师姐请原谅央改的不忠,我会在那个世界为你和大平永远祈求,师姐一定要、一定要把天下” ... 第八十五章 狮湾合战.后篇(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武兆康已忍不住掉落了热泪,梓央改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沒有完全闭上,仿佛还心有不甘,也许,是为自己不能研制出更多的武器、不能继续为冷星桓效力,对这个世界感到不舍吧老人覆下手掌,轻轻放在他渐渐冷却的脸上,垂下头长长地嘘了口气。 “老将军,我小叔他”刚从营帐外闯进來的洛承威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双脚发软,伏倒在地,两眼发直,顿时呆住了。 “你们都记住,你们的将军虽然走了,但绝不是被病痛折磨至死的” 武兆康颤巍巍地从卧席边站起身,众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却听见那把苍老的声音中透着郑重。 “告诉我,小叔临终前,最后说了什么”洛承威愣愣地盯着老人的脸。 “也许我并沒有听清吧我只知道央改的一字一句,提到的只有国家,未曾提到他在巨鹘的爹娘,回去之后,若太后要亲手为他操办葬礼,就按殉国的葬礼來超渡飞影将军的英灵吧我想,这也是央改自己所希望的方式”老人伸手搭上洛承威的肩膀,闭起了眼睛。 “王爷,宗浦已经歇息了吗” 红狮岛对面无名岛屿的营寨中,一个探子悄悄在大帐前向通若王询问。 探子将一封书信交到他手里,通若王看过内容后,心头不禁生起一丝寒意。 “这封信你是怎么弄到的” “回王爷的话,大平军中死了一个将领,叫梓央改,就是把咱们的曲路王爷害死的那家伙,这封信是小的无意间在武兆康的大帐中发现的,于是顺手便拿走,赶紧趁他们沒注意跑回來,想把它交给宗浦的” “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回头本王记你一功,你记住今天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就好” “小的遵命,多谢王爷”探子磕头谢恩,转身便兴冲冲地钻进了士兵们的营帐。 通若王紧紧攥着书信,一时间陷入了苦闷,这书信并非什么情报,竟是那探子被武兆康莫名其妙地利用,充当了给他送信的使者,老将似乎早就算准今夜慕远会因为疲劳早早就寝,事先派出了探子混进瀚澜军中,打探到了他的情况,开头的称谓直接写上了“通若亲王亲启”。 其实,使用这种计策,武兆康乃是兵行险招,但通若王的的确确就是瀚澜军中那个不希望双方猛烈开战,造成瀚澜国生灵涂炭的人,他本就打算用计让慕远退回鸣海城,一方面能查探到鬼君的动静,另一方面也能利用周围几座海城的防御,抵抗大平军的侵入,早在数年前,游历四方的他便看到了瀚澜国人民的疾苦,只因慕远的生活太过奢侈,如今瀚澜国国库几近空虚,只是慕远还不知道罢了。 武兆康的信上,大胆地写到了关于放眼天下、大势所趋的解释,并提到诚武太后已从无草滩进入了鸣海城,倘若通若王和大平军联手,就能用不流血的方式让鸣海开城,一旦瀚澜国成为大平国的一个海外附属郡,通若王可将治理海郡的方针回归和谐,大平国会每年给予瀚澜特殊资助,允许海郡自己制定当地相关政策,仍让瀚澜族人在此作主。 如果真要倒戈投降大平国,尽管同武兆康所说那样,是顺应天理,他却会不会在后世给同族留下污名,通若王将书信将书信装在小瓦罐里,眼看着瓦罐沉入大海,但他无法就这样当这封信沒有存在过,一想到诚武太后已经进入鸣海城之事,他背后就不自觉地冒出冷汗,自从弟弟归海崇浪二十年前在潍岛战死,他几乎便能掂量到冷星桓可怕的力量,那位太后虽然是个女人,却有着极其缜密的心思和惊人的智慧,纵然无草滩对大平人來说是死地,但若是那个女人,说不定真能征服那道天堑。 “王爷,明天一早,我们还是继续按兵不动吗属下担心宗浦他等不了”身后,忽然传來老副将莫里的声音。 通若王转过身,望着副将轻轻叹了口气,早在他少年时,莫里就是他的贴身护卫,两人名为主仆,实为挚友,莫里知道,通若王在慕远身边,只不过是为了显示出他是一个长辈的身份,遇事反应总是很镇定,然而他心中实则比任何人都更加难受和担忧。 “王爷,您别怪属下说句不好听的,自从老宗浦过世之后,慕远宗浦即位,整整二十年,咱们瀚澜国已经经不起他的折腾了” “你说什么” “瀚澜的兵力本來就不如大平国,老宗浦当年一时冲动出战,不也是被鬼君那家伙唆使的吗平常人看不出來,可您和属下都认为,从那时起,鬼君就一直在我们的国家里兴风作浪,即使是脾气暴戾、骄奢淫逸的宗浦,也因为复仇的义愤填膺,始终对鬼君有所依赖,如今狮湾一战,宗浦抓來充军的壮丁还不够多吗连鸣海城中,都出现了越來越多沿路讨饭的乞丐,诚武太后是聪明人,如果她果真进入了我国的都城,只怕就是在煽动民众暴乱啊” “住口,你说出这种话,不是明摆着要我向敌人投降吗”通若王厉声打断他的话。 “王爷” “还不退下” 莫里不敢再说话,只好朝营帐走去,只是他猛然回头时,发现通若王蹲在海边,浑身颤抖着,使劲将一颗石子扔进了黑蓝色的海里 第八十五章 狮湾合战.后篇(四) 黑夜很快过去,次日的黎明,大平、瀚澜两军仍在两处海岛上隔水相望,没有任何一方有所行动。 “难道是老夫估计错了,那个通若王并不是我们应该拉拢的人么?”武兆康摸着长长的白须,眯起眼睛注视着海湾对面岛上的黑点。 “老将军,您都在说什么啊?难道昨天晚上,您……”站在老人身旁的洛承威开始还在怀疑,但看到武兆康点头时,心不自觉地跳了几下。面对梓央改的病逝,这个老将竟然还能设下险招和敌人通信,实在胆略过人。 “承威,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些吹动的海风?还有海水流动的朝向?” “嗯,海风没有吹向敌我任何一方,但海水是朝敌军方向流动的。” 洛承威熟悉大海,这个他早就注意到了。 “您是不是想要趁这个时候发动突袭的指令?” “不,我们根本用不着突袭。既然敌人接到我的信,还不肯派人回复我,给我表明战或降的态度,那么我军也不必客气。承威,传令发动总攻好了。” “总攻?不是突袭,而是总攻吗?”小伙子有些不敢相信,武兆康此言,像是无奈,却又像是必须打赢这场仗的口气,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老人扶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太后早有旨意,倘若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阻止狮湾战场的血腥,那就只能让这片战场变成归海慕远的坟墓。所以,去擂鼓发号施令吧,记住,就算是血战,太后也不想让我军牺牲太多战士,死的必须是敌人。” 瀚澜军探子拼命划着小船,一路急行,一看见慕远的海神帅旗,便高声呼喊:“报!宗浦,武兆康和洛承威率领大平军战船朝我军开过来了!听他们的擂鼓方式,是总攻!” 敌军……竟然发动了总攻?瀚澜主战船后的另一艘大船上,通若王的心不自觉地砰砰跳起来。难道是自己的犹豫不决,造成了这种局面吗?他转眼朝慕远望去,见慕远的隼喙刀已然出鞘,他难受地闭上眼睛,刚到嘴边的话还未喊出,不得不咽了回去。此刻,他明白自己已经再也无法劝阻慕远,一场血战更是无法避免了。 慕远早已等得不耐烦,这次见伯父没有发话,心里倒觉得畅快了不少。他举起隼喙刀朝天一指,“弓箭手准备火箭,以备不时之需;白刃军出动!接舷,给我狠狠地打垮那些大平国混蛋!” 听得国王的命令,瀚澜将士们驾着战船,一个个高声呐喊着南国独有的“海神勇壮”的口号,迎着白浪朝着对面袭来的大平军猛扑而去。主动出击的大平军当然不甘示弱,策动战船,和敌船几乎是碰撞一般地接上了船舷。 海上层层叠波,掀起汹涌的怒涛,喊杀声、金戈撞击声、擂鼓声、号角声,夹杂着更劲的海风,霎时间天昏地暗。或许仍能在黄昏时显露出的光亮,只有烈火神鸢和火箭交错,划破暮色的烟花,狮湾战场,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已是处处腥风血雨。 战斗从下午一直持续到了夜里,大平军和瀚澜军所有的战士仿佛都已拼上性命,不顾一切想要赢得战争的胜利。武兆康指挥着暗野阵在后掩护,熟悉海战的洛承威则率领方刀队在海上的火光里迅速穿梭,刀落之处,鲜血在火光中乍然一溅,很快被海的深蓝和夜色吞没。 亲眼得见大平军新战船抗击风浪的特性,甚至还比瀚澜战船略占上风,慕远暴跳如雷。然而当他偶尔冷静时,却无法不能真正面对自己的心,他恨自己为何没有注意到大平国几年来和别国之间的联系,千算万算,他最终还是逊了诚武太后一筹。 由于双方战船势均力敌,战斗持续到第二天清晨,仍然没有任何一方鸣金收兵,就连半刻喘息的机会也没能找到。 慕远站在海神旗下,暗自揣测着。为何前军迟迟没有来报?敌军情况究竟如何了?据说大平人用来火攻的“破木鸟”数量有限,加上他们的体力必定强不过瀚澜族人,友军特地准备的火箭还有不少,只要和他们继续打下去,不让敌人歇息,就算他们是天王老子也难坚持到最后。他这样想着,似乎也只会往这一方面去想象,至于牺牲了多少战士,在他眼中根本不重要,嗜血的鬼神,一心所求的只有胜利,绝非人命。 “报{3}-{z}-{中}-{文}-{网}” 一声惊恐的叫喊,猛然让慕远回过神来。 “怎么了?情势不妙吗?”慕远望着探子神色慌张的脸,无意中感到不大对劲。 “启禀宗浦,我军……我军中了敌人的奸计!” “中了敌人奸计?难道我军的火箭众多,还敌不过敌人那几只破木鸟?” “回……回宗浦的话,就是我军的火箭把自己的友军给害了!”探子的脸一下子变作了哭丧般的扭曲。 “你说什么?我们的火箭反而害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浦,您是不知道前军战场上的情形,我们射火箭去烧敌船,哪里知道敌人之前开出的那一批战船上全是穿着大平军战袍的草人。夜里黑暗,就算借着火光,也看不清远处的东西,敌人……敌人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推动那些燃烧的战船朝我军扑过来,和我们的战船一撞,就把我们的许多船都烧着了……” 第八十五章 狮湾合战.后篇(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混账” 慕远怒不可遏,额头上一条接一条的青筋冒起,仿佛就要爆裂,武兆康知道烈火神鸢的数量不足,竟然想出这种刁钻古怪的办法,借瀚澜军火箭之力燃烧大平军中无人的战船,反撞瀚澜战船引发燃烧越是想象前方的战局,他越是觉得自己就快疯狂。【无弹窗.】 “老将军,您那招借力打力真是妙,敌人的阵型,好像全都被我们弄乱了” 洛承威站在自己的指挥船头,朝不远处主战船上的白发老将兴奋地呼喊,一面令舵手接近对方的船舷。 武兆康看着小伙子走上船來,只微笑着摸摸长须,点了点头。 “承威,不要高兴得太早,昨天的夜战,我们只不过是借助了暗野队的力量,消耗了敌军大部分的火箭,烧掉了一些敌船而已,瀚澜军的勇猛的确名不虚传,我军虽然暂时占了上风,但伤亡也不少,切不可在此时就轻敌,此刻的他们阵前夜战失败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了归海慕远那里,那小子要是发飙,恐怕很快就要亲自率军当先,对我军全面反扑” “多谢老将军教诲,承威明白了” 洛承威拱手向老人行了一礼。 “那么老将军认为,我军接下來该怎么作战呢不瞒您说,将士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点休憩的时间,大平人在体力上,仍然比不过瀚澜人” “把这个拿去”武兆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皮外壳的小物件,放到洛承威手上。 “这个是什么东西” “你回到你的战船上,在船头上点燃它的引线,朝红狮岛北边的方向用力扔出去就行” “小王爷,您看那边” 潜伏在北面岩山后的邢定国,早已不动声色在那边呆了差不多两天,终于看到南边的天空出现了一道亮蓝色光芒,不禁哈哈大笑。 “太好了” “小王爷,那道光芒是莫非就是武将军发给我们的讯号” “赶快传我命令,全军从前面的岩山绕过去,目标是敌后的通若王部,听着,告诉所有的渔民海军将士,要一击成功,不许失败” “是,小王爷” 通若王站在瀚澜后军主站船的船头,时而手搭凉棚朝远方眺望,时而往后退上几步,尽管表情一如既往,老副将莫里却非常清楚,自慕远下达作战命令之后,这位亲王的心潮始终沒有平静过。 “王爷,宗浦已经下令反扑,减少给敌人的作战时间,一直到拖垮对方为止,您看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 “应该什么向大平国投降”通若王斜睨着副将的脸。 莫里听到这话,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壮着胆子上前道:“属下真是不明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您究竟还在犹豫什么如今万波城沒有任何消息,鬼君是否已被逮捕,谁也不清楚,鸣海城的骚乱更是毫无消息,而狮湾的我军,已经被敌人拖住了,为了大局,为了我们瀚澜族的将來,请您” 沒等通若王回答,忽然,不远处的船队里传來一声轰鸣,,嘭。 巨响的刹那,一艘战船竟不知被什么东西炸成了两半,全船战士落入急流,发出惨痛的悲鸣。 “糟了,是敌袭”莫里顾不上通若王的反应,慌忙叫人敲响战鼓,指挥战士们立刻举起刀枪驾船冲向了从岩山后扑來的敌军。 “莫里,危险,不要强攻,快退到岩山后面” 通若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呼唤副将返回,但莫里跳上自己的战船后,早已无视他的命令率军出击,周围人声、海浪声嘈杂,哪里听得见主人的声音。 莫里手举长刀,领着船队猛虎一般地向前冲,一面喝令弓箭手、短刀手做好准备,猛可里,他发现來偷袭通若王本阵的敌军人数并不比友军多,即使经过刚才莫名其妙的“爆炸事件”,他也沒有更多地去猜测发生爆炸的原因,以为只是敌人放出的烈火神鸢。 然而,不过一会儿工夫,他才知道自己的猜测大错特错,也无法抽身回撤了。 通若王眼看着一艘接一艘的瀚澜大战船在爆裂声中变成碎片,瀚澜战士们血肉横飞,瞬间尸骨无存,一片凄惨,他着实见识到敌军的厉害之处,尽管不知敌人使用的是什么古怪东西,但可以看出这种怪东西仿佛是在水中顺着海水的流势漂到了瀚澜军战船底下,又像是有特制的绳索将两军战船相连,大平战船上的人一拉绳索,漂到瀚澜战船下的“怪东西”便自动引爆,战士们根本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躲避开來。 “小王爷,太强了,小的压根儿沒想到,咱们的新式武器居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真绝” 邢定国的战船上,柱子在旁边兴奋地跳跃。 这就是梓央改在他人生最后的三个年头中呕心沥血研制出的“水雷”吗邢定国站在飘扬的烈火飞星旗下,望着敌军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禁暗自对已去世的飞影将军发出赞叹,而抓住敌人关注狮湾主战场放弃后防的空隙,让渔民海军神不知鬼不觉将一枚枚水雷提前安放到敌船下,又归功于武兆康的神机妙算,他不觉笑着摸摸额头,看來只会打硬仗的自己,的确应该向老一辈的名将们多学学了。 “禀报殿下,敌军伤亡惨重,我们的水雷也快用尽了”前方传來士兵的禀报。 “那么全面出击,杀敌军一个片甲不留,彻底断掉他们的后路好了” 邢定国正欲下令,抬眼却看到令他吃惊的一幕,,通若王的主战船上,竟挂起了一面巨大的白旗。 ... 第八十六章 凄色怆影(一) 传说,人的思念可以变成美丽的花朵,如果怀着美好的愿望,永不消褪,那些思念之花也能如绵长的情意一般永不凋零,可是为何世间会有怨恨这种东西呢难道魔鬼一般的怨,就不能被洗涤,而重生成为鲜花,海边的峻峭岩石上长不出花草,但人世间的悲哀,历史的记载,我想一定就藏在那些曾经生长过花草的岩石里, 通若王率领麾下三万瀚澜军慑于大平军的水雷,竖起白旗之事,在红狮岛附近和武兆康、洛承威激战的归海慕远并沒有接到任何來报。 然而,战斗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慕远仍然沒等到通若王的后军前來,尽管大平人在持久战中已经逐渐露出疲态,他却依旧感到了些许担心,伯父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他暗想,而就在此刻,还不容他多去猜测,背后突然传來轰隆的爆裂声和友军将士的惨叫。 似乎是刚才莫名其妙的爆炸坏的事,慕远的主战船被一个凶猛的浪头打得剧烈摇晃了几下,忙命舵手将船开到远处。 “怎么回事,后军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气急败坏地吆喝起來。 此刻的瀚澜军中,一片混乱,即使他们的国王嗓门再大,好像也沒人能听见他声嘶力竭的呼喊。 “慕远,原谅我,时局已经改变,容不得你再继续给瀚澜国带來灾难了”邢定**中的通若王站在烈火飞星旗下,强忍着心底的痛苦,默默闭上了眼睛。 邢定国的水雷队,无疑是大平军在狮湾战场上最后的秘密武器,而且,和洛承威、武兆康直接率领的普通海军不同,沿路收编的渔民海军看似不大可靠,实则有着比正规军更丰富的经验,尤其是放水雷这种活儿,他们手脚异常麻利。 背后突然遭到猛烈袭击的瀚澜主力军,被对方的水雷在船下轰來轰去,已然阵形大乱,而前方,一面“武”字帅旗迎风招展,慕远在慌乱中猛然看见了对面船上那个白发老将英姿飒爽的身影。 “归海慕远,你伯父通若王已归顺我军,看你还往哪里跑” 洛承威的声音从另一艘战船上传來,慕远心里仿佛遭了一个炸雷,险些连手里的隼喙刀也掉下去。 通若王叛变了,不,洛承威说的绝不是真话,慕远不敢相信,伯父绝对不是那种会就此向友军倒戈的贪生怕死之徒回首之际,他眼见身后风烟滚滚,耳畔传來哀声不断,但敌军猛烈的攻击,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也沒有攻到他的亲卫队这边,他的直觉告诉他,通若王也许是遭到大平军的奇袭,成为了战俘诈降,否则这种痛击定不会还有所松懈。 可是慕远的猜测全然错了,即使冲动如邢定国,只要是诚武太后冷星桓的旨意,谁也不能违背,冷星桓早在出征前便交代过众将士,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不可要了瀚澜国王的命,需要活捉归海慕远,不过片刻,将瀚澜军两面包夹的大平军中很快响起了“瀚澜国王归海慕远速速投降”的口号。 “归海慕远,你沒有任何后路了,赶快束手就擒,回去面见太后,太后尚可对你从轻发落”洛承威的船越來越近,能清楚听到他的呼喊声。 “哼,要我投降大平,简直是痴人说梦” 慕远举刀指着对面的洛承威,红着眼睛大声咆哮。 “姓洛的小子,你老爹死的那次,亏我弟弟慕遥救了你一命,你还敢在我面前耍威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好,我归海慕远今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也要先送你去和洛猛团聚” “宗浦,小心啊” 瀚澜军亲卫队见慕远一把推开船上的舵手,迅速划船向前疾驰,忙要上前保护,谁知却被慕远横刀一拦,所有人都被那鬼魅般可怕的表情吓得退了回去,然而,就在双方战船接舷的瞬间,狮湾主战场的战局立刻演变为极其惨烈的白刃战。 慕远扯掉斗篷,一个飞跃,跳上洛承威的船头,隼喙刀弧光闪闪,劈头盖脸地就砍了过去,大平军士兵和船上的几名先将一个接一个被砍得尸体不全,摔落大海。 洛承威这才见识到瀚澜国王的凶悍,他本以为当年洛猛殉国,纯粹是因为中了慕远的奸计,如今自己和对方一交上手,不过几个回合,他长枪的枪杆已被慕远的宝刀劈出好几条伤痕,他知道这样抵挡下去,长枪迟早得废掉,于是准备拔出腰刀和对方作短兵肉搏。 “小子,就你这种拔刀的速度,你死定了” 沒等洛承威腰刀出鞘,慕远反手一刀,已向他心窝搠來,洛承威大吃一惊,他开始时便惊于慕远的快刀,却压根儿沒料到慕远出刀速度竟快到了如斯地步,眼看他就要遭到毒手,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当啷”一声,一道寒光电射而至,慕远不觉浑身一颤,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老将军”洛承威面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提着骤雪宝剑站在他身前的正是武兆康。 第一次和天寿将军白刃相见,慕远不能不说被怔住了,老人的宝剑才一出鞘,便是在夏日里,剑上冒出的凛冽寒气也逼得慕远身后的瀚澜士兵连连后退,仿佛接近那柄宝剑,皮肤上就要结冰一般,而更令慕远惊异的是,他从未听说过这位老将武艺究竟有多高强,但对方的神情泰然自若,在惊涛骇浪之中,呼吸也丝毫不乱,竟掂量不出这苍老的身体里到底藏着多少未知的神力。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六章 凄色怆影(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令伯父已知大势所趋,你为何仍旧不能放下仇恨,顺应时势,苦苦斗争,只会令更多无辜之人受难,归海慕远,你果真愿意看到自己的子民一个个在战火中化为尘土,看到鸣海城变成一片血海吗”武兆康望着他挂着无限怨恨的脸庞,无奈地摇了摇头。 放下仇恨,他能放得下吗慕远苦笑着,刀尖却自然而然指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此刻的他,仇恨什么的,或许都不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不想向任何一个大平人低头,这就是他作为瀚澜国王最后仅存的尊严。 他把心一横,握紧了刀柄,身形骤起,隼喙刀在半空中狠狠斜掠,竟朝武兆康颈中劈去。 这一刀來势凶猛,武兆康已经知道规劝对慕远來说起不了任何作用,不禁心寒,他举起宝剑向上一挑,一招“雪漫霜天”,将慕远凌厉的一刀荡开,卸了对方的攻势,但骤雪剑架着隼喙刀的时候,老将却明显地感觉到慕远的力大无穷,若是换了洛承威,这一刀足以结果其性命。 慕远并沒有因为老人手下留情就改变狠辣的攻击,反而强忍着寒气的侵袭,一刀紧似一刀,分明是想消耗武兆康的体力,丝毫也不肯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洛承威在旁看得心急如焚,但他担心敌人抓着两名主将缠斗的时机暗算武兆康,只能指挥着手下将士继续进行接舷战。 此时的武兆康双眉蹙起,已经开始发力,剑光顿时暴长,连环数招,转守为攻,两人激战了五十多个回合,慕远仿佛铁人一般,纵然渐渐感到老人剑法的精妙,却依旧毫不手软,尽使出浑身解数,一刀一剑,皆是至宝,在战船的甲板上如两条巨龙飞旋,处处寒光,笼罩了两个人影,让周围的人不敢近前,亦看不清晰。 “好厉害的老将”慕远逐渐感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來,他本以为在阵中能见到冷星桓,可以手刃杀父仇人,不料一个白胡子差不多都有一尺多长的近九旬老人,已和他斗得旗鼓相当,传说中的诚武太后曾被还是诸侯国大领的平武帝邢震洲封过“霸风将军”的称号,同样拥有一柄绝世好剑,大概也和这天寿将军能打个伯仲,一个武兆康都如此难对付,倘若冷星桓在,他觉得自己根本猜不出自己会有多少胜算。 慕远低估了武兆康的实力,但轻敌的错误,到此时已沒有多少机会挽回了,老将宝剑的寒冷之气越來越重,几乎超过了他所能忍受的极限,他连忙后退几步,左手一扬,五支袖箭疾射而出。 谁知武兆康早有准备,飞快扯下身后的斗篷,借着海风之助力将斗篷一旋,慕远的袖箭全射在了斗篷上,被一并抛进大海,众将士几乎不约而同发出惊叫,就在这个瞬间,老人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慕远身后,一招“激流冰封”,剑身斜斜一送,慕远感到后颈飘來一阵奇寒之气,原來那柄骤雪剑已经架到了他的项上。 “承威,叫几个高大的士兵,來把他用大铁链捆了” 老将铿锵的声音震慑了敌军,狮湾战场上,烈火飞星旗如林而立,瀚澜军绝望地狼狈奔逃,留下來的,全敲响锣鼓、举起白旗投降。 “沒出息的家伙,投降,混帐” 慕远见此情景,气得脸色发青,眼看洛承威带着几个身材壮硕的士兵拿來粗大的铁链捆他,忽然瞪圆了双眼。 “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们的脏手休想碰我一下” “成了大平国的俘虏,还敢这样嚣张,这可由不得你” 洛承威正要上前,却被武兆康拦在前面,老人朝他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他根本就沒有想过要被我们活捉回去,面对如此执迷不悟之人,或许连老夫也束手无策吧只可惜,这个瀚澜国王即将走上死亡之路,还不知道他那个所谓高明的国师去了何处,恐怕他也会死不瞑目” 慕远听清了武兆康的话,忽然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布满血丝的眼里,竟闪过一丝泪光,也不知是绝望还是不甘,天边的夕阳已落到海的那一边,海面上的红色随之渐渐褪去,天空里看不到灿烂的晚霞,他觉得此刻的自己仿佛被昏暗笼罩了灵魂。 的确,从小到大,他又何曾享受过被阳光照到身上那种温暖呢也许有过,但他一点也记不得了,自从归海崇浪在潍岛为救他而战死之后,他被父亲巨大的身躯压在战场上的尸堆中,睁眼只见满目疮痍,如今,他所面临的情景,恐怕也和那时的残酷差不了多少吧他明白自己和鬼君从來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可就算去见诚武太后,能得到一条活路,失去了瀚澜国,他又该怎么活下去。 眼前,不断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面容,慕遥、夕鸥、伊梨原來自很久以前起,他就遭遇了众叛亲离,这,,难道就是他做国王时对靠近瀚澜海域的大平人虐杀造成的现世报吗 他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如果如果当初是慕遥继任了宗浦之位,是不是一切就都会好了,慕遥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就算资质鲁钝,应该也不会在战争时看到现在令他感到讽刺的一幕,他如此想着。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六章 凄色怆影(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老将军,他这是怎么了”洛承威拉拉武兆康的衣角,似乎想询问他慕远为何会突然沉默。给力文学网 “他大概有些后悔吧可是仍然不愿面对自己的心,否则就不会一直望着太阳落下去的那个方向了”老人低声回答。 “虽然我很恨他害死了我爹和定霜,但看着现在的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倒觉得他这种人真的很可怜” “我想的也许和你一样吧承威他是一个国家的国主,可数十年來,他从未关心过自己的子民,在民声中找到时代的真理,一个人如果只是为仇恨而活着,把享乐当成掩埋内心恨意的某种手段,他周围的人只会因为他而痛苦,他的妄想自然也变成了别人心中的恶魔,但是现在,他好像感觉到了他多年來所犯下的错误,却还是保留着自身的高傲,不想作为一个大平人活下去,可惜他空有一身本领,真是可惜” 夜色已沉,在大平军的欢呼声中,天却飘起了雨,慕远的视线,始终沒有离开那个方向,只是淋漓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腹部流到身下的木板上,染红了大平军的战船,谁也沒有看清,当年轻的国王把隼喙刀小腹的那一刻,圆睁的眼中还是无法抑制地落下了两行冷冷的泪 就在瀚澜国王归海慕远于狮湾战场自尽的同时,瀚澜国都鸣海同样遭到了大平军的奇袭,南雁公主邢定玉率军直取鸣海王庭,杀了都城驻军一个措手不及,当洛承威快马加鞭,先赶到瀚澜王庭,见冷星桓一切安好,不由欣慰,忙传太后旨意向武兆康和邢定国先报了平安。 得知慕远已死,冷星桓不禁叹惋,然而不久后的來报,却令她一惊。 “母后,我们抓到那个鬼面国师了” 邢定玉几乎是风风火火从外跑來报告这个好消息。 “您不知道,原來归海慕远也对他的国师产生了怀疑,在狮湾战场上就下令让一个亲王去逮捕鬼君,可巧那个亲王刚从万波城开进鸣海,在他们造船的源滩那边截住了鬼君,就被我给撞上,逮了个正着” “是吗定玉,鬼君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要亲自看看,那个大平国的叛徒到底是何方神圣”冷星桓从宝座上走下來,面露兴奋的神色。 邢定玉笑道:“那家伙模样长得还不算丑,就是有点瘦,是个五十多岁的瘪老头儿,本來我还以为他是因为生得难看或是被毁了容,才戴那副鬼面具的呢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透,鬼君被押起來之后,一直吵着要见您,他说要是见不到您一面,死也会睁着眼睛” 其实,早在数天前,鬼君刚被逮捕的时候,他怪异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大平国众将士的不满。 “我真是搞不清楚鬼君那个人,在我们抓住他之前,他怕得要死,可越是将他押近王庭,说就快见到您了,他的胆子居然变得越來越大,后來还跟我们的副将、先将都摆起了臭架子,我真怀疑那家伙已经疯掉了” 邢定玉一面领着冷星桓走向岩山后的崇浪宫,一面兀自喃喃着。 “听看守的人说,他昨晚上又直着脖子乱吼乱叫了大半夜,多半是因为被上了更重的枷锁,沒办法躺下睡觉,在那里在发牢骚吧后半夜沒了声儿,说是嗓子喊哑了” 冷星桓听了这话,越发惊奇:“大喊大叫,他到底是怕死鬼还是胆大包天,我怎么越來越搞不懂了” “我也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如果真忠心于归海慕远,听说了他主子在战场上自尽的消息,换了别人肯定一早抹脖子殉葬,我手下人问他,为什么不干脆自杀算了,您猜他怎么回答,他说瀚澜国的殉葬方式叫人祭,得对着大海上绞架,行人祭时要由专门干这事的一群人先念上一个时辰的经文,现在大平人占领了鸣海城,那帮执行人祭的家伙全都不见了,所以他不能陪宗浦去死” “呵,这番论调我倒是头一次听说,那鬼君胡搅蛮缠的本事还真不小,听你这话,我倒觉得他是故意装疯卖傻,好像他手里还握着最后的王牌一样” 在一群士兵的引领下,冷星桓走到崇浪宫后面的石牢门口,邢定玉立刻叫人将鬼君押了出來。 这天阳光明媚,大海上亦波澜不惊,冷星桓坐在士兵刚搬來的太师椅上,身后的烈火飞星旗仍旧显露着王者的霸气,她似乎是有意要鬼君亲眼看到,即使大平国出了个卖国贼,依然无法颠覆她的天下。 鬼君被两个士兵推推搡搡地押到了太后面 前,乱七八糟的长发遮着脸,加上无力的脑袋垂在重枷上,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许是数日來不断的闹腾,大大消耗了他的体力,此刻的他,看起來瘦弱而疲惫。 “跪下”一个士兵抬脚要踢他下跪。 鬼君忽然嚷嚷起來:“嘿你算哪根葱哪头蒜,要我跪下,只怕你们的太后也沒这资格” “你还嘴硬”士兵在后用力拖住了他,就要将他按倒在地。 “慢着” 冷星桓阻止了士兵,听这鬼君的声音,她好像有些熟悉,却又似乎忘记了曾经在哪里听到过,她更惊于鬼君刚才所喊的话,不由得亲自上前,伸手一把撩开他脸上垂落的乱发,就在看清他面容的刹那,她猛然惊呆了。 ... 第八十六章 凄色怆影(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怎么若杉,不认识我了,还是突然发现瀚澜国师是我,把你给吓到了”鬼君看到她震惊的样子,龇牙咧嘴地怪笑起來。 “母后,您怎么了这个人他” 邢定玉想要上前,谁知冷星桓回头朝众人喝道:“定玉,你们都退下,到崇浪宫那边去” “可是母后” “放心,他伤不了本宫,沒听见我的话吗还不都退下” 海滩上的人声渐渐消失了,只留下冷星桓和鬼君面对面站在那里,太阳悄悄躲进了云层。虽然才是夏末,风却仿佛已能吹得人脸上感到丝丝寒意。 她不知道该对眼前的人说出什么样的话,她只感觉到心里像压了块千斤巨石一样沉重,脑子里的思绪,一幕幕涌上的回忆,已经快将她弄得昏昏沉沉了,这世上会叫她原名“若杉”的男子,只有两个,父亲凌秉秋是她亲手送完最后一程,绝对不会是父亲借尸还魂,那么鬼君只能是凌若松了,沒错,他就是她的哥哥,在这世上唯一和她存有直接血缘的亲人,她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盯着那张脸的双眼仿佛都不会眨动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真沒想到你还活着,大哥可是你既然还活着,又为何还不死心,要煽动瀚澜国來和我作对” “呵,其实我也沒想到啊现在我成了你的阶下囚,你居然还肯叫我一声大哥,不过,和我这样相对,你是不是觉得你为了大平天下这么多年的努力,换來的却是一种讽刺呢” 凌若松的笑声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知道我怎么活下來的吗二十多年前,我跟随着前霓月公国摄政王玉景麟逃到海上,被洛猛追击,打落大海,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道被渔民所救,到了瀚澜国,在那个陌生的国度,我为了利用他们的力量对你和邢震洲进行报复,不惜放下所有的尊严,去当伊梨那女人身边的一条狗” “你真的就那样恨我吗”冷星桓凝视着他愤怒的表情,不禁酸楚,倘若换了是从前的凌若松,她可能还会对他带着一丝反感,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却可怜得叫她心痛。 “在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之前,我的确恨透了你,但现在已经不用恨了,因为看到你这个模样,我心里真痛快,你并沒有赢过我,你输了,这二十几年來,名满天下的诚武太后不过是一直在和自己的亲哥哥较劲,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凌若松仰天狂笑着,几乎要笑得背过气去。 冷星桓脸上露出了苦笑,开始的时候,她的心的确被狠狠砸了一下,也清晰地感觉到了极端讽刺的意味,可是很快的,她觉得那种感觉已经麻木了,她似乎能感受到,此刻的凌若松有多么绝望,他的眼神很矛盾,他怕死,但又想看到妹妹的反应,寻求死前最后一点畸形的快感,然而,凌若松却不知道,冷星桓这二十余年來,经历过他完全想象不出的生离死别之苦,再大的意外,只不过能突然刺激到她而已。 “哥,明天我派人送你回沧原老家吧” “你你说什么”凌若松听到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话,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冷星桓幽幽地叹了口气,回头道:“你沒听错,我说的就是要送你回老家,不是因为我还顾念兄妹的血缘,而是那年得知你的死讯后,我找到大娘告诉了她,大娘因此而病倒,却不相信你死了,她恳求我让她回去凌家老宅等你回去,得知你还活着,她在天之灵应该也会得到安慰吧” “我娘你说我娘她”凌若松猛地睁大了眼睛。 “大娘为了等你回家,拖着病体熬了十多个年头,我女儿定霜满十六岁那年,她已经去世了,临终前,她向我不停地道歉,口中还不停叫着你的名字,哥,我知道你怨恨我,在我看來,你也的确不算个善良的人,可我唯一相信的,就是你对大娘的那份孝心,你敢当着我的面说,你在瀚澜的这二十多年,就一点也沒思念过你的母亲吗” 凌若松脸上的怪笑渐渐消退了,他无力地垂下头,瘫倒在地,是该继续嘲笑妹妹,还是该为死去的母亲洪氏流泪呢重新抬头之际,他的视线正对着冷星桓的目光,也许到了这一刻,他才发觉,他的妹妹已经和二十多年前完全不同了,纵然那张脸还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但微微下垂的眉梢,却像是透着一丝关切,因为失去了太多亲人,她其实其实打从心底想要珍惜他这个大哥吗悠悠岁月,沧海桑田,或许并沒改变凌若松,但确实改变了冷星桓。 “哥,如果你想向爹和大娘忏悔,就听我的话,回去老家,断绝尘缘,一心一意地祭奠二老吧” 青灯古佛,静静地终老一生,父亲和母亲就能原谅他的过错,他所犯下的罪孽就能得到救赎了吗冷星桓的话,无意间唤醒了凌若松的思绪,妹妹竟能如此平静地面对一切,连关于瀚澜的、多余的话也沒有问他一句,那个那样在乎输赢的她,果真把所有都看透了,尽管仍然不肯完全相信,他却应和着妹妹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六章 凄色怆影(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当天晚上,凌若松被冷星桓从牢狱中放了出来,送到了崇浪宫的一间屋子里,冷星桓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她和屋子里的人有着何种关系。[万书。.co,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宿敌现身(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天下太平,绝不是一时的胜利就能换來的局面,君主打江山容易,守江山却难于上青天,一位真正的明君,必须要经过风霜雨雪的锤炼,即使要我亲自成为磨练他的利器,惹來怨怒,我也不会后悔,因此,在世道改变之前,我必须对那些不安于平静的生命施以手段,天下大乱,永远不会成为他们出人头地、拯救世界的借口, 翌年春天,大平国年号由天顺改为诚武元年,坊间流传的原由,是皇帝邢定天为了歌颂母亲冷星桓的功绩,特地用太后的封号作为年号,而朝臣之间的私语,却处处为年轻的皇帝捏着一把汗,吞并南国瀚澜,年号改元,分明就是诚武太后进一步把持朝廷的手段,但如今已无人敢违抗太后旨意,即便是皇帝,也沒有那种势力可以与之抗衡。 然而,更令邢定天觉得苦恼的是,李淑媛生了一位公主,冷星桓亲自为小公主赐名华如,封号荣敬公主,不论是这位小公主还是奉雪吟所生的乐宜公主华嫣,太后对两个孙女都特别疼爱,但邢定天心中却越发感到不安,半年前的某一天,他因为心情郁闷而多喝了酒,竟去了和妃龙琪的寝宫,头一次与和妃圆房,对方便怀了身孕,现下已挺起了大肚子。 自从冷星桓回宫后,和妃成了全皇宫上下重点保护的对象,尤其这位一品夫人乃是太后亲自拣择,身份尊贵,所有和太后站在一线的大臣、宗亲都希望和妃一举得男,和妃心性单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怀孕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腹中有了她和邢定天的小生命,感到很是开心、幸福。 邢定天越发觉得如今的皇宫就像战场,他能否获得“翻身”的机会,就系在了和妃的身上,不,或许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机会,因为和妃若是生下皇子,母亲便要亲自抚养孩子,以便能更有力地掌控整个大平国;倘若和妃生下的是公主,那么立储之事则变得更为复杂,万一邢定国被一些大臣煽动,忠升很有可能摇身一变就成为太子。 奉雪吟让玉容为他捎來密信,上面写道:“现下是非常时期,请陛下务必要忍耐,太后虽然插手政事,民间却并无乱势,反之,国内太平” 看到皇后的书信,邢定天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明白奉雪吟的意思,她是想告诉他,冷星桓虽然干政,在民间却并无反对的呼声,他自己当然清楚母亲的能耐,冷星桓亲手将瀚澜变成了大平国的一部分,对大平国百姓无疑是件好事,尤其是南海一带的百姓,不会再受到敌国的骚扰,能安心打渔民、种地,过上安稳的日子,即使在众多的朝臣中,和太后唱反调的也是极少数,或许时代已改变,灾星之说也已淡去,只是这样继续忍耐,他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而此时,太尉奉胜昌正在宣泽宫中和冷星桓下棋,不过,他的双眼盯着棋盘,心思似乎一点也沒放在下棋上,时而会走错步调。 “奉大哥,你沒事吧”冷星桓早就发觉了他的异样。 “啊”奉胜昌抬起头,对着冷星桓的脸,好像才从恍惚中回过神。 “瞧你这模样,自从我回來之后,你差不多一个月才來这儿一次,还每次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不会是你和竹姬之间” 奉胜昌连忙打断她的话:“哪有,我跟她不是还和从前一样么” “我听别人说的,好像不是这样” 冷星桓摇摇头,目光却始终沒有离开他的眼睛。 “你和竹姬,是不是从我出征前开始,你就睡书房跟客房了” “星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奉胜昌顿时目瞪口呆。 “你忘了,雪吟是皇后,娘家的丫环常进宫给她送些东西什么的,你家里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点。虽然我不清楚你跟竹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太方便问,但我仍然想对你说,你们都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竹姬性情高傲,你都能包容她多年,她对你的爱一定不比你少,因此,希望你再包容她一次吧” “星桓,其实我” 奉胜昌正想说话,却见冷星桓突然伸手捂着额头,脸色瞬间变作苍白,连忙扶住她的身子,谁料沒等他问话,她已经晕厥过去,不省人事,他惊得直叫:“來人,太后晕倒了,快去请太医,快” 沒过多久,蓝儿请太医进了宣泽宫,诊断开方后,太医愁眉苦脸望着蓝儿,捋着胡须一个劲叹气:“蓝淑仪,在征途中的时候,我不是再三跟你说过么,太后需要静养,怎么回宫都两个多 月了,她还在为国事操劳呢” “太医,你说什么出征的时候,太后就犯过这种晕厥症”奉胜昌惊愕地抓住太医的肩膀。 “太尉大人,等太后醒來,您还是多劝劝她,先把贵体养好再说吧恕老臣斗胆,皇上陛下还年轻,如今战事已平,或许也该到陛下尽孝道的时候了”太医低垂着头,颤巍巍地走出了宫门。 蓝儿随同太医去取药,宣泽宫的寝宫中,又一次只剩下了奉胜昌和冷星桓两人,此时的奉胜昌心如刀割,什么伦理道德,他已经无暇顾忌,凝望着昏迷的冷星桓,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轻轻覆在她打着老茧的手上。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七章 宿敌现身(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星桓,在这世界上,又有谁能比我更明白你的苦?你知道吗?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真希望我可以像他一样,让你幸福。(.)可是,时光为何就是不能倒流呢?如果没有邢震洲,也没有阿竹,我是不是就能……而你,是否也会用那种美丽的目光来注视我?” 冷星桓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虽然岁月的风霜已经在她俏丽的面庞上留下了痕迹,但在奉胜昌眼里,她无论何种模样、何种神情,仍旧像少女时代一般动人。他忍不住俯下身去,想要低头吻上她的唇,纵然他清楚这种举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可就是按捺不住内心的那份情感。只要一次,也就够了,等他回去之后,他会去向竹姬低头道歉,为了整个奉家,也为了身为大平国皇后的爱女奉雪吟,他应该竭尽全力去挽回他与竹姬多年的夫妇之情。 “震洲……” 炽热的唇正要贴近,奉胜昌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唤惊觉,他不禁猛地抬起头来,狠狠一个耳光抽在自己脸上。 “奉胜昌,你这可恶的家伙,究竟在做些什么?你是不是被**冲昏了头,竟敢对身为太后的义妹做出这种卑劣的举动,你怎么对得起阿竹和吟儿?” 一阵深深的自责,涌上他的心房,他愣了半晌,伸手扯起衣袖,不自觉地擦了擦眼角还未来得及落下的男儿泪,羞愧地转过头去。 “奉大哥……你,是你一直在守着我吗?”又是熟悉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让他重新回过头。冷星桓已然睁开了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刚才的事,她好像并不知道,叫出邢震洲的名字,不过是在朦胧之中。 “星桓,听我的话,爱惜自己的身体吧,武皇帝和定霜,他们都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他定了定神,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小心地往上牵动了两下。 “不用太担心我,其实我已经决定过几天之后去沧原的老家休养,大概要花上大半年的时日。” 她微笑着让奉胜昌扶她坐起来。 “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年纪,我这倔强的脾气也让你们大家操了不少心,但我有一点还跟从前一样,那就是很怕死啊,所以我不会勉强自己。” “瞧你,病成这样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可是会心疼的。” “你要是心疼我这个妹子,就答应我一件事,暂时接受我的霸风剑,我不在的时候,好好协助定天治国。” “你说把霸风剑暂时赐给我,那样……不就等于将大平国一半的兵权和政权交付给我了?不,我怎么可以……”奉胜昌面上露着无比惊异的神情。 “你就不要推辞了,难道你认为群臣之中,还有人会比你更值得我信任?猛子不在了,央改也不在了,就连武老将军都去了瀚澜监督通若王治理鸣海城,倘若蟾州这边我们的人越来越少,加上我去了私家静养,只怕仅凭定天的力量,难以镇住朝廷。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况且和妃的产期不是就快到了吗?你是聪明人,奉大哥,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也一定会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听了冷星桓这番话,奉胜昌的手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他这个义妹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即使离开蟾州,也要让他在朝中和皇上身边做她的眼线和密旨执行者。冷星桓,这个生命中只剩下权势的女子,绝对不会因为什么病症倒下,她懂得如何珍惜自己,更懂得怎样把国家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他答应了她的要求,从这一刻起,他知道自己已不单纯是太尉的官职,而悄悄地变成了大平国实质上的摄政王…… 冷星桓要回沧原私家静养的消息,第二天便传到了大殿。 而就在冷星桓启程之后,皇后奉雪吟似乎也被解除了行动监视,她可以随时前来大殿,同邢定天见面。只是太后吩咐过,和妃即将生产,皇后应尽到身为后宫管理者的本份,为临盆前的和妃准备产房,并给予特殊照顾,在和妃尚未诞下子嗣之前,皇后不能返回私家。 奉雪吟心地善良,且是一位贤德的皇后,自然一心遵从婆母的旨意。冷星桓离开蟾州后,她见自己的父亲奉胜昌被任命为第一辅政大臣,觉得是太后对她奉家的关照,并没有对这件事产生任何怀疑。最近的日子,奉胜昌常来宫中走动,她还时常将心事告诉父亲,只要听到父亲说起和母亲竹姬和好如初之事,她便觉得欣慰。 三个月来,奉胜昌贯彻冷星桓最初交托给他的政策,向邢定天建言,发展国内农业和手工业制造,短短的时间内便取得初步成效。邢定天见奉胜昌最近在他面前说话,仿佛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有所保留,虽然还有些不大习惯,但母亲能一心为国,在他看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奉胜昌还告诉他,等冷星桓回宫后,会将覆雷剑交还给他。 可是,即使情势如此,邢定天不知为何仍然丝毫没有开心的感觉。冷星桓果真就这样还政于他了吗?他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找太医询问,太医将药方拿给他看过,太后的确是因为身体不太好才需要回去私家静养,从这一系列事情中,找不到半点破绽。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最快最新章节,请访问【】请牢记我们的域名:.,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宿敌现身(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邢定天不论是容貌还是性情,都比几个兄弟姐妹更像父亲邢震洲,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有着和父亲一样敏锐的直觉和藏在灵魂中的一股傲气,即便母亲在别的地方对他倍加关怀,政权和兵权的大部分不在他手中,他不时会感到自己活得窝囊而大喝闷酒,自己重新亲政的日子,奉胜昌能全力配合他打理国政,他希望这种日子持续到将來,可他心中却无端觉得这恐怕只是一种奢望。给力文学网 “恭喜陛下,和妃娘娘顺利产下一位皇子” 就是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打破了邢定天渴望的美梦,和妃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皇后奉雪吟却就在皇子诞生的当天夜里,接到太尉府的一封急信,匆匆忙忙回到了家中,之后的五天,也沒有丝毫消息,邢定天猛然发现,他的皇后是被奉胜昌软禁在了私家。 正当他烦恼之际,外面传报,奉胜昌來大殿谒见。 “陛下,数日未进宫谒见,一切可安好” 每次直接來大殿见邢定天,奉胜昌都免不了要先寒暄几句,尽管最近牵涉了皇后无法回宫的事件,他依旧能沉着冷静地保持这个习惯。 “皇后娘娘贵体抱恙,是拙荆心疼女儿,说是要留她在私家住些日子,还请陛下不要见怪,嗯皇后的意思,也是如此,她的个性虽然**,但毕竟年轻,有时难免也会像寻常百姓家的女孩一样对生养她的母亲有所依赖” 朝堂之上,奉胜昌还是一如既往建言献策,关于治国的事,他的建言并沒有邢定天觉得应该反对之处,可自从和妃生下皇子后,來宫中直接拜见的奉胜昌,那说话的口气仿佛又变了味,邢定天一时竟不能猜到他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朕看皇后这次回了私家,恐怕要回宫就沒那么容易了吧” “陛下说哪里话,皇后娘娘不过是回私家小住,她说和妃娘娘诞下皇子,可喜可贺,您应该多呵护真正的功臣啊您看,您好不容易得了位尊贵的皇子,朝中群臣都在为您歌颂,为皇室感到骄傲,大家可都盼望着这位皇子能尽早成为太子,这同样也是皇后所期望的,她都为此感动得流过泪呢” “皇后也希望朕尽早立和妃生的皇子为储君” “臣绝对沒有半句虚言,陛下,相信皇后的性情,您应该比臣这个父亲更加清楚,不是吗” 邢定天放下手里的茶杯盖子,冷笑道:“只怕这并非皇后所希望的,而是母后希望事情变得如此吧在您背后的朕的母亲,是不是连皇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关于前者,陛下相信也好,不信也罢,那都是您的圣意,但后者您却说得不错,皇子殿下的名讳,太后的确是早就已经考虑周全,她说不管哪位娘娘诞下皇长子,都起名为忠严,陛下觉得如何呢” “既然母后开了金口,就随她的意” “多谢陛下,不过,臣昨日还听说一件事,据说御史邢徵即将归国,请问陛下,可有此事” 一听奉胜昌提起邢徵,邢定天更无法褪去脸上的冷笑,奉胜昌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政重臣,手握冷星桓的霸风剑,什么消息探听不到,此刻的明知故问,分明就是要给他这个皇帝敲警钟,冷星桓虽然沒有因为邢徵是前霓月公国摄政王的孙子而对其进行处置,但丝毫未停止过对邢徵各种行动的关注。 “太尉就不用操这份心了,邢徵回国,仅仅是向朕禀报莆尾国的情况而已” “陛下多虑了,臣只是想问莆尾方面是否需要臣出力,才会如此询问” “需要太尉的时候,朕自会召卿來见,天色已经不早,朕要用膳了,太尉就先回去照顾皇后吧” 邢定天借故让奉胜昌退下,命宫女送上膳食,可琳琅满目的一桌美味佳肴,他却沒有半点胃口,他紧紧咬着下唇,抓着桌角的右手几乎要把那个棱角硬生生地捏碎。 他已经彻彻底底败给了母亲,仿佛宫殿里的一切,都在嘲笑着他可以称之为落魄的样子,然而,奉胜昌此时将女儿软禁在娘家,带动群臣全力支持和妃和皇子忠严,又说明了什么呢大平国的皇宫,渐渐变成了外戚专权,即使外戚的势力只有奉家,同样是冷星桓在幕后操纵的手段。 东国莆尾都城汇州,邢徵作为大平国的御史,已在这里呆上了数年,当接到大平国传來的圣旨,宣他回国时,想到久未见面的皇上,他不 禁打从心里感到高兴,可他并沒想到,这种舒心的日子只不过持续了三天。 莆尾国师李虔突然派人到访大平国驻汇州的御史馆,说是奉国王严穆荣之命前來传旨,令邢徵觉得很是意外,李虔的手下告诉他,延泰公主邢定珠想托他给皇兄捎一封书信,太子严雍特别要他进王庭去见公主一面,邢徵越发感到纳闷,照理说公主要捎信,派人直接送來不就好了,这次为何偏偏要他进宫,而李虔的手下传來的是国王御令,太子和公主的事怎么又会扯到国王那儿去呢 他向前來的差人询问,差人却说国师也不知其中意义,只负责替陛下传旨而已,邢徵心想自己几年來在汇州,也从未出过什么事,邢定珠同样一切安好,兴许是自己突然多心罢了,他最终决定,奉旨去一趟王宫。 ... 第八十七章 宿敌现身(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邢定珠和母亲徐夫人都住在汇州王宫中,第一天嫁入严家,母女俩都被宫中的情景怔了一怔,邢定珠虽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太子妃,太子严雍却在娶她之前早就和一名叫阿沁的宫女有染,因为阿沁已经身怀有孕,严雍在娶正妃的同时也给了阿沁侧妃的名号。【全文字阅读.】 邢徵本想将此事写信禀报邢定天,邢定珠当时却非常大度地对他道:“此事不要告诉皇兄,否则我国向莆尾索求之物必定无法获取,我既然嫁给了太子,就会用真心去打动他,侧妃之事,也无需介怀了” 莆尾国的后宫,和大平国不同,在蟾州皇宫,大臣可以奉命随时进出后宫,只要有管事和宫女陪同而行,冷星桓和奉雪吟都不会严管,但汇州王宫的后宫,和前殿隔着一道上了两把锁的大门,倘若沒有御令,除了国王和太子,任何男子都不得进入,邢定珠从前住在蟾州时,从未出过后宫,这样与世隔绝般的生活似乎也能立刻习惯,太子对她确实偏爱,但可惜的是,她始终沒有怀孕的消息。 邢徵还未到,严雍已先去了后宫,邢定珠到门前迎接丈夫,阿沁也抱着小女儿跟了过來。 一见到严雍,阿沁抢着将女儿抱给他看,严雍沒好气地喝斥她:“阿沁,弄清自己的身份,正妃还沒说话,你急个什么把小公主抱去花园,让乳娘带着” 阿沁撇着嘴离开了,邢定珠上前在丈夫耳边低声道:“殿下,怎么成天都对阿沁呼呼喝喝的,就算您不喜欢她,但小公主还是您的骨肉,臣妾还挺疼那孩子呢您不必为了臣妾如此” “珠儿,那是因为我太在乎你,我一直很想你给我生一个,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思”严雍携起妻子的手,缓缓走在院中的小径上,一面在妻子耳边柔声道。 “臣妾怎么会不明白,近日來,臣妾每月都会向天祈福呢” 邢定珠羞涩地回答,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觉转过头來。 “对了,殿下,您不是说要召邢徵來见臣妾吗怎么到现在还沒听见宫女禀报” “嗨,那个是父王他老人家找的借口,找邢徵有事的那个是他,不是我,父王说,如果不借我们夫妇俩的名义,邢徵不会轻易在这种时候进宫” “父王要见邢徵,您知道是为什么吗”邢定珠疑惑地望着他。 严雍摇摇头,低声道:“我只听说是父王想和大平国做什么交易,具体情况他沒让任何人得知,我觉得,大概是父王喜欢大平国的丝绸和美玉,想拜托邢徵重新回來时再带一批吧” 邢定珠沒有再多问,她绝对相信丈夫的话,却不敢相信公公,严穆荣表面上待人和蔼可亲,但自从第一眼见他,邢定珠便无端觉得这位莆尾国王的笑容中藏着让人无法形容的城府,她不由得有些担心邢徵,只希望别出什么事端才好。 当邢徵走进王宫时,国师李虔亲自來迎,他才知道是严穆荣想要见他,但既已到來,就不能白跑一趟,他跟在李虔身后,走进了国王所在的大殿。 大殿中,严穆荣还未到,邢徵只得陪着李虔坐在下首等候,内侍前來通报,说是国王正在练习射箭,射完最后三箭就会前來,李虔陪笑道:“御史大人,请稍等片刻,射箭是陛下平日的习惯,您明白的,不是吗” 习惯,大概是幌子才对吧邢徵心中暗自喃喃着,听邢定珠说,严穆荣的确爱好射箭,不仅是射箭,还酷爱游猎和琴棋书画,一旦做这些事中任何一件來了劲头,常常会忘记时辰,不过,即使连上朝也会迟到,但这位年过六旬的国王提到政事,头脑却比不少年轻人更加清晰。 “国王陛下驾到” 内侍的声音打断了邢徵的思绪,穿着一身金色锦袍的莆尾国王果然來了,似乎是离开射箭场还留着回味的模样,他头上的方巾都沒叫人摘下,便坐到了宝座上。 “国师,既然大平御史來了,你就先退下吧” “是,陛下” 李虔应声走出了大殿,严穆荣冲着邢徵微微一笑:“御史,为何站得那么远,还是近前來,到寡人右下首吧來人,给御史赐座” 邢徵上前几步,向他行了个大礼:“多谢陛下厚爱,下官愧不敢当,下官只是想请问您一件事,既然陛下有要事召下官來见,为何还要借太子和太子妃的名义让下官进宫呢” 严穆荣起初是有点惊讶,但表情很快又变作了微笑:“就当是寡人跟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御史无需介怀,如今寡人与御史见了面,就开门见山好了,寡人听说贵国国王要召你回蟾州,想请你替寡人送一封亲笔书信,交给贵国国王,因为事关重大,一定要御史你亲自交到那位陛下手中” “原來如此,那么陛下可否容下官多问一句,书信的内容,下官可以知道么”邢徵机敏地询问了下去。 “唔,听说御史跟贵国国王乃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挚友,让你知道信中内容,其实也无妨,可能还得请你替寡人美言几句呢”严穆荣诡异地转动着眼珠。 “看來陛下是希望敝国和贵国能达成新的交易”邢徵很快猜到了对方的意思。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七章 宿敌现身(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老国王眯起眼睛点点头:“御史果然精明,想必你也猜到了寡人需要这笔交易的原因,寡人的家族建立这个莆尾国之前,是东海的商人,听说在前霓月公国,商人的地位一直不怎么高,寡人是否该这么说呢也许,霓月公国就是因为这样而被改朝换代的吧” 邢徵听他话中带柔刺,暗自憋着一口气,尽管他非常不愿意说出市井间流传的“奸商严氏”的戏谑语,心里也早就开骂了,严穆荣刚才那番话的意思,他立刻感觉到对方要狮子大开口。【全文字阅读.】 “琰州半岛,寡人只要贵国国王答应,打开这一处口岸,让我莆尾管辖,为两国今后的通商行个方便,御史,这个要求对你家陛下來说,应该不算过分,你说呢” “国王陛下,这话可不是下官说了算,而是敝国皇帝陛下作主,万一敝国陛下不能答允,恐怕还得请您” 沒等邢徵说完,严穆荣忽然站起身,走到对方面前,低声打断他的话:“那么就麻烦御史再替寡人捎个口信,请贵国国王别忘了,如今的瀚澜被大平国所吞并,归根到底是谁的功劳,那么,寡人想那位陛下就会很快答应敝国的要求,相信御史你和大平国的诸位大臣,都不愿跟我国伤了和气,听说那位陛下可是很疼延泰公主啊” 邢徵攥着手里的书信,恨恨地走出了大殿,路上,他才发觉自己手心里捏出了汗水。 莆尾国王终于等到时机成熟,露出了狐狸尾巴坐在御史馆中的书桌前,他使劲吞了口唾沫,从前,他并非沒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只是这个时刻,似乎也來得太早了,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回到蟾州之后,该如何对邢定天说呢好几年沒和他的皇帝见面,邢定天必定以为他会带去好消息,可事实却是莆尾国用“威逼”的手段迫使大平国交出整个琰州半岛,不是一下子就占去了大平国八座城,而且,那八座城皆临近蟾州,万一有一天莆尾国的气焰嚣张到了极点,不是能马上通过这些捷径直接进攻大平国都,不,恐怕严穆荣的下一步棋,就是如此,那只狡猾的老狐狸不仅想和大平分一杯羹,莆尾或许还是比从前的西国瀚澜更危险几倍的敌人。 “大人,国师到了” 随着下人的传报,邢徵见李虔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來。 “国师,下官似乎沒听说您要亲自登门,只好怠慢了”他一面请李虔坐下,一面冷冷地道。 李虔拱手道:“我就不必劳烦御史了,此次登门,是想对御史说,我家陛下已将一切安排妥当,由我的侍郎冯鹰和御史一同乘船前往贵国,得到贵国陛下的书信之后,也好由冯鹰给我送回來” “国师的意思是,下官此次回到蟾州,就不用再來莆尾了” 邢徵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 “那延泰公主由谁來守护” “就算不相信我家陛下,难道御史还信不过我们太子殿下” “下官当然信得过贵国的太子殿下,但若是我家陛下要下官再來汇州,下官同样还会回來,国师,天色不早了,请早些回去歇息,顺便代下官多谢贵国陛下,來人,送客” 李虔哭笑不得地望了他一眼,在侍从的护送下离开,邢徵终于抑制不住愤怒,一脚踹翻了桌台:“太后不在,就欺我大平无人,一群该死的混蛋” 翌日清晨,邢徵乘上了回归故国的船,然而在他重新踏上蟾州土地的那一刻,才发觉一切都已变了样。 不到一个月的航程返回大平国。虽然诚武太后冷星桓还在沧原的私家静养,邢定天还同往常一样热情地接待他的归來,朝堂上却变成了奉胜昌和一帮大臣掌控实权的地方,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邢定天长子忠严已被拥立为太子,奉胜昌继而被提前任命为太子太傅之职。 邢徵转达给邢定天的话,被奉胜昌死死限制在了朝堂之上,邢定天听说严穆荣想要大平国割让琰州半岛给莆尾,当场震怒,可是转念想到在莆尾王宫中做人质的妹妹邢定珠,他一时间心如刀绞。 几天以來,邢定天始终沒有针对这件事下达圣旨,奉胜昌提议禀报冷星桓,年轻的皇帝却说此事无需操之过急,请太后安心休养,至于莆尾方面,他答应先同莆尾通商,割让城池之事,还必须再三考虑,特地命邢徵先行留住了东国御史冯鹰。 “陛下,莆尾国此举,明明就是借着从前给我国提供了造船技术,如今才狮子大开口,欺负到了我国头上,可您为何还要先答应和他们通商,直接拒绝都不成吗” 邢徵一时难以理解邢定天的举动。 “还是说现在的陛下您,根本作不了主,所有的政事都被太尉大人操纵了,为什么为什么臣回到阔别已久的故国,似乎都快要不认识这里了,陛下” “邢徵,如果朕能反抗太后,早就反抗了,可是你在回來的途中注意过百姓们的生活吗母后虽然将霸风剑交给了太尉,但百姓们并沒有陷入水深火热,国中一派繁荣昌盛,难道就不是母后的功劳,你说,朕又什么理由去和自己的母亲作对,在天下人眼中变成一个不孝子” 邢定天苦恼地垂着头,此刻的他,或许能对邢徵说的,也只剩下了抱歉而已。 “现在的朕,只希望定珠能平安无事,找个机会先将她从莆尾救出來,才会将对方的要求答应一半,所以,希望你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这样,也就足够了” ... 第八十八章 老谋深算(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战乱的告一段落,在不少人看來,就像是旧时代随着暴风雨被冲走,迎來了晴空万里的全新时代,但成功的为政者,即使在此时离开至高无上的宝座,身居江湖之远,亦不会因暂时出现的繁华而完全忘记了曾经的战乱,战,本就是人内心深处恶劣的习性,只是随着环境的变动而寻找着重新出现的时机, 诚武太后冷星桓从离开蟾州那日起,已经在老家霜华州沧原县呆了半个年头,此时的沧原正值初秋。 在休养期间,她听从医嘱,病情逐渐好转,连太医也觉得太后转了性子,是件天大的好事,也是万民之福,在静养的日子里,奉胜昌几乎每隔一个月都会命人从京城送來书信,她在回信中,仍然如以往一样提出自己的治国方针,让奉胜昌以建言的方式向邢定天转述,在她眼中,邢定天虽然在逐渐进步,但她始终觉得,有些事情仍不是年轻的皇帝可以自行处理得当,又或许,她终究无法摆脱权势,纵然身居远处。 当初决定暂离蟾州时,冷星桓将霸风剑交给奉胜昌,就是因为她清楚奉胜昌对她的绝对忠心,才会放心前來沧原,至于邢定天的反应,她同样早就想过,让奉胜昌暂时握有霸风剑,不过是要他们两人相互制约,还能牵制邢定国和忠升父子,这无疑是一个完美的决策。 凌家老宅的老总管辛沛前些年已去世,冷星桓特地让蓝儿送了一笔金银和一处宅子给辛沛的孙子辛鹏,让辛鹏去朔芳做生意,辛鹏很快习惯了崭新的生活,而冷星桓长年來制定的“重农重商”政策,越发显露出优势,大平国北方的霜华、辽渊二州比从前更为繁华,这片土地逐渐变成了全国最大的商业中心,同时,退伍的老战士们,也走上了种田、从商的道路,沒有任何地方发生过动乱。 或许正因为如此,邢定天才找不到丝毫反对母后的借口,他心中虽然不满母亲掌控实权,但又不得不承认,母亲治国的方式,比自己成熟得多,也高明得多,可是冷星桓却未因此事便让内心得到满足,她心中还想着别的。 “太后,您今儿又要去微服私访吗”蓝儿一面给主子披上白色的斗篷,一面笑着问道。 “都在家呆了三天,还不让我出去,我怕再不活动活动,这身子骨就不中用了啊” “其实外面到处都在说皇上的政策好,减轻了百姓的负担,蓝儿可明白,这些都是您的功劳” 冷星桓摇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不是皇上沒有能力,是我觉得现在这情形,还不能完全把君主的所有权力都交给他,你瞧第一次攻打瀚澜,不就是最好的证明,打仗缺乏对敌人的全面了解,吃败仗也是必然的,但我无法容许他在这种时候再多犯一次错误” “可是说不定现在陛下还在怨您” “他要怨就让他先怨去吧即便如此,这个国家也只能往前,绝对不能倒退或者停下它发展的脚步,记得定天小时候,我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所谓的天下事,必须要像风一样随时吹动,也要像大海一样不停泛起浪花,国家才会马不停蹄地往前奔跑,而为人之心,最怕的就是相信那些虚无的命运之谈,因为认命导致心也跟着懈怠,所以为政者,其首要任务,即是让人们的心真正为他们的国家跳动起來,倘若人心不能如风如浪,这政治也就免谈,我想,定天那孩子应该并沒有忘记我这番话,只是还在拼命理解罢了” “太后,您的话听起來真的好深奥”蓝儿摸着额头,听得一头雾水。 “觉得深奥就不要去多想,只要定天明白就好了,你还是陪我出门吧” 冷星桓正要让蓝儿随同她出去,却见门外进來一个侍卫,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呈上一封书信。 “启禀太后,这是太尉大人刚从蟾州送來的亲笔函,请您过目” “奉大哥这个月怎么这么快就送信來了” 她接过信,遣退了侍卫,觉得甚是纳闷,而当她看完整封信的内容时,竟冷冷地折叠上信纸,将它装入信封,交到蓝儿手里。 “太后,您怎么了太尉大人信上说了什么是不是陛下他” “如果是定天的事倒还好办,上面写了什么你自己看看”冷星桓蹙起眉头,走到石桌旁边坐下。 蓝儿取出信一看,顿时惊得睁大了眼睛:“莆尾国要我们大平国割让琰州半岛,这这也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还在后头” 冷星桓扬着嘴角,笑容却越发冰凉。 “严穆荣想拿定珠的性命來威胁定天,我看当年发生在辽渊的一幕又要重演了,只不过那老头子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快了不少,不愧是生意人出身的奸商严家” “那么您是不是准备返回京城处理这件事” “不,我答应过定天,至少要到冬天才回返蟾州,至于莆尾方面的事,只要回信一封给太尉,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蓝儿,去给我取來文房四宝” “是,太后” 很快的,蓝儿取來了笔墨,冷星桓提着沾上黑墨的狼毫笔,沉思了一阵,时而停顿着,在信纸上留下凝重的字迹。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八章 老谋深算(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蓝儿伺候了这位太后二十年,冷星桓的字迹虽然有点潦草,她却仍然十分熟悉,望着正在写信的主子,她心中有种无法言明的感觉,或许,即使她不看那封信的内容,也大概能猜到太后会做出何种决策。 自从她服侍冷星桓那日起,她便知道太后不是一个会把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人,有时候,太后表面平静,心里却在对人发火;有时候,太后像是在跟大臣开怀畅谈,仿佛毫无芥蒂地聊天,实则笑里藏刀,倘若单单从其表情來判断,绝对无法猜到她真正的想法,无论是喜、怒、哀、乐,冷星桓都不会把同一种神态持续超过半个时辰,甚至挥笔的动作,可能也不是她心情的自然流露,而处理国政的冷星桓,是一个十足的天才,只是她年纪越大,越令人难以捉摸。 不过,蓝儿曾听太后亲口说过,要成为天下的霸主,不仅需要所谓的“霸气”,如果只有一股霸气,因为自信无度而过分骄傲,一心想将整个世界据为己有的人,走向毁灭是迟早的事,因此,为政者还必须理解“王者之道”,纵然不需要每天坐在大殿的宝座上,也可成就丰功伟业,留下万世英名,这或许就是冷星桓出征能吞并瀚澜,而年轻的邢定天则不能的根本原因,至于那封信究竟写到了什么已不再重要,蓝儿坚信她的主子一定有办法解决所有难題,诚武太后,就是真正的王者。 十日后,冷星桓的书信送到了奉胜昌手中,朝堂上的气氛很快变得有些不寻常,众臣似乎都暂时抛下了各自负责的事务,将矛头全指向了和东国莆尾的外交之策,纷纷呈递上疏。 邢定天从邢徵那里得知母亲从沧原送來信函,但奉胜昌却并未在第一时间交到他手中,反而是大臣们有了动作,他觉得那些大臣此举,十有是受到了太尉的煽动,且不说那些低阶官员,连六司尚书中都有四位是冷星桓那时亲自任命的,奉胜昌仗着外戚的身份,只消一句话,便可替他们决定立场。 朝中还有一帮反应更奇怪的大臣,以六司侍郎为代表,其权位大多在四品上下,在朝堂上,他们默默地站在各自效忠的尚书,而离开正殿,偏又爱在私下里聚到一起絮絮叨叨,每次退朝后,邢徵总会听到一些话: “陛下答应和莆尾通商,会不会是已经妥协了,恐怕割让琰州半岛是迟早的事,等下一道圣旨出台,我看琰州临近郡县的郡守、县令们的俸禄怕是要被减少啰” “那可不一定,陛下虽然还是陛下,可谁不知道这几年來大平国都是太后说了算,瀚澜能成为我国的地盘,不也是咱们太后出的力,我看这次莆尾的事,要是太后开口,八成又得打仗” “不是吧延泰公主还在汇州呢” “呵,政策联姻罢了,两国万一撕破脸,联姻中的女人就是牺牲品,听说当初太后在武皇帝手下做大将的时候,不就成全过武皇帝三次政策联姻,有时想想,世间女子都是可怜虫,况且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太后那样强悍” 邢徵听着这话,并沒有上前和那些大臣争辩,大臣们说的,他觉得也有其道理,天下之大,真要说到“大一统”,绝非易事,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诸多的国度,纷争就不会停息,仅仅是友军和敌军多少的问題,霓月公国能变成大平国,新的敌人同时亦在涌现,比如瀚澜,西国被征服后,又出现了东国莆尾,但以他在莆尾呆了几年的经验來看,严穆荣和归海慕远不同,此人拥有的不仅仅是先进的武器和经济条件,还有那份不容易让寻常人察觉的老谋深算。 关于莆尾的种种传闻,已不知不觉在蟾州蔓延开來,邢徵发现自己虽然注意着严穆荣的举动,头脑的反应却还是比那个老奸巨猾的东国国王慢了一拍,妥协和作战,成了流言蜚语,朝中大臣同样出现了妥协派和主战派,冷星桓的信还未交到邢定天手中,谁也不知道信的内容,连他也无法猜测邢定天会做出何种决策,几天以來,他不停奔走于自己的府邸和皇宫之间,尽管秋高气爽,他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陛下,太尉大人求见” 邢定天正在偏殿看奏折,忽然听见外面的禀报,忙叫管事让奉胜昌进殿。 “陛下,前些日请恕微臣之罪,臣之所以沒能将太后的书信呈上,乃是太后的旨意,今日正是为此事而來,书信在此,请您过目”奉胜昌的话好像带着歉疚,但语气异常平静,送上书信的动作,还是如往常一般毕恭毕敬。 邢定天接过书信,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才看了一半,不禁蹙起双眉:“不行,朕不能答应母后的要求” “啊这封信您似乎还沒看完” “母后信上的话,不是明摆着要大平国和莆尾国撕破脸吗拒绝琰州之事,莆尾便有了足够的借口进攻我国,到时爆发战争,朕的妹妹延泰公主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您误会太后的意思了,陛下,太后派人送來这封信给臣时,也让人传过口谕,太后说,她会暗中安排她的御用影破萱萱将延泰公主和徐夫人救出,并且将她们母女俩平安送回蟾州,带到您的面前,请您放心”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八章 老谋深算(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邢定天咬了咬嘴唇,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好,就算母后能向朕保证,能将定珠和徐夫人救回來,但她老人家为何还要朕批准她在鹤平修建新城” “这个臣也不大清楚,不过还请陛下理解太后的良苦用心,太后所做的每一件事,不都是有其道理、都是为了国家吗”奉胜昌故意放低了声音。 “沒错,我的确相信母后,可是现下这种时候,正是需要举国做好抵御东国准备之秋,她却在鹤平大兴土木,朕无法理解她这种奢侈的行为”邢定天愤愤地将信纸摔在地上,背转过身,仿佛事情毫无商量的余地。 “既然陛下无意和太后商量,那么臣也无能为力,就此告退了” 奉胜昌转身离去,邢定天半晌才拾起地上的信纸,放在案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冷星桓在信中极力提倡作战,他可以认为是母亲好战的表现,但仔细想想,他从内心來说,同样是主张和莆尾开战的,然而,他可怜政策联姻中的妹妹邢定珠,万一打起仗來,邢定珠和她的生母徐夫人要保住性命的可能都是微乎其微,想到当年邢定霜葬身流沙,他的自责到此时还未消除,若是邢定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一生恐怕都褪不去那些愧疚的阴影。 将书信揣进袖中,年轻的皇帝独自走出偏殿,去了后宫,连他自己也沒想到,因为心中充满矛盾而心不在焉的他,竟踱到了许久沒到过的万福宫门前。 万福宫外,一棵棵桂树上已挂满了金色的小花,幽香阵阵,邢定天才发觉,自从自己登基成为大平国皇帝之后,除了宫中举办盛宴时,都沒有來这里探望过端贤太后齐淮礼和孝仁皇后崔北屏,此刻,在供奉仁皇帝邢定邦的灵堂中,并未见到大伯母的身影,只有崔北屏独自一人提着佛珠念完一段经文,准备离开。 “大嫂”他站在灵堂前轻轻叫了一声。 崔北屏转头看见是邢定天,忙走到他跟前,躬身行礼,叫了声“见过陛下”。 “请不要这样,大嫂,这里沒有别人,你无须向朕行此大礼” 邢定天连忙让她平身。 “大伯母呢为什么沒有看到她” “陛下不知道么,端贤太后三天前就去朝神峰为仁皇帝诵经了,说是要到明天才会回宫” “是吗”邢定天有些惭愧地摸摸头,齐淮礼去了朝神峰,他竟然毫不知情,心中不禁自责自己真不像个皇帝。 崔北屏望见他的神情,大概猜到了他的心事,微笑道:“陛下,您要是对端贤太后和我感到愧疚,这才是折煞了我们婆媳二人呢母后曾经跟我说过,陛下能驾临万福宫,她已经非常欣慰,既然您叫我大嫂,那么我就斗胆多一句嘴,其实今年母后的身子不是太好,如果您有空的时候,不妨來这里走走,看看您的伯母吧” “朕会记得的,大嫂”邢定天会意地点了点头,忽然转过身叹了口气。 “陛下,您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沒有,大概是朕看到大嫂你,突然又牵起了对皇后的思念吧”邢定天故作平静。 崔北屏上前两步,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陛下不仅思念皇后,应该还在为定珠的事犯愁,是吗” “大嫂也听说了那件事”邢定天不觉惊讶。 “宫里人的嘴巴哪里堵得住,现在上上下下都议论着大平国和莆尾国的关系可能会决裂,您背负着多沉重的担子,我还能不清楚,倘若换了仁皇帝,或许会比您更加苦恼也说不定,仁皇帝的心可比陛下您还软得多啊”崔北屏回头望着灵堂中的香炉,仿佛又生起了对邢定邦的怀念。 “朕真不想因为朕的决定,再失去另外一个妹妹” “那么您愿意让莆尾国王用这种条件作为欺负大平国的筹码,踩到您的头上吗陛下,仁皇帝或许能妥协,可您不同,我从您眼中分明看到了极度的不甘心” “可是定珠她” “您得顺着自己的路走下去,定珠也一样” “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邢定天觉得崔北屏话中有话。 崔北屏沉吟了片刻,缓缓地道:“您只记得定珠是您的妹妹,却 忘了她是严家的媳妇,政策联姻下的女人沒有选择丈夫的余地,就好像端贤太后和我,一旦嫁了人,与其怀着不满的情绪感叹自己的悲哀,不如用真心去爱惜自己的丈夫,这就是这种女子所追求的幸福” “你是说,如果两国开战,定珠可能并不会因为想要保住性命而选择回到故国” “倘若定珠和严雍已经海誓山盟,定下白首之约,您觉得她能回国的话,以后的日子会幸福吗” “大嫂” “陛下,您就赞同大多数人的意见,至于定珠要做出何种选择,就随她去吧女人所走的路,原本就是一条不能拐弯的路,一直通往一座很陡的山顶,若是在中途突然回头,几乎就等同于退一步即掉进了无底深渊啊”崔北屏说罢,低头向他再施了一礼,提着裙摆走进寝宫之中,沒有再度回首。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八章 老谋深算(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辗转过了一个月,莆尾王宫依旧未传來使者冯鹰回返汇州的消息,国王严穆荣似乎也颇能沉得住气,成日上朝之余,常常领着将领和侍从们出外围猎,乐得自在。 这天,后宫住进了一位新“房客”,是严穆荣新纳的夫人庄氏,本是汇州名伎,偶尔遇上国王微服出外游玩被看中,封为明妃。 严雍和邢定珠早闻明妃擅长插花,今日得见其插花的绝技,惊叹不已,不论看來多不起眼的花草,经她的双手加以组合,就是缤纷的美丽,而且,这明妃比邢定珠只大三岁,一见投缘,更令严雍夫妇惊奇的是,明妃进住后宫时,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严雍打趣儿说老父亲果然厉害,还能老來得子。 “明妃娘娘,阿沁真是仰慕您,如果能给陛下添丁,可就是我国之福呢可惜我们太子妃娘娘,到如今还是沒有好消息,听说您还会算卦,不如给太子妃娘娘算上一卦,看看是不是会” 侧妃阿沁牵着小公主菱姬的手,在旁插嘴,弄得邢定珠有些尴尬,严雍忙打断她的话:“休得无礼,当着明妃娘娘的面,你说出这种话,我大可以治你的罪” “殿下不必动怒,阿沁应该也是无心之过,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好了” 明妃放下手中的花,盈盈一笑,立时就掐指卜了一卦。 “殿下您不是也盼望太子妃有好消息吗不用着急,照卦象看來,好事应该不远了,您就请放心吧” 严雍客套地笑了笑,他从來不相信算卦之类的东西,插花会结束后,他送走明妃和阿沁母女,凑到妻子耳边低声道:“珠儿,别介意那些话,即使我们沒有孩子,我还是会永远待你好的” 邢定珠娇嗔着推了丈夫一把:“殿下,您不用说好话哄臣妾了,其实明妃娘娘的卦,也不是一点都不灵,至少我还能信” “你说什么珠儿,难道你”严雍脸上的表情陡然泛起惊喜。 邢定珠羞涩地垂下头,斜斜倚靠在他肩膀上,声音越來越轻:“臣妾今天本就想告诉殿下,已经已经两个月了,只是阿沁在那里,一直沒找到机会跟您说,可巧明妃娘娘算卦,看來臣妾无论怎么把这事藏起來,还是藏不住” “瞧你真是过分,你怀了身孕,是天大的喜事,为什么要藏,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有多辛苦吗我要让女管事们下个月就为你准备最好产房,我我好像都等不及想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呢”严雍携起妻子的手,就要走去后宫大门前,去向父亲报喜。 邢定珠满面红霞,跟着丈夫走到长廊中,不料迎面走來一个宫女,向严雍行礼禀道:“太子殿下,陛下有旨,请您立刻前去偏殿,有要事相商” “是吗正好我也有件要事想要去见父王,准备带珠儿一同过去” 严雍还以为父亲要召他去见,是父子俩心有灵犀的缘故,谁知宫女又道:“请恕奴婢无礼,陛下特别吩咐过,只要太子殿下一人前往,就连太子妃娘娘也不能随同的” “为什么不能让太子妃一起去,父王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这都是陛下的旨意,请殿下不要为难奴婢”宫女见他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竟跪倒在地。 “殿下,沒关系,既然是父王要您过去,您就过去好了,臣妾在后宫等您回來,后宫中有许多人都会照顾臣妾的,请不用担心”邢定珠一边上前让那名宫女平身,一面劝慰丈夫。 严雍终于答应独自前往偏殿,严穆荣正坐在那里熏着一炉檀香,见儿子來到,笑着遣散了侍从,让儿子坐到他的对面。 “不知道父王急召孩儿來,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 “其实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突然很想见见你,让你來陪陪老父亲而已” 严穆荣轻轻揭开香炉盖子,用小铜匙拨弄着里面的香灰,忽而又盖上炉盖,将它放到儿子面前,慢条斯理地说着。 “知道么,昨天夜里,李虔深夜入宫,给我传來一份急报,他派到大平国的御史冯鹰已经回到了汇州” “父王,恕孩儿斗胆,记得您前次召邢徵入宫单独见您,我就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但我依然像从前一样听从您的话,在自己登基之前,绝不干涉您对国事的处理方法,可今天是您自己提到了这事,孩儿不 禁想问一句,最近一段日子,您总是在秘密地对大平国采取特殊行动,究竟是为了什么”严雍从父亲半眯起的眼睛里感觉到了诡异的气氛。 严穆荣开始像是有点吃惊,但见儿子如此问话,嘴角又扬起了一丝笑意:“说得对,关于我国和大平国之间的事,我想我的确应该让你知道了,在老父身板儿还算硬朗的时候,要尽早让你这个太子多呆在我身边,进一步学习治国之道才好” 老国王的语气说得极度稀松平常,他不慌不忙地将莆尾和大平两国政策联姻,直至冯鹰返回汇州带來大平国拒绝割让琰州半岛的事,一件件娓娓道來,严雍听在耳里,背后竟不自觉地冒出阵阵冷汗,他原以为父亲如表面上看到的一样慈祥,可此刻望着父亲那张脸庞,他似乎越发认不清了。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八章 老谋深算(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怎么了雍儿,为何用这种眼光看着为父。虽然老父知道你心地善良,但你从小读的那些书,还沒教给你初步的为君之道” “难道父王所说的为君之道,就是要趁着诚武太后不在蟾州的机会,以他们的皇帝邢定天拒绝割让琰州半岛为借口,用大棒去敲打大平国的后脑勺吗父王,莆尾风平浪静的日子,已经延续了百年,为何到现在这种时候,一定要去跟别国打仗” “雍儿,我原本以为你传承了为父的智慧,谁知在这种事上,你竟然如此迟钝,简直是鼠目寸光” “父王,我” “知道为父为何要这样做么,因为这世上有一种喜欢把战争当做乐趣的人,诚武太后,她就是这种人” “您说什么诚武太后,您刚才不是还说她身体欠安,回了私家静养,已经不在蟾州吗” “你错了,那个女人就是一座休眠中的火山,你不是不知道瀚澜国的下场,诚武太后在邢定天吃了败仗之后才出手,你以为她是想为她儿子出一口气才发动南征,我虽然沒有亲眼见过那个女人,但她当日和我国达成协议的手段,我就发觉此人的精明非比寻常,尽管狮湾合战之前的战斗,瀚澜占据过上风,可我自从提供莆尾造船技术给大平国时,就发觉大平国会发动最恐怖的反击” 严穆荣将手搭上儿子的肩膀,正色道。 “前瀚澜国王归海慕远,空有一身本领,却太过高傲,于是不自量力地故向一头猛兽挑衅,才造成了他年纪轻轻就丧命的悲剧,不是吗他死了,并不算真正的可怜,可怜的是他的不可一世葬送了整个国家,他连后悔都來不及,像归海慕远这种不去拔一下猛兽的牙齿就不知道猛兽厉害的人,世上恐怕还有很多很多,但我不愿意做这种人,所以必须要抓住最好的机会,一个人的城府,往往决定着他是否真能识时势,雍儿,为父希望你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严雍沉默了半晌,仍不想抬起头來看父亲的脸色,他本想将邢定珠怀孕的事告诉父亲,但见严穆荣的神情如此坚决,要是两国的战斗无法阻止,他很难想象父亲是否会牺牲掉那位可怜的公主。 “孩儿真的很想明白您的这种想法,可我想过,一时之间,我恐怕无法办到,您果真觉得诚武太后万一回到蟾州,就会亲自发动东征,不,定珠曾经告诉过我,那位太后之所以吞并瀚澜,是因为她的丈夫和她唯一的女儿都死在了瀚澜人手里,她也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如果沒有那样深的冤仇,她是绝对不会对和自己无怨的人出手的” “雍儿,你的心太软了” “就算的确是我心太软,父王此番进攻大平国,又究竟有多少胜算呢因为找到了诚武太后不在蟾州的机会,就先下手为强,对邢定天下手,逼迫他交出大平国的国玺,可您有沒有想过,这场战斗一旦打起來,整个天下又要乱了” “雍儿” 严穆荣想要叫住儿子,严雍已经皱着眉头站起身,将袖子一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偏殿。 夜晚的后宫中,一片宁静,当严雍走进邢定珠的寝宫时,见妻子正坐在灯下绣着小荷包,或许是太过认真,她并沒有察觉到丈夫已经进來,径自一针一线,摆弄着手里的活儿。 严雍望着神情安详的妻子,一时竟愣在门前,不知该如何上前对她说出第一句话,莆尾大军即将攻打大平国的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他暗暗地在心中叮嘱自己,然而一个不小心,刚迈出步子,脚尖碰到了前面的红木凳,邢定珠听到声响,抬起了头。 “殿下,您回來了,怎么不让宫女通报一声” “呃我是看见你在做针线,不想惊扰你”严雍停顿了片刻才道。 “您真把臣妾怀孕的事告诉父王了”邢定珠好奇地看着他的脸。 “不,还沒有,父王找我过去,是想我陪他下棋,还有他想听听我的建议,给明妃娘娘将诞下的嗣子起个好名儿” “是这样啊” 邢定珠听着丈夫说话的语气和平常不大一样,但早已习惯做个贤妻的她终究沒有继续追问,然而,严雍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比从前更加心疼,不是平日里的温柔,倒如同多了几分担忧,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无端觉得,他那样的表情,仿佛一个承受着刑罚折磨的罪人,在半昏迷半清醒之间,欲哭无泪,她从未见过 他这般无助的模样。 “珠儿,答应我,一定要把我们的孩子平安生下來”严雍静默了许久,才握住妻子的纤手,和她做出像新婚时白头到老似的约定。 邢定珠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殿下,天色已经晚了,看您很疲惫的样子,还是早些歇息吧臣妾有孕在身,不能服侍您,不如您去阿沁那里” 严雍听从了妻子的话,走出寝宫的时候,多派了四个宫女留下伺候邢定珠,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邢定珠坐在窗前,目送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关上窗户的瞬间,泪水不自觉地滑落。虽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却告诉她,一定有异常严重的事会伤害到他们夫妇的感情,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令她浑身颤抖了一下,指尖触碰到腹部,却感觉不到温热。 “公主,公主” 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传來,她猛然回头,不禁惊得险些叫出声來。 ... 第八十九章 以退为进(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我曾经以为,不到迫不得已之时,避免主动出击犯他国之境即可。[]可如今我才发现,这从一开始似乎就是个天大的错误。所谓友好邦联,其实就像一颗放在纸船上的珍珠,虽然看来璀璨夺目,然谁也不知道纸船会否被某一只手恶意掀翻,让瞬间的美丽就此消亡。但你并不能说对方就代表邪恶,因为天下未统一,争斗必定你死我活。◆ 站在的邢定珠面前的人,是个面蒙青纱的黑衣女子,朝着邢定珠伸出右手,食指上露出一枚镶着黑曜石的指环,在灯火下闪动着微光。 “你是……母后娘娘的影破萱萱?”许久未见,邢定珠差点忘记了大平国皇宫之中还有这样一类来无影、去无踪的人默默地存在。 “正是小人,公主殿下,请恕小人多有冒犯。” 萱萱后退一步,躬身朝邢定珠行了一礼。 “小人此番潜入汇州王宫,乃是奉太后的密旨,来迎接公主殿下和徐夫人返回大平国的。” “你……你说什么?母后娘娘突然要我返回大平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邢定珠惊异地望着萱萱的眼睛,尽管影破不轻易在人前显露出特别的表情,她却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萱萱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诉说某种事态的严重性。 谁料萱萱反而被她的惊奇怔住了,“公主莫非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天哪,早在前几日,小人便到了这座汇州城,查探到莆尾国王严穆荣有同我国开战的企图,太子严雍不可能不知情。那个人若是公主您的丈夫,他就该设法保护您,将您送回故国,不是吗?” 邢定珠猛然惊觉,难怪严雍之前的反应很奇怪,她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会发生吗?她感到脑中一阵晕眩,盯着萱萱的那双眼眸,似乎已经不能眨动,整个人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座木雕。她是那样希望一切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恶梦,可她的心无论如何去拒绝,都无法从这个恶梦中苏醒。 为什么所有的事端,都会来得如此迅疾呢?她还没有为这种事做好任何准备,老天怎么可以一下子就把全部的重担压在她单薄柔弱的肩上?邢定珠脑中不停闪过严雍的身影,她相信丈夫深爱着她,十有**,严雍是在当天进偏殿的时候,和父亲严穆荣作对了……可是,因为他想要保护他的爱妻,才会把那件事对她隐瞒,唯一可以让她不卷入战争的方法,或许就是如同萱萱所说的那样,让她返回蟾州的皇宫。 “太后派小人来这里之前,曾要小人带话给您。太后说,严穆荣是一代奸雄,祖辈又是大商贾出身,绝对不会做没有价值的交易。他想要我国割让琰州半岛,无疑便是借机从控制我国的商业入手,慢慢腐蚀我国,倘若割让琰州,他的军队还能将尖锐的矛头直接指向我国的都城蟾州。是严穆荣先挑起事端,趁着太后不在蟾州的时候欺负到了我国头上,莫说是太后,就连皇上陛下也难以忍受那个老头子的行为。” 萱萱见她面色苍白,大概猜到她放不下严雍,只好苦口婆心地劝慰。邢定珠却仍旧沉默不语,此时的她,已是一片浑噩,连说话都要失去力气。 “公主,小人明白这会让您觉得很为难,但万一两国开战,太后和陛下都不想让您和徐夫人受到任何损伤。时日不多了,还是请您先仔细考虑一下吧,五天之后,小人会找个合适的时辰再来这里一次,也好回去向太后复命。” 当邢定珠完全回过神来时,萱萱的身影已风一般地消失在了黑暗中,无声无息。 昨夜,邢定珠差不多彻夜未眠,早上起身,正要去见严雍,不料凶兆接踵而至,她的母亲徐夫人在处所病倒了…… 两天来,邢定珠强忍着不向严雍提起关于两国是否开战的事,在重病的母亲面前亦拼命压抑心头的悲苦。御医私下里告诉她,徐夫人其实来到汇州前,就有旧疾在身,汇州潮气重,夫人时发痰疾,如今痰塞口涎,连说话都非常吃力,怕是没剩了多少时日。可怜的公主只觉得头顶上一片黑暗,整个天空像是失去了光亮,但每当母亲含着眼泪、用枯槁的手拉住她的衣袖时,她只能竭尽全力告诉自己,她不能跟从前在蟾州的时候一样,可以随意哭泣。 此刻,严雍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但听侧妃阿沁手下多嘴的宫女们说,阿沁最近也直接住进了大殿旁的别苑,和后宫似是隔绝在了两个世界。邢定珠不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很可能,严穆荣已经暗中派人注意着她的举动,可老国王好像还不知道她怀孕之事。她暗想,若是严穆荣要为两国交战的事囚禁她、拿她威胁邢定天,她也许会选择自尽,和孩子一起消失在世上。然而,在老国王还未采取任何行动之前,她必须为了腹中还未出世的小生命活下去,最好能坚持到孩子出世。 最近两天,她意外地发觉,明妃倒是时常带着两三个宫女来拜访她,找她品茗、下棋什么的,说是希望自己的怀孕能给年轻的太子妃带来喜气,顺便也冲冲后宫里的晦气,祈祷徐夫人尽快康复。 邢定珠明白这明妃是个聪明人,但自己虽然是个比对方看来更柔弱的女子,也是庶出的大平国公主,可毕竟身上流着平武帝邢震洲的血。从明妃的神情中,她没看出什么端倪,而细看那几个宫女的反应,不时会露出些怪异的小动作。 本书首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最快最新章节,请访问【】请牢记我们的域名:.,站名拼音,简单又好记 (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以退为进(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你们几个先下去吧”明妃似乎看出了邢定珠的不自在,朝后吩咐了一句。 “可是娘娘,您是有孕之身,奴婢们” 其中一个宫女还想留下,明妃蹙起眉头喝斥道:“我的身子自己清楚,下棋本就需要宁静,难道你们认为太子妃会害我不成,还不快给我退下” 宫女们头一回见到明妃发怒,吓得连连退去,邢定珠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目光才重新回到面前的棋盘上,但不过片刻,她抬眼看见了明妃略带神秘的微笑。 “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某件事在顾忌我吧如果你还把我当成姨娘或者是朋友,那么就请你相信,就算她们有问題,我明妃也不是陛下的眼线,其实我也是大平人的血脉” 明妃的一席话,令邢定珠顿时惊诧,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女人,竟然猜出了她的心思,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大平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很吃惊吧” 明妃依旧沒有褪去脸上浅浅的笑容,邢定珠却从中隐隐约约看到了苦涩。 “我的祖父和祖母年轻时,曾是大平国蟾州的商人,也是前霓月公国最早远渡到莆尾做生意的商队中人,我爹便是在汇州出生的,后來祖父母去世,我娘也在生下我之后不久病死,爹的生意失败,逼不得已将我卖给艺伎院而后自尽,我才在这里真正生根落户,长年卖艺不卖身,直到遇见国王陛下成为妃嫔,才有了今天” 听见明妃将其经历毫不隐瞒地告诉自己,邢定珠不禁咬紧了下唇,她本以为自己面临两国即将开战的困境,已经是世上最可怜的人,却沒想到每日挂着灿烂笑容的明妃,竟然从小就有那样的遭遇,而且,此刻明妃居然还带着安慰的口气在和她说话,年龄相仿的两人,对方的思想却分明比她成熟了许多。 “定珠,我不妨实话告诉你,陛下最近正让我和我随侍的宫女注意着你的举动,但我非常清楚你的难处,如果你愿意相信我这个冒充莆尾人的同乡,那么只消你一句话,我会答应尽最大努力帮助你离开汇州,返回大平国”明妃握住她的双手,眼神温柔而诚恳。 “不,我我怎么可以让娘娘您冒这个险” “傻瓜,你和我不同,我是大平人,但未入宫之前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你却是武皇帝的亲生女儿啊你和太子本來就是两国的政策联姻,你完全沒有成为政治牺牲品的必要,如果能回到故国,你不就可以选择和你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改嫁这种情形,至少在大平国和莆尾国都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应该非常清楚” “娘娘,不可能的,自从我嫁來莆尾的那天起,我的心就全都给了殿下我和殿下有过海誓山盟,您知道吗不是因为政策联姻,是我真的爱他我已经怀孕了” 明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中泛动着泪光,邢定珠那楚楚可怜的声音,听得她心里不断涌上酸涩。 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的确,在这件事上最有把握帮到忙的人无疑是她,可她无论如何也沒想到,邢定珠和严雍这段由政策结合的婚姻,其中的感情竟然深刻到了如斯地步,不仅是邢定珠,严雍同样是个可怜人,在明妃眼中,这两人都像水晶般易碎,如果说明妃自己成为严穆荣的女人,可以牢牢依靠这位国王宽厚肩膀的话,那么邢定珠和严雍则只能互相依傍,这就是生作贵族子女最悲哀的命运。 她脑中猛然闪过严穆荣与严雍父子俩的面容,心不自觉地跳了两下,尽管和严雍接触的时日不算太久,但她曾好几次见过这对父子在一起的情景,严穆荣嘴上总爱念叨着“雍儿将來一定会是比寡人还圣明的国君”,其实只不过是为了掩盖他年至六旬才只有一个儿子的孤单,现在,她怀了老丈夫的孩子,老人定是指望着是个男孩,那么他就不用花太多心思在思想和他根本不一致的严雍身上,严穆荣绝对不是一个肯为自己的子女做出什么牺牲的好父亲,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像他的继位者,如此想來,严雍虽是男儿身,却可能比邢定珠还要更脆弱。 “不论是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叫宫女來见我”明妃沒有再问下去,怏怏地离开了中央还摆放着棋盘的凉亭,她只怕自己再在这里呆上片刻,就会忍不住泪如雨下 秋日的鹤平,红叶满山,处处飘散着桂子的芳香,究竟有多少年沒有重新登上净坛山,冷星桓已经记不清,只是再坐在那块刻着两个名字的甘苦石上,她不免感到些许寂寞,她不想就此返回蟾 州,或许是年过半百,心中更多了些牵挂,才特地到这个地方,觉得可能会找回一些美好的旧梦。 “太后,太尉大人送來的飞鸽传书,是萱萱派人从莆尾送來的,请您过目” 蓝儿的声音打断了冷星桓的思绪,她立时起身,接过那封信,信封被拆开过,她知道一定是奉胜昌先看过,在信封后面还画着等待她下旨的星形记号。 “太后,您的脸色似乎不大好,不会是公主她发生了什么事吧”蓝儿看见她皱起的双眉,试探着问道。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八十九章 以退为进(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定珠告诉萱萱,她不想回蟾州” 冷星桓无奈地闭起双眼,睁开的时候,又摇了摇头,一边将信递给蓝儿。 “还好,那丫头虽然舍不得严雍不肯回国,还不至于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和她一起死掉” 蓝儿看着信上的内容,听到主子说话带着冷漠的责备语气,心里怪不是滋味,太后如此说法,完全听不出把邢定珠还当个女儿的调调。 “太后,恕蓝儿无礼,您说这话,似乎有些过分吧延泰公主她虽然是庶出,但好歹也是武皇帝的骨肉” “你觉得我不疼爱定珠,还是觉得自从定霜不在了,我就变成了冷血之人” “奴婢看您从前也沒怎么疼过延泰公主,所以她遭遇这种事,您都不觉得她有多可怜”蓝儿壮起胆子,撇着嘴道。 冷星桓开始觉得有点意外,但见蓝儿一脸的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我不疼爱定珠,就不会派萱萱前去远在千里之外的莆尾了,你放心,萱萱不会就此返回大平国,我既然派她前往,就吩咐过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也相信她一定能完成我交给她的使命,别忘了她可是我亲自挑选的影破” “那您还是要让萱萱把公主带回來吗”蓝儿顿时转忧为喜。 “这件事就此打住,我自会将回信交给太尉转到萱萱那里,你就不必再多问了,我现在更关心的,有两件事,第一是鹤平新城的建造进度,第二是蟾州百姓的动向,鹤平这边筑的城,有我成天看着,倒还算顺利,不过我想让你托人替我传个口信给太尉,让他向皇上建言,将琰州半岛的百姓扮作游商,分批往朝光方向撤离,至于蟾州京城,还得告诉皇上,尽快做好让百姓往归冕方向撤离的准备” 蓝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后要京城的百姓全部往北撤离,还要扮成游商秘密分批撤走,不是要邢定天和奉胜昌率领大平驻军,和很可能进犯边关莆尾军展开一场血战,不,也许还不仅仅是血战,从冷星桓的目光中,她仿佛能看到一丝藏得极深的愤怒,莫非那莆尾国王严穆荣果真是个狠角色,连太后也认为不好对付吗 “有那样可怕么,看你的脸都变白了”冷星桓注意到了她异样的反应。 “不奴婢是不敢肯定,陛下这次会不会听从您的建议” “听从还是不听从,都在于定天他自己的决定,我会让奉大哥提醒那孩子一些话,他若是够聪明,很快就能明白” 冷星桓回头,伸手拍了拍蓝儿的肩膀,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忽而又指向山下的远方。 “看到那座正在建筑中的新城了吗蓝儿,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一直想问我,我明知大平国可能和莆尾国决裂、开战,为何还要花费诸多人力、物力、财力修筑那座新城,因为那座城,是震洲当年的梦想,而我即将为他实现这个梦想” 所谓的一国之君,其实是否也不过是普通人呢如果这世上有神的存在,那么神也许就是在利用这些东西折磨着世上的生命慕容阴云穿着一袭青衫,在漆黑的夜里,如风般走在屋檐上,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大殿。 他自从当上邢定天的影破之后,除了邢定天出征瀚澜那次伴随在主人身旁,他已经许久沒有接到新的任务,此次给他送出密信的人,据说是邢徵透过李淑媛将皇上的书信送到宫外,他才能在李淑媛的安排下由后宫直接前往目的地。 大殿里还亮着灯火,邢定天正坐在纱灯下合上一封奏折,两道剑眉不时紧蹙,眼圈有些泛黑,好像已经数天沒有合眼,而当慕容阴云走到门前的时候,便听见了主人的声音:“阴云,朕知道是你,到朕身边來吧” 慕容阴云领命到了邢定天近前行礼,看到他苍白的面容,不由叹息:“许久未见陛下,您贵体可否安康” “真是有趣,邢徵从莆尾回來的时候,跟你问朕的竟然是同一句话” 邢定天无奈地苦笑着。 “这里沒有别人,不用客气,你就坐在旁边的垫子上好了” “谢陛下”慕容阴云应了一声,到一旁坐定。 “事情进展如何,你把朕的意思都转达给洛承威了吗”邢定天低声问。 “回陛下,小人已将您的书信成功带到南海边关,交给了洛将军,洛将军说,万一两国开战,小人的师姐萱萱若不能在汇州王宫成功得手,如您所想的那样,延泰公主便极有可能会被严穆荣押上战场作为威胁我国的筹码,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他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将公主救回,请您要给他绝对的信任” “听了你这话,朕的心虽然沒有完全放下,却也轻松了一些啊” 邢定天长长地嘘了口气,放下原本捧在手里的奏折。 “也许之前是朕误会了母后,以为她要牺牲掉定珠,沒想到她比朕更早一步做好了准备可朕如今仍然想不透的是,她为何宁愿去鹤平督建那座新城,也不愿回到京城,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陛下,请恕小人无礼,小人多少也奔走过六司官员家,不仅是大臣间,连坊间也流传着古怪的话題,他们说陛下您最近不断让文官们组织百姓迁移,留下武官和军队,定是要与敌军在蟾州决一死战,可能可能是不惜连都城也要放弃了” ... 第八十九章 以退为进(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慕容阴云正说着,外面忽然传來管事禀报的声音:“陛下,太尉大人求见” 邢定天连忙让慕容阴云先在殿后隐蔽起來,让管事打开了殿门。 奉胜昌走进殿中,刚向皇上施礼,正要说话,却一眼望见邢定天的宝座旁边露着半个软垫子,上面有些凹陷,分明是有人坐过。 “陛下,臣斗胆请问,刚才是不是有人來这里见过陛下,是邢徵吗” “太尉何出此言,难道太医沒有告诉过你,朕最近经常坐在这个硬硬的宝座上,这两天都生了褥疮吗朕还想明日让管事再换个更柔软的垫子过來,免得再疼痛” 奉胜昌陪笑说着“臣冒犯了”,心中却暗想,这位年轻的皇帝和他周旋了一段日子,表面上听从他的建言,实际上早就防住了他,邢定天竟机敏地注意到他想从垫子上做文章,巧妙应答,倒弄得他无法将这个话題继续追问下去,略显尴尬。 “这是太后让臣送來的亲笔信,今日收到的,请陛下过目” 眼见奉胜昌呈上母亲的亲笔书函,邢定天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这次对方竟不拖欠时日了,还是信已经被那位“摄政王”看过,故意请了巧匠封住了勒口,但仔细看浆糊粘贴的地方,不像是被人做过手脚。 “在您看这封信之前,太后交代过要臣对陛下多句嘴,不知可否”奉胜昌又道。 邢定天知道他这是故作客套,漫不经心地回答:“当然,与其朕看完之后再听母后的教诲,倒不如早点听到” “那么臣就说了,太后要臣告知您的只有八个字,,以退为进,睡狮方醒” 奉胜昌说罢,便恭敬地朝他鞠了一躬,转身告退。 邢定天看着信上母亲的字迹,又想想奉胜昌方才提示,心头不由得猛地跳了几下,他终于明白了冷星桓为何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奔赴鹤平,劳资劳力建造新城,如果他沒有猜错,母亲心中真正的意图,是想将蟾州彻底变成和莆尾的战场,提早迁都鹤平。 “定天,为娘知蟾州自前霓月公国时代开始,数百年來都作为国之都城,从未迁移,因此直到这一刻,才能向你道出真实想法,如今影破萱萱已托人送过书信到鹤平,两国之战无可避免,然莆尾国王严穆荣相比瀚澜之归海慕远,其野心有过之而无不及,现下我国若与东国进行海战,水雷具有一定优势,但央改病逝,水雷制造非常缓慢,而我国战船乃是使用莆尾造船技术制造,严氏生性狡猾,想必当初还留有一手,为其后进攻我国制造机会,因此,为娘认为我军应更进一步激发其骄纵之感,缩回拳头再行击出,如问起为何定要选择迁都之策,为娘只想对你说,那是你父皇毕生的梦想,决定与否,皆在你一念之间” 继续看完了信,邢定天心上顿生酸楚,冷星桓字字凝重,他几乎能想象当时母亲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写完了这封信,初到蟾州,他记得自己是和父亲一同前來,那时,邢震洲曾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冷星桓当年是如何在乱军之中拼死保住了他的性命,然而,不管冷星桓做何种过分之事,都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为了实现邢家的大业,让邢氏江山千秋万代,果真要离开蟾州了吗年轻的皇帝思量着,也许,他的确很想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更想时光倒转二十年,他能和最爱的爹娘一同登上净坛山,亲眼看看故乡秀丽的风景。 “阴云,差点儿忘记了你还在,你可以出來了” 半晌,邢定天才想起慕容阴云还藏在殿后,轻轻唤了他一声。 “太尉想必已经回府,你就趁这个时候先离宫吧” “小人还能帮上陛下什么忙吗” “朕要你留在蟾州,但要替朕找两个人,一个是法号海慧的小和尚,另一个是名叫姜瑾天的卖花郎” “您要找这样两个人”慕容阴云有些惊讶,他实在难以想象,高高在上的皇帝认识两个身份低贱的平头百姓,还把这种任务交给他这个御用的秘密影破。 “你不用觉得吃惊,这两个人的身份虽然卑微,但身怀奇才,朕相信这次对付莆尾,需要他们两人的力量,本來这二人突然消失,朕以为母后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对他们进行了处置,可照母后几番的书信内容和目前的情形看,他们应该安然无恙,以那个卖花郎的聪明才智,朕想他们十之就躲在蟾州这个看似最危险的地方” “小人明白了,陛下请放心,小人尽快找到他们之后,会想办法安排最好的时辰和地点让他们和您见面” “不,不用跟朕见面,只要能让他们见到李淑媛就好” “淑媛娘娘” “当下这皇宫中,只有李淑媛那里是最好的传书通道,你把朕的话转达给她,她会懂得该怎样做的” “是,陛下”慕容阴云垂首叩拜,瞬间便如风般离去。 寂静的夜,萱萱依旧身着黑衣,摸进了莆尾王宫中,她相信邢定珠沒有忘记今天是“约定”的日子,但此次潜入后宫,她却意外地发现,邢定珠已经不住在前次的地方了。 第八十九章 以退为进(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难道是潜入行动露出了破绽,还是邢定珠无意间在什么时候说漏了嘴,让严穆荣那老狐狸起了警觉心,她自问自己执行任务,都是异常小心谨慎,正是由于这点,她才会被冷星桓选为御用影破,被严穆荣察觉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可老国王心思缜密,会不会是刚好与诚武太后所思考的事发生了巧合。 虽然带着深深的疑惑,萱萱却不敢再在这些方面想得太多,她必须尽快找到邢定珠,她使出轻身法,小心地绕过一处水池,忽然看见一个身穿锦袍的男人在两个宫女的带领下走进了后宫门,连忙隐蔽到一棵大树后面。 “国师这边有请” 萱萱清晰地听见了宫女的声音,确定那人是莆尾国师李虔,她知道平日里莆尾后宫绝不允许除了严穆荣两父子之外的男子进出,可今夜李虔破例來了这里,一定有状况发生,她轻手轻脚地跟在李虔身后,避开宫女手中纱灯的光芒,一直跟到西边一处装潢普通的宫殿前。 “太子殿下,国师前來拜见”提纱灯的宫女上前禀道。 太子殿下,里面的人是严雍,萱萱带着诧异轻轻凑到右侧角落里的一扇窗前,手指沾了唾沫将窗纸弄出一个小洞,往里窥探,李虔正朝着里面坐在软垫上的青年男子作揖,脸上露着假惺惺的笑容。 “哼,我父王当这莆尾国王当得还真是够失败的,今天居然想让你这个心腹來做说客,难道他认为他把我秘密软禁在后宫,再把定珠弄出后宫给藏起來,还能让我答应跟他一同去和大平国打仗”严雍冷冷地望着站在面前的人。 “殿下,您真是误会陛下了,陛下并沒有把太子妃娘娘藏起來,只不过是送她去明妃娘娘那里暂住,沾沾明妃娘娘怀孕的喜气,可巧,今早御医去瞧,发现太子妃娘娘果真怀了身孕,陛下是心疼自己的孙儿,才会让太子妃和明妃娘娘同住,得到最好的看护和照顾,您说不是吗” 听了李虔的话,严雍心中一怔,但很快又恢复了冷笑:“父王竟然沒等我禀报,自己叫了御医去为定珠诊脉,我看他是更多了一手战胜大平国的筹码吧” “殿下,您怎么能这样说陛下呢” “怎么不能,我还要你回去告诉父王,他若是敢利用定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就会先失去我这个儿子” “太子殿下,陛下早就猜到您会这么说,他要臣提醒您一句,这气话可别说得过早,您不要忘了,明妃娘娘还怀着身孕呢如果您想见太子妃,那么就请您早日做好战斗准备,那样就能和太子妃永远在一起了” 李虔代替严穆荣放下一番狠话,望着眼神中充满愤怒的严雍,邪邪地笑起來,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李虔的狡猾程度兴许不如严穆荣,但至少也有主人的九成功力,倘若明妃将來生下的是个大胖小子,他非常明白此时和父亲作对的严雍那时将会变成如何难堪的模样。 严雍沒有再说话,李虔也就此告退,萱萱发现严雍并非她所想象中的和父亲“同流合污”,暗自生了要将他一同救出的心,可此时,她不能就那样进去见严雍。虽然宫外沒有多少士兵把守,莆尾国同样有影破的存在,如此想想,严雍大概是被藏在那间房中的影破贴身看守着。 萱萱重新跃到屋檐上,一面小心翼翼地行走,一面看着李虔走到偏殿的方向,若不是偏殿守卫极其森严,萱萱觉得自己可能会直接闯入刺杀严穆荣,将那老狐狸企图借故侵犯大平国的野望提前扼杀掉。 正想到这里,她忽然听见下面传來一点声响,一个宫女提着食盒,正从一条小巷里往偏殿后绕去,她一个“平沙落雁”,轻轻落在宫女身后,沒等那宫女察觉,她已经使劲捂住了宫女的嘴巴,宫女吓得要挣扎,脸上却立刻露出痛苦的神情,五官似乎都扭到了一块儿。 “听着,你已经中了剧毒,放开你的时候只要敢大声叫喊,你就会毒发身亡” 萱萱凑到那宫女耳边低声说着,见宫女恐惧地点了点头,才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另一只手仍然扣住她的脉门。 “说,明妃住在什么地方” “不,不行我要是把娘娘的所在地透露,陛下会一定会杀了我的” “是吗那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我这根毒针只要在你的头顶一刺进去,你就会浑身溃烂而死,横竖都是死,你是比较喜欢被一刀结果性命,还是更喜欢这种死法” 宫女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我说,我都告诉你还不成吗明妃娘娘自从两天前起,就已经入住陛下偏殿旁的馨香阁了,喏,重兵把守的那里就是那里和陛下在偏殿的寝所只隔着一扇门” “什么那太子妃呢”萱萱闻听此言,顿时惊愕,那个地方,,严穆荣的心思居然缜密到了如斯地步,早早就作好了一切准备。 “太子妃娘娘也在那里,和明妃娘娘寸步不离” 宫女说罢,感到后脑一凉,失去了知觉,萱萱恨恨地捏紧了拳头,事到如今,冷星桓已然先败了一着,而她这个影破身手再好,此际亦无能为力。 她默默闭上了眼睛,战争已成定局,而这位莆尾国王,只怕前世就是冷星桓最大的宿敌,谁也无法改变事实。 第九十章 地狱之门(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君王的一生,难免有些事会让人感到无可奈何,即使换了再伟大的一国之主,也不得不承认,居高位者,皆为此事而恼,可是就此心生妥协之念,又何以靠自己之力平天下,若我还能感觉到自己身心的成长,便应分清战争与和平的因果,去踏平阻挡在前面的锐利荆棘,这样的决心,不止是国主,更是每个人都需要的莫大勇气, 时至深秋,蟾州城中不似别处一般能感觉到风中带着一丝丝寒冷,到处还能嗅到桂花的芳香,从这里转移到别处的百姓,只道是国家发布的“扶民”政策,为他们找到了更好的处所和活儿,不论流言如何,大都依然带着喜悦的心情跟随着文官们迁去了朝光、青淀二州,除了皇帝邢定天和那些被下过缄口令、必须将战事守口如瓶的官员,谁也不知道东国的战火即将在这短短几日内烧到大平国的南海边关。 “陛下,这是慕容阴云托臣妾送來的密信,听他说,写信的人姓姜,是一个卖花郎” 淑媛李琢君來大殿侍寝的当夜,从贴身处掏出一封信,交到邢定天手中。 邢定天接过一看,落款果然是自己盼望已久之人的名字,只是“姜瑾天”三字变成了“姜瑾”,信上写道: “陛下将如此重任交与小人同挚友海慧,在下二人竟不知用何等言语形容内心对您的感激之情,为避当今皇帝陛下之讳,小人特改名姜瑾,只愿小人的一点拙见,能为陛下与大平国尽上绵薄之力,现下百姓全数迁移,小人已觉察到,莆尾与大平之战在所难免,必定即将攻來,但因当朝太尉大人与陛下之关系甚是微妙,小人无法直接同海慧与您见面,只好献上短信一封,并附三个做工简陋的草囊,交由淑媛娘娘一并奉上,若陛下相信小人,请按信中之提示在适当的时辰拆开” 邢定天放下书信,李淑媛从裙底的荷包中取出三个只有鼻烟壶大小的草囊,放到面前的桌台上。 “还说做工简陋,从这个东西,朕就看出他编小玩意儿的手艺不错,这么小的东西,还能在上面弄出点花色” 邢定天拿起三个染成不同颜色的草囊,嘴角不觉泛起一缕微笑。 “听说前霓月公国有位姓云的隐士,曾在战乱时为当时的兴宗皇帝献上锦囊妙计,助那位皇帝赢得了最后胜利,沒想到朕现在也接到了这种东西,只是变成了用蒲草编的,琢君,你说这是不是可以称之为姜瑾的草囊妙计呢” “臣妾虽然不懂这些,但臣妾明白您不会轻易叫慕容阴云去办事,一旦是托付给他的,必定是重要任务,因此,臣妾觉得,给您送信的这个人,绝对能解除您的烦恼,您就不妨按他所说的谨慎行事吧请放心,臣妾今夜是來侍寝的,他们不会有人怀疑到臣妾身上”李淑媛放低声音,将三个草囊会意地推近了些。 “若陛下不久前接到莆尾开近我国的消息,请拆开蓝色草囊”邢定天一面看着信纸背后的提示,一面拆开了三个草囊中的其中一个。 “陛下,姜瑾说什么了”李淑媛似乎也对上面的内容感到好奇。 “他只写了四个字,,边关假势”邢定天半闭起眼睛,将字条放到烛火之上,眼看着它烧成了灰烬 莆尾国王严穆荣决定正式率军跨海远征大平国,那一天是十月二十九日,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他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或亲自和儿子严雍“谈判”,换來的却是严雍每次如一次的回答,无法说服儿子同他并肩作战,老国王只好将邢定珠越看越紧,甚至将她和严雍一齐带入了远征的军队中。 早在萱萱潜入宫中寻找邢定珠的那天夜里,狡猾的严穆荣已经发现了端倪,一样派出莆尾的一帮影破高手贴身看管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萱萱知势头不妙,无法救出邢定珠,决定趁莆尾军出征之际,再冒险潜入王宫一次,先救出徐夫人,然而,徐夫人已病得奄奄一息,临终前,她要萱萱回到鹤平,传话给冷星桓,说是她与邢定珠两母女都心领了太后的好意,但太后必定也知晓,女子之路沒有回头的余地,定珠天生命薄,就任凭天來为其作主。 眼看着徐夫人客死异乡,萱萱头一次感到如此心痛,可徐夫人临终前无力地抓着她的手,执意要她放弃营救邢定珠,说出那番悲凉的话,她无奈得只好应下,她知道冷星桓不会责怪她,或许那位太后和徐夫人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而且,如今失去了所有血亲的冷星桓,可能的确已经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她所在意的,只有大平国。 &n bsp;另一方面,严穆荣率领的十二万莆尾大军在十一月抵达大平国南海边关外的潍岛,在潍岛和附近的群岛上依照地形布下了形状不甚规则的怪异阵势。 和瀚澜国王归海慕远不同,严穆荣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对敌军主动发起骚扰式进攻的主帅,在潍岛扎营期间,他表面上看似对即将布下的战局不太关心,实则一刻也沒有放过对大平国南海驻军情报的搜集和对周围地形及近些日子气候变化的关注。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另外,本书即将进入最后一卷,敬请期待, ... 第九十章 地狱之门(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偶尔,老国王耳畔好像会听见明妃弹奏月琴,可猛一回过神,才发觉他根本沒有带明妃同行,他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并不想放弃严雍这个现在仅有的儿子,可一连串的事实却不得不逼迫他渴望明妃一举得男,正在犹豫之际,探子从前方传來了情报。 “禀报陛下,小人探知了敌国边关最新的消息,只是小人愚见,大平国的南海边关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我军攻下” “是因为当年诚武太后所建造的半岛海城么” 严穆荣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眼中露出让人琢磨不透的光辉。 “寡人早就听闻,那半岛海城有铁血海城之称,曾经成功抵御了想要借着胜利之势攻进大平国境内的瀚澜军,不过,寡人可不是归海慕远那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君王,诚武太后要和寡人斗智,寡人不妨就接受她的挑战好了,喏,你接着告诉寡人,海城的情形如何” “回陛下,从琰州到最旧的南海边关,城头都插满了大平国的烈火飞星旌旗,还有各种各样锋利的兵器,有探子近前去,听到敌人凶猛的咆哮声,已经有数十人被敌军齐发的联弩射中,死于非命”探子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哽咽起來。 “死去的人里面,也有你的兄弟吧” 严穆荣抬手让他起身,轻轻叹息着。 “你可以去告诉使官他们的名字,寡人会将战争中所有为国捐躯的战士们都在汇州立上灵位,赐家属金银” “多谢陛下,小人等虽肝脑涂地,也难报陛下隆恩”探子感激涕零地又跪倒在地上。 严穆荣正色道:“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朕要你代朕传旨给国师,命他派出前军和中军全部的八万兵马,准备云梯,明日一早强行攻城” “什么陛下要强行攻城”探子惊得张大了嘴巴,在探军前往便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国王竟突然下达强攻的命令,能有胜算吗 “不用觉得惊奇,所谓的铁血海城,此时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虚张声势,怎么会小的明明看见” “祝寻,你虽然是这次的探马首领,但在宫中,你也是寡人的贴身侍卫,不是吗莫非你见过寡人失策”严穆荣诡异地眯起眼睛。 “这个” “据寡人所知,邢定天那小子虽然受制于他的母亲诚武太后,可他毕竟是平武帝邢震洲之子,仍有相当的智慧,不过,寡人觉得这次的战斗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就算诚武太后远在离蟾州千里之外的私家,同样会在这种时候和自己的儿子站在一线上,但是他们母子俩恐怕也太低估寡人了,他们分明是想试探我军的反应,纵然他们早知道我莆尾大军擅长海战,却并不清楚其实我军的陆战绝对不会比海战逊色” 老国王睁开双眼,祝寻不禁颤抖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正露着平日里极为少见的凶光。 “寡人刚才说的话,你都明白了吗” “是,小的谨遵陛下旨意,立刻去通知国师,可是如果强攻敌城的话,那太子殿下他” “呵,你倒提醒了寡人一句,那么寡人就让你顺道去后帐带句话给太子” “陛下请吩咐” 严穆荣沉默了片刻,冷冷地道:“你去告诉太子,做大事的人,过不了的坎往往只有两个,一个是地狱的门,一个是女子,如果不想输给他的父亲,他最好就跟随寡人前去打仗,男人一旦被女人迷住,还想承认自己是个男人,就该大胆地去面对地狱,这样,他也算是对得起定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哪怕战死也不用后悔” 次日清晨,莆尾前军、中军共八万兵马,犹如凶猛的白鲨,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了大平国的半岛海城。 在老国王严穆荣下此决定之时,远在鹤平的诚武太后冷星桓同样清楚,这场战斗必定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残酷角逐。 只不过一日的战斗,身为守城大将的洛承威便着实感到了敌军的强悍,然而,他早就接到邢定天的圣旨,说是无法战胜敌军或是计策被敌军识破便率军撤退,哪怕让敌人入境也要尽力减少友军的伤亡,可是战局却并非是洛承威所能控制,莆尾军的攻坚战,其凶猛程度远远超乎了守城友军的想象,一整天下來,海城内外已变作一片血海, 海面到处是浮尸,城上几乎走上两步,就会踏上死者残缺的身躯:“铁血海城”仿佛真成了名副其实,接近城池的战士皆走入了地狱的生死之门 天色渐渐暗了,藏在近郊山中的洛承威和三名死士蹑手蹑脚地重新摸近海城,城头已经插上了莆尾国的青天战旗,主城头悬着的那面旗上,一个巨大的黑色“严”字在火把的红光下显得更是令人心颤。 “洛将军,你一定要牢牢记住陛下交代的话,严穆荣不同于归海慕远,他是一只奸诈的老狐狸,因此海城的布局必须真实,方可对他有所作用,然万一计策被对方识破,驻军定要全力应战,哪怕牺牲再多,也丝毫不能马虎行事,陛下的胜败,甚至是大平国今后是险或夷,首先就要依靠你,知道吗”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九十章 地狱之门(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眼前不停浮现着邢徵书信上的行行凝重字迹,洛承威忽又想起那些殉国的将士,心头涌上阵阵酸楚,但他却清楚自己现下的立场,不仅不能在此刻流下眼泪,还必须赶快忘记那场喋血,投入到新的战斗中去。给力文学网 “将军,老狐狸在城中驻,看样子暂时沒有动静,干脆让小的们去偷袭吧”一名死士悄悄凑到他耳边道。 “不行,邢徵曾经跟我说过,严穆荣心思缜密、老奸巨猾,你们难道忘记了,守城驻军中在战乱中成功逃脱的就只有我们几人,但那只老狐狸不仅沒有派兵追击我们,反而驻扎在城中,好像放松了戒备,我看他八成就是在守株待兔,等咱们一靠近,就自己跳进他们的陷阱” “那照将军所说,我们就得一直在这个所谓最危险又最安全的地方藏下去吗” “先等等看再说吧总之现在谁都不准轻举妄动” 洛承威俯下身子,正要继续观望,忽听身后风吹草动,猛然回头,一棵大树下不知何时闪过一条黑影,瞬间便如同鬼魅一般离他越來越近。 正当三名死士低呼着“什么人”并跟着将军往前追上去的时候,才发觉那个黑影已将他们引到了两里开外的一处林中。 “洛将军,是我,陛下的影破慕容阴云”黑衣人在前面的松树下停下了脚步,摘下脸上蒙布,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阴云,你怎么到这里來了”洛承威惊讶地望着他。 慕容阴云指着远处的海城,并未提高嗓子,只平静地道:“将军,您或许沒发觉,要是小人來晚一步,恐怕你们几人就被莆尾军盯上了”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是陛下的影破,能用这种语气和将军说话吗”死士们有些受不了慕容阴云那个无礼的调调。 洛承威上前拦住三个手下,上前对慕容阴云道:“不必理会他们的话,是不是陛下要你带什么口谕给我,你但说无妨” “两天前,小人接到师姐萱萱的信,说是她在汇州的行动可能露出了破绽,严穆荣竟提前将他儿子严雍和延泰公主都强行带入了军中,因为那边戒备太过森严,同样有影破高手护驾,她无从着手,只好在莆尾军出动之后先救徐夫人,可惜她见到病重的徐夫人时,居然是送了她最后一程” 慕容阴云将萱萱在汇州的经历向他一一道出,洛承威心中越发苦涩,对邢定珠的遭遇更是产生了无比的同情。 “其实陛下早就猜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吩咐小人打听到公主的下落之后,前來见您,将军,这次边关败战,您无需自责,陛下的意思,正是要您在敌人放松对海城的警惕之后,暗中营救公主” “陛下原來是这个意思”洛承威惊讶地看着他的眼睛。 “沒错,目前小人已经查到,公主和莆尾太子严雍并沒有被押在一处,严雍在中军的老狐狸身边,公主应该在后军里” “你就这么肯定” “小人观察老狐狸的阵营好几天了,老狐狸担心公主被我们劫持的心绝对不亚于陛下对妹妹那种牵挂之情,但公主腹中有他的孙子,他定会特别加强戒备,而不会加害于现在的公主” “那依你看,我们该如何行动” “必须在敌军启程之后跟上他们的队伍,一直要到蟾州才能行动” “蟾州,你的意思是,敌人会打到蟾州,这怎么可以”洛承威只道慕容阴云昏了头,说的都是瞎话,纵然他听说过邢定天可能放弃蟾州的风声,可他始终认为那只是皇上放的烟幕,沒想到慕容阴云如今说出此番异常肯定的话,一时令他难以接受。 “那么,将军是想违背陛下的旨意吗还是您根本就不肯跟小人合作去救出延泰公主”慕容阴云冷冷地看着他的脸庞。 面对慕容阴云看起來甚是“嚣张”的表情,洛承威沉默了一阵,终究点下了头,倘若连当今皇帝都要冒险将绝对的信任交给他们,即使到最后,即使全然沒有成功的把握,他们也必须拼死一搏。 一抹黑云无声无息地掠过夜空里的残月,海城外,山林中,万籁俱寂,静得可怕。 老谋深算的莆尾国王严穆荣,在海城只驻留了不到三天,便兵分两路,从琰州捷径直逼蟾州城。 大平国沿路的驻军看似在顽抗,但遇到敌军,仍然节节败退,莆尾军士气大振,尽管对于这种局面,严穆荣还有所怀疑,士兵们高涨的气焰却无疑令整个军队斗志昂扬。 到十一月十日,严穆荣的大军终于进入蟾州城,在国师李虔的建言下,莆尾军开始沿路抢夺田地和粮食,不过两日,整个蟾州城到处都插满了青天战旗,近郊的镇上,还能到处看到逃亡百姓的身影,正朝东北方向奔去。 而莆尾军主力已接近了蟾州皇宫,守卫皇宫的将领几乎都是镇山将军厉九霄和破虏将军洛猛的旧部副将,莆尾军中无人认识,只道精锐部队都在皇宫周围,立刻出动了弓箭手和短兵队。 严穆荣本想直接对皇城发动猛攻,但在外看到蟾州皇宫布置精致、金碧辉煌,似乎又舍不得一举将它摧毁。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九十章 地狱之门(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李虔献计,让莆尾军先对皇城进行围绕,层层进入本城,慢慢瓦解掉对方的防御。 然而,皇城驻军的防御战却并不如之前老国王想象的那样容易击破,大平军对城池的防守虽不能称之为固若金汤,可着实令莆尾军尝到了一些苦头,驻军在副将们的率领下,仿佛就仗着皇城外有护城河与三圈城的防护,将士们几乎是昼夜不停地对着莆尾军放冷箭、猛扔檑木炮石,连为数不多的烈火神鸢也尽数发射,莆尾军中不断传來将领重伤的消息。 此时,莆尾探子祝寻从前方返回已被攻下的外城,向李虔报告:“敌人正在中城与我军负隅顽抗,但同时已经有数支人马突破中城,杀到了内城下,小人想要请国师下达指令,是否先让我军少数的精锐短兵队继续朝对方防御的空隙间突破,拿下内城再说呢” “不,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祝寻,你这会儿先别忙着接令,留下情报就好,我想去面见陛下,回头再派任务给你” “是,国师” 祝寻退出了帐外,然沒等李虔走进大帐,便听见严穆荣在里面大声喊着:“是不是有什么新情报了,快点告诉寡人” 李虔急忙走进帐内,拜见国王:“启禀陛下,祝寻刚刚送來前线情报,请您过目” 严穆荣接过他手中的书信,眯起眼睛盯着上面的图文端详了半晌,忽而皱起眉头,似乎对情报上的内容有些怀疑。 “陛下,臣倒是觉得此刻可以依照祝寻的说法,先让精锐部队突入内城,生擒大平国皇帝邢定天” “别忙,祝寻有件事看來是沒來得及告诉你,他的情报最后还有所补充” “什么” “邢定天那小子,可能压根儿就沒在皇宫里” “怎么会这样,陛下,照您这么说,难道我军一开始就中了敌人的圈套”李虔抬头望着他的君主,脸上不禁鼓起一条条若隐若现的青筋。 “这不能完全说成是敌军的圈套,如果邢定天那小子是在对我们使空城计,为何还要在海城和蟾州皇城都布置实力并不弱小的驻军,对我军全力抵抗”严穆荣摸摸下巴,陷入了沉思,疑惑的目光依然闪烁不定。 突然,李虔像是在瞬间想到了什么忙道:“陛下,那小子不会是故意拖延时日,自己早就丢弃掉皇宫,自己跑去什么地方逃命了吧” 严穆荣不由一怔,双手刹那间握紧了拳头,看着面色如土的李虔,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镇定,但心中却自然而然地对李虔的猜测产生了一半的肯定。 邢定天果真逃命去了吗莫非这一仗,他根本就不想打,是被他母亲冷星桓逼迫的,不,不应该是这样,平武帝邢震洲曾自号“覆雷魔王”,魔王之子怎么可能是这般贪生怕死之辈,老国王头一次遇到了棘手的事,即使占领了蟾州皇宫,偏偏不能捉到邢定天或是拿到那小皇帝的首级,那么大平国的国玺一定也无法取到,那又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他莆尾严家就吞并了大平国,变成了北国的新主人。 “陛下,陛下”李虔见严穆荣呆呆地坐在宝座上,许久也沒有任何反应,仿佛变成了石雕一般,不免有些担心。 “李虔,传寡人的旨意,全军进攻皇城,立刻拿下蟾州皇宫” 久久不语的严穆荣忽地从宝座上站了起來,将身后斗篷使劲一掀,双目圆睁,似要喷出两道烈火,将李虔吓得后退了两步。 “陛下,您不是一时冲动吧”李虔战战兢兢地看着那愤怒的面庞,只道自己听错了。 严穆荣勃然大怒,用力扯下斗篷,朝他面前一扔,竟差点盖在了李虔的头上:“沒听清寡人的话吗发动总攻,还不快去” 莆尾军对蟾州皇城发动总攻的时辰,是次日凌晨丑时,皇城中城外,一声尖利的号角,点燃了战役的导火索,空中还弥漫着含霜的雾气,手持刀枪的两军将士却沒有时间去祈求老天的帮助,天还沒亮,东国大军势如破竹,疾风般攻到了内城。 “听着,就算血洗皇城,我军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占领蟾州皇宫” 严穆荣挥舞着一支黑头长戈,纵马疾驰,呼啸呐喊,宛如死神,长戈落处,仿佛在对大平军将士作出地狱门前的宣判。 李虔策马在国王身旁,见严穆 荣情绪越发激动,忙命擂响战鼓。 莆尾军鼓声刚起,不料驻守内城的大平军在守将刘植的命令下,竟打开了城门,刘植驾着一匹五花马,手持六尺长的浑铁棍,和同伴季端一起,双双率领着军队朝敌军猛冲而來。 “联弩发射”季端大吼一声,身后数排士兵顿时以鹤翼阵形布开阵势,将弩箭装配完毕,眼看敌军一到,一弩发十,十弩发百,阵阵箭雨,纷纷落向迎面而來的莆尾前军。 季端与刘植二人皆是当年洛猛的旧部,不论是身手还是指挥作战的能力,都不是敌军能轻易击败的高手,或许是这二人长年跟随洛猛驻守南海边关,习惯了海战,即便换到了陆上守城,他们也自然而然地将海战上的一套换到了现下的战场上,一时间竟发挥了出色的效用。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九十章 地狱之门(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严穆荣和李虔沒想到莆尾军已经到了蟾州皇城最后的防线之前,对方不仅未因节节败退而导致军心动摇,反而还开城扑來,将原本计划中的攻坚战直接演变成为阵地大战,莆尾将领们连忙指挥盾阵,不料大平军的联弩不仅发射迅速,目标还异常精准,由于整个箭身都是铁制,一个个莆尾士兵连续被弩箭穿透战甲,哀号声不绝于耳。 “干得好,季端”刘植在马上冲着战友高喊。 季端回头,朝他伸出两个手指,叫道:“咱们非得尽全力了,能解决多少敌人算多少,就算战死沙场,能挫到老狐狸的锐气,变成恶鬼也值” “是啊只要能守护大平国和皇上,洛将军在那个世界一定会对我们竖起大拇指” 刘植口中不停大喊,手中的铁棍却丝毫沒有下错任何一道指令,一波弩箭刚射完,敌军像是找到了反扑的机会,举着盾牌又冲上前來,但仍然措手不及。 大平火炮营的将士们已准备好火箭和烈火神鸢,就听见飕飕的箭射声和嘭嘭嘭的爆炸声接连传來,莆尾军的盾牌哪里经得起烈火神鸢的轰炸,点点火光,越发密集,烧着了莆尾前军的青天战旗,将领们发出了惊愕的嚎叫。 火势更猛,箭雨更悍,两军迎头,犹如怒涛对撞,还带着热度的鲜血,随着战袍的碎片,飞花碎玉般到处乱溅,而沒过多久,大平军短刀营的先将们率领步兵,赶上火箭射出的最后时间,布下锯齿阵形,如利剑般凌厉地切入了敌阵之中,刘植和季端下令发起冲锋,大平军迅速将敌阵打乱。 一个时辰过去,莆尾前军的四万兵马竟被只有两三万的大平皇城驻军逆转,只剩下了一半,莆尾军的陆战能力虽然不弱,但在团队配合上,仍旧比当年邢震洲与冷星桓夫妇亲自训练的步兵逊了一筹,刘植、季端越战越勇,率着军队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宛如嗜血猛兽,近身的敌人无不伤亡惨重。 “禀报,陛下,敌人的顽抗异常猛烈,我军前军损失惨重,请下旨增援”祝寻慌慌张张地从前线赶來,跪倒在严穆荣的马下。 严穆荣咬着牙关,本想再看看战局,可如今的局面,已容不得他再小觑,更不能犹豫不决,他立刻让李虔直接率领中军,和几名大将前去增援,而后军也在他亲自带领下,一并加入了这场足以让他伤脑筋的战斗。 不知是不是老天开始眷顾起了初阵遭遇迎头痛击的莆尾军,大平军中,烈火神鸢和火箭已所剩无几,偏偏两军进入了白刃战的阶段,联弩的作用亦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真是天助我也,李虔虽不是那种久经沙场的战将,然对战局的变化却尤其敏感,一见敌军的弩箭越來越少,马上命朱奇、束离两名大将一人带着一支中军的精锐步兵往城下的乱阵中猛扑。 在莆尾军出动全军大规模进攻皇城的过程中,兵马数量的多寡渐渐起到了决定性的效用,但大平军根本沒有要后退或是逃跑的想法,包括刘植、季端二将在内,他们几乎都成了大平国的死士,战斗到底的决心反而更为强烈,纵然敌军攻势十分凶猛,已将友军压迫得快要透不过气。 “将军,您看那边,是敌将”一名莆尾士兵一眼望见了乱军之中的季端,举着手里的腰刀指向那里,一面向大将朱奇禀报。 朱奇看到正在与十多个莆尾将士厮斗不息,像是立刻变作了在沙漠中发现了绿洲的马,大喜之下,他高叫一声“放箭”,身前二十多名弓箭手闻声拉满了大弓。 季端并非沒有听到身后敌人的喊声,可前有敌军的骑兵,后有羽箭,他即使身手再好,也躲不开四面同时发动的凶悍攻击,隔着沉重的战甲,他似乎都能感觉到背后热血的翻涌,可意识却随着鲜血流出体外逐渐变得模糊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中了敌人多少冷箭,但最后一刻,他仍奋起浑身之力,举着大刀将前面冲上來想要取下他首级的一名先将劈去,那名先将躲避不及,被季端一刀砍中面门,重重跌落马下。 不过,季端的骁勇亦在此刻划伤了终结的句点,当他回过身來之时,朱奇的长枪已深深扎入了他的后心。 “老季” 不远处的刘植疾声惊呼,他清楚地看见他的战友左手死死抓住马缰,右手的大刀竖在胸前,锐利的刀尖还指着面目狰狞的敌将,圆睁的双眼來不及闭上,刀背却“当”的一声架住了朱奇的枪杆。 刘植无法忍受老战友的惨死,猛可里弯弓搭箭,朱奇 还在得意,回身将季端挑落马下,准备叫士兵砍下首级,谁知被刘植一箭射中后颈,另一箭射中战马后**,他绝望地惨叫一声,仰面从马背上掉下,摔了个四脚朝天,刘植愤怒地策马疾扑上前,重重一棍砸在敌人头上,朱奇顿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老季,原谅我我为你报了仇,但我应该很快也要和你在那个世界相遇了吧” 眼看着战友的尸身离自己越來越远,刘植强忍着眼中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狠狠咽下了肚,已然感觉不到苦咸的味道,他似乎都沒有发觉,他的嘴唇被咬破,血丝正顺着脸旁往下划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沒有痛苦,触觉或许变得麻木,心头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敌将,放马过來吧”刘植朝着飞马奔來的敌人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天空中积满了黑云,似山雨欲來的前兆,皇城乱战终究趋于白热化,胜负,或许就在眨眼之间 ... 第九十一章 焦土戏敌(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人活着的这一辈子,命中定会遇到最棘手的敌人,传说,那是你前世造下的孽,今世要将那时获得的所有都用另一种形式偿还给对方,但我从不相信此言,更不相信所谓的命中注定,我只知道,如果那种方式是战争,我和我身边的人们必须竭尽全力守护我们的所得,迫不得已时,我愿为了我所珍惜的一切,在战场上拼出性命, 蟾州皇城最后的战役,日月无光,在一场血腥的交锋中,寡不敌众的大平军终究在敌军的总攻中败下阵來,驻军守将刘植战死,其首级被悬挂在皇城内城的门前示众,莆尾国王严穆荣进驻皇宫,自称大平国已成了莆尾的天下。 而此时的邢定天,在蟾州城东北方的三垣城驻扎,闻听探子來报,说是友军战败,刘植被悬首示众,年轻的皇帝强作镇定,心中却涌上一阵难言的痛,从前远征瀚澜的一幕幕不自觉地涌上脑海,他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他同样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为了战胜敌人,就必须要让自己的爱臣一个个在战场上牺牲,这就是母后她所希望看到的吗邢定天脑中一片混乱,斜睨着站在不远处的奉胜昌,对方仍旧面无表情,似乎还在等他尽快下旨。 “大家先回去,今日不升帐了”良久,他才对臣子们说出一句简单又无奈的话语。 “陛下,您说什么如今敌人已经占领了蟾州皇宫,我军若不赶快采取行动,只怕那只老狐狸很快就会察觉国玺不在,等到他反扑,以我军现在的情形,只恐难以招架啊难道您是想要臣送信给太后,劳烦她亲自率领北面的援军过來吗您可别忘了,新都鹤平还在建造之中” “太尉,你沒听清朕的话么,对敌之事,朕自有主张。虽然你暂时握着母后的霸风剑,但你最好听清楚朕所说的一切,这个国家的皇帝姓邢,大平国始终都是邢家的江山” 邢定天突如其來的一席怒语,帐中官员们还未散去,都听得清清楚楚,奉胜昌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竟往后退了一步,才发觉自己好像有些乱了君臣之礼,连忙低下头去,耳边传來大臣们“太尉大人,走吧”的低呼声,他终于强压着心头的混乱情绪,领着大家躬身告退,黯然离开大帐。 “陛下,喝碗安神茶吧”邢定天还坐在桌台前皱着眉头,忽见老管事吉兴走到身旁,端上茶盘。 “吉兴,你來得正好,朕看到太尉那张臭脸,听到他那些嚣张的话,如果他不是朕的岳父、母后的义兄,朕真想” “您还是先消消气,喝口茶再说吧”吉兴会意地将茶碗揭开一条缝,双手呈到他面前。 邢定天接过茶碗,或许是刚才的确被奉胜昌那番话气到,竟一口气便将茶水灌下去,险些呛咳起來。 “陛下,您小心啊”吉兴有些担心地望着小主人,一面接过茶碗,重新放回盘里。 “吉兴,你虽然是宫中的管事,但也算父皇当年的老臣子吧你倒是说说,这个太尉拿着母后的宝剑就当尚方宝剑,处处压着朕,连皇后都不让朕见,朕看有一天,他迟早会想把大平国的江山改姓奉,朕真是弄不懂,母后如此精明的人,为什么就那样维护他” “唉事到如今,微臣也就不能再隐瞒您了” 吉兴摇头叹了口气。 “其实太后和武皇帝当年之所以能在一起,太尉大人功不可沒,那位大人当年倾慕的人正是太后,依微臣看,他恐怕到现在还无法将那份深藏在心底的爱慕抹去啊” 邢定天听罢此言,心头一怔,如果事情真如吉兴说的如此,那奉胜昌所做的一切,尽皆是为了冷星桓吗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呢面对这样一个几乎分不清是忠是奸的权臣,背后又是和自己的父母有深厚渊源之人,他一时间陷入了矛盾。 吉兴沉默片刻,又道:“陛下,可否容微臣再说几句话呢” “你说吧朕也想听听你身为老臣的见解” “并非微臣偏向太后跟太尉大人那边,而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臣觉得直到如今,太尉大人至少还是个值得重用的人,像他这种臣子,在前霓月公国历朝也不多见” “此话怎讲”邢定天疑惑地抬起头。 “请陛下恕微臣大胆而言,当然,微臣并不想像别人那样,总是把您和武皇帝作对比,但有一件事,微臣仍希望您能明白,您还记得武老将军吗当年武皇帝 曾经吃了那位老将军的大亏,即便老将军归顺梵灵旗下,说话做事似乎在表面上还像是不会完全服从皇命,然而,武皇帝和太后却非常清楚,老将军不是那种可以随时随地对别人投其所好的臣子,他认为那种盲从根本不能算是忠诚,反而是对人的一种羞辱” “你是想告诉朕,不要因为太尉那样的态度而太过明显地抵触他” “可以这样说吧即使您无法相信太尉大人,也应该相信太后,不是吗况且,太尉大人虽然对太后仍然心存爱慕,但他家中却从來沒有发生过什么大事,皇后娘娘亦贤良淑德,您还沒有感觉到吗倘若他真想要改朝换代,他大可借着太后的力量,干脆让太后变成他的女人,直接赶您下台”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九十一章 焦土戏敌(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吉兴,这话是不是有点过头了”邢定天忽然蹙起双眉。 吉兴见陛下面露愠色,连忙跪下磕头:“陛下,微臣一时口无遮拦,请您恕罪” “呵,还说你是老臣子,怎么连朕在说笑也听不出來” 邢定天鼓着眼睛做个鬼脸,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來。 “谢谢你,你的话提醒了朕,朕的确应该像父皇那样,用另一种方法去对待太尉,至少,朕得把太尉的力量用到跟东国的战争之后” “陛下” “朕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下去吧” 吉兴应声退出了帐外,邢定天闻听外面已经安静,悄悄从桌台下取出一个小盒子,小心地打开盒盖。 “若敌军节节胜利,并攻占重城,请拆开白色草囊” 邢定天拍拍额头,他之前竟一时忘记了姜瑾还给他留下过“草囊妙计”这种东西,不过前一个草囊里的“边关假势”造成了大平军战士们不小的牺牲,他也一度在心里责怪过献上草囊的姜瑾,然而看到白色草囊标签上的字迹,他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难道姜瑾那小子,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惊讶地拆开了白色草囊,小字条上的八个黑字,猛然触动了他的心弦,上面写的是,:“焦土困兽,绝敌前路”。 黄昏,蟾州城中起了浓厚的夜雾,严穆荣站在皇宫的楼阁上,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却全然看不到任何清晰的景象。 他要的胜利应该是这样的吗老国王摸着胡须,一度陷入了沉思,出征和驻在大本营,果然还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占领蟾州城,甚至银桂州的大半个地盘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下,除了奋勇顽抗莆尾军的大平国将士,他沒见过一个当地的平头百姓跪倒在他的面前叫声“陛下”,刘植的悬首示众,丝毫未起到作用。 虽然大平人可能正在逃难,但城中的建筑或是沒有來得及带走的财宝还在,祖辈商人出身的严穆荣,不会对金银不动心,他臣子们的举动自然更加猖狂,蟾州皇宫里留下了不少财物,他要把这些东西都装入囊中,也得花上几天的时间,而当探子们陆续來报,国玺不知所踪,他内心的不安愈发强烈起來,可是今日又接到探子來报,说是仍然未打听到邢定天的下落,还在继续探查。 “微臣见过陛下” 身后响起国师李虔的声音,严穆荣回过神,转头看着那张同样疑惑的脸,轻轻咳嗽了一声。 “李虔,怎么了你的脸色白碜碜的,是不是探子又传來消息,说是还沒有找到邢定天和那一帮子文官的去向” “陛下,这个其实有人在外面抓到一个逃亡中的大平国士兵,那小子被我军中的人打了四十大棍,忍不住开口,他告诉臣说邢定天是朝东北的烈洛州方向去的” “那这不算是好消息么,你用得着说话吞吞吐吐”严穆荣对李虔的异常反应感到不解。 谁知李虔垂着头,声音越來越低:“不,都是臣的错,臣未能将真实情况及时上报给您,才会请您先恕臣的罪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严穆荣发觉对方畏畏缩缩,一举一动更不对劲。 “您知道占领蟾州皇城的这几天來,我军将士因为节节胜利,到处夺取敌人的土地和财物,可那时谁也沒能想到,我军夺取到的那些农地里大多生的都是敌人不知什么时候故意栽种的像庄稼的毒草” “毒草”严穆荣惊得目瞪口呆。 “错把毒草当成菜的将士们,不是死亡就是害病方才臣接到探子最新传來的消息,身在蟾州的我军原來在三天前就被敌人断了粮,陛下,我们都低估了邢定天那小子,就是这种低估,让友军全都上了他的大当啊”李虔说罢,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起來,竟一头伏在地上,直呼“微臣该死”。 严穆荣半晌也沒有吭声,一个劲请罪的李虔感到怪异,正要抬头询问时,不料老国王突然捶胸顿足,暴跳起來:“混帐,还愣着,你难道想我们全军都在这里变成饿死鬼吗传旨,全军整顿,马上朝东北方向突围,迅速、集中力量拿下邢定天” 莆尾军在严穆荣的率领下,于深夜朝着西北方向行军,而更令老国王气得不行的是,正在加紧行军的途中,天空中忽然降下大雨 ,他们不得不被迫减慢行军速度。 李虔陪伴在国王身边,虽极力掩饰心底的惴惴不安,但越往东北方向走,气候越是恶劣,整整一天,大雨丝毫也沒有要停下的征兆。 也偏就是在这一天,莆尾军还未赶到蟾州的东北边境,前面的三垣城中,邢定天已命大平军将士们挖好了一条接一条的战壕,三垣的精锐步兵队,指挥的将领皆是前霓月公国梵灵步兵中的老将,在雨中作战,他们早已经历过多次,也早就磨练出了强悍的战斗力,莆尾军大将束离率莆尾步兵和对方周旋了三四趟,才勉强击败敌军两队人马,填平五六条战壕,莆尾将士们被折腾得精疲力尽,而粮草所剩不多,众人皆是苦恼不堪。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另:本书将在三月完结,谢谢支持, ... 第九十一章 焦土戏敌(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可恶,邢定天那个臭小子,莫非连天气变化,也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吗” 严穆荣披着蓑衣,使劲按住腰间佩剑,仿佛要将剑柄也捏个粉碎,冒着大雨,他一面强忍着心里的郁闷,指挥大军不顾一切往前突围,一面继续心疼着那匹跟随他多年的枣红马。 “老伙计,忍着点儿吧寡人很快就能率军突破这里,已经进入敌境,我们怎么可以在这里作困兽之斗,坚强些,真的等不了多久,不会过多久的” 正在这时,就见祝寻匆匆來报:“陛下,探子们发现敌军的战壕藏有玄机,多条战壕有深有浅,防御我军的敌人,从中央到两翼,兵力是呈逐渐薄弱的趋势” 沒等严穆荣说话,李虔却像是听到了佳音,忙道:“陛下,您听见了吗多亏了陛下坚持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行军,直逼敌军,他们的战术就算再妙,也有疲惫的时候,就趁现在,只要我军充分利用从敌军那里抢來的云梯,在战壕上横向搭桥,必定能打乱他们的阵脚” 严穆荣沉默了一会儿,叹息着点了点头。 李虔得令,当下便纵马奔去前军,指挥步兵搬來云梯,奋起精神将整个阵势朝前推进。 老国王眼看着李虔离去,尽管有点担心,但仔细想想,李虔主张趁现在加紧攻击,也不失为一个搏命险招,他不能再轻视曾经答应过他和莆尾通商的邢定天,那个年轻的国主,说不定是一只沉睡的狮子,正在觉醒之中,因此,之后的进攻,他必须抓紧时间,不能再有一刻的松懈,如此一來,李虔那看似笨拙、牵强的办法,可能反而成了莆尾军对大平国三垣驻军发动的一次奇袭。 “陛下,刚才探子來报,敌军加紧了对我军的攻击” 邢定天站在三垣城头,远远望着朝城前扑來的莆尾军,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太尉,你希望朕接下來如何迎敌” “陛下心中不是已经有数了么,倘若不是您设下的焦土困斗之计,恐怕敌军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日内便气急败坏,前脚踏入我军的圈套吧”奉胜昌微笑着,朝邢定天斜斜地点了点头。 “行了,太尉就别跟朕客套,朕是在问你的意见呢” “依臣之拙见,我军可以继续往烈洛方向撤退,进而让敌军更深入烈洛草原,那时不管是不是下雨,淳王殿下足以指挥骑兵出动,加上陛下与臣的军队,即使和敌人正面交锋,相信他们也很难占到便宜” “很好,那么就照太尉的意思去办,來人,传旨” 邢定天回头,高声朝不远处候命的承旨喊了一声,承旨连忙携着笔墨走上前來施礼。 奉胜昌见状,觉得有点不对劲,看到承旨已经摆好桌案,就要落笔,不禁上前阻止,一面望向邢定天:“陛下,您真要马上照臣的意思下旨” “怎么,太尉是觉得很意外,放心,朕虽然不认为太尉是个多么善良的人,但至少对你那份为国和母后尽忠的心是绝对信任,况且,朕就算缺少某方面的能力,作战经验也浅,却还不至于会被人叫做昏君,你说对不对” “臣甚感惶恐,陛下” “行了,朕意已决,你还客套,赶快整顿军备,朕可是等不及想离开这鬼地方了”邢定天将额前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转身之际,嘴角露出了一丝尚未被人察觉的神秘笑容。 次日,莆尾军果然突破了大平军的防线,开近三垣城。 可当严穆荣真正拿下三垣城的时候,本以为能生擒邢定天,结果三垣早已变成了一座空城,而此时的莆尾将士,一个个已然精疲力尽,好容易弄到粮食和水,李虔不得不传国王的命令,让全军在此歇息一天,倘若被疲劳拖垮,只怕还沒接近邢定天的主力军,他们就会提前宣告失败。 大雨在当日下午终于停息,但莆尾军的士气并沒有因为天气的好转而立刻重新振作。 严穆荣深知作战必须讲求战略战术,可是一旦士气低落、人困马乏,说什么打一场漂亮的仗,全都成了无稽之谈,冷静下來的时候,他不免想到一次又一次弃城、一路向北逃去的邢定天,每次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有问題,然邢定天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依旧琢磨不透。 照常理來推断,一国之君那样舍得放弃自己豪华 的都城,遭遇敌袭时,还让敌军深入国境,自己往偏僻的地方逃窜,实在是幼稚的举动,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探子探听了多少时日,连诚武太后冷星桓的一丁点消息都沒有,难不成大平国内在他攻來之前就已经发生了内乱,莫非那个小皇帝使了什么手段制住了他的母后。 他越是思索,越发觉这一系列的事全都摸不着边际,而且,邢定天逃得如此之快,仅仅耽误一天,就几乎见不到大平军的影子,偏偏莆尾军需要足够的军粮,又不能不被迫沿路筹集粮草。 重新踏上征途,好容易进入烈洛州地段,看到草原上美丽的湖泊和野生的牛羊,大家都像发了疯一样,开始杀牛宰羊,为疲惫的身躯补充力量,连他们的战马见到充裕的草料,都脱缰飞奔,整个莆尾营寨里,一派热火朝天,暗里却带了尖锐的讽刺意味,严穆荣和李虔君臣两人见此情景,皆是哭笑不得。 ... 第九十一章 焦土戏敌(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就在这片大草原上,前方的探子发现了大平军战旗,传报消息,乃是淳王邢定国的骑兵,约有五万左右,本來想要养精蓄锐一番的严穆荣一听闻这话,顿时又滋生了强烈的战意,在当天上午,趁着大军才有了一点精力,他按捺不住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给力文学网 李虔跨上战马,在青天旗下举目远望,果然看到了远处的一个个红点,他知道那便是大平军的烈火飞星战旗在迎风招展,他挥动手里的令旗,朝传令兵咳嗽两声,战鼓一响,大将束离、白解二人立时高举着兵器,两军同时发动,朝敌阵猛扑而去。 束离使劲挥舞着马鞭,沒等两军接近就喊起狂烈的冲锋号子,率领骑兵队往前疾冲,他无法忘记战友朱奇在蟾州被刘植一箭射死的那一幕,单是想象,他对大平军的怨恨已更深,此刻像是一股脑儿全爆发了出來,他手下的士兵见将军如此拼命,仿佛也跟着來了劲头,人人快马加鞭,紧随而上。 马蹄踏过浅浅的湖泊,在草丛的掩映下,溅起或透明或带了泥土的水花。 刚到中午,两军就在烈洛大草原上开始了大战,邢定国和烈洛骑兵队和莆尾军交战了整整一个下午,似乎还显出了颓势,立马指挥军队往北面的骝陵方向后退,骝陵的长城早已在平仁帝邢定邦登基后不久被改建成普通城池,莆尾军见敌军奔逃,突破前方的城池,紧追不舍直到天边凝起了暮霭。 “太子殿下,您不能过去陛下那边啊” 后军中几个虎背熊腰的将士,正拉着严雍一面劝阻,一面呼喊着“恕罪”。 “你们快放开我,告诉我父王为什么要继续追击,难道他都不觉得这一路过來,处处都充满了疑问吗如果是敌军的圈套,他和将士们这般贪功贪利,迟早要惹上麻烦,我必须去劝他谨慎行事,沒听清楚吗叫你们放开” 严雍死命挣扎着,可从來沒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他,根本无法挣脱这些大力士的手腕,直到挣扎得失去了力气,他沮丧地垂下头去,脑中浮现出邢定珠的音容笑貌,跟随父亲出征已经快一个月,他知道他的爱妻就在军营中,但他从未见过邢定珠的面,父亲派去看守的人都告诉他,太子妃一切安好。 “珠儿,你能听见我心里的声音吗在我找不到你的那个地方,你是否果真一切安好” 望着帐篷顶端的白色,他眼中噙满了泪花,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更不愿让那些看守他的士兵们也看到他这种模样。 邢定珠怎么会过得好呢他不相信,自从踏上征程,他就从來沒相信过那些人所说的安慰之言,一个怀着身孕的弱女子,跟随军队长途跋涉,丈夫又连一刻也不能陪伴在身旁,除了和肚里的孩子自言自语,可怜的公主还能将心中的苦跟谁诉说。 严雍怨父亲无情,前次在蟾州和大平军作战,他看到那些丧生在莆尾军铁蹄下的大平将士,他觉得自己的心真是很难和父亲再重叠,但父子俩血缘还在,严穆荣却不听他的劝告,又不让他去见邢定珠,他这样成日被软禁在帐篷里,出发时一样被人看守得严严实实,他觉得自己简直无用到了极点。 正在这时,不知是谁在外面喊了声:“不好了,赶快派人前去禀报陛下,太子妃娘娘不见了” 什么邢定珠不见了,严雍匆匆跑出帐篷,负责看守他的国王亲兵竟然沒有像先前那样拼命阻拦,外面一片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卫兵在跑來跑去,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回事,刚才我听见什么太子妃不见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严雍伸手扯过一个士兵,急迫地问道。 “回回禀殿下,白天陛下在的时候,太子妃娘娘还好好的,可不知道怎么的,陛下才去了前军一个多时辰,娘娘就连影子也沒见着了”士兵哭丧着脸回答。 严雍又惊又气,指着士兵的额头,狠狠戳了一下:“这就是你们的烂借口,从莆尾到大平的一路上,父王的亲兵不是把珠儿看得很紧吗我问你,她是怎么不见的,难道她一个纤弱的孕妇,还逃得过那么多人的看守” “殿下饶命,殿下恕罪,小人刚刚才从那边得知,看守太子妃娘娘的那些士兵是在娘娘失踪前就中了特制的迷香,连陛下派去的影破都死在了一种有毒的暗器下,小的们心想可能是敌人早就打探到了娘娘的下落,只等陛下一离开后军,就趁着天黑下手把娘娘先迷晕,然后就抢走了” 是吗严雍听罢此言,心中反而比刚才 轻松了一些,如果邢定珠真是被娘家的人救走,那么他便不用太过担心,可情绪方好转,新愁又添,此时的父亲严穆荣正对大平军穷追不舍,这一战究竟是胜还是败,现在的他,到底该趁乱溜出去寻找妻子,还是跟上父亲,他咬着牙关,使劲握紧了拳头,或许,他仍想阻止这场战争,却无能为力。 清晨,邢定天已退到了烈洛州与梵灵州边境的郁隆城,站在山顶的城头上,他习惯性地把玩着手里的一对铁球,还沒接到探子的來报,他不免对弟弟邢定国产生了些许担心。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九十一章 焦土戏敌(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突然想到姜瑾还留下了一个红色草囊,让他在最不知道该做何决定的时候拆开,他连忙从衣袋里将草囊掏出,小心地拆开來看,就在打开小纸条的瞬间,他惊得呆住了,那张纸条上竟然什么沒有半个字迹。给力文学网 “不是吧这个姜瑾,他在搞什么玩意儿”将小纸条捏成一团,他使劲扔下城去,沒好气地哼了一声。 “陛下,从骝陵送來的飞鸽传书” 邢定天正在气着姜瑾的草囊,却见老管事吉兴从台阶那边风风火火地跑了上來,手里扬着一封信。 “是不是定国那边有消息了” “不是,这个是慕容阴云送给陛下的飞鸽传书,陛下,延泰公主已经被成功救出,就在洛将军那里,他们正带着公主,往归冕方向去,不会再有危险了” “是吗”邢定天惊喜地夺过吉兴手中的书信,看罢之后,激动得险些流下泪來,他的妹妹终于获救了,最担心的事亦终于解决,那么姜瑾最后留下的那个草囊,难道是 战,为的就是要胜,耳畔隐隐约约传來一个來自远方但异常熟悉的声音,邢定天记得,自己童年时第一次向父亲邢震洲请教战术的时候,父亲和母后说的乃是同一句话,一字不差,他像是恍然大悟,自少年时起就在战乱中成长的父母,这或许正是他们的经验之谈,如果他对无字草囊之意的猜测沒有错,他就该自己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陛下,臣在等待您传旨呢”吉兴见皇上的表情恢复了出征前较为放松的那个模样,故意上前试探着提醒了一句。 邢定天回头望着老管事还带着疑惑的脸,嘴角不觉泛起一丝微笑。 “哎哟,陛下,您这是何意啊您倒是说句话,让微臣猜测您的圣心,真的好难”吉兴在一旁倒觉得有点急了。 “好了,朕就不逗乐你了,既然定国那边沒有传來消息,那你就给朕准备准备,让士兵在城头点燃金红色烽火,定国如果看见,便会立刻知道朕的意思,另外,郁隆这边我军的主力,似乎也到时候该把缩回來的拳头再打出去了,不是吗”邢定天说罢,沒有再开口,只将身子斜斜倚靠在城墙上,伸了个懒腰。 十一月二十四日晨,淳王邢定国于骝陵率领骑兵调头对莆尾军进行还击,而邢定天则亲率大平军本阵回袭。 至此,两国主力军终于吹响了正面交锋的号角。 大平军还击,炸雷一般的消息传到严穆荣耳中,才不过是在他知道邢定珠失踪后的一个时辰内。 老国王气得险些晕厥,但他毕竟经验老道,事到如今,除了和大平军正面交手,别无他法,李虔亲自顶盔挂甲,和束离、白解二将,一率骑兵,一率步兵,朝对面的大平军直杀过去。 “來得正好,兄弟们,杀”邢定国手中镔铁长枪往前一指,大平军阵中霎时间杀声震天。 虽然莆尾军仍剩下了万兵马,比大平军要多上近两万,但烈洛骑兵和奉胜昌当年训练的梵灵骑兵绝不是轻易就能被敌军击破的精锐之师,他们的人数不如敌军众多,可从大将到扛战旗的士兵,几乎每人都是从小便练就了一身娴熟的骑射之术,在飞速奔驰的马上放箭,在箭雨中还能举起刀枪杀敌,沒过多久,莆尾军就尝到了大平骑兵的厉害。 邢定国纵马挺枪,正和束离的军队在一处湖泊前碰上。 束离一听大平国士兵们叫那个拿着长枪的小子“淳王殿下”,心中大喜,只要他能取得邢定国的首级,不但能为葬身在大平国将领手下的朱奇报仇雪恨,还能立下大功,一想到此,他便飞快地擎了大刀,迎着冲上來敌军士兵,手起刀落,狠命地砍劈,一时之间,战场上鲜血乱溅。 邢定国手下副将卢硕已然沉不住气,明知凶险,还驾着战马举起一杆蛇矛,瞄准束离侧脸,一矛疾刺过去。 束离刚砍翻一个士兵,见一名副将举矛打斜里來刺他,火冒三丈,他只将身子朝下一弓,卢硕那一矛刺了个空,两匹战马擦身之际,他一伸左手,抓住卢硕的长矛杆,右手迅速一刀横劈,可怜卢硕心急,來不及反抗,已被敌将一刀砍中,顿时头颈分离,惨不忍睹。 “姓邢的小子,给老子出來,再不出阵,休怪我一刀一个,杀尽你的兵将” 束离将刀横在胸前,似乎压根儿就沒注意到两军交战的局面 究竟成了什么模样,一个劲疯狂地在马上叫嚣,也许是卢硕葬身在他的刀下,他像是杀人上了瘾,大刀连劈带削,连对方军中沒有战马的小卒也一个接着一个变成他的刀下亡魂。 邢定国再也无法忍受他的挑衅,先前还一言未发的他,忽然一声大吼,手中铁枪宛如蛟龙,突破敌阵的青色,就势刺向马上正在狂笑的敌将。 束离举刀來迎,只道邢定国中了他的激将法,正在得意,谁知邢定国那一枪凶狠非常,看似朝他胸前刺來,其实瞄准的是他的眉心,束离大吃一惊,连忙将刀杆往上用力一磕:“当啷”一阵金属撞击的声响几乎刺痛了他的耳膜。 “怎么不笑了,笑不出來了吗那么是不是该换我來笑,不过我沒你那么心急,要笑,也是要提着你的脑袋大笑”邢定国奋起神威,将枪柄狠狠地往对方刀杆上压了下去。 ... 第九十二章 郁隆大战(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若非到了生死关头,在战斗中,绝不可轻易用一切作为赌注的筹码,天时、地利与人和,只有拥有了这三种东西,才能将胜利的结果归于肯定,其实,每个人都不是天生就爱冒险,冒险的真正含义,必定是“把握”二字,纵然老天相信我心为正,我仍不愿就此等待最佳时机,因为时机往往是要靠人的双手亲自创造,胜利,同样需要我们去紧握, “好家伙”束离双手举着大刀,奋力和邢定国的枪杆做力量对抗,尽管他在莆尾国也是一员著名的猛将,但一交手,却发现对方的臂力并不比自己的差。 他几乎拼出浑身之力,才挡开邢定国这一招,然而邢定国枪法从小得自前烈洛老将索荼哙的真传,和当年的烈洛大领龙骏彪可谓师出同门,枪法娴熟而精妙,两人拆了数十回合,也分不出明显的胜负。 “好小子居然这么难对付,那要取下邢定天的人头,岂不是很难了”束离暗暗吃惊。虽然他和邢定国身手差不多,但对方毕竟比他年轻几岁,若是两人之间的交锋变成持久战,恐怕过上两三个时辰,他便会因为体力透支而居于下风,甚至有生命危险。 “姓束的,你这家伙要是识相就赶快给我退回去,带着你那帮虾兵蟹将滚蛋,否则等到小王我开了杀戒,要你们全军就在这草原上都变成肥料” 邢定国纵马横枪,朝束离的方向步步逼近,身后传來的大平军的擂鼓助阵和莆尾军哭笑不得的嘘声,大平战士们都知道这小王爷是个武夫,从小在草原长大,就沒念过多少书,出口喊话,经常是古里古怪,敌人听了,有的冲这话嘲笑邢定国,可他们一个个丝毫沒有放下对将领束离的担心,那个“沒文化”的大平国小王爷,实在是有几分厉害。 束离本想卖个破绽,再行对付邢定国,谁知邢定国根本不给他喘息和思考的机会,跟着他就是一阵穷追猛打,从草原这边一直追击到了那边,整整绕了那片湖泊一圈,而烈洛骑兵们也似乎被他们的主人带动了士气,一时间,差不多有几千人不约而同地挥舞起手中的兵器,有的兴奋地拉着铁胎弓连续不断地放箭,大家全喊着“杀,杀”的口号,震耳欲聋。 纵然束离还沒有在两主将的交手中占据下风,但大平军整个阵营出现了要压倒莆尾军的趋势,他又迟迟不能结束战斗,跟随他的莆尾士兵竟在对方的威慑下,自然而然地往后开始退却。 “混帐,束离这个蠢货,中了敌人的奸计还不知道,是不是想破坏陛下的全盘计划”身在中军的莆尾国师李虔远远望见前军的阵形,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情急之下,连忙下令中军马上增援束离。 原來就在束离手下的骑兵后退的时候,不仅是身为大将的束离,连其他的副将都丝毫沒注意到军队的阵形,骑兵和步兵同时行进,皆是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可邢定国的草原骑兵在战斗中始终保持着雁行阵,一排骑兵上前,羽箭还剩最后几支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主将下令,后面的士兵会习惯性地换到前排,继续挽弓放箭,相比之下,莆尾骑兵就逊色不少,尤其是当下这种局面,骑兵被对方震慑到而调头往回退,混战中步兵也难在第一时间接到前方的军令,以为还在往前冲,如此一來,往前的步兵和回马的骑兵一接触,阵势瞬间变乱,还不时出现友军之间的误伤。 束离见邢定国在战马上哈哈大笑,才发现自己中了计,不过他有一点并沒有猜错,这样的战术,绝对不是邢定国这种武夫一时能想出的,他远远看见大平后军的烈火飞星战旗,一面镶着金边的大旗异常惹人注目,旗下一员威风凛凛的青年将领,正用手中的亮银方天画戟比划着他完全看不懂的动作。 邢定天,,那就是那个大平国“乳臭未干的小皇帝”吗他能看见他,仅仅是这个距离,束离却连邢定国的防御也未能击破,反而还让敌人反客为主,他顿时绷起了脸,狠狠握紧了手里的大刀。 “禀报,国师,束将军拒绝回返中军” “什么” 接到传令兵又一次的禀报,李虔再次捶胸顿足,他在派出增援军的同时,已经两次让士兵传报,让束离按照他的指示自己先返回中军或是指挥军队分散开來,谁知束离不仅不服从他的命令,还对敌人的攻击开始了顽抗。 “那他的理由呢” “回禀国师,束将军说,他要为朱奇将军报仇,还要雪战壕之耻,所以” “所以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所 以将军说他要跟淳王邢定国拼了,因为敌国皇帝邢定天就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他要争取到最后的机会,拿到邢定天的首级,再回來向您和陛下请罪” 李虔感到脑中嗡嗡作响,这个束离,他果然要坏严穆荣的大事他沉默片刻,对传令兵道:“罢了,传我的命令,让白解率领他的盾阵兵分两路,从敌军两翼切入,打乱他们的阵形,直取邢定天的后军,我们中军的增援军马上改道,配合白解的行动,给他做好充足的掩护” “是,国师,可是束将军那边要怎么办”传令兵惊奇地望着李虔的脸。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 第九十二章 郁隆大战(二)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李虔沒有说话,只伸出左手中指,举到传令兵面前,忽然将手指弯曲,眼中露出了冰冷的颜色。【全文字阅读.】 此刻的束离,依旧在和他的军队一同跟大平军进行混战,眼见邢定国铁枪又到,他不得不先使出浑身之力,甚至是搏命之招,反手用刀背磕开对方的枪尖,正好打落斜对面一名大平士兵射來的两支羽箭,避开邢定国枪尖的同时,他突然发现又一个敌人正在拉弓,沒等对方放箭,他忽地拔出腰间佩戴的匕首,朝着那人猛掷过去。 “柱子”邢定国惊叫起來,那名士兵正是他的贴身侍卫柱子,他却怎么也沒想到束离会在那种时候对柱子猛下杀手。 可怜柱子本想帮助主人干掉敌人,不料被束离扔出的匕首刺中咽喉,手中弓箭顿时落地,小伙子跌落马下的那一刻,两手还紧紧捂住颈部,连一句话也喊不出來,死不瞑目。 “趁现在,我得去杀了邢定天”束离看见邢定国望着死去的柱子,两眼正在发直,心中暗喜,他想找的就是摆脱邢定国的机会,如此情景,老天爷应该站在了他的一边,他急忙挥下马鞭,狠狠将战马一抽,那匹马一声长嘶,飞也似地朝着大平军阵的空隙里冲向了邢定天的后军。 可是他冲动之下的判断并沒有因为勇猛而让他心中所想变成了现实,那一刹那,束离真以为他能就那样冲破敌军的防线,率领他的军队像一柄锋利的剑一样,刺入邢定天的心脏,正在这一刻,他忽然感到脑后一凉,回头之际,邢定国正驾着战马,立在他后面的不远处。 “臭小子你你暗算我”束离不知道邢定国有沒有听清他说的话,但仅仅说了一句,脑后如注的鲜血已随着深深刺入的箭头汩汩流出,再也喊不出声。 邢定国蹙着眉,看着他狼狈又不甘心的模样,突然拍马上前,手起一枪,霎时间,束离被镔铁长枪挑落马下,邢定国枪尖拔出的瞬间,鲜血狂喷,染红了死者身下的绿草。 “柱子,原谅我,即使杀了这个人,也沒法让你活过來,你就在烈洛的草原上见证我们的胜利,安心地走吧” 邢定国强忍住眼底的泪,咬紧牙关,忽闻士兵來报:“殿下,大事不妙,莆尾国师李虔和大将白解正率领大军,从我军雁行阵的两翼切入,目标是很可能是陛下” “糟了,一时疏忽,竟然让敌人找到可乘之机,传令擂鼓,全军马上跟我回防,保护陛下” 沒等邢定国赶上,李虔、白解已经率领着盾阵迅速突入,來不及返回防御的烈洛战士们,骑射竟沒能奏效。 “严穆荣,李虔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冷血的狐狸啊”邢定国拼命挥舞着马鞭,右手持枪,只想赶快回到兄长身边保护,谁知敌军的盾阵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容易击破,更令他沒料到的是,李虔竟会为了抓住进攻的最好时机,直接抛弃了束离和他的军队,牺牲自己的大将來引开他的注意力。 “殿下,快给南雁公主发讯号,來不及了” 多亏身后的一名副将提醒,邢定国猛然想起邢定天之前交代过他,如果遇到危急情势,立刻往空中射出蓝色光芒的火箭,在北面郁隆城留守的邢定玉看到,便会很快赶來支援。 火箭放上天空,划过一条蓝色的光带。 邢定国心想妹妹应该不久就会到达战场,却不知狡猾的李虔也看破了这个讯号,亲手在阵中敲响了一面金锣。 莆尾大将白解正率领着盾阵往前冲,眼看就要接近邢定天的本阵,忽然听闻后面传來金锣之声,竟将手中令旗一挥,盾阵就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成前后两路,前一路继续奔向大平后军,后一路则调头过來,对邢定国的烈洛骑兵队开始了凌厉的反击。 “反击,那敌将活得不耐烦了”邢定国见白解左手举着盾牌,一马当先冲到阵前,手擎一条金顶枣阳槊,正朝他叫嚣。 白解究竟有多少实力,邢定国并不清楚,可他从來沒有跟敌人交手前先去思考一番的习惯,加上兄长邢定天还等着他的帮忙,他一见敌人挑衅就挺枪扑上。 谁知那白解只是挥舞着手里的金顶枣阳槊和他虚晃了几招,似乎还在有意避开他每一枪,惹得邢定国火冒三丈,他瞧着白解的身手像是并不太高超,干脆使出一记杀手锏“蛟龙出海”,枪尖寒光一闪,直朝白解心窝刺去。 然而,那一枪才刚刚刺出,眼看就到白解胸前,邢定国竟猛地感觉到大腿上一阵剧痛,同时自己的长枪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样,枪尖硬生生地从敌人胸前一直拉到了朝着地上的方位,不禁大吃一惊。 “哈哈,邢定国,你上当了”白解原本紧绷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将金顶枣阳槊往身前一放,双手猛力一拉,邢定国大腿上的护甲顿时被扯下大片,鲜血直流,他直到此刻才发现,白解所用的东西,竟然是大平国罕见的武器,,如意金钩。 “殿下”大平军将士见邢定国负伤,连忙一拥而上,对准白解就是乱箭射去。 白解虽已经调头后退,脸上狰狞的笑容却丝毫沒有收敛,如意金钩乃是他的独门暗器,钩身用比普通蚕丝柔韧百倍的莆尾花蚕丝制成,不容易被对手发现,而钩尖则是异常锐利且比铁钉还坚硬的倒金钩,厉害无比。 ... 第九十二章 郁隆大战(三)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 邢定国中了这种古怪的暗器,左大腿上的皮肉已经被割裂得血肉模糊,即便再战,也失去了好身手,毫无胜算。 “殿下,殿下”两个副将扶着落下战马的邢定国,一面叫人來为他包扎伤口,一面使劲呼唤他,让他还能保持清醒。 “天哪,不是吧那敌将的金钩上,涂着辣椒粉末”随行的医官撕开邢定国的裤腿,惊得几乎冒出冷汗,而此时的邢定国,已被火烧火燎的疼痛折磨得汗水直流,连手中死死不肯放下的铁枪也握不紧了。 “三哥不行,我得去帮三哥”邢定国看着医官为他上了药,还逞强地要去后军。 众将士再也看不下去这情景,连忙找來几个大个子的士兵,将小王爷硬绑在马背上,朝着东面的树林中奔去。 白解重创邢定国,太多人亲眼目睹,他们记忆中从未受过重伤、勇猛无敌的淳王殿下,竟栽在敌人的暗器之下,大平军即使凝聚力再强,此际也不免乱了军心,雁行阵很快被莆尾军攻破,白解策马飞奔,邢定天的影像已然映入眼帘,他赶紧“啪”地一声落下马鞭,挺起金顶枣阳槊便率军朝年轻的皇帝正面突袭。 “可恶,敌人居然冲到这里來了,严穆荣和李虔那对狼狈为奸的东西,怎么会如此难对付”邢定天握着方天画戟,两道剑眉紧蹙,强行让自己的情绪保持镇定,指挥后军全力应战。 天空已经降下了黑幕,郁隆城南的激战却并沒有因为如此而停息,不论是白解还是李虔,两支军队与大平军对垒,都沒有一人真正冲到邢定天面前,但邢定天竟猛然发现了莆尾军真正可怕之处,鬓边不由得掉下了汗珠。 莆尾军和大平军此时的兵力相当,但李虔身为东国国师,似乎并沒有想过要为自家军队保存多少实力,他的所谓战术,是能舍弃谁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谁,哪怕是如束离一般的大将,一旦影响到整体作战计划,牺牲掉他一点也不会让严穆荣觉得惋惜,这种出奇残忍的手段,邢定天若非亲眼看到,实在难以想象,可偏偏就是因为敌军领袖的这种残酷,才让那些连肚子也沒有填到最饱的莆尾战士们变成了破釜沉舟般的厉鬼,杀红了眼,什么心智,早就变作了麻木,他们脑中所想的,只剩下了拼命的冲锋和无休止的杀戮。 姜瑾的“草囊妙计”被打乱了邢定天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此刻要保住更多友军的性命,唯一的方法只能往郁隆方向回撤,等待与妹妹邢定玉的汇合,再行御敌。 “陛下,快,快去保护陛下”左翼的奉胜昌和李虔的军队正在交手,竟无法脱离敌军的缠斗,过來邢定天处增援,情势已然变得十分危急。 “邢定天,你往哪里走,快快拿命來” 邢定天正要调头,眼前忽然金光一闪,跟着听见了白解的狞笑,连忙举起方天画戟,奋力迎了上去,不能死在这家伙手里,就这样战死,不仅会令全军崩溃,更枉费了邢家世代的英名,让整个大平国回到前霓月公国的模样,生灵涂炭,他绝不能死。 白解挥舞着金顶枣阳槊,像一头贪婪的野兽,锋利的武器狠狠朝着邢定天当胸搠來,邢定天反手一戟,磕开对方的槊杆,戟尖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弧,突然变招,动作越來越快,将周围舞得密不透风,白解不禁惊愕,看邢定天的身手,明明不如邢定国那般刚猛,但这种将自己防御得如此严密还能进攻的套路,就算他甩出如意金钩,似乎也无从下手。 相比起弟弟邢定国,邢定天在武艺方面或许还要略逊一点,但他强过弟弟的最大优势,正是他灵活的头脑,早在白解袭來之前,探子已经探到邢定国的伤情,他立刻想到,如果与白解正面交锋,就要让他的如意金钩发挥不了作用,从而用不断佯攻的方式将他拖到气急败坏。 白解见邢定天虽一直在进攻,可沒有一戟沾到他的衣角,只道对方是虚有其表,却丝毫不知自己已陷入了邢定天的圈套,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邢定天使出邢家祖传的“奔雷七十二路戟”,银光如电,左右腾跃,在夜晚的半空中绘出一条条光灿夺目的白练。 “放箭,快放箭啊”白解无法使出如意金钩,被邢定天逼得连连后退,几乎喘不过气,忙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让后面的弓箭手对邢定天放箭,然而,此时的战况越发激烈,除了靠近他身旁的几个士兵,谁也沒听见他的号令。 “兄弟们,都跟朕冲上去,狠狠地还击”邢定天越战越勇,大平将士们见他们的皇帝身先士卒,颇是感动,乘着高涨的 士气全都冲了上去,哪怕目前的情势,他们只能维持不久,也必须在此际暂时化身猛虎。 白解才见识到邢定天的厉害,瞧着势头不妙,想要率军往李虔那边靠过去,谁知邢定天看准了时机,趁他稍一疏忽,一戟刺中他右边的软肋,白解痛得大叫一声,不料战马又中了大平军的箭,将他掀了下去,邢定天双眉一蹙,手腕翻动的刹那,补上的一戟正中白解咽喉,敌将终于仰面躺在草地上咽了气。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另:本书即将在三月完本,谢谢支持, ... 第九十二章 郁隆大战(四)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另:2月27日下午15:00,涵昭将在本书圈子里接受女频的专访,欢迎大家多多捧场, “禀报国师,白将军阵亡,是被被邢定天那个小皇帝亲手杀害” 士兵吞吞吐吐的声音传到李虔耳里,李虔心里生气,却冷冷地道:“冲动作战必自毙,他死了是他轻敌,活该” “国师,这” “不用惊慌,陛下已经派來他座下首席大将童蛟和童霆兄弟,那小皇帝即使再有能耐,也支持不了多久,对方纵然发出讯号,他们的援军似乎也并沒有赶來,我军必须充分利用这种时机,给敌人致命打击,明白吗” “是” 一场血战,整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黄昏,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大平国方邢定玉的援军始终沒有从郁隆赶來,反而在早晨的时候,邢定天收到一封飞鸽传书,说是要让他退到郁隆城后十里处的黑松山,在山上安营扎寨,沒有谁敢对这封书信提出异议,而那个时刻,包括奉胜昌也未曾想到,黑松山上早已有人驻军,那个人竟是许久未见的诚武太后冷星桓。 听母亲说,沒有让邢定玉的援军赶到草原上是她的注意,邢定天虽然沒有和冷星桓再起冲突,心里却不是滋味。 从一开始,他知道的事,包括太尉奉胜昌所知道的,也仅仅是冷星桓在鹤平建造新的都城,冷星桓当时决定回沧原养病,打的是不再干政的旗号,还提出要将覆雷剑交还给儿子,但此时,她似乎已经打算收回这个决定,邢定天不明白,为何到了这种时候,母亲会突然出山,还干脆让敌人占领了烈洛、梵灵两州交界处重要的郁隆城。 而目前,只有蓝儿较为明白,或许冷星桓早在沧原时,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如今的冷星桓。虽然久离战场,也不用像年轻时那样亲自动手杀敌,她胸中的城府却更是深不见底,她不断对莆尾做出所谓的“让步”,其实是想让老狐狸严穆荣越來越轻敌,而且以一种极其自然的思想以为大平军是因为打不过莆尾军而往北步步退缩,令敌人更加嚣张,她早就布置好了整台戏,其间也不乏被严穆荣怀疑过,但现下成了这样的局面,她觉得老狐狸应该在郁隆城上歇息了,可能那家伙还在洋洋得意。 邢定天本想坚持自己的意思,然而覆雷剑和霸风剑都沒在他手上,他知道此刻发话,只能被众大臣当作无稽之谈,毕竟支持他的只有两万多亲兵而已,并未在大平军阵营中占到绝对上风,而太后突然驾临黑松山,先前那些还说着要和陛下一同跟敌人拼了的将领,也都自然而然、识相地闭上了嘴巴,黑松山的大营中,到处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晚上,冷星桓來到邢定天的营帐,亲手给儿子泡上一杯苦丁茶,然后坐到他的对面。 “怎么了不想跟娘说话,为娘明白你心里想什么你认为本來拼死一搏,就有取胜的可能,我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介入你的计划,让你很郁闷吧” “母后说哪里话,孩儿虽然是一国之君,却还懂得不该跟母后顶嘴”邢定天喝着杯中的茶水,仍然不愿抬头看母亲的表情,但他好像能感觉到,冷星桓脸上肯定又泛着那种神秘的笑容。 “还说沒闹别扭,连看都不看娘一眼,算了,娘今晚不是來跟你吵架的,只是想來告诉你,让你不要太担心,黑松山是一座天然的城池,那些敌人不会轻易就把它攻下的” “母后,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您还能说得如此若无其事”邢定天忍不住抬头,惊讶地看着母亲的脸。 冷星桓见儿子心急的样子,不觉笑了起來:“定天,娘从前是怎么教你的,怎么你这孩子到现在还是不能冷静地面对每一件事呢” “我记得,可是现在事态危急,怎么会和平常一样” “那么你是希望我军在敌人醒悟之前先乱阵脚,为娘不妨坦白跟你说,这次若是我军先出手,就必败无疑,也就是说,大平国从此就完了”冷星桓的语气变得严肃起來。 邢定天感到愕然,尽管冷星桓这句话说得并不像从前那样激动,但令他被一股无名的力量震慑,这一仗,到底是为了什么莫非母亲是在冒险拿整个国家的生死存亡去和严穆荣进行一场天大的**,冷星桓的目光透着无比的认真,仿佛最后的筹码已被她紧紧握在了手里。 “定天,这一次,你一定要相信为娘,不管过去我们母子之间有过多少误会,这场战斗都必须要你和娘共同來结束,前中期的战斗,你做得很好,所以 以,你不需要为此操劳到最后,结束的一刻,就让娘來做那个魔鬼吧” “母后,您说什么您说您要做魔鬼是什么意思”邢定天觉得母亲话中有话,他心头不禁生起了一丝莫名的担忧。 “我意已决,不用再说了,你只要记得,这个国家的皇帝是你,必须爱惜自己的子民才好,也就足矣” 冷星桓说罢,起身离去,雪白的衣袂在黑暗中飘过,转眼消失了踪影。 “陛下,这一战真是辛苦啊不过到最后,我们还是占领了郁隆城” 郁隆城中,莆尾军剩下了四万兵力,但这一仗令大平军往北逃离,着实鼓舞了士气,国师李虔正在接受严穆荣的赐酒,老国王一面享受着大平国美酒的好滋味,一面对臣子们提出关于白解、束离等战死之将的追封事宜。 ... 第九十二章 郁隆大战(五)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另:2月27日下午15:00,涵昭将在本书圈子里接受女频的专访,欢迎大家多多捧场, 李虔知严穆荣总喜欢做些冠冕堂皇的表面文章,对国王此举大力赞成,将士们也异口同声地附和,然而,有一些将领和他们麾下的士兵毕竟目睹了那几员大将被主子抛弃的事实,暗暗对此时的情景感到有点心寒,他们只盼望着莆尾军能早日大获全胜,那么今后也就不用再以这种危险的方式给主君和国家卖命,生活便能落得个安稳。【无弹窗.】 “只要我军越过黑松山,就是鹤平城,敌军虽然到现在还和我军人马数目相当,但固守在那座山上,恐怕是那小皇帝又在玩什么花招,陛下,依您看,我军是否该对黑松山发动攻击了呢”李虔站起身,故意放低了声音,想探探严穆荣的口风。 严穆荣沉默了片刻,摸着下巴道:“既然要给山上的敌军致命一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火烧山,我命探子仔细注意过,前后三日,都是无风的阴天,若要对敌人进行火攻,就要抓住现下的好机会” “那陛下的意思是今晚就发动攻击” “正是,不论是什么样的军队,夜晚的守备都不会比白天严密,李虔,寡人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去吧” “谨遵陛下之命”李虔兴冲冲地带了童蛟、童霆二将,走出了大帐。 深夜子时,童蛟、童霆按照李虔的计划,悄悄率军披上夜行战甲,一人各自领着一万步兵摸进了黑松山。 莆尾国大部分是丘陵地带,在山间行军、作战,对这些东国战士來说,也不算是什么很难的事,黑松山脚下沒看到一个大平国士兵,童蛟暗喜,忙让人传话给弟弟童霆,准备到山腰的时候点燃火种,放火烧山。 童霆很快便接到了哥哥传來的消息,带领先头部队迅速往山上攀爬,弓箭手们早已备好火箭,只等童霆敲响战鼓,便立刻朝山上的松树林里射箭,因为到现在,山里还沒有一丝风,倘若起火,火苗燃烧的方向一定是往上,他们全然不必担心会伤到友军。 “奇怪,敌军怎么一点动静也沒有”本來还要下令放箭的童霆,和手下士兵往上爬了一段路,仍然沒听到敌军的半点动静,连一个大平士兵的影子也沒瞧见,他不禁感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反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山里突然起了风,松树和松树的枝叶间发出沙沙的响声,一时竟有如海上的浪涛。 “将军,不对啊怎么会起风了” 身边的副将一边担心的低呼,一边注意着风势,童霆捏起拳头,叫了声“可恨”,此刻却不敢下达放箭的命令,尽管是霎时间才起的风,但他和副将们都很快发觉,黑松山里的风势不稳,而且连风向也是杂乱无章,倘若他和童蛟要冒这种险去火烧黑松山,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这次是陛下和国师失策了,來人,马上给我兄长传信,我们必须将进攻方式改为攻城式袭击” “啊将军,这样不会被敌人发觉,万一敌人來个居高临下,朝我们扔檑木和巨石,我军岂不是” “少废话,黑漆漆的夜里,敌人哪有那么容易伤到我们,这些黑松树不就是我们天然的盾牌,除非敌军个个都生了千里眼,否则他们只能浪费时间,还不快去按我的命令行事” 副将听他说得也算有理,连忙叫來传令兵去给童蛟传话,之后便一声不吭,准备跟随主将作战。 童蛟接到弟弟的传话,无奈地改变了作战方略,而这种决定传到李虔那里的时候,莆尾军先头部队的精壮步兵已经开始行动,李虔只好咬牙忍住心里的些许不快,毕竟童家兄弟的决定并沒有错,越是胜利在望,越是要选择稳定作战,这也是严穆荣常常挂在嘴边的“箴言”。 可是他们谁也沒料到,大平军早就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冷星桓从鹤平带來的军队,人数虽不到一万,却都是武兆康去瀚澜上任留下的“暗野队”。 童氏兄弟刚一下达进攻之令,莆尾步兵们在后面火折子的映照下,才到黑松山腰,便遭遇了大平军的冷箭,哀号不断。 两名莆尾大将大惊失色,只听得敌军的长箭挟着呼啸的风声,朝他们这边飞來,有的直飞,有的斜冲,中箭的莆尾步兵几乎是成片倒下,童霆举起双钩一阵乱舞,忽闻“飕”的一声,连忙低头,一支羽箭竟从他头顶上不到三寸的地方擦过,他背后陡然冒出冷汗,后退之际,他才看清敌军射來的箭,那箭和联弩的小铁箭大不相同。虽然射來的数量不多,但全是通体浑铁的长箭,难怪连风也不能影响它的精准。 “糟了,我们这回彻底中了敌军的奸计,赶快通知兄长,回撤,回撤” 童霆惊慌失措地叫喊起來,这一喊震天动地,加上还在擂鼓,多少莆尾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慌了神,后退,好像还有后退的余地,可他们根本无法料到,看似还能很容易往回撤的友军,竟沒能退出危险的境地,那奇怪的巨型铁箭,仍从山顶那般遥远的所在射中了他们。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本书将在三月完本,谢谢大家支持, ... 第九十三章 奸雄末路(一) 本书首发文学网,,,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如果亲们喜欢本书,就不要吝啬兜里的银子,多多给狼涵订阅吧谢谢,另:今天下午15:00,涵昭将在本书圈子里接受女频的专访,欢迎大家多多捧场, 人性之中,总有贪婪的一面,越是可以被称为“雄”的“得天下者”,无论是忠是奸,掠取更广阔的土地,让更多的人成为自己的人民,与其说是一番宏图大志,倒不如说是心魔的不断扩大,为克制不断膨胀的心魔,我竭力让自己相信,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只是某种误会的滋生物,渴望到最后化干戈为玉帛,然而,事实真相却告诉我,我想错了, “报,” 探子兴奋的声音,从山顶附近的松树林那边自远而近地传來,冷星桓站在火光映照中的烈火飞星战旗下,雪白的衣袂随风飘舞,脸上的神情依然无比镇静。 “启禀太后,敌军已陷入我军暗野队的陷阱” “很好,马上给太尉发出讯号,准备郁隆夺还战”冷星桓拔出霸风剑,朝前一指,剑光划过之处,在黑暗中宛如一道明亮的银虹。 听见的大平军在山顶擂响战鼓,慌乱的莆尾军已然心惊胆战,童蛟、童霆兄弟几乎喊破了嗓子,但跟随他们退到山脚的兵马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李虔接到传报,气得七窍生烟,他始终以为是大平军还有更多的人马在山后设下了埋伏,却怎么也沒想到,其实起到关键作用的乃是大平军暗野队使用新改良型弩箭。 这种新型弩箭是飞影将军梓央改在生前托师傅觉先大师制造,后经过老将武兆康的改良,头一次用在了实战当中,它的模样看起來很想烈洛战士们使用的巨型铁胎弓,但和铁胎弓不同的是,它装有连杆和踏脚,弓箭手在使用时,是先以踏脚的方式踩到地面,让弓最大限度地张开,足可以射到三百步之外的距离,不仅如此,这种弩箭射击的强度还能穿透敌人铠甲上的几层铁片。虽然是初次投入使用,还在试验阶段,却无疑是一种异常先进的武器。 邢定天在营中亲眼目睹新弩箭的厉害,听母亲说,她已为这种新型武器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鬼臂弩”,年轻的皇帝惊异地发现,这种弩上还有刻度,甚至和烈火神鸢一样装有罗盘,即使是在黑夜里,只要把它张满,在友军的火把下,借着敌阵那边很弱的火光,查看敌人的精准度也能达到八成,当箭尾刚好在拟定的刻度上的时候,立刻放箭,敌人就算不会马上中箭身亡,也能大大挫到他们的锐气。 郁隆城中,严穆荣还悠闲地闭着眼睛,半躺在卧席上饮酒,等着李虔的好消息,殊不知大平军的手已然伸到了城下。 奉胜昌带着一万五千精锐步兵,悄悄在城后放箭射杀了守备后门的莆尾士兵,一边往城上的敌军守备放箭。 一声声惨叫传到严穆荣耳里,他本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不料那样的叫喊声越來越清晰,老国王惊得从卧席上站了起來,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匆匆忙忙地跑來报信:“陛下,大大事不好了,敌人偷袭,正在从后攻击郁隆城” “偷袭,怎么会这样,那些家伙不是被李虔盯着吗他们都是打哪儿來的”严穆荣圆睁的双眼如同铜铃,惊慌的神情令他额上的皱纹更深,面目变得更是可怕。 “陛下恕罪,方才方才有探子來报,国师国师和两位童将军中了敌人的圈套,黑松山上已经变成混战,我军损失惨重” “损失惨重,李虔沒有放火烧山” “沒有,山上起了无向的乱风,据说是两位童将军提议改为登山夜袭,国师沒有阻拦” “这个李虔,关键时刻失算,是不是想害死寡人”严穆荣恨恨地拔出腰间佩剑,咬着牙关走到城前。 “陛下,你别上城头啊”士兵连忙上前阻止,却被老国王一掌推开。 “滚开,事到如今,我们被敌人反将一军,你认为寡人还有退路吗我严穆荣聪明一世,竟然糊涂一时,在最重要的时刻将所有的信任交给了李虔,一定一定是诚武太后冷星桓,寡人今天就豁出去跟这个女魔头拼了” “陛下,不要” 士兵吓得面无人色,但老国王回头时眼中露出的凶光,让他更不敢再拦上去,严穆荣披上斗篷,举剑朝着儿子严雍的处所拼命奔去。 然而,梵灵步兵的攻城之术名不虚传,根本容不得莆尾军的小觑,搭着云梯爬到城墙上第一批步兵中有人落下來,奉胜昌早已在下面命人用战马备好了装满软草堆的板车,即使有人不慎摔下來,也不会有生命危险,甚至还能再上,不过,随后而上的步兵办法更是灵活,直接弃了云梯,改用尖端锐利的飞抓,只往城墙上一抛,便在墙缝里牢牢钩住,爬一路,扔一次,很快的,他们就像一只只灵巧的猿猴,一直爬上了城头。 “沒想到我奉胜昌老來还有要爬墙的一天呐”奉胜昌在后面跟着大家一同用飞抓上城,一面还不忘和副将、先将们调侃。 “太尉大人可不能有事,您还是小心一些吧” “怎么,嫌我老了,这可不是我吹牛。虽然很久沒有做过步兵统帅,这点攻城的事儿还是难不倒我,你们都给我听好,擒贼先擒王,谁先上城活捉了老狐狸严穆荣,我必定在太后面前进言,给他记头功” ... 第九十三章 奸雄末路(二) 喊杀声在黑暗中的郁隆城越來越烈,严雍举着腰刀在城头竭力和大平军抗衡,他的左肩和肋骨处已中了奉胜昌两箭,却丝毫也沒有放弃抵抗,一口刀左右砍劈,接连砍翻了二三十名大平士兵。 “好小子” 奉胜昌在后面将严雍看得一清二楚,正要抡起两条镔铁鞭亲自上前对付那个年轻人,后面的副将石栋却拉了他一把。 “大人,我们能活捉那个小伙子吗” “你说什么活捉” “您还记得吗末将曾经跟随延泰公主的陪嫁队伍去过汇州一次,如果沒有看错,那个小伙子是老狐狸的儿子,也是我国的驸马啊” “他就是严雍”奉胜昌吃了一惊,不禁从人群中冲上前去,石栋只恐主将有失,也紧紧跟上。 严雍正在浴血奋战,无意间听见有人在叫喊着“莫要重伤驸马”,回头望见了奉胜昌,忽而,他又听见对面的士兵称那双鞭老将为“太尉大人”,得知对方的身份,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驸马爷,在下大平国太尉奉胜昌,您听见了吗延泰公主已被我军救回,为了公主,放弃那个**的国家,投靠大平国吧我家太后希望令尊能收回守城之令,举起白旗,就不用再流血了”奉胜昌只等严雍一句话,他就能结束战斗,将莆尾直接纳入大平国名下,他非常清楚,这才是冷星桓真正所希望的。 然而,沒等严雍來得及回话,莆尾后阵却更快传來一个义愤填膺的嘶吼:“雍儿,你想动摇吗难道你忘记了,你姓严,就算你做的是大平国的上门女婿,你是莆尾严家长子的事实还是沒法改变,严雍,你要倒戈投靠敌人,老父就当沒生过你这个儿子,即使你死了,也不得往生” “大人,是老狐狸” 石栋急忙轻轻推着奉胜昌,指向敌军士兵掩护下的严穆荣。 “您听那老狐狸说话真歹毒,哪有这样咒自己亲儿子的,他还是不是人” 奉胜昌沒有回答,只默默地将铁鞭横到了身前,缓缓指向严雍所在的方向,严雍望着他,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闭上双目再睁开的刹那,他已别无选择。 郁隆夺还战,终于在天还沒亮之前,提早演变成为一场残酷的血战,城门被城下的大平军用巨型檑木撞开,后面的军队中,战士们化身猛兽,飞也似地冲入了城内,数万人在城里城外混战,天上的星星仿佛也被吓得躲进了云层,城头燃起的火焰,代表的已不是光亮,而犹如血一般暗红、阴森。 郁隆城中的莆尾军粮草被大平军烧着,火势熊熊,从城后的粮仓一直蔓延到连接着湖泊的草地上,还在城外准备抗敌的莆尾士兵惊得一个个全往湖里跳下,奉胜昌接到城下的传报,知胜势已倒向大平军,命石栋敲响了最后的战鼓。 “咚”战鼓声传入严穆荣耳中,震得他头晕目眩,浑身不自觉地强烈颤抖起來。 完了,莆尾军若不能坚持作战,被之前邢定天的“焦土计策”耍弄过的他们经过草原上的战斗,还沒完全将体力补充到十成,老国王近乎绝望地捂着额头,右手却不停朝四周挥舞,语无伦次地呐喊着:“拼了,全都跟他们拼了” 他这一吼叫,倒着实起了些作用,不仅是严穆荣自己,只要听到他“拼死一搏”之令的将士,全都抡起手里的短兵刃,和大平军打起更危险的白刃战,刀刀染血,剑剑要命,身受多处箭伤的严雍似乎也在全军的士气鼓舞下奋起最后的力量,一名大平先将挺着刺刀杀來,他拖着已变得笨重的身子猛力侧过,反手挥刀斜劈,那名先将一声惨呼,倒在了城墙那边。 严雍和几个亲兵保护着严穆荣,竟在前來攻击的一队大平军中杀开一条血路,转眼到了石阶口。 “拦住他们,围攻严穆荣” 奉胜昌实在不忍心看着严雍就这样战死,可严雍心意已决,拼死保护父亲,他也无可奈何,下达这道命令之际,他的嘴唇已被咬得发痛。 “父王,快走,走啊”严雍夺过士兵手里的一把刀,和自己的腰刀同时挥动,好容易将扑上前來的几个大平士兵暂时逼退,为了掩护严穆荣,他挺起胸脯守在了石阶口上,让亲兵们保护着老父亲下楼,此刻,他已经顾不得有沒有敌军从那个地方冲上來,只要自己能抵挡一阵就是一阵,他默默在心中念着,只要父亲能少一分危险就好。 严穆荣原本还只顾着自己逃命,不料耳后传來几名亲兵的惊叫,回头的瞬间,他借着火光,清楚地看见严雍倒在了血泊中,身上插满了羽箭 老国王的心一下子碎了,也许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心仍然是肉做的,儿子重伤战死的事实,令他不得不相信,他已经失败,还赔上了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内心深深的自责,让他抬不起头,甚至连头脑中也是一片空荡,整个身躯竟就这样僵在了那里。 沒有李虔从黑松山送來的消息,在严雍倒下之前的最后一刻,那孩子连一声父亲也沒來得及叫出,严穆荣眼前,只剩下满地横尸和红得发黑的血迹,他忽然觉得,四面楚歌,对他來说,似乎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可怕,这个凄美的画面,竟似牵引着他脸上的肌肉,让他不自觉地露出冷冷的笑容,只是胸膛里的那颗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和他的身躯一同陷入了无边的暗夜 “国师,急报,郁隆城失守了” 当往东面逃命的李虔接到紧急战报,背心冒出的冷汗湿透了衣衫。 黑松山的混战中,是童霆拼出性命掩护他逃走,他才能暂时逃离追击而來的大平军的视线,但这仅仅只是暂时而已,几乎实在同一时刻,童蛟得知弟弟童霆战死,痛彻心扉。 “怎么会这样,郁隆城怎么会遭遇偷袭呢告诉我,陛下陛下他的情形如何” “回禀国师,陛下如今下落不明” 听到士兵的回话,李虔脸色变得惨白,手中握着的令旗掉落在地,闭上的双眼再也无力睁开了。 郁隆城的方向,黑松山的方向,皆响起大平军胜利在望的冲锋号,他颤抖着右手拔出胸前暗藏的一柄匕首,趁人沒注意到的时候,就势抹上了颈项 ... 第九十三章 奸雄末路(三) 持续了数日战火的郁隆城,终于回归到从前的平静。 冷星桓站在黑松山顶,遥望着城头迎风飘扬的烈火飞星旗,许久也未露出明显的表情,直到回到本阵的邢定玉提前派人将莆尾国王严穆荣被活捉的消息传來,她紧闭的嘴唇才微微张开,脸上泛起一缕带着成就感的浅笑。 也就在三天之后,她回到鹤平城,邢定天和获胜的大平军也押着一帮战俘进入了崭新的大平国东都。 “母后,严穆荣那只老狐狸好像呆了一样,从我们押他來鹤平的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关于将莆尾政权交给我国的事,看來他就算让我们活活打死,也不会道半个字了”邢定玉摊着双手,无奈地望着冷星桓。 “那么你就叫人把他押來,我想他看到我,应该就会开口” “是,母后” “等等,你亲自去定天那儿一趟,让他也來欣赏欣赏我亲审老狐狸的好戏,还有定国,看看他的伤好些沒有,如果沒有昏迷,最好叫他也來看看” 邢定玉心性单纯,对冷星桓的命令,向來都是绝对服从,这一次,她仍然在服从,但心底却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寒意。 未到午时,严穆荣就被押到了鹤平城中的教场上。 “太后和陛下在此,还不跪下”押解他來的副将在身后厉声喝斥。 “休得无礼,拿张椅子來,请东国国王陛下落座”冷星桓朝副将挥了挥手,浅浅一笑。 “诚武太后,原來是我的老亲家,咱们头一回见面,真是相见恨晚啊”严穆荣抬起头,望见坐在对面不远处的冷星桓,憋了数日才开口,他并沒有表露出愤恨,相反的,他似乎还十分渴望能与这个“女魔头”会面。 老国王面带冷笑,将周围环视了一圈,最后仍然将目光落在了冷星桓脸上,不过,他就算看再久,也实在看不出对面女人的长相究竟有什么可怕之处,冷星桓只比他小了十岁左右,身材却看不出一点发福的征兆,面容虽显露着风霜的痕迹,但依旧很清丽,白衣飘飘,或许只有额上那块深红色的赤星胎记,会让人乍是一惊。 奉胜昌在一旁看了,心中暗自不屑,在他看來,严穆荣直盯着冷星桓的那种眼神,仿佛是在亵渎神灵,他甚至可以用猥亵來形容。 “我说老亲家” 冷星桓注意到了奉胜昌的表情,转眼又望向严穆荣,但依然沒有发火。 “你这大老远的一路过來拜访我,其间也吃了不少苦头吧这也难怪,人哪,就是有种不知足的**,就好像饥饿的野兽那样,为了一点食物,除非用铁笼子把它关起來,否则真是挡都挡不住,可老亲家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派个人來和我说一声,说你要來作客呢那样我也好派重臣接待,不是吗要是早点那样做,你就不会沦落到要受这个苦了,你说是不是” 严穆荣本來还在怪笑,听到冷星桓这话,脸上的肌肉顿时僵硬起來,紧紧合上了嘴唇,那个女人所说的话,分明就是在把他当猴子一样戏弄,在冷星桓眼里,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而且从一开始就在这场巨大、危险的**中输给了她,还输得丢脸。 “瞧我老亲家脸色苍白的模样,我看我得把我的御医找來,给你开几服药才行” “罢了,我莆尾国的大夫喜欢使用霸道之药,你们大平国的王道医术疗效太慢,我可不喜欢花上十天半个月來治点小毛病” “呵,老亲家不领我的情吗也好,今后发现缺了什么记得跟他们吭一声,我也好对亲家有个照应” “冷星桓,你少假惺惺了”严穆荣终于无法忍受她连串的讥讽,一声怒骂脱口而出,与其忍受这种无休止的嘲笑,他倒情愿对方直接砍下他的脑袋,來个痛快。 “受不了了,想让我处置你,放心,你率领十几万大军來侵犯我大平,所有人都已耳闻目睹,我自然会给你送上一个隆重的葬礼” “哼,我今天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便你,我的雍儿已经战死,我也沒有什么好牵挂的,只要你不跑去我莆尾來场大屠杀,我可以立刻死在你面前” 冷星桓见他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开始是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注视着他,突然间发出一声冷笑:“严穆荣,你最好弄清楚,不是每个争夺天下的人都像你一样喜欢滥杀无辜,不过既然你还有一丝想保护你东国百姓的假情假意,那我自然会成全你,干脆就让你在汇州那个还沒出世的老來子陪你上黄泉路吧” &n bsp;“你说什么”她突如其來的恐吓,令严穆荣浑身一阵冰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老狐狸的鬼把戏,我早就派过影破去汇州,你的侧室明妃,肚子里还有你一个孽种,想保住那个孽种,将來东山再起,來端我大平国的江山,你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可告诉你,我的影破在你的出征时就接到了新的指令,你的孽种已经沒有了,从此以后,莆尾严家不复存在” 冷星桓锐利的目光,宛如两道闪电,击中了严穆荣的灵魂,老国王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到处都是天旋地转,他本以为自己还有明妃和孩子,即便他死了,即便他的国家被大平国吞并,等孩子长大,仍然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可是连邢定天也不敢相信,冷星桓竟让萱萱在汇州先把矛头指向了明妃腹中的孩儿。 “太后,老家伙晕倒了”几个士兵伸手去探严穆荣的鼻息,确定是晕厥后,在冷星桓的命令下,将他放上担架,抬了下去。 这令人心惊胆寒的一幕,邢定天、邢定国、邢定玉三人全都看在眼里,兄妹三人虽然厌恶严穆荣,却万沒想到这位莆尾国王、一代奸雄竟会落得个无子送终、家门灭绝的凄惨下场。 定天,不要怪娘狠辣,争夺天下者,成王败寇,这都是必然的写照冷星桓回头,默默地朝儿子看了一眼,转身离去,她希望邢定天可以尽快醒悟,那些太过贪婪、主动挑起纷争的人,终究摆脱不了命中悲哀的劫数,严穆荣,同样如此。 ... 第九十四章 霸主薄情(一) 世间之情,究竟都为何物,我竟无从去寻找答案,因为一切的情,早在多年以前随着大海和流沙而逝,沉入了无底深渊,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或许就是如此这般吧在疼痛中变相享受扭曲的快乐,心已麻木,情,亦成淡薄,今生今世,若我还在呼吸这世间浑浊不清的气息,就不可能涅槃重生,依旧还是那个愿意用双手紧握天下的霸主, 诚武三年四月,冷星桓、邢定天母子二人完成了对东国莆尾的初步改建,以前莆尾都城汇州为名,将当地改为汇州郡,和南国的改为鸣海郡的前瀚澜国遥相呼应,在汇州郡中,冷星桓的决定是,同样施行特殊自治政策,诚武太后的威望自然又得到了进一步提升。 或许,这就是所谓历史,变化,看似漫长却又像只在转瞬之间,郁隆合战,标志着大平国一统北、南、东三块大陆,人们都把那场大战称作乱世真正的终结,然而,冷星桓仍旧沒有脱去身上的素衣,邢定天不懂母亲究竟还在思考着什么在母亲脸上,他始终沒有看到灿烂的笑容,眼神还如往常一样深邃。 自莆尾战败、严穆荣被斩首后,冷星桓就已经开始着手筹划新的版图布置和功臣赏赐的相关事宜,她正式确立鹤平为大平国新的国都,将邢氏宗庙设在净坛山,原都城蟾州改成“南都”,主要用來和两个自治郡进行商业來往,而邢定国、归海夕鸥夫妇和儿子忠升仍然回到封地,,烈洛州,居住在雁口的淳亲王府,与惠太妃音兰格同住,南雁公主邢定玉则留在鹤平的皇宫中,名为守护和妃龙琪,实为冷星桓自己所用,只有延泰公主邢定珠还沒有决定去处,暂时住在鹤平皇城的后宫中。 邢定天沒有阻止母亲的行为,在他看來,冷星桓所做的一切并无不妥之处,太尉奉胜昌最近两年也无妄动,年轻的皇帝倒觉得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太后,太尉大人來了” 冷星桓正站在御花园里赏花,忽听蓝儿前來禀报,奉胜昌已跟在她身后走了过來。 “奉大哥來见我,应该不会是为了跟我聊天吧”她微微一笑,让蓝儿奉上香茶,放到他面前。 奉胜昌轻轻呷了一口茶,陪笑道:“星桓,我的心思你什么时候猜不到了,其实我是想跟你说说吟儿的事” “呵,你瞧我这人,皇后早就从娘家回宫了,都呆了半年多沒让你见,你的确该去看看她”冷星桓像是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 “那我就先代皇后谢过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问,皇后回宫之后,还是沒有好消息吗”奉胜昌沉默片刻,才又开口。 冷星桓叹了口气:“我也觉得纳闷,皇后回宫之后,定天几乎隔上一日就要去她的处所就寝一次,但从來沒传出过好消息,别的嫔妃也一样,我担心是定天病了,曾让太医去瞧过,但定天好像不想让太医诊断,总是找借口遣走他们” “那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定天可能是数年來背负了太沉重的压力,导致身体不适”她的声音越來越低,奉胜昌却将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禁涌上一股寒流,倘若邢定天的身体果真到了不能再和嫔妃生育的地步,那他的女儿奉雪吟,岂不是就沒有机会生下儿子了。 “奉大哥,别难过,定天那也不是什么大病,我会想办法治好他的,对了,正好你今天过來,我这里还有件事需要你替我去办,是关于定珠的” “延泰公主” “自从得知严雍战死的消息后,定珠太过伤痛,沒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这你也知道,但定珠毕竟还年轻,总不能一直让她就这样守寡到老吧我见那孩子到现在似乎还不能走出过去的阴影,实在有些心酸” 冷星桓放下手里的茶碗,话语中带着几分惋惜。 “我想再做一次主,让定珠改嫁,为她新招一位大平国的重臣之子做驸马,我想这样也算对得起震洲和徐夫人” “那你心中已经有驸马的人选了么” “嗯,他就是承威” 听闻冷星桓此言,奉胜昌不由得惊讶:“承威,你怎么会想把延泰公主嫁给他呢我可到如今还记得,承威那孩子从小就喜欢定霜,即使定霜不在了,他都沒有再接受过任何人的提亲,若是要他娶定霜的姐姐,恐怕” “如果是你代我传旨,我相信承威不会反对,我甚至认为,正因为定珠是定霜的亲姐姐,她恰巧又是被承威接回鹤平的,承威在定珠最绝望的时候帮了她一把,定珠生性本來就不够坚强,她非常需要承威这样的好孩子去爱护,而承威同样 是因为失去了定霜,所以他足以将对定霜的爱惜转而去疼爱定珠,把定珠交给他,比谁都更能让我放心,定天也绝对不会反驳我的这个决定” 冷星桓语重心长地对义兄说着话,异常恳切,奉胜昌终于点头答应替她传旨到洛家,尽早让两人完婚。 当晚,她将邢定珠改嫁到洛家的事告诉了邢定天,邢定天起初是觉得有些惊奇,但母亲郑重的话语很快让他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他只希望妹妹的新生活能平静而幸福,可是冷星桓随后却提出了一个令他猛然感到心寒的要求,她要把太子忠严带在身旁,亲自抚养孙儿。 窗外还下着细雨,邢定天坐在大殿的宝座上,盯着母亲那毫无表情的脸,对坐的两人仿佛都暂时陷入了沉默。 “母后,孩儿想听您说实话,这件事到底是您自己的主意,还是太尉的主意”邢定天按捺不住先开了口。 “为什么这么问”冷星桓的心不自觉地跳了一下,儿子竟然会认为奉胜昌和这件事有关,她仔细观察着邢定天的神情,只一提到奉胜昌,他的眼神好像会变得和平常极度不同。 ... 第九十四章 霸主薄情(二) “我为何要问这个,母后如此精明,难道会不清楚”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后,我知道您不喜欢听人说太尉的不是,的确,太尉是孩儿的岳父,孩儿就算是当朝皇帝,对自己的岳父有这种怀疑似乎也不太应该,可如今天下已经太平,为何您连定珠再嫁的事都先对太尉说,交给太尉去办,莫非他真成了我这个皇帝的替身,我真觉得”邢定天蹙起剑眉,嘴角使劲抿着,欲言又止。 “太尉沒有那种心思,你不用去操那份心,他要真有外戚专权的想法,我自会处理,再说,皇后现在在你身边,太尉很疼爱他的女儿,他不会做伤害皇后的事,至于忠严的抚养,是我自己的决定,和妃那边已经答应过,你如果觉得为娘不能教好孙子,大可以经常來我的宣泽宫看他” “母后,问題并不在这里,而是我也有我的决定,我想自己跟和妃抚养自己的儿子,忠严现在是我唯一的儿子,不是吗当年我的亲娘懿妃因为生下我而去世,我只希望忠严能长久呆在亲爹娘身边,难道这也不行” “不行,忠严不是一般的孩子,就像你幼年时一样,他是将來要成为一国之君的人,希望你能明白娘的苦心”冷星桓走上前去,将手放在儿子肩头,微微闭上了眼睛。 邢定天不再说话,只是这样感受着母亲的手心传到肩膀上的温度,却感觉不到暖意,郁隆一役,他不知道随后全新版图的建设带给了大臣们和百姓究竟是多大的震撼,他仅仅能触到自己灵魂深处的无奈,哪怕偶尔得到轻松惬意,也不过是暂时的而已。 一国之君,多么冠冕堂皇的名号,最近,他脑中常常情不自禁浮现出大哥邢定邦的影像,作为皇帝,是否注定不能幸福呢幸福这样的词汇,对他來说已经离开太远了,前些天,他很想找个适当的时机,对冷星桓说出心事,渴望着自己还能像未登基前那样重新叫她一声“娘”,可当下看來,那仍然是一种脱离现实般的奢望,他无法找回从前的感动,在他面前的人是大平国强悍的母后女主,,诚武太后,而他更是个完全无法制住母亲的沒用的皇帝。 邢定珠今后的日子要幸福,也许就是他目前最大的心愿,他如此认为,埋藏在心头的疑问,他始终还是压抑着沒能说出口,然而,他一直觉得邢定珠失去严雍的孩子,事情恐怕并不简单,冷星桓能让萱萱到汇州逼明妃喝下堕胎药,打掉严穆荣的老來子,邢定珠怀的是严家的骨血,她极有可能让那个孩子随着莆尾严家的灭族一同变成虚无。 霸主皆薄情,冷星桓虽是个女人,但同样也不例外,她失去了丈夫和亲生女儿,蓝儿曾说,太后最近常常对自己额上的灾星刑克亲人之事半信半疑,立场已不如往常那般坚定,其实很可怜,邢定天不明白自己该如何对待现在的母亲,有时,他想过听蓝儿的话,去化解母亲的心结,可冷星桓偏像变成了刺猬一般,不许任何人去触碰她心底最痛的地方。 他暗下决心,希望奉胜昌最好不要趁冷星桓最需要他时做出什么怪异之举,否则,哪怕在朝堂之上,他也会坚持自己的信念,捍卫邢家长久以來的皇权。 五月初,将入夏日之时,延泰公主邢定珠嫁到鹤平城的洛府,成为现任当主、破虏将军洛承威的正室夫人。 尽管邢定珠是改嫁,但不论送亲、迎亲之礼,都操办得异常隆重,冷星桓甚至放下当朝太后的身份,亲自随同奉胜昌带领的送亲队,一直将邢定珠送到了洛府,而洛承威和邢定珠都是从小便颇懂礼数之人,大婚进行得十分顺利,洛承威诚恳地答应冷星桓,会将从前对邢定霜的爱转而用來对待邢定珠,并且定会和他的新婚妻子尽早诞下老洛家的下任当主。 邢定珠嫁入洛家的旨意,是邢定天亲自下达的赐婚令,在妹妹出嫁前,他始终保持着微笑,祝福妹妹的将來幸福美满,大婚礼毕,他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觉得自己至少还能安稳地睡上一觉,后來,他又想到儿子忠严即将被送到宣泽宫,于是决定今晚去李淑媛的处所过夜,好和小儿子多聚聚。 可是邢定天却怎么也沒想到,第二天从李淑媛的处所回到大殿时,奉雪吟竟沒有向从前一样出來盛情相迎,反而站在窗棂前面黯然神伤。 “雪吟,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轻轻凑到妻子耳边,柔声问道。 奉雪吟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向他又行了一礼,才带着惭愧的语气回话:“陛下,臣妾觉得自己真是沒用” “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要自责,我们不是都说好今天要一同到正殿去接受承威和定珠的大礼么,皇后这个样子,可让朕既为难又心疼啊” r/> “陛下,那件事已经不用了承威和定珠他们夫妇,今日一早就已经出发离开了鹤平,准备去汇州郡上任”奉雪吟的声音越來越低,还有些吞吞吐吐。 邢定天不由惊诧:“有这种事,怎么昨天还好端端地成亲,今天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这个难道又是母后的主意” “不,太后之前也沒说过这样的话,其实是是我爹他” “太尉,他向母后说了什么”邢定天急切地追问。 奉雪吟苍白着脸,沉默了半晌,才苦涩地蹙起眉头:“我爹昨天來看臣妾的时候,就向太后建言,说是延泰公主虽然再嫁,却仍然存有对严雍的思念之心,他说严雍虽是严穆荣的儿子,但仍然是位值得敬佩的人,承威对定珠的关爱,应该也要体谅定珠的心情,用大度的方式來对待她,因此,我爹奏请太后将汇州郡分封给洛家,任命承威为郡守,定珠到了那边,也会因为感激现在的丈夫而安心和承威一同生活,太后觉得我爹说得有几分道理,沒告诉陛下您,就准了他的奏,所以才会陛下,臣妾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您才好,请陛下责骂臣妾吧” ... 第九十四章 霸主薄情(三) 邢定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妻子的秀发,一面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找來两个宫女先扶皇后进去休息。 他明白奉雪吟是位贤德的皇后,心地善良,可对岳父奉胜昌的所作所为,他却越发觉得难以忍受,纵然老管事吉兴曾经告诉他,奉胜昌不仅是冷星桓的义兄,还和邢震洲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他才拼命忍受着对这位岳父的不满。 但事到如今,他实在不能再压抑自己心头的情绪,正巧转身看见一个管事从偏殿那边过來,连忙叫住他,问道:“你是去给偏殿送茶的,朕人在这里,怎么那边还会有人” 管事低头,战战兢兢地回答:“回禀陛下,小的也不是故意要隐瞒陛下啊是是太后在偏殿召开廷议,小的才不敢对您直言” “你说太后在那边召开廷议,那偏殿不是就有二三十个重臣都在了,太后到底在和他们商量什么为何不让朕知道” “陛下,这” “干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怕太后怕得要命,莫非就都不怕朕了,你还不快跟朕老实交代,是不是想人头落地”邢定天厉声喝斥着他。 那管事害怕地跪了下來:“陛下恕罪,其实小的也听得不太清楚,只听见太后跟大臣们说什么战争的事,太尉大人似乎也在迎合着,别的真不知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不知道是吧那朕自己过去,事情就水落石出了”邢定天一甩锦袖,朝着偏殿的方向一阵风似地疾走而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那管事见势不好,忙朝奉雪吟的皇后殿跑去,或许此刻也只有依靠皇后,才能勉强收拾局面了 冷星桓斜坐在偏殿宝座旁边的躺椅上,左手靠在椅背上微托着下巴,右手拿着一柄小匙拨弄着茶几上香炉里的檀香灰,和平常一样傲然,像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大臣们的上奏,而奉胜昌就在她的右下方,似乎是刚刚有人为他特意赐了一张椅子坐下,脸上正露着得意的神情。 “既然众卿都沒有提出异议,那么方才谈及的一切,就交给太尉去负责处理,好了,本宫要回去宣泽宫亲手教太子写字,众卿也都回去吧”见下面沒有人再发言,冷星桓望着天花板深深吸了一口气,挥手示意管事和宫女们,让他们送大臣们离开。 谁知就在这时,殿门前猛然响起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谁都不许走” “定天”冷星桓才要闭上眼睛假寐,听闻儿子的喝斥,不禁大吃一惊。 “参见陛下”奉胜昌似乎非常会意,领着众臣齐声参拜天子。 邢定天并沒有理会他们,而是大步走到母亲面前,皱起眉头,极度勉强地向冷星桓施了一礼。 “母后,您这究竟是在做什么您为何要把定珠和承威送到汇州去,又为何瞒着孩儿在偏殿召开廷议,您到底在和他们商量什么秘密事件,莫非到了连孩儿这个皇帝也不能知晓的地步” “定天,你这是在用皇帝的身份斥责为娘吗”冷星桓站起身,严厉的目光直盯着他的脸庞。 邢定天正色道:“孩儿怎敢斥责母后,但请母后恕孩儿不敬,敢问母后一句,孩儿方才所说的那两件事,是否并非母后的本意,而是太尉的主意” 冷星桓还沒來得及回答,谁知奉胜昌上前拱手对着邢定天就是一拜:“陛下,请您也恕老臣无礼,如您所说,延泰公主和驸马调往汇州之事确是臣的提议,您能说出那样的话,想必个中原由也应该清楚,可是臣却不得不劝陛下一句,太后替陛下抚养太子,还要处理国政上遗留下來的琐事,已是非常疲惫,您怎么能误会太后呢” “太尉,你住口” 邢定天双眉一竖,猛地拍响了桌子。 “朕忍你很久了,你仗着自己既是国舅又是国丈的身份,妄图把持朝廷,你以为朕真是三岁孩童,什么都看不出來,你存的什么心,你自己心里明白,你故意向母后建言,把刚成亲的洛承威和我妹妹定珠送去汇州,无非是觉得洛家一门英烈,在朝廷的地位举足轻重,但他们却并不是和你同一阵线的人,你当然希望他们能远离你的身边,你就更能随心所欲在朝堂上威风” “定天,快给我住口,就算太尉果真犯错,他都是皇后的父亲,是你的岳父” 冷星桓厉声喝斥着儿子,要上前阻止他责骂奉胜昌,不料这一次,邢定天根本不听她的话,仍然指着奉胜昌怒吼。 “第二件事到底是什么朕听说是关于战争的,太尉,如今天下好容易归于太平,你却提到战争,难道你想唆使母后再把兵权交给你吗得到兵权之后,你就好打着什么平乱、整风的旗号颠覆我邢家的江山,是不是” “陛下恕罪,臣就算有一万个脑袋,也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啊太后,请您相信微臣,为臣作主,若臣真有逆心,愿在陛下面前以死谢罪”奉胜昌跪倒在地,向冷星桓和邢定天叩头出血,霎时间竟泪流满面,看得站在后面的大臣们也摇头叹息,纷纷拱手,仿佛都要为他作证。 “母后,您倒是说句话,孩儿所言是否属实,若一切都是真的,请您让孩儿处置太尉,以免后患无穷啊”邢定天恳切地向母亲发出了请求。 半晌,冷星桓才转过头,眼神透着可怕的深邃,邢定天望见母亲的表情,浑身竟不自觉地颤抖起來。 “定天,不是你该处置太尉,是为娘要处置你这个无德的皇帝” ... 第九十五章 王者之道(一) 人都说怒斥和责骂会让子女失去自信心,因此该尽力避免出现这种情形,可是褒扬过度,恐怕会带來更加严重的后果,这又是否是身为父母者所应当提倡的呢为天下之君主者,必当戒骄戒躁,更不宜感情用事,或许正是如此,我才不会轻易给人以肯定和颂扬,而是用自己的方法,让对方慢慢理解其中真谛,这才是所谓王者之道, “母后,您说什么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邢定天睁大眼睛,望着母亲苍白的脸。 冷星桓眼中含泪,闪动的泪光,浮现出的竟是无比的失落,她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咬了咬嘴唇,叹道:“罢了,定天,为娘原本想要在今日将覆雷剑当着群臣的面郑重交还给你,可娘真想不到,你这孩子居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让我失望透顶” 邢定天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失望透顶,母亲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是想为了奉胜昌处置他,难道,她要用覆雷剑和霸风剑昭示天下,她要亲手废了他这个皇帝吗血液仿佛在心中冻结,他到抽一口凉气,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 “定天,是不是觉得娘变了”冷星桓上前两步,斜着头看着他满带疑惑的表情。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淡淡地回话,心里却越发冰冷。 “如果想要找回从前的感觉,那你就回到梓京去吧我想懿妃的魂魄如今更需要你的陪伴,你也一样需要自己的亲娘” “母后,孩儿不是那样的意思,而是” “不用再说了,就当是我自私地认为,像我们这样毫无血缘关系的母子,不适合长期呆在一起,等我把忠严抚养,或者等到我死了,也许到那时,我们之间的恩怨才会烟消云散吧好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些,蓝儿,跟我回宣泽宫去” 随着冷星桓的离去,廷议就此退散,邢定天呆呆地站在偏殿的正中央,老管事吉兴在旁陪伴,良久也沒有再说出一句话,甚至一动也沒动。 母亲如此做法,算是已经将他彻底抛弃了吗可为何她眼中又带着泪水,自己真的令她失望到了那样近乎绝望的程度,邢定天不懂,全然不懂冷星桓的心思,只记得母亲说完那番话后,渐渐离开的背影在他的视线中,隐隐透着千斤巨石一般的沉重。 “太后,您在偏殿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您真要让陛下去梓京,自己临朝称制,让大臣们暂时将太子殿下当作皇上吗” 蓝儿站在宣泽宫门口,扶住冷星桓摇摇欲坠的身子,苦口婆心地劝着。 “您可得想清楚再下决定啊不奴婢不是说要干预您的决策,而是您和陛下现在就算闹得再僵,也不至于要把他赶走” “赶走吗是啊或许在不少人心中,都觉得我是个冷血之徒,当继母的虐待嫔妃所生的子女吧我令定国长住烈洛州,硬要把定珠嫁给承威然后将他们送去东海那边,如今终于轮到赶走定天了,那些人所说的诚武天下不就是这样的吗我额头上这颗灾星啊在他们眼里不就是这种意义,我又何必去抗拒命运,偏要让大家都來称颂我的功绩” 冷星桓忽然仰望远方的天空,发出阵阵苦笑。 “蓝儿,我早就跟你说过,打江山不容易,治理天下更是不易,既然大家都是因为惧怕我这个太后,才选择了服从,那我何不等到生命终结的那天,再还政给姓邢的人,到那时,人们自然而然就会将诚武太后的名字渐渐遗忘,兴许才是真正的太平吧” 七日后,诚武太后冷星桓以邢定天回返归冕州祭祀生母懿妃连彬瑶为名,命皇家亲卫队护送邢定天前往归冕州首府,,梓京。 跟随邢定天同行的嫔妃,只有淑媛李琢君一人,负责照料皇上的起居,皇后奉雪吟、和妃龙琪都接到了留在鹤平皇宫中的圣旨,却皆是不敢说出反驳之言,坊间生起种种传闻,但在奉胜昌的处理下,沒过几日,便平息了下去。 “奉大哥,这是我赏赐给你和竹姬的上等锦缎,既然你今日进宫,我也就不用差人再跑一趟了,你可不要嫌弃我这个妹子懒惰才好啊” 坐在茶座前,冷星桓亲手将盛满香茶的茶碗递到坐在对面的奉胜昌面前,奉胜昌连忙起身,低头接过茶碗道谢。 “我妹子这样不是折煞了我么,就算你不要我跟你客气,我怎么也得代表自己和阿竹感谢你的赏赐吧” “瞧你一脸客套的样子,只要我去了鸣海期间,你把朝中大事替我处理得井井有条,保护好忠严那孩子,我回來之后,还会重赏你太尉府的”冷星桓一面呷着茶,一面 微笑。 奉胜昌有些惊奇:“星桓,你怎么突然这样说,去鸣海,为什么我之前一点消息也沒听到” “这不是才告诉你么,你看看这封信”她从袖中取出一纸书信,放到他的面前。 “天寿将军武兆康抱恙,星桓,你是要亲自过去探望老将军” “嗯” “这不大好吧你是大平国的太后,如今还是辅佐太子、临朝称制的身份,武将军虽然德高望重,但毕竟是一介诸侯大臣,再说了,武将军也算是我曾经的剑术师傅,即使他身体抱恙,要过去探望的也应该是我,不是吗” “奉大哥,你难道忘了那天在偏殿,我和大臣们商量的话題” “你是说关于西海远征”奉胜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第九十五章 王者之道(二) 前不久,他才从远洋航海的大臣处得知西海的礁石乱堆后面可能别有洞天,悄悄上报给冷星桓,谁知冷星桓听闻这个消息,竟突然大喜,倘若西海果真存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她希望与西国通商,如果对方拒绝,她自然又能衍生出发动战争的理由。给力文学网 “那么您之所以亲自去探望武将军,是想在他那里寻求能打通去西国之路的方法了” “沒错,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对西海的神秘世界产生过疑问,现在得到那边可能存在国度的消息,我就有了那样的打算,奉大哥,你也知道,通往西海的海路上,到处是礁石和险滩,自前霓月公国建立百年之久,也沒有人去过那个地方,只有一去不复返的人,而央改还在的时候,曾经和武将军共同研制过可以在水下爆炸的水雷,我想要打通那条道路,我们需要大量的水雷,还得将它的威力大大增强才行,因此,我需要武将军的大力协助,必须去一趟鸣海”冷星桓微微颔首,眼中目光诡异地流转,显得愈发深不可测。 “可是即使你要去武将军那里,我担心我沒办法担起暂时代理国政的重任,真是深感惶恐”奉胜昌低下头,似乎想要婉言谢绝她的好意。 “还跟我客套,喏,我对你的信任有多少,你应该非常明白才对,就连震洲当年,也视你为亲兄弟,我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该做好这件事,可别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期望啊”冷星桓笑着打断他的话,将右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肩上。 奉胜昌离开宣泽宫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他忽然想起还未去皇后殿看女儿,于是到了后宫大门前,又折了回去。 奉雪吟正坐在窗前收拾刺绣好的荷包,见父亲前來,只是淡淡地叫了声“爹”,径自又低下头做手里的活儿,一脸无精打采。 “唉可怜的吟儿,还在为皇上离开鹤平去梓京的那件事伤怀,与其天天在这后宫中黯然神伤,倒不如带着小公主多回家看看,你娘可是很想念你呢” 奉胜昌瞧着女儿的神色不大对劲,故意说了些试探的言语,一面又将冷星桓赏赐的锦缎放到她面前。 “你看,这些都是太后赏赐给我们家的,她知道你跟你娘喜欢什么款式,真是对我们奉家体贴入微” 谁料奉雪吟抬起头,竟用一种微带憎恶的目光直盯着父亲的脸。 “怎么了皇后娘娘,就算是为父说错了话,你也不用拿这种像看仇人一样的眼光看着我吧”奉胜昌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心中不禁惊异。 奉雪吟的眉梢忽然扬起,却又立刻闭上了双眼,睁开之际,望着父亲露出苦涩的笑容:“爹,现在的您,到底还是从前那个让我又敬又爱的爹吗” “吟儿,你你怎么这样说呢”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说,您告诉我,哪里才是我的家,太尉府吗有陛下在的地方,才是我真正的家,自从我嫁给陛下那天起,我就已经这样认为了,我和陛下海誓山盟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跟他都要在一起,永不分离,可是现在,陛下他在哪里呢我夜里被恶梦惊醒的时候,却触不到他的温暖而这一切,到底是谁造成的,母后娘娘吗不,我不得不逼自己相信,那个拆散我家的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爹,您还能在我面前坦然说出您跟以前一样疼爱我吗” 奉胜昌见女儿的反应越來越激动,连忙掩上殿门,拉着奉雪吟的手到茶座前坐下,皱起眉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爹呢不仅是太后,从前的武皇帝也对我们奉家甚为关照,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奉旨行事,这样也是为了我们的家门更盛,难道不是吗爹知道你对陛下情深意重,可你也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单是我奉家的独生女儿,更是这个国家母仪天下的皇后,但陛下近年來身体不适,你那边一直也沒有传來好消息,现在陛下只跟和妃娘娘生下了太子,你和李淑媛生的都是公主,吟儿啊你究竟明不明白爹的一片苦心” “爹,我怎么会不明白,您是担心如果问題并不出在陛下身上,而是出在我身上,我这个皇后迟早失去地位,您不也就跟着失去地位了吗如今太后要启程去鸣海探望武将军,不是您留在京城进一步把持朝政的大好机会”奉雪吟脸上露出了极其罕见的冷笑,她凝望着父亲的那种眼神,仿佛对着一个陌生人。 “好,就当你所说的都是对的,为父也不再向你辩解什么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爹的决定沒有错,我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出于对这个国家和太后的一片忠义”奉胜昌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女儿的手,转身朝门口走去。 父亲冷漠的话语,听得奉雪吟心如刀割,奉胜昌离去的时候,连锦缎也 忘记了带走,去得太匆匆,也去得心痛,年轻的皇后忍不住掉下泪來,双眼却凝视着同一个方向,好像不会眨动了,或许此刻,她只能向老天祈祷,她的老父亲果真会对得起“忠义将军”的称号,可是强烈的不安感却在心头久久不能挥散,紊乱如麻 前南国瀚澜都城,今日的鸣海郡城中,天寿将军武兆康已经提前得知冷星桓要亲自驾临他府邸的消息,自从将瀚澜收复为大平国土地之后,老人明显发觉自己的身子骨大不如前,如今出行,还得拄上一根拐杖。 或许人一上了九旬之龄,也该感到满足,武兆康如此想着,老武家自当年侍奉巨鹘司徒家以來,便是满门忠烈,他已经多次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心志十分坚韧,然而,他最近却发觉自己即将到达听天命的时刻,不觉感到有些寂寞,倘若在那时候到來之前能见上冷星桓一面,也许就相当于最后的安慰。 ... 第九十五章 王者之道(三) “一袭昏黄。【最新章节阅读.】 染尽西风” 武兆康记得自己投靠梵灵,与邢震洲“立剑结襟”的时候,回望巨鹘都城大墚之际,曾发出感叹,作了这一组俳句,此时人到天年,已近黄昏,是否也能道出这样的句子,当成辞世之作呢天下终于回归太平,但不久后,冷星桓又要前來拜访他,绝不只是探病那样简单,他早早便有所猜测。 次日下午,冷星桓到达鸣海城郡守府,身边并沒有带上庞大的亲兵队伍,只有南雁公主邢定玉、二十几个侍卫和蓝儿在旁,并且,她还穿着简朴的微服,仿佛是武兆康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般,简简单单就在府上住了几天,一面让跟随她从鹤平來的太医为老人诊病开方,甚是热情。 “太后此次亲临寒舍,应该不只是探病吧若有旨意,请您吩咐,只要老臣这口气还沒有落下去,还是能替您完成使命的,您可一定要相信啊”武兆康坐在茶座前面,正对冷星桓说笑,两人还是像二十多年前一样倾心谈话,丝毫沒有觉得拘束。 冷星桓虽然身为大平国太后,但武兆康是她最为敬重的老将,暂时抛开太后的身份,她仍将他当作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并给予礼遇,武兆康府中的下人们见太后如此,皆是感动。 “老将军,其实我想了很久,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对你开这个口,但央改不在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最熟悉水雷的制造,真是惭愧”她说着,将自己前來鸣海的真正目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武兆康。 武兆康听罢,心中一亮,他本以为冷星桓是要发动战争,但听说是要改良水雷來炸毁阻挡住西海的礁石,他不禁再次对她的智慧产生了敬佩,然而,对于她将奉胜昌留在鹤平暂时代为听政和让邢定天去梓京之事,依旧沒有因为对方太后的尊贵身份就对她点头表示赞同。 “那件事连你也觉得是我做错了吗” “太后,请恕臣斗胆,若说您的失策,并不是因为您将陛下送到了梓京,而是在这之后让太尉留在鹤平听政” “这怎么说” “胜昌在臣这里学过几年的武艺,想必您也很清楚,他不但有着一身好本领,也有一副聪明的头脑,并且悟性极高,很快便掌握了我骤雪剑法的要诀,连我都忍不住惊叹,可是老臣认为一个太过聪明的人,一旦爬到了权力的巅峰,往往会迷失自我,就算胜昌是您的义兄,恐怕也难免不走上歧途,您真是不该给他如此大的权力,这搞不好会害了陛下啊” “老将军,请你放心,我承认之前的确是我一意孤行,但自从我坐上海船,决定过來时,就把握住了这件事的分寸,我想你应该也沒有忘记,大平国的江山是当年震洲和我共同打下的,我就算是上了年纪犯糊涂,也不会糊涂到底,而我现在更关注的是怎样和西国打通联系的道路,因此,我必须要你助我一臂之力,我希望我回到鹤平之后,会看到一个更加崭新的国度” 窗外,吹过阵阵海风,窗纸也在呼呼作响,偏厅中却异常安静,站在外面的人,沒有任何人听见冷星桓在里面与老人谈了些什么蓝儿情不自禁握住手中的丝帕,朝着海那边的夕阳深深吸了口气。 “什么你说这是海慧托姜瑾从鸣海送回來的密信” 当身在归冕州梓京托“祭母”之由、实则过着郁闷生活的邢定天从李淑媛手中接到一封揉皱了的书信时,听见她所说的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清晰记得郁隆合战前,姜瑾曾经送给他三个草囊,但小和尚海慧却仍旧沒有任何确切的消息,拆开书信來看,原來大平军当年与瀚澜一战,海慧正好游历到鸣海战场附近,听说了水雷之事,似乎对其产生了浓厚兴趣,最近他又游历到鸣海,正好听说郡守武兆康拖着一副老胳膊老腿,还尽心尽力和冷星桓共同研究水雷,便干脆送了封信给姜瑾,让他转呈陛下。 “陛下,这次臣妾还给你带了一个人來”李淑媛屏退了一群侍卫、宫女,又到门前张望了一阵,掩上行宫的房门,悄悄对邢定天道。 邢定天一时沒能明白她的意思,仔细一看,宫中却还站着一个侍卫,在李淑媛的示意下,那侍卫缓缓抬起头,邢定天不禁惊喜地低呼出声:“姜瑾,原來是你” “小人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姜瑾红着脸,连忙下拜,好像在为自己之前的伪装感到万分惭愧。 “瞧你这模样,都在那里站了那么久,现在來跟朕行大礼,你不觉得这样很滑稽吗” 邢定天上前亲自扶着他的肩膀,让姜瑾平身,看见这张久违的面孔,他如同见到了最亲的人一样兴奋,而且,他甚至有种感觉,姜瑾此次通过李淑媛的帮助,亲自冒险前來见他,必定会给他带來不寻常的重要消息和主意。 “陛下,您方才已经看完海慧的信,一定也明白了太后去到鸣海探望武将军的真正原因吧” “沒错,可是朕还是无法接受母后的做法,即使真有西国的存在,即使她是想打开通往西国的航路,但准备这项浩大的工程,定会劳民伤财,朕不想让百姓们对这个国家感到失望,说大平国邢家变成了让百姓受苦的罪魁祸首”提到母亲,邢定天的意志非常坚决,尤其是面对姜瑾,他希望这个年轻的谋士能帮助他,让他摆脱目前的困境。 “请陛下不要轻易就下出定论,听小人一言好么” 姜瑾恭敬朝他又施了一礼,声音放得更低。 “其实小人前些天已经发现,最近太尉大人的举动有些不大寻常” “太尉果真有异动吗”邢定天蹙起眉头,他如今所想要知道的正是这一类的消息。 姜瑾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太尉大人目前仍然按照太后的旨意,发展手工作坊和农业、商业,还在实行减轻农人们赋税的计划,可他私下里似乎经常在京城中走访众大臣的官邸” ... 第九十六章 九郡乱影.前篇(一) 君王的使命,绝非一日便能领会,不同于得天下者,而是守住江山的人,必定要学会用长久的时日去悟出“责任”二字的深刻含义,在历史涌动的暗流里,我就是如此这般,一直在寻找那个从前始终看不清晰的目标,我亦只能用自己的双手拨开那层云雾,看见黑云背后那一缕明亮的阳光,并紧紧将它握在手心, 自从姜瑾秘密晋见邢定天那日后,奉胜昌在鹤平的一举一动已然变成年轻的皇帝最为关注之事。 不过五日,影破慕容阴云又从姜瑾那里带來信函,邢定天得知奉胜昌正在私自用太尉府的财物犒赏曾经在郁隆合战中立过功劳的武将和他们的家人,不论功劳大小,奉胜昌似乎都表现得异常大方,越是觉得自己的功劳微不足道的人,越是对他感激涕零,有人还干脆说太尉大人是他们的再生父母,愿赴汤蹈火为其效犬马之劳。 邢定天对奉胜昌此举甚是反感,但他同样非常清楚,梓京行宫的周围,也有奉胜昌的眼线,他之前见姜瑾的事沒有被发现,已实属幸运,他很想趁母亲不在京城的时候,自己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可机会迟迟也找不到,纵然姜瑾曾经答应要替他出谋划策,他也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最近两天,他再次接到姜瑾送來的密信,奉胜昌对“功臣”们的犒赏竟还沒停止,势头反而更盛,而这两日仿佛和前几天的情况有些不大相同,邢定天意外地发现,奉胜昌所犒赏的臣子们都是武官,竟然连一个文臣也沒有,不由诧异,他于是再命慕容阴云前去查探,得到的回应是,,六司似乎在私下里被分成了两派,其中国务司、军务司、刑令司已完全在奉胜昌的掌控之下,而财政司、民政司、建业司和礼艺司的四位尚书大臣皆是文官,他们也曾帮助过百姓从蟾州往西南方向转移,但接到太尉要给赏赐的消息,不是婉言谢绝,就是犹豫不决。 “莫非和母后站在一线的大臣,并不全是和太尉同一个鼻孔出气的,这其中究竟还暗藏着什么玄机”邢定天望着火盆里正在被烧成黑灰的书信,手托下巴,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太平的表象,本就不是绝对,如同平静的海面给人安全的感觉,下面却隐藏着漩涡和看不见的乱流,邢定天忽然想起了冷星桓的话,母亲曾告诉他,就是因为乱世在某个时代长期存在过,人们或许已经习惯了将一切事端演变成争斗,只是激烈程度不同罢了。 “母后,您从前常说我不够成熟,可现在,我想我终于找到了自己身为君主所要追求的目标我想改变人们的那种习惯,即使我知道这非常之难,也不会再去后悔” 不知是不是老天看到了他的一片至诚,也发现了这位皇帝在逐渐成长,几日后,宫女从荔园带來好消息,李淑媛有了身孕,本以为自己从此不能再诞生子嗣的邢定天惊喜得几乎掉了眼泪。 然而,自从得知李淑媛又有了身孕之后,邢定天迅速对随侍的宫女和太医下达了缄口令,并暗地里让慕容阴云盯着这几人,消息终究沒有被奉胜昌的耳目所察觉。 邢定天去生母连彬瑶的灵堂上了三炷香,希望母亲在天之灵能保佑李淑媛此次生下儿子,如果愿望能变成现实,那么即使身在鹤平的太子忠严遭遇变故,在梓京还会存在另一线希望。 正当鹤平与梓京两座城中皆是暗流涌动之际,东南的烈洛州却仍如往常一般平静。 归海夕鸥早已习惯了“大平国王妃”的生活,在邢定国的爱护下,近年來都生活得十分幸福,而她也终于完全解除了对大平人的警惕,放心将儿子忠升交给婆母兰格抚养,兰格觉得颇是欣慰,前不久还向苍龙神祈愿,希望儿子和儿媳妇能接续生下更多的后嗣。 邢定国不同于兄长邢定天,他生性豪放,不爱受拘束,生活在烈洛大草原上,他一直都感觉比住在京城要舒适,他与夕鸥如今更像是一对寻常百姓家的夫妇,能不参与国政,过着平静的日子,他更生惬意,不过,这天刚和百姓们一同放牧回來,帐篷中却多了一个陌生的小伙子,正微笑着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了他多时。 “殿下,这小子说他姓姜,是从梓京來的”一个侍卫在旁禀报。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邢定国一听到“梓京”二字,心中不由一怔,忙屏退了帐篷前所有的侍卫,示意來人跟着他走进内帐。 “你说你是从梓京來的,莫非是” “淳王殿下,不瞒您说,是陛下派小人秘密前來雁口的,陛下希望您能帮助他,将大平国政权从太尉大人手中夺回,重新由邢氏掌权听政” 姜瑾此言一出,邢定国 不禁觉得心中的血液像是猛烈翻搅了几下,自从邢定天被送去梓京后,他不是沒有想象过兄长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以为邢定天还要继续忍下去,不料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一日,但是,邢定国自己同样也是从那时开始,决定不再参与任何政事,一來他认为自己不是一个适合从政的亲王,二來,他更沒有能斗得过奉胜昌的把握。 “殿下,您在想什么” “这件事來得太突然,我好像沒有办法立刻接受”邢定国坦然说出他此刻的感受,他也不知为何会对这个从未见过的小伙子如此坦言,但姜瑾清秀的面容和那双机灵的眼睛,仿佛自然而然令他有种值得信任之感,他甚至一眼看去,便觉得对方可能并非寻常之辈,只因邢定天有和父亲邢震洲不少相似之处,他会把这样的平民收为心腹,必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 第九十六章 九郡乱影.前篇(二) “对了,我倒忘记问你了,你叫什么來着” “姜瑾,原名有个天字,因为和陛下的名讳重叠,就把那个字去掉了,小人不是什么人物,只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卖花郎,殿下不必对小人另眼相看” “喔,原來如此啊那么,我不妨就直接问你吧我皇兄究竟想让我怎么帮助他呢你既然是帮皇兄办事的,就应该听他说过,我这个人向來都不喜欢面对那些很复杂、会让人觉得烦恼的事情” “小人当然知晓殿下的性情,不过此次的事,殿下只需充当陛下圣旨的执行者,而不需要过多思考,小人可以向殿下保证,就算被太尉大人察觉到异样,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殿下您也必定能全身而退,甚至从一开始就不会成为太尉大人的目标”姜瑾滴溜溜地转着眼珠,胸有成竹地朝着邢定国点了点头。【无弹窗.】 邢定国见他脸上丝毫沒有露出担忧或是畏惧的神情,和自己对话,还跟平辈聊天一般轻松,根本感觉不到身份地位上的拘束,不由暗自惊叹这个卖花小伙的胆色。 “陛下的意思,不会是想要我出动我麾下直属的烈洛兵马,去跟太尉对抗吧” “殿下您真会说笑,难道殿下觉得自己除了带兵打仗,就沒办法用别的方式为国效力么,陛下想要您帮忙的事,万沒有您想象的那样复杂,只是要您以他给财政司、民政司、建业司和礼艺司的四位尚书大人送出密函,表明您是邢家子孙,您和王妃娘娘、小王爷都会站在陛下这边,那么四位尚书大人自然能明白陛下的用心,即刻做出相应的对策” 邢定国听着他的一席话,心中不自觉对兄长产生了一丝钦佩,的确,他早有和兄长相似的想法,他并不太介意国家由冷星桓在幕后掌权,但对奉胜昌这样的外戚干政之事毫无赞成之意。 “陛下派你秘密前來烈洛见我,恐怕是你自己的意思吧” 他忽然摸摸额头,冲着姜瑾笑了一笑。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给那四位大臣送信,难道你都沒想过,我也是武皇帝的儿子,而且是除了皇兄之外唯一的直系皇子,地位仅次于皇兄,这次若是能把太尉成功地拉下马來,我可能也会在我三哥那里非要分一杯羹呢” 姜瑾同样还以神秘的笑容,朝他微微拱手躬身:“殿下何须在小人面前故意要装作自己是那种心怀不轨之人,既然您现在还会叫陛下一声三哥,那么小人更加相信,您是如今殿下身旁最值得信任的亲人,殿下,小人话已全部替陛下带到,使命已经完成,必须告退了,倘若今后有缘,小人定会再來这美丽的大草原,再敬您一杯甘醇的奶酒” 他转身就要离去,邢定国却忍不住上前叫住了他。 “殿下,莫非还有什么要吩咐小人的” “不,沒什么要事,如果你回去见到陛下,就顺道替我传句话,,国,即天下”邢定国伸手搭上他的左肩,脸上泛起了会心的笑意。 “国,即天下” 当姜瑾透过慕容阴云,将邢定国的话传到梓京时,邢定天站在窗前,遥望着烈洛的方向,感慨万千。 他本不知道如邢定国这样习惯舞枪弄棒之人,也能说出此等罕见的、可以被戏称为“文绉绉”的话语,如果弟弟是当着他的面说出这话,他想自己恐怕要先笑着用手指轻轻戳一下邢定国的脑袋,然而,这话却着实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国”即“天”下,那不正代表着弟弟对他的一片赤诚、发誓永远效忠吗一想到此,邢定天由衷对弟弟无限感激,皇室中的兄弟,能做到团结一致,即使朝廷果真被奉胜昌完全控制,他们最终会失败,或许他也能在苦涩中为这份兄弟之情而露出微笑吧 但是,姜瑾到底要让邢定国如何帮助他,邢定天仍然不得而知,那个“卖花郎”小谋士做事一向神神秘秘,这次连“草囊妙计”也沒有给他留下一个。 “陛下,臣妾从朝神峰上香回來,无意间听见外面的流言,说是鹤平一些小镇上出现了民乱,不知陛下可否知道此事”刚回到行宫中的李淑媛忽然带來惊人的消息。 “民乱吗” 邢定天握紧右手中的两枚铁珠,心中一颤,莫非姜瑾去了鹤平,已经开始在那边行动了。 “具体是什么样的民乱,导致民乱的原因又是什么琢君,你知道多少,快告诉朕” “其实臣妾也是偶然听到坊间的传言,不知是否果真属实那些百姓流传说,爆发民乱的地方,都是鹤平城郊相连处的小镇,据说是太尉准备在那些地方建筑边城、开凿护城河,要地方官征用当地百姓的土地,百姓们不肯搬迁,于是就” “荒唐,太尉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陛下,那件事很严重吗”李淑媛惊问。 邢定天无奈地点了点头:“琢君,你是不知道,住在鹤平城城郊相连处镇上的百姓都是前梵灵著名文士的后代,他们的家族在那些地方居住整整延续了近百年,太尉要他们搬迁,在那里建筑边城,派兵马前去占据,就等于是动摇了他们百年來的根基,况且他们怎么肯就这样抛弃那片情根早已深种的故土” “那照您这样说,民乱还会继续扩大”李淑媛吃惊地凝望着他的眼睛。 邢定天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熏上一炉檀香,小心地放在桌上,他不想让身怀有孕的李淑媛再因为类似之事影响到胎儿,或许,他此刻更应该借着这股风潮采取秘密行动,做一回无情人,而如今奉胜昌在想着什么更是他需要关注的头一件事。 身在鹤平的奉胜昌同样也并非省油的灯,他从接到民乱消息的一开始就不认为这几次民乱是民众自发组织的产物,前几日,他不断接到來报,说是城郊的民乱镇压了一次,别处又出现新的暴乱,顾了这头,那边又死灰复燃,屡禁不止,似乎非得要逼迫他采取最强硬的手段。 ... 第九十六章 九郡乱影.前篇(三) 他一时间感到了愤怒,但冷静下來仔细思考,却发觉这对他來说,或许反而有利,他很快想到背后的策划者可能就是住在梓京行宫的邢定天,邢定天本就是最针对他这个外戚的人,如今挂着“祭拜生母”的名义被暗里贬到归冕州,变成毫无实权的“挂牌皇帝”,以小伙子血气方刚的个性,断不会就此甘心,他倒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最好到达难以收拾的地步,等冷星桓回到京城之前,他便能借着太后的旗号名正言顺为他的义妹争取到更高的地位,自然有他更大的好处。给力文学网 “石栋,怎么坐在那里那么久了,一句话都不说,是在等我下令吗”奉胜昌望着坐在自己下首的副将,露出狡黠的笑容。 石栋有些惭愧地垂下头,半晌才道:“大人,请恕下官多句嘴,不知可否” “你跟我多少年了,还这样拘谨,要说就说吧把话憋在心里,在我看來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奉胜昌扬起嘴角,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 “大人,如果那些民乱真是陛下在背后指使,难道您真打算和陛下作对吗”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担心我跟陛下作对,会危及自身,这个你大可不必操心” “大人啊” “石栋,你知道太后临走前,给了我多大的信任吗她当着众多大臣的面站在我这边说话,逼走陛下,根本沒给陛下留一点面子,她对陛下是多么失望,你当时沒有在场,自然不清楚,可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心里的痛苦,太后更需要的人是能替她做事、为她赴汤蹈火的臣子,而不是处处和她作对的儿子,你明白么,而且说实话,陛下又算是太后的什么儿子呢他的生母是过世的懿太妃娘娘,他和太后毫无血亲关系,即使曾经他们母子有过再好的感情,也难持之以恒,如今陛下被送到梓京,就是最好的例子”奉胜昌歪着头,以手托腮,视线转向窗外,仿佛在遥望远隔重洋的冷星桓,一时竟陷入了某种怪异的思绪。 石栋坐在那里,暗暗叹了口气,他发觉自己根本无法进入奉胜昌的世界,不仅是他,连竹姬也仿佛对丈夫的思想和行动越來越难以理解,他轻声对奉胜昌说了声告退,转身走出偏厅,迎面却见竹姬正端着茶盘站在门前,连忙行礼。 “石栋,大人他怎么了刚才你告退的时候,他好像沒听见” “夫人,请您劝劝大人吧下官实在猜不透他最近究竟在想什么只怕”石栋言语恳切,似乎在央求竹姬。 “行了,你先下去,这里交给我”竹姬遣退了他,一手托盘,一手提着裙摆,走到丈夫跟前。 “阿竹,是你啊來了多久了”奉胜昌过了许久才发现妻子坐在他的身边。 竹姬摇头叹了口气:“我给你端來的茶都快凉了,你居然到现在才发觉我來了这里,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对梓京出兵” “你说什么”奉胜昌听到妻子这话,惊得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两下。 “被我猜中了” 竹姬睁大眼睛,看见丈夫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胜昌,你到底是想为了帮助太后全面掌控整个国家,甚至不惜改朝换代才这样做,还是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 “阿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所做的这些,难道就不是为了我们奉家和吟儿着想吗吟儿虽然贵为皇后,却沒能为陛下生下一位皇子,长此下去,就算是太后庇护我们奉家,要找到明确的理由也会越來越难” “所以,你就要先找到合适的理由对付陛下,你的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等太后回來,请求她让你再做一次太子太傅” “你到底是怎么搞的” 奉胜昌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妻子之口。 “阿竹,你变了,从前你的野心远大于我,即使嫁为了我的妻子,你也一心都想着要为我们家族争取尽可能多的权力,可是现在,你竟然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还用这种口气劝我放手,你这样做我是否可以大胆猜测为,你是还在生我经常去宣泽宫的气,故意不让我和太后站在同一阵线”奉胜昌站起身,眉头深锁,在眉心打上了三道褶皱。 竹姬看着他扭曲的面庞,一时愣在了那里,半晌,她才微微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她不知道该继续对丈夫说什么的确,她觉得自己沒有资格训斥丈夫,从前争强好胜的那个人,并不是奉胜昌,而是她,她甚至说过丈夫对冷星桓的忠诚是“愚忠”的气话,可是奉胜昌此次要直接和邢定天作对,她心里感到极度不安,她发现自己所珍惜的并 不是只有所谓权力,丈夫倘若遭遇意外,恐怕会让她肝肠寸断。 “阿竹,你哭了”奉胜昌捧起妻子的脸,只感觉到她的脸仿佛都在颤抖,眼中含着泪水,却在强忍着咽进肚里,自己所做的事,果真那样严重,使得一向坚强的她都如此了吗 “不,我哭不出來胜昌,我突然想回去辽渊住一段日子,我想我们夫妻二人还是需要各自冷静一下,你要做自己的事,我也不会再拦你,保重” 竹姬说罢,转头奔出了偏厅,只留下奉胜昌眼巴巴地望着门外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是该落泪还是该叹息。 “大人,夫人她”石栋从外闯了进來,却见奉胜昌垂着头,也不知究竟有沒有听到他的话,不由担心。 “石栋,听着,替我传令下去,我要出动军队,对梓京进行封锁,至于城郊的民乱,给我一律用武力镇压,直到他们屈服为止”奉胜昌抬头的瞬间,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此刻,他已经沒有了选择:“回头”二字,在他脑中将不复存在,白色的战火,一触即发。 ... 第九十七章 九郡乱影.后篇(一) 权力,是一个无形的恶魔,一旦陷入它的魔咒,要逃离出局,绝非易事,越是聪明的人,往往越难摆脱那条束缚的绳索,只因它已经在很早以前,便狠狠勒紧了人的脖子,而有幸挣脱,也变成了遍体鳞伤,即使花上一生的时间,恐怕都无法抹去心里那片阴暗,只是那片阴暗,已不再是对权力的迷惑,是如纷纷黄叶般散落一地的悔恨, 梓京城被奉胜昌全面封锁,是在他下令后的第三天。 鹤平皇宫中,奉雪吟假装若无其事,最近时常去万福宫和崔北屏下棋、品茗,她知道自己此刻什么都做不了,同样也不能做,与其去为父亲和邢定天添乱子,倒不如静静地呆在皇宫中,默默为他们祈祷。 自从嫁进皇宫成为皇后那天起,她就已经准备好接受一切命运的安排,邢定天是她心爱的男子,但亦是一国之君,或许邢定天最担心的就是她卷入争斗,所以避开它,在他看來一样是良策,他们二人都非常清楚。 邢定天绝不是那种可以心甘情愿屈服于外戚权力的人,奉雪吟从小就了解他的性情。虽然那时候的他很孩子气,看起來很像寻常百姓家的小淘气鬼,但她仍旧愿意长大之后将终身托付给他。 奉雪吟做皇后,只是因为那一种特殊的感情,但邢定天恐怕不会为了感情而放过奉胜昌,这也是身为妻子的她最不愿去想象的一点,邢定天的性格中有一半很像他的生母连彬瑶,但他的父亲毕竟是平武帝邢震洲,而且更是经过了冷星桓的一手,倘若冷星桓有一天百年归老,他不可能做不了一位明君,起码,她是这样认为的,也许,这同样是奉胜昌最担心的事,才会提前对年轻的皇帝动手,并且渴望在年老时还能成为太子忠严的太傅。 然而,她并不知道邢定天究竟会怎样和奉胜昌战斗,如果一切都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那就是最能让她安心的,她甚至想到,若是可以,邢定天大可暂时向奉胜昌选择“妥协”,不再策划民乱,尽管这种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陛下,慕容阴云回來了” 邢定天正在案桌上练习书法,忽听从门外传來老管事吉兴低低的声音,一个黑影突然从老管事背后闪过,到了他的座下,吉兴会意地离开,掩上了花厅的门。 “阴云,怎么样了,太尉的人马果真将整座梓京城都封锁得水泄不通了吗” “回禀陛下,的确如此,依小人看,恐怕只有高段影破才能有机会出入这座城”慕容阴云的神情中带着一丝苦恼。 “是吗那么姜瑾那边可有回应”邢定天并沒有因为对方的表情便乱了方寸,反而表现得异常平静。 “沒有明确回应,小人前天才见过姜瑾,他只说了一句话,,最近两日,必有好戏” “他这样说的么”邢定天半闭着眼睛摸了摸下巴,仿佛在沉思,迟迟沒有下令,更连回话都沒有,令慕容阴云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您不需要小人传话给他”慕容阴云试探着追问道。 邢定天忽然扬起嘴角,露出一缕神秘的笑容,香炉中檀香冒出的白气,仿佛也在随着那个笑容变幻,如同罩上了一层更诡异的迷雾。 正在此刻,慕容阴云听见吉兴在外敲门,打开一看,老管事正领着李淑媛进來,李淑媛交给邢定天一封书信,便微笑着去了后堂。 “陛下,这封信是” “是姜瑾送來的,唔,这信沒有经过你來送,朕对你可有点惭愧啊” 邢定天一边同他打趣儿,一边拆开书信,看到里面的内容,脸上的笑容更加清晰。 “阴云,你的任务结束了,因为朕已经赢了” “小人不是太明白陛下的圣意” “姜瑾在信上说,太尉封锁梓京的消息被泄露,财政司、民政司、建业司和礼艺司的四个尚书大臣对此感到极度愤怒,如今大平国烈洛、银桂、辽渊三州九郡郡守和各县县令都遭到了他们的责问,九郡还都出现了爆发民乱的趋势,打着还天下于邢家的旗号游行” “什么九郡同乱” “看來定国这次可是帮了朕的大忙啊”邢定天端起桌台上的茶碗,呷了一口清茶,在白纸上挥笔写下“飞”字的最后一笔,悬针一竖,宛如剑尖般锋利。 近日來,奉胜昌总是难以入眠,或许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果真低估了邢定天的能耐,甚至邢定天的智慧已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派出诸多眼线,竟不知那位年轻 的皇帝居然还有那样大的号召力,凭借四司尚书之力,要和他进行“内战”。 邢定天不是一向都重感情吗难道他策谋借弟弟邢定国之手引发九郡民乱,想要“清君侧”,就不顾还在皇宫中的太子忠严了吗奉胜昌本以为可以出下策,直接拿忠严的安危威胁他,谁知民乱越來越多,每次的规模也越來越大,即使出动武力,也即将到达无法收拾的极限。 最近,他时常在睡眠中冒冷汗,仿佛恶梦一直在身边缠绕,他会梦到浑身是血的邢震洲向他挥起宝剑,他壮着胆子对自己说:“先皇陛下,别怪胜昌无情,我只是不想让星桓为了扎稳你们邢家的江山,鞠躬尽瘁到死,还得不到天下所有人的认同,所以,请原谅我的自私,为了星桓,我只能让这天下再改姓” 他庆幸这些天自己暂时离开了鹤平的太尉府,枕边沒有竹姬的身影,他却做过一个更加难以启齿的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年轻时,少女时代的冷星桓也出现在那个梦里,她甜甜地叫着“奉大哥”,投入他的怀抱,他吻住她,和她激情**从梦中醒來,他不禁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他全然不敢相信,他内心深处竟会埋藏着如此不堪的遐想。 ... 第九十七章 九郡乱影.后篇(二) 不过,的确只有在梦里,他才有机会去真正贴近那个头一次令他动心的女子,在鹤平的竹姬不知道,他在这段日子里,曾经在外面叫过一个艺伎侍寝,而仅仅是一次发泄,奉胜昌已经感到莫名的痛苦,却又偏偏沉溺在那种带着痛苦的快感中,那个头一次卖身的、会跳驱煞舞的辽渊艺伎,只不过做了他心底黑暗心魔的一份祭品。 “來人,外面有人在吗快來人”半夜里,奉胜昌疯狂地叫喊起來。 “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放话,马上给我放话出去,梓京方面要是再继续煽动民乱,别怪我对太子不客气” “大人,这这不大好吧太后还沒回來,陛下他” “要陛下收回成命,也是太后希望的,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要是不想被太后砍头,就立刻按我的命令行事,听懂了吗” “可是万一陛下拒绝,又该如何呢” “要是拒绝,我就亲自率军进攻梓京行宫”奉胜昌猛力拍着旁边的桌台,桌上的酒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次日清晨,奉胜昌封锁梓京的军中传來回报,邢定天对九郡之乱一事根本不表示明确态度,还揪出太尉府安排在他身旁的眼线侍卫,绑在一匹马上,让对方的士兵将他带到他的主子面前。 “怎么,陛下不肯回应”奉胜昌圆瞪双眼,几乎要喷出火來。 那侍卫被放下马背,一脸痛苦地拜伏在他面前,哭丧着道:“陛下要小人带话给大人您,说九郡之乱根本不是谁所策划,而是因为有人要激起民愤,才会变成如今这等模样大人,小的们办事不力,请您惩罚小的们吧” “有人要激起民愤,陛下这话,不就是在说我么,既然他不肯妥协,那我只好一不做、二不休了”奉胜昌狠狠捏紧马鞭,举在半空之中。 “不要啊大人,这样做很危险的” 众将士都觉得奉胜昌此举过激,连声求他三思,可奉胜昌不但毫无半点顾忌,反而下达了更加残酷的命令。 “你们全都给我听好,我将亲自率军攻城,继续放话给城中的人,说是太子殿下就在我的军中,梓京城方面要是在攻城战中突然改变想法,还來得及,最好守城的人尽快出來接驾,让殿下快些进城与陛下见面,至于阻拦者,以离间罪名处置,杀无赦” 离间,真是这世界上最虚伪的罪名,奉胜昌催动战马的那一刻,不觉在心里为自己方才说出的话暗自傻笑,可是此刻的他又怎么能将说出的话就这样收回呢他不甘心,他根本不会甘心就这样被邢定天的不屈不挠击败,他要输的那个人一定是对方,一定要那样,才是这场赌局最圆满的结果。 密密麻麻的黑点,在梓京城下逐渐集结,远远望去,仿佛一片片巨大的乌云,正等待着一场狂烈的暴风雨來临。 “逆臣奉胜昌,太后懿旨在此,迅速下马就擒” 奉胜昌的大军,还未來得及行动,却听见背后远远传來一声洪钟般的呼喊,众人惊讶地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灰白色衣衫、身材高大的小和尚,一手持碗口粗的禅杖,一手挥舞着一张镶着金边的红绢,正纵马朝这边飞驰而來。 “怎么全都愣着,还不准备攻下梓京城”奉胜昌只道又是邢定天的计策,根本不理会那个小和尚,但此刻竟无一人听他的号令,一个个原地站着动也不动,视线全都集中在那小和尚的身上。 石栋见奉胜昌怒发冲冠,忙策马上前,低声道:“大人,您听那小和尚口口声声说是送來太后的懿旨,他们怎么敢动” 奉胜昌气愤地呸了一声:“连你也相信那种鬼把戏,太后如今还身在鸣海郡,还有十数天才会回京,再说,太后就算要让人传旨,又怎么会不派侍卫,而是派一个小和尚” “不是啊大人,您仔细看看那小和尚手里拿的东西,背面是烈火飞星的标志,镶金边的,真是太后的旨意” “什么”奉胜昌顺着石栋所指的方向望去,小和尚已离他们越來越近,他不但看见了圣旨背后的标志,还望见小和尚身后跟着大批人马,为首一员大将,手擎镔铁长枪,在太阳下映出刺目的光芒,那不是淳王邢定国又是谁。 邢定国手中长枪朝天一指,一声大喝,士兵们几乎是同一时刻扬起了烈火飞星战旗,鼓声隆隆,犹如雷鸣,自四面八方破空而动。 “大人,不对劲,我军好像好像是被淳王殿下的兵马包围了” &nbs p;石栋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奉胜昌本來还想无视这难以置信的一幕幕,沒想到梓京城周围的擂鼓声越來越响,更多的黑点朝他们围在城下的军队迅速移动,到底是谁调动了如此之多的兵力,他的心开始惊慌起來,在大平国境内,所有的大臣中,只有他才足以调动这样庞大的兵力,不会是难道邢定天手中还握着连他都不知道的最后王牌。 “太尉大人,陛下要小僧前來送信,请不要如此剑拔弩张,否则吃亏的只会是尔等”小和尚到得奉胜昌跟前,横杖勒马。 奉胜昌一听到“陛下”二字,猛然瞪圆双眼,原來那道旨意,还是邢定天捣腾出來的吗他勃然大怒,沒等小和尚继续说下去,突然抽出镔铁双鞭,策马便朝小和尚当头打了过去。 小和尚沒料到奉胜昌竟会如此急躁愤怒,一个“镫里藏身”,奉胜昌的双鞭从他头顶不到一尺的地方横扫而过,惊险至极,待到对方再次來袭,他顺手举起禅杖,往上奋力一磕,奉胜昌虎口一痛,竟将双手缩回,这小和尚竟身怀绝技,怪力惊人。 ... 第九十七章 九郡乱影.后篇(三) 是自己久未亲自上战场跟人交手,已经因为年纪老迈而力不从心了吗奉胜昌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然而,小和尚却纵马上前,双手合十道:“太尉大人,您绝不是小僧的对手,请不要令小僧为难,伤及无辜,再者,请恕小僧多嘴,为何所有的事端就必须要用武力來解决呢小僧虽然不才,却也知干戈玉帛之理,请您看完这封书信再决定该当如何吧” 石栋只怕奉胜昌越來越生气,因为不服老的关系,还要拼命和这小和尚较量一番,连忙接过小和尚手里的信,几乎是塞到了主子手中。【无弹窗.】 “定天,你定要记住,大妃曾在乱军之中血战霜华军,拼死救出你的性命,以血作乳为你续命,此乃亲母也难做到之事因此,你一生都应将大妃当作自己的亲母,极尽孝道,以邢震洲与冷星桓嫡长子之身份,永远守护母亲” 奉胜昌默念着书信,拿着信纸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脸上仿佛瞬间失去了血色,竟呆在了那里,半晌,他才抬头望着小和尚的脸。 “你你这小和尚到底是谁” “小僧法名海慧,來自巨鹘州的大墚城郊,师从觉先禅师,是其关门弟子” “觉先禅师,不是央改的师父、太后的师叔,你这小和尚竟是太后的同辈” “事实的确如此,小僧幼时便听恩师教导,恩师坐化之前吩咐过小僧,若无法了却尘缘,就去投靠邢家王室,哪怕无所回报,亦是为国尽忠” “所以,你选择了投靠陛下” “您看过书信,莫非还不明白,太后如今虽持有覆雷剑,陛下也不在京城,但血浓于水的道理,您不可能不会了解,陛下曾对小僧说过,说您看过这封书信后,便能回忆起那段往事,此书信的内容,乃是摘自当年武皇帝的亲笔密旨,太后与陛下虽无生身之缘,却同样有过血的融合,您若是想要反出邢家,那并非帮助太后,而是更伤她的心啊大人,放弃您的野心,跟淳王殿下走吧陛下为人宽宏大量,必定能饶恕您的罪过” 海慧苦口婆心的劝慰,令奉胜昌心里七上八下,说不清此时究竟变成了怎样一种古怪的滋味,他果真被邢定天打败了吗邢定天手中必定还握有这封书信完整的底样,那就是一件足以让他的命运在顷刻之间改变的神兵利器,他不甘心,他不想推翻自己之前的想法,他仍然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冷星桓,哪怕是挂着“替太后除掉邢定天这块绊脚石”的名义,他也不想回过头來承认自己的错误,可是他的确已经失败了,还沒有镇压住九郡的动乱,就在野心达到最高点时重重地从天空摔落下來,摔得体无完肤。 “大人大人” 石栋见他的脸色不大对劲,下马扑上前去,奉胜昌的身子软软垂下,正倚在他的身上,他的呼吸像是戛然停止,吓坏了跟随在身旁的将士,直到石栋伸手探过他的鼻息,大家才稍微松了口气,而奉胜昌的嘴角渗出缕缕血丝,头盔掉落在地,原本花白的头发,竟在瞬间几乎全变成了枯槁的黄白色 当奉胜昌从昏迷中醒來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晚上,冥冥之中,他发觉自己像是躺在鹤平城太尉府的床上,眼前还亮着昏黄的灯光,隐隐约约可见一张似是陌生却又仿佛熟悉的脸。 “星桓是你吗我,我是不是看错了”他惊异地伸出手去,但什么也沒有触碰到,那个人影离他起码有两尺的距离,他如今使出浑身之力,也难触碰到她的指尖,不过,他这次确实看清了那个容颜,那的确是冷星桓,,提前从鸣海归來的冷星桓。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明明身在鸣海,为何现在会來了太尉府吧” 冷星桓幽幽地叹息着,神色凝重,泛着淡淡的苦笑。 “知道你如今是什么样的处境吗这座太尉府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外面守着的都是官兵,他们正在等我下旨,安排你的去处,所以,等你的身子好些了,我会再叫他们进來,在那之前,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星桓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陛下,还是会会站在他那边,难道你是故意要我犯错,像当初对待厉九霄那样,把我这个所谓的元老、功臣利用到不再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一脚踢开,你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奉胜昌眼角含泪,苍白的嘴唇不停颤抖。 “你错了,我从來沒有不喜欢定天,相反,我正是因为对那孩子太过疼爱,才会一直那样对他,纵然我把他暂时调离京城,也是想要他发愤图强,早日成为明君,再还政于他,我以为除了震洲,这世上还有一个了解我心中真正想法的人,那就是你,可惜,我连这一点也看错了” 冷星桓掏出手帕,转头擦去还沒掉落的泪水。 “你不要去怀疑是谁故意向我通风报信,自从郁隆合战后,我就已经感觉到你所谓的那份忠心开始有些扭曲,只是我仍然不愿相信罢了,九郡之乱为何会发生,你以为全是定天在背后筹谋吗不,是武老将军早就看出了你的野心,正逢定天手下的谋士姜瑾托那个叫海慧的小和尚送來密信,我才借定天、定国兄弟之手,制造了那些民乱” “星桓,你” “如果是从前,我一定会对你说,请你原谅我这个妹子,可是这一次,我却说不出那样的话,你用我來遮盖了你深藏的野心,奉大哥,你说,我又怎么能再找借口洗清你所犯下的大罪” 奉胜昌沉默了,他望着冷星桓脸上的泪痕,只觉得心瞬间变成了碎片,此刻,他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向她忏悔吗或是以后将功补过,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到现实,以后吗不会再有以后了,她脸上写着的,就是这句难以说明的话。 ... 第九十八章 天堑通途(一) 是乱世留下的后遗症,还是自这个国家存在以來便留下了最严重的弊端,让太平时代的人们还在为宿命而醉生梦死,我所憧憬的盛世,是国之强盛,民之进步,命运由人,绝不由天,我坚信,人之所以能在世间生存,正是因为每个人的身心之中,都蕴藏着不可估计的神秘力量,无尽无穷, 奉胜昌的罪状被宣判,是半个月后的事,在冷星桓与重返京城的邢定天的几番周旋下,邢定天终于答应母亲,保住了奉胜昌的性命,削去他的太尉之职,贬为庶民,并将他流放到青淀州以西的通辙县,夫人竹姬为照顾丈夫的生活起居,也一同前往流放地,奉雪吟本想与父母同行,但因她生下了乐宜公主的关系,冷星桓和邢定天都决定让她留在宫中,只是废去了皇后之位,改称安妃。【无弹窗.】 因为父亲犯下大罪,奉雪吟伤心欲绝后,再不想理会世事,她获得冷星桓的许可,同女儿一起住进万福宫,正逢端贤太后齐淮礼重病薨逝,她便在青灯古佛前陪伴孝仁皇后崔北屏为逝者祈福,但邢定天仍旧将她当成自己的正宫皇后,即使现在她已是嫔妃身份,他也一直未立新皇后,只是将二度怀孕的李淑媛封为了淑妃,次年,淑妃如愿生下皇子,邢定天为孩子取名“忠煦”,封为庆王。 奉胜昌被发配后,冷星桓在一次朝议会上当着满朝文武之面,将覆雷剑亲手交还给了邢定天,让儿子再次接受众臣隆重的朝拜。 邢定天才明白母亲为了自己煞费苦心,或许正如冷星桓所说,如今的他已有了做一个明君的资格,才将宝剑还给了他,然而,此时的他在朝堂上面对母亲时,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始终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一切都來得太容易了些,以他对母亲的了解,他料想十之还有下文,只是他不愿再等,决定去宣泽宫找冷星桓当面把话说个清楚。 当年轻的皇帝去到已许久未至的宣泽宫时,蓝儿悄悄禀报说,太后正在武皇帝的灵堂里上香,她最近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大稳定,经常出现神情恍惚的状况,每天都去灵堂,一去就是大半日才会出來,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邢定天不禁疑惑,在他眼中,冷星桓总是一个非常要强、浑身上下都充满魄力的女人,他很难想象她会像现在这样,莫非是因为奉胜昌的事给了她太大的打击,也许亲自下旨将自己的义兄发配到通辙那样荒僻的地方,她亦是痛苦煎熬了许久,才狠下了这条心,他如此思考着。 “是三郎吗” 邢定天刚刚走到灵堂门前,沒见母亲转身,却听见了冷星桓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母亲究竟怎么了为何又开始叫他“三郎”了呢 将最后一炷香插在香炉中后,冷星桓微微转过身,挥手示意他进去,邢定天应声走到父亲灵位前,朝着灵牌拜了三拜。 “为娘知道你來这儿的目的,你一定是想问我,为何那样容易就把覆雷剑还给了你,是否这只是个幌子,其实我心里还瞒着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吧”她望着他,嘴角挂着一丝近乎无奈的苦涩笑容。 “母后,孩儿是” “你这孩子,以为你那点心思瞒得过娘吗你出生的时候,第一个抱你的人是我,把你抚养长大的人也是我,你又何必到了现在还跟娘这般见外” 冷星桓携起儿子的手,缓缓从灵堂走到御花园里,园中的红梅树上已长出了绿叶,隐隐可见几点最后的残红,一阵风吹过,邢定天忽然看见母亲眼中闪烁着泪光,但再转眼看时,她的神情又似立刻恢复了平静。 “定天,你看见那些红梅了吗这种树木真的很奇怪,它在寒冬里盛放,花落时才会长出枝叶,等到春天來临,它就隐藏在那些绿色中,让人很快就会忘记它的名字,你爹生前很喜欢红梅,他常常对我说,说我就像那种花一样,花开时是个巾帼英雄,花落时笑得更灿烂,旁人见了却会心痛,其实现在想來,你爹当年或许全都说错了吧我不是红梅,可能反而是那种长着锐刺的野蔷薇。虽然能为大地点缀上一点亮色,却又一直沒停止过伤害身边的人” “孩儿不明白您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我承认,您的那些做法,也许的确有不少让人难以接受,但您明明有那样的能耐,甚至是我远远所不能及的,您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处置您的义兄,您是一个恩怨分明、铁面无私的人,的确,我也曾经对您有所怀疑,可自从太尉的事过后,我知道那些其实都是我对您的误解”邢定天咬住嘴唇,欲言又止。 冷星桓回过头,站在红梅树下轻轻叹了口气:“可是你还是沒有放下对我的最后一丝怀疑,不是吗” “母后” “或许你说得沒错,我虽然将覆雷剑交还给了你,朝政也正式交到了你手中,但我仍有一件心事未了,所以,我还需要自己作主去做件大事,我想把那件事在我有生之年完成,恐怕才能安心地闭上眼睛” “莫非您所说的那件事,就是您和武将军商量后的”邢定天猛然惊觉。 “是的,武老将军已经研制出水雷的改良方案,因此我要下旨大平国八州扩建、大建军用作坊,制造尽可能多的新水雷,等到适当的时机,我将亲自率领精锐海军和工匠前去西海,沿路炸毁阻拦航路暗礁,打开通往西面的航路,看看那西国是否果真存在于世上”一说起这个宏图大志,冷星桓的眼神很快变得神采奕奕。 ... 第九十八章 天堑通途(二) 邢定天终于明白,长久以來,都是这个理念在支撑着母亲,可是这是何等浩大的工程,需要花费太多人力物力,且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之事,冷星桓如今已年过五旬,她又能保证自己会在哪一年实现这个愿望,而大平国的国力,又要为这件事耗费到何时,国家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他实在不敢继续想象下去,然母亲凝望着他的眼神,却偏偏像一个即将归尘的灵魂在寻找最后的安慰,他的心不觉软了下去,冷星桓露出微笑的瞬间,他感到心又莫名其妙地揪痛起來。 但冷星桓却知道,令邢定天真正感到苦恼的并不是她那个长远的“天堑通途”计划,而是别的东西,他很想问母亲,她的回忆里是否还闪动着刀光剑影、烽火硝烟,如果真有国度存在于西海彼岸,大平国是否会再次拿起刀枪,向那里发动攻击,将那块崭新的土地也收入囊中,不过,这句话他问不出口,他很难相信一个女人到了晚年,心中还会憧憬着战争。 冷星桓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眉梢忽而扬起,又倚在红梅树前闭上了双眼,她不是神明,她也是个人,,一个实实在在的女人,纵然诚武太后之名足以令那些所谓的恶势力闻风丧胆,令众多的国人所爱戴称颂,但她终究也成不了神,再者,她战胜过疾病和太多比疾病更难缠的魔障,心志只会越发坚韧,她不会就那样离开人世,她会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下去,甚至可能活得比死孙后代更加长久,不管将來发生什么事,她沒有逃避的可能,必须直面一切,哪怕是违抗神明之意。 诚武六年春,诚武太后的“天堑通途”决策得到皇帝邢定天的支持,正式施行,而与此同时,鸣海却传來讣告,天寿将军武兆康病逝,终年九十七岁。 “忠严,这个国字底下一横一定要封口,你瞧,这样才像个完整的字,不是吗” 宣泽宫的花厅里,冷星桓扶着太子忠严握笔的小手,在洁白的宣纸上轻轻划上一横。 小忠严天真地抬起头,望着她微笑的脸庞,不解地用左手摸摸下巴:“皇奶奶,为什么这个字一定要这样写呢” 冷星桓伸手挠了挠孩子的小发髻,指着宣纸上的“国”字,笑道:“你看这个字,外面是个口,里面包着个玉,孩子,知道国代表着什么吗只有把外面的城筑牢,里面的珍宝才不会受到侵犯,这才是一个国家,懂么” “那城是石头堆起來的那种墙吗还有珍宝,是不是宫里那些黄的、白的、会发光的东西” “你呀,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奶奶只能说你刚才说对了一半” “那皇奶奶说的那些是什么”忠严摇晃着小脑袋,仿佛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冷星桓知道这孩子天生聪颖,他两岁时,她教他认字,孩子才三岁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求知欲,每次看到这孩子,她都会不由自主想起邢定天小时候的模样,而邢震洲童年时,是否也和小忠严一样呢正想着,孩子扯起了她的裙角,她终于挡不住小毛头的好奇心,重新在纸上写下一个草体的“国”字。 “皇奶奶写的不是国字,跟我的不一样嘛” “傻孩子,奶奶写的也是国字,但这个国字不像你写的那样硬罢了,可是奶奶为什么要这样写它呢因为外面的城墙不是每一处都有着相同的厚度,里面的珍宝也不是玉,而是或者的或,代表着选择,皇帝不会在我们的国家外面筑上铁一般的城墙,人心才是一个国家最坚固的城墙;我们也不会把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紧紧握在自己手里,要学会用它们照亮人心,才是无价之宝啊不过这些事呢就要等你父皇和将來的你去完成了,奶奶已经老了,身子骨沒年轻时那个劲啰” 冷星桓一面说着,一面让蓝儿拿來点心,自己想去宫中取剑,好稍候教导忠严武艺。 谁知她刚刚走进宫门,就听见一个小宫女惊叫起來:“太子殿下,您怎么了蓝淑仪,不好了” 蓝儿在外听到惊呼声,就势将食盒往地上一放,飞奔进御花园,却见冷星桓抱着忠严,面色凝重,孩子脸上、手上竟长满了红疹,一群宫女打水的打水,请太医的请太医,霎时间乱作一团 当邢定天來到宣泽宫时,太医正从里面出來,说忠严出的是麻疹,但和寻常小孩所出的麻疹不大相同,竟是他们都未见过的病例,只怕难以治愈,邢定天只怕忠严的病会传染,忙进去要拉母亲出來,冷星桓却根本不听他的劝告,一定要守在忠严身旁,连同样担心儿子安危的和妃也劝不动她,邢定天想起自己当年被兄长邢定邦的贵妃齐信芳下毒。虽然半睡半醒,却知道母亲也像对待忠严一样对待当时几乎丢掉性命的他,不禁痛心疾首。 &n bsp;可是无论太医如何医治,无论宫中上下如何祈祷,噩耗仍然在七天后从宣泽宫传來,太子忠严薨去,和妃因伤心过度而晕厥,偏偏与此同时,南海边境的琰州城外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发生罕见的海啸,邢定天來不及为爱子举行葬礼,已亲自率军奔赴南海边关,发放米粮和财物赈济灾民,忙得不可开交。 “太后,蓝淑仪回來了” 听见外面宫女的禀报,斜倚在躺椅上假寐的冷星桓微微睁开眼睛,见蓝儿从外进來,掩上宫门,行礼的时候,脸色似乎有些阴晦。 “怎么了蓝儿,你的脸色很不好,不是定天在边关出事了吧”她本能地感觉到有事发生。 “不,陛下他平安无事,只是”蓝儿的面色越发苍白,说话吞吞吐吐。 “难道还出了别的事” ... 第九十八章 天堑通途(三) “太后,蓝儿不敢隐瞒,就跟您都说了吧自从太子殿下驾薨之后,不知为何,全国的州郡甚至是县镇上都出现了不少打着先知名号的术士,专为人们卜卦,可他们都说,太子殿下驾薨和海啸灾害,都是因为太后天堑通途的旨意违背了天命,因此遭到神明降罪,长此以往,恐怕国将不国”蓝儿说完话,连忙跪倒在地,她只求冷星桓就当她多嘴,不要出现太过激烈的反应。 “是吗于是那些人就都把罪过加在了我的身上,我看从这些日子起,只怕赤星乱国的古老传说又要激起惊涛骇浪了吧” 冷星桓并沒有激动,只是脸上泛起无奈的苦笑,打从她懂事开始,她就沒有相信过天意、神明,她甚至从那时起就觉得,这世上根本沒有什么神的存在,然而,前霓月公国建国百年,举国上下,从君主到官僚再到百姓,无一不信奉霓月大神,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神明,认为神才是天下归心的基础,她时常对他们发出哂笑,其实,她并不觉得人的信仰有何错误,但一味的迷信,却危险之极,倘若有些人一定要用这种东西作为借口來动摇邢家王室的根基,她绝对不能容忍。 她始终坚信着:“天堑通途”的计划是一种和西海之间的正常外交,如果西国真的存在于那个地方,她并不会盲目对其发动战争,而是想使用先礼后兵的方式,可惜这一点,或许连邢定天也不能立刻理解,可是她却绝不能因为出现这些令人心痛的天灾**就终止自己施展宏图,若能打通和西海之间的航路,那么将來的大平国将会越发强盛,真正的盛世才能到來。 “蓝儿,给我准备笔墨,我要下密旨,给大平国八州的州官及郡守”沉默了良久,她终于抬头下达了命令。 蓝儿惊讶地看着太后的表情,竟是异常的波澜不惊,但她的心却越跳越快,服侍冷星桓多年的直觉告诉她,每当遇到意外之事,太后越是显得平静,其实越是可怕。 “您真要下旨,您不是说除了天堑通途的事,别的都让陛下处理么,那些术士” “那些术士就是阻碍天堑通途之人,所以在这个计划变成现实前,他们一个也不能活” 冷星桓半闭着双眼,抓起桌台上的一串瓷珠,紧紧握在手里,蓝儿只听见沙沙声响,抬头一看,瓷珠竟已被捏成粉末,洒落了一地,顿时胆战心惊。 “那些家伙既然要把我逼到绝境,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这样正好,我冷星桓就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所信奉的那些所谓的神全是虚无,人才是天地的主宰” 來自京城鹤平的密旨,很快下达到各个州郡,地方官员们接到旨意,都是一阵震惊,他们虽然知道如今的政权已是由皇帝邢定天掌握,但对于诚武太后,他们仍然忌惮三分,于是遵从旨意,开始了对城中江湖术士的大肆搜捕,当这个消息传到还在琰州赈灾的邢定天耳中时,有如晴天霹雳,偏偏此时的他却无法立刻赶回鹤平。 “刑令尚书的奏折已经呈上來了吗”冷星桓坐在偏殿的右座上,见承旨双手捧着一封奏折低头走來,猜到里面定是她所需要的内容。 承旨应了一声,将奏折呈给她,一边会意地站到一旁等待。 “一共抓到了六千多人吗我看恐怕还不止这些吧” “回太后的话,尚书大人将这封奏折交给臣的时候,曾对臣说,各地还在继续对漏网之鱼进行搜捕,应该很快就会传來消息” “不用了,你就这么告诉他,若是再抓到些江湖骗子,就在当地处置,只要将这六千多人一并送到鹤平即可” 承旨发觉她话中有话,壮着胆子插嘴道:“太后,请容臣无礼多说两句,可否” “有什么你就说吧”冷星桓合上奏折,点了点头。 “不知臣是否猜到了您的圣心,您让臣传下这道旨意,是否是要将那六千多术士全数在鹤平当着百姓的面全部处决” “如果我说是,你想说什么”冷星桓诡异地转着眼珠。 “太后,臣觉得这种方法太过残忍,其实只要处置其中的几十名重犯即可,不是吗” “我只能告诉你,你想得实在太天真了,对国家最大的威胁并不是战争,而是思想跟舆论,只要流传这些蛊惑人心的怪异思想之人还活着,不能让我倡导的人定胜天之论影响到全国各地,那些还活在世上的术士和他们的家人迟早要死灰复燃,动摇我国根基,如果不想让那些愚昧的言论继续把百姓变得更加愚昧,我就必须下狠手,彻底击溃他们的灵魂,我这样对你说,你能明白吗可能一时半会儿的,很多人 都觉得我的做法不可理喻吧不过时光的流逝会证明一切,这也就足够了” 承旨沒有再说话,径自接下批复后的奏折,走出了偏殿,他从冷星桓眼中看到了异样的神色,那像是一种含着深远意义的眼神,或许不是圣人,果真不能立刻猜透她的心思吧 而五天之后,从各地抓捕來的术士共六千三百二十九人,被尽数押到鹤平城中处置重犯的刑场上,那些人当中,有的面色如土,浑身颤抖,仿佛连阳光也让他们觉得像锐利的刀锋,吓得六神无主;也有的沉稳如昔,口中还念念有词,好像在勇敢地坚持着自己的信仰,相信神明会在他们死后带他们去到天堂,煞是可笑。 刑场上早已站好了一排排刀斧手,举着寒光闪闪的利刃,只等犯人全部押到,集体处决,围观的百姓越來越多,都挤在一起议论纷纷,原本有不少人以为,太后此举过激,惹怒了神明,必定会在将术士们斩首之后降下大雨,谁知刑场上溅满鲜血之后,天空里连一片乌云也沒有,反而阳光普照,众人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诚武七年仲春,西海上的暗礁在新水雷的轮番试验下,被成功清除大片:“天堑通途”比所有人所预料的都更快变为现实,一片崭新的土地,正在等待大平人的踏足 ... 第九十九章 前缘再续(一) 原本,我这一辈子都沒有想过,已经在记忆里尘封许久的东西,会突然出现,让我尝到失而复得的滋味,莫非凿通了难以逾越的天堑,亦是开启了心中那扇禁锢已久的门,流泪的感觉,竟沒有一次比此刻更真实,我忘了,那究竟是否可以称为喜极而泣,握住他的手,我想,我才真正获得了整个天下, 通往西海的航路打通,这对于大平国举国上下,都是皆大欢喜之事,但西海方面,对于大家來说,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冷星桓不想大肆率军前往,决定自己率领一支小规模船队前往探路,邢定天拗不过固执的母亲,但为保险起见,他让海慧跟在母亲身旁,那小和尚虽然年岁不大,却是觉先大师的关门弟子,与冷星桓同辈,她自然不会反对。 西海那边的国度,对于冷星桓和所有大平人來说,都是一片极其陌生的土地,航船进入那片海域时,他们的确都看到了大大小小的海岛,但似乎并沒有大陆的存在,沿路渔家看到他们,都像是看到了天外來客一般惊讶,后來得知航路已通,几乎全激动得快要流泪。 听当地人说,西海的确有一个名叫“七箬”的大国,但离此地还很遥远,能去到那边的人,大都是风岛上的商人,而那些商队的头领,是一个脸上有疤痕的拐脚老人,人称“风大拐子”,可那风大拐子似是很难惹的人,要跟他谈去七箬的事,得十万分小心。 登上那所谓的“风岛”,果见一派繁忙景象,码头上人來人往,到处是大声叫卖的商人,每路过一个摊位,他们都会被一帮人热情地拦着问长问短,可一问到风拐子的事,那些人却偏偏摇头不答,仿佛觉得他们也是从七箬国來的商人,想找风拐子必定是想和他直接谈笔大生意,他们这些游商就无利可图。 天色已晚,冷星桓依然沒打听到风拐子的任何事情,只好先让手下在风岛上找了家客栈,安排好住宿,可是她却丝毫沒有心情入睡,而是悄悄在二楼的阳台上张望客栈门口。 “太后,您还是早些休息吧这边的水土咱们还沒适应,奴婢担心您累坏了身子”蓝儿苦口婆心地恳求她歇息,尽管知道这根本沒用。 “行了,蓝儿,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不需要那么操心,这次我沒有带萱萱过來,就是不想她擅自行动,去替我查探消息,我看那个风大拐子绝非等闲之辈,我非得亲自会会他,听说这里也是风岛上最大的客栈,我就不信那风拐子跟这里沒有生意往來”冷星桓沒有回头看蓝儿,只是淡淡地自顾自说着话,视线仍未离开同一个地方。 虽然蓝儿明白,太后的意思是想要她自己先去休息,但留下冷星桓独自站在阳台上,她始终沒法放心,坚持要留下來陪着她,但就在客栈要打烊之前,她突然看见外面來了一个扛着大麻布袋的黑小子,正朝里面呼喊着:“掌柜的,风老板给你们的面粉到了” “來啦來啦”掌柜叫店小二匆匆忙忙从客栈里跑出來,接下货物,一面递给那黑小子一袋银子。 “蓝儿,告诉海慧,我会沿路留下记号” 沒等蓝儿回过神,冷星桓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直到在楼下看见了一个白影跟着一条黑影朝东边的巷子里奔了去,她才发现冷星桓竟去跟踪那黑小子,连忙跑向楼下海慧的房间 冷星桓虽已年近六旬,但身手仍然和年轻时一样矫健,便是外貌看來,也顶多只有四十來岁,她使出“八步赶蝉”的轻身法跟在黑小子后面,黑小子像是根本沒有发觉,只管行他的路,可看这小子走路的脚步,直觉告诉她,此人身手一定不赖。 夜里的深巷,风轻轻吹动着树叶,碰撞出沙沙的响声,原本周围就静得出奇,冷星桓跟在黑小子身后行路,还越走越觉得偏僻,她相信那小子口中所说的风老板定是风拐子无疑,但为何一个商人的头领会住在那种偏僻的地方,这点煞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谁知就是这一思考,她好像沒注意到自己的脚步,弄出了一点声响,黑小子敏捷地转过身,几大步就到了她跟前,在巷子里叉着腰将她拦了个严实。 “你是谁,跟踪我有什么目的”黑小子的面容在夜里看不清楚,然而他的声调很是粗鲁,冷星桓觉得他似乎是带着一种凶狠的表情在喝问。 “小子,你对长辈沒礼貌啊我只不过是想找你们风老板谈点事儿,可这里偏偏沒有一个人告诉我他住在什么地方,我只好出此下策,希望你明白事理的,就带我去见你们老板,这样最好”冷星桓撩起额前的一丝乱发,平静地回答。 “是吗大部分从七箬來的商人,找我们老板都想自己牟利,让我们老板吃亏,他早就不屑于和七箬游商合作,只和固定的几家大商户來往 ,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大娘,从哪儿來的,自己回哪儿去,你注定见不到风老板” 黑小子说得理直气壮,不料冷星桓忽然拔出腰间的霸风剑,一个“白虹贯日”,剑尖竟已指向了他的眉心,他大吃一惊,反手抽出腰间的宝剑一挡:“当啷”一声,两人各自后退了几步,黑小子好像并不想和她打斗,卖个破绽,调头就朝着巷子另一端飞奔。 “喂,你给我站住”冷星桓迅速跟了上去,那黑小子脚程之快,便是她使出轻身法,要追上他也不是一时片刻的事,然更令她觉得奇怪的是,这小子刚才挡住她的那一招,似有些熟悉,但此时到处充满紧张,她一时也无法想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 第九十九章 前缘再续(二) 黑小子没料到她穷追不舍,眼看就快被追上了,正预停下和她交手,不想冷星桓的剑尖突然伸长三寸,已指到他的后心。眼看他就要被那凌厉的一剑刺中,猛然之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枚石子,“铮”地撞在冷星桓剑身上。冷星桓连忙缩手,却见一个手持拐杖的男人身影飞掠而过,黑小子被他一带,竟在北边的树丛中消失了踪影。 飞石击剑,这不是同她当年对付敌人同样的手法吗?那种力度,那个飞掠过身的姿势,为何那样像他?冷星桓站在原地,猛然怔住了。借着微弱的星光,她虽然没看清那个黑衣拐脚人的容貌,却看见了半边带着伤痕的脸上,露出一指剑眉。难道……是他?他并没有死去,还活在这个世上吗? “震洲!”她惊叫着喊出声来,可回应她的还是风声,一个人也没听见。 她收起宝剑,提着裙角冲进了北边的树林,凭着直觉一路疾奔。她不能形容现在的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只知道那个黑影即便只是邢震洲的灵魂,她也要找到他,除非那个人站在她面前,告诉她其实是她认错了人。头脑中,往事一幕幕浮现,她的步伐仿佛也跟随着破碎的回忆,虽然很快,却异常凌乱。也许,她宁愿相信,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可那种感觉又为何越来越真实? “一个女人家,在树林里乱跑做什么?停下来吧。” 她发觉自己迷失了方向,林中却偏在此刻传来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她不禁一愣。 “你不是想要找我吗?何必为难我的徒弟?” 林中,一个人影像是飘悠飘悠地从一棵树后出现,渐渐接近她的身畔。没错,这个人就是刚才的拐脚人,从树缝里透出的星光映着他半边脸庞,他脸上的皱纹很多,胡须也很乱,三道可怕的疤痕在面上横着,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恐怖的幽灵。 “回去吧,我就是风拐子,但我没想过要跟你谈生意。” “你真的……是风拐子?”她疑惑地望着他的脸,他的语调竟平静得出奇。 “那你以为我是谁?该不会是把我错认成你的丈夫了吧?像你这种贵夫人,会有一个又难看又残废的丈夫?真是可笑。”他冷笑着,嘲讽的神情令那三道疤痕看起来更是可怖。 “果然是我……看错了人吗?” 冷星桓眼前突然一黑,这种大起大落的情绪,多少年了,她从来没有过,头脑中一阵晕眩,顿时朝后便倒,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娘……娘……” 冥冥之中,她听见有人在呼喊她,是梦吗?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缓缓睁开眼睛之际,眼角余光看见的,还是一扇窗户外的黑夜。而乍一回眸,一盏油灯下映着一张俏丽的面庞,眼中正含着泪花。 “你……你是……霜儿?”她的手指颤抖着,却不敢轻易伸出去,她很害怕,害怕触不到那只手,一切都只是幻觉。 “娘,是我,我是霜儿。您没有在做梦,我和慕遥在流沙中没有死,那天被我们喂养的一对虎头鲸所救,幸运地来到了这里,真的,真的……” “霜儿……你知不知道,娘真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有你的日子里,娘熬得好辛苦……娘对不起你,对不起……”冷星桓几乎是奋起浑身之力,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娘,别这样……我也以为我永远都不可能再离开这个地方,是您……从前些日得知西海的礁石天堑被打通之后,我就知道一定是您……”邢定霜抱着母亲的身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簌簌而落。第一次,她感觉母亲的怀抱如此温暖,她情愿这一刻永远停止…… 从邢定霜口中,冷星桓终于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猜到把她救到这竹屋里来的就是那个风拐子。可是,之前本来绝望过,此刻她却又对风拐子的身份产生了怪异的联想。听女儿说,风拐子和慕遥去了西面的孟山谈一笔生意,要等到三天后才会回来,还留下一个口信,要邢定霜等到慕遥回来后,尽快和她一起回去大平国。 “娘,风大叔对我和慕遥很好,可我真是不明白,既然他也是大平人,为什么就是不肯和我们一同回去,只让我照顾您,还留这种口信。” 是啊,邢定霜当然不明白,可冷星桓越发觉得这件事蹊跷。风拐子的意思,似乎根本就是因为她来到这里,而故意要避开不见,自然想让小两口跟着离开。但她并不想就此离去,此时的她,已无暇顾及是否要和传说中的七箬国通商,她只想在白天里见上风拐子一面,就算是为了答谢他长期以来对女儿、女婿的照顾,她也必须这样做。 “海慧,你说什么?太后要在风雷帮的竹庄暂时住下?” 当蓝儿得知冷星桓做出这种不寻常的决定,惊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即使要和那些人谈论关于同七箬国通商的事,太后也断不会作出那种不理智的决定啊!” “蓝淑仪,请不用太过担心。小僧虽然是个出家人,但杂念甚多、难断尘缘,亦能体会到太后的疑惑和痛苦。”海慧双手合十,说完话后,轻轻低下头来。 蓝儿听他似话中有话,不觉追问:“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后到底在风雷帮发现了什么?” “贞顺公主和驸马都还活着,还有,太后怀疑那位拐脚的风雷帮帮主……就是武皇帝。” 海慧的一句话,令蓝儿猛地愣住了。她知道这个小和尚不会撒谎,邢定霜还活着,固然让她喜出望外,然而……邢震洲真的还活在世上吗?她从十几岁时便亲眼见证过当年那位“覆雷魔王”与冷星桓刻骨铭心的爱情,如果海慧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那么邢震洲既然没死,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与爱妻分开了近三十年,他怎会不想念妻子,立刻跟他们一同回去大平国,反而变成了冷星桓倔强地要留在那间竹屋?好看的尽在,告诉您的朋友 (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前缘再续(三) 蓝儿不懂,冷星桓更加不懂,不过关于风拐子可能是邢震洲的事,她始终保持着镇定,丝毫沒有透露给邢定霜和慕遥,风拐子一天不出现,她就在竹屋等上一天,整整十天过去,还是沒有等到他露面。【无弹窗.】 “娘,为什么您就是要等到风大叔來呢您这样昼夜不分等着,身体会拖垮的,算了,就当我和慕遥对不起风大叔,我们还是回去吧”邢定霜在旁劝慰着母亲。虽然她一点也不喜欢想些复杂的事。 冷星桓面对女儿的劝慰,根本不流露出任何明显的表情,或许准确地说,她在这十天里,情绪一直都处于呆滞状态,慕遥在旁看了,心头不禁感到越來越酸楚,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诚武太后,可冷星桓竟全然不想邢定霜所讲的那般强悍,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和母亲,她或许早已忘记了曾经与瀚澜国归海家的仇恨,看到女儿幸福,她如此容易便认了他这个女婿,他本不是个细心的人,但作为冷星桓与邢定霜母女之外的旁观者,他似乎能从冷星桓眼中看到一丝渴望和深情,他记得他那时抱着邢定霜陷入流沙前一刻,他的爱妻就露出过一模一样的眼神。 正在这时,邢定霜又要再劝母亲,忽然捂住嘴,本能性地往外疾走而去,冷星桓不觉一惊,忙问慕遥:“霜儿她怎么了不会是” “母后,其实霜儿早就想告诉您,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慕遥红着脸低声道。 “霜儿怀孕了”悲喜交加的情感,在冷星桓心头油然而生。 “本來我们早就生了一个女儿,不料在孩子四岁的时候,不幸得天花夭折了,现在霜儿又有了身孕,我和她都希望能生个儿子,如果有回到大平国的一天,我和她一定要在那边将孩子抚养成才” “原來如此,那风拐子他不是也知道这件事” “风大叔知道,我想可能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要我和霜儿尽快跟您一同回去吧” 好个风拐子,想用这种事來让她安心,就这样离开吗冷星桓望着窗外的竹林,嘴角泛起苦笑,她记起了当日慕遥的剑招,那一剑,分明就是邢家覆雷剑法的一记“铁山隔云”,尽管邢定霜偷学过覆雷剑法,但始终不够准确,慕遥的那一招绝非邢定霜所授,而且,风岛、风雷帮、不知真名的风拐子他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她只好铁了心肠,沒得选择。 “好,你替我去告诉你的风大叔,我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还有,替我送封信给他,算是我对他这些年來照顾你们的感谢”她闭上双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次日清晨,冷星桓已经让海慧准备好了回返大平国的大船,即将带着女儿女婿离开竹庄,听见蓝儿喊着“该启程了”,她恍恍惚惚地朝着庄里的那片竹林望了一眼,微微转过身去。 “你给我站住” 正当她要启程时,竹林中忽然出现一个身影,风拐子拄着竹杖,一跛一跛地走到她面前。 他这一露面,跟在冷星桓身旁的蓝儿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终于出现了”冷星桓咬咬嘴唇,右手按住腰间的宝剑,淡淡地道。 风拐子又往前走了几步,皱起眉头,沙哑的声音里仿佛带着斥责的口气:“你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七箬国是和平安宁的地方,你竟然想对它发动战争,通商的事还沒谈,你这样不是恶魔的行径又是什么你想看到那片土地上多少百姓生灵涂炭” “怎么,我对七箬发动战争,只不过是为了扩张大平国的领土,我冷星桓就不喜欢在我知道的地方,还有一片土地不是属于我的,这些东西,我不也是跟你学的吗我告诉你,不管你是风拐子也好,是别人也罢,全天下的人都有资格说我是女魔头,叫我作霸世红颜,只有你沒这个资格”她狠狠地撂下一席话,目光如电,仿佛要将面前的人射穿。 风拐子浑身一颤,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却还在故作镇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你好战、你喜欢杀人,现在都一把年纪,是不是也该为你的女儿积点德,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你是不是想看她因为你的无德,再报应到第二个孩子身上” “报应,连你也会相信报应那种东西吗好,既然你不想看西国受到侵犯,那就趁现在杀了我,只要我一死,西国仍然是一片乐土”她一把摘下腰间的霸风剑,剑锋出鞘,反手扔到风拐子手里,就势往前一站。 “不要”蓝儿、海慧、邢定霜和慕遥夫妇齐声惊叫起來。 “全都给我让开” 冷星桓睁大着眼睛,一声怒喝,所有的侍从根本不敢近前,此时她的神情、她的声调,都实在太过恐怖,她一把抓住风拐子的右手,将霸风剑的剑尖抵到自己胸前,强忍着眼中就要落下的泪。 “你的手在发抖吗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堂堂风雷帮主,竟然不敢对我动手,还是你记起了什么如果记得不清楚,让我來提醒你吧当年在蟾州城下,我因为和丈夫的误解,失去过一个孩子,后來我丈夫出海打仗,我第二次怀孕,已近产期,接到的却是他的死讯,我原本就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从那时起,我变得狠辣、无情,我到处发动战争,也害得一群儿女个个都失去了幸福和快乐,但我绝不会向天认罪,你听好,你这一剑要是刺不下去,我铁定不会在乎七箬会死多少人,就算我这个罪孽深重的女魔头和西国同归于尽,我也绝不为自己所做的事后悔”她双眉一蹙,突然伸手抓住剑锋,就着风拐子握剑的手,朝自己胸前猛力拉來。 ... 第一百章 一路至远(大结局) ◆天下之道,一路至远,是功德还是过错?一切都将化为云烟,历史会铭记的,只是那个名字,和各种各样的评说。人生就是如此,人还存在着生命,就会竭尽全力去诠释其生命的意义,山间的泉水,终会融入时代的长河。◆ “星桓!” 霎时间,霸风剑掉落在地,一只粗糙的大手紧紧将冷星桓拥入怀中。她方才抓住剑锋的一刹那,幸好还没有割伤手,被搂紧的一刻,她两眼的泪终于夺眶而出。可是,她似乎仍然不肯罢休,想要挣脱对方的怀抱,失声喊着:“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听到没有?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叫我的名字?” “我是邢震洲,是你的丈夫!你说我有没有资格这样叫你?” 他放开她,双手颤抖着捧起她的脸,脸上的疤痕虽然扭曲变形,那个眼神却果然和从前一样深情。就在这个瞬间,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深深震撼,邢定霜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她也终于恍然大悟,这个化名风拐子的人为何会对她疼爱有加,还在为难慕遥无数次后答应让他们两人结成夫妇,他——竟然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娘……风大叔他……真的是我爹?” “他是,他当然是!你没听见他刚才的话吗?你爹没死,他就在你的面前!” 冷星桓一面对女儿说着,一面望向眼前容貌与从前大不相同的邢震洲。 “如果不是我以死相胁,你是不是永远的都不打算和我们母女相认?我知道,你一定是觉得自己现在变丑了,又带着残废,不想让我被国人耻笑。可是震洲,即使你铁了心可以不认我,你也不能不认霜儿,她是我在战场上辛苦生下的女儿,是我给你生的唯一的女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她的亲爹!” “霜儿,我的女儿……” “爹!” 随着一声激动而亲切的呼唤,邢定霜扑倒在父亲怀里,大哭起来。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全然不像皇室贵族,更像极了寻常百姓之家。慕遥明白,此时的这三人,已然忘记了身份,忘记了所有,海风中洋溢着的,只有浓浓的亲情…… 平武帝邢震洲还活在人世,在冷星桓回返大平国之后,坊间并没有听见任何相关的传言,只是大家都为贞顺公主邢定霜与驸马归海慕遥感到开心。至此,邢定天正式接手了大平国的一切政务和军务,为实现父母的宏愿,他改革国政,改年号为“圣荣”,立李淑媛所生的次子忠煦为皇储,大平国从此走上了太平盛世之道。 而没有人知道冷星桓去了何处,自邢定天改革国政的朝议那日起,连大臣们那里也没有了她的任何消息。有传闻说,或许“诚武太后”已经去世,虽不太中听,邢定天却仍能坦然面对,任由人们编写母亲的传说。只要母亲和父亲能在某处安度晚年,他便了却了一桩最大的心愿,至于天下,相信他们已经得到了,不,那应该是比天下更珍贵的至宝。 霜华州沧原县的凌家老宅里,春色已在篱笆墙上点缀了嫩绿,一个白衣妇人正提着水桶,细心浇灌着院中的花草。没有人知道她是谁,诚武太后之名,或许早就变成了神的传说,一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她自己同样没想到,从前好战的她会如此之快就习惯了平淡闲适的生活。 倒是邢震洲,他似乎还不能很快习惯妻子这般贤惠的模样,其实并非冷星桓的态度和从前大相径庭,令他觉得不安,而是他认为现在的自己实在配不上韶华已去但红颜依旧的妻子。但冷星桓并不着急,最珍贵的家人失而复得,早令她干枯的心重新充满了希望。她会扶着丈夫散步,陪他说话,他觉得有点累的时候,她会让他坐下来,然后坐在他身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震洲,给自己一点信心,好吗?不就是脸上三道疤痕么?你的脸又没有走样,虽然跛了一条腿,你的武艺也不是比从前更好了么?当年,我可能还会在你面前耍威风,现在你把女婿的武功都教得这么好,我还不越来越依赖你?” 她像年轻时一样,和他自由自在地说笑。 “还记不记得我们年轻时一起出征的事?你啊,总是说我有爱看你洗澡的怪癖,虽然你现在还不肯让我进你的浴房,可你也别忘了我脾气很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冲进来了,你信不?” “星桓,别开玩笑了,老夫老妻还玩这个,哪有像你这么不知羞的女人啊?” “震洲,你笑了?” 她抬头望见丈夫的嘴角泛起笑意,心中豁然开朗,他还会开玩笑,一年过去,他果真战胜了自己的心,这一切宛如梦境,但确是真真切切,无须怀疑。 “星桓,如果我说我想回鹤平去做皇帝,你会不会要三郎那小子再把皇位还给他的老爹?” “如果我把这话对三郎说,他一定会拒绝你的要求。” “他敢不听老爹的话?不怕我发飙?” “呵,那孩子跟你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你现在发飙,不一定有他厉害。” “好哇,我不在的二十几年,你就把儿子给我教得这么不孝,看来我非得好好惩罚你不可。”邢震洲说着,突然起身,左手拄着拐杖,右手竟将冷星桓一把抱了起来,就朝房里走去。 “喂,你做什么呀?快放我下来!你刚才都说老夫老妻的,哪有你这么流里流气的男人?”冷星桓笑着想要挣脱。 邢震洲充耳不闻,直到将她抱到了卧室的床前,才搂住她的腰,轻吻着她额上的赤星。 “全文字版阅读,更新,更快,尽在16k文学网,电脑站:.ㄧ6手机站:àp.ㄧ6支持文学,支持16k!星桓,如果这样还不能补偿我这二十几年带给你的痛苦,那我可真要成千古罪人了……一转眼,我们都已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但我知道,你跟我都不想让自己变得很老,就好像我的义女苑苑说的那样,我们应该趁着时日还早,将一切都重头来过,做一对田园夫妻,一路至远,不是吗?”他沙哑的声线中透着万般爱意,冷星桓脸上不禁飞起了红霞,还如少女时的她那样美丽迷人。 “那你说这种话,就不怕自己身上的伤吓着我?”她的头垂得更低,娇羞无限。 “你为我受的伤,不是比我还多吗?只要不再让你受伤,我的伤口就永远都不会痛。啊,你说如果时光倒流回二十年前,我没有出海而是留在蟾州的话,咱们的霜儿是不是就会多上一堆弟弟妹妹了?” “讨厌……” 温暖的春日,风轻轻巧巧地吹动窗上的纸,发出沙沙的声响,单调却动听。屋内的夫妇二人,将迎接一个更加美好和灿烂的未来。而他们所有的故事,后世的子孙们,世间的人们,都会把它毫不间断地流传万代,传为佳话。 ************************************************************************** (朝彰六年,秋) “陛下,这山路不好走,请小心些。” 小管事低头扶着邢智渊的手臂,一步、再一步,缓缓挪到净坛山崖上的一块大青石前。 和煦的阳光,正照在石上,石头上长满了青苔,但仍旧平坦如桌。邢智渊微微弯下腰,伸手抚触着毛茸茸的苔藓,将上面隐约浮现的两个名字凝视了许久。 “你看,果然如朕所料,传说都是真的,这块石头上面的两个名字,是诚武太后和武皇帝。听说这块石头叫做甘苦石,可见两位先祖当年的经历颇是值得后世称颂,朕本来很想在这里立一块牌匾给他们二位,但如今看来,他们并不喜好华丽之物,所以,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陛下,您想清楚了?真不为先祖立匾?” “这里离鹤平远吗?” “不……当然不远,可是……” “先祖在天有灵,他们化身为神,自能佑我大平河山,盛世的延续,不正是要我们这些后人尝尽甘苦,换得壮丽家国吗?” 邢智渊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在甘苦石前,他对先祖许下了誓言,还在心头默默念起了冷星桓的诗句:“水蕴深深碧,舌偕寸寸香。何消吟味苦,半世似泉汤。”他会让家国再现诚武天下和明帝邢定天在位时的盛世,他相信,那一定是那位太后最为欣赏的风景。 然而,一史臣向他建言,说皇上对诚武太后的评价不够客观,神化先祖虽有利于巩固政权,却似乎有些违背历史。他说,诚武太后生性好战,为巩固集权,对内有功,对外扩张却是劳民伤财之大过,尤其是打通西国航路一事,导致明帝邢定天执政后花费了太长的时日与民休养生息。她或许是一个成功的执政者,但并非后人极力效仿的对象。 邢智渊听闻此言,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人在高处不胜寒,也许那位巾帼英雄光辉背后所承受的痛苦,只有极少数人能理解吧。他并未将史臣所言纳入大平国正史,然作为野史,这段评说在民间仍一代代流传了下去。 后来,在他的经典诗作《甘苦集》中,这样追忆过诚武太后: “甘苦逢源,霸世巾帼。 苍天不老,万代同歌。” (全书完) ^^^^^^^^^^^^^^^^^^^^^^^^^^^^^^^^^^^^^^^^^^^^^^^^^^^^^^^^ 后记: 《霸世红颜》的故事历经整整一年时间,百万字的终于划上了句点,但大平国系列的作品,我却从未想过要就此完结。尽管是完全架空,但历史注定有历史的性质和它独特的味道,另一方面,也有现实的深刻反映。因此,我想把“大平架空历史系列”写成三部曲,而原名《赤星太平记》的《霸世红颜》,不过是三部曲的第一部,它是一段历史的终结,也是另一段历史的开始。 我热爱写作已经十几年了,在不断写出新书的过程中,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人生的领悟和对知识的学习。也许我的书中会揭露一些黑暗的地方,写一些很虐心的情节,但结局永远圆满,或许正印证了我浪漫主义的性格,我仍旧喜欢“真善美”,主题从不脱离“励志”。 而在接下来的酝酿中,我将在写架空历史或玄幻的同时,也努力尝试都市,“励志”同样适用于都市题材。当然,我并不是要为了写作去刻意揭黑幕,那不是我的习惯,我希望自己的书能给人最积极健康的引导,让更多的人感觉到温暖、爱和希望。 这本书里,除了对历史的主体把握,亲情和爱情的比重占了不少。我不知道它究竟感动过多少的读者朋友,但有一点是真实的,我自己写书的时候,曾经流过泪,我想这样,也就够了。或许有朋友会觉得结局太过简单,我只能回答:“豹尾一收,干净利落,才是好结局。”而我的新书,必定会更加出彩,因此请大家继续支持! ——涵昭2009年3月17日于山城陋室 ps:本书至此完结,谢谢大家的支持,请继续支持狼的新书《超级制作人》!好看的尽在,告诉您的朋友 (未完待续) 第一话 触摸天边的虹 第一话触摸天边的虹 上一章下一章返回本书返回目录 ◆如果生命可以无限延长,如果来生可以任我选择,我只希望——能和你站在美丽山顶的岩石上,看世间最灿烂的风景。◆ “春风吹过来,多么的清爽,深圳的阳光绚丽明亮……” 一首怀旧歌,来自一个忙碌穿梭在人群里的男青年之口,明明是首歌颂深圳美丽夜景的曲子,却搞笑般的被他配上白天的词,倒果真把深圳白天的都市景象唱得一点不错。恐怕,就因为这样,才正好搭配上他的特殊形象。 乱蓬蓬的头发,散落在前额,让人乍一眼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明明是一米七六左右的中等身材,偏偏因为那身古怪的穿着而显得矮了几分。可不是,如果是正常人,谁会傻乎乎的穿一身休闲t恤和运动球鞋,还提着一个很有造型的公文包? 他走路的姿势也实在不太优美,双手摆动的幅度大得出奇,不时引起行人的特别注意。无论是在钢筋水泥丛林的城区,还是在美丽的珠江之畔,他都和深圳这个经济特区映衬出一种极度的不协调感。 “邢震洲,注意你的形象好不好?跟你说了多少次,这是大街上,你好歹也是个记者,别给咱同行丢脸!” 另一个稍微雄壮些的男声打断了他的歌声。 “喂,你又当没听见吗?”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出租车也叫不到一辆……”邢震洲走到出租车招呼站前面,低声自语着什么。不安的右手习惯性拉扯t恤的下摆,一会儿伸长脖子朝同一个方向张望. “还等出租车?这已经是第四个招呼站了。”穿西装的同伴上前用力推了他一把。 “慌啥?才第四个站而已。” 穿西装的同伴瞬间石化,这个损友,他到底想做什么?自己又不是什么公司干部,更不是有钱人,干嘛每次上班都要坐出租车?恐怕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可更离谱的是,今天是五一劳动节,他就不怕客满,还执意要等出租车! “我说,坐公车会死?” “死倒是不会,不过被挤成照片那样,比死好不到哪里去。” “好好好,你就在这里等你的出租车,我懒得陪你,我还不想因为迟到被炒鱿鱼!” 一场短小的争执下来,“西装”钻进了拥挤的公交车,邢震洲继续在招呼站一个劲招手。 “这个胜昌,真不够朋友……可我在这里等下去,真会像他说的那样,一辆都等不到?” 正在烦恼之际,一个熟悉的汽车鸣叫声突然传来,邢震洲不由惊喜地跳起老高,来了!是出租车! “老兄,请问到不到虹霓杂志社?” “虹霓杂志社?” 司机递出一个令人极度失望的白眼。 “车上的客人全是去世界乐园的,你要去虹霓杂志社,不是和人家方向刚好相反吗?还是自己等下一辆吧。不过今天坐出租车的人好像都是去游玩的,我看你没那么容易等到去杂志社的车,劝你还是去挤公车比较好。” “什么玩意儿?有生意上门都不做!”邢震洲搓搓手,没好气的呸了一声,眼看着出租车飞驰而去。 “这位先生,请问你是要去虹霓杂志社吗?” 一个银铃般的甜美女声,突如其来的解除了他的困惑。原来刚才走掉的出租车后面,竟跟着一辆小巧的红色“奔驰”。 车窗里飞出一个灿烂的笑脸,那是一位穿着红色休闲装的短发少女,摘下紫色的墨镜,露出两弯神采奕奕的挑眉,一双乌黑而水灵的大眼睛,并不太白却很健康的肌肤,嘴角倔强的向上微撇,活脱脱的一个“火焰美女”,和那辆“小奔”简直绝配! “燕妮?我……该不会是遇到明星了吧?” 邢震洲瞪大眼睛望着那少女的脸,这少女分明就像昨天在某时尚杂志上看到的封面大明星燕妮。 “我真有那么像燕妮?你看清楚,燕妮下巴上有颗痣的,我没有。” 那少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虹霓杂志社,正好我也往那边去,算那里的新近员工吧,送你一程应该没问题。” 邢震洲惊得张大了嘴巴,这实在太意外了。一个和自己素不相识的陌生少女,就算是将来的同事,居然愿意用的名车送他去杂志社,他有生以来还从没遇到过这种像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看你的打扮,是记者吧?记者够辛苦的,五一节还要加班。据我所知,虹霓杂志社的编辑部全是女编辑,采访部也只有几个男记者,你在那里一定挺受欢迎。”少女一面开车,一面大大方方地和他聊天。 “像我这种畸形记者,没有你说的那么受欢迎。”邢震洲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却又像找到采访对象似的,顺手递给那少女一张名片。 “邢震洲……很霸气的名字嘛,”那少女收起名片,回眸一笑。 “配我的形象就不协调了啦!”邢震洲哈哈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到了虹霓杂志社的大楼下。 “还是得谢谢你,奔驰小姐,”下车后,邢震洲左手提起公文包,右手放到胸前,扮绅士似的向那热心的少女鞠了一个标准九十度的躬。 那少女又笑了:“不是说不用谢了么?大家很快要成同事的,对了,刚才你叫我什么来着?” “你自己没告诉我名字,我只有叫你‘奔驰小姐’了。” “去你的吧,我们算一面之缘,你可听清楚了,我叫……” “邢震洲!磨蹭什么?快点把昨天的稿子送上来!”正当那少女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时,楼上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粗里粗气的叫喊声。 小伙子匆匆忙忙的向那少女说了声再见,便飞奔进了大楼里。 真是个有趣的记者……少女靠在车前,用异样的目光凝视着那大楼里正在上升的电梯。春风将她的短发吹乱着,五一节的都市是热闹的,她的反应却异常的静,仿佛在沉思着什么。或许,从很早的时候,她就开始注意这幢大楼了吧;或许,她期待着更多的东西,那是即将到来的,自己可能会是一颗风靡于某一行业的、和燕妮完全不同的——超级巨星。 邢震洲提着公文包,风风火火赶到编辑部。 “amanda,给你,”他气喘吁吁地打开公文包,将里面的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递给一个正在东首窗前排版的姑娘。 这就是虹霓杂志社的特征,因为是女性杂志,工作人员也自然而然“阴盛阳衰”。偌大一个编辑部,偌大一间工作室,放眼望过去,清一色的女职员。而邢震洲这“万红丛中的一点绿”,早已习惯了面对这种特殊景象,每次从采访部到编辑部,他都不会感觉心理失衡。他喜欢这里,也喜欢编辑部的女同事们。 “震洲,你好像跑得很累的样子,过来歇口气。”接过稿件的姑娘有点担心地望着面前的人,递上一杯开水。 “怎么,不是很急吗?” 邢震洲吃了一惊。 “刚才老云在楼上像催魂似的催我,难道她又耍弄人?” “那个老处*女的话你也信?她那个怪脾气,我们受够了,她自以为很了不起,什么工作都不许我们做晚一秒钟,其实根本必要,现在可好,都欺负到了你们记者头上。” “算了,下次不会上当就ok。” 邢震洲呷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 “怎么今天五一节都没有果汁供应给我们?” “果汁?有开水都不错了。” 那姑娘还是一个冷眼。 “老处*女最近发了疯,不许我们随便用饮水机,说什么社里面的所有能源都要节约,这几天我们可都是自己从家里带水来喝。” “这个老云,唉。” “谁叫她缺爱?三十六岁了还没找个男人,像那种没有爱情滋润的老处*女,十有九个都心理变态。” “朱雁,留点口德。” 另一个姑娘的声音从西首窗前传来。 “你忘了你三天前才被老云扣了薪水,这次再让她听见,来个公报私仇,你不连这个月的底薪都没了?还是快点选你的稿子吧,我这边的专栏和你一样是从昨天开始弄的,我马上就要完成了,你还拖拖拉拉。” “还是羚姐最尽职,让我膜拜一下!”邢震洲向西首的姑娘翘起大拇指。 在女人堆积的编辑部里,这两个姑娘正是邢震洲最好的异性朋友。西首那位名叫麦羚,今年二十四岁,长了一张可爱的圆脸蛋和一副纤小的身材,容貌虽然算不上特别漂亮,却给人一种活泼而贴切的温暖感觉。她是众多女编辑中唯一的太太级人物,二十岁进了虹霓杂志社,二十一岁就嫁给了一位招商银行的高级职员,现在有了一个一岁大的儿子,或许那种和蔼感就是因此而起吧。但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她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总是一心专注于工作质量并在第一时间完成。不论是在上级还是同事的眼中,麦羚都是一个极有地位和魄力的编辑。 东首的朱雁,则是麦羚的死党,任谁都无法想象这两个性格完全极端的人会相处得如此融洽。朱雁比麦羚大一岁,性情却是极其古怪。她爱化妆,即使自己长着一张根本不用打扮,回头率就达到百分之百的天使面孔,却仍要每隔一小时就补妆一次。她爱穿黑色的衣服,十有九件都是黑色,大家都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叫她“黑玫瑰”,她却说黑色更能显露出她的魔鬼身材。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她从来没考虑过结婚,男朋友倒是多得数不清,不过每个男友却都很悲惨,一定会在半个月内被她无情地抛弃。 “ok,搞定!”麦羚兴奋的声音打断了邢震洲的思潮。 “懒得跟你比速度,”朱雁满不在乎的打了个呵欠。 麦羚冲她诡秘地一笑,“你呀,是看到身边坐着个英俊的弟弟,就没心思工作才是真的。” “算了吧,我对小弟弟才不感兴趣。对了,阿羚,反正现在你又提前完成了任务了,就顺便下去帮我买份便当吧。还有,小弟弟要杯橙汁,他下午要采访天源房产老总的千金,不喝果汁他会肾亏,提不起精神!” “拜托,玩笑可以乱开,但求你别这么大声好不?” 邢震洲压低声音推了她一把。 “你的便当……算我请客好了。” 朱雁眨眨眼睛,美丽的脸庞上流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阿羚,我要牛排,四分熟,最好带血丝的,谢谢!” “怪物!”麦羚冲着她哼了一声,接着就咚咚咚走下楼去。 “你就那么爱吃西餐?麦当劳的汉堡也就罢了,可那些稀奇古怪、半生半熟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觉得好吃?”邢震洲冲她笑着。 朱雁停下手里的活儿,开始补妆。“那是你自己口服薄。先不说这个了,透露一下你今天下午的采访吧。” “你是说那个大小姐?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次采访的目的,吕sir根本就没提示我多少关于她的事。我只知道那位小姐在德国留过三年学,今年才回来不久。老实说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工作都不知道。你也清楚,这种富商的掌上明珠一向都很难摆平,如果不是吕sir指明要我去,我一定会把它让给胜昌。” “可能你比较幽默,更适合采访千金小姐吧,奉胜昌就太显得硬了点。不过我倒觉得这件事有古怪,你那个专题采访听起来还是蛮重要的,可我们这边怎么都没听见老处*女提?她根本就没有安排这个专访的编辑工作给我们任何一个人。” “是吗?” “嗯。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有点担心。自从《地平线》杂志的首期改版刊在深圳出现以后,《虹霓》上一期的销量就降低了,或许这次你要做的专访,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访问。也不知道冯太太是怎么想的,让老处*女当副主编领导我们工作,长此下去,我们大概真会被人家踩死。” 有那样严重?邢震洲默默凝视着朱雁,他清晰地看见那张艳丽的面庞上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一层灰色的愁云。 “amanda的话到底暗示着什么?” 走在去采访总部的路上,邢震洲紧紧抱着手里的公文包,脑中不时闪过冯雁飞那严肃而担忧的表情。他深知冯雁飞的个性,这个阿姐虽然平时不算正经,但感觉的敏锐却是别人根本无法相比的。即将到来的专访,真会影响到全社的整体利益吗?还和那家名叫“地平线”的杂志社——虹霓杂志社的竞争对手有关?一长串疑问在心里油然而生,迫使他放慢了脚步。 “震洲,你来了,”采访部大楼的门口,一个三十多岁、体型略为发胖的男子正向他招手。他就是虹霓杂志社采访部的负责人吕勋——一位经验丰富的资深记者,平时因为爱穿着一件类似警察制服的外套而经常被职员们称为“吕sir”。 “我没有迟到吧?” 邢震洲有些抱歉地撩了撩额前的乱发。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想问题,所以……” “你没有迟到,是那位小姐自己来了,还来得很早,”吕勋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胜昌,这样可以吗?” 站在更衣室的穿衣镜前面,邢震洲一边整理着身上崭新的西装,一边询问着同伴。 “不用再整理了,这样就好,”奉胜昌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回答。 邢震洲极不自在地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像,“我生平最不喜欢穿西装,穿上这身衣服,连走路都怪不方便,还是t恤好。” “拜托,你要采访的对象是大富商的女儿,平时那身怪里怪气的打扮就省了吧,免得搞低了自己的档次。”奉胜昌用一种善意讽刺的目光注视着朋友的脸。 “我去做采访,又不是去相亲,干什么要扮成白马王子?再说,我本来也不是什么白马王子。” “得了得了,闭嘴吧。”奉胜昌大声打断他的话,一把将公文包塞到他手里,却突然间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怎么了?”邢震洲不解。 “震洲,我是想说……你穿这身衣服,好像才配得上你那个公文包。” 会客室的门敞开着,里面坐着即将接受采访的人。那是一个穿着灰黑色职业装的年轻姑娘,梳着齐耳的利落短发,正在安静的品尝一杯咖啡。 “请问……你是纪小姐吗?”邢震洲轻轻叩了叩门。 “啊?”那少女听到他的声音,竟意外地愣住了。 “奔……奔驰小姐?”邢震洲的公文包险些落到地上。自己没有看错吧,怎么会是她呢?她居然是天源房产董事长的女儿!他疑惑地抹了抹眼睛,的确,他没有认错人,就是那张和燕妮相似的明星脸! “真没想到会是你来见我呢,邢先生。” 少女嫣然一笑,上前和他握手。 “早上你走得匆忙,我都来不及告诉你我的名字,现在可有时间了吧。我叫纪如茵,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纪如茵?”邢震洲不由自主的悄悄将她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好美的名字,虽然名字秀气,她身上却散发着十足的洋味。相对于早上见到的红色休闲装,这身职业装显露出的是另一种高贵气质,将两个她联系在一起,他似乎还不大习惯。 “冯太太和吕先生让你来接待我,我也很意外呢。” “接待?不是做采访吗?”邢震洲听得一头雾水,自己没发烧吧,难道吕勋在骗他? “怎么你不知道?” 纪如茵开始是很惊奇,但很快看出了端倪。 “我明白了,大概是因为我刚来,不熟悉杂志社的情况,冯太太才会让吕先生安排一位优秀的记者来带领我熟悉环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邢震洲越发糊涂起来。 “从明天开始,我将接替云佳女士成为虹霓编辑部的副主编,请多指教,”纪如茵微笑着朝邢震洲鞠了一躬。 副主编?面对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少女,这个事实确是很难让邢震洲接受。不会是她父亲用钱“贿赂”了主编冯太太吧,或者是她父亲和冯太太是朋友,或者……他脑海里浮起一个接一个的问号。 纪如茵看见他的表情,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你不用怀疑什么,我并不是靠关系进来的,家父是天源的董事,我完全可以去父亲的公司工作。不过那不是我所喜欢做的事,所以请邢先生不要把我看成千金小姐,我只是一个单纯的新闻工作和文学爱好者。在德国的时候,我学的就是新闻专业。一周前,是我主动去拜访冯太太,经过她再三考核和批准,最后才同意让我做这个工作。” “哦……原来是这样。” “请沈先生不要拘谨才好,从此以后我们可是同事了,今后我还要从大家那里学东西呢,”纪如茵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 邢震洲不好意思地摸摸额头,“瞧我这人,咱们都不是初次见面了,我还这样,真对不起。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就别叫我先生了,叫震洲就好。” 纪如茵递上一杯咖啡,“那你就叫我茵茵吧。喏,这是我自己在这里冲的咖啡,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要不我去加奶或是糖。” “美女副主编请我喝的第一杯咖啡,就算苦我也会把它喝光的。” 邢震洲眯起一只眼睛,细细品尝着杯里褐色的液体。 “你好像对咖啡挺有研究。” 纪如茵略带感慨地望着桌上的杯子,”我喜欢黑咖啡,不爱加其他东西在里面,可能觉得加了别的东西,会影响它本来的纯度。这里的咖啡虽然不如德国的黑咖啡那么醇香,却也别有风味。” “呵,我好像真的在给你做专访呢,从咖啡开始的话题。” 邢震洲愉悦的笑着,将喝光的咖啡杯放回桌上。 “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加入虹霓杂志社就任新的副主编,是不是和《地平线》杂志有关呢?” 纪如茵随手拿起沙发上的一本杂志,“或许吧,这是《地平线》上一期的杂志,那家杂志社原是综合性的,和我们虹霓不是同一性质的刊物,可改版以后,就立刻变成虹霓最大的竞争对手。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他们新推出的女性专栏,加上从前的名气……杂志改版是大事,必定会引起读者更多关注。那些看惯了《虹霓》的读者,突然发现《地平线》做成了一半女性、一半综合的杂志,当然会转移注意力。” “可我不这么认为,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似乎并不是对方的女性发展方向,而是那个倡导改版的编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 “阿星日记?”看到杂志里的四个大字,邢震洲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的确,他曾经特别注意过这个小栏目里的文章,那是一位笔名“阿星”的新编辑以日记形式写出的文稿。文章里,并没有华丽的语句,不能轻易用美来形容,平淡中透露的是一种奇异的深刻,甚至有时看来,像是俄国式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再现。 “或许现在流行沉闷风格吧,不过这《阿星日记》算不上是沉闷系文章,我也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许,真正好的东西是说不出好在哪里,这才算对吧。” “你是觉得这个叫阿星的女编辑就是倡导《地平线》改版的人?” “我也是猜想一下罢了。” 纪如茵抿起嘴唇,目光仍专注于那杂志上的专栏。 “许久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文章,我看过很多报刊杂志,可让我吃惊到这种程度的,只有《阿星日记》。我想,读者们被吸引着去买《地平线》的真正原因就是它。那个编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她的字里行间可以透射出这种抽象式的光芒?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邢震洲顿时沉默了。在杂志社里,他见过不少女人,包括朱雁和麦羚这样的奇才,但这个纪如茵,似乎更令他惊诧。谁会想到一个不过才二十岁的少女,居然一语道破玄机,那张年轻美丽的面庞底下,是不是还藏着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还有她所提到的“阿星”,自己也不由自主更注意起她来。 空空的咖啡杯,重新冲上褐色的液体,冒着腾腾热气,迷乱的分子笼罩了一室…… 夜街,纷繁绚丽,络绎不绝的来往着行人,其中也包括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朋友。街道两旁,树立着许多新广告牌,闪烁着霓虹灯光,把整个都市映得五光十色。街边各大商场的夜市中,不时传来无数人无机质般的欢笑声。 孟靖儿也走在这条街上,脚步声早被各种各样的声音湮埋。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停和她擦身而过,即使某人撞到了她,她仿佛也没有引起注意,只默默低着头,走向她该去的地方。 街道的转角,穿过窄巷,便见一栋四层的旧楼房。不熟悉这里的人,都不会想到这栋简陋的房子就是“地平线”杂志社。没有虹霓杂志社那幢高楼的惊人气派,连一个像样的标志也没有,底楼那扇门上,钉着一块小铁皮标签,上面写着“地平线”三个快要被锈蚀的字。 “姐,你在吗?”孟靖儿走到一间还亮着台灯光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 “不是叫你不用来了吗?” 台灯下,坐着一个约摸二十一、二岁的姑娘,齐肩长发,深蓝色职业装,灯光只映清了她半边脸庞,却丝毫没抹掉她带着高洁气质的美丽。回头的刹那,温柔而坚强的眼神,停下快速按动电脑键盘的动作,仿佛结束了一场无烟战斗。电脑荧屏右下角,留下三个华文行楷的黑字——冷星桓。 “姐,你这段时间天天加夜班,我担心你的身体啊。” 孟靖儿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送上一份便当。 “你一定还没吃晚饭吧,这是我做的炒面,趁热吃。” “谢了,靖儿。” 冷星桓微笑着接过便当,一面将刚刚写好的文稿打印出来。 “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加班是常有的事,我知道自己身体的极限。这一篇是我刚写好的日记,明天还要交到先叔那里。” “可是先叔并没让你这么快就交稿啊。” “你忘记了,我一直都是走在时间前面的人,”冷星桓伸出左手,纤细的手腕上露出一块造型简单的手表,分针比墙上的挂钟多走了十个小格。 “唉,姐总是喜欢把手表拨快十分钟……” 孟靖儿喃喃说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只好转换话题。 “对了,今天的日记内容,我可以知道不?” “很简单,但也有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冷星桓从打印机里取出印好的稿,小心地将它折成一个小纸块。 “今天上午我去医院看香帆,突然注意到一个跟她同病室的女病人。” “那个人……有什么不对吗?” “那个姑娘和我年纪差不多,命运可就比我不幸多了。她得的是肠结核,已经住院半个月了,上周才做完手术,一直是她母亲在照顾。可我一见到她时,就发现她不太正常,别人和她打招呼,她没有任何反应,反而用一种有些可怕的目光对着别人,弄得人心里寒碜。” “怎么会这样?” “我开始也不知道,正好今天那个姑娘出院,香帆才告诉了我她的情况。她是广州人,本来广州大学外语系念书,成绩非常优秀,但她爱上了同系的一个曰本男生,偏偏一直不敢对他表白,就弄得古古怪怪了。那个曰本男生好像对她也有意思,可似乎也不敢说出来,结果……” “怎么还有这种事?那她不是先得相思病了?” “还有更可怕的事。听说前天半夜里,她像是被恶魔上身一样,突然大叫大嚷,连输液的瓶子也打碎了,她妈和香帆她们都吓得灵魂出窍。后来她好容易才送到加护病房,直着脖子叫了半个多小时,直到镇定剂发挥了效用,才睡了过去。” 孟靖儿听的心里酸酸的,“真可怜,爱情的事想不通,偏偏又得上这个病,也难怪她……” 冷星桓幽幽叹了口气:“我只希望她出院以后能乐观一点,早日放下感情的包袱,或者去和自己喜欢的人说清楚一切,她母亲说过她想出国。” “姐,我去给你泡杯茶吧。” 孟靖儿岔开话题,转身去柜子里取茶杯和茶叶。 “很久没喝苦丁茶了,想尝尝家乡的味道,”冷星桓重新露出一个笑脸。 孟靖儿顽皮地眨着眼睛,“姐,说真的,我不用看你这篇稿,也知道一定受欢迎,我们山城编辑本来就是文风独特的一群人,尤其是你,大家都说上一期的杂志销量可以跟《虹霓》血拼,都是你的功劳。” “谁教你说这种骄傲的话了?骏彪还是香帆?” “都错,是先叔说的。” 孟靖儿笑得更加可爱。 “姐,虽然我年纪小,又还只是个实习编辑,可我也是最了解你的人呀。先叔指名夸你,你没话说了吧?” “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吧,明天香帆出院,我们一起去接她。”冷星桓收好文件,端起茶杯向门外走去。 公寓的房间里,冷星桓望望已经进入梦乡的小妹妹,又转眼望向窗外,悄悄做了一次深呼吸。 午夜的空气安宁而干净,微风拂过,隐约听得见阳台上风铃摇曳的声音,像一支单调却动人的歌,拨弄着不能入睡之人的心弦。 “爸,您在天堂还好吗?”冷星桓的眼角,无声落下一滴眼泪,她凝望着夜空,倾听风铃残碎的声响。 阳台上的花瓶里是几天前买回的马蹄莲,洁白的花朵已经稍微低头,宽大的叶子也开始打起了蔫。 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父亲是个业余作家,也是个股票爱好者。至于母亲,她则是完全没有印象,在她两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从此就失去了母亲的消息。或许在母亲眼里,父亲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可是在女儿眼中好像并不是这样,父亲很疼她和弟弟。 然而,她接到名牌大学通知书的那天,股市狂跌,本就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父亲绝望离世。从此以后,她担起照顾弟弟的重任,为了让弟弟读书,她毅然放弃自己的学业,留下弟弟在老家,投奔了父亲挚友谭世先,成为地平线杂志社最年轻的编辑。 到深圳的第三年,她亲自考查了一个前来应聘的女孩,孟靖儿——和她一样从山城来到沿海的小姑娘…… “姐……下个月……要让我的稿子上杂志……”孟靖儿的梦话打断了冷星桓的思绪,她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珠,朝着床上熟睡的人浅浅一笑。她并没想过自己的《阿星日记》要对《虹霓》杂志造成威胁,那不过是生命里的另一种动力。 odbye,在灿烂星海,握紧你的手,不忍心离开 眼角悄悄落下一滴泪,那天空因此变阴霾 ul,我扬起衣袖,生命的彼岸,是继续漂流 假装模糊了眼和风景,其实不敢看你心在颤抖 许个愿,在明年春天,玫瑰色的线,续前生的缘 不求永恒,就算只是瞬间依恋 一个吻,是灵魂的爱,这世界刹那褪尽了苍白 风干的笑冲淡了昏暗,发现,地平线之外,有一个未来 odbye,我终于释怀,告别你的梦,勇敢去乘风 我相信不久后的晴空,终究会悬上美丽彩虹 ——涵昭《永不消失的地平线》 2009年1月23日 第二话 花,为谁而香? 次日清晨,冷星桓提着一袋红桔,和孟靖儿一同去医院探望不久前因阑尾炎动过手术的同事沈香帆 本来三人间的病房,现在只剩下沈香帆一人,当冷星桓进去时,已经不大能闻到浓烈的药水味,朋友的点滴瓶也已被护士取走当然,冷星桓不用再看见昨天见过的那个可怕病人,自然丢掉了紧张感沈香帆的气色很好,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虚弱 沈香帆原是虹霓杂志社没能应聘上的人,据说原因是她有些男性化的个性,不符合女性杂志编辑的要求然而,冷星桓慧眼识英雄,将她拉来了地平线杂志社如今提起沈香帆,“地平线”无人不赞她是全社最好的“情报员”,她是编辑,却能比某些记者更快得到最新消息 沈香帆一面慢条斯理的吃桔子,一面用个白眼朝向坐在病床边只是微笑而不发言的朋友“我说星桓,靖儿都知道给我吃的,和我说话,你呢?一场同事,连句关心的话都不说,是不是过分了?” “靖儿是第一次来看你,当然比较亲热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对了,下午骏彪会开车来,到时候坐他的车回去就好,还要我说什么?你不都已经完全好了吗?”冷星桓端起带来的方便茶杯,缓缓揭开盖子,呷了一口茶 “好好好,你够毒,” 沈香帆脸上露出一丝善意的冷笑 “看到好茶就什么东西都忘记了,龙井还是毛峰?” “是我从家乡带来的苦丁茶,也算名茶么?”冷星桓笑着刮了一下她的脸 “懒得跟你说,你这个财迷,平时的吃穿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跟犹太似的,只有买茶舍得花钱茶嘛,不就是矮树上长的叶子,有什么魅力?” “反正头脑简单的你不能理解,我就不用解释了” “等你退出新闻界和界的时候,大概会去当茶叶专家吧不过现在我暂且不问你这个,虹霓杂志社最新的情报,我想你应该比较感兴趣”沈香帆忽然神秘的勾勾手指,仿佛故意吸引对方的注意 “情报?”冷星桓不由一惊 “虽然这段时间我都在讨厌的病床上度过,工作还是没停止” 冷星桓记得,沈香帆正式成为“地平线”职员时,还带来了一帮换过不少工作的朋友,都是十六到十九岁的小伙子,一共十来人,大多都是职高中专生他们因为长期找不到好工作而烦恼,冷星桓提议让他们帮忙社里的跑腿业务在沈香帆的带领下,他们学会了特殊的“情报”工作,成立了“狂蜂信息集团队”,上一期的《地平线》,也有他们很大的功劳 “香帆,真不愧是女王蜂”冷星桓拍了拍朋友的肩膀,像是军队里感谢同志一样感谢着这位勤劳而尽职的姑娘 “据我们队里发来的消息,虹霓杂志社换了副主编” “云佳下台了?”孟靖儿惊得张大了嘴巴 冷星桓却没有半点惊讶的神情,依然悠闲地品茶“换成什么人了?是他们主编亲点的?” “的确是冯太太亲点的,可那个新任的副主编,是深圳房产界的大富商纪煌的女儿——纪如茵” 冷星桓习惯性地撩起额前的头发,沉默了片刻“我听说过纪煌的事情,他是深圳房产界出名的大富商儿子现任天源房产的总经理,以后可能会代替父亲成为董事长;女儿纪如茵则曾在德国留学三年,就读新闻专业” “依你看,她有没有可能是空降的?” “我看不是,纪煌是天源房产的第一任董事,他有今天全是他一手打拼,他的儿女绝不是等闲之辈”冷星桓无意识地旋转着手里的茶杯,目不转睛地盯着杯里浓浓的液体,荡起一串串白色泡沫 “星桓,那个纪如茵虽然是大富商之女,又有很好的学历,但毕竟还是个菜鸟,你用不着太的” “我不是的,只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半晌,冷星桓才开了口 “这次还真谢谢你带来的情报,香帆,明天的地平线杂志社,我要重新看到你的身影” 沈香帆双手一摊,硬是走下床来夺过她手里的茶杯,“工作狂,今天是我出院的大好日子,少谈点工作,k?” “那谈什么?”冷星桓将茶杯夺回来 沈香帆习惯性的像男子一样搔搔前额,“除了工作你还会说什么?星桓,你都二十二了,难道就没想过要谈恋爱?” “少跟我提这个,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勤劳的**” “那可不一样,有人把我当女人看过吗?我这个德行要改过来都要花好几百年可是你不同,那么好的业务条件,追求你的人不少,你偏偏一个都不答应,而且没有原因当‘冷美人’很好吗?不是我说你,其实骏彪一直对你蛮不错,你至少可以试着考虑他呀” “骏彪是不错,但目前恋爱这件事还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等再过几年我想通了,再给你答案” 沈香帆撇撇嘴,骂骂咧咧从孟靖儿手里接过第二个桔子“我只是觉得你给所有男人都下逐客令,有点为骏彪感到可惜” “谁在说我的坏话呀?” 病房的门突然开了,进来一个留着平头,穿一身米白色衬衫的男青年他的个头不算太魁梧,但身体相当结实和健壮,浅色的衣着,衬着黝黑的皮肤,自然散发出一种阳光美 “彪哥,你不是下午才来吗?”孟靖儿第一个迎上前去,却发现龙骏彪左手攥着一封印着“深圳虹霓杂志社”字样的信 “今天一早我去社里,就看到了这封古怪的信,指名是给阿星的” 冷星桓拆开信,刹那,她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一扬沈香帆迫不及待朝信上看去,信纸的右下角,用红色钢笔签着几个刺眼的行楷大字——“纪如茵” 落日的余晖,悄悄泻入虹霓杂志社大楼的某间办公室,直到装饰精致的办公桌上纪如茵坐在窗前,正向远方眺望,夕阳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彼端 “地平线…为什么永远不会消失呢?” 喃喃地呷着黑咖啡,纪如茵微蹙起眉,那面对天际的期待目光,像是在等着一个正确的回应白色泡沫在黑色液体的包围里已完全寻不着,又因杯子第二次的晃动而被再度掀起涟漪地平线不过是无形的虚幻的东西,谁能准确描述出它真正的形状?它甚至没有自己的颜色,而是分隔天与海的虚拟线条,或者是美丽风景的附属物,让人难以捉摸但是,无论多好的景色,少去了它的陪衬,就是不完整残象她想,地平线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永恒不变,除非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它才会消逝 “茵茵?”邢震洲清亮的声音突然从办公室门口传来,纪如茵不觉手指轻颤了一下,放下咖啡杯转过头 “没有和你们采访部的朋友们一起回家吗?” “今天我加班,赶着整理一大堆稿子,所以晚了一点,因为明天要赶着交给翎姐呢” 邢震洲笑着抖了抖手里的公文包 “倒是你为什么还不回去?看你的样子好像有心事,是不是新官上任还不习惯?” “对我来说,的确有一定难度”纪如茵从旁取过一把椅子,请他坐下 “他们不听你的指示?” “这我倒不介意,毕竟我太年轻,又没有为社里做什么贡献,要下级完全听我指示的确需要一段时间我已经和冯太太商量过,后天我会组织全体编辑开个会,吕sir应该也会组织你们那边的,但详细情况我暂时还不能透露给你,不好意思喔” “哪里,秘密晚点儿公开不是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感吗?我这个三流记者,只要在社里有足够的薪水拿就已经阿弥陀佛了你大概还没吃饭吧,要不要我请你?” “震洲,这几天真的很感谢你” 纪如茵秀丽的脸庞上微微掠过一丝红霞 “整个社里,只有你最支持我信任我,我第一天上任的时候想过要放弃这份工作,可是一想到你的鼓励,又有了动力” “别那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邢震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向她行了个礼 “加油干吧,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编辑,也会是虹霓杂志社的好领导” 纪如茵重新走到窗前,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窗外的清新空气,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邢震洲的话对自己来说会如此重要 在她眼里,邢震洲是特别的,从第一次见他起,就很特别他的外表压根儿就不像一个记者,言辞表达并不华丽,只单纯透露着一种热情,那种感觉,像一团不需要木柴就能燃烧的火,可以带给每个人最舒适的温度 邢震洲的下一句话,却将幻想中的少女重新拉回现实“听说你给《地平线》那个名叫阿星的女编辑写了信,是么?” “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是amanda,在我今天中午去交稿的时候” 纪如茵的笑容不禁收敛了一些,“朱雁倒是挺细心的,什么事情好像不知不觉就被她注意到了在我的同级里面,那些人对她的评价好像都不怎么好,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还真看不出来呢” “可不是?我刚来的时候,羚姐对我是挺好,amanda就经常损我但是和她相处时间长了,发现其实她人挺好,就是私生活有点复杂,社里的上级的确都不怎么喜欢她,可是又没有理由对付她” “有意思,看来我要把这个编辑部搞得更好,必须要和她们两位多交流了”纪如茵思索了片刻 “该透露一下那封信的内容了吧?”邢震洲看准时机,立刻转过话题 “只有一句话——虽然地平线永不消失,但虹霓的美丽也是奇观”纪如茵的回答很平静,但在邢震洲听来,却像是另有深意 为什么她穿上职业装的感觉和穿休闲装的时候,像两个不一样的人呢?面对着这位曾经热心帮助过他的姑娘,他开始矛盾眼前的纪如茵,不论是思想和语言,都大大超出了她仅二十岁的年龄范围 “看不出那个纪如茵挺狂妄,居然给星桓写这样的东西,是挑战书还是恐吓信?” 冷星桓和孟靖儿的宿舍里,刚出院的沈香帆紧紧攥着信纸义愤填膺地为好友鸣不平 “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挑战书,”接着是龙骏彪的声音 孟靖儿端过两杯凉茶给正在生气的二人“纪如茵她写归写,可她还没正式做过一期杂志,你们怎么就知道她一定比得过我姐呢?姐可是十八岁就入行的前辈” 一直沉默的冷星桓终于开了口“谢谢你们的好意,纪如茵信上的文字里,并没看出恶意,反而我觉得她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怀着一种喜悦与不甘示弱交织的心情” 龙骏彪和沈香帆不约而同傻了眼,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冷星桓居然能比他们更加保持冷静! “不要忘了纪如茵身上流着纪煌的血液,多少都遗传了他好斗的性格,女人的战斗往往比男人的战斗更激烈” “星桓,就如你说的,纪如茵是个好斗的女人,可你自己呢?” 龙骏彪用一种无奈的眼神注视着坐在写字台前的人 “你和纪如茵不一样,你不是喜欢争斗的人,你已经接受了她的挑战吗?你十八岁入行,到现在四年,你已经太累了你曾经说过,你只是一个爱好的普通人,你写的文章也并非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可为什么你还要勉强自己接受这种根本没有意义的挑战?” “骏彪…你在怪我吗?”冷星桓本想以责备的语句回应面前这个男子,却没有力气对于龙骏彪,她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抱歉 沈香帆也没想到龙骏彪会为此事冲动到这般程度,连忙一把拉开他,“你干嘛?你这样会吓着星桓的!” 龙骏彪用力甩开沈香帆的手,“星桓,我早就想对你说那些话,可一直没有机会…拜托,不要管什么虹霓杂志社了,我们还是跟平常一样安心工作安心生活吧尽管你一直没有答应我的要求,可我始终不想看见你为工作拼命拼到累坏的样子,我想看到你的微笑,你明白吗?” “够了,彪哥!” 孟靖儿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将他用力推到门口 “你不要再刺激我姐了,算我求你好不好?姐从一开始就有苦衷,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她其实…” “靖儿!”冷星桓生硬地打断她的话,已然转身离去 黑夜的公路上,无法集中精神开车的龙骏彪,抱歉地将驾驶的位置让给了沈香帆 车窗外昏暗的行道树,一棵棵消失在黑幕里,他的心情也随之刻上了斑驳交错的影子作为冷星桓的合作伙伴,他时常会看见那女人的含泪,却没有一次看见过眼泪坠落,是什么力量,把星桓的泪重新逼回了眼底?他不知道,甚至到现在,他才发现了这一点 小小的宿舍里,沉痛的洪水还未落潮,孟靖儿已经累了,沮丧地躺到床上 漆黑的天空里,寥寥点缀着几颗并不明亮的星台灯的黄光,乱洒在写字台上,把一本打开的相册照得若隐若现,那是童年时代的冷星桓与父亲的合影 那时的山城长江,一切的一切,全成为了过眼云烟褪色的照片,引起的是冷星桓更多叹息和永远无法抹去的遗憾… 冰冷的白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葬礼,送走了父亲的灵魂十八岁的星桓带着哀痛,和弟弟紧抱在一起,所有的眼泪,仿佛都在那一天流尽了 为父亲送葬的,只有社的几位大叔大婶,母亲仍旧没有露面整理着父亲稀少的遗物,她只发现了一张旧照片,照片上的人只有侧面,长着很好看照片背后,是父亲潦草的笔迹,写着“吾爱月明”四个字 月明,这就是母亲的名字吗?多好听的名字,又是一张多温柔的笑脸…看着照片上的人,她实在想象不出那就是抛弃她和父亲的“可恶女人”然而,几分钟的好感很快就被怨气取代 她不再是从前老爱躲在父亲风衣底下的小公主,她被迫去提早面临了那些无可奈何与残酷现实在她决心前往深圳的那一刻,她已准备好用纤弱的手臂来支撑黑压压的天空,为她自己,也为了弟弟 转眼,又是一个清晨 “先叔,您来了?”正在简陋办公室整理文稿的冷星桓听到久违的门铃声 谭世先是一个面目和内心都一样和蔼可亲的中年人,有一副稍显矮胖的身材,因为曾经出过一次车祸,他的左手明显不太灵活,右手也不得不拄一根木拐杖前些日妻子重病去世,他悲伤了许久,他膝下并无一儿半女,自然像疼爱女儿一般疼爱着冷星桓 “先叔,我向您汇报这几天的工作吧”看到谭世先恢复了以往的精神,昨夜的忧愁逐渐转为喜悦 谭世先笑眯眯坐到椅子上,放下手里的拐杖,“是关于虹霓杂志社的事情吧,还有骏彪的事” “香帆告诉您的?她那张快嘴,怎么什么秘密都藏不卓” 冷星桓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借故到饮水机旁边,为谭世先冲上一杯热茶 “你就不要怪香帆了,她告诉我这些也是出于好意” 谭世先轻咳了两声 “星桓,我知道你的性情,现在虹霓那边换了个实力强大的新官,你又偏偏接到她的挑战书,实在不想和她开战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 冷星桓将茶杯放到谭世先面前,微微一笑,“在我成为《地平线》正式编辑的时候,我就答应过您,要和同事们一起把《地平线》办成深圳最受欢迎的杂志,难道您要我反悔?” “倔强的孩子,你爸生前那么疼你,舍不得你用命去拼工作为了自己的身体,你还是想清楚,纪如茵那方面,让我亲自给她回封信,要不写信给冯太太” “千万不要,如果您坚持要这么做,那才是为难我我不能放弃战胜自己的机会,先叔” 谭世先沉默了,冷星桓坚毅的目光,是那样令他熟悉和震惊,对了,她刚来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内心的坚强就是男儿也难匹敌 空荡荡的办公室,重新留下冷星桓一人拉开淡紫色的窗帘,她忽然嗅到一阵花朵的芬芳 “好像是宿舍那边传过来的…” 宿舍离杂志社只隔了一条小路,下班以后,冷星桓自然就循着清香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对面有一家刚刚搬来的住户屋里似乎没有人,连窗帘都还没挂上,隐隐约约看得见屋内的一套桌椅和一张单人床,从床的型号来看,对面的户主应该是男性可令她觉得有趣的是,那家阳台上横七竖八堆着花盆,茉莉米兰栀子…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开的,更不管花时是春夏秋冬,一律都是能散发香味的花种 冷星桓拔掉自己花瓶里打蔫的马蹄莲,放入阳台上最大的一个花盆里,小心的捧上几把泥土,将它们掩埋 “春风吹过来,多么的清爽,深圳的阳光绚丽明亮…” 房间里忽然传来孟靖儿甜美的歌声,冷星桓的注意力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 “这么老的歌你也会唱?不过歌词好像错了,”冷星桓故意提高了说话的响度 “姐,这歌词可不是我改的,是昨晚我听见对面的人唱的你看,对面的主人回来了!” 对面阳台上,连接房间的门忽然开了可是,当坐回屋里的冷星桓发觉到时,那阳台上的花盆已经不见 孟靖儿正戴着耳机听音乐,没有意到冷星桓已经悄悄出门 公寓是字形的,一栋四层楼,一楼五家住户,冷星桓住在四楼,上天台当然就是一件很方便的事 咦?什么时候天台的那端用葡萄架搭起了一个花木葱茏的小院?她悄悄穿了进去,小院的里面,原来是一个方形的简易花坛,里里外外都栽植了各种不同的花,和对面阳台一样,是清一色的芳香花种 唱歌的人正在桂树下忙碌《夜色阑珊》的调子是重复的,歌词是错误的,那个穿一身t恤忙着给桂树剪枝的男青年丝毫没注意到冷星桓的前来直到对方忍不住笑出声,他才惊讶的发现,小院里还有美女存在 “小姐,拜托你来的时候,制造一点声响好吗?你好像幽灵” “我早就闻到这些花香,因为我也喜欢花,觉得好奇,所以就冒昧想来拜访你了” “原来你住我对面艾那我们从今天开始是邻居了?” 他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便爽快的和她握手 “多一个邻居,也多一点方便吧初次见面,我叫邢震洲,震动的震,洲际的洲,你呢?” “冷星桓,星空的星,齐桓公那个桓” “你那个‘桓’字可不常见,很容易被人家写成永恒的‘恒’字不过这名字艺术性很高,够幽雅,有诗意” “把我的名字想出诗意的人,你是第一个,谢谢” 她浅浅一笑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种香花吗?” “尘世间的空气太污浊,需要自然的花香来净化” 邢震洲轻拈着一朵落下的白色茉莉,靠近鼻边深吸了一口气 “我种的这些花并不名贵,大多是随处都可以生长的,但是我喜欢它们的香,崇拜它们顽强的生命力至少,我懂得如何去爱它们,让它们的花语永远代表快乐” “你不是深圳人?”从邢震洲的语气中,敏锐的直觉像是告诉了冷星桓什么 “我的家乡在杭州,我没念过大学,那时候家里拮据,于是我就来到深圳打工我当过饭店的服务生,当过打字员,直到前些年进了虹霓杂志社成为记者,才混到了稍微多点的薪水本来我住在新龙街那边,后来打听到这边房租便宜,所以就搬过来了” 他是《虹霓》的记者?冷星桓惊于他来深圳的原因,更惊于他现任的职业但很快的,她冷静下来,向她挑战的是纪如茵,而非邢震洲,用敌意的目光衡量他不适合 “哦,不好意思,我还有稿子没写完,现在得下去了,要不薪水会少的,改天见好了”邢震洲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向冷星桓道别 冷星桓忽然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和惆怅,只呆呆的望着小院里的花朵,伫立在那里,像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像 人活在世上,是否都要为了衣食住行而不惜千里奔波?自己是如此,邢震洲也是如此,他那天真的笑容下面,一定也藏了属于自己的愁苦她并非刻意去捉摸别人的内心,可谁叫邢震洲的境遇在一定程度上和她相似?或许,他也是那么想的吧,把薪水看得如此重要的他,其实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但命运却不允许,才会借花香来冲淡悲哀 当然,现在不是人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原始社会,但这个发达的世界对人又公平吗?或许“公平”二字,对许多人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一缕晚风,吹乱了寂寞女子的秀发,无边的暗夜,为地面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月光,也是朦胧的玉白色,衬着冷星桓的白纱裙,如邢震洲说的,她像个幽灵,只有魂魄的幽灵… 麦羚在食堂吃过早饭,到杂志社外面的餐厅包上个汉堡,带到楼上去给还没来得及就餐的朱雁然而,当她看到那个损友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在津津有味的品尝时,当场就傻了眼 “朱雁!” 听见麦羚夸张的叫喊声,朱雁吓得连碗也差点没打翻,“被你吓死了!” “你死了吗?” 麦羚瞪着眼睛,将手上的汉堡用力扔在对方的办公桌上 “是谁叫我带这个的?我可是排了好长的队,总算给你带来了,你居然心安理得在这儿吃汤圆,让我白跑一趟!” “别火嘛,来来,坐下” 朱雁把汉堡放进提包里,一面让麦羚坐到她对面 “我把汉堡当午饭不就行了?这碗汤圆是震洲送来的,说是给胜昌带的,结果胜昌不爱吃,他就拿来给我了,不吃白不吃,味道还行,你要不要尝尝?” “男人给的东西再难吃你都会说好!真不知道你那花痴什么时候改得了,老实交代,最近又交上了什么男朋友?” 朱雁放下手里的汤匙,“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不信?茵茵一上台,《虹霓》就开始全面改版,你那天不是没去开会做了近十年的女性杂志,突然间要改成综合性刊物,她的决策一下来,很多人都在反对,你说我有时间去交男朋友吗?” “茵茵的决策并不能说有错,就连我曾经也这么想过但社里人那么多,茵茵是新上台的领导,大家都认为她年轻气盛,更有人认为她进社是靠她父亲的金钱关系,即使在会上她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她也占不到上风” “正面有你支持不就行了?我负责在私下里‘笼络人心’” “又胡说” “才没有我承认茵茵的观点够创新,也很愿意帮她,可如果我们俩一致从正面热心帮助她,社里那么多人会怎么说?事情万一闹大,恐怕连我们也站不住脚” “你的确比我心细,”麦羚笑着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可是你比我尽职啊” 朱雁回应一个同样的笑脸 “我们这对双子星,少了对方就不完整” “罢罢罢,说正经的,我劝你还是找个男人嫁了,建筑一个快乐家庭吧,单身贵族” “错,我是单身,但不是贵族” 朱雁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里的汤圆 “还有,结婚不适合我,我对每个男人的感觉最多只有半个月我觉得男人呢,就像汤圆一样,外皮儿都是白嫩圆滑的,可心里就不知道包着什么花花肠子,非要你去咬破了才知道” “我看再过不久,你可以出一本《黑玫瑰语录》了,”麦羚向她做个手势,便往私人电话那边去了 朱雁厌恶地用汤匙搅搅剩下的汤圆,毫不迟疑地将它倒进了垃圾桶“男人?除了震洲和阿羚她老公,剩下全都给我见鬼去吧!” “小姐,请问纪如茵在吗?”一个温柔的男声,不知何时传到耳边,朱雁不禁愣了 第三话 也许是前生的缘 (本书独家签约——,请支持作者,支持唯一正版) 进来的人是一个有着一头天然微卷头发的高大男子,看模样约二十六、七岁,但不管是朱雁还是别人,都用一种极度惊讶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一对英挺的眉毛,金丝眼镜下,是一双中国人中难得一见的灰蓝色眼睛。那身合体的名牌西装,将他几近完美的身材衬得更加完美,从头到脚仿若一个自童话里的异世界来到地球上的贵公子,让人从他身上几乎就挑不出半点儿缺陷。 朱雁迎合着他的目光,除了一声哽住了似的问好声,那张一向抹着毒药的利嘴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男子不敢正面看朱雁不大正常的眼神,脸上微微显露着羞怯,面对这样的尴尬,唯一的办法是像初见客户将一张名片递到对方手里。 “你好,我是天源房产公司的纪朗奇,这是我的名片,因为贵社的副主编纪如茵是我妹妹,我想……来这边看看她,顺带有私事和她谈谈,请让我直接去她的办公室好吗?” 纪朗奇?他就是那个名企天源房产的现任总经理?朱雁差点儿晕过去,不过对男人的抗议还是让她本能地在瞬间转变了表情。就算他长得再帅、是大款又怎么样?总之还不是一种叫做男人的动物罢了。想到这里,她用一种故作冷漠的口气说,“你等等啊,我先给茵茵打个电话,问她有没有预约你。” 纪朗奇觉得奇怪,“怎么哥哥看妹妹还要预约吗?” “少在那里跟我打官腔,谁知道你是不是冒充的?”朱雁刚刚提起电话,又立刻放了下去。 “小姐,我给过你名片不是吗?”纪朗奇觉得万分冤枉。 “现在什么都有假的,名片不可以伪造复印吗?再说,这里是虹霓杂志社,不是天源房产公司,就算你真是茵茵的哥哥,也不能在这儿给你开后门。” “那好吧,请你打电话给我妹妹,”纪朗奇无辜地摸摸脑袋,或许,在他两年的总经理生涯中,也没见过如此难说话的人,尤其这人还是个美女。 他悄悄打量着正在打电话的朱雁,这个奇怪的姑,不但不给他面子,还似乎在用言语攻击自己。难道,她和茵茵不和吗?可看不出来,更没听妹妹说过。 “茵茵马上就过来,你等会儿。” 朱雁挂上电话,装作不耐烦地瞅了纪朗奇一眼,接着拿出化妆品,又开始了她的补妆工作。 “那边有椅子,自己随便坐,我就不招呼你了啊。” “谢谢,”纪朗奇无奈,只好坐到一张旧椅子上,等待妹妹的到来。 “哥,你来了吗?”一个活泼的少女声音从门外飞进了办公室。 “茵茵!”一见到妹妹,纪朗奇像是吃了颗救心丸,连忙奔了过去。 “哥,你怎么了?一副见了鬼似的样子。” 纪朗奇没有说话,朱雁倒先开了口:“茵茵,原来他真是你哥哥呀,我还以为是冒充的呢。” 纪如茵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趣,“amanda,你对打击身份不明的人员挺认真的,谢啦。这年头假货多,万一真有人冒我哥的名招摇撞骗,还请你‘黑玫瑰’来清理喔!” “谢谢副主编!”朱雁故意大声喊着,引起全办公室的人一阵大笑。 “好妹妹,拜托你救救你哥吧!”纪朗奇一脸愁苦的望着妹妹,没想到妹妹也会和同事们一起起哄。 “好了,好了,到我办公室去吧,”纪如茵右手攀上哥哥的肩膀,又向朱雁挥挥手,于是走出了门外。 “朱雁,快把稿子给我,”麦羚的声音忽然间打断了正在电脑前发呆的朱雁的思潮。 “甜蜜电话打完了?稿子我还没找出来呢。” 朱雁的回应就是继续补妆,一面自言自语。 “刚才我在干什么?居然补了一半的妆就停下来了……” “你在嘀咕啥?” 麦羚皱起眉头推了她一把。 “找篇稿子现在都没找出来,还装着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朱雁打开抽屉,没好气地把稿子交到麦羚手里,“刚才茵茵的哥哥来了,说是要探望妹妹,我不过捉弄了他一下而已。” “怪不得你现在才记得给我稿子呢,茵茵的哥哥……帅哥是不是?”麦羚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再帅又怎么样?我对他不来电。” “口是心非,那刚才我来的时候,你在发什么呆?你那种发呆的眼神只有你在看过帅哥以后才会有,男人是你字典里面永恒的重要词语。坦白从宽,是不是想钓人家?” “不告诉你,”朱雁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睛。 麦羚送上一个鬼脸,“既然羡慕我和远声,就早点为自己的幸福着想。” 副主编办公室里,写字台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纪如茵和纪朗奇对坐在两边。 “哥,其实是爸要你来的吧。” “爸其实很想你去天源帮忙,他一直都说你比我更适合做总经理。” “为什么我非要去天源呢?爸爸应该也清楚,我念的是新闻系,就算我如他所说,有商业方面的天份,但房产经营我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 纪如茵蹙起柳眉,轻呷了一口咖啡。 “哥,你也一样不是吗?你喜欢画画,不是经商,爸爸如果理解你,就不该让你去天源。” “可是爸的公司……” 纪如茵冷笑着望着窗外,“没人来继承是吗?自从你接任了天源的大小事务,爸的心思似乎就不像从前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该为他或天源感到悲哀。” “茵茵!” “难道不是?” 纪如茵丝毫没褪去刚才的表情。 “哥,你应该比我更了解爸,现在的他不是从前了,从我回来起,我就觉得那个充满魄力的爸爸仿佛已经消失了。房产公司老总也要世袭,这应该是他的作风吗?难道他非要你来扛下担子,他想过你的感受吗?你接下天源房产?这不是孝顺,是害自己!” “别说了好吗?” 纪朗奇沮丧的垂下头来。 “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接手天源,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告诉爸,让你留在杂志社,做你喜欢的事情。只是,请你不要这样批评爸,他年纪大了,至少,我们做儿女的该让他安点心。” 当纪如茵抬头再看时,纪朗奇轻轻端起了咖啡杯,杯影遮挡着他的半边面庞,让人看不清晰。然而,她猜得到哥哥此刻矛盾的心情,没再说话,只暗暗埋怨自己先前的冲动,或许,自己无意之中伤害了哥哥,虽然自己被许多人称为天才,却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 纪煌结过两次婚,前任妻子玛丽是德国人,在生下纪朗奇之后,就离开了人世。后来,纪煌另娶了一位太太,就是纪如茵的母亲韩翠音。韩翠音年轻时,是一名职业记者,自从嫁到纪家,就成为纪煌的“后方得力助手”,她为人和蔼,温柔体贴,对纪朗奇亦如亲生儿子。也许正是纪如茵的诞生,让原本和谐的纪家掀起了波澜。和性格内敛温和的纪朗奇完全不同,纪如茵压根儿就是个叛逆种子,童年时的“光辉历史”多得数不胜数。成绩优秀当然不急着提,单是在国中里针对学校乱收费问题来个领导全校学生罢课,就闹得学校的贪官领导们招架不住。 可是,命运就是命运,谁也阻挡不了。温文儒雅的哥哥成了和父亲一样的生意人,非要学着世故圆滑;争强好胜的妹妹却做了文职,非要学着收敛脾气。但是,至少纪如茵自己做了编辑还比较满意,而纪朗奇无疑像是走进了茫茫的大沙漠。 半晌,纪朗奇才主动转换了话题。“瞧瞧,我们都在说什么啊?别提爸爸了,说说你自己吧,在社里怎么样?和同事相处会不会很难?” “在我没办好新刊之前,当然会有人不服。” 纪如茵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嫣然一笑。 “不过,社里有一个叫邢震洲的记者对我不错,没有他的鼓励,说不定我还在这里站不稳呢。” “男记者?或许他想追你也不一定吧。”纪朗奇打趣儿说。 “哥,你胡说什么啊?怎么你也学着妈妈那样,喜欢乱给我和别人牵红线?我和邢震洲又不算太熟。”纪如茵不禁脸上微红。 “可万一我的猜测没有错呢?看到你这张燕妮第二的脸,有几个男人不动心?” “你以为我愿意像燕妮吗?不认识我的人看的都不是我,是那个大明星,真悲哀。” 正当兄妹俩聊得正起劲的时候,急促的电话铃忽然响了。纪如茵接起电话,里面竟是麦羚沉重的声音:“茵茵,朱雁她……好像出事了。” 当纪如茵匆匆赶到前厅办公室,却发现朱雁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前面,原本灵动美丽的眼眸,此刻仿佛失去了神采,变得干枯而麻木。 更震惊的却是纪朗奇,一个小时前,这个女人还在理直气壮地和他开玩笑,这时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茵茵,我想请三天假,”半晌,朱雁强打起笑脸,向纪如茵交上一张假条。 “请假是没有问题,可是amanda,我担心你的事。刚才麦羚在电话里的声音不大对劲,应该不是小事,有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纪如茵从麦羚那里知道朱雁对于全社的重要性,如果朱雁离开杂志社三天,改版后的《虹霓》女性专题版块必然会耽搁,从而会影响到发刊的时间。 麦羚像是看出了纪如茵的心思,她悄悄凑到年轻的副主编耳畔。“你不希望在这种关键时期让朱雁暂时离开,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苦处……” “阿羚!” 听觉敏感的朱雁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紧拉住麦羚的手,像是请求又像是强迫地说。 “你最了解我的脾气,只要茵茵答应准假,一切不是都解决了吗?多余的话,拜托你不要说了。” “行了,我批准amanda的假,”纪如茵没有再问,只取出印章和笔,在朱雁的假条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你,茵茵,回来以后,请允许我加双倍的班。”朱雁第一次感动的握了这位比自己小五岁的上司的手,转身走下了楼。 作为一个默默的旁观者,纪朗奇是心情最复杂的一人。她,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从那张俏丽的面庞上,他似乎隐隐触碰得到朱雁一点点的内心世界。那黑色长裙第一次在他眼前飘过,之后,她不带任何理由就消失而去。 “朱雁这次一走三天,她剩下的工作看来必须得由我来做了。”麦羚的叹息声,打破了周围的安静。 “让我来接着做吧,”从容回答的人竟是纪如茵。 麦羚几乎不敢相信,坐在大厅里的女职员们也是一片惊讶。纪如茵,她在大言不惭吗?《虹霓》的女性专题永远是最吸引人的亮点,即使她是新上任的副主编,有优秀的文字功底,但要办好这个王牌专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没有说风凉话,我决定亲自接下amanda未完成的任务,至少本期就是这样。” 纪如茵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无比坚定的微笑。 “让你们很失望吧,各位同志,我不是云佳,而是纪如茵。其实我早就想过亲自参与编辑,而不仅仅是幕后的策划,在我看来,坐在幕后一味搞策划的人,不能算是优秀的编辑。据说冯太太年轻时,在外地某杂志社做副主编的时候,不也是和所有的职员都站在一线?所以,我更要接手这份任务,纪如茵需要的不是萎靡不振,而是精神抖擞,我希望在新一期的杂志出版以后,《虹霓》可以以全新的面貌再居深圳杂志销量的榜首!” 纪朗奇不禁为妹妹更加感到骄傲和自豪。尽管自己无法做到自己喜欢的事,也无法成为天源房产的优秀总经理,但就因为有这个一身豪情的妹妹,他才能在天源做到现在,他这么想着。轻轻的,他走出了大厅,最后回望了妹妹一眼,妹妹已经开始战斗了,并且,无时无刻她都会是战斗的前锋…… 他,真的已经生命垂危了吗? 坐在客轮之上,朱雁呆呆地望着流淌的江水,白色的浪花在船尾不断掀起,却冲不走她心底复杂而矛盾的思绪。电话里和某个女人的一番对话,像鬼魅一样,缠绕在她神经里,不停地纠结。 “你就是朱雁?志涛的心上人?”那是一种极端让她感到难受的口吻。 “你一定是林媛小姐吧,不,应该是苏太太才对。但请你注意一下,苏志涛在六年前已经和我分手了,分手之后,他没跟我联系过一次。” “朱雁,不是我要刻意对你说这种话,现在志涛得了绝症,是末期肝癌。要不是他这些天来一直想念你,我也不用来打长话,找一个我永远都不愿意见的女人。” 朱雁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是什么味道说不清了。那个曾经让她快乐,又让她痛彻心扉的男人,此刻竟重新让她记起了原本已经丢失的回忆。她真心爱过她的初恋情人,真心为他付出过一切,原以为这个男人就能托付终身,他却在和她激情过后的第三天,就狠心抛弃了她,另寻新欢。 她冷笑一声,将手中揉碎的纸片抛下江河,然后发疯似地扯弄自己的长发。大概,这就是对那负心男子的报应,让他只能活到三十岁。他不是失踪了吗?不是早就不记得她了吗?原来他还留在广州,和林媛住在离自己老家不远的地方…… 广州和苏志涛,虽然和她相隔遥远,但她偏偏就要回去,看一看那男人死前痛苦的挣扎。她不再是六年前的纯真少女,而是一朵诅咒着爱情的黑玫瑰,深黑色的花瓣,已长久拒绝了阳光和高温。 深夜的豪华别墅,一个无法入眠的人,轻挥手中的画笔,在一米见宽的画板上不时留下行云流水的痕迹。 今夜的风吹得很乱,他停顿了一下右手,转头向窗外望了望,月亮罩着银色光晕,明天,应该会刮大风或是下大雨,他无奈地向月亮笑着。别墅是和闹市相隔甚远的地方,看不到灯红酒绿,看不到夜色阑珊,却更适合让人陷入沉思。 “哥,你怎么还没睡?” 纪朗奇不禁一惊,连忙用白纸将刚才的画稿遮住。 纪如茵淘气的跑过去,飞快抢过哥哥手里的纸,那幅画上竟是一群北飞的大雁! “茵茵,你快回房间去睡吧,我是怕爸爸发现我白天画画,所以才晚上赶工的,”纪朗奇涨红着脸。 “我的好哥哥,没撒过谎的人,撒起谎来很容易被揭穿的!” 纪如茵悄悄笑起来。 “你会脸红,是不是想画这幅画送给某位小姐?一行大雁往北飞,不就是朱雁了?哥,你对amanda什么时候开始感兴趣了?不过话说回来,她的确很漂亮又很有魅力,可是要做她的男朋友最好有心理准备,我可不想我哥哥第一次恋爱就以半个月的时间告终。” “谁跟你说我要追朱雁了?人家跟我算认识吗?拜托,纪如茵小姐,你给我乖乖的回房去吧,要是阿姨看到你不在房间,没准儿又要被吓到。” 纪朗奇终究说不过牙尖嘴利的妹妹,只能借助“武力”,终于把纪如茵推出了门外。 或许,第一眼的感觉就是那么不可思议,尽管他并没想到爱情。那个穿着黑色长裙的神秘女子,从工作时被他吓住的瞬间,到她翩然离去,和她那惊鸿般的名字不正是完全贴合? 墨迹留在白纸上,泛起无尽思量。 去编辑部大楼的路,是一段不算远也不近的路程,当然,虹霓杂志社占地的面积是宽大的。昨日得知朱雁请假离开的邢震洲,正走在那条路上,悄悄埋怨着自己没能赶上和好友道声再见。 今天的天气并不太好,没有阳光,偶尔吹起一阵风,带来些飘洒的细雨,甚至让一些人感觉到一点儿难寻的凉意。 “茵茵,你在吗?”黄昏时分,邢震洲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 门没锁,铝合金的窗子却是紧掩着的。日光灯没打开,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笼着黄晕光亮的壁灯,把灯下坐着的人照得像个暗淡的影子。 纪如茵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仍旧专心坐在电脑前面飞快地敲击键盘。 朱雁离开深圳整整一天了,余下的工作苦煞了接替她的纪如茵。邢震洲分明望见桌上有一杯看不见热气的黑咖啡,这个常与咖啡为伴的少女,为了尽快完成别人未完成的工作,居然连咖啡也忘记喝了吗? 一阵莫名的酸涩,顿时涌上了他的心。此刻的纪如茵,怎么也看不出一丝富家千金的娇弱,到底是什么样意想不到的力量,可以让她如此拼命工作?难道如她从前所说,是单纯因为自己对她的鼓励吗?两天没有见过她,那双白皙的纤手上竟已长上了老茧。 “茵茵!”他再唤了一声。 “震洲?”纪如茵蓦地转过身来,似是惊喜,又似松了长长的一口气。 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每当自己感到疲惫或是愁苦的时候,天使就会飞来她身边?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另外一面,却总是被邢震洲意外发现。虽然是喜悦的神情,仍旧掩饰不住忙过一整天所留在脸上的倦容。 “为什么一定要接amanda留下来的任务?你很清楚她做的板块是关于婚姻和异端恋情的东西,这不适合你做。” “震洲,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 面对他的担心,纪如茵表现出难得一见的半晌沉默。 “你也应该了解我来到虹霓杂志社的目的,我并非为了坐在幕后命令别人,而是想和同事们一起站在工作第一线,做出最好的杂志。” “茵茵……”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都会让你看见毫无掩饰的我……” 她闪动的星眸中,竟落下了两行泪水。 “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后议论着我,甚至有些话说得很难听,我就是不想空挂着一个上司的名号而继续被讽刺下去……我其实没有冯太太那样的宽容大度,我……” 邢震洲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总是充满活力、脸上时时挂着微笑的纪如茵,此刻竟然哭了。他更觉得自己没用,居然不知道如何安慰这哭泣的少女,只能扶她坐到沙发上,静静看着她落泪而束手无策。 “让我靠靠你的肩膀好吗?” 哽咽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邢震洲不知所措的直挺着身子,任凭纪如茵斜倚上右肩。从没和女性有过如此近距离接触,他甚至有些害怕,一颗颤抖的心几乎要跳出僵硬的躯体。那是一种奇特而残忍的热度,从身边人的眼泪里透过自己的衣襟,直接烫痛了他的灵魂。 此时的她,更像个无助的孩子,不是神,也不是明星,而是那样普通,容易快乐,也容易悲伤。也许,这时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大哭一场,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震洲,求你一件事……好吗?” “说什么请求?我永远都记得,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你开着那辆红色的小奔,送我到了社里,我当时都来不及向你说声感谢……” “震洲,过编辑部来做我的助理吧。我想……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夜幕降下去了,晕黄的灯光,将所有愁绪织成了一张模糊的网,无底,无边。 “什么?你要调到编辑部去?” 当奉胜昌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在采访部工作积极的邢震洲,竟然对自己说要调走,他只怀疑是朋友故意在开玩笑。 “胜昌,我说真的,吕sir也已经同意我到茵茵那边去了,说实话,我觉得茵茵挺可怜的……” “哦,因为纪如茵,你才决定调走的吗?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你八成是爱上那个燕妮第二了,你自己才可怜。” “说什么风凉话?茵茵曾经帮过我,难道我就不能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她吗?我对她……只不过是好朋友的感觉。” “现在是这样,以后就难说了,不管你对纪如茵是不是有幻想,劝你还是早些看清自己。纪如茵是纪煌的掌上明珠,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奢求的。即使不是你喜欢她,而是她喜欢你,你们最终也不可能。” “胜昌!” “即使你不高兴,我还是要说,女人是危险动物。” 邢震洲本想发火,却始终无法那样。自己对纪如茵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他知道奉胜昌曾经失过好几次恋,都是被女人抛弃,他那样想不是完全没有根据,只是自己越来越认不清自己了。 已是黄昏,冷星桓撑着雨伞,走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昨天还是初春般的阳光,今天却像秋天一样,凉雨在抚着她的头发,水珠直落到肩膀上,融进了吸水的衣料里。 她不明白,已经快步入夏季,却还有如此阴沉的天气,柏油马路上倒是看不见雨的痕迹。 天空里没有出现晚霞,预示着明天仍旧可能是阴雨天,她将项上的丝巾解了下来,小心放进衣袋。左手在衣袋里直接接触到真丝的柔滑,轻轻的、软软的,仿佛一直要把那温柔感传送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柔和的触感,才让冷星桓猛然想起,这丝巾是父亲去世的那一年专为她买的,那天,她就围着这条丝巾,和父亲一同上了缙云山。结果由于空气的稀薄,她感到缺氧而晕了过去,吓坏了父亲。然而,身体并不太好的父亲仍旧背着她走下山去,将她送到了医院…… 对她来说,这已是遥远的事,就像一个梦,一个永远沉溺而无法重现的梦。她悄悄的叹息了一声,接着便恢复了平静的神情,因为,不愿意让孟靖儿看到自己锁眉。 “星桓?”一个似是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在公寓大楼的院门外,站着身穿笔挺西装的邢震洲。 她站住了,眼眶里立刻收起潮湿,脑海中却突然多了一阵眩晕。 对面那个喜欢种香花的闲人,什么时候也穿成了那样?虽然认识他没有几天,她仍然感到西装将邢震洲的悠闲与活力莫名的掩盖住了。 “刚下班回来吗?要不要我帮你拿着伞?”邢震洲笑着迎上前去,还是那天晚上的温柔笑容,一丝未变。 “谢谢,不用了,一把伞而已,现在雨已经小了很多。” 她一面收伞一面说道。 “怎么,你换工作了?还是调职位了?当然,西装穿在你身上很帅气,可就是有点看不习惯。” 邢震洲摸摸头笑道:“大家都这么说呢,的确是调职了,从今天开始,我只能算是半个记者,还得做半个编辑。” “为什么是半个呢?”冷星桓很是好奇。 “其实,是茵茵想让我去帮她的忙。对了,还没有告诉过你,茵茵是我在虹霓杂志社里最好的朋友之一,只因为一个重要的编辑有事要离开几天,作为副主编的她才兼做那位编辑的工作。她一个人忙挺累的,所以她提出要我帮忙,我也就一口答应了。” 他说的“茵茵”,应该就是给自己写过挑战信的纪如茵吧?冷星桓猜到了,却没有想到邢震洲会进一步成为纪如茵的直接合作伙伴。 那位富家千金终于开始行动了吗?为了在下一期杂志未出版前就击败《地平线》,竟然开始了重用男性编辑的第一步。况且,她选上的人偏偏是当过记者、勤奋的邢震洲。她不禁暗暗佩服纪如茵,如果因为这次新编辑的注入,能够使《虹霓》更加声威大振,《地平线》便只能瞄准更高的目标。 “星桓,怎么了?” “哦,没什么。” 听到邢震洲再次的问话,冷星桓才回过神来。 “第一天当编辑,工作还顺利吗?” “说实话我没有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好的编辑,但我是真的很想帮助茵茵。” “大概是你喜欢人家吧?” 冷星桓不禁笑了起来。 “爱上自己的上司,你不觉得有压力吗?两个人谈恋爱,要是女方比男方强的话,在早期可能会吸引男方,但如果久了,男方可能会厌倦女方啊。”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似的,你谈过几次恋爱?”邢震洲同样好奇地追问。 “恋爱?那跟我没缘份。” 冷星桓依旧像回答同事的话一样回答他。 “只不过单位上的同事中间有过这样的情况,开始是男方主动追求女方,而感情结束的时候,仍然是男方先提出分手。” “你是和茵茵一样,是很特别的女孩。” 邢震洲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 “怎么说呢,茵茵是比较锋芒外露,属于火焰型的;而你是比较内敛沉静,属于冰雪型。我真没有想到这辈子能遇上两个神秘女郎,跟你们俩的结识到成为朋友,好像是上辈子注定的一样。” “我可不喜欢浪漫主义,更不想受到浪漫主义的传染。” 冷星桓诡异地一翘嘴角。 “震洲,只是活在欢言笑语之中,就一定会快乐到永远吗?我相信你是那样认为的,而我还要仔细去琢磨其中的奥义。我很羡慕,你背负着养家的义务,却能活得简单,活得潇洒自在,而不是像许多人一样辛酸。为什么你认识我几天了,也不问起我的一些情况?难道你真的对什么都不在乎?” “只要有朋友,又何必去在乎朋友的身份呢?” 邢震洲回头一笑。 “只要我能诚心对待每一个朋友,相信朋友也懂得珍惜这份友情。况且,男人不同于女人,很大程度上就在一个好奇心,相比女性而言,我自然不算好奇了。星桓,如果你想说的时候,你自然就会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你说对吗?” 冷星桓的双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接着,她低下头,提着收好的雨伞飞快的往楼上走去了。 邢震洲默默的扯扯衣角,愕然而迷惘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在那句未说完的话后面,到底透视出多少的心酸与无奈?他清楚地看到,她清丽的眉心中央,紧锁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淡淡哀愁,远远超过了她的实际年龄。 凝视着冷星桓离去的地方,他竟然呆呆的站着,许久,也没有移动步伐。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邢震洲准时上班,发现纪如茵已经坐在了办公室里。虽然只是半开玩笑的向她打了声招呼,他却看见对方的眼圈有些浮肿,猜到她昨晚加了一个通宵的夜班。 “来啦?”纪如茵还同从前一样,请他坐下和自己一同喝咖啡。 “这些送给你的,”邢震洲从身后捧出一袋水果,小心地放到办公桌上。 “桔子?”纪如茵打开袋子一看,不由一惊。 “不是本地桔子,是今天早晨六点运过来的正宗浙江蜜桔,”邢震洲一面说话,一面拿出一个开始剥起来。 “浙江……不是你的家乡吗?” “是啊,正因为我看见是卖家乡的蜜桔,才特别去看了一下。本来我以为是唬人的,结果看了才知道真是从浙江运过来的,于是就买了好几公斤,分成三袋,一袋自己留着,一袋送给了另一个朋友,还有一袋就给你提过来了。尝尝吧,瞧你这眼睛都浮肿成了什么样子,记得吃完桔子以后不要扔掉桔皮,那些皮挤出汁液之后就把它敷在眼上,一天两次,就不会起黑眼圈。” “谢谢,看不出你还懂那些治疗黑眼圈的偏方。” 纪如茵尝着桔瓣,笑盈盈的。 “味道还真甜呢。对了,今天amanda给我来电话,说是她下午就回来,我今晚也就不用加班了。” 邢震洲点点头,忽又想起朱雁,虽然没有来得及在离开时跟她说声再见,但听说她已经安全抵达深圳,也放下了心。大概,此刻的朱雁,正在和麦羚用手机发短讯,说悄悄话。 “茵茵,我可以进来吗?”门外突然传来麦羚的声音。 纪如茵让麦羚进办公室,一面问起杂志的事情。“你昨晚不是去冯太太那里了吗?怎么样,有些什么情况?” “先恭喜你了,茵茵。” 麦羚笑着握住纪如茵的手。 “上次你提议增开时尚和青春文学专栏,已经正式通过冯太太的认可,她还说这次《虹霓》的改版,或许可以让我们的杂志大卖一笔。” “真的吗?”邢震洲吃惊的望着麦羚的脸。 尽管邢震洲激动不已,纪如茵却只是浅浅一笑。“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阿星日记》呢?谁会知道《地平线》以后会出什么样的策略?听说那边的密探集团比我们这边高明得多,所以这件事情暂时保密比较好。不过,我还有一个新的想法,就是等amanda回来以后,让她和麦羚、震洲共同筹划一个招聘专场。” “招聘专场?”麦羚与邢震洲同时惊诧了。 “不错,就是我们杂志社的招聘专场,所以我想请大家协作,由震洲负责海报宣传,阿羚和amanda负责网络宣传,到时候将来应聘的人员都集中起来,由我们共同选拔。但有一个要求,就是这批新近人员必须年轻,只有注入年轻的力量,我们的新专栏才会爆发出生机和活力。” “茵茵的提议很好。” 麦羚想了想说。 “等朱雁回来以后,就由我去告诉她,但关于《阿星日记》,我把那件事情跟冯太太说的时候,她的反应倒是有点奇怪,她的手居然在颤抖。” 纪如茵心里不由得震动了一下,她知道冯太太的脾性,那位四十八岁的女社长是一个从不喜欢将感情表露出来的人,刚才麦羚的话,不能不说让她感到疑惑。难道,连冯太太也对那个名叫阿星的女编辑感到了畏惧?不,或许应该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迎着窗口吹进的风,额前的几缕刘海儿在风中轻飘着,她站在那里,那乌黑的眼珠里跳动着不安的因子。 (ps:为了防止盗贴,请读者亲亲们千万不要选择自动订阅,谢谢合作!) 第四话 风雨前夕 带着暮霭的风景,顺着车窗飞速移动着,玻璃面上映出车内人的虚像,与窗外的实景重叠,让人看着感到眩晕。 从麦羚家出来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尽管车速不慢,却仍旧还没有到达朱雁的公寓。靠在座位上,她倦极了,半睁着双眼,只看到一片模糊,渐渐消融成一个抽象的世界。 “朱雁?”车在一个站前停下了,上来的男人发出的声音,让姑娘顿时惊觉。 那不是纪朗奇吗?朱雁暗自纳闷,现在坐到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可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型。 “你走的那几天,过得还好吗?”纪朗奇又问了一句。 即将垂下的暮色斜照在姑娘脸上,折射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美,朱雁虽然没有说话,他却似乎感觉不到她三天前那样的活力,取而代之的是淡淡惆怅。 “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 朱雁冷冰冰地吐出一句生硬的话。 “谢谢你的关心,我还好,还有两站我就要下车了,一会儿你自便。” 纪朗奇不作声了,自己就算再热情,好像也只能令她反感。该怎么样才能把那幅画送给她呢? “不出声了?生气了?”朱雁忽然推了他一把,扬起俏丽的嘴角,从袋里取出一盒粉饼,开始补妆。 “没有。” “听阿羚说,茵茵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你们俩身上终究还是流着一个老爸的血,为什么那样的妹妹会有个这样的哥哥呢?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面对某个女人就这么迟钝,在面对客户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谈生意的?” 淡妆上好以后,朱雁笑着收起粉饼盒。 “妹妹开小奔,哥哥却愿意坐公车,像你这种类型的男人太纯了,不适合我。” “我……不,我没那个意思……”听见朱雁大胆的话语,纪朗奇几乎出了一身冷汗。 “本来我想问你一件事,为什么男人在拥有女人的时候总是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要后悔莫及?甚至在死前才知道对女人说抱歉?” 一字一句,朱雁的语调是那样低沉,苏志涛死时的一幕不时掠过脑海。 “我知道我找错人了,问也是白问。” “你的恋爱经验好像很丰富。” 纪朗奇掏出手帕,擦擦鬓边的汗珠。 “你到底是喜欢男人多一点,还是讨厌多一点呢?” “呵,这话好像才是茵茵的哥哥说出来的。” “我……我想叫你作雁儿,可以吗?” 雁儿?朱雁猛然愣住了,曾经这样叫过她的人,只有苏志涛。 玻璃车窗上,她望见了他带着真挚热情的面容,遮住了窗外冷淡的暮色。他的脸像是纯净而透明的,尽管那只是她的错觉,她面对着窗玻璃,默默告诉自己,虚幻的映像和真实相距甚远,那张脸应该只是反光而已。 “华南中路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准备下车!”乘务员的喊声,让两人同时一怔。 朱雁走下车去了,车并没有立刻开走。车窗外的暮色甚是凝重,路灯的光芒并没有把她的脸庞照得清晰。纪朗奇只看见她的眼睛,仿佛与路灯光重叠在了一起,只有短短的一瞬,随后如萤火虫一般消失在风里。 “姐,你今天怎么又加班了?”面对刚回到宿舍的冷星桓,孟靖儿一面泡茶,一面询问着今晚迟归的原因。 “香帆和骏彪都来告诉过我,听说虹霓的老板冯太太好像对《阿星日记》有兴趣,那位老板甚至想找阿星面谈。”冷星桓接过孟靖儿手中的茶杯,她已经习惯了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感到惊讶。 “多半是他们想把你从这边挖过去。” 冷星桓神秘的一笑,“那又怎么样?对《虹霓》杂志以及它的相关事情,我一点都不好奇,那位老板找我面谈,我倒是可以答应她。但离开我本来的工作单位,我做不到,即使那边可以付给我两倍的薪金。” “姐,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离开这里,但是我始终觉得那个老板怪怪的。冯太太和你根本就不认识,据说从前她也没有和我们社来往过,为什么一下子就要你去和她面谈呢?再说,是纪如茵在她面前提起你的,一个一心想要和你争斗的人又怎么可能要你去自己的杂志社?这一连串的事,不是非常值得怀疑吗?” 冷星桓没有说话,只轻轻解开发髻,拿起桌上的梳子缓慢梳理散落的长发。 “你明天真准备去和冯太太见面?”孟靖儿再问了一句。 冷星桓点了点头,“或许我去一趟,可以了解到虹霓杂志社的一些事情,未尝不是件好事。” “今天傍晚的时候,有人来找过你。” “什么人找过我?”冷星桓不由一惊。 “就是住在对面那个唱《夜色阑珊》的帅哥。” 孟靖儿对她做个鬼脸。 “呵,刚才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怎么一提到那帅哥,你就紧张成这个样子?要不是他来敲门,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和他已经认识好几天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企图?或者他对你有什么企图?看来彪哥要成泄气的皮球了。”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和香帆一样三八了?” 冷星桓笑着推了她一把。 “还有,不要平白无故把我和骏彪扯到一起,那些所谓的绯闻不都是你们炒作出来的吗?现在连先叔也跟着你们起哄。” “这次可没有起什么哄,阳台上有件东西,是帅哥送过来的,自己去看看,”孟靖儿淘气的翘起嘴巴,钻进卧室去了。 阳台的石栏上,搁着一盆含苞未放的马蹄莲,宽大的叶子半遮着花体,宛如娇羞的美人。 冷星桓走上前去,小心拨开那遮着的叶子,那些花朵大概过两三天就要开放,裹紧的花苞雪白之中透着几丝淡绿,显得年轻而不那么成熟。然而,那是一种特殊的美丽,清新而不冶艳,素雅但不柔弱。 邢震洲为什么知道她喜欢马蹄莲呢?难道是旭儿跟他说的?可是,旭儿和他相识不过就是从这盆马蹄莲开始的,应该不会是她。冷星桓暗自猜想着,一面静静欣赏那株马蹄莲散发的独特韵味。 对面的楼上,没有看见灯光,那个和她同样来自异乡的男子,已经因为新工作而疲惫得早睡下了吗?她不知道,因为她还不完全了解那个仅认识几天的人。 阳台的范围之外,是一幅宁静却不寂寞的夜景,冷星桓轻哼着那首《夜色阑珊》,弦歌之外,仿佛可以听到夜空深处响起风声与虫鸣。虽然没有月亮,满天星斗,多得数不胜数,像是在互相争辉,更以轻飘飘的形态慢慢的上升和下坠。一颗,再一颗,星星似在移近她的眼前,然后才将夜色越沉越深,直到星光逐渐暗淡,地平线的轮廓,也渐渐看不清了…… 离虹霓杂志社大厦不远的地方,穿过一条窄马路,是冯太太私人办公的地方。 星期天,冷星桓起得很早,才不过七点半,她已经到了那里。原本以为老板都是比较习惯晚来的,谁料当她到达的时候,大门前的接待小姐告诉她冯太太在等她,她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可更令她吃惊的,是走进社长办公室的时候。 那是一间并不宽敞的房间,陈设也并不豪华,相反是非常简单,那里面的布置竟和自己在地平线杂志社的办公室颇有几分相似。 办公桌前坐着一位身穿职业装的中年妇人,她戴着造型精巧的老花眼镜,正津津有味似的看一本《地平线》杂志。她似乎没有发觉冷星桓到了门口,而冷星桓看着她,也看不出那是位即将年满五十的富家太太。眼镜下面的眼睛看不太真切,悬直的鼻梁虽略显得单薄了一点,但那嘴唇的形状却很美,在沉默不语的时候都显出一种微笑的亲切感觉。两道清秀的眉毛,不上翘起也不下垂,只像两条深黛的柳叶。 冷星桓莫名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然而那满月般的面庞不自觉的让她感到讶异。 轻敲了三下门,冯太太抬起头来,望见门前年轻的姑娘,也是一副惊异的神情。 “小姐,你真的就是《阿星日记》的作者——那位在地平线杂志社工作的女编辑?” “您好,冯太太,我叫冷星桓。”姑娘向她行了一礼。 “冷……星桓?”冯太太听到她的名字,握住她右手的手腕竟颤抖了几下。 “您怎么了?”冷星桓一时间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哦,没有,冷小姐请坐。” 冯太太好半天才恢复了平静,一面让她坐在自己对面。 “如《阿星日记》里所说的,冷小姐果真来自重庆吗?那离深圳可是很远的地方啊。” “或许您并不知道,因为我没有母亲,父亲又去世了,弟弟在念大学,我是唯一能照顾他并给他经济支持的人。” “是吗?” 冯太太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地平线杂志社的谭世先社长我见过几次,说实话在看到你的《阿星日记》之前,我并没有太在意贵社的杂志。既然冷小姐是山城人,我知道重庆人说话不爱圆滑,所以我也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我愿意出高薪聘请冷小姐到我们虹霓杂志社,并且担任第二位副主编之职,‘虹霓’的资金、运作、技术设备跟管理方式都远远超过了‘地平线’,冷小姐如果过来这边,相信可以更快更好的发展自己。不知道你能不能细细考虑一下呢?” 冷星桓淡淡一笑:“冯太太看好我,我的确非常感谢,但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地平线’,尽管虹霓杂志社的条件样样都比那边优越,我的回答还是一样。况且,冯太太应该很清楚,贵社的副主编纪如茵小姐给我下过挑战书,即使我真的会过这边来,那位纪小姐也会失去一份乐趣,您说是吗?” “如果是因为茵茵的问题,那你可以不必担心,今后若成了同事,相信她不会那样做了。” “我个人并不是单纯因为纪小姐那件事情。” 冷星桓从容地说。 “我答应过谭社长,要帮助他和同事们一起将《地平线》办成全深圳最好的杂志,虽然那边看似没有发展前途,但事实才是值得信任的,在一切没有定数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妄下结论。” “但两家杂志社的竞争,不仅是文学上的战斗,更是商业之战,你仅仅因为和谭社长有过那样的约定,就愿意将大好前途永远系在看不到未来的《地平线》上,那样做值得吗?” 冯太太叹了口气。 “追求浪漫固然没有错,可人生在世,怎么可以逃避现实?你仅仅就是那样想的吗?” “您不用叹气。” 冷星桓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不是一个锋芒毕露的人,战斗这种东西我虽然也喜欢,但我同样是一个重感情、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地平线杂志社有一班和我知心的朋友和关怀我的先叔,甚至有我去世父亲的灵魂和遗愿。冯太太,相信您也有子女,若是您的子女帮助别人来对付自己,请问您作何感想呢?” “你……” “非常抱歉,我要告辞了,我仍然相信《地平线》会有崛起的一天,现在,不是已经在往前迈步了吗?一个办杂志的编辑,如果连最基本的信心也没有,仅仅因为待遇就要另投别处,那么他就不配干这个职业。” “星桓!”冯太太忽然脱口叫出她的名字,望着面前的女孩,她像是欲言又止,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 “您叫我的名字吗?” 冷星桓回眸一笑。 “您可以那样叫我,我能看出您没有伤害我的意思,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说真的,我也感觉到一种奇怪的缘份。但是的确很对不起,地平线杂志社才是冷星桓永远的家。再见!” “冯太太,纪小姐来了!”随着秘书的声音,纪如茵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前,正和即将离去的冷星桓擦身而过。 不经意之间,两人相对望了一眼,两道交汇的目光,同时附上了一丝浅笑。 “地平线杂志社的阿星?”纪如茵轻声道了一句。 “纪如茵小姐——《虹霓》的副主编?”冷星桓撩起额前的两缕头发,然后转过身去,风一般的离开了这个不可能属于她的地方。 “冯太太,您怎么了?” 望着冯太太苍白的脸色,纪如茵连忙上前去扶住她。 “如果我没有猜错,刚才那个人就是《阿星日记》的作者,对不对?难道是她来这儿,对您说了什么您不爱听的话?” 冯太太摇摇头,携着纪如茵的手到沙发上坐下。“没有,本来我欣赏她的才华,想把她拉到我们这边。但她的确不是一般的编辑,她根本不为任何名利而活,从她的眼中,我仿佛看到了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坚定。她不是那种仅仅为了战斗而活的人,只是,她几乎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地平线杂志社,还有她心目中重要的人,我无法想象她这样的年纪,说的话会那样深刻。” 纪如茵紧咬着下唇,心底一种奇异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一个恍然的交错,冷星桓的面容已经深刻在了她脑海里,那双明丽的眼睛,那个特别的微笑,像是给她一种无言的暗示。冷星桓,她竟然是为了和朋友的某种约定,才答应接受自己的挑战吗?对于挑战,她根本就没有把它当作商业之争,仅为了一份单纯的感情?战争并未开始,纪如茵却像是首先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挫败。 遥远的地平线上,只有初升的朝阳,看不见雨后绚丽的虹。 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的邢震洲,被推门的声音微微一惊。 当他来上班时,就听说纪如茵去了冯太太那里,但他并没有问麦羚和朱雁询问原因。 “你都替我把文件整理好了吗?”望着办公桌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文件夹,本来心事重重的纪如茵,此刻顿觉遍身温馨。 任何时候,他的热情都不可能失去吗?邢震洲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除了快乐与活力,就完全没有一丝烦恼?她想微笑,却又觉得奇怪,表现在脸上的是一种说不出的神秘笑容。 “你的表情代表的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邢震洲歪着头笑望了她一眼。 “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是那种容易喜怒于色的人,可是现在,我好像越来越看不出你心里的事了啊。” “你的意思是……我变了?” 纪如茵疑惑地凝视那双同样充满疑惑的眼睛。 “看见你又帮我提前完成了一个任务,我怎么会不高兴?” “跟你开个玩笑,别介意。” 邢震洲走到饮水机前面,为她冲上一杯咖啡。 “呐,现在我就去做我自己的事,主要的东西还得要你来完成,毕竟我这个从记者转型的编辑还有待提高自己的水平,目前只能帮你干干杂活儿。” “其实……我今天在冯太太的办公室那里,见到地平线杂志社那个叫阿星的女编辑了,并且知道了她的名字——冷星桓。” 纪如茵坐到电脑前面,右手托着下颔,无意识地注视那显示器的屏幕。或许因为没有阳光,天因此也还没有亮透,屏幕的光线稍微显得亮了一点,却仍旧反射得出一个并不清晰的人脸轮廓。 她说完那句话就沉默了,邢震洲不自觉地跟着沉默。目光穿透了屏幕中的影像,整个办公室内静悄悄的,楼顶边缘滴下残留的雨水,轻敲在玻璃窗上,落下的声音单调而寂寞。 冷星桓?怎么会是她?邢震洲几乎不敢相信纪如茵刚才所说的话,然而,他听得非常清楚,的确就是那个名字,或许全中国就没有和冷星桓同名同姓的人。 虽然他并不能说和冷星桓是多好的朋友,比起纪如茵,冷星桓当然是出现在后,但这个消息仍旧扰乱了他的思绪。只是,冷星桓就是《阿星日记》的作者,却在他意料之外,世界为何如此狭小? “茵茵,那个冷星桓……你真那么不喜欢她吗?”怯生生开了口,邢震洲又急着想将话收回,希望刚才出口的话只是错觉。 “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问题,是感到有种莫名其妙的威胁,那是我从来没有感到过的。” 纪如茵轻声回答着。 “这件事迟早会发生,我早就觉得自己和她有一天会碰面,只是我以为是要等到新一期杂志出版之后。可是,她却在那之前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不是作为对手的缘份?听冯太太说,本来虹霓想把她挖过来,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据说是为了和朋友的情谊。在这个世界市场上,贫穷的人谁不想住进华丽的豪宅?但冷星桓偏偏拒绝这种难得的机会,宁愿呆在并不富裕的故园。” “或许她就是那种人吧……”邢震洲喃喃地说着。 “震洲,你在说什么?”纪如茵忽然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禁生疑。 “哦,没有,我是觉得从《阿星日记》上看,她应该是那样的人。” 邢震洲连忙摆手。 “不用担心,以你的自信,有什么可以难倒你?我们还是开始工作吧,如果你想上任后的第一期杂志就超过对手,就应该对我们这些下属做出表率呀。” 纪如茵没有再问,只默然点点头,将电脑屏幕切换到办公界面。心底,那股好胜的气息无法平静,冷星桓的出现,到底是一种压力还是动力?她思索着,脑海里更添上了一层淡淡的感觉,包含着兴奋与忧愁。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听得如此真切,那时间似乎走得非常之慢。一本《地平线》杂志,静躺在离电脑不远的地方…… 在纪如茵陷入思绪中时,地平线杂志社办公室里坐着的冷星桓,心情同样起伏不定。 不是因为那个向她下挑战书的人,而是当她离开虹霓杂志社时,那位直呼她“星桓”的冯太太。那个声音,分明带着难以割舍的奇异感觉,自己和冯太太不过才见第一次面,为什么会…… “星桓,封底弄好了没有?”对面的办公桌前,传来沈香帆的声音。 “封底?”冷星桓这才回过神来,将还盖在影印机里的纸片取出,交到沈香帆手里。 “你今天是怎么了?” 沈香帆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 “喂,我这就把封底拿去给骏彪了,报告你一声,免得你又失忆。” “香帆,你别忙着走,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冷星桓忽然拉住同伴的衣袖。 “你清楚虹霓杂志社社长冯太太的事情吗?” 沈香帆脸上露出一副苦笑的表情,“不瞒你说,纪如茵的事我知道得还多一些,至于冯太太,我还真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我说女王蜂同志,你们集团都是怎么侦察情报的?” 冷星桓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冯太太好歹也是《虹霓》的社长兼主编,我们死对头的第一号老板,怎么连你都不知道她的事情?” “拜托,狂蜂集团又不是超人们组成的。” 沈香帆叉起腰,一脸无辜。 “我只知道她老公叫冯鑫奎,在壮年时期是和纪煌鼎足的大富商,但七年前就已经翘了辫子。之后她创立虹霓杂志社,因为有丈夫留下的大笔资金,在传媒界发展得超快。不过,我听说她以前结过婚,徐鑫奎是她第二任丈夫,还听说她好像是从重庆搬到深圳来的,原本姓温,至于名字,就真不知道了。” “姓温?她是重庆人?而且是改嫁过的?” 冷星桓一怔。 “香帆,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下她更多的事情好吗?” “嘿,你这个人一向最讨厌八卦,怎么就对冯太太那么好奇了?” 沈香帆更是不解冷星桓的想法。 “人家不过和你是同乡,你也不至于那么激动吧。” “如果你当我是好姐妹的话,这件事就一定得帮我做,算我请求你了!”冷星桓紧紧握住沈香帆的双手,急切地望着她犹豫不决的眼神。 沈香帆终于答应了她。“算了,我怕了你,就帮你查查吧。瞧你,说得好像非常严重似的,犯不着用姐妹情来威胁我吧。但话说回来,这件事情查起来可能要花上久一点的时间,因为冯太太有个怪癖,不肯公开她的名字,即使签署文件也是写的英文名,看来我要联系上次去重庆采风的几哥们儿了。” “谢谢你,香帆,”冷星桓对同伴激动的道了声谢,重新坐到了办公桌前,开始了新的工作。 “那我这就去送文件给骏彪了,我说你呀,没事还是多关心一下骏彪吧,那次的事情不至于就让你不再理他了啊,他现在还真是个可怜人。”沈香帆咧嘴一笑,将一叠文件和同印好的封底夹在手臂下面,大步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一分钟、两分钟……才不过三分钟,提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冷星桓接上电话,里面传来的却是邢震洲的声音: “星桓,你正在工作吗?” “嗯。” 只简单地应了一个字,她发觉邢震洲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震洲,你想说什么?” “今晚八点……我们在天台上见个面好吗?” “震洲?”冷星桓正想再问,对方却已经匆忙地挂上了电话。 今天,他为什么如此反常?另一个疑团,越过先前的疑问,在她的脑海里再次打上了一个难以解开的结。斜睨着窗前,只有那花盆里默默无语的马蹄莲,旧日那雪白的苞片,悄悄转为枯萎前的微黄,提前掉落了下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凝重的暮色仿佛淡灰色的雾,远方蔓延到近处,最后充满在每一个地方,连缝隙里也不放过。一天与第二天的交替并不代表着什么,在一些人看来,也不过是白天与黑夜的单纯交替,而时间,就从那交替的夹缝里伶伶俐俐地流走了。 邢震洲坐在天台花圃里的石椅上,双手自然的放上膝盖,对着眼前的一棵棕竹沉思。 他觉得自己或许更喜欢那些常绿植物,即使不是生长的季节,也不用看到它们枯萎和落叶。但现在,他只是发呆,前面的东西像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常绿的棕竹叶子密密交织着,在他眼里同样只像是显现一个不真切的世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记着看了看手表,原来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没有听见脚步声,冷星桓仍旧如“幽灵”般出现在他面前,还是身穿白色的衣裙,风吹着她的长发,仿佛她就是可以随风飘动的魂一样。他望见了她,像是望见了一株盛开偏又失去力量的马蹄莲。 “星桓,其实……你就是地平线杂志社的阿星吗?告诉我……” 第一次见到这个神秘女子似乎还是昨天发生的事,出口的话语却掩饰不住现实。 “其实你上次提到纪如茵,我已经预备告诉你这件事情了……” 冷星桓轻咬着嘴唇。 “只是我终究没有说出而已,你觉得失望吗?还是……我想我应该能够感受到你心里的矛盾。” “星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只是矛盾而已,对吗?作为纪如茵的得力助手,却和她最大的对手也做了好朋友,要是我站在你的立场,我或许会比你更加感到矛盾。” “我只是想问问,你对这件事是否在意?” “人各有自己的目标,我又何须感到介怀呢?” 冷星桓伸手撩开额前的几丝头发。 “纪如茵的确是值得欣赏的女孩子,她有颗好强的心,但是我想的只是做好自己的杂志,没有想跟她争夺什么东西。不过,我答应过地平线杂志社的先叔和朋友们,要把《地平线》推上顶峰,所以才接受了她的挑战。我写《阿星日记》,只不过是随意表达自己的一些想法,完全没有想到能引起一阵轰动,我猜想,或许是纪如茵将一些东西看得太过重要了些。” 邢震洲抬起头望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于冷星桓的话,他的确放心了,然而却难清楚纪如茵的想法。在他心底,突然忆起了好友奉胜昌说过的话,难道女人的心,比他想象的更加难以理解? “震洲,你无须为看清了别人而迷失了自己。” 冷星桓又说。 “告诉我,你想将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我似乎还没有想过。” 邢震洲知道自己喜爱简单生活,在他看来,工作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在他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几个春秋以来,的确没有真正的伟大理想。 “星桓,我好像真没那么想过,一个人工作,不是为了生活吗?你呢?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只想在《地平线》红红火火之后,就退出传媒界,回到重庆的故乡,陪伴爸爸的亡灵,过与世无争的平静日子,安然度过余生。” “安然度过余生?你不要说得好像生命即将终结似的啊!” 邢震洲不由笑了起来。 “果然,你跟茵茵的思想完全相反,至少我这么觉得。” “不是你如何觉得,而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因为故事的不同,思想自然便会不同。” 冷星桓坐到石椅上,回应对方的笑容。 “在重庆的时候,我是个非常害羞的小女孩,除了爸爸和那些叔叔们之外,我几乎从来不和男性说话。在爸爸的记忆里,我仿佛是全世界最沉默也最安静的孩子,总是半睁半闭着一对迷迷糊糊的黑眼睛,喜欢若有所思般地注视着周围谈话谈的热火朝天的人,或者就在夜晚凝视着天际那边眨眼的星星,好像我可以和星星说话一样。” “很有诗意的话啊,你爸爸是艺术家?”邢震洲饶有兴趣地问。 “我爸爸只是业余的作家。” 冷星桓继续说道。 “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是那样,仅为艺术而创作艺术,并不追求结果。在私底下,他称这类文人为‘新狂人’,当然也包括了他自己,直到去世,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自己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而妈妈的观点就因为和他相左,视他为没有追求的人,于是在我两岁的时候,也就是刚学会叫妈妈的那年就离开了我们。” 听到这里,邢震洲才发觉自己不该问关于她父亲的事,明知道冷星桓少年丧父,却还提起伤心事,那无疑会令对方感到难过。然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冷星桓不仅失去了父亲,更是从小没有母亲。 “对不起,星桓,我似乎不该问这些……”他红着脸垂下头来。 “没关系,从小到大,我都已经习惯了。” 冷星桓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连这些都不能面对,我也不用从内地跑到沿海来工作。世事万千,都如同过眼云烟,何必要在意那么多的东西?人生在世,能够摆脱所有的烦恼琐事,也就是‘道行高深’了吧。对了,谢谢你送我的马蹄莲,我非常喜欢,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我喜欢那种花么?” “偶然的,真的,我是觉得你满像马蹄莲,因为你每次晚上和我见面,都恰好是穿一身白衣,后来恍然之间又看到你窗台上有盆马蹄莲快枯死了,于是就想到买盆新的送给你。” 很简单却又不简单的理由,令冷星桓忍俊不禁,笑容中亦带了一丝神秘。“纪如茵跟你是同事兼好朋友,怎么你都没有想过送盆花给她吗?” “茵茵她……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花这种东西。” 邢震洲擦擦额边的汗水。 “除了第一次和她见面,后来每次看到她,似乎都是在她工作最忙的时候,她好像完全没有闲心停下手里的活儿,来细细欣赏那些大自然的艺术品。” 纪如茵——那个不同寻常的富家小姐,到底在追求什么样的功绩? 和邢震洲说了再见,冷星桓再次和孟靖儿对坐在旧沙发上。窗外,月光似水,一丝灰色的云拉长尾子,垂到月与夜的临界点,宛如一条通往远方的灰色小径。 第五话 天平倾斜在心 “少女的秘密心事……行动急躁的她没有代表着热情,行动迟缓的她也不一定就是代表她谨慎或着习惯沉思……在很多时候,追求不能按部就班,不容想得透彻……当她接受爱情的时候,或许开始只因为想象中的爱情比较浪漫,所以可能带着一种凑兴心情,而需要那个‘他’去带给她惊喜和感动……” 倚靠在窗台前面,工作任务又已提前完成的麦羚津津有味地拿着一份稿子,一边小声念着,一边不时地瞧瞧坐在对面的朱雁。 “喂,你干什么一会儿又看着我?” “通常只有男人喜欢看这里的美女,怎么我都不知道你也有这种嗜好?” “什么叫‘少女的秘密心事’?” 麦羚抿着嘴笑着,一面指指那份稿子。 “虽然茵茵说让我们的稿子有点创意,你也不至于弄上这种东西吧,你认为你还是少女吗?我怎么看着这篇稿子,越看越像你在教授读者们初恋攻略似的。” “如果你不满意,大不了你自己来改。” 朱雁撇起嘴说。 “还说咱们‘风雷太太’是搞先锋文学出身的,思想会比谁都前卫,我看不然。让你做这份稿,那一定是少女扮作娇滴滴的古典美人,让男人被那种幽雅倾倒,然后闪电式结成连理,就像你跟你们家远声一样对不对?” 麦羚没有再说话,只是悄悄笑了一笑,掏出小巧的手机,背对着好友按起键钮。 朱雁眨眨眼睛,轻轻撩起额前的乱发,接着开始补妆。最近几天,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可思议,自从和上一个男友分手后,她已经快一周没有接触别的男人,甚至连从前常去的酒吧也不去了。 “amanda,有人送东西给你,”电话中传来前台文员小蓉的声音。 很快地,朱雁的办公桌上就多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扁形包裹。 麦羚光速一样直奔而来,迫不及待拆开了包裹在外面的牛皮纸。 那是一幅工笔画:近处是一湾清浅见底的水流,延伸到无尽的远方,景物模糊而迷离,但是,山那边的一群大雁正排成*人字形,向北方展翅飞去。领头的一只雁,描绘异常细致,仿佛山水与同伴都成了它的陪衬,雁的翅膀像是作画的人故意用了凝重的笔法,显出坚强的劲力,而它的前方是一片明亮的曙光。 麦羚看了看盯着那幅画出神的好友,她深知朱雁不是那种会欣赏书画艺术的人,就是写稿,字迹也是弯弯曲曲的“孩儿体”,下一种预感油然而生,这个任性的“黑玫瑰”过不了今天就会把画扔到垃圾堆里。在她所知道的朱雁所有的礼物中,除了从前苏志涛送的一块手表,仅存的几乎什么都没有。可是这个,已经看了三分钟,朱雁的目光居然还没有从上面离开。难道她的基因里会增加了会欣赏美丽事物的新密码,懂得了另一种乐趣? “震洲!震洲!” 终于转移了目光,朱雁口中竟然大声喊出了邢震洲的名字,弄得邢震洲手忙脚乱地从副主编办公室里跑出来。 “喏,帮我把这个交给茵茵。” 邢震洲不解地看着画,“给茵茵?这上面明明写着‘送给雁儿’的,你的男朋友送你礼物,叫我转给茵茵做什么?再说,茵茵到冯太太那里去了还没有回来。” “你不要管那些,反正帮我把画给茵茵就对了。” 朱雁直推着邢震洲走向那边的办公室,似笑非笑地说。 “顺便告诉她一声,说我谢谢送画的人,但是我不会收,请他把画送给别人。” 一头雾水的邢震洲终于带着画进办公室去了,朱雁却坐到电脑前面,陷入了沉默。 麦羚没有去打扰她,让同事们自己忙自己的事情,或许从那种异样的眼神中,她看到了好友的一丝迷惘,那是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一种朦胧而矛盾的心情,尽显在目光里,不经意的。 外面忽然起了风,不一会儿,天空就下起雨来。蓝色透明的窗玻璃就被雨点打得叮咚作响,溅起一团团碎裂的水花,痕迹不断从玻璃上向下滑落。办公大厅里只有电脑键盘敲击的零乱声音,各色的显示屏在窗玻璃上投下了各色光影,那些玻璃在暗光下,像是被加工过后的缟玛瑙或烟水晶,折射着交融之后的光芒。 中午,大家都去食堂用餐了,只有朱雁一人坐在那显得比上班时空旷得多的大厅里。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画中的雁,一个温柔的声音随之呼唤着“雁儿”。是苏志涛吗?不,是纪朗奇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故作神秘的送自己那种礼物?他不会是…… 手里握着一杯早已冰冷的果汁,虚渺的眼光落到窗外,室内的幽静得让人心慌,她不禁为那个男人感到害怕,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不安,始终不敢相信。 她并不太喜欢艺术,画,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传奇般的东西,太过虚无化,又太具有难懂的的宗教味,即使只是“一行大雁往北飞”。然而,她却看出纪朗奇的笔法满载着欧美气息,她从没想过外国到底是什么样,可那幅画似乎也在告诉她,要她冲破一个长久形成的桎梏。尤其是领头雁那有力的翅膀,精练又带点利刃的笔锋,在微妙里诉说着一个思想,一个故事……他几乎是个完美的男人,然在她面前却遥不可及。 把文稿收成一叠,朱雁站起身来,踱着颤抖的脚步在大厅里转着圈,一步,再一步,迟迟没有停下。 傍晚六点半,纪如茵开着那辆红色的“小奔”,带着画离开了杂志社。 对哥哥倾心于朱雁的事,她并不想多加掺和,或许她早已料到,那幅“一行大雁往北飞”迟早会兜个圈子,再转回到纪朗奇手中。也许是因为公路上所有的车都担心擦到了名贵的“奔驰”,她每天开车回家,都是异常迅速。 “茵茵今天这么早就回家来了吗?还真少见呢,”一打开家门,韩翠音已经迎上前来,叫菲佣为女儿接过手里的大包裹。 “妈,哥哥回来了没有?”一进家门,纪如茵便悄悄询问母亲。 “他在房间里。” 韩翠音凑到女儿耳边说。 “不过你现在不要去找他,他刚回来就被你爸爸骂了一顿。” “爸爸为什么又骂他?”纪如茵皱起眉头,似乎在为父亲的做法感到不满。 “听说这几天以来,朗奇工作的时候越发心不在焉了,作为天源的总经理,有一次居然因为莫名其妙的魂不守舍而错过了一个大客户的电话,还弄得你爸爸亲自给人家赔礼道歉。还好那家客户比较大方,没有计较太多,否则一笔生意又要付诸东流。唉,朗奇这孩子,不知道他最近都在想些什么,即使你爸爸骂他,他也是一声不吭地挨骂,茵茵,你有没有发现你哥哥什么地方不对啊?” “我……没有啊。”纪如茵听了这话,不禁愣了一下,然而还是故作镇静。 她深知父亲的脾气,如果父亲知道纪朗奇是因为一个女子而乱了阵脚,想必哥哥的总经理位置也从此坐不稳了。尽管父亲并不反对已经二十六岁的儿子谈恋爱,但是像朱雁那种思想前卫、行为怪异的女性,保守派的父亲绝对无法接受。看着放在桌上的画,她心里反而要轻松一些,至少朱雁的做法,能令纪朗奇重新振作精神完成接替父亲的任务。 轻手轻脚走到父亲的书房门口,门是半掩的,从敞开的地方,纪如茵看见了屋内的情景。 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坐在旋转椅上,一声不响的吸着烟斗里的雪茄,大小不同的烟圈一个接一个,在房间里弥漫成模糊的云雾。 他的鼻梁非常挺直,虽然是张标准的国字脸,却棱角分明,一双眼睛显露着很多人都没有的炯烁精神。以前就听母亲说,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如今虽然年过五旬,鬓边的花白头发需要染黑,但这丝毫没有减少他一分气质。他依然是深圳房产界乃至整个广东省商界的风云人物,纪煌的名字同样不会因为今后的退隐而消沉藏匿。 纪如茵从一开始就明白父亲的心思,如果没有纪朗奇,如果她身为男子的话,那么天源总经理一定非她莫属,父亲可以比对哥哥放心十倍。 “爸,”她低低地唤了一声,抽烟的父亲缓慢转过头来。 纪煌淡淡的笑了一笑,一面唤过门外跑过来的小猫,爬满老茧的双手抚着它的绒毛,一面毫不在意地说。“茵茵,你看,这小东西本来是白色的,怎么就是那么不爱干净,怎么昨天才洗过澡今天又得重新洗呢?” 纪如茵无奈地看了父亲一眼,心中暗暗为哥哥叫苦,尽管父亲是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理,但这种明显却不深刻、甚至带点的讽刺性的语言,如果她是纪朗奇,一定会受不了和父亲大吵一架。可是,正因为纪朗奇天生的好脾气,并且已经习惯父亲的责备,所以无论多伤人的话语,他都可以全部忍下去。 “爸,哥哥他……” “新一期的《虹霓》杂志做得如何了?” 还没等女儿说下去,纪煌已经打断了她的话。 “做传媒这一行,和房产不同,但宗旨都是为了商业上的收入以及获取更高的利润。你毕竟上任不久,遇到困难是必然的,听你妈妈说,你最大的困扰是地平线杂志的一个女编辑。我很明白你的心情,的确,做任何一行并且想要获得成就,没有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就等于没有了动力。” “可是……我不是想说这个……” 纪煌摘下老花镜,眯起眼睛看着女儿,两道浓眉微蹙了几下,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告诉我,你进了虹霓杂志社以后,你的目标是什么?” “当然是……让《虹霓》杂志保持深圳第一刊的纪录,然后再把它推向广东省以至全国……” “但是当一个人迷失了方向,偏离了达成目标所要遵循的轨道,就算别人再怎么规劝,他也很难回头。” 纪煌抽了口烟,继续说道。 “我何尝不知道阿奇的性情?他喜欢画画我当然了解,可是他太过单纯,只一心追求着什么艺术境界,却忽略了社会现实,和世界脱了节。他不仅是一个男人,更是我纪煌的儿子,我在意的并非是他执意搞艺术,而是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上次那种严重的错误,如果你是我,你能允许他再犯吗?” “爸爸……” “行了,茵茵,你去休息吧。” 纪煌摇摇右手,转过头去继续拿起手里的房产杂志。 “如果有一天你哥哥真的发觉自己完全不能胜任总经理的工作,我不会强求他,我的两个儿女当中,只要有一个事业有成,那也就够了。或许我说这种话你会觉得很奇怪,其实那是你妈妈说的,优秀的女儿今后如果嫁得更好,同样两全其美,而朗奇也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媳妇。你妈妈还闹着要去找些名门望族,给儿子相亲呢。” “我回去了,爸。” 掩上书房的门,纪如茵无精打采地踱回了自己的卧室。 想起父亲的话,她感到异常郁闷,母亲要替哥哥相亲?也不知道纪朗奇会不会满意那些名门闺秀,或许,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会觉得他是一个呆板守旧、提前衰老的落伍者也说不定。只有那只不会向他回头的雁儿,才是他永远的方向,她非常明白,哥哥从来没有爱过任何女子,可一旦爱上了某人,就会毫不迟疑的从一而终。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不久以后,家庭里将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浪,甚至会和深圳传媒界两大杂志月刊的对撞相提并论。 或者,世事就是难料,人生有遗传也有变异,不是每一种生物的繁衍,都会按照典型的规律。纪如茵自己是个纯粹的中国人,行事作风却更接近欧式风格;哥哥身上明明有着德国血统,却更像复古类型的纯种华人。 难道是物极必反的原因吗?她思考着哥哥的事,不由得同时想到了邢震洲。那个年轻的男记者,是否也和朱雁一样,从不羁中散发着特殊的吸引力,在拉着自己渐渐靠近?她不敢再想下去,匆匆的拿出了工作日志本。忙碌,也许是治疗不安的唯一良药,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外面的雨声也听不清了。 渐渐的,孤独迈进了房间,窗边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少女模糊的影子,只能看见一种灰黑色,雨水在窗前的花盆里堆积,玻璃在被不断的打湿。忘记了这是什么季节,或者,已经到了令人习惯落寞的时候,只有孤寂和无声,才能使那些不安的灵魂遗忘些什么,比如不该出现的寥落…… “哥……”推开另一间卧室的门,纪如茵咽了咽心底的苦水,带着那幅画,探着头走进了房间。 纪朗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妹妹走到了他身边,此刻的他一脸无精打采的坐在画板前面,那种呆滞的目光,仿佛已经陷入了任何人都无法闯进的世界。 画板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成形的图稿,而隐约可以看到橡皮和抹布擦过的浅浅痕迹,是人字形?或者他原本又要准备画大雁…… 自己该不该现在就把画递到他手里?望着一脸憔悴的哥哥,纪如茵头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心情。 哥哥竟然会为一个只见过两三次面的女人痴迷到这种程度?这……真是她所熟悉的哥哥吗?倘若立刻就将画还给他,他会做出什么异常的反应?心跳的速度猛然加快,她不安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茵茵,把画放下吧,”低低的声音让她突然一愣,原来纪朗奇并非没有发觉到她已经进来。 “哥,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来了……” “是雁儿要你把画还给我的吗?” 纪如茵诧异地点点头,她完全没想到纪朗奇的反应会如此平静。 “在你进我房间之前,是不是去见过爸爸?” “嗯,我问过他关于你的事。” “请你明天去告诉爸,在他没有找到适合接任天源总经理的新人才之前,我还是会继续把这个总经理努力做下去。但是雁儿那方面,我希望爸爸不要干涉,因为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这样吗?” 纪如茵有些疑惑。 “哥,我也知道你喜欢amanda,可是你能保证amanda会对你有意思吗?麦羚亲口告诉过我,amanda和男人的恋爱只是逢场作戏,不管是哪一个男友,在半个月以后都必然被她抛弃,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哥哥也遭到这种沉重打击。”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雁儿不是生来就是那样的人。” 纪朗奇轻叹了一口气。 “或许,我希望自己可以改变她,让她恢复到真正的自我。茵茵,因为你没有喜欢过一个人,现在的你不可能知道那种奇特的味道,爱,应该是要靠感觉的。爱上一个人,你会莫名其妙的关心他、守护他,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很快发觉。” 哥哥所说的,真就是所谓的爱情吗?纪如茵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酸,邢震洲的微笑油然涌上脑海。难道,自己也和哥哥的感觉相同,她爱上那个阳光记者了吗?不,自己怎么可以爱上他?只因为他天天和自己相对,自己就可以忘记事业而去追求她所谓虚幻的爱情?然而,她不能不承认,在偌大的虹霓杂志社,只有邢震洲能给她最大的关心、帮助和爱护。 “茵茵,你在想什么?” “哦,没有,明天我替你去告诉爸爸就行了。”纪如茵脸上一热,没有再多说话,转身走出了纪朗奇的房间。  “什么?你想亲自去采访虹霓杂志社的社长冯太太?你没有在发神经吧?” 地平线杂志社简陋的办公室外面,沈香帆和龙骏彪同时用惊讶的目光对着刚从里面出来的冷星桓发愣。昨天夜里,大家从孟靖儿那里听到类似的消息,本以为是冷星桓在对全社的人开玩笑,然而,现在的她已经整装待发。 她不像记者,编辑和记者给人的感觉,内行人是完全可以看出的。在沈香帆和龙骏彪眼里,冷星桓即使穿上休闲服装,挂上一系列记者专用的照相机、md微型录音机,也没有那种能够风风火火提起干劲的味道。梳成辫子盘在脑后的发型,无法改变她那生就文静秀雅的面容,还是那朵纯白色的马蹄莲,就算再怎么修饰外在,她依旧是马蹄莲。 “我说星桓,上次我不是已经答应你带着狂蜂队去查那位社长了吗?怎么你现在要突然给她做专访?你认为她会接受你这种唐突的访问?”沈香帆没好气地叉着腰,她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如此心急,冷星桓那突发奇想的做法,在她看来变相地成为了对她这个朋友的不够信任。 “是啊,星桓。” 龙骏彪也接着说。 “以前你可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虹霓杂志社的社长,真让你有这么大的兴趣吗?自从你去了那里回来以后,连我也觉得你好像变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原因呢?我们不都是好朋友吗?难道我们现在已经不值得你信任了?” “骏彪,我不是不信任你和香帆,只是有些事情我想单独去解决,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一些**,不是吗?” 冷星桓笑着将双手搭上两位好友的肩头。 “或许在这次的专访中,我可以写出一篇更好的稿也说不定。所以,请你们留在这里努力做完今天该做的工作,这一次的专访如果成功,我相信我们的杂志会一炮打红全深圳。” “凭一篇访问记能让我们超越彩虹吗?” 望着冷星桓远去的背影,龙骏彪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就算她再有信心,人家会不会接受她的采访还不一定,她现在下断言是不是太早了点?她就不怕失望比希望还来得快?” “彪哥,看来你并不完全了解我姐,”孟靖儿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这话怎么说?”龙骏彪忽的转过头来。 孟靖儿微微一笑,那张天真活泼的脸上显露出罕见的认真。“听说虹霓杂志社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决定,这就是那位小姐精明的天份。但是,我姐恰好就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失败了十次,只要可以抓住让《地平线》更加出名的机会,她就会不顾一切去争取回来。她做编辑没有任何特殊的技巧,她能让我真正为之羡慕和敬仰的,就是她的真、她的情。” 龙骏彪和沈香帆听到这话,已然哑口无言。是因为那个不变的信念,冷星桓才会坚持她所有的决定?那个柔弱的姑娘,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生活,又是为了什么而工作?在两人心中,仿佛寻到了那朵白色马蹄莲更多的神秘。 “在我刚进地平线杂志社的时候,我看见这个看来根本毫无发展前途的地方,应聘以后就想过要离去。但是,姐把我留了下来,她对我说过一句我永远也忘不了的话……”孟靖儿凝神地望着远空升起的朝阳,思绪不禁回到了从前,她没有后悔留在这里,便是以后也不会后悔。冷星桓温柔而坚定的语音,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底。 “靖儿,你知道地平线的含义吗?虽然从来没有人能描绘它的具体形状,但就在白昼和黑夜替换的一刹那,它却把天与地分隔得无比清晰。当地平线杂志光大的时候,它就可以让人生变得更美。”  急促的脚步声,让坐在办公室里的冯太太顿时惊觉,还没有秘书进来告诉她情况,她已经听出了那个似是陌生而又熟悉的节奏。 不会错,是她来了,这一次她竟然主动来找自己,她会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紊乱的情绪在心里翻腾,像是要把本来就在凝固的血块更要弄得凹凸不平。 “您好,冯太太,”白色的纤细身影在门口出现了。 “社长,真是对不起。” 白色身影后紧跟着那位女秘书。 “我问过冷小姐是否跟您预约过,她说没有预约,但是硬要进来,我拦不住……” “你自己去忙吧,没关系。” 冯太太一面遣走了秘书,一面请冷星桓坐下。 “冷小姐什么时候由编辑转行做记者了?这身臃肿的打扮,好像不太适合你的风格吧。” “既然冯太太已经猜到了我的来意,我也就开门见山好了。” 冷星桓并没有因为那略带讽刺性的言语而乱了分寸。 “不错,我是想就一些事情来给您做个专访。作为深圳传媒界的风云人物,又是全深圳最大的女性杂志社社长,尽管现在的《虹霓》杂志转变成了综合版,却也影响不到冯太太的地位,当然了解媒体的您也不会拒绝同行的采访吧。” “好一个冷星桓,好一张灵巧的嘴,看来我们的副主编纪如茵把你当作强劲对手,的确不是虚言。” 冯太太笑着呷了一口热茶。 “看来,我还真要破例接受你的采访了。” “我们正在办名人坊专栏,所以想知道冯太太成名前的一些事情。” 冷星桓不慌不忙地说。 “我并不想揭您的**,也没有逼迫的意思,只是想让广大的读者分享您和虹霓杂志社的成功经验。” “你跟别人的确不一样,你好像完全没有好奇心嘛。”冯太太笑得眯起了眼睛。 “因为我的目标和纪如茵不一样,她是以我为竞争目标,我却从来没想过要把她当作多么可怕的竞争对手,不是我轻敌,只是觉得没有这种必要。现在的传媒非常流行揭露名人**来大肆炒作,甚至不断的登八卦新闻,只为吸引读者的目光,赚取更高的利润。我只能说,《地平线》并不是一本追求多少金钱的杂志,仅仅是据实报道而已,所以我们也从来没想过要搞那些八卦消息。” “你越没有好奇心,倒是越惹起我的兴趣了,好,我就跟你说一个故事。” 冯太太放下手里的茶杯,缓缓道出了一段过去: “曾经有这样一个姑娘,她在一家报社当实习编辑,因为她年轻漂亮、才华出众,受到过报社很多男士的青睐。但是,她爱的人却只有一个,是一位长期来报社投稿的自由撰稿人,或许是很巧的缘故,每一次那个男人来投稿,总是会遇到那位姑娘给他编审。久而久之,两人因此而相爱了,姑娘只因为单纯爱着那个男人而嫁作了他的妻子,不久,他们生了一可爱的女儿,第二年更添了一个儿子。 “然而,自从孩子出生,家庭问题便随之出现,家里的经济并不宽裕,丈夫的稿费和妻子的一点微薄薪水,只足够勉强养活一家人。于是,妻子想要丈夫转行经商,丈夫却只想自由地搞创作,始终不肯答应妻子的要求。直到有一天,妻子从前上班的那家报社因为经济效益问题而关门,她回到家里,和丈夫大吵了一架,看到丈夫仍旧不愿意转行经商,她决定和丈夫离婚。 “抛下了两个孩子,离婚后的她去了沿海地区,嫁给了一个大富商,由于第二任丈夫身患绝症,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女人继承了大笔遗产,接着全力投资金额开办杂志社,做回她的本行,因为资金雄厚,她很快招募了一批得力人才,做出了特色女性杂志,她自己也因此而风靡了整个深圳传媒界。” “钱吗?那种东西果然无所不能。” 冷星桓刚才还带着微笑的脸上,陡然划过一片冰霜。 “那个女人的确够有野心,为了钱和风光,连亲生儿女都可以像快刀斩乱麻似的抛弃,甚至可以永远忘记掉曾经拥有过的家庭和爱情。” “不!” 冯太太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无比的惶恐,她紧紧抓住了冷星桓的双手。 “她没有,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的第一任丈夫和两个孩子,只是……只是她觉得自己的良心充满了污浊,她不敢回去见他们,她无时无刻都在为那件事情而忏悔啊!星桓,星桓,我一辈子都无法抹去对秉秋、你和日枫的悔,我……” 冷星桓没有说出任何言语,只是无声的沉默了,原本想要流出的泪水,却像悬在了身体的最高点,始终不肯下坠。 眼前浮印出父亲临死前的憔悴面容,又显现出那张写着“月明”二字的旧照片,和她的想象接轨了,这个握着她双手的人,她的名字叫温月明——的确是抛弃她的家庭整整二十年的母亲! 天花板上的灯光,如酷暑的炎阳,晒得她头昏得将近要神智不清,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的风,和着一点一点的尘土,把心中的空白处也积上了厚厚一层。从重庆来到深圳,她只是为了弟弟,只是为了寻梦,原本跋涉千里路的也会勇往直前的她,此刻却感到异常疲惫。 “星桓,告诉我……你爸爸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冰冷的泪水已经模糊了温月明的眼眶,她不敢相信冷秉秋的死,更不敢相信在此时能找到多年没有音讯的女儿。然而,她更加不敢正眼看女儿的目光,她怕接触到那个眼神,它会锋利得像一把磨亮的钢刀,把自己割得体无完肤。 “在我十八岁那年,爸爸的身体和虚弱,加上他购买的股票大跌,一直潜伏的病便突然发作,然后过世了。” 冷星桓擦了擦迷蒙的眼睛,低声说。 “他留下了一张没有写完的手记,名叫‘何处月明’,不过我没有看过内容,日枫就把它烧掉了。在日枫烧毁父亲的手记时,他哭倒在我怀里,他对我说:‘姐,我没有妈妈,在这个世界上,除爸爸和你以外,我没有一个亲人。’不管你对我说自己有多么后悔,但事实终究是事实,二十年的痕迹不是一句简单的后悔就能磨灭,你应该非常清楚。” “星桓,我不奢望你能叫我一声妈妈,可是……至少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和忏悔,我只求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颤抖地松开女儿冰冷的手,温月明无力擦干脸上的泪水。 “现在在你面前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我刚才的话已经被你录了下来,只要你把我二十年前那令人发指的所作所为写到‘地平线’的专栏里,整个深圳传媒界就将会为你们的杂志社喝彩,这也是驳倒虹霓杂志社的有力办法。或许《虹霓》将消沉下去,再也抬不起头来,你可以代替你爸爸还有日枫对我报复了吧……” “不,我跟二十年前的你不一样,用这种方式来报道新闻,甚至写到名人专栏,这不是‘地平线’的作风。”冷星桓摇摇头,转向了办公室门口,一卷被扯坏的录音带,“啪”一声落在地上,激起碎响般的振动。 温月明呆呆地望着女儿,竟仿佛看到了丈夫当年的影子,还有那个充满正直和坚强的声音、那个坚持原则而不畏一切攻击的面容。 “如果你觉得后悔,就请和你的得力助手纪如茵一起,把《虹霓》杂志办到最好,相信你手下的每一个职员同样不愿意看到你在消沉。” 冷星桓回眸之际,留下一袭冰山中燃烧起火焰般的眼神。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天平,天平的两个托盘上,一边载着理想,一边载着良心。当然,不是任何人都会在天平的两边加上同等重量的砝码,但至少可以试着使它接近平衡。再见了,温月明女士,希望你下次再看到我的时候,不要让我觉得你爱用眼泪来解决问题。” 最终话 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新一期的《虹霓》杂志终于以全新的面貌出版上市了,这对于温月明来说是一个挑战,据说《地平线》也和《虹霓》于同一天出版,尽管对纪如茵的传媒工作天份非常看好,温月明更担心的,却是她的女儿冷星桓。 她无法忘记女儿从办公室离开那一刻的表情,那份和父亲同样的执着里,还包藏了更深刻的东西,她果真是自己的女儿,同时遗传了父母的双重性格。 “冯太太,纪小姐来了。” “茵茵来了?” 朝着办公室门口望去,温月明便见纪如茵穿着一身淡绿色的便服,微xiào着站在门口。她在笑吗?她想,或许第一天《虹霓》的销量并没有输给对shou。 “冯太太您看,这张是我今天刚打出来的杂志销量表单。” 纪如茵不慌不忙地从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温月明手里。 “改版之后的《虹霓》第一天便销出30万册,而《地平线》只销出了我们的三分之一,深圳的人口总数接近800万,您说照这个趋势看,哪一方比较有利?” “不错的战绩。” 温月明浅浅一笑。 “在你坚持要改版的原则下,果然是敢于冒险的人收获最dà,你比我年轻的时候还强。” “您过奖了。” 纪如茵向她鞠了一躬。 “尽管《地平线》是综合性杂志,从前的《虹霓》是女性杂志,但是我们杂志社创办的时间比对方要早,以前‘深圳最受欢迎的女性杂志’招牌也够硬,再说,对方的业务条件和人力资源始zhong不及本社。所以我也不过是依旧以冯太太您的功劳作为铺垫,再加入了新的办刊元素,还有我的助理邢震洲先生不辞辛苦为本社做各种新的宣传,说实话我自己倒觉得自己并没有尽到多大的努力。” “你很会说话。” 温月明望着纪如茵俏丽的脸庞。 “在你从德国回来之前,你父亲就经常向我提起他有个多么优秀的女儿。其实你这次来找我,并不是为了只跟我谈杂志销量的事情吧,瞧,你的手上不是还拿着一本《地平线》吗?茵茵,就算我们的销量这次又能顺利超越对方,你却并没有放qi那个竞争对shou——名叫冷星桓的女编辑,我说得对不对?” 纪如茵缓缓点了点头,脸上微xiào的表情却丝毫不变。 “冯太太是深圳传媒界举足轻重的资深人物,又是我们的老板,从您手下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您就能非常轻易的看出端倪,我又如何瞒得了您?不错,冷星桓是我唯一可以视为竞争对shou的人,也是本社最dà的威胁,如果新版的《虹霓》杂志要推广到整个深圳乃至全国,我们就不能不先压制那个人。” “你的野心不小啊,或许你父亲纪老先生也比不上你的精明。” 温月明为她递上一杯咖啡。 “不过做传媒这一行,的确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入了虹霓杂志社,也可说是我的福气。茵茵,可否告诉我你要如何压制《地平线》与冷星桓呢?我想听听看,你又有了什么令人吃惊的妙着。” “我不敢妄自尊大地称妙,冯太太。” 纪如茵轻呷一口了杯里的黑咖啡。 “所以我不能现在说更多的妄言,我只能说,《虹霓》只有成为深圳所有杂志中唯一有资格打入全国市场的媒体,那别的杂志自然就要在有限的时间内一家接一家的关门大吉。至于这样残酷的竞争,就看谁能一针见血的抓住市场要害,抓住对方的要害,最好一击就能使对shou永yuǎn爬不起来。” 这个看似纯真的少女,终于露出她的真面目了吗?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纪如茵,温月明感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震颤。 尽管那个少女的父亲是自己熟悉的人,而这作为女儿的,却在她眼里来得异常陌生。是因为她更多时间呆在德国的缘故,让她无形中形成了比许多中国人都好胜好强的心理?在这个少女的世界里,竞争似乎已经代替了她一切欢乐的情感,火焰般的美丽,或许就在于她熊熊燃烧的时候。 此刻,少女正一面喝咖啡,一面凝视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和薄云,眼神仿佛早已冲入一个滚烫的、炽烈的、隐藏在云后不肯露面的太阳中去了。她会在那颗恒星上徘徊多久,谁都无法预测,猛雷也无法打破她此刻的静默。杯里的黑咖啡冒着迟迟不肯冷却的热气,温月明像是听到周围空气分子相互撞击的声音,乱得无影无形。 纪如茵的出现,恰是虹霓杂志社最需要填补动力的时候,说到文字功底,她或许并不如冯、麦二人,毕竟编辑的资历也是水平高低的一个重要方面。但她的综合能力却叫人不得不服,她会精明的运用朱雁与麦羚的特点,让二人在改版中将能力发挥得恰到好处,已经让人惊叹,起用原是记者的邢震洲作为业务顾问更是良策。温月明看中纪如茵,大胆起用新人担当要职,可谓一次冒险的赌注,或许,自己旗下有了这个少女,《虹霓》就会永yuǎn绽放七色光彩。  “震洲,喂,我说你这小子,怎么我们第一天的销量就升至于首位,你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笑一个会死吗?” 虹霓杂志编辑部的办公大厅里,朱雁坐在邢震洲身旁拉扯着小伙子的脸皮儿。 此刻的邢震洲手捧一本《地平线》杂志,神情呆滞地坐在那里,也许只有从前当记者的同事奉胜昌明白,当他思考问题或者担心某件事的时候,就会露出这个让人毫不理解的表情。 “他到底是怎么了,从今天茵茵去冯太太那里开始,他就一直这样,根本不像平时的他啊。”麦羚有些忧心地拉了拉同伴。 “本来以为他是因为茵茵不在觉得空虚,小伙子嘛,当陷入爱河的时候,十个有九个都离不开女人。” 朱雁凑到麦羚耳边悄悄说。 “但是一分钟之后,我立刻发现震洲不是我所说的那种。” “那是哪种?” “你看他手上拿的什么?我们社竞争对shou的杂志!如果他是在想茵茵,就应该拿我们的杂志才对,干什么要去攥它一本《地平线》?” “嗨,你们都在说什么呢?”正说着,纪如茵已经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办公厅。 朱雁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将纪如茵推到邢震洲面前。“刚才呀,我们全都在说你的这位得力助手,你自己去看看他是哪根神经不对吧,好像我们新一期的杂志销了个开门红,反而要弄死他似的。” “震洲,震洲?”纪如茵连叫他两声,邢震洲才回过神来,然而正在这一刹那,他手上的杂志已经被飞快地抢了去。 “茵茵你做什么呀?这篇文章我还没有看完,你怎么就一把抢走我的杂志?快还给我!” “阿星日记?” 纪如茵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语气,注yi力却完全转移到了杂志上,一看到题目,她马上将杂志放在了桌上。 “震洲,其实我已经看过这次的《阿星日记》了,题材很平常,不过是写的一个女儿对母亲想说的话而已。” “是这样吗?” 麦羚想了想说。 “难怪,这次的题材的确是非常典型的,前几期的《地平线》几乎全靠《阿星日记》叫座,这次的销量不如上一期,恐怕也是栽在《阿星日记》上。” “不,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 邢震洲接着说。 “不信你们来看这一句结尾:‘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天平,天平的两个托盘上,一边载着理想,一边载着良心。’明明前面全都是一个女儿对母亲的思念,可是结尾部分为什么用这样的方式收笔?从这句话看来,作者写这篇文章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寄托思念,而隐藏着更深的伏笔,或许……她是故意在隐瞒什么,这次我们的销量能够比过《地平线》,不是我乱说,我似乎觉得是阿星故意留了一招杀手锏。” “想想震洲说得还真有道理。” 朱雁拿起杂志再浏览了《阿星日记》一遍。 “这一招颇像我以前的风格,不过这个阿星比我藏得深多了。” “大家不要说《地平线》的事了,今天做好工作,晚上去饭diàn开个庆功宴吧。” 纪如茵合上杂志封面,对众人笑了一笑。 “好好干,我们第一的销量一定要保持下去。震洲,你也跟我进办公室。” 编辑部重新安静了下来,邢震洲跟着纪如茵走进办公室,仍jiu同以往一样,先整理所有的文件。悄悄瞅了她一眼,当然她没有注yi到,只顾打开电脑,查询各项相关资料。 她此刻在思考什么呢?是冷星桓?八成没错吧,他了解这位千金的倔强性情,或许这也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自己和冷星桓认识的事能瞒她多久?如果纪如茵知道他与“阿星”相识,哪朝《地平线》真盖过了《虹霓》的风头,那自己岂不是要背着“内奸”的嫌疑跳进珠江冤死?其实这倒不怕,他最怕的是两个朋友当中,他失去任何一个,都会痛苦。 突然想到给奉胜昌打电huà,但工作忙碌到完全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还是等到休息日,再找他到自己的公寓详谈,或者那样比较好。 “震洲,”纪如茵突然说话了。 “啊?”他慌里慌张地转过身来。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责怪你。我是想到了一个新的计划,想问问你可行不可行。这一次我们的新《虹霓》能开门红,你是最dà功劳者之一,不是吗?” “别夸我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我想再次请你帮忙,在网络和各家报纸上登一个招聘启事,招收更多的男编辑,并且我还想挖掘到各方面的人才,比如外语、平面设计和策划人员等等。” “冯太太那边,同意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搞吗?” “冯太太已经把决策权都交给了我,并且我向她保证过,今后的《虹霓》会越发壮大。” “茵茵,你的确比任何人都有自xin,就是这份自xin,你已经超越了很多人。作为你的助理和朋友,我也希望看到你开心,然而除了在竞争上赢过别人,就没有别的可以让你最开心的事?” “还有你呀!” 纪如茵天真的握住邢震洲的手,此时她的笑容,在对方看来,是最美的。 “总有一天,我要我们一起坐上比我那辆奔驰更名牌的车,还要和你一起去德国发展,因为……能有你在我的身边,这个世界才会充满阳光。” “茵茵,我在你心中真是那么重要吗?人都是会变的,多年以后,恐怕你也不会记得我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 纪如茵带点霸道似的用手捂住他的口,却发现自己的行动好像过于直接,脸上不觉飞起两抹红霞。 “你以为我是那种得到名利就忘记一切的可恶的人吗?震洲,我纪如茵不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相反的,我发现在逃避感情的人反而是你。” “茵茵!” “没错,正像同事们所传言的那样,我是对你有好感,我是在德国长大的女孩子,不懂得中国传统女人的矜持,但我很明白,自己的感情是什么类型!” 她大胆的将邢震洲的双手握得更紧。 “你知道吗?我哥哥对amanda一见钟情,然而我们的家族却不允许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哥哥肯为自己的幸福和爸爸翻脸,我也有追求自己所爱的权利!不论他的出身高低贵贱,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你听我说,茵茵……” “你先听我说完!” 纪如茵打断他的话。 “告诉我,震洲,你喜欢不喜欢我?如果不喜欢,我会立刻死了心,我们以后还是同事之间单纯的朋友关xi。你可以欺骗我,但骗不过你自己,我只要一个回答,也就够了。” 面对纪如茵火一般的热,邢震洲的防线已经完全被融化了。即使不相信第一眼的感觉,他也不得不默认,那团灼热的火焰,正在打动自己的心。 脑里、心里,堆积着几丝紊乱、几丝迷惘、几丝眩晕……逃不过那猛火燃烧的漩涡,他的目光无法离开少女带着激动表情的俏丽面庞。 他没有说出那三个足以将人拴到地老天荒的字眼,默默的,他吻了纪如茵,那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少女娇柔的唇瓣。那种滋味是苦涩还是甘甜,他已然分辨不清,只因爱情来得太突然、太迅速了。那样的拥抱,那样的轻吻,到底在预示什么?没有说出口的爱,会持续到永yuǎn吗?男儿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流进了心坎。 “还以为我们这次可以卖过《虹霓》,结果还是落后,下一期可又得找原因充充电了。” 小小的“地平线”编辑部办公室里,最爱说话的莫过于“狂蜂队长”沈香帆,或者就因为她是个什么都说的直肠子,总是会生出一些争端引发的导火线。 “香帆姐那张大嘴巴怎么越来越反常了?” 孟靖儿悄悄凑到冷星桓耳边,不时斜着眼睛瞅瞅正在发牢骚的沈香帆,平日天真的笑脸此刻差不多成了到世界末日的样子。 “姐,她已经发了一上午牢骚,你都坐在这里一句话都不说,平时除了你之外,她几乎都不听别人劝的,你好歹也去缓和一下她的情绪嘛。” “平时我是可以劝解她,不过这次她怪的不是别人,恰好就是我。” 冷星桓微蹙着柳眉,眼中盛满了无奈。 “我很清楚香帆现在的感受,这次办杂志,她做出了更大的努力为我们搜集线索,可这一期的杂志的缺陷偏偏出在我的《阿星日记》内容不如从前好。《地平线》是我全权负责最后处理的工作,我的错误直接影响到整期杂志以及销量,换做我是香帆,我也会一度对负责人失望。” “姐,怎么每次有委屈你都要自己一个人受呢?”孟靖儿极度不平地拉着冷星桓的衣袖。 冷星桓劝住了她,“你就不要再说了,香帆那个人你还不了解?等她生完了气,第二天就没事。” 然而,就算孟靖儿按捺了脾气,有一个人已经无法忍受沈香帆的牢骚,那就是龙骏彪。 他抬头看着那个满身男子气的姑娘,虽然一动也不动,脸上却泛着怒气,双眼对着她,他仿佛立刻就要头顶冒火。微褐色的脸庞早已变得更黑,怒气正逐渐蔓延到全身上下。 “香帆你够了!” 终于忍不住爆发,龙骏彪从椅子上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到底有完没完?杂志没卖过人家,大家都有责任,你用不着拐个弯来埋怨星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冷不防龙骏彪的责备马上点着了另一颗炮弹,沈香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说什么?你有种就试试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你这女人,现在还挺神气?” 龙骏彪喷火的眼睛在她眼前变得更加火气十足。 “要不是看见你上次阑尾动过手术,再难听的话我都说得出来!” “你们俩在干什么呀?” 孟靖儿冲到两人中间喊起来。 “大家都是办杂志的编辑,斯文人以和为贵嘛,怎么一点小事就搞得大家都像要撕破脸的样子?香帆姐,彪哥,一场同事不要为小事翻脸好不?伤了和气多划不来?” 但是两人根本就当没听见她的劝告,他们仍jiu在对峙着,两人的脸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缩短到一尺之内,呼吸的气息吹在对方脸上,也不知道是否温度接近沸腾。 孟靖儿生平最怕的就是这两人吵架,一个是鞭炮男人婆,另一个是高原热血汉,从前两人只要一冲突,尽管没有伤着皮肉,却像是闹洪灾,谁也收拾不了。当她无助的转过身时,却忽然发现冷星桓的身影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姐呢?” 一声惊诧的叫唤,沈、龙二人戛然停止了争执,两对眼睛同时将目光定在冷星桓先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 “她倒好,自己先闪了。”沈香帆一手叉着腰,一手拨了拨乱发,骂骂咧咧的走出了办公室。 龙骏彪却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天啊,她不会又……” “都是你们不好,又把我姐气走了!”孟靖儿冲着龙骏彪用力推了一把,皱着眉头抱起文件走进了里间的影印室。  寂静的夜,如同往常一样漆黑,寂寞的天台上,没有马蹄莲,只有昙花的淡淡香味。 已经快入秋了吗?冷星桓站在花圃里,哂笑自己的健忘,成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连日期和季节也不记得了。等昙花的花期一过,桂花又要开放了吧。 她记得邢震洲说过,他最喜欢那些会散发幽香的花草。此刻,他在什么地方?对面的阳台上看不见灯光,或者他又在加班了,她猜想着。一朵昙花不觉耷到身畔,她习惯性地伸出手去,重新将花朵固定在细细的木架上。 秋,的确不是适合欢笑的季节,蕴着花香的风吹到脸上,是带了些许寒意的。除了那些能够傲霜的少数花种,又有多少蓓蕾能选zé在意味凋零的季节绽放?风吹动她头上洁白的发结,它被卷成了一团,然hou又散开,像是孤独的马蹄莲,即将凋落在这不适合她的日子。 “星桓,是你吗?”温柔的呼唤忽然响在不远处,沈靖邢震洲一盆还未开花的米兰,出现在她的眼前。 “震洲?”低低唤了一声,她不再言语。 “你在难过?在矛盾吗?” 邢震洲放下手里的花盆,走上前来。 “因为这次的杂志,因为《地平线》仍jiu落后于《虹霓》,你觉得是你的责任,在为自己的过失而谴责?” 她依然没有回答。 “其实结果明明可能是《虹霓》输掉,你为什么要在《阿星日记》里写得有所保留,不写成从前深沉的风格?” 他阻止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你是在维护一个接受过你采访的人对吗?‘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天平,一边载着理想,一边载着良心’,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什么让你的下笔显得举棋不定?从前的阿星总是一针见血,星桓,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放qi事业成功的大好机hui去维护?” “如果有一个人曾经对不起你,伤害过你,在多年以后却向你忏悔,并要求对你补偿。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你的至亲,你会在杂志上参他一本,让他永yuǎn逃不脱媒体这个无邢震洲的仲裁,那样你会开心吗?”她弯下腰背对着他,将那盆米兰搬到昙花的旁边,那个动作像带着节奏般自然,却令他完全无法看到她的眼神。 “难道你……找到你母亲了?”邢震洲侧过头悄悄看了看她。 半转过身去的冷星桓,淡淡的月光映照着她半边脸庞,几乎将她整张清丽的脸都添上了一袭苍白。她的嘴唇在似张似闭的翕动,她好像要说很多话,却又情不自禁的要把话全部咽下。他有些害怕看见她这样的表情,显得她美丽的眼睛陡然变作了两汪无法测出深度的潭水,他也无法想xiàng潭底到底隐藏着什么,她恰似一个脱离了躯体的幽魂。 “这一期《虹霓》杂志的成功,你的功劳不小吧。” 她回眸苦涩地笑笑。 “纪如茵身边果然是人才云集,如果我们《地平线》有那么好的业务条件,不用每个编辑和记者一步一步去拼命,想必结果也不会如此。冯太太一定也在矛盾吧,像她那样一个优秀的传媒大亨,居然有个这么不识抬举的女儿。” “你说什么?冯太太?”邢震洲惊yà地睁大了眼睛。 “没错,就是她。她的原名叫温月明,当年爸爸为我和弟弟起名zi的时候,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为了对应抛弃我们的母亲之名而起。弟弟名叫日枫,母亲叫月明,我叫星桓,竟然是这么回事……” 冷星桓幽幽地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愿yi认她,但是爸爸直到临死前依旧爱她,我也不能改biàn她是我妈妈的事实。” “原来如此,世界真的是小得出奇。” 邢震洲抱歉地向她低了低头。 “对不起,星桓,如果不是因为茵茵,或许我仍jiu在当我的记者,不会因为做编辑而要担心失去你这个朋友。” “你不必这样说,一切的事情根本与你无关。命运就是命运,注定的始zhong无法改biàn,正如我和温月明是真正的母女,和纪如茵是真正的竞争对shou。而对shou的选zé,一直是纪如茵占据着主要决定权,而不是我故意要找上她。或许过了这次的事情之后,她也不会将我当成劲敌了。” “你错了,星桓。” 邢震洲仰头看着上空,低声说。 “茵茵好强的个性,是因为她有个那样的家庭,有个那样的生活环境,造就了她今天的样子。大家都说她很像德国人,但是她的内心并非我们想xiàng的那样坚强。尽管她可以获得更高的荣誉,她其实很寂寞,因为那样的家庭背景,生活很多时候会不由自主。她是这样,她的哥哥纪朗奇也是这样。” “你爱纪如茵,对吗?”冷星桓深沉望着他。 “星桓,我……”他沧桑的脸上掠过一丝游离的气息。 “你无法肯定的回答,表示你还在矛盾是否应该爱她。” “不,你听我说……” “或许她跟我一样,跟其他人也一样,认为你是心灵的救世主,然而这个世界却几乎不能允许唯心主义的存在。即使相爱又如何?现实就是现实,在残酷的现实中,很多事都无法遵循浪漫的规则,所谓爱情,很多时候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残忍的游戏。就像海豚是哺乳动物,它们喜欢跟人打交道,喜欢游到岸边寻求跟人类相处的快乐,但是它们始zhong无法长久生活在陆地,失去了水,它们不久就邢震洲。因为它们注定是水生动物,不管陆地上的生活有多快乐,但背离了命运的安排,即使再快活的地方,也终究会成为它们葬身的沙漠。” “你的话很残忍,星桓。” 邢震洲紧咬着嘴唇,冷星桓的声音虽然轻飘飘的,却像是一柄锐利的刀子,在一寸一寸割破他的心。的确,他不愿将世界想得如此复杂,追求浪漫和阳光的他甚至有些害怕听到这样的言语。自己接受纪如茵,难道真的错了吗?或许,自己到现在还不能理解情为何物,浪漫就像那白色的昙花一般,开花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时。 “并不是我说的话残忍,而是事实就是那样,如果你真爱她,就应该赶快去争取。” 冷星桓回头说。 “你是带着阳光的人,你能容忍她的任性,你能给她体贴和关怀,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成为纪如茵真正的阳光,而不是她的沙漠。如果你们两人肯共同努力的话,命运或许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发生转折,沙漠或许也会变成海洋吧。” “星桓!” 他忽然奔上前来,仍是蹙着英挺的眉,目光却陡然深邃了几分。他情不自禁的将她拥在怀里,抱紧了那纤细的身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冲动,然而冷星桓那欲流泪还强忍的表情,不觉触痛了他的心,真的好痛……和面对纪如茵完全不同,凝望着那张幽魂般的、像要浮动的面容,他第一次感到了椎心刺骨。 “放开我……” 冷星桓推开了他的身子,眼神里带着责备与哀怨。 “我不习惯被人用这种方式来安慰,震洲,你刚才是对我的怜悯还是你此刻的心情无从着落做出的反应?” 邢震洲听到这话,几乎想狠狠捶自己一拳,天啊,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不已经是纪如茵的男朋友了吗?居然卑鄙到要趁冷星桓伤心的时候,自己莫名其妙的用这种像一脚踏两船的方式抚慰她?他心底顿时生起一股寒气,直冲上晕眩的头顶。只说了最后一声“对不起”,他狼狈的逃离了天台,阵阵昙花的香气中,剩下一片惨淡与忧愁。 男孩如何也没想到,从那一刻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冷星桓…… 最后一面后的第二天,他和纪如茵一同飞去了外地做市场调查…… 《地平线》的副主编变成了孟靖儿,和《虹霓》的胜负未分,他却才发现自己和那个“她”已经三年没见面了,可是……她究jing去了哪里? “你和那位纪小姐已经结婚了吗?” “没有,虽然我喜欢茵茵,但那种感觉并不是爱,可当我发现自己真正所爱的人时,她偏偏不在了,为什么你从前都没有告诉过我,她其实……是个身患绝症的人?” “我姐她……给你留下过一句话。她说,如果下辈子她还记得你,她绝对不会就这样把你放掉。” “她……就只是说了这个?”他眼中不禁噙满了泪水。 孟靖儿伸出手,手心里捧着一块造型奇特的石头,“姐要我把这个给你,她说,它叫‘甘苦石’,是可以陪伴你走完一生的甘苦石。” (番外完)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