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夫郎在》 第1节 本书由 萝卜兔子jq不断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国破夫郎在 作者:瞌睡龙 正经文案: 据说,她是这个朝代最无能的第九位皇女; 据说,她与当今女皇也就是她娘身边的凤君不清不楚; 据说,她因为妄想凤君惹怒女皇所以更加不受宠了; 据说,据说,据说...... 不正经文案: 她x,穿越到女尊国就算了,还穿越成了所有人讨厌的渣女? 本以为安心当个不受宠皇女就算了,没想一夜之间国破家亡,她碾转之间竟变成了阶下囚。 更悲惨的是,她如传言一样真的爱上了那个千古罪人——前朝凤君。 自此开始了她这段痛苦却又快乐的夫·奴·人·生。 【逗比温暖女主x黑化忠犬男主,无脑文考据党勿入】 【排雷预警】: 1男主前期被玷污非处 2女主没金手指不会当女皇 3宫廷卷结束后就开启种田卷 4不改男主1v1坚定互宠 【请大家萌雷自取】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阴差阳错 情有独钟 主角:李袖春 ┃ 配角:花顾白、毓柳、零尘 ┃ 其它:穿越女尊,一对一,宠夫 ============= 第1初穿越似遇痴女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穿越的这个事实。 只因为换谁头疼欲裂地躺在床板上六天,身边有个罗里吧嗦的老婆子时时刻刻耳提面命地教训你,你都会不得不接受这种状况。 那老婆子的话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意思:“皇女你又调皮了!”“皇女你这次调皮的有点过!”“皇女你命差点丢了知不知道?” 前三日,她把这老婆子当疯子瞪着。没办法,也不知身上出了什么毛病,气若游丝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三日,她开始认命,大概这疯婆子口口声声的皇女确实是她了。 当然,她可不承认,自己一个现代人居然被一个古代老婆子洗脑了。 要问她怎么穿越过来的,她可真是一概不知。只知道自己好像那晚上买了瓶冰啤酒,一时兴头起来了,对着桥下的河面唱了首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她估摸着,她可能那晚真的‘妹妹大胆的往前走’了。 可怎么着死了也该入天堂,哪怕上不了天堂,她下个地狱也行,怎么偏偏赶时髦遇上了穿越这个戏码? 眼睛一转,这身子的大小体型明显不是自己。得,还是魂穿,前世的身子估计还在那条不知名的河上飘着呢。 那老婆子虽然啰嗦,但是手脚还是挺快的,每每到了用饭的时候,都是她来伺候,顺便给自己净脸净手。一日里也就那段时间,让李袖春觉得倍感舒爽了。 当然每日,那婆子必然会端一碗臭气熏天的药来给她堵心一下,拜这个所赐,她的身体也在一点点的恢复。 到了今日,也就是第七日,她已能自己坐起来了。 “这老婆子怎么还不来?”李袖春闲极无聊,开始念叨起那婆子来。从相处几日的情形来看,那婆子从不迟到,今日倒是出了奇,太阳都快照屁股了还没见她来伺候自己。 李袖春一时有些不习惯,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唯一熟络的也就是那个老婆子了,她还想趁今日好好问问清楚那婆子一些事呢。 比如,这身体的主人是皇女她知道,那自己上面有多少个兄弟姐妹,下面又有多少个兄弟姐妹啊?还有,她是个皇女的话怎么会受伤啊?听那婆子的语气,倒像是这个身体的主人自己糟蹋的一样。但为何要糟蹋自己?理由呢? 还有,明明是个皇女,怎么伺候的人就只见到老婆子一个? 不解的事就像麻花越缠越多,索性李袖春不是那种拘泥的人。她既然能接受穿越的事实,当然也不会是普通人那样急躁的心性。 落地汲鞋,李袖春干脆从床榻上下来,自行走动。 躺了这么久,她连这个住所都还没逛逛呢。 这屋子里的格局确实气派,物品也精致如画。金黄漆燃的床铺,飘落带着香气的薄纱床帐,再往外看,是放置在塌前的香炉,再再往外便是外厅了。走入外厅,入眼便是些人体彩绘抽象图在墙壁上挂着,看得李袖春是目瞪口呆。 呦呵,古代人蛮开放的么!这像是春宫图的东西就这么坦坦荡荡的挂在墙壁上! 再走几步,李袖春感觉到有点体力不支,毕竟是刚养好伤的身体,不宜久动,随手拉了把小木凳,往桌子旁一坐。伸手好奇地翻翻旁边摞在上面的书,她更是惊呼连连。 这什么《我和xx的风月事》《前朝后宫男子的xx》《不得不说的那x夜》...... 她到底是穿越到了个什么年代? 莫非,还是架空年代? 李袖春左思右想也不知是哪个朝代可以这么开放,便猜测恐怕真是架空年代。 架空好啊,她得赶紧想想有什么诗词歌赋的拿来装x的。那些个穿越电视剧里,不都写穿越者这个出口李白,那个落笔王羲之么,架空年代就是个让穿越者带着外挂行走的好年代啊! 然,李袖春正冲着这本《前朝后宫男子的xx》想着李白、白居易、杜甫、辛弃疾等人的诗词时,一声尖利的通报吓得她手一抖,刚刚脑海里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诗全都忘了个遍。 “凤君到!”那声音穿过了重重阻碍,到达了李袖春的耳朵里。 她呆滞地盯着《前朝后宫男子的xx》,心里却在想着,这凤君又是哪个人物?是皇宫里哪个官职?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也不怪李袖春不知道凤君是何物,她接触的最多的古装戏无非是《xx传》、《xx记》、《x斗x》等,根本没接触过什么女尊、女强之类的知识,所以她理所当然以为这‘凤君’应该是个大官才是。 既然是大官,她就应该迎接才是,哪怕自己是皇女也该见礼才是。 没曾想,她还没稳当地站起来呢,那劳什子‘凤君’已经直驱而入了。 外厅的小门跟里屋的床榻一样,是被帘子给隔出来的,所以李袖春第一眼瞄到的不是这个‘大官’的脑袋顶,也不是这个‘大官’的大脚丫,而是这个‘大官’的手。 一只如凝脂般白皙的手,轻轻撩开重紫色的帘子,指尖涂着樱色的蔻丹,与那重紫色帘子更是相配。 李袖春心中一动,这‘大官”真算得上是指若削葱根,难不成还是个‘女官’? 也是,李袖春随即点头应和自己的想法。在后宫中行走自如,还出入女眷住所的,可不得是女官才成? 她自认为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便更是有些期盼着看到这女官的长相——她还从没看过真人的,古代美女呢!要说那老婆子,肯定算不上古代美女啊。 她聚精会神地盯着,心想:人都说,手好看,那脸也差不到哪去。心里隐隐给这女官估了个大概的面相,却没想到真的见到这人全貌时,那些估出来的面相不及她千分之一。 瓜子脸,一对浅浅的卧蚕眉,嘴唇微翘带着些许风流意味,脸颊不知是不是抹了粉,竟白得宛如羊脂白玉,甚至比那玉还剔透些。 唯一一大遗憾就是,这女子的脖子似是粗了些。恩身为女子,喉咙也凸出了些。 不过这都没给她的美带来什么影响,光是她那张脸,就足够让人惊叹不已,呆若木鸡了。 比如,李袖春此刻就是这种见了仙女,还没晃过神来的感觉呢。 哎呀妈妈,这古代美女比现代的什么‘范爷’不知靓了多少倍,到了现代还不得成为全球明星? 那进来的人恐也没料到李袖春会这样呆呆地坐在桌子前,直勾勾地看自己,一时有些愕然,媚眼如丝的狐狸眼这时微微睁大,与李袖春对视。 过了一会儿,来人可能缓过了劲儿,竟挑起唇角温温柔柔地笑道:“原来囡囡已是痊愈了,那父后可就放心了。” 晴天霹雳。 囡,囡? 等等,她若是没记错,囡囡不是古代人称呼自己子女的叫法吗? 这,这,这个看起来逼格高又气质佳的年轻大美人,是自己的母亲吗? 这不科学。 自穿越来第一次,李袖春感到了‘不科学’。因为‘囡囡’这两个字的刺激太大,她反而没有耐心听到‘父后’这两个更不科学的字眼。 所以,这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仅仅是这不科学世界的一个开端。 * 疑似是她母亲的人悠然坐在了她旁侧,温润的目光滑过了桌面上摊开的书后,有那么一瞬间异色滑过那人的水眸,速度极快,李袖春更是没看到那一转而逝的讥讽和冷意。 “囡囡,这书不必现在看,你身子还没养好,再躺会儿吧。” 感受到‘母亲’靠近过来的身躯,弥漫着醉人的桃花香,李袖春耸了耸鼻尖,大是感叹:这古代人的香水也比现代人的清新多了,她仿佛都醉倒在‘母亲’的香气之下了。 意醉情迷之间,‘母亲’的纤纤玉手似是滑过了她放在书桌上的指头,引起一阵颤栗,让李袖春顿时清醒了许多。 微微侧头,李袖春注视着这位年轻而又美貌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张口道: “太近了些,我......皇儿要喘不过气了。” 说完,身子也不自觉往外挪了挪。 第2节 她的动作和话语之后到来的居然是一片诡异的寂静,李袖春蹙眉,气氛好像有点奇怪? 只见这位‘母亲’一眨不眨的牢牢看着自己,一边摆摆手把屋子里跟着她进来的侍女全部赶了出去。 然后,这位‘母亲’倏地腰板往前一靠,衣袍翻飞间,削瘦的身子扑过来,双手摸向她的脸边,半是敛目半是惊疑道:“外面说你受了刺激一心寻死,我还当是开玩笑,莫不是真的确有其事?” “你这样子,倒有点呆呆傻傻的,不似从前。” “太医呢?没说怎么给你治吗?” “呵。也是。不中用的九皇女,哪个愿意用心替你诊治?” 李袖春确实是呆了也傻了,一动不动的任她上下其手摸着自己的脸,听她语气大变,竟是冷冽中透着股邪气。 “李袖春。”她气吐幽兰道。 惊得李袖春以为听错了,莫非这个皇女与她上一世的名字是一样的?下意识张口想喊‘到’,才记起这是古代,又不是大学老师点名。 就在这一迟疑之间,那人的嘴唇竟稳稳压了下来。 李袖春瞠目望着她越近越不似真人的面容,心里如一千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卧槽,她被疑似是自己‘母亲’的后妃吻了。这真的正常吗? 第2女者为尊男者卑 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自别西川海棠后,初将烂醉答春风。 李袖春自顾自地瞅着桃花池上飘着的桃花瓣,表面上一脸平静的数着上面的花瓣,一瓣、两瓣、三瓣......心里却不像表面上表现的这么平静。 自那日‘凤君’来过后,已是近半个月的时光了。这半个月来,足以让她弄清楚大概的情况了。 原来,那天老婆子迟到是因为女皇因春狩在与她商谈。老婆子也不是她一开始所想的什么侍女,而是‘御前侍卫’。那个凤君也不是什么女官,不过她确实是后宫里的后妃......不,不是她,而是他。 没错,这个时代,是女者为尊男者卑。 在这个时代里,她应该称那个凤君为父后,称自己的母亲为女皇陛下。自己的兄弟姐妹也不是什么古代的皇子和公主,而是正好相反,女的才是皇女。 即便再不相信,这周围的一切人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个年轻美女是男的,那个老婆子是皇帝身边的侍卫。而她,是个可以争夺皇位的皇女! “皇女殿下,皇女殿下?殿下,您在哪呢?”听到这焦急不已的声音,李袖春侧身向下一躺,隐于桃花池的假石之下。哎呦喂,她可懒得应付这帮跟来跟去的小尾巴了。 不知怎么回事,凤君拜访她过后的没几日,她身边来伺候的婢女和小侍突然多了起来。大概是这个凤君做了什么手脚吧,这些婢女小侍不仅粘人得很,还聒噪,吵得她无法静下心来想事情。 想起那个凤君,她就不禁虎躯一震,脑海里浮想联翩的全是那次他亲吻她的画面。 这是什么意思?她这半个月来,唯一想不明白的事就是这件。 虽然一触即离的唇瓣就像是她的幻觉,可那温热的触感和轻柔地抚摸就不是她臆想出来了的吧?要她问那些婢女和小侍她又开不了口,总不能说:哎,那个......你们知道我父后为啥要吻我吗? 想想就太羞耻了! 老婆子更不能问了,这老婆子好似与这一世的九皇女很是亲近,要是被老婆子看出来她是假冒伪劣产品可如何是好?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日子一长,总会弄清楚的。 或许是她想多了?她的父后只是在向她表示亲近之意?或者是在表达看到她痊愈了的欣喜之情? “总算找到您了!”三四个婢女绕过假石,两眼一亮。 完蛋了。李袖春扶额,一走神就忘了把自己的衣角给藏好了,这些婢女倒是眼尖,这样都能被她们找到。她一副衣冠不整吊儿郎当的模样靠在假石旁,抬眼道:“何事这么着急寻我......咳,本殿下?” 那些侍女浑不在意她的形象,仿佛已是习惯了,“女皇今晚要设家宴,请皇女殿下提前沐浴更衣准备。” 什么? 李袖春直起身,站了起来,表情古怪。 这皇家家宴是什么个说法,她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女皇可是自己的亲母,她卧床半个月没来过一回。听说,自己这个九皇女特别不受宠爱,在皇宫里的地位是几个皇子皇女中最低的,宫殿也是皇宫中地处最偏远的。 她要是有什么行差踏错,会不会被她拖出去给斩了? 还是问清楚吧,“你们可知道女皇陛下为何突然要举办家宴?” 仿佛没料到李袖春会问起这个问题,打头的婢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恭敬道:“听说,是庆祝十皇女的诞生呢。” 原来如此。原是她又多了个妹妹啊! 李袖春偷偷松了口气,这家宴主人公肯定是她这个新出生的妹妹了,她可以不用这么紧张了。 “殿下,请跟奴婢们来沐浴更衣吧。” 李袖春甩甩袖子,跟了上去。 沐浴过后,李袖春打量着这些婢女送到她眼前的衣服,不觉皱起了眉头。是她的错觉吗?这些衣服......怎么看,都怎么有些庸俗呢? 是的,庸俗,艳丽到庸俗。这大黄色的衣衫简直晃瞎了她的眼,还有这件纯紫粉色的又是什么?难道要她打扮成行走的牵牛花?再看看最右手的这个,红绿相间,中间穿插着金丝线,怎么看都像是古代版的暴发户。 “殿下?”婢女举着衣裳,看李袖春半天没有反应,不由出声询问。 “咳,没有别的衣裳了吗?”她实在是看不太上这些衣服,也不认为这些衣服适合去参加皇宫里所谓的家宴。 婢女又是一脸惊奇,这回连李袖春都感觉到了她的惊讶。“怎么了,是没有别的衣裳了吗?那,我就在这几件中选一件吧,你不用折腾了。” 婢女噗通跪下,吓得李袖春肩膀一颤,只见婢女把头贴在地面上,怯生生地说:“奴婢还以为殿下喜欢穿这种颜色样式的衣裳,奴婢马上去换,殿下还请稍等。” 看着她捧着衣裳小跑出去的样子,李袖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难道这九皇女以前很喜欢穿这种大俗的衣物? 哎,连个小宫女都战战兢兢的行走在皇宫中,她这一个顶着真壳子,换了假内芯的穿越女,真的能平平安安在皇宫里生存吗? 看了眼窗外透亮的月亮,李袖春心底一片寒凉。 待小宫女又捧着新换的衣裳回来,李袖春随意指了一件看起来儒雅又不至于太朴素的衣裳,等她给自己穿戴。 李袖春感受着她为自己抚平肩膀的褶皱,好奇地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李袖春背后挡住的暗处,小宫女眼间微闪,小声回答道:“奴婢名恨春。” 李袖春一愣,嘴里喃喃这两个字:“恨春。”她隐隐觉得哪里古怪,却又摸不着头脑,只是低头笑道:“这名字念起来倒是好听。” “殿下过誉了。”小宫女为她系好腰带,后退一步,弯腰摆手,“殿下,已经梳妆完毕了,请移步到后宴。” * 转过御花园,步出闲庭阁,穿过数道拱门,绕过小石子铺过的小径,李袖春总算是到了今晚家宴举行的地方。 她忍不住左右摆头观赏,赞叹这皇宫里每一处的精致巧妙。 她到达的地方是一极大极空旷之处,红色的地毯直直铺就到布置华丽的戏台前,戏台上有三三两两的戏子正唧唧哝哝着什么,软言软语地滑入耳畔。 戏台下是各个分开的圆桌圆凳,正中间的不是圆桌,而是最大最长的方桌。该方桌最上首自然是金光闪闪的高位,旁侧是两个稍低一些的纯黑色凳子,再下首就是低矮的木凳了。想必这是按照等级来排的吧。 她心里有底后,不再四处观望,垂目低首,听着身边的婢女向外面的侍卫通报。 她感觉到两侧守门的侍卫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便昂起头故作高贵的任她们看。那两个侍卫一惊,没想到平常怯弱有些卑微的九皇女居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且,当她们的目光滑过九皇女的衣裳时,又是一顿,怎么九皇女今天穿的这么......正常?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随即向里通报道:“九皇女,到!” 就这样,李袖春领着五六个侍女小侍跨入了家宴之地。 被领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李袖春看着零星入场的陌生人,有些紧张。她是完全不认识这些人,也没机会去问老婆子这些人都是谁,今晚确实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啊!她需要一个得力帮手来帮助提醒自己,这个人肯定必须得是现在自己身边的,这人选....... 她灵光一动,扭头低声唤道:“恨春。” 没想却是个陌生婢女站在了她身侧,一脸阴奉阳违的表情道:“殿下,恨春不在,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恨春不在?明明刚刚还在自己身侧的,这恨春跑去哪了? 李袖春咬牙,没办法了,今晚只能孤军奋战了,但愿她这个不受宠的九皇女不要闹出什么事端来才好。最好是被众人遗忘在角落,这样就不用担心自己犯错了。 * 某宫殿内,一婢女行色匆匆地跑过,最后停步在一棵桃花树下,张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凤君。” 树下的美人,正神情慵懒地倚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认真。闻言,轻轻抬起眼睑,看了眼来人,红唇微动,“你来了,恨春。” 再定睛一看,这婢女真的是李袖春百寻不着的恨春。 恨春痴痴看着这美人横卧的一幕,有些脸热。她不过十二三岁,在这个年代里,还不过是个未开过荤的少女,何时见过这么香|艳的场景? 那凤君单论容貌来看已是顶顶尖,这世间少有。此刻他又百般风情卧于榻上,红袖上沾染着飘落的桃花瓣,满头黑发混着花间的雨露,整个人宛如清水芙蓉并妖媚牡丹,两种气质居然如此和谐的在他身上统一。 “恨春,你过来。”他挥手之间,恨春已经失去了魂魄一般。 怨不得这女皇对凤君宠爱至极,怨不得满朝官员怒骂凤君乃红颜祸水,怨不得寻常百姓耳熟能详着这凤君的名声,只因—— 他美极。 第3最难消受美男恩 坐在原地,李袖春内心忐忑不安。看着那些奴仆成群,穿着华贵的人落座在各自的位置上,一开始她还紧张怕被人搭话。 后来发现,她还真是想,太,多。 都说这九皇女不受宠且无能,好像还真是这样的。现在这方桌的位置上空着的除了最上首,就是它旁边的两个座位空着。 不用想,最上首自然是女皇陛下的位置了,那旁边两侧的位置大约就是最受宠或者地位最高的男妃之类的座位了。 现在的状况,相当于其余的人都坐齐了,却没一个人跟她搭话。 而且,她还坐在最角落,基本上是无人关心的状态。 九皇女真是毫无存在感的存在啊。 她真心为了这个而高兴,头一次觉得‘无能’也是一种特殊的自我保护。 还是举起桌子上的酒杯自我庆祝一下吧。 她执起酒杯轻靠在唇旁,并小心翼翼打量着那些高谈阔论的人。入口涩涩的酒水转为甘甜,她摇晃着酒杯,不留痕迹地猜测着这些人的身份。 其实也很好分辨,她作为女皇的女儿,总不可能与后宫里的男妃子同坐一席。所以这些在方桌旁交谈,或精神奕奕,或爽朗大笑,或轻言细语的人应该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恩,看来这位女皇播种的也很勤快。方桌除了上首三个空位,本有两排座位,现在均已坐满。加上她,正好是十四个人。也就是说,在座的这里有九位皇女,五位皇子。 这个家宴是庆祝十皇女出生,而自己是九皇女,也就是说——她本来是女皇的幺女? 这还真是奇怪,幺子自古以来就应该最受宠爱,换到女尊男卑的世界里,幺女的地位等同于幺子,怎么偏偏她最不受宠? 第3节 就在李袖春胡思乱想,天马行空之际,女皇终于姗姗来迟。 李袖春随着众人的动作一起跪拜在地上,她本来还有点作为现代人的不屑,毕竟生在现代,谁会轻易地跪一个人? 但是,当所有人高呼‘女皇陛下万岁万万岁’,当所有人的膝盖骨吭哧一声,齐齐磕在地上时,李袖春彻底从幻想中惊醒—— 她穿越了,她呆的地方再也不是言论自由,行为自由,生命还被人保障的和平年代了。这个年代里,这个女皇,是主宰一切的人——包括,她的命。 她不由屏息,克制自己抬头观望的欲|望,静悄悄的等待女皇说:“平身吧。” 等到起身坐回位置,她额前的一滴冷汗滑落到了胸口处,凉意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她这才敢偷偷看这女皇,和女皇旁边跟着一起坐下的人。这一看,吓了她一跳。 原来坐在女皇左边的人,竟是那她再熟悉不过的老婆子。 老婆子和以往在她面前苦口婆心唠唠叨叨的样子截然不同,她腰间悬着一把银色的剑柄,一身黄马褂镶着紫边,居然与那女皇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李袖春压制住心里的震惊。早就听说乾隆年代的御前侍卫等级颇高,可以使用帝王专用的明黄色。明黄色就连亲、郡王也不许用,足以见得御前侍卫的身份之高,原来,这年代的御前侍卫地位与那时差不多。 她有些蒙神,老婆子既然在皇宫中职位这么高,待遇这么好,为何会到不受宠的九皇女身边来耐心伺候悉心教育? 顾不得继续深思,女皇已经开始侃侃而谈起这次家宴的安排。 女皇的长相并不苍老,只是她臃肿的眼袋让她看起来很年迈。她面色蜡黄,声音暗沉带有沙哑,显然是疲劳过度的模样。 这让李袖春又不得不感叹,这样的女皇配那么美貌绝色的凤君,还真是有种美女与野兽的感觉。 也不知是李袖春这一嘀咕,还是注定的巧合,她刚心里念叨完凤君,这凤君立刻就到了。 “凤君到”这三个字刚落下,李袖春就敏感地察觉出气氛的不同。 周围的皇子皇女们忽然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声音隐隐压过通报的侍卫,甚至有些大胆的已经坐直身子,直勾勾的往外面看了。 这阵仗,竟比女皇来的时候,还要骚|乱。 在众人的行礼之中,凤君笑眯眯地抱着一个孩童,步步生莲般踏入众人的眼前。起初,李袖春因为恪守礼节,只看见了他明黄色的鞋履,正惊讶着这男妃居然也能穿戴和女皇一样的颜色时,轻微地一抬头,就被眼前的景色所迷惑了。 凤君真骚包。 她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五个字。 接着又浮现出另九个字。 骚包的还真特么好看。 ...... 大约是停顿了那么几秒钟,她听到了众人的抽气声。 那凤君,一身烫眼的红色长袍,上身领口并未系紧,松松垮垮的尚能看到他洁白的胸口。古代的裁剪比现代还要细致精密,那长袍到脚边忽的绽放,妖艳的红色一直蔓延到他身后一米处。外衣是简单披着一件外袍,这外袍可大有文章,随着他的走动,那外袍慢慢展露,惊掉了众人的眼球——原是这外袍乃金色半透明,行走之间众人皆能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臂以及漂亮的锁骨。 正如李袖春心内所想,这凤君,身为男人,骚包到如此,也能这么好看的,大概天下之大,只此一人了。 而这般惊才绝艳的男子,手上抱着一个襁褓里还在哇哇直哭的孩童,眉头轻蹙,嘴角无奈的样子,又像是天上的仙子,误入凡尘中开出了花。 “顾白,你可来了!” 李袖春目瞪口呆,本来安坐在位置上的女皇,此刻急匆匆地起身,居然还走下来替凤君接着怀中哭闹的孩儿,那神色、那表情,连李袖春这个‘穿越外来客’都能看出来满满的宠溺。 哎呦,李袖春心里拍案。 ——恐怕这凤君,才是这皇宫的*oss,才是真正应该抱大腿讨好的人! 她心里又缓缓松了口气,据她猜测,从这凤君那日对自己病情‘格外关心’的态度来看,恐怕这凤君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那么,问题来了。 九皇女身边明明有御前侍卫这么高端的拥护者,又有凤君这般风靡后宫独霸皇宠的亲生父亲,怎么会落得这么凄惨毫无存在感的地步? 宴会并无什么起伏,李袖春仗着自己是凤君的亲生女儿,也有了点小底气,自娱自乐地缩在角落里放散自己的思维,这边想想,那边琢磨琢磨,倒也自得其乐。 说白了,这宴会无非是庆祝十皇女的诞生,让十皇女的‘兄弟姐妹’们都看看自己的妹妹是啥样。 只是唯一值得在意的是,这十皇女并不是凤君所生,而是凤君身边的一个小侍所生。 呦呵,李袖春心里已经有个小人在嗑瓜子看戏了。这不是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戏码?类似于用身边的婢女来拴住皇帝的心?看来这凤君,能坐到这个位置,不仅仅是靠着他的颜值,恐怕也是个智慧型人物。 她眼角滑过上首谈笑风生的凤君时,神色一顿,头疼的低叹:所以说,她怎么都忘不掉自己的亲生父亲吻了自己这一回事啊!看着他那张脸,就不断回放那天发生的事啊! 李袖春,一个二十多年没被人吻过的木头疙瘩,穿越初始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吻了,也怪不得她这般苦恼那般纠结了。 当李袖春第无数次偷瞄凤君时,这一次,却没那么好运了。只见凤君微微侧头,眼珠一动,居然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李袖春遥遥看着他那双狐狸眼,不知为何咽了口口水。 “对了,女皇陛下,您还记得您昨夜答应过臣夫什么吗?”他嗓音细软,语气里透着撒娇却不让人腻味。 大家也纷纷停下动作,耳朵都竖起来好奇地看向凤君,大概是都在好奇——凤君怎么突然在这种场合,提到昨夜与女皇的闺中密话? 连李袖春也有点儿好奇。 但是随后,她就明白了——好奇心害死猫这话真不是大家胡诌的。 女皇果然听从了凤君的话,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只不过,令李袖春心惊的是,从一入宴席开始就没往下看一眼的女皇,这时与凤君一样,将目光牢牢锁住了自己。 咦?不是应该讲你们闺房里的甜言蜜语吗?!为什么要看着她?! “朕记得的,答应过你的,朕当然会做到。”女皇的语气里,少有的带着甜腻的温柔。 只不过说这话的同时,看着李袖春的目光并不似言语那么柔和,反而有点冷淡的意味在里面。让李袖春心惊胆战,冷汗满背:难道他们俩昨夜的谈话与自己有关? “朕的九皇女也大了,确实该择日婚娶了,这毓爱卿的爱子赐给她,应也是天作之合。” * 什,么。 如果她没听错,这个女皇文绉绉的扯出来的一句话,原意好像是说:要赏给她一个男人择日完婚? 等,等。 她,她,她...... 她...... 她才穿过来半个月啊?就让她娶一个不知名而且,还是女尊世界里的男人...... 朦胧之中看到女皇身边一脸惊喜的凤君,听到他笑着道:“女皇明鉴,臣夫替九皇女谢陛下赏赐。” 那一脸的骄傲和自得,还有欣喜,简直生动到狠狠打了李袖春一耳光。 卧槽,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这么说了,请问,她还有机会拒绝吗? 不,比起有没有机会,李袖春恐怕更是不敢拒绝的。 她也没天真到以为,自己这个不受宠的九皇女,能有资格否决女皇的提议。 就在她僵硬地坐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时,旁侧的人身影一动,有个人在她耳畔轻声道:“殿下,快跪地谢恩。” 竟是消失了许久的恨春。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在的时候是去了哪里?来不及细想,李袖春条件反射的照着她说的做了—— “谢.....谢陛下赐婚。” 李袖春凝目,安安静静,跪拜在地,长跪不起。 第4头磕御前血溅迸 很多男人觉得,最可怕的事莫过于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自己还不知所措。 但是,李袖春却觉得。 真正可怕的是,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她还得受着。 看着眼前一副小家碧玉打扮的郎君,一会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抹泪,一会儿似是疯癫般站起来直瞪瞪看着自己,一会儿又跪回去整个人都傻了一般呆立着...... “那个,喝点热水吧。”李袖春只能在这时候默默递出一杯水,心里早已抓狂了一百遍还不止:为什么她一个女人,要像一个男人一样安慰着一个哭爹喊娘的男人? 而且,她还真的只能用万能金句:喝点热水。 眼前的少年听到她这句话,像是冷极了一样,先是手在发抖,然后整个人都在震颤,他自哭湿的袖子底下伸出手来—— “啪。”一声,被李袖春捧在手上的杯子瞬间落在地上,碎成八瓣。 李袖春:......还好我躲得快。 “哎。”她叹口气,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这件让她头疼不已的事展开的原因,要追溯到早晨。 * “恨春。”倚在床头,李袖春无奈唤了一声。不是因为她非要恨春大早上起来伺候她,而是她委实是有点头晕脑胀。 昨夜宴会后,因着女皇突如其来的赐婚,让她打乱了阵脚。等事情过去了,她细想起来又有那么点的不情愿。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虽然不像很多小姑娘那样渴望一个帅气多金的对象,但内心其实也是期盼着有个人会一直陪伴她的。 她知道,穿越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时代里,恐怕这个愿望再没实现的可能,但也不代表她愿意被人强塞一个对象进来,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生。 万一,那个人身有恶疾,或者双方两看生厌,岂不是耽误了自己和对方一辈子? 但是女皇的赐婚,她确实也还没有办法拒绝。只能稀里糊涂地应下来,之后郁闷的她不由多喝了几杯酒,导致她现在起床都有点飘忽。 恨春撩开床帐,扶起她来,顺便让她喝下早就备好的醒酒汤。 李袖春被伺候得舒畅了,挥挥手想让她下去,却见恨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她没怎么在意,满脑子已经被赐婚这个消息塞满了的她,确实没什么心思关注身边一个小婢女的思想活动。 恨春嘴巴张了张,后还是闭紧了嘴,带着两三个小侍替李袖春更衣,仿佛刚刚欲言又止的人不是她一样。 “你们不用跟着了。”李袖春说罢,也不待他们有所反应,就一个人向外面踱去。 今日,她要好好搞清楚赐婚对象是个什么德行的人,好有所打算。不论是无法反抗必须接受他也好,还是打算反抗破坏赐婚也罢,她现在所拥有的资料太少了,只能被动接受突发情况。 睡了一觉醒来的李袖春依旧是一个渴望不劳而获,又有点呆木的女人。但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她通过昨夜的事明白了——在这里,她还是需要自己努力才能保全自己的。 她要找的人,当然是那个最熟的老婆子。老婆子是御前侍卫,想必平时肯定在这皇宫之中陪伴着女皇的,所以找起来应该不难。 虽然之前她不愿意掺合进这吃人的皇宫,根本没有踏出过自己的院子一步,但不意味着她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比如,她现在是不受宠的九皇女,可就算再不受宠,她也是皇女,路上随便抓一个小侍问问路这种事情,不怕他们不说实话。 第4节 如她所料,以她的身份,在皇宫中找御前侍卫简直轻而易举。 但,不知为什么,每个被她抓住盘问的小侍都是用一种很异样的眼神盯着她。 尤其是,在她转过身之后,那些小侍竟交头接耳起来,眼神时不时往她身上瞟。 她不自觉摸摸脸蛋,又不动声色摸摸后背,咦,没有脏东西。那这些人盯着她做什么?还窃窃私语个什么劲? 这种古怪一直持续到,她撞到老婆子为止。 “九皇女!”老婆子惊呼,好像看到她如看到了鬼怪一般。 下一瞬,就见老婆子左右张望了一下,把她拉进了一个拐弯的回廊里。李袖春被她带的,有种好像自己在皇宫里做贼的既视感。还不待她出口调侃,老婆子就开始一股脑地追问起她来了。 “九皇女,您怎么能自己出宫殿呢?” 这话说得,李袖春奇道:“难不成,本殿下每次出宫殿还非要带个婢女小侍才可以出去吗?” “不,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老婆子替她抓了一把汗,“只是今日实在是不同,您一个人出来怎么能行!” 恩?今天有什么不同? 是有人要准备行刺她啊,还是有人准备暗算她啊? 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老婆子一拍她胳膊道:“九皇女,您这次可闯了大祸了。” 卧槽,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为什么这老婆子一脸‘你摊上大事了’的表情? 再想起宫内的人躲躲闪闪的目光,还有恨春欲言又止的表情,李袖春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老婆子娓娓道来,李袖春眼前一黑,好么,她还真是摊上事了。 原来,昨夜女皇赐婚的事,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已经传遍了皇宫,也不知是哪位皇子或皇女故意宣扬出去的。等到上早朝,一个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大臣,早饭都顾不上用拉着一帮好基友,就跪在了殿外。 她只一个要求,请女皇收回成命。 这个大臣,不是别人,就是李袖春的‘准岳父’,在这里应该算作是‘准岳妇’。 女皇赐婚的对象,正是她的爱子,毓爱卿说的也是她。 本是一件喜事,但这位重臣确实打心眼里一百个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嫁给九皇女。原因无他,谁不知道这个九皇女是风流成性,还碌碌无为,才能更是没有,反倒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而且人前卑微讨好,毫无皇族威严,人后仗势欺人,更是小人嘴脸。 她不愿意,可女皇不听。 为了让女皇听进去,她身边拉拢的那些与她一起跪在殿外的下臣,个个都是这个朝廷上呼风唤雨的能臣。 没想女皇更狠,她不听不听就是不听。任你跪到天荒地老,她连眼皮都不掀一下。 于是,这个毓爱卿就绝望了。 说来,毓爱卿这人,是个文臣,从来都是女皇身边为数不多能劝动她的人选之一。此番女皇冷处理的表现,让她大受打击。再加上,这人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而女儿又在小时候生病夭折了,只剩下一个儿子了。 她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后半生幸福断送在李袖春这里。 一咬牙,她竟发起猛来,入得殿内。 “女皇陛下,万望您能收回成命!”她这一句话说完,跪倒在地,只希望女皇能看在这么多年她忠心耿耿的份上高抬贵手。 没想女皇陛下早就答应了凤君,此事绝无再议的可能。她一动不动,不管底下这位大臣如何求,都不松口。 女皇宠爱凤君的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外面也有些关于昨夜赐婚的传言,毓爱卿如何能不知道这事是凤君一手造成的? 她心如死灰,知道今日是不能让女皇回心转意了。她冷笑数回,在一众侍卫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头,跪着道了一句:“国有男色,倾国倾城;男颜祸水,国之将亡。” 最后更是一头撞死在御前,血直直扑溅到了女皇的凤袍上,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老婆子身为御前侍卫守在女皇身边,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向忠心耿耿的老臣,居然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来阻止这场御赐婚姻。 正因为没人想到,所以她才能这样轻而易举地靠近了女皇,还弄脏了栩栩如生的凤袍。 女皇傻了,所有臣子也傻了。 这一撞,撞得是头破血流,当场西去。 而女皇昏庸,被男色|诱惑,失了头脑,逼得重臣惨死当场的消息如插了翅膀,现在恐怕连皇宫外的一些老百姓都知道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老百姓可不会因为你是女皇,私底下就不议论你的家事。他们人数众多,悠悠之口,怎么堵得住? 这事里,要说九皇女无辜,她也确实没做什么;但要说与她无关,又不能完全把她从这事里摘出来。 要不是她这人品行太差,今日会发生这种惨剧吗? 李袖春此人,不知不觉,便又在所有人的眼里成了罪魁祸首,当了那代罪羊。现在不论是谁,都会把她和后宫那位凤君扯到一块一起骂,女皇他们不敢说坏话,可是九皇女和个男妃子,他们骂骂怎么了? “国有男色,倾国倾城;男颜祸水,国之将亡。”这一句话更是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连路边的小童都把它编成了歌谣,一边跳,一边念。 这些暂且不提,只说听了个前因后果的李袖春,此时已经无力吐槽了。 她能怎么办?一身脏水泼上来,臭熏熏脏兮兮,她又不能立刻把自己洗白。 “九皇女要是没事,还是趁早回宫殿去吧。”老婆子松开握住她的手,苦口婆心劝道。她也是怕这个九皇女再出什么幺蛾子,自己一把年纪真的没法再看那种血腥又绝望的场面了。 高高兴兴出门来,沮沮丧丧回家去,说得应该就是李袖春了。 她一路半低着头,脖子后根都烧得慌。她甚至有些心凉,这才几天,她穿过来一个月多,身上竟无缘无故已经背上了一条人命。 她知道这与她无关,多半是这个身子的前主人惹的祸,可现在,她确确实实占据着这个身体,而且还替她活在了这个时代。这些事,这些人,全部都是因为她这个导|火|索而炸。 她脑袋成了浆糊团,恍惚迈入院中。 还没等她喘口气,一个飞奔过来的男子,她还没能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就已被他一巴掌打得偏过了头去。 李袖春懵了。 随即,她心里一阵邪火就冒了出来,愤怒地回过头,扬起手掌。 这特么都是什么糟心事,怎么还有人随随便便就打自己巴掌的? 只不过刚回过头,她那巴掌就停在了空中,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那是一个长相很稚嫩的男子,与其说男子不如说少年,一身清新可人的碧色,此时两眼泪汪汪地瞅着自己,看到自己举起的巴掌还瑟缩了一下。 李袖春承认他长得很是可爱,但是这并不是李袖春停下攻击的原因。 而是他那双眼睛。 满满的全是恨意。 她默默垂下手来,摁住自己被打的那半脸颊,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 追在少年后面的恨春看到这一幕,腿一软又跪在了地上连声道:“奴婢罪该万死,这毓公子奴婢实在是拦不住。” 不怪恨春,她一个奴婢怎么敢拦着重臣家的公子呢? 但是看到这个公子居然一上来就给了九皇女一巴掌,简直吓坏了她。 果不其然,这个垂泪的少年,就是今早一命呜呼的毓爱卿的独子。 第5宫外桃花格外艳 “来,吃这个。” “来,我帮你。” “来,别着急。” ...... 众婢女小侍看着自家九皇女不厌其烦地‘伺候着’毓公子,连他们都觉得九皇女一改往常的作风。在这个时代的女人里面,这番动作,已经算是温柔体贴、细致稳妥了。 但是毓公子连续几天没给九皇女一个好脸色——要么是哭哭啼啼的,要么就是一巴掌打落九皇女的好意。 大家一开始内心里都在打赌,看这纨绔的九皇女到底能忍毓公子到何时。他们都一致认为,九皇女之所以对毓公子看起来这么好,是因为毓公子是女皇赐下来的未婚夫,九皇女总不可能打女皇的脸。 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毓公子还是每天都来找九皇女的麻烦,执着的一日复一日,丝毫没有改变。神奇的是,九皇女居然也没有改变,他来一天,九皇女就带着笑脸陪着一天。 于是,众人的心思又转向了。 莫非,九皇女这风流成性的性子,是又看上了毓公子? 也是,九皇女是谁,见一个美男子就爱一个。只可惜了毓公子,明明是个人比花娇的少年郎,却被九皇女害得失了母亲,后半生可能还要跌在九皇女手里,真是糟蹋。 如果此时,正躲避毓公子打落的筷子的李袖春,听得到身边奴婢们的心声,恐怕会直接哭给他们看。 她是有足够的耐心和精力来哄毓公子,可这跟看上他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首先,她不认为她会喜欢一个只知道哭的男子。其次,她也没有喜欢小正太的癖好。再说,她可不会自虐到去喜欢他,毕竟是她间接害死人家亲娘的。 这几日,宫里看似风平浪静,那件血案好像也没引起多大波澜。但是,李袖春却隐隐察觉出了一些波动。比如最近,老婆子再也没来看过她。 这就代表,老婆子在躲她。什么原因导致身为御前侍卫的老婆子,避而不见九皇女李袖春呢? 肯定是女皇或者宫里有了什么变动。 李袖春心里叹口气,帮毓公子再次拿了一双新筷子,苦口婆心劝道:“人死如灯灭。不管如何,饭,你还是要吃的。” “人死如灯灭?”毓公子听了这句话,干净而又清透的少年脸庞泛着发白的颜色,他手指小心翼翼附上李袖春手上的新筷子,低语道:“是啊,九皇女说得对,我的娘亲已经死了,死了就再也不可能复活......” 李袖春目光盯在他的手指上,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手,一只纤细又白皙的手,比这双手要秀气上几千倍的手。对了,也不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本朝凤君,有没有受这件事的牵连? 应该不会吧,凤君那么受宠,怎会受到牵连? 她也不知为何会念叨他,恐怕是因为她已经下意识把‘亲生父亲’凤君当成了一种依靠,才会惦记他的安危。这皇宫里,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的,也只会是‘亲生父亲’不是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就这时,李袖春发散的目光好像被一束白光闪了一下,她下意识眯眼,然后就听见了叮当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她以为是毓小公子又闹脾气,把自己手上的新筷子打掉了。没想一睁眼,地上躺着的不是筷子,而是一把噌亮的匕首。 匕首直直躺在自己的脚边,上面还反射出森亮的光芒。 李袖春脑袋有点蒙,只知道原在自己身后的恨春,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前,一只手微微挡着自己的半边身子,另一只手招呼着,大叫:“保护九皇女!” 然后,她就被几个冲进来的侍卫护住了,那个毓小公子被双手反剪在背后。 卧槽。 李袖春眨了眨眼,这才明白了情况。 短短几秒之间,她竟已经经历了一次传说中的刺杀。 她甚至有些不解,迷惑地看着瞪着自己的毓小公子,“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她。 第5节 可问出来之后,她就觉得可笑了。 毓小公子果然嗤笑一声,少年般无暇的脸,硬是作出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我的母亲不能复活,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她还有脸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问自己为什么? 握了握自己的手臂,李袖春感到透体的寒凉。这种寒凉,并不是害怕,也不是恐惧,而是觉得可悲。这个少年,眼睛里没有杀意,她看得出来,这几天的相处,她也了解了他的一些性格——懦弱又善良,温和又秀气。是典型的小家碧玉性格。 事到如今,这样的他,拿起匕首要杀了自己,是有多么绝望和无助? 尤其是,她感到内疚的是,她一点儿也体会不到他的心情。这几日,她就像哄小孩子一样,企图把这个少年的那种叛逆和抓狂的心境全部压下来。却完全忘记了,一个人失去了最后的依靠,是种什么感受。 他恨自己。 对啊,怎么能忘记了,刚见面那一巴掌,和他满眼的恨意? “九皇女。”恨春轻叫了一声,把她走神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问道:“您要怎么处置他?” 此时的恨春已经不再尊称毓公子,是因为,从刺杀了皇女那一刻起,他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重臣后裔,而是一个即将打入地牢的罪犯罢了。 李袖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把目光从少年的脸上移开,她不敢与他纯净的眼睛对视,这会让她更加有罪恶感。“他......” * “哦?你说,她只是把这件事原封不动告诉了女皇,然后把赐婚给推了而已?” 说出这句话的主人,语带诧异。他微微抬手把自己的青丝别到耳后,狐狸眼弯起,像是在想什么。 “也就是说,那毓家小公子,还活得好好的,在九皇女的宫殿里咯?” “是的,凤君。”恨春站在一旁,瞟了眼凤君不经意露出的白皙脖颈,一阵脸红燥热。 “呵。”凤君站起身来,掸掸衣摆,“还以为她变了呢,原来只是想把小公子金屋藏娇而已。” 相比凤君的嘲笑和肯定,恨春却有些别的不同想法。 日日夜夜与李袖春相处的恨春,在某些方面还是察觉出来九皇女与往日不同了的。但是要说哪里不同,她又分辨的不是很清楚。她以前毕竟不是伺候九皇女的,所有她所知道的,九皇女的形象都是从凤君和别处听来的。 难不成是传闻夸大了九皇女的纨绔和无能?她伺候九皇女的时候,倒是觉得九皇女平易近人许多,而且好像还不喜欢别人多伺候。 她把自己的猜测吞到了肚子里,她并不能很确定,也不想让凤君跟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头疼,她决定再多观察观察九皇女。而凤君显然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挥挥手让她下去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恨春小跑出凤君的大殿时,正好与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女官擦肩而过,她偷偷瞄了一眼,然后又垂下了眼帘。 那女官也没有多看恨春,直接进了凤君的大殿。 等恨春回到李袖春身边,才想起,那玄色衣袍的女官是谁。 “这老婆子,快十日没来看我了......”李袖春无精打采地撑起下巴,手里翻动着一本不太健康的小册子,应该是前身九皇女留下来的小黄书,一边喃喃自语。 恨春眼睫一闪,宫里能被称作老婆子的人,还和九皇女亲近的,可不就是刚刚那个擦肩而过,身穿玄色衣袍的女官,御前侍卫冯封吗? “九皇女可是无聊?”为了让九皇女更多的暴|露出她平时的习惯是否有变化,恨春决定再多多让她做些别的事,以便于她观察。 “自然是无趣又无聊的。”李袖春支着额头,表情灰败。 赐婚这件事是好不容易,用她自己的小命安危做借口给推了,那个毓小公子被关在自己宫殿的某个角落,平常她也不会故意晃悠去看他,他肯定也不会想出来看自己的杀娘仇人,所以还算是相安无事。 日子一旦相安无事,就显得格外无趣了些。皇宫中,乱走总是不好的,她想要打发时间,也就只能看看这些九皇女前身留下来的不良周刊,和那些挂在墙上的春宫图了。 她怀疑,现在的自己如果要是作画,一下笔大概就是些不太好的场面了。 “那九皇女何不出宫?”恨春笑道:“现下是春天,宫外的美景比宫里还有趣。奴婢还记得,小时家外面的桃花树,这个时节,应该正是开得艳呢!” 李袖春眼睛一亮,满面兴味,“你说,我可以出宫?!” 恨春已经习惯了九皇女某些时候,会把尊称丢掉的习惯,她低首道:“只要冲南宫门的侍卫示意皇女的腰牌就可以了。” 啊呀,这可真是好极了!她早就呆不住了! 可.......皇女腰牌? 那是什么玩意儿?!她......并不知道啊! 第6宫内荒诞关系乱 李袖春愁眉苦脸地支着额头,她想要出宫看恨春说的美景,想要出去放飞自我,但是——她是真的不知道皇女腰牌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还不能直接问出口,你说,一个穿越女想要不穿帮,容易么她? 恨春疑惑:“九皇女不打算出宫吗?”明明看着一副无聊至极的样子,怎么不像以往一样天天出宫寻欢作乐了? “本殿下的事不需要你操心。”李袖春一甩袖子,吓得恨春立刻跪地。 “是奴婢逾矩了。”恨春垂首,自己确实急躁了。不知为何,自被凤君安插在九皇女身边开始,她就觉得九皇女与凤君口中的那位纨绔风流的人相差甚远。恨春忍不住想要看清楚之中的缘由,来告诉凤君求得凤君的看重,没想到过于急躁,倒是有惹怒九皇女的意味了。 看恨春战战兢兢的样子,李袖春又叹了一口气:哎,不能问恨春皇女腰牌在哪里,只能自己找了。 她把恨春指使出去,自己撅着屁股开始翻箱倒柜。 皇女腰牌......既然是个腰牌,那应该在枕头边? 她先是趴在床边,伸手把被褥翻了个遍,倒是皱着眉头翻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草纸。她摊平放在桌上,一字一句去读,托自家爷爷以前是个书法好手的福,她能认清这个架空时代的古字,就是这写字的人字实在是太丑了点。 先摊平第一张字条,倒不是很文绉绉,简单粗暴到了李袖春恨其不争地把纸条扔了回去。 那上面说白了就是一句话:“xxx家小公子长得甚合我意,我要泡他。 很好,看来这些字条多半是那原身九皇女所写了。 她百无聊赖地翻了翻这些字条,多半是九皇女以前肖想小公子们的日记。翻了个白眼,这九皇女可真不愧是种马,喜欢别人就算了还偷偷yy。看到后面,李袖春倒是看到了一个她熟悉的名字——“毓柳。” 没错,这毓柳不是别人,就是那个被女皇陛下赐婚,结果人家的娘不乐意一头磕死,然后人家就火了跑到自己宫殿里要刺杀自己,最后被自个儿关在了宫殿某角落的毓公子。 还真没想到,这原身九皇女还喜欢过这个毓公子? 再一看那原因,李袖春忍不住又卧槽了。 翻译过来,大概是这么个意思:有一次宫宴,月色正好,我多喝了几杯,尿急,路过皇宫男厕所门口看到了毓家小公子,那时候他大概也喝多了,脸色酡红。美得像个天仙儿一样,我想ooxx他。不过不急,他家势力太大,慢慢图之方为上策。 妈的智障。 李袖春掩面,这是个什么九皇女。路过男厕所都想着要泡别人家的小公子,怪不得那小公子的娘宁愿磕死也不愿让九皇女娶自己的儿子了。 简直禽兽。 可偏偏自己穿到了这禽兽身上,李袖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想再看接下来的字条,李袖春手一拢就想给撕了,但是有一张轻飘飘的落了下来,与那些字条中的丑陋字迹都不一样,引起了李袖春的注意。 恩?这张纸条里的字倒是让她很中意。 那字里透着柔美而又锋利的意味,落笔仿佛如水般轻柔,收笔却又有尖利的笔锋,也不知写这字的人是个什么性子?居然能这么矛盾的充满美感。 再一看那内容,“亥时,南宫门,邀君相见。” 这怎么看都不是出自原身九皇女之手,可能是某个人曾约她在南宫门见面吧。不过可真奇怪,亥时在古代就是晚上九点到晚上十一点。这么晚,也不知见面干什么去? 挥走脑海里的浮想联翩,李袖春觉得自己坏掉了。肯定是最近受小黄本的耳渲目染,搞得自己都黄色了起来,这可不妙。 放下这些字条不再看,李袖春继续她的寻找腰牌之旅。 然而她把床弄得乱七八糟,柜子也掏了个空,还是没看到劳什子腰牌。 她坐在凳子上愁眉苦脸,目光不由落在了自己的衣袖上。 恩?等等。 别告诉她这腰牌其实一直挂在自己的腰间,或者藏在她的衣袖里。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的智商有这么低,但是李袖春还是默默开始脱衣服。毕竟每天伺候她更衣的都是恨春,没准恨春其实一直把腰牌放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又不知道呢?谁叫身为皇女,衣服里总是有那么多的装饰,她也从没考虑过这些装饰有什么用。 待她衣衫半脱,露出了圆润盈白的肩头时,那厢门口外竟传来了脚步声,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人已经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那人一身红色衣袍,正挑眉看着李袖春露在外面的肌肤。 而后面跟着的正是恨春,恨春也是一愣,随即叫了一声:“凤君到。” 李袖春:......我,我知道他到了。我眼睛没瞎。 看到李袖春那憋屈的表情,和飞速拢上衣服的样子,凤君抿唇一笑,手轻轻靠在嘴旁,笑得甚是美艳。狐狸眼中波光流转,几步走近李袖春身侧,用手指替她把衣衫规整,然后在她耳畔小声道:“不要怪恨春没提前通报,是父后想要偷偷来看看囡囡。” 李袖春被他忽然靠近吓了一跳,脸不自觉染上了绯色。她脑海里闪过原身九皇女夸奖毓公子的话,说毓公子美得像天仙儿。 要李袖春来看,那她的‘亲生父亲’可不是修炼了千百年的狐狸精?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越过凤君的肩头,看到后面恨春跟她一样面露潮红,甚至眼神直勾勾的,忍不住皱眉。 真是男色惑人啊。 “不知父后来这里所谓何事?”李袖春不忍看恨春那花痴的模样,移开目光。稍稍顿了一下,拉着‘亲生父亲’的手坐在了桌子旁。 那手果然如她所想,温润的不可思议,入手还有微凉的触觉,可能是他刚刚站在外面沾染的凉气吧。 她心里想着这些,也就没能立刻松开手。而凤君微微敛目,手一翻,倒是把她的手牢牢握在了掌心,再一笑:“无事。只是听恨春说,囡囡想要出宫?” 愣愣看着交握的两只手,李袖春觉得自己赚大发了。唔,跟艳冠后宫的古代美男握手了,好幸福...... 不不不。呸呸呸。 李袖春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倒是想出去走走,看看宫外的桃花。” 凤君了然,在李袖春看不到的时候,那眼神流露出轻蔑的色彩。这看桃花,也不知是去看人,还是那正儿八经的去看桃花? 但是凤君也没多说什么,另一只手从袖子伸出,把一个通体碧玉的玉环放在了李袖春与自己相握的手心上。 李袖春低头一看,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随即露出讶异,这个玉环是不是所谓的皇女腰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在凤君手里? “谢父后!”她喜形于色。终于可以出宫了! “不谢。”凤君低头,微微启唇,“当日囡囡昏迷不醒,为父便把这腰牌收了,怕你再做傻事。如今囡囡已经清醒,那这腰牌为父当然要还给你。” 他轻描淡写的言辞,让李袖春从惊喜中清醒。 说来,她魂穿过来快半个月有余,这还是除了那个御前侍卫老婆子,第二个人在她面前提起自己前身‘昏迷不醒’的事。 九皇女到底为什么会昏迷不醒,让自己从现代穿了过来? 看来她要去探索的东西又多了一个,好心情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凤君微微皱起眉,又语调一变:“不过,为父还是担心囡囡的安危。出宫无妨,让恨春随行吧。” 李袖春觉得能出宫已是万幸,多一个人跟着也好。她也没打算逃跑,她虽然呆了点,但不是傻子,即便是不受宠人人厌弃的九皇女,从皇宫逃出肯定会引起祸事。 第6节 微一点头,就算是应下了。 凤君看起来放心多了,像是还有什么贴己话要跟自己的女儿说,便让恨春先出去等着。 恨春放下门帘,李袖春也收回了视线,疑惑地望向自家父后。没想却对上了一双与刚刚温和的目光截然不同的眼神,那里面藏着太多汹涌暗潮,让李袖春后背发凉。 “父......父后?”她哑着嗓子叫了一句,却像是没断奶的猫儿,一般弱气。不怪李袖春怂,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当初奴婢小侍们退下后,这个男人俯身亲自己的画面。 啊,所以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亲嘴,真的可以吗?不过,好像现代也有些家长喜欢跟自己的女儿亲嘴。但是,但是,但是!她这九皇女怎么看也有快二十岁的样子,这个年纪还和父亲亲嘴儿是不是有点奇怪? 她胡思乱想,眼光也就不由落在了对方的唇上。 其实,说凤君美,倒真不夸张。 凤君的上嘴唇是典型的m形状,两个嘴唇又薄又粉,甚至有点红润,让人看了就觉得他肯定是涂了什么唇蜜。但,这古代除了口脂,也没什么口红。 所以,凤君简直就是天生的美丽。不像现代美女们,丰唇什么的,神一般化妆技术什么的。 而凤君嘴唇也不厚,偏薄,尤其是抿唇的时候格外诱惑。 凤君看到眼前的皇女完全‘色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嘴唇不放,倒是眉眼更加放松了。 九皇女,天生风流。要是哪一天九皇女不好色,凤君倒是要怀疑她被人掉包了。想起恨春说的那些什么九皇女不像以前的样子,他忍不住嘲笑般勾起嘴唇。 瞧,这皇女,对着自己的‘父亲’,也能露出这样令人作呕的表情呢。 但当李袖春回神后,凤君的那些表情却统统隐匿了起来。他低低笑了一声,然后用嘴吻上了李袖春的手指头,稍稍露出一截小舌头,舔了一圈儿。然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自己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李袖春看到这一幕,整个魂差点被惊出了体内。 卧槽! 什么鬼? 等等。她要好好缓一缓。 僵硬地动了动手指头,那被人舔过的触感还在。她脸色从苍白转为乍红,“父后......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舔自己的手指头啊啊啊!上一次被亲吻就已经觉得不太好了,这一次直接被舔手,迟钝如李袖春也没法逃避这两个父女奇怪的相处模式了。 “你是要出宫去桃花楼吧,还谎说要去看桃花,调皮。”那尾音带着点低沉,却像雷一般炸在了李袖春的耳边。 她怎么听都觉得父后是在调戏自己,而且怎么看也像是被调戏了。 用着被震飞以外仅存的脑子,想了想,这桃花楼应该是古代的春楼。以九皇女的性格,出宫去春楼没什么不对的。但是不对的在于——为什么父后带着一副宠溺外加吃醋的语气说这个话?! “我......”李袖春面红耳热,怎么都不敢与之对视。天啊噜,这色气满满的氛围,让她怎么办。 “点人伺候你的时候,也要想想父后才是。”但是显然,凤君没打算体贴李袖春的羞涩,他的手轻轻动了动,把玩着李袖春的耳朵,似是觉得她的红耳朵很好玩,又捏了捏她的耳垂。 他轻笑:“多日没来与你相处,你竟是与父后我有了距离了。以前这种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傻傻呆呆的。” 以......以前?这......这种时候? “哦,瞧奴家的记性都忘了,没人在的时候,你更喜欢让父后自称为奴呢。” 暴击x1000。 李袖春被这句话秒的渣渣也不剩。 * 等她被恨春带着掏出腰牌,出了南宫门,她还没缓过劲儿。 噗。 噗噗。 噗噗噗。 她应该没想错吧......自己这原身九皇女,貌似......貌似还.....还勾搭上了自己的父后,自己娘亲的老公,自己.....自己的爹? 卧槽啊。 那个相处模式到底是什么,李袖春在宫外狠狠一抖。 她在现代是个五好女青年,从没想过一穿越竟直逼最渣的女人这个位置,而且一去不复返。 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低垂视线的恨春,她这口气都不敢大声的叹出去。如果说,父后都知道自己喜欢出宫去那个桃花楼,那这奴婢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看来,这次出宫,还得专程去那里溜一趟了。 做做样子也好,她已经完全放弃治疗了。 连父后都敢招惹,她还怕去什么青楼? 第7穿越时空为哪般 皇宫外有一条专供贵族们行走的甬道,漆黑的仿佛看不见底。但是待李袖春疾走几步之后,那边灿烂的春日阳光便倏然跃入眼帘。李袖春遮了一下眼睛,再抬眼看去时,瞬时豁然开朗。 与皇宫的井然有序不同,外面的景色反而更加让人自在,仿佛那口穿越后就闷在喉咙里的气被吐了出去。依稀能闻到空气中甜得发腻的糖香,还有人流聚集而产生浓浓的人情味。要明白,在皇宫里,行差踏错就是一死,宫内的小侍婢女皆是细声细语,伏低做小;哪怕是尊贵如男妃们也一样不得自由,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 李袖春内心隐隐激动,超过了前面小步行走的恨春。这古代的大街,不再是后世看到破落的样子,她怎能不兴奋? 如果说穿越是被逼的,而接踵而来的事情让她厌倦和疲乏,那这一刻,李袖春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几百年,几千年,又或更久,她穿越了这么久的时光,来见证这个时代的模样。怎么想想,都让人血脉喷张。她没有太多要求和愿望,能用眼睛看看,或者去品味一下这种历史的醇香,就足够了。 也许是李袖春微眯着眼睛惬意的样子,让恨春发现了她另一个不同。以前的九皇女,从来不会去看路边的垂柳,不会去笑着问那是什么?更不会露出一副‘这里真好’的表情。 九皇女,看起来,长得其实还不赖。恨春心里默默想着。 鹅蛋脸,虽然没有现下女子的棱角分明,但也看着不算丑。再加上一双脉脉含情目,感兴趣时波光流转的样子,确实是比很多女子来得美。但是美用在这个时候的女子身上,确实怪了点。大概是九皇女给人的感觉太过阴柔,所以喜欢九皇女的男子不算多,大多数桃花都是九皇女自己百般强迫祸害来的。 没有人认真看过九皇女的长相,因为她实在是风评太差,没人愿意去品读她是美是丑。 李袖春当然不知道恨春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她正眨巴着大眼围观街头的一位老妇人做糖人呢。呵!这古代人的手艺真是后世的人赶不上的!只见那老妇抬手举手几个功夫,像是在做什么泥团子,那糖汁就如被什么条条框框所束缚,自动自发捏成可爱的小人偶。 “好!”李袖春禁不住拍了拍手,“恨春,买了!” “......”恨春瞟了眼九皇女,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才上前去用银钱换了个女娃娃回来。奇了怪,九皇女不是不喜欢吃甜么? 李袖春拿起那女娃娃转了几圈,又觉得不妥,随后摆手:“再买一个男娃娃来,凑一对。” 可不能让这可爱的小人孤零零的...... 像她一样。 于是恨春只能再换了一个男娃娃,这下李袖春满意了,一手一个糖人,继续大步往前走。 大约是皇城的关系,这里格外的繁华。甚至繁华热闹的让李袖春觉得有点奢靡了,街道两边全是酒醉金迷的酒馆,还有许多当铺,看起来客流量还不小。停停走走间,李袖春倒是体会到了这个时代女子的强悍,看那杀猪的都是虎背熊腰的女子,而坐在上边阁楼里摇着手帕的都是倚靠栏杆巧笑的男子。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路边摊上刺绣的绣品皆是出自男子的手。 而这个时代似乎还不是很限制男子的出行,能看到有一些夫郎带着小侍,蒙着面罩步于街边。不过也没女子那么自由,他们大多没有单独出行,或就露着脸往外走的。就算有露着脸的,也应该是那成家,或是上不得台面的男子。 “你们......不,这里成过亲的男子,怎么能分辨出来?”李袖春很好奇,是不是也像那古代女子一样,束发? 恨春面色微变,“如若成过亲,那男子一般会把头发用簪子束起,不同材质的簪子也能体现妻主的宠爱高低,或者是地位的高低。未成过亲的小公子都是用不同材质的发带束发而已,颜色花样更为鲜艳些。”九皇女不会突发奇想,又想来玩弄一下有妇之夫吧? 李袖春顿悟,原来也是差不多的么。倒是有趣,怪不得凤君总喜欢在头上戴着一只簪子,那簪子还是金做的金丝雀样式,看着制作就让人觉得价值不菲。大概,有什么白玉,翡翠,木钗之类的等级之分吧。 这么一想,就能明白了,这里女尊男卑,估计也有正君,侧君,或是侍郎什么的。就像皇宫里,凤后,接下来就是各种贵夫,郎君。 头疼地捏捏眉心,李袖春真是有些犯怵。如若换作她来娶这些娇滴滴的男子,她恐怕会选择孤独一生。想想就很恐怖,后院里一堆扎小人的男子,使绊子的男子,等着你去宠爱的男子,那个光景太美她不是很想看。 哎,她还是玩玩她手上的小糖人吧。 起码这个男糖人弯腰作揖的样子甚是可爱,比那些绣花缝缝补补的男子顺眼一点儿。 也不是说李袖春嫌弃那些男子贤淑的样子,只是生在现代的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娘炮’。等等,说到娘炮,那宫里的凤君岂不是娘炮中的娘炮? 可,李袖春摸摸自己的下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他媚骨天生的样子,倒不是很排斥,只觉得这个人就该是这般模样,勾人的狐狸精大概就是那人的前世。 算了别胡思乱想了,还是早早完成任务,然后才能更好的自由活动。 所谓任务,除了去青楼,还能有什么?不过大早上去青楼,真的合适吗?李袖春心里嘀咕了一阵,走了一段路才想起,她不知道青楼在哪啊! 李袖春扭头默默盯了会儿后面的恨春:“......”这个问题要直接问吗?嘿,小婢女,你知道你家主子我常逛的劳什子桃花楼在哪吗? 而恨春居然抬头回视了李袖春一会儿,小声道:“殿下是想带点饰品去桃花楼了吗?奴婢今日所带的钱财不多,如果要点人伺候,还要买饰品的话怕是不够。殿下今日就别打赏那些男奴了。” 说完好像还怕李袖春反悔,硬是往前走了几步,要李袖春跟上的意思。 “......”好吧,恨春真是上道。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揉揉鼻头,李袖春算是明白了。这九皇女花天酒地还不忘败财,到底是有多散钱才让皇宫里出来的婢女都害怕啊? 一摇一摆跟在恨春后面进了一个小巷,拐过很长一段昏暗,两边挂满红灯笼的巷子,才看到那牌匾上写着桃花楼的楼宇。 这么匆匆一看,李袖春都恨不得在心里说好几声:“真美。”无怪乎李袖春这样惊叹,那青楼着实像个艺术品。牌匾上覆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帐下挂着金色带有脂粉香气的铃铛,随着罗帐摆动,叮叮当当作响。 三层的阁楼,全是用红漆染成的。中央的拱门,做成了桃花扇的形状,有那懒洋洋的男子,坐于两旁,轻轻挥动手臂仿佛缠绵勾引状。门口络绎不绝停着各色马车,李袖春甚至在里面看到几个眼熟的女官员。 感情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很有一套吸引人的招牌么。 “主子?”恨春见此处人多,便改口道。 李袖春瞅瞅那些官员,再看看恨春面不改色的样子,好吧,看来是她多虑。也是九皇女本来生性风流,她去桃花楼这种老地方,肯定不会有人介意的。 就算介意,九皇女纨绔子弟的位置摆在那儿,她们恐怕还得供着九皇女。 说来女尊国唯一好处就是,去青楼也不需要换装。李袖春觉得自己简直太会自我安慰了,她这下再无多余的想法,大摇大摆与恨春走入那桃花楼。 青天白日下,这生意居然也能这么好?她倒是要看看,这女尊国里的男奴们有多让人流连忘返。 * 她错了。 她就不该踏入这个地方。 她觉着自己就是个傻子,傻子,大傻子。 李袖春僵硬着身躯手里拿着一个酒盏,右手边是弯腰为她倾酒的男奴一号。左手边趴在她肩头的是一个试图捏着葡萄,送入她嘴中的男奴二号,还说着什么:“这葡萄可是最好的了,这个季节都买不到的。” 膝盖上卧着一个不知什么毛病,衣带半解,露出半边肩膀的男奴三号。 你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你错了! 李袖春崩溃的往前面看去,原来用珠帘隔着里间不远处,还能看到男奴四号正卖力弹奏着琵琶,脚上根本没穿鞋,饱满圆润的脚趾头还在冲她一点一点。 除此以外,还有男奴五号、六号、七号,排成了一个大雁的阵型,在她面前载歌载舞。 第7节 ......这是人呆的地方么! 她觉得不能呼吸了。 “哎?九皇女今日怎么这么心不在焉,是奴伺候的不好吗?”看李袖春神情飘忽,喂葡萄的男奴二号忍不了了,他把手贴在李袖春的脸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滑过她的唇瓣。 李袖春一个哆嗦,看他越贴越近的头,只想一手推翻他。 而她也这么做了。 只不过,被膝盖上的男奴三号压着,她还不方便动弹。腿一麻,那推就变成了她扑倒了男奴二号。 她尴尬地撑着两只胳膊,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不敢低头去看底下那个男奴二号,她只想静静。 “哎,奴不依!怎么九皇女只宠他。”结果这边的都不服了,纷纷要过来也玩一把‘被扑倒’。 别别别过来啊你们! “走开!”李袖春忍无可忍,连滚带爬站起身,退后几步,又腿一软坐下,“把恨春给我叫过来,你们都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是哪里惹怒了九皇女。但是想到九皇女一向爱风流,但更喜欢翻脸不认人,恐怕是今日不会宠爱他们了。随即都跪地上称是,然后又把恨春带了进来。 在等待恨春进来的功夫,李袖春一边理着自己的衣物,一边糟心的想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她踏入桃花楼的一秒,就被一堆人给围住了。那楼主居然说自己是常客,不由分说就塞了一堆老相好给她。她可不是以前的九皇女了,怎么也没法对着这帮莺莺燕燕提起兴趣来。 真是,她怎么总觉得这些男子扑上来的瞬间,她都要爬窗户跳下去了。 “主子,您叫奴婢?”恨春的眼睛微微躲闪,发髻有点紊乱。 恩?李袖春微微侧过头看她,这恨春不会自个儿乐呵去了吧?把她留在这里喂那群豺狼虎豹,然后自己去享受?不不不,可是怎么看恨春都还小吧?这身板在现代顶多不超过十五岁,这么早就那啥不好吧? 可是一想,古代十五岁都有抱娃的,李袖春还真无语凝噎。 “去叫个清雅一点儿的男奴来,这些男奴们太烦了。看着,腻味。”李袖春装作一副要换口味的样子,她看着恨春目瞪口呆的表情,内心更想静静了:她知道原身以前是喜欢这些腻味的,但是她改口了,改口味了,不行吗! “是......”恨春提议,“那,找,找零尘可以吗?” 零尘? 什么鬼?她又不知道那是谁。 不过谁都可以,至少一个总比好几个强。于是李袖春挥挥手,就算同意了。 这时的李袖春,还未料到这零尘,竟让她知道了个惊天真相。 第8谁是戏子真无情 “见过九皇女。” “起来吧。”李袖春脸色回归平常,手又开始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那早就摆进盘子里的两个小糖人。只希望这个叫零尘的男子,不像前面那几个一样难缠。 恨春照旧把人领进来就自觉退了出去,也不知是站在外面守着,还是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也在寻欢作乐。 零尘喏了一声,倒与之前进来的几个男奴不一样,他只是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便站立不动了。李袖春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背后背着的古筝上,“你是善弹的?” 零尘这才把眼帘抬起看向李袖春,一双漆黑的眼睛深如幽潭。 李袖春盯久了有些压抑,遂微微偏头,心里怪哉:这男奴怎么有这样让人透不过气的目光? “奴并不会唱曲,只会弹奏。”不卑不亢的声音里,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一丝自嘲。 “那你便弹一曲来听罢。”反正李袖春又不是前身九皇女,也没强迫别人的爱好。 一声拨动琴弦的音色,让李袖春这种不知古乐的人,都觉得心旷神怡。想必这人的琴技应该不会很差,李袖春便懒洋洋撑着下颚,半倚在桌案上,放空自己的思绪。 零尘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一手妙音接连从筝上弹出,只是轻拢慢捻地拨奏,仿佛勾出了一副融融春景。李袖春半阖双目,犹如感受到春日里桃花漫飘,带着晨露和清香的自己正卧于桃花树下,享受着片刻的安谧。 “倒是,好意境。” 李袖春喃喃。 她想起在现代的时候,爷爷喜欢手持毛笔一笔一划教导自己,而另一旁的奶奶总是笑笑,然后坐在摇椅上,抱起二胡随意拉奏。每每那时候,爷爷总要刺几句:“你奶奶别的不会,这二胡拉的倒是极有意境的。让人觉得温暖,又有点幸福。” 零尘的琴音给她的感觉便是如此。 家长里短的温暖,闲看落花的幸福。 只是,李袖春不知道,在她闭眼享受的时候,一直弹奏的男子倒是不再低着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往这边看来。 零尘一双手不停,眼中却有着说不出地嘲讽。似乎对于给九皇女弹琴这事,让他很是不舒爽。 当他听到李袖春的那句小声夸赞,手指一错,硬是生生把弦给拨断了。好意境?她说自己弹的琴,好意境? 乍听得琴弦发出崩裂之声,戛然而止的琴声,让李袖春蹙眉睁开了眼,于是便那样与他冰冷的双目对视了。 “......”那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厌恶,和蔑视,被李袖春尽收眼底。 李袖春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她装作看不到那零尘眼底的厌恶,其实也是习惯了,自穿越后,身边的人或多或少眼底都有这样的神色。没办法,这前身九皇女的恶名,简直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零尘却没管自己指头上被断弦刮破的伤痕,摸了摸琴弦,就直接站了起来,“九皇女,抱歉,今日奴状态不对,要不九皇女换个男奴来听曲?” 哦。她懂了。 这人是巴不得换班,让别人来伺候自己。 哎,九皇女啊,你混到这个份上,连个青楼男奴都不想伺候你。 不过,正是这样,李袖春更不会让他走了。“不用了,你留下来。”就是要他这样的,她才放心。这其他的男奴都像是狗皮膏药,见到自己就黏上来。好不容易找到个看起来根本不想搭理自己的,还不留下来应付过这些时间,她不就是真傻么。 零尘生了退意的脚硬是被这句话给阻了,与李袖春四目相对,沉默片刻后忽然也走过来,在李袖春惊讶的目光下直接坐到了对面。 “既然九皇女这么说,看来今日奴是出不去了。” 他的容颜其实很温润,只是这么说的时候,眼角眉梢没有一丝温柔,反而是麻木而冰冷的:“九皇女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奴也好伺候。” 李袖春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她是真没什么要求啊!伺候?她觉得自己不会那么饥渴,要强迫一个男子来伺候自己。 “你坐着,给我斟酒就好。” 零尘有些发愣,仔仔细细看了李袖春一眼,才皱起眉,似乎觉得九皇女不可能这么放过自己,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奴不知九皇女为何今日突然点了奴家来伺候,但是以往您可是从来不屑看奴一眼的。” 似乎是在拐着弯告诉李袖春:别废话,我知道你有目的,快点说完,咱们各自都好过。 什么?这倒是她疏忽了。李袖春心惊,怪不得恨春开始说叫零尘来时,嘴里还打着结巴。原来以前的自己并不欢喜这个叫零尘的男奴吗? 这倒是奇怪,李袖春打量着零尘的容貌,这零尘虽然算不上长相倾城,倒也是美的。就是总是有股淡淡的疏离,冷冷清清看起来并不好亲近。也许,九皇女虽然好色,但就是不好这种清雅男子这一口呢? 李袖春心里兀自猜测着,零尘却被她打量的背后发毛,就说这九皇女不安好心。 不过,她没有忽然扑上来,恐怕也不是为了那种事才叫自己,莫非...... “奴懂了。九皇女今日是不是跟那日一样,想要奴做另一枚棋子?”零尘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一紧,道:“那您可否告知奴,他,顾白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您怎么会突然想要换个棋子?” 什么棋子?什么顾白? 李袖春没有弄明白,正在心里琢磨他这几句话,他的意思是,九皇女曾经在这里找了一枚棋子?叫顾白? 她正抿唇思考着,刚要开口再引诱几句,那厢门口却突然被恨春给拉开了。 恨春趴伏在地上,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唤道:“殿下,宫里出事了!” 李袖春只能放弃刚刚思考的东西,转向她这边,“什么事让你这么不知礼数,通报都不会了?”语气是被人打断的不满,而恨春只以为自己打断了九皇女的好事。 “殿下,那个毓公子悬梁自缢了!”她情急道,深怕李袖春不知事情的轻重,话里都破音了。 “什么?!”李袖春吓得哪顾得上零尘,直接起身快步走过去,“自缢?那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但是恐怕情形不太妙。宫里的小侍过来通知奴婢的,殿下,还是快点回宫吧!”恨春跪在地上,她没说的后半句就是,恐怕那公子一心求死,就算被发现了,此刻已是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了。不然怎么会有小侍大老远,跑过来专门告知这事。 李袖春一甩衣袖,万般愁心,“走吧,快走。” 真是造孽,这穿越过来之后,什么糟心事都往自己身上来。 那毓公子也是个傻子,行刺不成,好不容易自己救下他一条命,这会儿自己又来作死。 “九皇女?”零尘叫住她,李袖春焦躁地回头看他。零尘指了指盘子上的糖人,“这个您没拿。” 李袖春此时早就没了赏玩糖人的心情,匆匆回了一句:“送你了。”就与恨春结伴往宫里赶。 推开窗,零尘看到九皇女催促着恨春,急忙的样子分不清真伪。他眼神复杂,手里还拿着一个没放下的糖人女娃娃。慢慢摇动着那个女娃娃,看到那女娃娃眉目可人,憨态可掬的样子,他竟是缓缓吐出一句:“虚伪。” 然后,便从窗口把那糖人丢向九皇女才走过的街道。 女娃娃本就是糖所捏做的,跌落于尘土间,瞬时就被来往的人给踩烂了。 “真虚伪啊,九皇女。”他这才解气般关了窗,走了。 * 刚踏入宫门,李袖春再没欣赏美景的心思,与恨春快步走于宫闱之中,只想着那毓公子可别真的死了。他作死确实是没什么好说的,但自己害死人家娘亲在前,要是他落得个这样的结局,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守着他?”李袖春愤愤不平,对着恨春道。 “这......”恨春也是额上溢出了汗意。在九皇女的殿中哪个奴婢不知道,那毓公子死了娘,又刺杀九皇女未遂,早就算是落魄了,又被变相关在殿中的某个角落,算是惩罚。皇宫中,趋炎附势的奴婢不知凡几,看到毓公子这样,谁会想着去守着伺候? 没想那毓公子,果真是个贞烈的大家公子。 竟然选择在九皇女不在皇宫的时候,来个悬梁自缢。 李袖春叹口气,知道怪罪恨春也是无用,怪自己没有防范。只怕今天这事不能好好解决了,传出去,自己的名声也是再臭一分。其实,自己的名声早就没了,臭也就臭。怕的是,整个皇家的名声也要背上黑锅。 人家的娘被皇家的人逼死,现在居然连唯一的儿子也要被逼死在皇宫中。即便女皇再昏庸,知道了这事,也应该会大发雷霆。 终于,在她焦急翘首后,总算看到了自己的宫殿。 顾不得许多,飞速跑进去,李袖春便撞入了一人的怀中。 那人吃痛闷哼了一声。 声音低低软软,靠近李袖春的耳垂旁,“囡囡,慢一点。横冲直撞的,父后差点都没能站稳。” 他说完,也微微松开拢着李袖春的双臂,很是自然的替李袖春整理了一下跑乱的发丝,笑意深邃。 而李袖春本来混乱不堪的脑子,被那双手触碰后,突然如电闪雷鸣经过后,乍然涌现出一时的清明。 她张大嘴,退后一步,看着眼前揉着自己被撞的胸膛,眼角带笑的凤君,自己的便宜爹爹。 然后忽然想起零尘那话里的一个名字—— 第8节 顾白。 这个名字怪不得这么耳熟。 顾白,不是女皇叫凤君的称呼吗? 第9男颜祸水心智足 “囡囡,你该早点让父后插手这件事的。”凤君垂眸,他微微颤动的双睫,显得他越发楚楚可怜,惹人怜惜。李袖春不由下意识去接过他伸出来的右手,撑着他往门里走。“现在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你的母皇也开始有了怨言。” 边这么说着,凤君依靠着她,将头靠在她颈侧,继续为她梳理这件事,“如果你的母皇发怒,即便受宠如我也保不了现在的你,你可明白?” 李袖春愕然点头,她还在思考着‘顾白’这个名字,会不会古人的字号有重叠的呢?应该也有可能,她记得很多诗人的字号也有相同的。 算了,先不要深思这件事,主要是赶紧去看那毓公子吧。 两人往偏殿走去,因为毓公子行刺,家道败落,所以当时的李袖春也没管奴婢们把他安置到哪了,现在一看竟是个杂草丛生的角落,一时也有点尴尬。她看向旁边的凤君,却见他眉目自然,似乎是对自家女儿的这种糟蹋男子的行为已经习惯了。“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快些进去吧。”李袖春尴尬极了,她自己住的宫殿富丽堂皇,却让前阵子刚丧母的公子,住这种破破烂烂的房子,怎么说都觉得更加内疚了。 两人迈过门槛,正好遇到往这边走的太医。太医急忙给两人行了礼,凤君神色寡淡地虚托了一把太医的肘部,温声道:“徐太医不必如此多礼。只要好好为毓家独子诊病就是,相信女皇也不会怪罪你的。” 他这一番话明明轻飘飘的,却让徐太医更加低下了身子,这个女太医的额发渗出了汗意,“是,臣一定尽力。” “去吧。”凤君展颜。“囡囡,跟上。” 李袖春心里升腾出一种之前就有的感觉,这个凤君一定不只是容貌让他爬到这个位子。想之前,女皇的十皇女出生于他的小侍肚子里,而那个庆生宴从头到尾都没看到所谓的小侍,再看这次他四两拨千斤的就给一个太医施加了压力,真是御人有术。 世人都说他是男颜祸水,但李袖春却觉得,他能屹立在祸水这个位置不倒,还在这么多恶评中过得顺风顺水,凤君实在是最适合当后宫之主的人。 抛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李袖春与凤君迈入房内。扑面而来的就是灰尘的味道,床榻的四周正是拿着毛巾盆子忙碌的婢女们。“不必行礼了,照顾着吧。”凤君不耐摆手。 “囡囡,你去看看。”凤君拍了拍她的手。 “是。”李袖春不敢走神,几步上前看着隔着床帏在把脉的太医。“他可还好?” 太医手指翻动,“怕是情况不妙,自缢时间过久,现在肺部出了问题,恐怕就算治好了以后遇冷也会咳嗽,不能着凉。” “......”李袖春不便在太医面前拉开床帏去看,只能是叹息一声。 “那就尽力治吧,总比丢命要好。”后面的凤君坐在婢女们搬着的凳子上,语气淡然。“他既然选择自缢,自然要做好失去什么的准备。” “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捧起婢女递来的茶杯,他轻轻磕了一下杯盖,媚笑道:“能救回来已是万幸不是吗?” 不知为何,李袖春看着凤君这熟悉的笑容,这回却不觉得魅惑了,反而有种难懂的清愁。她看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去分辨。 “凤君说的是。他应该感恩戴德,凤君亲自来救他已是他的荣幸了。”太医抖着唇道,语带讨好。 “......感恩戴德么。”凤君轻叹,便不再说话了。 太医把过脉后,嘱咐了伺候的奴婢们一些事,然后才拱手道:“今夜如果他不发高热,那便是全好了。若是发了高热,服下这些药,慢慢的就可大致痊愈了。只不过有一阵子应该说不出话,伤了喉咙,只能多多养着了。” “谢太医。”李袖春松了口气,是真心希望这毓公子能好起来的。她也不想刚穿越就被迫害死两个人,她背负不起。 坐在一旁守着的凤君这时也跟着太医站了起来,他带着浅浅笑意道:“既然如此,今夜父后再来,囡囡你万不能再任性了,要好好照顾毓家公子。” 李袖春哪敢拒绝,她目送着凤君和太医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宫殿。这才缓缓把床帏给拉起,让奴婢挂在两旁,低头看去。 床上的男子紧紧蹙着眉,嘴唇发白,脸色蜡黄,一双鹦鹉般湿漉漉的大眼睛也紧紧闭着,看不出丝毫的生气。“这又是何必。”李袖春低低道,坐在床榻边缘,帮他掖了一下被角,“你失去了娘亲,但是却没失去你的爹亲,看到你这个破釜沉舟的样子,看来你是分毫没有想过你爹亲啊。” 因为之前赐婚,李袖春被御前侍卫冯老婆子拦住过,顺便问了几句,她早知道这个毓公子是毓家正夫所生。也不知,那正夫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直接晕过去。 李袖春看了看四周,那些奴婢正好出去拿药了,她便低头凑近那病美男继续道:“要知道,我失去了我的整个世界,来到这里,却没有寻死。你一个大男人,连我个小女子都敌不过吗?” 说完,她似乎也觉得好笑,仰头擦了擦眼角。 这个架空的女尊世界,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呢。在这里,男子才是柔弱的,女子才该顶天立地。 她擦眼角的动作挡住了她的视线,所以她并没有看到门口晃动的门帘,似乎有人刚刚出现过。 * 偏殿外不远处,一个拱门下,行走在前面的凤君忽然停住了脚。 “徐太医。” 她身后一直低头跟随的徐太医立刻应道:“臣在。” 凤君偏头思忖片刻后含笑道:“今日这事,你可觉得是否有蹊跷?” “凤君您的意思是......”徐太医回想了一下,诧异抬头,“有人怂恿这毓公子自缢?” 凤君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向前走了一步,侧头摸了摸徐太医的官帽,白皙而纤长的手指顺着帽沿滑向她的发髻。 徐太医浑身一抖,动也不敢动,仿佛被凤君袖中的桃香所迷惑了一般,眼中迷茫一片。 而一直陪伺在凤君身旁的丫头们都见怪不怪地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啪的一声,凤君将徐太医头顶上的官帽打翻在地。“本宫的意思是,此事并无蹊跷,也无需向女皇多言一些幺蛾子的话。若是本宫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传言,徐太医应该不会希望发生这种事的。” 闻言,徐太医只僵硬点了一下头。 “甚好。”凤君支起手,由婢女扶着上了车辇。 徒留下徐太医两股战战,迷惘地捡起地上的官帽,拍了拍灰尘,长吁一口气戴在了头顶上。她再不敢细思今日这些事,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这皇宫,真真是吃人的老虎。 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 上了辇车骊驾的凤君勾唇不屑地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扔出了外面,唤了身边一直伺候的小丫头,给自己捶腿。 小丫头机灵,边锤边与凤君谈天,“凤君,奴婢不懂。” “哦?有何不懂?”凤君神情惬意,愈发显得惫懒,一双狐狸眼轻勾,这么一侧躺下去,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小丫头红着脸道:“那毓公子是奴婢怂恿他自缢的,为何凤君......” “你是想问,为何本宫让他死,却又要救他吧?”凤君抿唇,眼波流转,“当然是让九皇女,本宫的女儿,不得翻身了。” 小丫头更加不解了,还要问。 “你这小丫头,倒是多嘴。”凤君眯眼,似乎有点不悦。吓得小丫头立刻低头,“奴婢不问了。” “你只需记得,只要本宫活着一天,九皇女的名声就不能好起来,只能坏。也必须坏。这样本宫就开心了,便可。” “是。”小丫头安静地给凤君捶腿,心里却腹诽:这凤君果然不是九皇女的亲生父亲,恐怕那宫中人不敢提及的传闻,也是真的。 “按重点。” “是。” 听说啊,这凤君以前啊,可不是在宫里出来的人物呢。 小丫头心里嗤笑,这不是宫里出来的人物,却比宫里的主子们更加不可捉摸呢。 辇车骊驾缓缓行驶着,这是宫里独一份后妃所拥有的权利。这凤君,果真是女皇捧在心尖尖的人。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凤君侧耳,忽地打开小丫头的手。 小丫头忙去车外看情况,原来是有人过来了。 她反身回去向凤君汇报,“回凤君,是那九皇女身边的恨春追过来了。要不要停下?” “听罢。且看看她要跟本宫说什么。” 小丫头便赶紧把恨春给领了上来,自觉退了出去。 “何事要禀?”凤君敛目,看着一双眼神痴痴放在自己身上的恨春,心里厌恶,表面却一点也不显露。反而温柔地扯起嘴角,仿佛让人觉得他很是开心一般。 “是有关九皇女的,刚刚......” 凤君听完她一番话后,直起身子,撩起帐幔,美目遥遥望向九皇女的宫殿。手摸了摸唇,“看来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不过那又如何。不管九皇女是谁,本宫的计划都不可能打断。你自去守着你的主子,马上就要到春狩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奴婢知道。” 她痴迷的眼神,如同凤君看过的大部分女子的贪念,他不再看她,轰了下去。 辇车便再次形影单只的在皇宫中独行远去。 第10唯有话语动人心 半夜,如徐太医所预料的那样,毓公子果然发起了高热。他苍白的脸烧得通红,被恨春通报而赶过来的李袖春坐在他旁边照料,看着他脖颈上紫色的印记越加不忍。 “怎么样,叫太医了吗?” “太医正在赶过来。”恨春喂了毓公子几口水,但是显然毓公子一丁点都没喝到,反而吐了出去。 “你这样得喂到什么时候,放着本殿下来。”恨春讶异地看着九皇女,没料到她说这话,一时握着茶杯发了呆。 李袖春抢过茶杯,弯腰把毓公子扶起,惊喜的发现,这女尊国的女人力气还真不小。不知是毓公子太轻,还是这个身体力大无穷,她掂量了一下,觉得能把这人直接抱起来。 “愣着做什么,替我扶着。”她一着急,又把自称给丢了。不过恨春一直都习惯了九皇女不按皇规做事,也没说什么,替她扶着毓公子。 没想九皇女看起来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伺候人居然比自己做的还体贴。 见她轻轻掐着毓公子的下颚,滴水不漏的喂进去。再不忘从旁侧拿出毛巾给他润唇,抹了抹他被吐出来的水打湿的衣襟。 李袖春上下扫视了一遍这毓公子,心里还是觉得内疚,便动作自然的又投了毛巾给他洗了把脸。 “好了,不用扶着了,给他翻个身,看看出汗多不多,多了就给他换件衣服。”李袖春把毛巾递给一边的小侍边道。 “可是,并没有多余的男子衣物了。”恨春把震惊掩饰在心里,看来早上对凤君汇报的没错,眼前这个九皇女绝对跟以前的不一样了。 以前的九皇女,十指不沾阳春水,仗着是皇女,什么时候会去碰毛巾?即便是再落魄身边没有奴婢伺候,那九皇女也是要端着架子的。 倒是后来昏迷多日救回来的九皇女,明明身边有这么多凤君暗中派来的奴婢,却没怎么吩咐伺候过。 “没有男子衣物啊……”这也没办法,李袖春心想也不能让人家穿自己的女装是不是? 说来这个女尊国这一点倒是让她满意的,即便是女尊男卑,也没有男人穿裙子,女人穿褥裤的习俗。要真是那样,恐怕她更加没眼直视这里的人了。 李袖春话音刚落,就听一个仿若刚睡醒,透着慵懒的嗓音嗫嚅道:“那就让他穿本宫的吧。” “凤君千岁千千岁。”一众奴仆瞬间跪了大半。 “起来吧。”凤君揉了揉眼睛,细声细气打了个哈欠。 “父后。”李袖春神情微妙有些不自然,这男子果然妖娆得很。他的衣衫大约是因为起的急,并没有合拢,还能隐约看到他的胸膛。不算现代男人那么健硕,甚至有点瘦,但是突出的骨节和白皙剔透的肤色,衬得他刚睡醒的脸颊粉粉嫩嫩。 第9节 想起自己这个前身似乎和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禁忌关系,李袖春就忍不住耳朵泛红。 啧,以前的九皇女真是艳福不浅。这种人间绝色,要是换做她……好吧,换做她也不敢泡啊!比自己还漂亮还要有女人味什么的,李袖春只想静静。 不过凤君倒是说话算话,说要晚上过来,还真的过来了。这么一想,也许凤君对自己女儿特别偏宠?也是啊,李袖春内心抓狂,都特殊关系了肯定对待上会不同些。 李袖春面无表情的把一系列内心活动掩盖在心里,实际上一本正经地拒绝道:“毓公子怎么有资格穿父后您的衣物。” 狐狸眼微微瞪大,随即掩唇轻笑:“这倒是本宫考虑不周了,缘春,你去随意找个适合毓公子穿的衣物来。”像是真的被李袖春的话给取悦到了,他眉眼里笑意如春。 其实,李袖春她只是单纯觉得骚包的红色,只有凤君穿着才好看。而且真奇怪,这凤君身边随行的小婢女居然名字也带着‘春’。 恨春,缘春,这两个名字让她微妙的有了些猜想,但又不是很确定是否与原身九皇女有关。 后来才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是说对了,一个公子怎么也不可能越级穿上凤君的衣物。只是不知道明明精通后宫规矩的凤君,为什么这时候犯了糊涂,是真忘记了,还是故意疏忽? 后来凤君等太医来了,才回了自己宫殿。走前不忘轻轻把视线放在了太医的头上,徐太医顿时精神了,觉得自己的老身板都直了,也不想困觉了。 咳咳,她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被一个后宫的男子威胁,而且还怕的不行。 待凤君走后,徐太医装模作样的又开了几张药方,只是这药方退热是真,根治却是假。她摸不清凤君是要这毓公子死,还是要他活,只能治一半留一半。 倒是可怜了,刚丧母就又要被卷入宫闱中不知底细的斗争里。 徐太医叹口气,摸了摸官帽,终是吩咐完也走了。太医是不被允许长留在宫廷里的,她还要赶回去为女皇研药呢。 李袖春当然不知道药方里缺少什么,她只知道让恨春去抓药煮药,自己多看护一下,也算是对毓公子的补偿。 不知是不是李袖春照顾得当,还是药来的及时,半个时辰左右,在李袖春忍不住昏昏欲睡时,毓公子动了动。 李袖春立刻低头看去,与他无神的眼睛对视了一下:“你醒了?” 然后看那人瞬息万变的神色,最后惊恐的瞪大眼,手无力地放在喉咙上。她了然,小声安慰道:“太医说,恐怕一时半会儿你不能说话,伤到喉咙了。” “你也别害怕,能治好。”根据以前看古装戏的经验,她觉得皇宫里上吊自杀的肯定很多,太医不应该连个人都救不回来。 毓公子应该是听懂了,他先是瞪了眼李袖春,然后就偏过头不看她了。 可以的,看他这么精神,肯定是死不了了。李袖春嘀咕了一句,但也没立刻就转身走人,耐心十足的问他口还渴不渴,告诉他身上的衣服不是她换的,而是凤君身边的缘春给他换的。还有以后可能不能着凉,会复发咳嗽。 她说了多久,那人就无视了她多久。李袖春也不在意,替他顺手换了下盖在额头上的毛巾,在他扭头过来时,笑着说:“饿了的话就挥挥手,我让恨春守着你。” “……”毓柳终是正眼看了看她。 李袖春无奈摇头,她总觉得毓公子要是能说话,恐怕又是让自己滚。她好像还从没跟他和平共处过,也是,杀母仇人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恩,你要是想上厕所就点头,想喝水就摇头。”其余的应该没什么了,她把恨春叫过来,同样吩咐了一遍,才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 “不知不觉天都亮了啊!”旭日东升,阳光在李袖春秀气的侧脸镀了一层金,柔和的根本不像是一个被世人所嘲讽的纨绔子弟。她回头,看了眼盯着自己的毓公子,斟酌语句道:“你瞧,太阳这么美。” “然而你却要放弃每天看它的机会。”眨了眨眼,她继续道:“真不知你是傻还是聪明?刺杀一次没用,就两次啊。实在不行,就投毒啊。恩,还可以派人暗杀,或者买通奴婢。” 李袖春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杀死自己的一百种方法。 “我要是你,就算自杀也要来个同归于尽。”说完,她握住毓公子的手,不顾他的挣扎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想杀了我就这么简单,懂了?可需要我再手把手教你一遍。”她说完,故意嘲讽般挑起了眼角,刺激的毓柳狠狠皱起了眉头,才松开他的手。 毓柳握紧了自己的手,偏头看着李袖春大大咧咧邋遢着出了门,换过来的是恨春一口一口苦涩送入口中的药水。 然而与他在梦里挣扎时感受到的不同,没有之前温柔,甚至还频繁呛到他。 恨春连忙停下喂药的动作,等他咳嗽声小了,才继续喂。 暗中小声疑惑道:“奇怪,九皇女喂药时怎么那么顺利?” 但是毓柳还是听见了。 他垂下眼帘,眼睛里神色变幻。一个九皇女,间接杀母仇人,却被她照顾被她救了,他心里也不知在波动什么。 一定是那番话太蛊惑人心了,他居然有一瞬间觉得——九皇女,似乎没有那么让人杀之后快。 李袖春回到自己房间里,倒是两脚一蹬,躺平了立刻就入睡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潜移默化中,让很多事离以前的轨道越来越远。 第11春日暮里春狩始 自那日毓柳高热过去之后,他便失去了以前清脆的声音,因为没法立刻开口说话,李袖春便把他接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院子,以免被奴仆欺负。 对外来讲,即使发生了这么多糟心事,毓公子还是要嫁给九皇女的准皇夫。 春日偶尔天气发凉,毓柳喜欢坐在院子外的小溪旁看池中的鲤鱼。他自那晚后就受不得凉,时常咳嗽不止,不管身边的奴婢怎么说也不听。 后来被李袖春发现了,找凤君把毓家以前伺候他的小侍请了进宫,专门照顾他。毓柳自虐的情况才有所好转,只不过那个叫清水的小侍每次看到李袖春,总是替主子愤愤不平,一脸怨恨。 李袖春背了个黑锅,自认理亏,也不会去故意恶心他们。但是在同一所宫殿,不同的院子,总会遇到,无法避开。 这日正好惠风和畅,天朗气清,李袖春起了个早,撩起袍子坐在园中椅子上捧起一本书,准备打发一下时间。 要知道穿越前她就算读大学也没起这么早来读书过,古代生活十分无趣,除了读书看美景,也没什么可做的。她爷爷要是知道她这么努力,估计都得笑弯了腰去。 内心感慨,她边敲桌子边喃喃念着这里写着的诗词。鬼知道从以前九皇女那一堆小黄书里找到一本正经书,她经历了什么。 恨春没在身边伺候,李袖春让她留着茶水就下去了。 就在李袖春沉浸于古代文化博大精深里时,靠着的墙头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袖春警醒地抬头,没想眼前一黑,一只浑身毛茸茸的东西落在她头顶上,疼得她眼冒金星,呲牙大叫:“什么东西?” 探手一提,呦呵!居然是只波斯猫,纯白的毛发加上又大又亮的蓝色眼睛,李袖春瞬间被萌住了。 好……好想揉揉它的肉垫。 说做就做!李袖春伸手就要去摸,那猫刚跌下来本来就受惊了。再一看一个陌生人要对自己上下其手,一爪子就把李袖春的右手给抓了个稀巴烂。 李袖春吃痛,刚一松手,那猫就一溜烟爬到旁边的大树上了。可笑的是,等李袖春回过神来找它,它又可怜巴巴地挠着树干无辜地看着自己。 “你这小笨蛋,上去了就下不来了吧?”李袖春叉腰在下面盯着它,生怕它掉下来就摔坏了,“求求我,我就把你接下来怎么样?” 那猫踏着树干摇摇欲坠,喵了一声,看起来是怕极了。 从外人看来就像是李袖春把猫欺负了,连一只猫都不放过。于是,拐角处出现的毓柳和清水,毫无悬念地看到了这一幕,顺便误会了她一把。 “波斯!”清水替主子叫了一声,那猫立起耳朵立刻看了过来。 独自碰到清水和毓柳,李袖春也有点尴尬,她摸摸鼻子道:“这猫是你们俩的?”她以前怎么没见过? “是今日凤君送给我家公子的。”清水撇撇嘴,不耐烦道。“请九皇女别欺负它了,把它还给我们家公子吧。” 李袖春一脸懵逼,得,真是有理说不清。她也不跟这里的男人计较,拍拍袍子走近清水身后低低咳嗽的毓柳。 上下看了一眼,看起来气色比前几日好多了,李袖春微微放下心。可能是经历过这么多以后,毓柳身上初见的大家公子任性可爱的气质变得沉稳了一些。此时被李袖春逼近,也只是退了一步,低头不看她而已。 “别担心,我没有要欺负你家公子的意思。”李袖春回头拦住要过来护犊子的清水,抬起下巴道:“我是要跟你家公子做个交易。” 毓柳困惑地看着九皇女,不知道这渣女又要搞什么花样。 李袖春凑近他小声挤眼道:“我们打个商量。我去救它下来,你给我摸一下它,怎么样?你点个头就代表同意了。” 突然的靠近让毓柳有点无所适从,他感到李袖春的气息拍在自己的脸上,明明是一个在烟火之地流连的渣女,身上竟然好闻的有些茶香。他脸一红,便点了点头。 这猫是今早拜见凤君,赏给自己的。宫中寂寞,他也并不想嫁给九皇女,而且还失去了母亲,有猫陪伴也觉得好受许多。他也希望九皇女能说到做到,把猫毫发无损地还给自己。 李袖春二话不说,扭头就撩起袍子,掖在腰间,打量了一下距离,她觉得小心点还是可以的。也不是她不想叫恨春,只是现在情况紧急,她怕这猫乱动,把自己摔下来就不好了。 看她爬上树后,树下的清水对自己的主子小声说:“没想到这九皇女还真愿意自己上去救猫,主子,她刚刚跟您偷偷说什么了?” 毓柳抬眼惊讶地看着那边,摇了摇头。表示没说什么,清水嘀咕了几句也就把注意力转过去了。 李袖春把住树上的一条藤蔓,晃晃悠悠踩在了一个树干上,伸手去捞那只猫。这回那猫也知道这人不会害自己了,扑过来就缠住了她的脖子,喵喵直叫。 “你这见风使舵的猫,刚刚抓我现在又知道亲近我了?”李袖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猫! 上树容易,下树难,李袖春往回退的时候,也有点害怕自己脚滑。 底下看着的毓柳和清水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九皇女!你这是在干什么!!!”没想到,就在她要换一个方向下来时,被一个声音吓了一跳。 哧溜一下,李袖春瞬间没抓稳,就要倒头栽了下来。吓得说话的人和清水都在底下惊叫一声,千钧一发。 完,脑袋要开花! 她下坠时赶紧把猫给抱在怀里,至少别把它给压死了。 好在下坠感止住了,原是被人给拦腰接住了。李袖春睁开一只眼,从眼缝看出去居然是瞪着自己的老婆子。 “皇女……”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冯封的嘴里溢出,她把李袖春放回地上,作势就要训斥。 看到她这样,就回想起刚穿越那几天,整日听她唠叨自己,耳朵都起茧子了。 李袖春把猫抱着眼睛一转,看到一边跟着老婆子的还有凤君,她立马转移话题:“咦,怎么今天父后和御前侍卫老婆子都来我这了?” 老婆子一噎,满口的话都憋了回去。 凤君捂着嘴笑了笑,神色不辨地看了眼李袖春划破的袍子,替她摘掉夹在发丝间的叶子,“过来告诉你一件事,没想到正好看见囡囡你的壮举。” 李袖春偷偷吐舌头,几步过来把猫塞进毓柳怀里,“说好的,之后给我摸一下它。”然后便匆匆跑了回去。 毓柳低头接过来,一下子就看到她右手上明显的抓痕,一时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愣神。 “父后,是什么事啊?” “是关于三天后的春狩,女皇陛下说要你也随行。对了,毓公子也要一起。”凤君眼神滑过抱着猫发呆的毓柳,渐渐扬起嘴角。 “春狩?” 冯封在一旁解释道:“就是去皇家狩猎场,进行围猎。这一次波斯国的女将军,为了进行两国之间的交流,不仅送了许多动物来,还带了许多物资。所以女皇陛下决定,三日后提前开始春狩,与波斯国的女将军一起。”其实很久以前,女皇就与冯封讨论这事了。 “……”李袖春皱眉思考,“也就是说我也要去打猎?” 冯封欣慰地说:“那是自然,这可是皇家狩猎。”女皇愿意带上九皇女,说明这两人关系还能缓和。 但是,李袖春的表情就没有那么自然了。“换而言之,我也要骑马拉弓?” “不然呢?”冯封以为九皇女又要偷懒。她恨其不争道:“这一次别国将领也在,皇女可不能丢了我们的脸面。” “……”李袖春一时哑口无言。 卧槽!丢脸事小,她并不会骑马射箭啊! 她内心抓狂,拐弯抹角问了一句:“那,这次不会狩猎的皇女也要去吗?” “囡囡说笑了,我们泱泱大国,怎么会有不会狩猎的皇女?”凤君眼中闪过兴味,残忍地戳破了李袖春内心的期望。 第10节 也是日了狗,她怎么忘了,这个国家虽然*,女皇每天都泡在后宫里。但是皇女的教育还是有的,只要接受过教育的,不可能马都上不了,弓都拉不开。 然而自己这个换了芯的假皇女,如果上场反手一箭把自己射穿了,会不会丢人丢到史书里啊? 第12骏马翩翩西北驰 是夜,整个皇宫最奢靡的宫殿外,身着明黄色凤袍的女皇照旧到了凤君那里安寝。宫内不知多少男妃又暗地里悄悄红了眼,但是他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谁叫凤君惯是会讨好帝心,又生的那般貌美模样。 凤君安安静静立在灯下,站在门口,一头青丝未束,披散在肩头。他看见远道而来的女皇只是淡淡勾了勾嘴角,却清丽中带着一丝|诱|惑。 “陛下。”他俯身,长睫微垂,仿似欲语还羞。 女皇最吃凤君这套,哪舍得让他把礼做全。揉了揉他的手,就把他从原地抱了起来,感受到他的瑟缩,低头大笑:“怎么?这么久了,我的凤君还害羞?” 周围的奴婢赶忙在他们进屋后,纷纷落下帘账不敢再看。在凤君这里伺候的,都知道凤君和陛下在一起时,不喜欢别人呆在一边。 不过不管多少次,他们都觉得惊奇,女皇在凤君面前可真是千娇百宠,连语句里都是用我自称。 两人进屋后,凤君跳下地亲手给女皇斟了一杯茶,茶烟袅袅,凤君的手在烛光下更加莹白透亮。他抿着红唇,低低与女皇说了几句话,逗得女皇哈哈直笑。 “还是你泡的茶最香。”女皇接过茶杯,不忘在凤君脸庞偷了香。“当然,人也是最香的。” 凤君这回没有再瑟缩,反而送了上去靠在女皇怀里,喂了茶便乖乖的任她摸索,乖的就像一只被驯服的红毛狐狸。 女皇抱着他想要上床,却不由头一晕,晃晃脑袋,坐在床榻上忍不住道:“最近,总感觉孤老了。” 被她半搂着的凤君眼角一亮,摇首,“陛下乱说什么胡话?陛下的皇子皇女们都还没长大离宫,陛下哪里有老?” 听他这么一说,女皇立刻坐直身子,可惜头一阵阵的晕眩加上凤君身上的桃花香,让她越来越迷糊。反而没法好好思考,只能粗略想了一下。 说来,确实有这个传统,皇女皇子成年后,便应该赶出宫去自立门户。一是防止宫廷争斗,二是为了保护皇帝不被逼宫,三也是锻炼各个皇女的能力。有时候,极为出色的皇女也可有自己的封地,进行培养。 女皇心里想着,却止不住晕眩,不到片刻就趴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留下凤君躺在她旁边,轻轻叫着:“陛下?” 听到她呼吸声平稳,竟是睡着了。 凤君翻了个身,摸了摸她棱角分明的脸,一双狐狸眼精光闪闪。缘春推开门,便看到这一幕,了然。 “陛下睡了?”她走上前去,把凤君扶起来。 “是睡了。缘春,下次剂量可以放少一点了。”他走过刚刚的桌子,摸了摸女皇喝过的茶杯,声音忽然低了几分,隐藏着某种说不清的意味。 “凤君您的意思是……”缘春握紧双手,“女皇她……” 凤君扭头,一向柔媚的眼神寒冷逼人,“慎言。” “奴婢知道了。凤君,恨春刚刚报信说,从您和冯封大人离开以后,九皇女便不吃不喝锁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忙什么。” 凤君落座在一旁,越想越觉得有趣,若是没记错,以前的九皇女最是不喜欢猫,因为小时候她曾被后宫男妃养的猫给抓伤过。于是他故意把波斯猫赏给毓柳,却没想他今日过去碰上的那一幕,怎么看九皇女都不像是厌恶猫的样子。 “你说,是真如恨春所说她变了,还是,她又在演戏?” 缘春知道凤君话中的她是九皇女,想了想接话道:“奴婢觉得应该是在演戏,从毓公子被赐给九皇女开始,宫中的风向就开始变动了,也许九皇女是在走下一步棋了。” “这么多天的接触,本宫倒是越发看不明白她了。”要说以前的九皇女,他自认为掌握个七七八八,没想昏迷后醒过来的九皇女行为与往日截然不同,更加不可捉摸了。 “那,凤君不如下个狠招?奴婢学过一句谚语,话是这么说的:半天云里跑马。” ——总会露马脚。 凤君眼中明明灭灭的印出烛火,意味深长道:“本宫在春狩上的打算看来要稍微修改一下了……” * 恨春的报信确实没错,李袖春整个下午到晚上都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愁眉苦脸地抓着头发,几步一叹气。 该怎么办?春狩就在三日后,她总不能到时候连个马都爬不上去吧? 她这种焦躁不安的心情,第二天睡醒后也没能缓解,甚至连伺候毓柳的清水都发觉不对了。 “公子,你觉不觉得,今日我们总能碰到九皇女?”清水困惑道。以往用膳,从来都是分开的,今日却莫名被叫去一起用。然后散个步,也能看到九皇女捧着书屡屡回头往这边看。 毓柳拧眉,他也觉得今日九皇女格外的让人不舒服。 清水搓搓手臂,惊道:“公子,她不会在吸引你的注意力吧?” 正说着,他们拐个弯,又看到了在园中垂钓的李袖春。只见她根本不看水面,眼巴巴的目光几次冲他们飘过来。 清水恶寒,替毓柳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赶忙说:“公子我们还是离她远点吧。” 等到毓柳点头,两人头也不回就回了院子,关门落锁。 李袖春手一抖,丢了鱼竿,捂脸坐在地上,“切!这招行不通啊!” 这个毓公子也忒奇怪,该刺杀的时候又不刺杀了!自己在他面前转了这么久,他怎么不像以往一样捅刀子了! 本来说,受了伤避开要害,就能躲过春狩。没想人家鸟都不鸟自己,摆了半天的姿势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李袖春觉得生无可恋。 后来她又想了几个鬼点子,偷摸趁人不注意拿到上次毓柳刺杀自己的匕首,坐在石头上对着自己的腿比比划划。 从没自残过,不知道得多大力才能显示出,她受伤了不便行动? 她明媚而忧伤的想着,应该没人有她这么苦逼。不是劝着别人杀自己,就是自己想着怎么伤自己。 结果被路过给毓柳复诊的徐太医看到了,她吓得赶紧通知冯封:夭寿啦!九皇女要轻生了! 冯封连忙赶过来,飞起就是一脚踹掉了她手中的匕首,彻底断了李袖春“自残”的想法。 她梗着脖子听冯封一点点数落前身九皇女小时候多调皮,长大多渣女,居然到现在还不让她省心。苦口婆心的,搞得李袖春都恨不得抱住她,希望她别这么操心了。 实在是,太,聒,噪,了。 “九皇女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跟老臣说说吧。”冯封觉得自己再这么被九皇女折腾下去,自己也活不长了。 李袖春若有所思,其实老婆子对自己也不错,没准儿能糊弄她教自己骑马?至于借口,可以说她太久没骑生疏了。 她狡猾地先握住了冯封的手,继而如此那般满面愁容的与冯封说了。 没想效果出人意料的好,冯封竟然一脸怜惜地摸摸自己的头道:“是老臣疏忽了。” 九皇女每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回来也不像别的皇女一样做正事,骑术箭术有所生疏也是难免。 “老臣这就带皇女去御马场跑几圈,练练手。” 但是,冯封万万没想到,她会见证九皇女双手双脚也爬不上马的光景。 周围的御马场也有两个皇女在,她们好奇地望着这边。 只见九皇女垫着脚尖,双手搂抱住马,一条腿一抬一抬,却只有半只腿搭上去。而马不知道是不是等急了,甩了甩马尾巴,打了个响鼻,就悠然迈开步子走了几步,低头吃草了。 李袖春没反应过来,一下摔了个狗|吃|屎,抬起头来看着马屁股冲着自己,一脸青灰。 “哈哈哈哈哈。”那边的两个皇女骑于马上,被这滑稽的场景逗得差点摔下了马去。赶紧抓牢缰绳,还是忍不住嘲笑九皇女。 哑口无声的冯封突然有点后悔把九皇女的匕首踹飞了,还不如让她一刀捅死自己算了。 她扶额,走过来提着李袖春的肩,让她站直。 李袖春拍了拍脸上的灰,讨好的笑了笑:“冯老婆子,你看……我还有救吗?” 冯封抖着嘴唇说:“三天,皇女是想练骑马还是射箭?”她也不用想了,九皇女的箭术恐怕更加不堪入目。 “当然是两者都练,嘿嘿。”李袖春挠挠头,早知道老婆子这么靠谱,她昨天就不那么纠结了。 “对不住,九皇女,你只能选一个。”冯封扭过头,视线微妙的转移。 “为什么?”莫非这老婆子教人还有规矩,只能教一个? “因为,老臣只敢保证三天后您不从马背上摔下来,或者射不死自己。不敢保证三天后,您既不会摔死也不会射死自己。” “……”看着老婆子一脸认真的表情,李袖春表示自己只想静静,不想说话。 李袖春:妈蛋,她直接说自己蠢,三天之内只能掌握一个不得了。 第13天子一怒尸百万 三日里没日没夜的训练,李袖春勉强可以掌控住身下的枣红马了。本来她想骑更威风的,但是冯封毫不留情地告诉她:为了小命,你还是乖乖地骑个性子软的吧。 春狩前一日,女皇召见九皇女。 待李袖春领着毓柳和清水,恨春去觐见女皇。一旁守着的冯封穿着御前侍卫所独有的黄马褂,拉住她道: “皇女,你记得既然你射箭功夫不好,明日狩猎时就避开凶猛的动物。” 反正,九皇女一向比较无能。大家也不会去在意李袖春是不是有射中猎物,她大可以混迹在其中,装装样子便好。 李袖春点头表示知道,带着毓柳进了宫殿。 女皇也没说什么,告诉了九皇女启程的时间后就换了话题。她这次叫来九皇女,重点是为了另一件事。 “你可知道现在天下人都在说孤什么?”女皇目光如炬,盯着下面跪着的李袖春。 李袖春觉得头顶都要被她的眼神洞穿,看了一眼身旁一样屏息的毓柳,大概猜到了女皇想说什么。但这时还是装乖比较靠谱,她故作不知,道:“儿臣愚钝。” “你何止是愚钝!简直是愚蠢!”女皇一拍桌子,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冲着李袖春的额头而去。李袖春硬是忍着没躲,额头被茶杯磕出了一道青色印记,茶杯落地,瞬间成了炸开四溅的碎片。 有一片冲着和李袖春一起跪在地上的毓柳而去,李袖春轻叹一声,侧过身替他挡了一下。她身侧的毓柳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有一天居然会被九皇女所保护一样。李袖春心里想,他这样张大嘴巴,呆呆的模样倒是可爱多了。 怎么说呢,入乡随俗吧。她对毓柳本来就很愧疚,害他没有母亲,又害得他暂时无法说话,怎么也不能看着他破相吧? 好在李袖春穿得衣服不是华而不实的,完全替她抵挡了女皇这波大招。 “因为你的婚事,搞得孤被众人唾骂。前些日子没跟你算账,是因为凤君总是说你年纪小,还待调|教。可是你真的小吗?若孤没记错,马上你就要成年了吧?”女皇说着,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去凤君那儿,凤君说的话。是该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把一些皇女赶出宫了。 “一开始你说毓家小公子行刺你,孤允了你退婚一事。让你把他惩罚一下便放出宫去,这事就算了了。你看看,现在搞得整个皇宫的人都在议论他悬梁自缢一事,你们两是想翻天?还是对孤有所不满?!” 这话实在是太重了,普天之下谁敢对女皇不满的?毓柳吓得脸色刷白,他幼年养尊处优,最近丧母和失音已经让他感到很难受了。这下,竟直接被女皇吓得哭了起来,因为发不出声音,反而格外显得可怜。 李袖春头大,毓柳和自己的奴婢是没有资格进女皇的议事殿的,所以两人在外面候着。要是待会儿出门被清水看到自家公子哭了,肯定自己少不了又得背锅。 “现在你们两的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必须解决了,免得传到宫外去弄得满城风雨。”女皇清清嗓子,也没想让人家公子哥一直哭下去,转开话头道:“所以孤决定了,等这次春狩完,就正式下旨赐婚你们,明年初春完婚。” 李袖春没料到这一出,跪在地上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看来女皇这是彻底烦了,上次答应自己要退婚,这回居然直接反悔。 说好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呢? 说好的皇上一诺,重值千金呢? 第11节 都是骗人的。 没爱了。 看两人都傻愣愣跪在地上,没一点儿反应。女皇蹙眉,拿起桌上剩下的茶杯盖道:“怎么?你们有何异议?” “没有异议,儿臣遵旨。”李袖春立马摇头。见女皇满意的放下茶杯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阵余悸。差点又要被砸了,她真怕自己拒绝女皇后,出去脑袋就只剩一个大坑了。 娶就娶吧,她呼出一口气。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想,起码能把愧疚感给还清了。虽然自己并不爱毓柳,但是至少能答应他相敬如宾,给他留一份照顾。 而且,是明年初春再娶,至少自己还能快活个一年半载。 女皇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后,也懒得看九皇女给自己添堵,挥挥手就让他俩走了。李袖春低头带着毓柳出去,毓柳还抽抽噎噎的,似乎还没从被女皇吓到的那种恐惧感中缓过劲儿来。李袖春摸摸下巴,觉得自己也不知道对他劝什么。难道要说:嘿,多大点儿事,不就是嫁给我吗?其实我挺好的,包你满意。 那也忒没脸没皮了。 于是她就装作没听到,自顾自走到恨春旁边,悄悄绕过了瞪着自己的清水。她就说清水看到毓柳哭了,肯定又要怪罪自己欺负他家公子了。天知道,真正欺负他家公子的是那个女皇。自己还委屈呢,穿越这么久,都快成背黑锅专业户了! 她咬牙切齿的磨了磨牙,恨不得把九皇女这身衣服拔下来,去外面跑几圈说:劳资不干了! 但是——好吧,她怕被宫里的侍卫直接给当做刺客给扎死。 李袖春自娱自乐地调节自己的心情,顺便跟着恨春回去整理明日春狩用的东西。没想刚走到自己的宫殿门口,还没进自己的院门,突然就被扯住了。李袖春回头一看,居然是一路上哭累了的毓柳,他正握住自己的袖口,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圆鼓鼓地瞅着自己。 干......干嘛? 好好说话,卖什么萌? 哦对,忘了他暂时不能说话了。 李袖春只好低头问道:“怎么了?”一边偷偷躲避清水飞来的眼刀。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你们家公子拉住我,你瞪我干啥?有用吗?瞪我就能让你家公子放手了吗?恩?不过毓柳长得还真是小巧,这么站着才发现他比自己还矮一头。女尊国的男子都这么小一只吗? 李袖春这边内心极爽的腹诽,那边的毓柳小步挪过来,小心翼翼看了眼李袖春,确定她真的不会对自己做什么,才把一个东西轻轻贴在了李袖春的脑门上。 李袖春一愣,下意识退后一步,以为毓柳又要给自己来一刀,没想原来是拿手帕给自己擦额头上的伤口。 气氛有些尴尬,毓柳手里拿着帕子,而李袖春整个人是往后仰的。恨春眼皮跳了跳,忽然觉得这个情景有些搞笑,居然有一天,九皇女会对男人避而不及,看来真是被毓公子给弄怕了。 “啊,这伤不用擦了,没流血,应该是磕青了。”李袖春不自在地摆摆手,冲毓柳解释道。心里比恨春还要惊讶,前几天恨不得杀了自己的人,忽然关心起自己来,倒是让自己吓了一跳。 那毓柳也没说什么,顿了顿,忽然握紧了手帕,推了一把清水,示意他带自己回自己的院子。 清水有些古怪的看了眼自家公子,再看看那边已经跟着恨春进了另一个院内的九皇女,还是没闹懂自家公子干嘛突然去讨好那个渣女。 而且!那渣女凭什么拒绝自家公子的示好?不不不,他家公子才没有示好!那一定是自家公子心地善良。 把门一关,李袖春叫住恨春,让她把冯封几日前就准备好的弓箭给自己拿过来。明日就要正式前往狩猎场了,听说这次皇女全部都随行,除了刚出生的十皇女。看来,女皇是有意要跟波斯国的女将军建立良好社交。 不过舟车劳顿,女皇除了带上凤君,不打算带别的男妃一起去。 李袖春表示理解,想想整个皇宫里,带上凤君一个就管够了。不管是看着养眼,或是打猎累了温存一下,还是给自己的国家挣面子,凤君那张脸往那儿一摆,那女将军肯定都得直了眼,这些问题都能摆平。 不到片刻,恨春便捧着那弓箭过来了。李袖春新奇地摸了摸,这弓没有她想象的重,估计是冯封刻意给她整来的。她立刻就把弓背到了身后,想要去偷偷试试。 站定在一个墙角处,李袖春让恨春让开,自己把弓尽力拉满,然后她就明白了—— 冯封老婆子确实有远见。 本皇女做不到...... 这弓大概是有毒吧,拎着不重,为什么拉开这么费力气?!她的大臂酸痛,后背也扯得发疼。瞬间佩服起后羿来,你说他是怎么一个人射掉九个太阳的? 难道开挂? 恨春似乎是已经被冯封给指示过了,她一点儿也不惊讶,还对九皇女劝说道:“皇女不要想不开,原来皇女们的弓弦都是用丝做的,但是那样并不牢固。所以,这一次统一都是用生牛皮所制,自然更加费力。” 李袖春望天,怪不得后世的人都说要一箭击中,毕竟拉弓一次就已经这么累了,反复拉弓岂不是要累死?不过想想,也可能是自己锻炼的太少,肌肉都僵硬了。 摸了摸精致的弓,她摇摇头,看来你明天只能委屈委屈,在她背后当个摆设吧。 “这么说来,毓公子跟着我们还是跟着凤君?”李袖春想了想,既然凤君那时候通知自己女皇要求把毓公子也带上,是不是毓柳是要跟着凤君的? “自然是跟着凤君。”恨春笑道:“男子不会骑马射箭,皇家春狩,男眷不会跟着女子的,多是在后方等待计算打回来的猎物。” 哦,也是。她这记性,总是忘了女尊国里的男子比女人柔弱多了。 就这般,夜渐渐深了,李袖春也因为累极,转个头就呼呼大睡了。寂静的皇宫里只闪着几盏照明的灯笼,侍卫们尽职尽责的守着皇城。 他们揉揉眼睛,生怕睡着了放过什么不识趣的人物,惹怒了宫里的贵人。 打更声远去,守卫们越发昏昏欲睡。春日里人更容易疲倦,一个小侍卫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盹。烛火轻轻摇动,一个红影从小侍卫刚刚守着的地方闪了过去。 这个宫殿正是女皇用来招待远客的地方。 从窗户里隐隐能看见一个女子高大的身影,正与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红影拉扯些什么。 “你可真美。” 窗户里溢出这么一句话,随即侍卫就被惊醒了。 她望了望窗户里,心里反感,这从波斯国来的女将军看着也不是什么好货。每夜都不知是与哪个夫郎在缠绵,还总要高声夸个几句真美,搞得自己一惊一乍。 侍卫嗤笑:“呸,没见过世面的小国家。明日凤君来了,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美!” 第14一袖手落棋不悔 次日清晨,震耳欲聋的鼓声在宫门响起。女皇的排场依旧声势浩荡,李袖春大致也了解了一些这个国家的现状。上一任女皇的能力确实很强,这个国家之所以没被这一任女皇给祸害完,就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福气。至少,现在为止,虽然周围的国家都蠢蠢欲动,而百姓也对这个女皇颇有不满,但她这个皇位还算坐得稳。 这个国家也算是大国,兵力和土地也是这附近最强大的。正因如此,女皇没有一点儿危机感,每日不过对国家大事走马观花,更多心思放在吃喝玩乐上。有句古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论女皇下面的十个女儿,除了刚出生的十皇女,竟没一个靠谱的。 当然,这里面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最无能的九皇女。从十岁开始,这个九皇女就吃喝嫖赌,对那些正经事丝毫不关注。其他皇女虽然也没有多贤能,但是至少不会让人抓住把柄,而且也多多少少做点正经事。 此时李袖春身边也就跟了恨春,其余的奴婢她也没带。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八个姐姐,真是各有各的特色。有的英姿勃发,精神奕奕,想来是要在春狩上大放异彩的;也有长得一脸书生样,身边跟着许多小侍的;还有其中的两人,李袖春目光停留了一下,这两人她可印象很深刻——那三日在御马场,就是这两个皇女嘲笑自己。 她问了一下恨春,便知道这两人分别是四皇女,与六皇女。都是刚成年的恣意性子,两人是同胞姐妹,爹亲是姚贵君。这姚贵君,也是个出了名的人物,只因他是陪着女皇一步步从太女走到女皇这一步的见证者,更是女皇的青梅竹马。 本来,按理说,姚贵君应该是凤君首当的人选,没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夺了他的位置。 四皇女和六皇女可能是觉得九皇女有趣,这跟着女皇出行狩猎,她们就在自己附近,时不时打量自己几眼,偷偷笑。也不知是不是又在议论自己那几日练马术的事情,李袖春装作看不见,让清水把身后的毓柳送到凤君那边去。 春狩里,男眷是要在后方留守的。至于皇女们自然是和女皇一道同行,而这一次的男眷除了毓柳,也就只有凤君了,他们俩应该是要共乘一辆马车的。 毓柳没有回头,今天他的打扮也十分的简单,可能是知道狩猎场免不了风尘,他只随意披了一件绿色单衣。 李袖春想了想,还是轻声叫住了他。毓柳这才停下步子,李袖春从袖口掏出一个暖炉,塞在他手里。对上他的视线,她道:“你身子不好,徐太医说受不得凉,不然咳嗽的症状会更加严重。我恐怕是照顾不了你许多,在凤君身边如果冷了,就让他把这暖炉里的炭给你填上。” 毓柳目光扫过李袖春右手上已经留下粉痕的猫爪印,再看看她额头上没好全的磕伤,捏了捏手指头,还是示意清水把那暖炉接过来了。 李袖春也没看清水略带审视的眼神,挠挠头,自顾自的笑笑。就当是还他昨天给自己递帕子的恩情吧,有句话说得好,礼尚往来。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毓柳好像比之前对自己的排斥少了许多,但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不管如何,她欠这个公子哥的确实太多了。 那厢,已经坐在马车上的凤君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让缘春拉开了车帘,露出一张人比花娇的脸,“囡囡。”他道。 李袖春便抬首冲凤君望去,这一次凤君依旧是一袭红衣。但是与之前不同,他穿了一身红色劲装,看起来既干练,又把他精瘦的腰身给衬托了出来。让人恨不得握上去,李袖春也是感叹一个男子的身材竟能好成这样?宽肩窄臀,看着就是尤物。 “囡囡大可放心,本宫不会欺负你未来的夫郎的。”他卧蚕眉一挑,自是风流。 只是李袖春忽然想起,她的父后可与自己也有一腿,不可谓不尴尬。她脸飞起晕红,弯腰鞠了一躬,“父后也是,冷了记得多添件衣物。” 凤君挑唇,心想自己这里是添衣物,而那边却是实实在在的暖炉,不可谓不偏心呐。他微微握紧了手下华贵的毯子,一时有点失神。而后应了声,就让缘春把清水和毓柳接了上来。 毓柳有点拘束,他是重臣之子没错,但这还是第一次与凤君两人单独相见。想起昨日女皇威严的样子,他有点惧怕。怯怯望着凤君,想让清水进来陪自己,但是连缘春都在马车外面的横梁上听候差遣,他自然是不敢让清水进来的。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桌几。上面摆着一个棋盘,棋盘上的旗子看起来晶莹剔透,竟都是琉璃制成的,反射的光晕让毓柳更加不敢直视凤君了。 车帘放下,听外间女皇吩咐完,终于,众人启程前往位于辽山山顶上的皇家猎场。而他们车前跟着的就是女皇的御辇,身后跟着的另一辆马车里面是传说中的波斯国女将军。 在光线彻底被阻隔后,毓柳才嗫嚅道:“感谢凤君那日的安排。” 居然是沙哑而又干涩的声音,如果李袖春在这里,恐怕要惊掉了下巴。他竟是能出口成言的。 凤君正执着一子,似乎在思考怎么落子,听他这话,只是轻笑:“毓公子折煞本宫了,何来感谢一说?” 毓柳看着凤君那只素手,回忆那天发生的事。 那日,九皇女出宫的事他有所耳闻。只不过他当时被关在一隅,什么也做不到。就连想要出宫去看看自己爹亲,也不行。只因他的鲁莽刺杀,害得自己落得这种下场。不仅没有杀掉九皇女为娘报仇,还让自己没了自由。他日日苦恼,焦急于自己府里的事,深怕自己的爹亲一蹶不振。 是他太过于自信,和天真。在府中听到自己的娘亲死于殿上,爹亲得到消息后也随之昏迷。控制不住的愤怒涌上心头,想都不想就自己入了宫。拿上了娘亲以前给自己防身的匕首,恨不得把九皇女千刀万剐。 而在自己没有任何办法,甚至感到绝望的时候。是凤君身边的缘春过来了,手里捧着三尺白绫。他登时傻住了,不知何意。 “凤君说,赐给毓公子三尺白绫。不论公子做何选择,大可放心。凤君已经把毓家主夫安排好,此时已经清醒。如若公子一心求死,追随母亲的遗志也不愿嫁给九皇女,便用这干净的白绫一了百了。若还贪恋红尘,便告诉奴婢,凤君愿做公子的渡船人,送公子归岸。” 毓柳跪在地上领旨,半天没有决断。在听得自己的爹爹平安无事后,连夜的担忧也是放下了。 “公子?”缘春又问了一遍。 “白绫留下吧,替我谢凤君。我愿干干净净走这一遭,也不愿委身给娘亲生前最厌恶的女子。” 缘春轻叹,留下了那三尺白绫。 而后,毓柳悄无声息的上了吊。 只不过后来,又被去而复返的缘春救了回来。 毓柳回想完,经过这几日,似乎有了什么了悟。他继续道:“这几日从鬼门关去了又回,我方才晓得自己以前多么愚蠢。我的命本来算不得什么,死了也只是徒增爱我之人的伤感罢了。” “若是这件事,不必言谢。”凤君没看他,反手伸向对面的棋盘,居然是自己在跟自己对弈。“你本是选了自尽一路,是本宫反悔了,让你不得不活过来面对这一切。” “但是,”毓柳摇了摇头,“不管凤君是出于什么心理,我确实是因此走出了魔障,获得了重生。” “是么。”凤君落下一子,打破了棋局,停手,阖上双目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你能走出来,与本宫无关。”是他自己的心境改变了罢了,只是不知,让他改变了心境的人是谁? 似乎是想到了一个人,凤君苦笑:“那你接下来,想要如何呢?” “自是助凤君一臂之力,渡己上岸。” 凤君听罢,骤然睁眼,看着低头的毓柳,没有再接他这句话。 呆呆看着棋盘,凤君的睫毛轻闪。毓柳走出了魔障,不知自己的魔障何时才能挣脱?他可渡千千万万个可怜男子上岸,但自己却站在湖中心,画地为牢。 无人可以帮自己一把,只能看着自己在湖中越陷越深,那水并不干净,浑浊的侵蚀了他本来的面貌。凤君已经想不清,自己在毓柳这个年纪是个什么模样了。 他伸出食指戳了戳棋子,只有自己知道,自己设计了一环又一环,便是等着毓柳过来与自己说这番话。他需要今日的计划有个人来助自己,便连毓柳的大家公子心都琢磨透了,才有了现在的这个场面。不管当时,毓柳选择上吊,还是选择活下去,他都有办法让毓柳说出这番话。 这个角度,他能看到毓柳干净的脸庞上的明眸皓齿。 真是单纯不知世事的公子啊,花样年华,干净的如一张纸。他随意泼了几点墨上去,那纸果然便照单全收,映照出了自己最想要的模样。 沉吟良久,凤君才慢慢把今日的计划和盘供出,只是留了一点前因。看着毓柳震颤的眼眸,他不禁莞尔,恐怕是这计划过于惊悚,毓公子受到了惊吓吧。 这副双目圆瞪的样子倒是很可爱,确实会是她喜欢的类型。他想着,偏过头,似乎在车窗缝隙外看到了笨拙的骑马之人。眼眸中不可察觉的露出一丝怅惘,和不解。 九皇女倒是越装越像了,连御马都显得这么愚笨。 第12节 往日,她明明可以载着自己满山游玩,从日初御马到日落。 第15山雨欲来风满楼 辽山在皇城之外,行了三个时辰,按现代人的算法,他们足足走了六个小时。正午到了辽山山顶,山下就是百姓居住的地方,他们路过之时街上并没有人烟,想必是为了女皇的安全,早已提前做好准备清场。 到了狩猎场,稍作休息,众人总算看到了波斯国女将军的庐山真面目。鹰钩鼻,性感的嘴唇,以及锋利的眼神,身上的肃杀之气,确实有将军的风范。 与坐在席上的九个草包皇女不同,人家几年前就在波斯国闯出了护国大将军的称号。 李袖春看了眼她的身板,再比比自己的,哭笑不得的承认,比不过就是比不过,别人又有巨|乳,还有一米七以上的大高个。自己就像个乳臭未干的女孩,风一吹就跑了。 春狩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老虎只有女皇可以射杀,其余的随意。这大概是为了凸显女皇的高高在上,把最完美的猎物留给女皇。 而这一次,女皇相约女将军去打老虎。两个人用完膳,撇开众人就去了,算是变相正式宣告狩猎开始。剩下的八个皇女也各爬各的马,挑好武器,各带了一个婢女用来收集猎物,随之而去。 跟在女皇旁边的冯封尽职尽责地保卫女皇,顺便看了一眼身后的九个皇女,发现九皇女慢悠悠爬上了马,掉在了最后。 也罢,反正她对九皇女也没别的要求,不惹事就行。 李袖春马下奔跑的恨春,也有点迷之从容。别的婢女忙碌在猎物和自家皇女之间,她完全不用。因为自家的皇女的弓就是个摆设!就没拉开过。 另一边附近的四皇女,六皇女,正聚在一起围猎一只梅花鹿,打算带回宫给自家父后。但是梅花鹿灵巧,屡射不中,她们两的婢女只好跑过去把插在地上还完好的弓箭,再拔回来送回给两位皇女。 恨春满意的点头,第一次觉得伺候九皇女真是太好了。 也许是李袖春实在太惹人注意了,四皇女和六皇女一扭头就看到了她,正弓着腰盯着一只小兔子吃草呢。 两人相视一笑,想到九皇女那三日的马术之滑稽,突然有个恶劣的想法冒了头。想想九皇女名义上的父后是凤君,抢了自家父后的位置,她们想要捉弄一下九皇女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李袖春本来发呆看着小兔子吃草好好的,那兔子忽然屁股上就插了一把箭,箭的尾部赫然写着肆。 李袖春眨眨眼,知道这就是四皇女把这兔子猎到手了。正为这兔子惋惜,吃个草就突降横祸。 没想下一秒,这兔子屁股后面又插了一把箭。那箭尾轻轻晃动,一个大大的陆写在上面。 李袖春:“……” 恩…………人家兔子吃个饭也不容易,你们两姐妹何必呢? 后来,她同情的对象就变成了自己。因为不管自己走到哪,这两个人都像鬼魅一般神出鬼没出现在自己周围,一路射过去。只要自己看什么动物,什么动物就要遭殃。 李袖春当然察觉出了不对,随即又有点心塞。她觉得自己的两个小姐姐应该是故意抢自己的猎物,这应该是合起伙激怒自己什么的。 但是……两位小姐姐,她……其实不会射箭的,你们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什么抢猎物,就算你们不抢,她也啥都打不到。 恨春更是忍俊不禁,大家都知道射中的猎物最多的人能得到女皇的奖赏和看中。如果一个都没有,自然是有所惩罚的。这两个皇女恐怕就是打着这个算盘,想让九皇女空手而归。 缠了李袖春一路,两个皇女终于没箭了。再一看打回来的猎物,什么兔子,麻雀,刺猬……就是没一个拿得出手的。两人一愣,顿觉上了九皇女的当!这九皇女果然和她爹凤君一样狡猾!哼! 李袖春莫名其妙又背了个锅,还不自知,看两人咬牙切齿瞪着自己,吩咐各自的婢女回程取新的箭筒,心里好笑。 总算摆脱了两个缠人精,李袖春把枣红马赶到一块阴凉地,就着树荫下了马,静静坐在地上看着落日。 恨春拿了水囊去给她接水,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正在思考怎么才能应付一下捡个猎物回去交差。 要不去河里捞条鱼?恩,不好,她也不能让恨春抱着个鱼跟自己回去。 等带回去,那就真的跟一条咸鱼没区别了。 揉揉眉间,李袖春闭眼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忽然听得一阵马蹄声,她下意识半睁开眼,看到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正御马而来,带起一片烟尘。 李袖春立马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滴溜溜的看去,与那个女子对视一眼,便错开了身形。 看着她远去,李袖春赞叹,不愧是女将军,这速度简直就是自己的三倍速。 不过她不是陪女皇打老虎去了吗?居然一个人在这里,也不知道在追什么猎物。 然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婢女抱着一堆箭,跑着在追,正好路过九皇女这里。停下来道:“敢问皇女可曾见到有人路过这里?” “哦,她去那边了。”李袖春指了指自己右侧。“你是说波斯国女将军吧,她刚过去没一会儿,应该是在追什么猎物吧,跑得很快。你再不追,恐怕女将军就要跑远了。” “哎。”婢女抹了一把汗,“肯定是找到白狐了,本来白狐被我家将军射中了,没想它还能跑了。” 李袖春笑笑,看她追上去,才揉了揉鼻子。嘿!白狐!她还没见识过呢,听说白狐通灵,做宠物养最好不过。也不知那女将军追白狐是干什么,不会是做成皮裘吧? 等恨春打完水回来,拿着水囊打算叫李袖春时,发现李袖春居然靠着树打起盹儿了。 她无奈只好回过身去,把水囊挂在一旁吃草的枣红马身上。顺手要从马旁挂着的包袱里拿出外衫给李袖春披上,春日有时风急还是会着凉的。 没想这一准备衣衫的功夫,嗅到了一丝血腥气,立刻横眉冲九皇女那边看去。 一只活灵活现的白狐,瘫在九皇女的旁边,留了一滩血。看到恨春扭头,哀哀一叫,发出低鸣。 恨春大惊,早听说这狩猎场只有一只白狐,实属奇迹。因为白狐喜欢在冰寒之地待着,所以虽然听说有这么一个灵物出没,却也没人真的在这个狩猎场抓到过。 李袖春就是这样被吵醒的,她蹙眉刚想叫恨春给自己拿水来,就对上自己旁边一身白色的白狐。 卧槽。她一定是醒来的方式不正确。 闭眼接着睡! * 等李袖春彻底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已经开始着手替白狐拔箭了。 恨春阻拦:“皇女,这个白狐既然中箭就应该是别人看中的猎物。这般直接拔掉,恐怕不妥。” 李袖春这才想起,之前跑过去的女将军。她犹豫了一下,看到白狐瑟瑟发抖,血迹斑斑。又不说话了,抿着唇伸手抓住那只箭羽。 “皇女?!”恨春不知为何她要执意如此。 “皇家没有规定说别人射中的猎物不能抢吧?”李袖春垂眸。 “……这倒是没有。一般如果两人看中同一猎物,谁的箭更为致命,就被判为是谁的。” 李袖春莞尔,“那我便抢了这猎物又如何!” 恨春瞪大双眼,看九皇女手起箭落,然后立刻捂住那白狐的伤口处。诱哄道:“小东西,你可别太大声,别人来了我就保不住你了。” 李袖春让恨春取来水囊,替它清洗完伤口,起身拍拍手,把它藏在袖子处,翻身上马。 恨春发问:“殿下您要去哪?” “找药给它包扎。” 看李袖春东跑西顾的给白狐找药草,顺手恨春就替她把药草装进了包袱里。没想到,九皇女还有这个本事。她对九皇女是刮目相看了,不学无术的九皇女原来还是有所本事的。 随后,直到李袖春用束发的布条绑好伤口,恨春便看到她把白狐轻轻放下了。 恨春不解:“为何九皇女不带它回去?”做个猎物,也好逃过惩罚。 李袖春白了恨春一眼,“这猎物是女将军看中的,如果我带它回去恐怕不妙。”其次,她也没想要白狐变成猎物。她就是想看看白狐长什么样,不过这句话就没必要跟恨春解释了。 恨春还是一步三回头,不舍得她放掉这么好的猎物。“殿下,你看!那狐狸真没良心,真的就这么跑了!” 李袖春一看,草丛里哪里还有白狐的踪迹。她没当回事,本来嘛,受伤的野生小动物能让你医治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不逃才是傻瓜。 她看了看天色,总感觉要下雨。便趁着天光还有一丝微亮,对恨春道:“我们快回去吧。” 和恨春一前一后回了今天正午到的宫殿,却发现有来来去去的士兵忙碌不已。她暗想奇怪,推开殿门进去了,却见到本该与凤君呆在一处的毓柳,一脸恍然的坐在正殿上。 “毓公子?”李袖春叫了叫他,不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九皇女……”毓柳沙哑的声音响起,李袖春大惊。欢喜地上前几步,不由握住他的肩膀。 “你能说话了?”李袖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让毓柳也是一怔。 他呆呆看着李袖春,点了点头。后又忍不住皱眉颤声道:“出事了,九皇女。” “何事?”什么事能让他这么慌乱? “凤君他……他出事了。”毓柳抓住李袖春的衣袖,一双大眼睛扑簌簌往下掉泪珠子。 “什么?”李袖春内心一揪,“你慢点说,什么事?通知了女皇没有?” “女皇正在议事厅处理这件事。” 李袖春心想,怪不得士兵们倾巢而出。她为了了解情况,也叫上了恨春,前往议事厅。不忘回头安慰:“凤君会没事的,你先去找清水给你看看嗓子,好不容易能说话了,别又毁了。” 毓柳揉了揉手上的手帕,乖觉的点头。李袖春才大步流星的离去,不知凤君出了什么大事,能让毓柳这么慌张就跑过来找自己了。 按理说,毓柳最不愿依靠的就是自己才是。 第16冲冠一怒为男颜 李袖春进入女皇的议事厅,顿觉气氛沉重。女皇的左边站着冯封,她正半拔出剑锋,模样是李袖春从未见过的肃杀。而下首是脸色僵硬的女将军,但是她并不是坐着,而是跪在地上。除此以外,就是跟自己一样赶回来的皇女们了。 最惹李袖春注意的是,凤君身边的缘春正跪在女将军旁抹着眼泪,而在场的人里,凤君却不见踪影。 “发生了什么?”李袖春拉住一位侍卫悄悄询问,那侍卫只是摇头不敢说话。李袖春没法,便也走到皇女那堆里面,静待事情发展。 “缘春,你说的可句句属实?”女皇坐于上首,脸上毫无笑意,一双眼睛里尽是暴虐。“有些话可不能当是戏言,胡说八道。” 缘春一头磕在地板上,发出怦咚怦咚的声响,没几下就已经是磕出血来,足以看出她下得狠劲儿。“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话,陛下也可以找毓家公子作证!今日之事,他也在场!” 李袖春本是皱眉看着这一幕,没想缘春这话一落,女皇的视线就冲自己压了过来。她额头上渗出汗意,赶忙叫住旁边的恨春:“去,把毓公子叫来。” 在恨春小跑出去的同时,一直没开口的女将军终于说话了,她压低了头,语气却是傲然的,“女皇明鉴,这事怎可只听这个小奴婢一面之词?” 缘春似乎是气坏了,连礼仪都顾不上了。连连磕头抢话道:“奴婢是亲眼看到的!她压迫凤君欲行那不轨之事!若不是正好被奴婢和毓公子撞见了,她恐怕还要对凤君下狠手!” 她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言。李袖春倒吸一口气,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事。她赶紧抬头去看女皇的脸色,果然又差了一分。 只见女皇蓦然站起来,几步走到缘春面前,一脚把她踹翻,又狠狠瞪向李袖春,“你的奴婢还没把毓柳给孤带来吗!!” 李袖春下意识跪在地上,暗暗祈祷恨春快点到,不然女皇的怒火可真是谁都承受不住。 好在,没过片刻,毓柳在众人千呼万唤中咳嗽了几声进了殿,也跪在了旁边。“陛下,民子可以作证,一切事由确实如缘春所说。” 女皇顿时大怒,几步冲到冯封那里,就要拔出冯封手里的剑,吓得冯封立刻挡住女皇的手,“陛下,不可!”即使这女将军真的做了那般丑事,也不能在这里就把别国的护国大将军斩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轻则两国关系破裂,重则两国交战啊! “你给孤说!你到底今日为何突然早早离开狩猎老虎之地,又在之后做了什么!”女皇显然还没有平息怒火,她转头直直盯着地上的女将军。脑内把事情串了一遍,忽然想起女将军狩猎时,突然说发现了什么就先行离开了。莫非就是那个时候,她对自己的凤君做了那等事吗?! 女将军从毓柳跪下说那句话时,早已面色全无,现在听女皇这么说,才勉强镇定下来,“女皇!怎能偏信黄口小儿信口胡言?他两人的一面之词,随意捏造都可。没有证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至于,臣先离开,是为了狩猎白狐!并非他们口中那般!” 女皇看她振振有词,也不由冷静下来,露出狐疑之色。“那你可有证据证明你先离开是去射杀白狐?” “......”女将军眼睛一亮,指着李袖春面熟的一个小宫女,“她今日一直跟随在臣后面,为臣送箭。” 第13节 原来是那个问自己女将军去哪了的小宫女,李袖春暗自琢磨。 那宫女浑身一哆嗦,跪在地上害怕得话都说不全,结巴道:“奴婢....确实跟着女将军去...去狩猎白狐了。”听到此,女将军更是点头附和,女皇也面色稍有缓解。但这宫女话锋一转,“可中途,奴婢....奴婢跟丢了,并不知道...女将军做什么去了.....” 那宫女边说,还边目光游移似乎在找什么。李袖春顿觉不妙,果然那宫女指着自己道:“对!当时....当时奴婢还问了九皇女有没有看到...看到女将军。她给奴婢指了方向...可,可奴婢速度太慢并没能追上女将军,便先行回去了。” 李袖春暗道倒霉,自己当时正好撞上了。她赶紧实话实说,把那一幕复述了出来:“回禀母皇,确实儿臣先看到了女将军一人骑马,似乎在狩猎白狐。后来也遇到了这个宫女,并告诉了她女将军的所在。其余的,儿臣就并不知晓了。” 女皇咬牙切齿,对冯封道:“把这个波斯国的女将军给孤拿下!” 看来,女皇是咬定这个女将军趁机作乱了。 “女皇!他们都在撒谎啊!臣并没做那种事啊!”女将军这回再也没法镇定了,满脸的愤懑,凌厉的目光扫向那几个人。“如果女皇硬要把臣拿下,那臣也只能以波斯国护国将军的身份告诉女皇,虽然我自称臣,但我并不是你们凤栖国的臣子!要拿下我,必须给出证据!” 女皇此时早已被气得七窍生烟了,她万万没料到作为女皇,居然有被别国的女将军所压制的一天。就在事情僵持不下之际,一直乖巧跪于李袖春身侧的毓柳站起来了。众人齐刷刷盯着他,他手一抖,但还是勉力顶着视线小声道:“民子在凤君的殿外捡到了这个东西,请女皇一阅。” 冯封把那东西拿来传阅给了女皇,女皇立刻甩在了女将军脸上,“不许犹豫,给孤拿下!看她这次还有什么话可以解释!” 那是一张纸,打在女将军脸上后,飘然落在了地上。李袖春眯眼看去,上面写着两行字,而前一行的落款则是女将军的名讳中最后一个字。之所以会知道女将军的最后一个字,那是因为白狐身上插的箭,便是标志着这个字。看来这个纸上的话,确实是女将军所写了。 看女皇这么肯定女将军的罪行,上面大概是写了什么肖想凤君或者说勾搭凤君的话。果不其然,风一吹,那纸飘到了李袖春跪着的那片地前,上面写着:“猎白狐与君,望博君一笑。” 而后一行的字,又是另一个风格,但是李袖春惊讶的发现,后一行的字她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按照字里表述的内容,似乎是凤君所写的回复,只有四个字,“请君自重。” 不论谁看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桥段。女将军看来是垂涎于凤君,而凤君却拒绝了她。 女将军再也无话可说,她呆呆看着那张纸,忽然大笑了起来,她那双凌厉的眸子此时精光闪闪。仰天道,“原是如此。看来这凤栖国,出了个男将才。只可笑,从头到尾,我身为一个将军,却节节败退,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然后就被压了下去,只有她的话还留有回音。 李袖春简直目不暇接的看着这一波一波的发展,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情衔接的太好了。从缘春说出惊人之语,到毓柳出言作证,再到宫女半模糊半清晰的证言,最后是毓柳几乎能判死刑的证据。一环接一环,一步进一步,把女将军给推入了深渊,毫无反抗之力。 而众人可能还没反应过来,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 李袖春跪在地上,看了看身侧止不住咳嗽的毓柳,毓柳正好扭过头对上了她的眼神。 毓柳一愣,低问:“九皇女?”为什么她这么看着自己? “你说,为什么这么巧合你捡到了那张纸。而纸上又那么巧,写着女将军的名讳?”李袖春就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表情没有异色。 但是毓柳却整个人一震,嘴唇发白。李袖春看他这副模样,倒是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好奇问了一句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可能是恶人终将有所报应,偏偏巧合都降到了她头上而已吧。” 毓柳顿时嗓子发干,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止住了。 女皇早已让人把缘春扶起来,正在仔细询问事情经过。李袖春暗想,这事应该就这么结束了吧?她也该可以平身了吧?跪在地上这么久,膝盖早就隐隐作痛了。 只是没想到,下一瞬,女皇就又下了新的命令:“凤君不堪受辱,逃出了营地进入了狩猎场。他是你们所有人的父后,你们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万不可多嘴。且快去领兵寻找凤君,只说他误入了狩猎场便可。” 啊,怪不得凤君并不在场。李袖春叹口气,看来她也该出去寻找凤君了。这么晚了,他孤身一人在狩猎场恐怕也不太|安|全。 这么说来,之前就看到有很多士兵在外巡逻,原来是在寻找凤君吗。 “九皇女。” 李袖春刚站起来,便听得女皇这么叫道,吓得她立刻又跪了回去:“儿臣在!” 此时周围的人已经三三两两出了议事厅前去寻找凤君了,除了毓柳和缘春、恨春,还有守着女皇的冯封没走,李袖春等于直面女皇。 “你知道的,凤君是你名义上的亲父,你若寻到了他,给孤把他完好无缺的还回来。” 李袖春讶异,抬头瞟了一眼女皇,她不懂女皇这时半是焦急半是嫉恨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名义上的亲父?这又是何意? 她只能低头应下,领命出了营地,骑上了自己的枣红马。 天公不作美,外面已是深夜就算了,电闪雷鸣竟是下起了春雨。 寒冷的呼出一口气,李袖春抖着袖子把雨水扫落下来,拿起马鞭。跟着出来的毓柳,忽然拉住了她的马鞭,递来一个东西。李袖春低头看了看,是今天早上她塞给他的小暖炉。 暖炉里添了炭,烧的红红的。李袖春忽的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来,“看来凤君把你照顾的很好,出了这种事也没忘了我的嘱托,给你添上炭,供了暖。” 毓柳把小暖炉推了推,待李袖春完全接过,才哑着嗓子道:“对不起。” 毓柳的话如浮萍,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飘散。 李袖春把暖炉放在肚子前,挥手扬起马鞭没再看他。留下不会骑马的恨春,自己跟着那帮皇女也踏上了寻找凤君的路途。 只是心里想着,他这句道歉,是为了之前刺杀自己的事道歉,还是别的呢......? 第17但愿长醉不愿醒 夜深,雨打落在地上混杂着马蹄声,众人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晚上的狩猎场与白日截然不同,周围的地形明明没有变化,却变得坎坷难行起来。李袖春伸手抹掉脸颊上的雨水,喘了口气,吐出一团白雾来。 真不知道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凤君能躲在哪呢?到处都是树木,天空中还有春雷,怎么也不能躲在树下。 然而事实上,凤君他根本没躲。他步履蹒跚行走在山道上,挥挥衣袖甩开雨水。走累了便靠在石头旁听雨声,一头青丝已经被雨打得湿漉漉,黏在了衣服上。 他努力挺直背脊,然而事实上,他已经很累了。他望着天空,忽然想起来那一夜似乎也是这样的雨天,和她相遇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雨天。 他以为自己忘了,其实记得很清楚。清晰到现在他闭上眼,都能想起她那副稚嫩的面孔。 “你没有名字?真是可怜啊。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花顾白怎么样?白皙通侯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顾白,就叫你顾白了。” 她永远都是那种性子,自说自话,从不问别人的想法。 连把年幼的他救起这种事,也是她自己的主意。那个雨夜,他跳入了滚滚江流中,只想如果这肮脏的身体能这样洗干净就好。哪曾想遇到了游河的九皇女,那时她才八岁,就让侍卫把十三的自己从河中捞了起来。 她笑眯眯的把他搂着,说什么捡到了一个这么美丽的小夫郎,真是天赐良缘。 他那时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人,她却没有任他死去,一日复一日的养着他,为他更衣,为他治病,为他做了许多皇女不该做的许多事。 他自问被娘亲玷污过的自己没有资格去奢求什么,但是被她豢养在小院子里,他总是忍不住想啊......如果能得到九皇女,他一定会是最幸福的人。总是忍不住想,她今日会什么时候出宫来看自己?这一次她又会跟自己说什么? 就这样突然有一日,她不再来看自己了。他慌张地背着管家偷偷跑出去,站在宫门口整整一夜,却没看到她熟悉的马车驶出。 “你在等谁啊,小郎君?”守门的士兵忍不住问了句。 “我在等我的小妻主。”他笑得很甜,想着如果真如她的玩笑话,成为了她的小郎君,该多好。 可是,他没等到她,他也一辈子不可能成为她的夫郎。他等到的是,一身伤口的她,被管家接过了院子。那时她十岁,眼中已没了初见的稚嫩,取而代之的野心勃勃,和深沉的......连比她大五岁的自己都看不清的东西。 她问道:“顾白,你愿意为我做一些事吗?”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他进了桃花楼,替她探听一切她想知道的消息。有些时候,他在打探消息的时候,不免听到九皇女又霸占哪家良夫,看上了哪家公子,与哪位男奴游玩......那时的自己,明明知道得不到回应,总还是想问她:“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我一眼?” 什么时候,来看他一眼。 只为了他这个人,不是为了那个位置。 桃花楼里并不是人人都那么善良,混杂在底部的男人之间的斗争,早就说不清楚有多肮脏。当他发现自己已经被下了药很难再生育时,他如被扼住了脖颈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跪在地上呜咽着,他想自己真的再也没有叫她妻主的那一天了。 所以当她又需要一个人进宫时,他又站了出来。他想如果她能永远这样只看着那个位置,他在身后永远陪伴她,也无妨。反正她的左右,只有自己。 如果她要这江山,他愿意为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把这江山捧上献给她。他花了十年,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凤君,才二十三岁,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女皇掌控。半壁江山握于他手,他甚至能一句话让女皇改变主意。 可她呢......竟然有一天告诉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为什么? 那样的九皇女,应该心中只有江山,而不是美人。 那人有什么好?让她念念不忘,百转千回?让她排除万难,只为了得到他?甚至不惜自残,也要去偷偷出宫见他一面? 他恨,恨啊。恨她的风流却无情,恨自己根深蒂固又卑微的爱意。 “要怎样,你才会看我?把这你曾最喜欢的江山毁掉,把你最想得到的位置给别人,让你日日夜夜只能后悔,你是不是就会看我了?或者说,我让他嫁给你,你是不是就能分一点关注给我了?”他摸着躺在床上越来越冰凉的身躯,暗暗握紧了她的手,亲昵地放在脸庞蹭了蹭。 他要让她痛,痛到跟自己一样才好。 他吻了吻她的嘴唇,眼泪却一滴一滴砸在她脸上。“醒来吧,李袖春。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孤单的世上,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了。即便你从来都不想要我,如若你不愿醒,那也把我带走吧。” 打断凤君的回忆是一声声逼近的狼嚎,他倏地睁开眼,眼中渐渐恢复清明。是了,大概是真的累了,才会老回忆以前吧。凤君支着身体要爬起来,却因为雨地泥泞,绊了一跤扭到了脚。 “真是麻烦了......”他轻轻一叹,嘴角自然而然勾起,仿佛这般落魄的不是自己一样。 撩起裤腿看了看,似乎有些红肿,这样看来走路都不方便了。但是夜里的狩猎场危机四伏,他必须要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装作被别国女将军玷污而藏起来害怕的样子。他弯下腰迟疑地挑挑拣拣,拿起了一根半人长的树枝,杵着地往前慢慢挪动。 雨越下越大,凤君渐渐看不清前路,有点懊悔。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的天气会这样,真是太巧了,能猜透人心的自己不可能也猜透天气的变化,这倒是出乎意料。 他感觉到四周有野兽的脚步,再一联想一开始的狼嚎,顿觉不妙。只怕是孤身一人的自己,被狼群给盯上了。左右看了看,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树枝,到处都是空旷的树林,哪里有能歇脚躲避的地方? “嗷呜~”终于,一匹狼从草丛中跃出,凤君看着它的森森目光,心里忍不住惧怕。即便是他,也不由害怕地退后了几步。 糟糕了!狼群都是集体行动的,恐怕这附近也不止这一只狼。凤君捏了捏自己的手心,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脚扭到的自己也跑不了多远,没办法了! 可要是死在这里他也是不愿意的,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没完成...... 电光一闪,映出了凤君决然的面容。他嘴唇微微翘起,既然如此......那就狭路相逢勇者胜吧。 他在狼扑过来的前一秒,行动了。转身就往山顶跑,也顾不得捡起摔开的树枝。因为脚的原因他只能依靠地形躲避狼的追踪,一路跌跌撞撞总算到了他刚刚路过的一个地方。往下一跃,伸手扯住一根藤蔓,便屏息不动了。 那群狼果然在那里转了几圈,毫无办法的干嚎。 是了,凤君握住了山崖边的树木,在峭壁的上面悬挂,那些狼没有落脚点,怎么会为了一个猎物而丧命呢? 只是好不容易躲过了狼,现在可真是生死有命了。 被夹杂着雨水的风吹,还要高度集中去吊着树,凤君此时的精神已经有所不济了。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烫,大概是在高热吧。可是也不能松手,这一落下去就可能真是入了黄泉了。怎么办呢...... 就在他苦恼之际,一声独特的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白狐啊。”凤君看到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狐狸在山顶上,垂着头似乎在看自己。他苦笑,“没想到死前居然真的看到了通灵的白狐。”而更巧合的是,自己也正是因为算计了白狐和女将军,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可能真是一报还一报,这算是报应了吧。 那白狐挠挠爪子,抬起的胳膊能看到绑着的布带,凤君的目光就像凝固了一般,盯着那里。 是九皇女的发带,他认得的。她的一切东西,他都认得。今日九皇女佩戴的就是这个发带吧,没想居然在这个小东西的胳膊上。 “真想再看她一面......”凤君这回笑得格外清秀,没了魅惑人的意味,他这时也就是一个临死前盼望能看到喜欢的人少年罢了,虽然这个少年已是二十三的年纪,早已过了最美年华。 不知过了多久,陪着凤君的白狐也离开了。暴雨中凤君的体温渐渐在流逝,他的手也没了力气去握那藤蔓,要不放手吧?太累了......他心里反复念叨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这样强撑是在等什么。 他已然看不清自己被藤蔓刮伤的手,麻木地慢慢松开,一根一根手指离开原有的位置。 就在他完全放开手,闭眼等待降落时,忽的一只滚烫而温热的手握住了自己。他吓了一跳,受惊般瞪大眼看向那只手,再顺着手往上看,一时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那人似乎是一只手握不住他,另一只手也紧紧抓了上来。 “呼,终于找到你了。”她眨了眨眼,低头垂眸,眼里全部都是他一脸震惊的模样。“抓紧我,我把你拉上来。” 凤君不闪不避看着她,手却因为被藤蔓勒伤得太重,一旦松懈就合不拢了。她惊叫一声:“叫你别松手!抓紧我!真是的......!!!” 凤君的身体自然而然下落,但是现在的他却很开心,满足的恨不得仰天大笑——是么,原来自己快死的时候,她也是会着急的! 可下一刻,他就愣住了。那人居然也随之跃了下来,牢牢抱住了他的身子,抱怨的轻叹在他耳边响起,“哎,我忘了。这里的男子力气没有女子大啊。”她像是吐了吐舌头,又用了点力箍住了他,“这次你可别乱动了,父后。” 第14节 “你......”他张口欲言,但是随之而来滚落在山崖中的剧痛让他没了力气再说话。 他只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茶香,以及滚落之间腰际一直留有余温的手臂。不断的和四周的山石碰撞,他埋首在她不算宽阔的肩膀上暗想:如果这是梦,但愿长醉不愿醒。 第18何等有幸配成双 李袖春再睁开眼已是天光亮了,她抱着怀中晕过去的凤君坐直身子,居然一时冲动就跟着他坠下了山崖。还好辽山并不高,而他们又是滚到了半山腰,不然真是命悬一线。 她碰了碰凤君,果然他身上出奇的热。刚开始见到他就觉得他脸色绯红的不正常,看来是淋了一夜的雨发烧了。再一看他背后,滚下来时被树枝剐蹭的到处是伤口。 说来,滚下来的时候一开始还是自己抱着他,后来却是全程他抱着自己,没想到自己被女尊国的男子给保护了。 “父后?”李袖春试图唤醒他,这样躺着也不是办法,他身上的伤口也会发炎的。 但是半天没得到回答,李袖春犹豫半响,自言自语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然后深呼吸,哆嗦着手把他的衣襟给拉开,一手从腰间把包袱拿出来,取了草药捣烂。 还好她一开始给白狐采草药时,恨春顺手把它们收进了枣红马背着的包袱里,连水囊都在,要不然她这会儿真是要手足无措了。 说来不知白狐是不是真的有灵性,她们一行人遍寻不着凤君,准备回程汇报给女皇。李袖春因为骑术差落在后面,正好看到了鬼鬼祟祟的白狐,便好奇的跟着它的指引,结果只有她找到了凤君。 看着凤君狭长的眼线紧紧闭着,她不由一笑,大概凤君真是狐狸精转世,所以被白狐庇佑呢? 胡思乱想着想转移注意力,但是李袖春还是忍不住瞄了眼凤君露出来的腹部,她看到了极其性感的人鱼线……还有紧致的小腹。 不不不,她是要上药的!李袖春晃了晃脑袋,把水囊的水倒出来冲了冲他的伤口,然后撕下来裤腿上的布料混着草药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 这皮开肉绽的……看着真让人心疼,李袖春心想病美人果然更加惹人犯罪,怪不得会有西施效颦的说法。 背部是最严重的,大约是护着自己的缘故。李袖春给他擦拭后背时,明显感觉他身体紧绷,她只好速战速决。待忙完,李袖春呼出一口气,观察他的脸色。 伸手沾了最后一点水,用手替他把脸上的小伤口给抹了。就在她轻抚他的嘴唇,抹开干裂的血块时,凤君终于抖了抖眼睫,半睁美目静静望着李袖春。 “……” 李袖春默默收回抚摸他嘴唇的手:那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想擦擦伤口! 好在尴尬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凤君大概已经烧糊涂了,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 李袖春放下心,把他的手掌捧起来看了看,那只手因为拉住藤蔓,密密麻麻细小的伤口在上面,她倒抽一口气…… 都说十指连心,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说来女尊国的男人都娇滴滴的,毓柳也是经常哭,没想凤君按理说最该经不得风吹雨打,居然一个人吊在悬崖上也没哭。 等处理完他的伤口,李袖春才给自己上药,还好她就是磕了头和撞了一下左胳膊,其余的几乎没有事。这么想来,真是要感谢凤君对自己的保护,完全充当了缓冲垫。 他对自己这么好,不论哪个角度来看她也不能放着他这样发热不管。她起身过猛磕到脑袋的地方有点隐隐作痛,估计是轻度脑震荡了吧? 李袖春忍了忍拿起空了的水囊,准备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水可以接。 好在李袖春的运气还不错,没多远的地方就有一处水源,她跑过去弯腰接了水,心想这下可以给凤君喂水了,可能对退烧有点帮助吧。 没想听到后面有动静,李袖春赶忙扭头看,竟看到刚刚还闭眼躺着的凤君,抿着唇一声不吭的跟在自己后面。他面色苍白,靠着树,自己给他缠的布带瞬间被血洇湿。 李袖春几步过去,把他接住,“父后怎么自己站起来了?小心伤口。” “只有我们的时候,叫我顾白就行了。”花顾白扯了一丝笑,“你我都知,我们本就不是什么父女。” 李袖春如遭雷劈的看着他……顾白,不是父女,女皇说的名义上的父后……顿时连成了一条线。卧槽……这神展开,李袖春撇开眼,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感受到他牢牢抓住自己的衣袖,李袖春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他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顿时蹲下来,握了握他的脚,在他吃痛下道:“怎么不早说脚上也有伤?” “没什么,扭到了而已。刚刚以为你走了,所以……”他轻描淡写的回答,让李袖春心里一揪。 原来他是以为自己走了?才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跟着自己……? 明明还发着高热,难道他以为自己会丢下他? 就算不是亲父女,前身九皇女到底怎么跟自己名义上的父后相处的啊?这么点信任都没有……怪可怜的。 又想到他们似乎还有那种关系,李袖春心里叹口气。这九皇女可真渣,这种关头情人都怕被抛弃,足以看出以前的九皇女怎么对待他的了。 李袖春想了想,把他扶起来,放在一边的石头上,“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恩,顾白你就好好在这里,我接满水就来。” 他的狐狸眼看了自己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什么。下一瞬,他松开了她的衣袖,点了点头。 看到他这种紧张兮兮的样子,李袖春忽然觉得十分可爱。没想到一向魅色惑人高高在上的凤君,原来还有这一面。 给他装满水喂了后,她扭头要走,被他叫住:“你又要去哪儿?” 李袖春噗嗤一笑,忍不住无奈的看了看他,“去给你找吃的。”似乎是体会到李袖春在嘲笑自己,花顾白上挑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看着她去爬树摘果子,下水捞鱼。 李袖春感觉到身后的目光直勾勾的,毫不掩饰。她不由耳朵发红,即便是知道这两人有暧昧关系,但是被一个美男子这么盯着,还是会害羞的。 等她都准备齐全,抹了把汗,笑嘻嘻道:“好了,等急了吧,你先吃点水果润润唇,我去给你清理鱼……”话没说完,李袖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怎么半天没有回应? 等再看过去,李袖春一惊,跑过去把瘫倒在地上的花顾白扶起来,一摸额头变得更烫了! 这样可不行,山里气温低,他这情况可耽误不得,必须好好休息降温下来才好。李袖春单手撑地,想了想,一把揽过他,抱起来,安慰道:“我去带你找附近有没有人家,免得你醒来找不到我,带你一起走。” 本来是想自己去的,但是万一他醒来看到自己不在又乱走,更加麻烦。好在女尊国的女子力气大,抱着他也不费劲。 * 花顾白是被一阵饭香给惹醒的,他左右摸了摸,没找到熟悉的温度,立刻睁了眼。然后楞楞的望着顶上大红的囍字,左右看了看,这不是他认识的地方。 他心里一紧,小声叫了句:“李袖春……” “哎呀,小郎君醒了啊。袖春,你快过来,你的夫郎醒了!”正在屋子里替换灯芯的一个中年男子撩开床账,看了眼愣住的花顾白,扭头冲着外面喊道。 夫郎……? 花顾白心里重复着。 随即,门被推开,李袖春探了个头,手上端着一碗药,“秦叔,这灯芯我来换吧,你别忙了,秦婶正叫你过去呢。” 被叫做秦叔的男子嘀咕道:“她能有什么正事。”不过还是准备过去了,不忘回头拍了拍花顾白的肩膀。“小郎君总算醒了,不枉你家妻主每天跑出去给你煮药喝。” 李袖春有点尴尬,拉了拉秦叔,秦叔以为小年轻害羞,呵呵一笑出了门去。 “妻主……?”花顾白看了看李袖春,她一身装扮全都变了样。蓝色粗布织的围裙,连头发都是麻绳捆起来的。他神情恍惚,仿佛看到了十来岁与自己一同在院子里成长的九皇女。 “你醒了就好。”李袖春揉揉鼻子,把药放到桌上,“当初你晕过去了吓死我了。我又迷了路,最后不知道怎么的下了山,被这户人家好心收留了。为了方便照顾你,我就自称你是我的夫郎了。是不是不太好?如果不太好,我就……” “无事!”花顾白摇头,说的太快岔了气,李袖春替他拍了拍背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你先把药喝了吧,我去跟他们说今晚多做点饭。”这几天他昏迷都没吃东西,肯定该饿坏了。 待李袖春出了门,花顾白盯着碗里的药,勾起嘲讽的嘴角。 真是没出息,哪怕是假的,还是想要叫她一声妻主……这可是他以前幻想了多久多久的事。 他花顾白,从来就是有了机会就把握的人。只是不知道九皇女突然愿意再次对自己温柔,是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么呢?……他,还有什么能给她的么? 第19为谁辛苦为谁甜 本意是去叫秦叔去多做点饭,但是眼看秦叔和秦婶两人关起门来在谈话,也不好打扰别人夫妻两。李袖春怕花顾白饿,先端了碗面条先进了屋,正好看到花顾白拧着眉,把药一抿一抿地咽。 像个小狐狸似的舔着水喝一般,明明长得那么美艳私下里居然这么萌……莫非他怕苦?李袖春心里一乐,忽然觉得凤君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高不可攀。 她摸了摸兜,掏出一把糖来。正巧,今日在外面逗小孩儿时塞了一把糖,还有剩。她走过去,摊手笑道:“给。” 被她哄孩子的语气惹得一愣,花顾白瞪圆了自己的狐狸眼,随即一口气把药喝了,然后说道:“替我剥。” 李袖春心里一颤,犯规啊这是……用这张脸撒娇什么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剥开了糖纸,举手把糖递给他,“喏,不过刚喝完药就吃糖……不好……” 不好两个字还没说完,李袖春的手指就被他轻轻含住了。而且他好像很贪念这个甜味似的,用舌头把李袖春手指上的糖分全舔光,才餍足地眯起狐狸眼,满意了一样。 李袖春呆木地抽出手指,上面带着一点儿光泽,她顿时红透了耳根。凤君这种尤物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太有诱惑力了! “这里是哪?”花顾白懒洋洋靠坐在床榻边,把药碗还给了李袖春。 李袖春试图压下心里的尖叫,清了清嗓子,努力镇定道:“这是辽山脚下的一个小镇,我们借宿的正是这个镇里的某个村庄。主人家是秦婶,有两个夫郎,刚刚你看到的就是秦家正君,而这个屋子是秦婶要迎娶第二任夫郎做的洞房。” 不得不说秦婶对他们还是不错的,因为没有多余的屋子,反而把自己即将迎娶侧夫的地方借给他们住了。 花顾白挑眉,“原是如此。我们什么时候回宫?” “这村里的大夫说了,你的身体还不能立刻行走,当时有些地方骨折了,至少要一个月才能自行行走,我已写信给了冯封,她说已经通知了女皇。女皇急着回宫处理女将军的事,也不便出访这个村落。让我到时等冯封的护卫,再带你回宫。” “那真是……”太好了。还能与她多相处一个月,哪怕是偷来的也是好的。 李袖春等了半响没听到他的下半句,误以为他是怕村里日子苦,便安慰道:“冯封应该不过十日左右就会过来的,这些日子……不会让你过得太苦的。” 虽然比不上宫里,但是她也不至于让一个行动不便的人还要操心生计。她自己有手有脚,照顾他也不用太费力。 发觉她会错了意,花顾白也没解释,他躺平在床上,借着油灯看李袖春。越看越觉得她穿着这身民妇打扮,越是让他怀念小时候宫外偷偷与她相伴的时光。 李袖春当然没法忽视那侵略性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太尴尬了。于是,她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床铺,特别自然地铺在了地上。 “你在做什么?” 看他终于不再盯着自己发呆,李袖春自在多了,她拍拍被褥,“因为对外称你是我的夫郎,所以我这几天都是睡这里的。你,不要介意才是。” 仔细一想,如果女皇知道自己的夫郎,每晚与自己孤男寡女一个屋,恐怕也要把自己关入大牢吧。 李袖春这么一想,打了个哆嗦,埋头进了被子里,“还好你醒了,后日秦婶就要娶侧夫了,我们要把这房子空出来还给人家才是……” “那我们去哪里住?”花顾白翻了个身,因为疼痛还不能转个完全,他咬牙也不出声。 “等明日,我出去转转,租个小院子。” 李袖春盘算着,她身上的首饰和包袱里的钱估计将将好租个小院子。她怕花顾白不习惯,暗暗想:要找个环境好的,住人舒服的。 这一想竟昏昏欲睡,晚饭也没吃就睡过去了。 “居然这么快就睡了……”花顾白对着空气喃喃,因为不能太大动作,听着李袖春呼吸绵长的声音,他伸手,凭空勾勒着李袖春脸部的轮廓。 目光复杂,分不清是眷恋多些,还是恨意多些…… 第二日一大早,李袖春就出了门,当真是认真去找地方住了。 花顾白朦胧中起来,也没看到她的人影。正打算忍着疼痛自己去勾放在床边的衣服,换一身衣物,就有人吱呀一声推门进来了。 一看,是李袖春说过的秦叔。 他两眼发红,看起来似乎是哭过。但还是强颜欢笑着把花顾白扶起来,“小郎君醒了也不说话,你家妻主一大早就嘱咐我了,等你醒了给你换衣服。你看,你这满身是伤,自己怎么行?” 面对突如其来的善意,花顾白下意识换上了宫廷里的交际*,摆上娇弱的笑脸,“麻烦……秦叔了。”似乎还不太习惯这样称呼别人,他打了一下磕巴。 “小郎君笑起来真美,怪不得你那小妻主疼你得紧。天没亮就出去找住处,估计还要顺便替你去村东头儿拿药的。”秦叔怅惘地摸了摸他的衣服道:“当时说要给你换上我的衣服,她说啥都不肯应。好像怕你穿不惯,硬是给你洗干净了这身。” 第15节 他就没见过这么宠夫郎的,不过这身衣服看起来可真华贵。当时妻主跟自己说,这两个人很可能是落难的贵人,倒是有几分靠谱了。 “她……给我洗衣服?” “是啊,而且啊还不许我插手呢。”秦叔捂唇笑了,“小郎君可要跟你的小妻主和和美美的,别像我家那位……最后不得不容忍他,又娶了小。” 花顾白惊讶于什么时候李袖春居然会洗衣服了,看秦叔不像说谎,大概是她放水里浸了浸而已吧? 估计是许久没跟男子好好聊过了,秦叔喋喋不休的说着话,给他穿衣服,花顾白也对这里了解了七七八八。 这个村庄紧挨着小镇,平时百姓都安居乐业算是个平凡幸福的地方。而这家主人秦婶明日要娶的夫郎就是小镇里的一户人家的嫡子,两人是做生意认识的。 一听秦叔话里的醋味,花顾白是谁?心里如明镜一般就知道了他的不甘心,甚至他可能还害怕那个小镇出身的嫡子抢了他的正夫之位。 既然这么担心,为何还要让她有机会认识别的男子?若是自己,定是要把人缠着,让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才好,分不得半点精力给别的男子才好。 花顾白总是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但他也知道不能对别的男子说这话。便只是笑着问:“我听我家妻主……我家妻主说,你们夫妻二人感情很好,怎么会……?” 说到“妻主”二字时,花顾白的心还不由充斥喜悦,重重跳了一下。他抓紧被角,把这话问完。 “也是我不争气,好几年生不出娃来,哎。”秦叔说着眼更红了,抽抽搭搭的落下泪来。 花顾白瞬间脸色惨白,他用力咬着下嘴唇,直到快出了血,才勾起唇憋出一句:“原是如此……” * “秦婶。”李袖春在外跑了一天,一手拎着药,一手拿着个糖葫芦就进了门。看到大厅里坐着的秦婶,先是打了个招呼,把自己明日看完她娶夫就搬走的事说了。 秦婶也没挽留她。第一天看到他们一身伤,但是穿着打扮都不像村落里出身的人,甚至比自己即将迎娶的侧夫穿的都好,就知道他们不会久留。 “你这糖葫芦……”目光滑过她手中有些化了的糖葫芦,秦婶大笑:“没想你个女孩子家家的还喜欢小男儿的吃食?” 李袖春摆摆手,“不是,这是给……给我夫郎吃的。”哎,真是要遭天谴。把父后叫做夫郎的,估计除了自己,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秦婶咂舌,“你也太宠夫郎了。”就连她这种乡鄙之人也不会特意给夫郎带劳什子吃食,不让他给自己多做饭就不错了。 她转转自己的眼睛,忽的拉过李袖春小声道:“你那夫郎虽然美,可也别宠他宠的爬到你头上,我可是熬了五年才能娶小的。要不是我那位生不出,也不知我这种村里人猴年马月才能娶夫郎咯。” 看她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李袖春不禁皱了皱眉。不太认同她的话,秦叔再怎么说也是她的糟糠之夫。不过……这几日吃别人的住别人的,她现在也不能说什么。 只是胡乱点点头应下了就往偏房花顾白那里去,正好走到外面,路过了偷听到的秦叔。两人互看一眼,李袖春看着他红红的眼眶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 待她进了花顾白的房间,才放松了心情。把药放到桌上,就要去叫人:“顾白,来喝药了。对了,我今日没有糖,便给你买了……” “顾白?”她看到被子一抖,而花顾白也没露脸也没出声,便觉得奇怪。 忍不住上前,拉了那被子。被子一开始被扯着,花顾白在里面闷声闷气道:“我知道了,你先放着我待会儿再喝。” 李袖春加了点力气,还是扯了下来,“你自己怎么下床喝药,至少也要把头露出来吧。可别闷坏了……” 但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李袖春骤然失语。 她楞楞放下被子遮住他,回想看到的那一幕。凤君的狐狸眼没了往日魅惑的弧度,垂着显得分外可怜,鼻子红彤彤的,豆大的泪珠还挂在他形状好看的下巴上。 ……怎么就哭了? 连当时骨折,手被划破都没哭…… 李袖春慌张的说:“可是疼得厉害,我去给你找郎中。你等等!” 话还没说完,被子已经被他一把撩开。他用食指和大拇指勾住李袖春的一缕头发,李袖春不得不低头看他。 近了,连他眼睫上的泪痕都看得一清二楚。李袖春吞了口口水,果然是因为气质不同吗?毓柳哭的时候,她只觉得小家碧玉本来就脆弱,多需要人的保护和关爱。那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次数一多就觉得烦了。 花顾白哭…… 怎么就让人觉得……心里怪难受的呢? 闷闷的,说不清为什么。 大概是就算他哭,也没有出声,反而美得让人不忍心觉得烦。 “不用了。”他捻了捻李袖春的发丝,堵住了李袖春的唇。在李袖春目瞪口呆之时,顺势就闯入了进去,轻轻吸了吸她的舌头。交缠间,李袖春似乎听到他说。 “你居然自己也吃了糖葫芦。恩……甜甜的。” 他也极难生育,而且连嫉妒她身边男子的权利也没有。就这几日,老天爷……让他……多贪一点儿甜头吧。 第20铜雀春深锁二乔 李袖春伴着夕阳边打磨着轮椅,边不自觉回想着方才的那一吻……明明是夺走自己两次“初吻”的男子,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心里呸了自己一声,不会是因为他长得美吧? 没想到自己也是个颜控之人。李袖春长吁短叹像个小老头似的,躲在大厅外一角给花顾白做轮椅。他行动不便,只能依靠这个了。古代倒是有类似的,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加点东西比较好。 明日秦婶迎娶侧夫,恐怕会有亲戚之类的客人来。她怕花顾白磕着碰着,多垫了个枕头在上面。 但是等她做完后,说什么都不好意思回去睡了。拜托……她也是会害羞的,虽然……她觉得自己比较占便宜……似乎这句话没有哪里不对。 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盼冯封能快点过来,她才好离凤君远远的,便不用受这种美色折磨。 第二日,唢呐声把花顾白和李袖春双双吵醒。李袖春替他穿好外衣,动作僵硬的把他抱入轮椅上,“我们得快点给别人腾出地方来了。” 她摸了摸花顾白的头发,本想替他梳一梳,但还没来得及拢起他的头发,就有人推门进来整理屋子,挂红绸,变成洞房了。 只好把花顾白推出来,准备前去宾客席中。 花顾白出奇的沉默,连嘴边的笑意都仿佛淡淡的。一双美目时不时往门口看去,李袖春只当他爱看热闹。 不一会儿,就有一顶红娇子从侧边小门进来了,然后秦婶格外喜气洋洋地把新郎给抱出来。李袖春看得直咂舌,啧,这男子嫁人的戏码对于李袖春来说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就看得入迷了。 等她回过头来时,正好对上花顾白专注看着自己的目光。 花顾白眼角上挑,即便是一副未束发,也未打扮的模样,也难掩瑰丽之色。而且还是红衣,李袖春不禁在脑海中脑补了一下,忽然觉得女皇真有福气……估计凤君大婚时一定是美得惊天动地吧。 可惜自己看不到了。 “你不必这么好奇,等明年初春你也要迎娶毓公子了。”花顾白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李袖春内心暗骂,怎么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 察觉他手心冰凉,李袖春给他倒了杯热酒,想着给他暖胃。反正是果子酒,不喝多也不会伤口发炎。可万万没想到三杯下肚,花顾白的脸就飘上了嫣红。 拉开他的手,心里开玩笑道,女尊国里醉了的男子不会闹酒疯吧?没想他酒量如此之小,倒是她的失误了。 好在花顾白出奇的让人省心,醉了也就是脸红一点,眼眶粉一点,除此之外看着跟没醉没什么两样。 接下来无非是看拜天地的过程,李袖春吃着糕点,一直到乐呵呵的秦婶把那新郎抱入洞房。才敬了秦叔一杯酒,与秦叔说了几句吉祥话。 不过女尊国这个习俗真是残忍。自己的妻主迎娶侧夫,居然要正夫出来应酬宾客,讨吉祥话,这岂不是在正夫心里插刀子么? 等酒席热度散去,李袖春也没心思呆下去了。推着花顾白,决定带他提前去自己租的院子。 因为是小村落,一路上皆是鸟语花香的梯田在道路两旁,让李袖春心境豁然开朗。比起皇宫里沉闷的生活,她更羡慕这里扑蝶的小孩儿。 她租的院子就在秦婶家隔壁,并不远,来回也就十来分钟步行。一是想着这附近就认识秦家,二也有个照应。待进了这院子,李袖春便低头看轮椅上的花顾白,询问:“如何?这院子你可住的惯?” 有个小池塘,加上一间正室和偏室,一个大厅。两人生活应该绰绰有余,在现代自己还挤过一室一厅呢,就是怕凤君不习惯。 没想花顾白醉了,根本没听她的问话,反倒是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慌张地往上摸。 李袖春叹口气,还说他不会耍酒疯呢。“怎么了?在找什么?” “我……我的簪子。本宫的簪子……该死的,簪子哪里去了?”他的声音低不可闻,李袖春凑近了才听清楚。 她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栩栩如生的金丝雀金簪放到他手中,“在这儿呢,我给你存起来了。” 以前就看他总戴着这个簪子,想起恨春说已婚男子束发都用簪子,而簪子材质不同就代表妻主的宠爱不同。估计是女皇送给他的,他才宝贝的不行吧。 她感叹一句:“不愧是女皇送的簪子,这金丝雀的羽毛都雕的逼真极了。” 握住簪子的花顾白听罢,本来混沌的脑子忽的清醒了,他仿佛掉入水中的猫,惊了一跳,全身的毛都立起了。 李袖春浑然不觉,安抚着道:“既然醉了,就先喝口水压压吧。”她把他推进正室,安置好他,“醉酒应该很困,早些休息吧。” 熄了灯,李袖春就走了。而花顾白却睡不着了,他睁着狐狸眼愣神,手摸索着手里的簪子。 当晚,花顾白好似做了一个长梦。又好似根本没有睡,只是思绪翻涌罢了。 * “九皇女。”花顾白惊喜地看着那个人,没想到花灯会,她会溜出宫来找自己。 “我去看花灯,你可想去?”那个人神色不辨的问他,记忆中的她虽然有笑意,但似乎总是不那么真切。即便是才十几岁,已然成熟了不少。 花顾白跟着她的脚步出了桃花楼,一路上她问了自己一些大臣的消息,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能换来她偶尔的到来,这些可能关乎某些大臣性命的消息在他眼中只是讨好她的祭品而已。 他毫无罪恶感,只因他心中的对错,只为在乎的人来判断。哪怕千夫所指,他也愿站在她身旁。哪怕万人嫉羡,他也要留在她身旁。 “不错,看来顾白最近辛苦了。” 花顾白如绽放的牡丹顷刻露出笑意来,听她这么说,就猜到这次的消息肯定很有价值,她才会毫不吝啬夸奖。 两人走在大街上,因为花灯节,四周都是挂起来各色各样的花灯,让人目不暇接。花顾白矜持地望了望左右,看到一个夫郎求着自家妻主买簪子,心里一动。 厚着脸皮,叫住了一直走得飞快的九皇女,道:“那能不能,买个簪子奖励我?” 那个人当然无所不从,她不缺金银,一个簪子而已对于她不过是挥挥手的打赏。 花顾白快步走过去,平常的步步生莲早就丢到了一边,亮晶晶地把全部的簪子都看了个遍,故意勾起艳丽的笑问:“哪个更适合我?” 其实本意只是希望她亲手为自己挑。 那个人大概是被自己的笑意所蛊惑,竟真的随意拿了其中一个金簪道:“*一刻值千金,既然你呆在桃花楼,带这个恐怕更配你。” 花顾白内心一痛,但又忍不住嘴角带笑,看她给自己戴上了这个金丝雀的金簪。不管如何,他翘着唇看一开始讨要簪子的小夫郎,别人的妻主没给的东西,她给自己了。 不过…… 铜雀春深锁二乔。 而自己就是被她囚在金笼子里的金丝雀吧。 之前每天戴着它是为了告诉自己,他甘愿被她所囚。 后来得知她有了喜欢的男子,便是时时刻刻警醒自己,他是金丝雀没错,可她不一定愿意永远把玩金丝雀。除了被她观赏,他也要做一次观赏她的人。 从不知是不是梦的思绪中醒来,花顾白感觉自己浑身湿透,出了一身虚汗。 他自问关于九皇女的事,全部熟知于心,不会有半点纰漏,更别说是两人共同发生的事。 那么,为什么她会记错是谁送给自己的簪子呢? 是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到,已经忘记了她送过的东西,还是…… 脑海中想起有一天恨春上了玉辇说的话,“九皇女对昏迷的毓公子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看着魔怔了一样。” 第16节 那时自己对恨春的话根本不在意,因为无论如何当时春狩的计划已不可能停下来,而九皇女也很正常。 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正常? “你醒了?来,轮椅给你擦干净了,出去喝点热粥吧。”李袖春推门看到他呆呆的坐着,自然而然的与他道。 花顾白也没怎么抵触,被她抱着调整好放入轮椅,就在她要抽手的时候,忽然抓住她的手道:“我做了个梦,梦到你以前初见我,叫我全名的时候了。” 盯着她的眼,花顾白一字一句笑着说:“突然有点想听你叫我全名了,可以吗?” 李袖春的瞳孔猛的放大,嗓子发干。 “……”等等,让她回忆一下,顾白难道不是他的全名吗?她记得当时落下山崖,他说过以后两个人的时候,叫他顾白就好。 莫不是,他还有另外的姓!? 第21道是无情却有情 无论如何,李袖春也是编不出来他的姓的。哑口无言了一会儿,她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慢慢收紧。 花顾白蹙着眉,“怎么了,连我的姓都记不清了吗?”不只是簪子,连自己的姓都记不得了的话……比起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他更担心她是出了什么问题。 “对不起……”李袖春无意惹他伤心,但是一想他与原身九皇女是那种关系。而自己从现在开始要将近月余和他朝夕相处,暴露是迟早的,得想个好的解决办法。 “其实我从昏迷醒来以后,很多人和事都记不大清了。只不过怕冯封为我操心,所以一直没有说。反正也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没什么不好的。”李袖春无比感谢以前看过的清穿电视剧,这不信口胡诌一个失忆的借口就行了。 花顾白愣了一下,目光空空的。松开了她的手,然后露出个微笑,幽幽道:“……是只忘了我的事……?” 李袖春摆手,“不只是你,其余的事都记不大清了。” “那毓柳的事,你还记得多少?”花顾白低垂着一双狐狸眼,端的是风流,手指却不由自主的互相交握,很难察觉他在不安。 “毓柳?”李袖春脱口而出:“他与我不是最近才相识么?”不过之前确实有看到前身九皇女的日记里,写过肖想毓柳的话语。 花顾白狭长的狐狸眼眯起,竟轻轻笑了起来。惹得李袖春内心更加纳闷……难道她说错了?毓柳与前身早就互相认识了? 他笑容里透着七分愉悦,三分落寞,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在开心,还是假装的。 他缓缓道:“没想……我在心里暗地与他争了这么久,最后竟是如此结果。古人诚不欺我,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道是无情却有情,爱情最是飘渺不定。 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毓柳的……她一身轻松,而自己却还在痴痴等她的目光。 不知道这个结果,他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她忘记一切就等于给了他从头开始的机会,可他……早已不是那个愿意再花十年陪她从头开始的男子了。他……已经起了贪念,而这贪念不知不觉已经化成了执念。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先跟我去用早膳吧,这些事我们慢慢说。”李袖春自然体会不到花顾白心里的那些波折,她只是觉得他的脸惨白的,看久了……她都难免有了一丝心疼。 用过早膳后,花顾白并没揪着一开始的话题不放,反而说道:“这粥味道不错。”清香,还能品出莲子的味道。 不比宫里的御厨差到哪去,很合他的口味。 李袖春下意识端着碗收了,一笑:“我让秦叔教我做的。” “……”花顾白错愕。美目一瞬不瞬看着那碗,暗暗回味了一下,有点懊恼自己吃的太囫囵吞枣,没能好好记住她做出来的味道。 不过,看她熟练收碗的动作,他疑惑,哪怕是失忆……一个人也能变得与原来的感觉截然不同吗? 透过她,仿佛……看到了两个人一般。 明明她以前总是赖笑着却掩藏不住眼底戾气,而现在的她……眼中已经找不到蛰伏于其中的寒光了。 “今日我想去给冯封送一封信,院子里并没置办笔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街置办东西?小镇里应该有一些男子的用品,我怕自己想不到你需要用的。”毕竟她不了解这里的男子都用什么…… 没想她话音刚落,那人就立刻回答道:“我去!” 李袖春本想给他围面巾,但转念一想他已然嫁过人,而且捂着脸恐怕也不舒服,便算了。 要去置办东西,这小村庄当然没有,李袖春便带他去小镇上。 一路上,凤君这张脸倒是太惹人注意了,不断有人打量,有些女子更是豪爽,毫不掩饰的盯着花顾白看。再一看他坐着轮椅,后面还被个女人推着,顿时纷纷摇头。 李袖春皱眉,如果要买东西不得不停下来,就微微侧身挡住他们窥视花顾白的目光。这些女尊国的女人可真是如狼似虎,连她都觉得猥琐,让凤君看到了岂不是更不舒服? “我想……我想置办件衣物。”过了一会儿,花顾白扯了扯她的衣袖。虽然知道不该麻烦她,但是……只有一件衣服,换洗那么麻烦,他还是有点难受的。 “好。”正好笔墨都买齐了,她也不想被别人盯着瞅。推着花顾白道:“我前几天找院子看到了一个很受男子喜欢的店铺,你可以去看看。” 花顾白本来是想,自己来推轮椅去就好,她可以自去忙她的。以前他一直都是自己解决自己的事,她心怀天下当然不会在意自己这点儿小事。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愿意陪着自己逛街。 他忍不住把狐狸眼笑得弯弯的,不经意间流露的风情让人看呆了去。 其中就连开那家店的女子,也呆呆的看着进来的花顾白,都忘了打手里的算盘。在她旁边的男子吹鼻子瞪眼,拉了她一把,“妻主,你这账都记错啦!” 那店家才尴尬地低下头,但是时不时还会偷偷瞟花顾白一眼,气得她的夫郎直跺脚。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狐媚子,有了妻主还到处勾人,真没教养。 内心骂完之后,不由转了转眼睛,想着把他带到后面试衣服,自家妻主就看不到了! 于是殷勤走上前招呼道:“这位小郎君,可是要买衣物?我给你推荐这些,都是新进的花色,而且还便宜,穿着肯定讨你家妻主喜欢。”他还故意把视线停留在花顾白后面推着轮椅的李袖春身上。 花顾白几乎是听完这句话就点了头,而李袖春分明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迷惑。 她算是明白了,估计花顾白听到便宜,讨自己欢心想都没想就应了。一时觉得花顾白,真的……与他面相不同,也许,意外的在某些方面单纯也说不定? 看来还是得自己出马了,在现代购物的经验可不是瞎说的,作为女人挑衣服这种事最是精通了! 她站出来,冲着那个男子道:“不要最便宜的,你把你们家卖的最好的衣服拿出来。” 那男子一愣,根本没想过会有妻主插手自家夫郎买衣服的琐事里。 下一秒才支支吾吾,去里面取了几件卖相好的衣服,“这几件是小镇里的公子哥们最喜欢的,只不过这价钱贵了些。” 花顾白在一旁看了看,其实是连这些衣服都看不上的。毕竟做了凤君,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但一听价钱贵,又担心李袖春钱财不够,便要摇头,不如换上比这还差点的衣服,起码省钱。 李袖春没管两人什么表情,摊开这些衣物,细细挑捡,最后还是拿了件大红色的道:“我看还是红色适合你,且去试试吧。” 抱住了衣服,花顾白拒绝了李袖春送自己过去的打算,自己握着轮椅往前跟着那男子而去,心里却美滋滋的。 ……她说自己适合红色呢。 他本来只是觉得这种大红色,很像嫁衣。因为嫁不成九皇女,便想让她每天看着自己穿,也许会留得她几分赞赏的目光。没想……他等了十年,真的等到了她的夸赞。 “你能帮我一把吗?我不太方便……”花顾白举起衣服媚笑,他想赶紧穿出去给她看。她挑的衣服,他一定会穿出来最美。 那男子内心冷哼,忍不住妒忌:长得美就算了,残疾了居然还这么被妻主宠爱?他的妻主从来不操心自己穿什么衣服,明明自家是开这个店的,她却没有一次给自己挑衣服。 李袖春本来坐在外面等,但里间忽然传出花顾白的惊呼,她被惊了一下,便走到帘外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里面的花顾白却一直在呼痛,李袖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拉开帘子一看,花顾白露出来的后背的伤口,正在流血。 而那本来快痊愈的痂,都被撕烂了,连着那件红色衣服。 而那个在替花顾白穿衣的男子,拎着衣服手足无措,明显就是他做的好事。 李袖春顿时大怒:“店家,你这夫郎莫不是想要我家夫郎的命?你这是怎么做生意的!”把帘子拉上挡住春光,李袖春就往柜台走去。 岂有此理,她养了那么久快要有起色的身体,结果就被这么又折腾坏了一回! 而被帘子隔出来的空间里,花顾白柔柔笑着把衣服从男子手里扯过来,穿好。哪里见得到刚刚呼痛的半分样子? 那男子一脸茫然,然后才了悟,手指气得哆嗦指着他道:“你刚刚是故意的!” 第22灯火阑珊侯君来 把花顾白坐的轮椅推到门口,李袖春不忘俯身问了一下他疼不疼,花顾白噙着笑意摇头。最终,店主最后决定把这件衣服作为赔偿,免费送给了他们。看那夫郎惨兮兮的样子,估计是要挨妻主一顿狠批了吧。 不过,那关他何事?是那个男子眼神太露骨了,在宫里、桃花楼里呆了这么久,嫉妒刻薄的眼神,他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他花顾白,可不是如毓柳那样温吞的大家公子性格。别人对他不敬,就别怪他使手段……再说…… “当真不用去看郎中?”刚刚可是都流了血的,李袖春深怕照顾不好凤君,回去落个欺君之罪。 “不必。”花顾白拉了拉她的手道,“你不是还要回去给冯封寄信么?我们快回去吧。” “而且我没事,我是故意的。”虽然很喜欢她为自己担心的样子,但是……他最近真是吃够了药,看够了郎中。 “故意把自己弄伤?!”李袖春不解。 花顾白侧过头,小心翼翼抚了抚自己身上的红色新衣,“这样,就能不花半子得到这件衣服了。妻主……高兴吗?”他算好了,那家店主应该是没胆惹怒买家的,而且那个夫郎也有苦说不出吧。 心思缜密如花顾白,什么行动都不会是没有目的的。 乍一听他这话,李袖春先是一怔,还是第一次听他叫妻主这种假称呼,以前都是叫自己囡囡……装的很老成的样子。而再一细听,心里不知怎么的就一酸。 想必在皇宫里,凤君哪会像这样虎落平阳被犬欺?谁敢让他为生计发愁?可是,李袖春又觉得好奇了……坐到那样的位置的凤君,居然这么懂得这种下三滥的方法,看起来就像以前做过很多次一样…… 他为何这么熟练啊? “怎么会高兴呢。”自己又不是施虐狂,让别人为了省钱伤害自己。李袖春无奈,抬头看着回家的路,却没注意她说完这话,那人瞬间黯淡下来的狐狸眼。 * 回到院子,李袖春本意想让花顾白去午睡,但是看到李袖春在大厅书桌上摊开笔墨,花顾白一双眼带期盼道:“我也可以留下来,写几笔么?” “……”李袖春摊手,谁能对那张脸说不呢? 两人便各在书桌半边写字,李袖春想了想,落笔总结了一下最近的近况,最后问了句冯封何时才能过来接他们。做完这些,她撑起下巴看着旁侧的花顾白,见他正一脸认真的抓着笔行云流水的在宣纸上题诗。 哦?在写什么? 李袖春偷偷踮脚看了一眼,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诗,反而是他的字。果然,跟毓柳提供证据的那张纸上字体一样,起笔柔美,收笔又有锋利的笔锋……越看越像…… 对,越看越像她在前身九皇女被窝里发现的那张字条。 如果她没记错,那张字条应是写着:“亥时,南宫门,邀君相见。” 凤君半夜十一点邀九皇女去南宫门是干嘛呢? 就算是要偷情,去南宫门也未免太奇怪了一点儿。 想不通,李袖春便把这个心思先压在了心底。先去看他写的诗,巧合的是,这诗还挺简单,通俗易懂,连李袖春都能轻易品出里面表达的意味。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清晰易懂,是闺怨诗,不过出自于一个男子的手里,让李袖春头皮发麻了一下。转念一想,又觉得凤君可怜。在偌大的皇宫中,后宫佳丽三千,即便是受宠如凤君,应该也少不了被女皇冷落,独守空闱暗自叹吧? 第17节 所以,其实也不难理解凤君会和前身九皇女暧昧。想想历史上最出名的武则天,武媚娘,不也是先跟了老子,再跟儿子吗?还混得风生水起,做了个女皇帝。这么一想,凤君倒是与那武媚娘有几分相似之处。 联想到之前女皇说的名义上的亲父,零尘说过的与之同名的顾白,李袖春不由起了几分好奇。这凤君,身上到底有多少个秘密?连她都想知道,了解他身上看不清的故事。 实在是,因为他这个人太矛盾了。 明明有那么大的权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时不时露出几分纯真来,让人好奇不已,他本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子?是高高在上,令人敬畏?还是如今天在买衣服时那样,费尽心思只为省几个钱,让人心疼? 花顾白察觉到李袖春的目光,偏头,斜睨了她一眼,伸手稍稍挡住自己手下的宣纸,然后看了看她手上已经写好的信纸,道:“你这人,写好了信也不说一声。就知道偷看我。”语气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娇嗔。 “字很好。”李袖春扯了扯嘴角,反正是比她写的字强太多了。 花顾白掩唇,轻轻一笑,“哪有。”她就知道逗自己,他的字哪比得上她半分?以往他都是偷偷捡她扔掉的字帖练,就为了能写出跟她一样的字,想要赶上她。才导致,他现在的字体不伦不类,混杂着两种风格。 李袖春急着把信送出去,看他轻声打了个哈欠,便道:“你去睡吧,我先去送信。”毕竟古代的送信方式还挺落后的,都需要去固定的地点驿递。然后快马送出,一旦过了下午的某个点,谁会特意等你然后再跑一程?那只能等下一趟。 本来就送信慢,若是再等下一趟,怕是又不知拖多久才能被冯封收到信。 花顾白垂头细细想了想,确实,如果带上自己,怕是也麻烦,还不如让她自己去送信。便点了点头,由李袖春送回了床榻上,盖着被子困觉了。 再醒来,花顾白是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揉了揉睡眼,把睡掉的外衣扯了上来,侧耳去听。似乎是秦婶正在外面敲门,叫着李袖春的名字。一动不动的坐了会儿,花顾白不打算理会。一是不想掺和别人的事,二是,屋里没亮灯,一看就是李袖春还没回来,秦婶一个女子,他一个男子,怎么想都不太方便。 但是,敲门声越来越吵,秦婶坚持不懈在外面叫着。 花顾白如一个狐狸,不耐地顺着毛一般,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才叹口气,去摸轮椅。 “李袖春!袖春....啊,是小郎君你啊。”秦婶探头往里看了看,“袖春呢?” “她不在家。”花顾白并没有侧身让她进来的意思,他本就不喜欢外人进入他和李袖春的院子,而且,毕竟孤男寡女,男女大防。 秦婶她焦急地在外面跺了跺脚,转了一圈,急道:“那可怎么办......” 花顾白看她不像是寻常的样子,便出言说了句:“如果,秦婶有急事找....妻主....那我,等她回来转达她一声。” 花顾白提及妻主二字,不由眼睫颤动,刚睡醒的脸透着嫣红。如花蕾一般含苞待放的样子,让秦婶也愣了愣神,随即她晃了晃头,“是你的秦叔,不知怎么的,吃饭时忽然就昏倒了。怎么也叫不醒,我想让袖春帮一把,送去看郎中。” 这下,花顾白也露出了焦急之意。虽然对秦婶不怎么上心,也看不上秦婶,但是想到那个同样可怜的男子,他也是惦记几分的。 正在花顾白出口想说不如找别的邻里帮帮忙,别耽误了看病。那头,姗姗来迟的李袖春回来了,她柔声道:“这不是秦婶么?” 花顾白眼睛一亮,专注地侧头看着李袖春,面带喜悦之色,小声道:“你回来了。信寄出去了吗?” 李袖春一怔。心里升起一种,自穿越到这个时空里,就没有过的暖意。她看着他眼底的专注之色,忽然有些感慨——在皇宫,恨春除了伺候自己以外,就是毕恭毕敬的样子,自己回来也只是端茶倒水。而毓柳更不必说,杀母之仇让他不可能对她的到来,露出喜悦。 这还是第一次,李袖春觉得,被人等着,期待着。 她禁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恩,我回来了。没寄出去,似乎是说需要封漆。走的太急,把信封给忘了。”然后,收手,与那边的秦婶交谈起来。 花顾白恍惚了一下,抬起手,傻傻地覆在她刚刚摸过的地方。等他回过神,那边的李袖春已经决定跟秦婶先去送秦叔去医馆了。 说来可笑,秦婶竟然因为得了新娇夫,夜夜笙歌,搞得连抱起秦叔的力气都没了。 李袖春把没寄出去的信塞给花顾白,道:“我先去一趟,你注意看家。记得,别再给别人开门了。”李袖春实在是担心,凤君不通人情世故,这次是秦婶,万一下次是村落里的地痞流氓怎么办?再说,凤君这个长相,被盯上的可能性也很大。 花顾白握紧信,眼底如跃动着星火,明明灭灭的,亮的可怕。他乖巧的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李袖春便放心,关上门,赶到了秦婶家里。这一次,她倒是不小心看到了秦婶新娶的郎君。大大的眼睛,似乎是因为被吓到了,还湿漉漉的。让她想起了毓柳,真是有点相似,小鹿一般的眼瞳,让人觉得无辜又可怜。 暗自摇摇头,李袖春想,要不是自己知道是秦叔晕倒了,怕是还以为晕倒的是他。 秦婶与她两人抬着秦叔,送到了医馆。在等待确诊的时间里,李袖春想了想,待会儿顺便给顾白带吃的回去好了。想到今早上,他喝粥说的话,应该差不离是喜欢清淡的口味。 郎中带着药童,站定在李袖春和秦婶两人面前,左右看了看,问道:“你们两个谁是里面郎君的妻主啊?” 秦婶连连指着自己,那郎中眉梢一挑,撇头轻哼,“自己的夫郎怀了身子都不知晓,还得等到晕倒了才知道送到医馆来。” 秦婶傻了,“有了身子?” 李袖春噗嗤一笑,道了句恭喜恭喜,就静悄悄退出去了。这事自己也掺和不上了,人家夫妻俩的事,人家去操心就行了。不过也不知,为何得知自己的夫郎怀孕,秦婶要这么不敢置信,还反复去确认? 第23魂梦欲教何处觅 拎着买到的饭菜回去,李袖春把大厅油灯点起,叫了几声顾白。却迟迟没听到人应声,只好把菜放下,自己敲了敲他的门,才推开道:“用膳了。” 屋子里点着一盏晕黄的灯,花顾白坐在轮椅上对着灯看着什么。等李袖春看清楚,才知道那是自己方才塞给他的信。 她走过来,把信从他手中抽出,皱眉道:“哎,本来说今日把这信送出去,结果居然忘了信封没法封漆。”她也是太心急了,没想到古代送信也这么严格。 估计是受古装戏荼毒,总以为用飞鸽传书呢。实际上,这边即便是皇家也很少有人用飞鸽传书。 “你怎么了?”李袖春摸了摸他的手,不知为何双手冰凉。“你是不是午睡着凉了,去用膳热热身子吧。” 她手刚碰到花顾白,他就握住了轮椅,偏头一笑:“好,去用膳。” 他打头走在了前面,李袖春跟着把门掩了,看他细嚼慢咽坐着吃饭,却在走神的样子。不禁奇怪,明明开始下午还好好的,怎么自己送了秦婶回来,他就怪怪的了?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用饭后,李袖春顶着他的注视,把碗拿起来,推了推他,“你手还是冰凉的吧?回屋子呆着去吧。” 他看起来应该是应了,李袖春就没再管他,自己拿着碗去外面的井边,打了半桶水上来,默默洗碗。 本以为他走了,洗完碗伸了个懒腰,没想到他还在那里坐着,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碗里的水流出来,冷冰冰地落在胳膊上,李袖春觉得这时花顾白的目光也如这水一样……静静地滑过了自己的全身。 “顾白?”还是没忍住,李袖春叫了一声。“你是不是,身体不适?”莫非是早上没处理的伤口真的发炎了?不然怎么整个人都怪怪的。 花顾白安静片刻,唇边勾起一个不真切的笑意,轻道:“没什么。对了,这次你记住我的姓了吗?” 之前他对假称失忆的自己刚说没多久,他是怕自己又忘了?李袖春哭笑不得,“当然,花顾白嘛。花,我记住了的。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中的花嘛。” 花顾白坐在轮椅上,一头青丝被袭来的清风刮起,挡住了他的表情,李袖春只听到他在喃喃:“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是啊,她当时就觉得这句诗最配花顾白这个名字了。这句诗本意是,经过花丛都无意欣赏,一半是因为修道之心,一半是因忘不了你。 花顾白这种长相,放在花丛中,也是百花之王。这诗形容他,再好不过了。 当晚,李袖春睡得并不踏实。她反复做着现代和古代来回穿插的梦,脖子上好像有人掐着她窒息了一样,喘不过气来。半夜惊醒,李袖春坐在屋子里喘气。 什么啊,她睡前没有关门吗?李袖春挠挠头,下地来把门关上。坐在窗边看了看外面的月亮,有些怀念在现代和爷爷一起赏月的时光了。 第二日,花顾白一大早就提出要去看秦叔,这让李袖春倒是吃惊了一下。昨晚与他提了提秦叔怀孕一事,本来以为他没放在心上呢。 到了秦婶家,不过十来分钟,李袖春便乐呵呵叫了秦婶。秦婶看样子真是有儿万事足,笑眯眯地应了让花顾白去看秦叔。 李袖春没跟着去,她想男子的事自己也说不上话,更何况这里女尊国,估计花顾白也想跟秦叔单独聊聊吧。 秦婶让侧夫去端了茶水来,那侧夫水灵灵的大眼睛瞅了瞅李袖春,才扭着腰轻盈地走了。秦婶收回看着侧夫腰线的视线,啧啧咋舌,“本来还想传递给你几个让夫郎怀上的秘诀,但现在看来,你小姑娘并不需要嘛。” 李袖春懵懂,抓了抓脸颊,“什么?” “别害羞啊。我们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可以讲的。你说说,你那夫郎昨晚是不是热情似火啊?”看秦婶笑的太奸诈,李袖春不由打了一下她的手,“胡说个什么?” “哎。你这丫头这就不对了,你看你这脖子上明晃晃的印记嘛。”秦婶等侧夫端茶上来,拿了杯茶水,冲她一照,努努嘴:“瞧见没,这大红印。” 李袖春懵逼了。她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脖子,因为没镜子,所以她也看不清形状,但是自己脖子上确实有一块红色印记,绕着脖子一圈。 这是什么?她脖子上还能沾上东西?莫非是昨晚被蚊子咬的过敏了? 看挤眉弄眼的秦婶,她叹了口气,真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先别说凤君跟自己不是真的夫妻关系,这也不像是被凤君亲出来的啊。 这女尊国的女人,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多大年纪还色眯眯的。李袖春摇头,结果看到一边站着的侧夫也红着脸时不时看自己的脖子,一副春光荡漾的样子。 李袖春缩了缩脖子……她还是明天穿个高领的遮一下吧,虽然她真的不是做贼心虚啊啊啊! * 屋内,花顾白一只羊脂玉般剔透的手轻轻放在秦叔的肚皮上,听秦叔感慨:“没想到极难生育的我,竟也有熬出头的一天!” 只恨这孩子来得晚了些,不然怎么会让那劳什子侧夫入门? 花顾白脸色苍白,“秦叔好运气。” 秦叔喜笑颜开,拍了拍他的手,“你也会有这等好运气的,我看你那小妻主格外宠爱你,加把劲还年轻,不急的。” 花顾白摇摇头,眸光潋滟,本是风流的艳色,但因为嘴唇发白,倒是显得有牡丹过了花期,颓败的样子了。 “我怕是,再也无这个可能了。”他声音压的极低,秦叔并没有听清楚,只以为是小郎君在着急,给他多说了几个技巧。 直到看他脸色越来越差,才推了他让他回去找李袖春。 莫不是生病了?怎么跟个死人一样,毫无血色。 花顾白出来时,正看到李袖春在与秦婶两人聊天。推着轮椅离近了,才听清楚,是李袖春在指点秦婶注意孕夫的吃食。 李袖春讲的眉飞色舞,兴起时,花顾白看到李袖春还用手沾水在桌子上比比划划,写着什么。 发现花顾白出来了,李袖春停下动作,忽的一笑:“聊完了?要回家吗?” 花顾白僵直了身体点了点头。 与秦婶道别后,约定了有空再来,李袖春心情甚好的哼着调子,推花顾白回去。边吐槽道:“不知昨晚是不是门没关,进了飞虫。我这脖子上,竟有了一圈红色,顾白你可要把你的门关紧了。” 凤君的肉肯定更嫩,怕是被咬了之后红的更厉害。 花顾白目无焦距,回头看了她脖子一眼,神情却撩人得很。他狭长的眸子眯起来,没答话。 李袖春也没在意,继续哼着调调,与路边跑过去的小孩打着招呼。其中有两三个是李袖春经常给糖的,居然跟了过来,笑嘻嘻的在花顾白和李袖春周围转圈圈。 “好美的新郎子~”一个女孩儿噘嘴对凤君道。 “新郎子~新郎子~”另一个不甘寂寞也扯了扯凤君的衣服。 李袖春骇了一跳,把她们的手抓住,“别闹,这可不是新郎子。” 这里的村落很多时候有闹洞房的习俗,这些小孩怕是把一身红衣的花顾白当成新郎了。 看她们一个个要挣脱自己手去摸花顾白,李袖春内心抓狂,凤君可是你们的小脏手可以摸的? 偷偷看凤君,那心神不宁,不辨喜怒的样子,只好掏了掏兜,找出几个仅存的糖哄道:“去,找别人玩儿去。” 小孩儿们得了奖励,闹哄哄地跑了,不忘大摇大摆地对李袖春吐了吐舌头。跑到了不远处,蹦蹦哒哒还唱着:“国有男色,倾国倾城;男颜祸水,国之将亡。” “……”李袖春觉得自己头好晕。 轮椅上的花顾白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忽然抿嘴道:“不走了吗?” 走!怎么不走!再听下去,凤君恐怕该听出来这歌谣说的是他了。其实……李袖春怀疑,他早就听出来了。毕竟,国色众所周知就是凤君的。 但是看到他不咸不淡的表情,李袖春忽然想捂着他的耳朵,为他挡了这些声音去。 第18节 明明……他也没做错什么,只是长得美丽了些,便要接受这么多的骂名,委实让人替他心酸。 “到这里,我自己来。”进了院子,花顾白躲开她的手,示意自己可以推进自己的屋子。李袖春便松手,看他挺直了背脊,手臂因为用力,而露出的伤口。 ……对了。 李袖春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头,她之前一直想找个词来形容凤君跌下山崖也要保护她,明明不需要操心财银还非要弄伤自己也要耍心机,再加上现在他这种行为…… “你怎么这么爱逞强啊?” 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愣。 卧槽她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当我没说。”李袖春轻咳一声,为了掩饰尴尬,她站起来道:“哎又要做午膳了,你想吃什么?” “那你……抱我进去啊。”花顾白停住身体,回头看她,答非所问道。 李袖春微顿一秒,走过去俯身轻松把他抱起来,“早说嘛。”不就是抱一下,又不会少几块肉,而且……之前,她抱他在轮椅上来回还少? 但是这一次显然花顾白不是那么配合,他一挣,李袖春吓得赶紧用力抱住他,“你干什么?”慌乱间,李袖春连退几步为了稳住不跌倒,一屁股坐在了轮椅上。 而花顾白自然是稳稳当当坐在了她膝盖上,而手却抓住了她的脖颈。 “你到底是谁?”他妖娆的美目有一种让李袖春脊背发凉的情绪。 李袖春一哆嗦,“什么?” “你不是我认识的九皇女。说,你是谁!” 李袖春突地打了个寒战,觉得脖子上今日被秦婶调笑的红痕的由来,似乎她已经弄明白了! ……昨晚哪里是自己没关门!明明是凤君来过! 第24上穷碧落下黄泉 李袖春被他抓住脖子,心里一紧,“我怎么不是九皇女?这世上不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吧?”天啊,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让她觉得下一秒就会被他掐死。 “不对。”花顾白凑近她,言语间音色都沉下几分:“你与她容貌一致,但是截然不同。” “她不可能会洗碗,洗衣服,讨好路边的小孩,对我露出那种宠爱的神色。”她不可能心疼自己,因为一枚棋子……有何好心疼的? 李袖春不解,挣扎道:“可我说了我失忆了,有些行为有所变化很正常啊!”再说刚落下悬崖开始,自己就是这样子的,也没见他有所抵触。 “所以,我一直在观察你。”花顾白唇角微不可察弯出一个弧度。“确实,我昨日是信了你的话,昏迷失忆虽然惊奇,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你当初是那样……昏迷过去的。但,一个人再怎么改变,字也能变得截然不同?” 他不信。从他认识九皇女开始,她那一手透出王者风骨的字,会变得那么婉约。都说字如其人,他看不到以前她的野心勃勃,这不是九皇女的作风。 李袖春从没想过穿越这么久自己都没被人注意,却是因为一手字把自己暴露了。真是对不起自己的书法家爷爷,都怪自己贪玩,学字也是半斤八两。 但其实,李袖春的字并不丑,一手小楷还是整齐入目的。只是一个胸有丘壑的九皇女,和心无城府的李袖春,两人的字当然会毫无相似之处。 更何况,九皇女虽然到处伪装自己,却在花顾白面前没有太多保留。见过枭雄一手行书,怎会看上婉约的楷体? “你是谁?是谁派来的?九皇女去哪了?”随着他的问话,他的手越收越紧,李袖春有些缺氧。李袖春双手摆动,她要是下狠劲儿,其实是能挣脱掉花顾白钳制的,女尊国里男子再彪悍,天生比女子力气要小些。 只是,李袖春看到他歇斯底里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下不去手……她该怎么对他说,你以前相好的,被我鸠占鹊巢了? 如何是好? 正在李袖春与他僵持不下之际,李袖春忽然发现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一时松一时紧……心里叹一口气,仔细分辨,他虽然目带逼问,里面却透出一丝无措来。 莫非,在他心里,那个九皇女那么重要?李袖春从没见过凤君露出这种……该怎么形容呢,微弱而又祈求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李袖春下了一个决定,“我确实不是她。” “不管你信不信,但这具身体确实是她的,不是什么冒名顶替或者被偷换,我只是一个幽魂附在了这个身上而已。你问我她去哪儿了,我只能说她可能消失了,也有可能还会把这身子抢去。你听过借尸还魂么?而我就是那魂……只是不知九皇女是死是活罢了,因为我附上来的时候听说她只是昏迷。” 察觉他忽然松开手滑落下去的身子,李袖春赶紧伸手捞住他,“凤君……?花顾白??!” 没有回应,那人如烂泥瘫在了她怀里,毫无生气。 “郎中,请你救救他!”李袖春一路狂奔,抱着昏厥不醒的花顾白,推开了医馆的大门。 郎中一看,“怎么又是你。”之前陪着别人送郎君过来,怎么的,现在又把自己的郎君送来了?现在的人……怎么一点儿都不会心疼自家夫郎的。 李袖春顾不上解释,一脸内疚的把花顾白轻柔放在榻上,“郎中,你先给他看看吧!”哪来的闲情去叙旧啊?她把凤君惹得昏迷不醒了! 看她紧张不似做伪,郎中勉强哼了一声,捞起花顾白的手把了把脉,这一把顿时就变了脸色。 她低头看了看花顾白,再看了看李袖春盯着自己的样子,挥挥手把李袖春叫出去,以过来人的语气道:“你这混丫头,即使夫郎不能受孕,你也不能这么糟蹋他。身体亏空,明显脾胃虚弱,看是以前没少用那虎狼之药。再加上,我观他似有伤在身,恐是一直没有耐心修养吧?” 被郎中一顿抢白,李袖春傻了,品味了一下她话里的玄机。李袖春忽然觉得信息量太大……她十分懵逼。 “不……不能受孕?虎……虎狼之药?” “哎。真是,你万万不可这么折磨他了,不然他活不过十几年便要身体亏空了。”郎中说完,估计也是见惯了女尊国男儿的下场,也不想多说,叫药童去抓药。 李袖春连忙抓住她的衣服,不耻下问:“那虎狼之药可是春|药?这不孕之症可还能治?” “当然是催情之药,这病症太久要想根治怕是不易啊。”郎中摆摆手,“你别拉着我了,领了药带你夫郎回去照顾,我这儿还有别的病人呢。” 看着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花顾白,李袖春捂脸……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皇家腌臜,会不会因为知道太多而被灭口?再一想,自己不是九皇女的事也暴露了,恐怕未来的日子更加不可预测了…… * “我,我出门了。”李袖春把花顾白推到秦婶家照顾,如往常三日一样,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自那天摊牌后,她把花顾白从医馆带回来喂了药。但是花顾白醒来后仿若变了个人,对她不理不睬。即便没有再要掐死自己,但是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也让李袖春心里发慌。 最后那封信她封漆还是寄出去了,花顾白也没阻止。 说她逃避也好,她白天把花顾白安排在秦婶家,自己用出去赚钱养家为借口,实则在外面闲逛。晚上才会把花顾白接回来,两人也不交谈,就是各睡各的屋子,表面上相安无事。 秦婶瞥了眼匆匆推门而去的人,叫了声:“哎!袖春!” 没叫住人,秦婶嘀咕了一声,把手上拿着的油纸伞停放在大门旁,抱怨道:“这人出门伞也不带,今日下田耕地看到许多蚂蚁在搬家,怕是有雨啊。” 已经养好身子的秦叔抱着肚子,坐在花顾白旁边的小凳上绣着小孩儿的衣物。“你两,闹别扭了?”他小声问道,同情的看着花顾白。 哎,之前还说两人感情好。现在看来,女人的宠爱也不过如此,这才几天就冷落夫郎了。 花顾白眼中平静,不温不火吐出一句:“没有。” 没有?明明两人三日之间没交谈过一句。 秦叔只当他是逞强,“你也莫要硬着脾气了。这女人是男人的天,像前几天你对她软一点,她就会多疼爱你一点。” 花顾白握紧手,心里冷笑。软?怪自己天真,竟因为一时贪恋温暖,故作不见那些误差的细节。他明明有所察觉的,却用卑劣的借口安慰自己……也许,也许,也许。到头来,得到的是一句:生死不知,魂魄不见。 ……该去哪里找她? 他不敢对那具身体下手,因为确实连脸上的痣位置都没有偏移,那熟悉的身体是九皇女的。如果破坏了,她要回来却无处可依怎么办? 可她还会回来吗?他又要等多久? 在外闲逛的李袖春也不轻松,她这几日说是闲逛,也是在等冯封的来信。苦恼而又头疼,她现在是巴不得把凤君送回宫里了。 “哎小姐,你的信来了!”一个官差看到李袖春,挥挥手。这三天李袖春天天在这儿等信,已是熟识。 李袖春喜出望外,“谢谢大姐。”拿过信站在巷口边就开始读了起来,一目三行读下去,呼出一口气,冯封终于从皇宫启程来接人了! 放下了心事,李袖春这回有了闲心打量周围了,与那官差闲聊道:“今日怎么看官府的人格外多?” “最近小镇里有那小霸王闹事,听说专挑弱男子和落单的女子下手,已经很多人报案了。小姐也小心点,早些回府吧。” 李袖春连连点头,她把信塞回兜里,再谢过官差。途中,路过一家卖热粥的,还是顿了顿步子。 炖肉的老板娘一看李袖春这种回头客,招呼道:“来碗粥呗,又香又甜,还补脾胃。” 李袖春搓了搓鼻头,嗅一嗅,果然香的很。原来都是给花顾白带这里的粥,只不过最近她拉不下脸来,也没管花顾白吃不吃得惯秦家的饭。她一个现代人,居然跟一个古代小男人过不去,明明知道别人身体不好。 就是觉得委屈,她也没做什么,平白无故那人就甩冷脸,但是仔细一想,凤君也没错。只能说,冤孽啊。若是九皇女真的能回来,她倒是想把身体让给她呢!做背锅侠这么久,可累! “来一碗吧。”李袖春最后还是笑嘻嘻拿出一锭银来。 “不要这么多!”老板娘哪里看过买粥带这么多钱的,四周过路的人也上下看了看李袖春,没想这人如此富有。 李袖春点点头,“我身上没有吊钱了,你看着找吧。”最近在外面瞎跑,换的吊钱早就花的差不离了。 老板娘最后还是给李袖春凑齐了钱找了回去,李袖春拎着粥,暗想今夜让秦叔热热给花顾白喝。就别告诉他是自己买的了,免得他喝不下。自己占了别人身体,就是理亏。 想着事,李袖春自然没看到她越往前走人烟越少,而有鬼鬼祟祟的人已经在她后面跟了许久。 直到拐进村落的入口一段土路,那些人使了眼色,为首油里油气的女子挡住了李袖春的路,狞笑:“这位富家小姐是要往哪儿去啊?可否借小妹我一些银子儿花花?” 李袖春愕然,身侧已被流氓打扮的女子们给包围了,人不多,两三个,但是都拿着棍子,来者不善。 “给。”李袖春万分痛快,解了身上的银钱就丢了过去。 倒是让打劫的一愣,这么痛快?! 越违背常理,打劫的越觉得李袖春没说实话。“你耍我?身上肯定不止这么点儿吧?” 李袖春无语,要钱不要命又不是自己,自己也不傻,观察着怎么跑,想着真是倒霉。估计就是遇到官差说的小霸王了,自己恐怕在粥铺露了财,被盯上了! “我真没多余的钱了。” “她骗人!这三天看她在小镇闲逛,出手阔绰!”一个打手道。 李袖春一惊,没想自己早就被小霸王一行人盯着了。 小霸王才不管她,拍拍手就要摸进李袖春内衣里,李袖春下意识一挡,给花顾白买的粥就撒了小霸王一胳膊,烫的她呲牙咧嘴嗷嗷直叫。 登时,小霸王怒了,挥挥手招呼那两三个姐妹,“给我打!不打是不知道姐妹们的厉害!” 第25柳暗花明又一村 外面惊天动地的春雷阵阵作响,秦叔起身看了看,忙把窗户合上,抚了抚胸口道:“这雷打得人心慌。” 秦婶也磕着瓜子,摇头晃脑道:“别看现在是光打雷不下雨,估计一会儿且有一场大雨等着呢。”说完,她打趣:“叫袖春出门这么慌张,肯定困在哪里不敢动弹了。” 秦叔坐立不安看了看一边沉默的花顾白,拍了秦婶一下,“混说什么呢,你去接一下。” 秦婶才想起花顾白来,实在是最近花顾白太|安|静|了,让人容易忽略。她起身,要去拿上午放在门边的油纸伞,“好嘞,马上就去把人接回来!” 而外面有人哐当哐当敲起门来,秦婶只好把伞放下,去把门打开。看外面是早上和自己一起务农的姐们儿,就笑着拉她进来,“呦,怎么跑得这么急过来啊?” “嗨这不是来提醒一下你么,我看你刚刚可是要出门?”来人神色慌张,拉了她就进了门。 第19节 “是啊,去接我隔壁的小丫头,她没带伞。” 那人赶紧扯了她,“别去了,这外面出事了。村头,我刚刚割了地回来,隐隐约约看到有人打起来了,这最近小镇那边不是传闻有小霸王出没么。估计就是她,你可别上赶着去作妖。你那邻门小丫头,肯定是在哪儿等着雨停的,不需要你去接。” 秦婶一听,本来不当回事,身后秦叔却是不愿她去冒险了,“妻主,那就算了吧。袖春肯定不会有事,雨停了我们再去找她也是一样的。” 说完,还偷偷看了两眼那坐在轮椅上的花顾白。没办法,人心自是偏向自家人的,他刚怀子若是妻主有事,这一家子可怎么办? 他们这边争执着,春雷也打完了,瓢泼大雨声势浩大的冲刷着屋檐,秦婶也犹豫了一下。这么大雨,找袖春也不方便,要不…… 放在地上的伞,却被一双素手拿了起来。打破众人的沉默,轮椅在地板上发出滚动的声响。 花顾白拍了拍那纸伞上的灰尘,显露出一节因为病弱,而越发纤细的手腕。他似笑非笑:“不麻烦秦婶秦叔了,我去接……”顿了一秒,接道:“妻主回来。” 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却让人大惊失色。秦叔因他的话脸羞愧而红,秦婶想拦他,却没抓住人,只见那人穿着红衣端坐于轮椅上,撑着伞袅袅婷婷而去的背影。 “这……哎呀!”秦婶拍掉报信的人抓住自己的胳膊,跺跺脚。这算什么回事,让别人行动不便的就冒雨出去了?说出去都丢人! * 花顾白知道李袖春在躲着自己,确实他最近也不太想见到李袖春,聪慧如他,也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这种状况。但雨下这么大,但凡有什么闪失,也是九皇女的身体受损害。 他畏寒般怂了怂肩膀,如玉的脸盘更加显得白皙了。眉头紧蹙,不愿承认是为了还之前雨夜她单枪匹马坠崖救自己的恩情。 村落的路并不好走,雨下的大了,就更加泥泞难行。花顾白再怎么小心,推着轮椅的两手也沾满了泥点子。一路走走停停,歇一会儿下次就推得更远。他得赶紧找到李袖春,心里一急,手上就划了道血淋淋的口子。 花顾白甩甩手,毫不在意的继续前行。 当他好不容易到了村头那报信之人说的地方,打算避开绕小路进镇里。他没那么好心,去救什么被围攻殴打的人,自己的体力也不足以支撑他帮助别人了。 果然报信之人说的没错,那边拳打脚踢的声音在雨中格外突兀。听得一个女子叫嚣道:“呸,还真的就带了这么多钱,浪费姐妹们的功夫!” 一人有气无力地闷声道:“怪……我咯?” 正要躲闪开的花顾白握着折伞的手一紧,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本来一直眉眼弯弯的样子显出几分阴郁之色。 “你还脾气挺倔?”领头那小霸王就受不得别人反抗她,撩起李袖春的头发一拳头闷过去,“我抢你的钱,是你的福气。你要是再露出这种鄙视我的眼神,我就让姐妹们打到你服气!” 我靠!李袖春暗吐出一口血水,甚是想翻白眼。这年头打劫的还要求被劫的对象心甘情愿了?有没有天理王法?! 在众人靠近李袖春,又要新一轮毒打时,刚刚还张狂不已的小霸王忽的摸着后脑勺一声不吭倒在了李袖春身上。李袖春吓了一跳,把她推开,那些打手也是赶紧回头看老大后面…… “我看谁敢。”居然是一个狼狈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手里捏着一把已经折断的油纸伞,伞尖上还有血迹滴滴答答落在雨地里,混着雨水飘荡开来。 “哪来的野男人!居然敢打我们家大姐!”有冲动的,就要拎着棍子上去。 花顾白浑然不惧,狐狸眼里满是阴霾,透出的杀意仿佛手上拿着不是已经断掉的伞,而是一把出鞘的剑。 “花……”李袖春内心焦急,想爬起来护住他,但是腿上被打的地方似乎折了,一时又跌在地上。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就这样一个人来了?!李袖春说不出心里逐渐加快的心跳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看着那个男子狭长的狐狸眼微眯,露出一副颠倒众生的笑容,就替他捏了把汗。 “要打也可以,你家大姐的命我就不管了。”花顾白笑意不及眼眸,冰冷的比雨落在人身上还要让人窒息。他把伞扔在地上,就推着轮椅往李袖春这边过来,根本不把这些小兵小将放在眼里。 三个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地上生死不知,后脑勺一片狼藉的大姐,最后还是理智的拉住冲动的,“救大姐要紧!” 谁知道这疯男子一下下去,老大会不会直接给打死了?对着脑袋啊这可是,这人心真狠。 她们抬着大姐,有恶毒的还是推了一把花顾白,愤恨道:“你们给我们等着!” 李袖春瞪大眼看着花顾白从轮椅上跌下来,张开手当他的人垫。 半分迟疑也没有,花顾白马上跌跌撞撞站起来,在李袖春膛目结舌的目光下,把她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你这是做什么!”简直胡闹,他自己都站不稳,还妄想背她回去? 花顾白不紧不慢,语气还如往常带着媚意,仿佛腿脚不好的不是自己一样,“本宫只是带九皇女回去。” 李袖春的心忽的嘭嗵一声,脸贴着他瘦削的背,掩盖住自己的表情,但是耳朵却遮不住的发红了。 无数次……无数次被他调戏,她也是面红耳赤。怎么今日,他明明话里话外都是为了九皇女的身体而来,自己却止不住的想要抱抱他挺直的后背? ……为什么要这么逞强啊? 乖乖的受人保护不好吗? 坠下山崖也是死死抱住自己,他却遍体鳞伤…… 九皇女,这般好?让你不顾安危去保护她?明明你是女尊国,本该最受尊崇的凤君…… 李袖春攒紧了他的衣领,在这异世里,诡异的,有了一份被人撑起一片天空的安心感。 虽然这人不是为了她…… 但她,还是生出了一丝保护欲。 那好,今日开始,她占据九皇女身子的一日,她就会保护他!不管这突然加速的心跳是什么,自己这样想到底是为了弥补还是别的,她只想这一刻……安安静静为他挡挡雨。 即便她的衣袖,其实挡不了什么。 “粥撒了。”李袖春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打破了几日隔阂,还隐隐有了丝宠溺。 下面花顾白费力的背着她,早已打破女尊国的习俗,从没有男子背女子的说法。只接了句:“什么?” “我给你买的粥撒了。”李袖春看着他的侧脸,心想其实花顾白长得这么妖孽,但却不让她厌恶的根本原因大概是——他不做作吧。 突然想到一句话,李袖春抿唇一乐:确实跟女尊国外的妖艳贱货们不同,他是特别的。 “再买便是。”花顾白狐狸眼眨了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好。再买给你。都买给你。李袖春趴在他肩头,趁他不注意,把玩着他的青丝。 待两人路上碰到赶出来的秦婶,李袖春立刻就被秦婶给接了过去,秦婶大怒:“这是怎么回事!”更是不可置信看了看花顾白,他居然背着自家妻主,这样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秦婶都心里有些堵得慌,没见过这么实诚的夫郎。 旁侧跟过来报信的女子要上去扶着花顾白,被李袖春叫住:“拜托大姐,他后背和腿有旧伤,轻一点走。” 那女人点点头,咂舌:真是一对有情人! 把人接回家里,秦叔也是吓傻了,心里内疚的跟前跟后。 一切安稳后。听了前因后果,秦婶一拍桌子,拉着那个报信的,道:“走,跟我去报官!” 留得侧夫和秦叔两人照顾着,李袖春被安置在凳子上,享受着被包扎,顺道偷看躺在榻上,被秦叔擦身子的花顾白。 “轻点儿……”李袖春不由提示秦叔道。 她怕花顾白会痛。 然而侧夫给她擦腿时,反倒是她呲牙咧嘴了一番,惹得两位秦家夫郎掩唇轻笑。 花顾白媚眼如丝瞥了眼李袖春,扯了扯嘴角却是没笑。李袖春傻呵呵的挠了挠头,感觉自己的脸发热。 ……完蛋,似乎有什么真的不一样了。 第26不枉牡丹花下死 春雨接连下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放晴了,之前惊心动魄的事所留下来的后遗症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但李袖春的心情却没有放晴。 这几日她总是频频走神去看外间推着轮椅的花顾白,有时秦婶过来做客还笑话她一对眼珠子恨不得黏在自家夫郎身上。 每到被打趣的时候,李袖春总是觉得尴尬。有几次正好还对上花顾白回头淡然的眼神,她自己不争气就先红了脸,明明知道他听不见…… “那小霸王还是没抓住,不过听说她手底下的打手抓的差不多了,她一个脑袋负伤的人,难成气候。”秦婶汇报完,就背着手走了。 李袖春关了门落了锁,看看花顾白,发现人家正观赏小池塘里的鱼,丝毫没注意自己,便暗想那鱼有甚好看的……自己去把院子收拾了一下,捶捶腿再回来看花顾白已经回屋歇着了。 ……好嘛,这估计就是所谓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之前她三日躲着花顾白,现在轮到花顾白无视她了。 蹲坐在大厅台阶上,李袖春回想着,两日前她去村头把轮椅拾回来后,花顾白就再也没要求过她抱他行动,帮忙之类的。估计是对陌生的“九皇女”,还处于一种静观其变的状态。 而那次来救自己完全也只是为了九皇女这具身体,李袖春垂眸看了看地上被风吹落的花瓣,其实换个角度想:这样也好。她能坦然的有一个交付秘密的对象,不必再伪装,而那个对象也不会故意把她的秘密泄露出去。 只是,李袖春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对象……最近,有了那么点上心。 比如关心下他身体康复程度,有没有喝凉茶,替他先把轮椅要走过的路给踢开小石块。她确实比以前对凤君,要多了份发自内心的体贴。 没让李袖春沉思多久,刚走不多久的秦婶又返回来了,这次她带来另一个消息。 “方才有一队官兵人马在村里四处找你和你家夫郎。为首的人穿着一身金黄色的马褂,看着可神气了!” 李袖春立马就明白了,这是冯封来接人了! 得信的花顾白也不紧不慢从里屋出来了,李袖春下意识看了他的脸色,没从里面找到什么欣喜、惊讶、放松的神情……仿佛凤君对马上就能回宫这个消息,并没什么反应。 “估计是我们认识的人来找我们了。”李袖春安慰秦婶道,心里却有点奇异的空落感。 回宫…… 这么快。 这时的李袖春早就忘了自己几日前还翘首盼望着冯封把凤君这个烫手山芋给接回去呢。 没过多时…… 冯封在看到九皇女和凤君之后,就激动不已的扯着九皇女上看下看,后来连连道:“平安无事就好。”又冲凤君点头示意了一下,在外面不好暴露身份。 在看到凤君坐着轮椅时,她明显一脸惊恐,李袖春这才一拍额头想起来自己信中忘了提这事,只说了凤君身体不虞。忙跟冯封解释了一遍,冯封这才安下心。 那厢秦婶与李袖春几日相处,从把她当作不知名的落难贵人,到现在已是有了几分喜爱,便送了她一坛酒作为践行。 李袖春提着酒,心里热乎乎的。这次一别,恐再无相见,越看越是觉得这个村落可爱迷人。不舍的推过花顾白,将他下意识抱在马车上,挥手冲秦婶他们一家道别。 冯封尴尬的收回了手,暗暗称奇:咦?这种伺候凤君的事,难道不是她们侍卫做吗? 再一看李袖春自己把轮椅和酒安置好,拍拍手撑着马车跳了上去,已是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冯封又是一愣。 “冯老婆子,该出发啦。”李袖春提醒道。 冯封应了一声,吩咐跟着的十人小队各归各位,就这么出发了。但心里还在纳闷:恩?怎么感觉九皇女伺候凤君如此得心应手……似乎哪里不对? 这种不对劲,浑身别扭的感觉一直持续到黄昏,冯封看了看四周,轻轻扣了扣马车,再拉开帘子道:“皇女,凤君,我们先在这个林子里暂时休整一下,明日再出发。”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一直奔波马匹也吃不消。 没想话还没说完,就被九皇女捂住了嘴。李袖春贴在她面前轻轻“嘘”了一声,指了指靠在马车上,身上盖着自己外衣的凤君,小声道:“他睡了,我们去外面说。” 冯封楞楞被九皇女带下来,看她不忘仔细遮了车帘,还解释道:“进了风就不好了,他身子弱。” 下了马车伸了伸懒腰,李袖春深深觉得古代马车真是够折磨人的,颠的她屁股生疼。再一回头就看到冯封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不由抠了抠脸问:“怎么了?” “九皇女……您……”冯封正在努力措辞,憋了半响冒出一句:“长大了!” 这话里的苦口婆心,惹得李袖春一口血闷在喉咙里差点没吐出来。 第20节 不就是照顾了一下凤君么……求别用这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目光看着自己好吗!太恶心啦! 跟着冯封来的十人队本来还有点拘谨,没想九皇女出奇的好相处。众人拾了篝火,便在这里安营扎寨,李袖春自告奋勇的跟着去捞鱼,倒是惹得十人队刮目相看。 见凤君还没有醒的意思,李袖春就留了碗鱼粥,捧着酒坐在了抱着剑的冯封旁边。 夜渐渐深了,冯封与李袖春喝了几杯,话也多了起来。大着舌头感慨:“没想那村子里酿的酒还挺好喝。” 李袖春看着星星,靠在树边,也没回她这一句,抿了一小口。才道:“应该是秦叔的手艺,秦婶娶了个好夫郎。” 这倒是打开了冯封的话匣子,她两眼一亮,“说来,明年初春九皇女终于也要迎娶皇夫了,这下属下再也不用愁心了。迎娶了皇夫后,殿下可别再如以往一样,流连花丛了。” 李袖春本来都快忘了,这么一提醒,想起来确实答应了女皇,春狩后被赐婚,自己明年初春要迎娶毓柳。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心里反而生出了一分烦躁。 她喝了一大口闷酒,声音闷闷的嗯了一声。 估摸着冯封也是喝高了,接到了九皇女心情也好。话就多说了几句,“看到皇女和凤君感情恢复的如此好,属下也安心了。之前因为毓公子的事,你们两人闹得属下头疼,帮谁都不讨好。” “之前?”什么时候,她怎么不记得。 “就是九皇女您那阵子以死相逼,说要偷偷去见毓公子。凤君好说歹说您偏是不听,没想您真做的出来,跳入御花园的太湖里,要不是凤君及时发现叫侍卫,真是不堪设想啊。” 冯封又干了一口酒,吐出一口浊气,“凤君事后一直私下里找属下我去处理这件事,让我用御前侍卫的身份为您摆平后续,免得女皇知道了怪罪。还特意求了女皇赐婚,您这下得偿所愿,喜得夫郎,确实该多与凤君亲近亲近。” “即便他不是您亲父,却也照顾您良多啊。” 李袖春听完一席话,心里更是说不清的闷闷不乐,沉甸甸的压的她透不过气来。最近是已经推测出凤君不是自己亲父了,但是没想跟毓柳一段渊源……还有这么一番说辞。 她……一直以为,九皇女再渣也是与凤君两情相悦的,只是对待凤君比较吝啬……大女子主义作祟而已。没想原来九皇女真心对待的……原来是毓柳? 越发看不明白了,毓柳明明对自己看起来是初相识。莫非这九皇女,对毓柳还是单相思? 心里烦闷,倒是李袖春最后喝倒了。迷迷糊糊之间,似乎被旁边的人抱起安置在了马车里,后又被谁抚摸了脸皮。 那人摸着她的脸,好像呢喃了一句:“果然……还是一点儿也不像……” 醉梦中的李袖春毫不耐烦拍掉了那人的手,嘀咕了一句,翻个身酒气熏天又睡了。 周围安静下来,只闻得到鱼粥的香气。打破安静的是十人队忽然的骚动,舀了一口鱼粥还没咽下,冯封急匆匆过来拉开帘小声冲已经醒来的凤君汇报着什么。 凤君让她接着自己下了地,推动轮椅不惊动李袖春的情况下,去了前面骚动之地。 跪坐在十人队中间的是一个落魄的女子,身着村妇的衣服,似乎还有点眼熟。她挣扎着,却被侍卫们的刀剑阻止,僵立在那里,狠狠瞪着凤君。 凤君狐狸眼波光流转,轻笑道:“是你。” 冯封在凤君后面,指了指那人说:“就是她忽然冲出来,手里拿着棍子来势汹汹,我便做主让侍卫们把她擒了。” 那人大喊:“我要杀了你们!为我的姐妹们报仇!” 凤君蹙眉,她太吵了,恐是会把睡着的李袖春惊醒。他本意是不想让李袖春知道这些小事,他毕竟已经处理惯了这种事,虽然知道九皇女换了芯子,也没想过要她来操心。 这完全是他以前的任务,他做惯了的。 轮椅上的男子垂眸拿过身后冯封递来的剑,一双狐狸眼看不出什么情绪,推着轮椅进去众人包围圈里,手起剑落,猛的插|进频频多嘴之人的心脏里,无半分偏颇,一剑致命。 “你说不许她用这种眼神看你?还要打到她服气?”凤君的笑容此时看起来美得惊心动魄,眼神里却露出了鄙夷如看蝼蚁一样的目光。 “你怎么不去死呢。”他语毕,毫无迟疑拔出了剑,甩开血渍又扭头还给了冯封。这一回头,就对上了露出一角偷窥被惊醒的李袖春。 李袖春连忙放下车帘,本来喝醉头疼的脑袋这回更是一片混沌了。 她是被大喊给吵醒了,没想直接目睹了小霸王被凤君一剑击毙的案发现场。也不知……刚刚凤君有没有发现自己在偷窥? 想到凤君脸上沾血,唇带笑意的样子,李袖春几乎是忍不住抱了抱身子,缩成了一团。凤君原来……如此之强悍,那之前她被握住脖子还费劲吧啦的解释,其实早就是命悬一线还不自知! 感觉到有人进来,李袖春赶紧闭着眼装睡。直到来人呼吸平稳似是入睡了,李袖春才哆哆嗦嗦睁开一只眼,去偷看凤君。 没想凤君根本就是睁着眼也在看自己! “怕我?”他了然道。“那就对了,你给本宫把她的身体保护好,本宫发誓你不会死的如此凄惨。” 李袖春克制住自己本能的退缩反应,斩钉截铁与他对视道:“没什么好怕的,你又杀不了我。” 凤君登时眉心一蹙,脱口而出:“你……!” 看样子居然是被李袖春给堵的哑口无言,只剩下狐狸眼忽闪忽闪,留下他明亮深沉的眼神。李袖春觉得心里痒痒,恐惧感又少了几分,酒精有些上头。 酒壮人胆这话绝对不是骗人的,李袖春此时此刻,明明知道眼前这个男子不是那么柔弱,手下刚死了一条人命,还是忍不住看着他红润的唇,亲了过去。 凤君一怔,扭开头去,唇齿间挤出来两个字:“放……肆!”却因为李袖春的搅和,显得暧昧不明,没了威严感。 看他明眸若水,不得不吞咽自己口水的样子,李袖春今天的烦闷一扫而空。原来他以前勾引自己,亲吻自己,是这个感觉? 半强迫式把他抵在车壁上,李袖春擦掉他脸上的血,笑眯眯问:“现在,在你眼里……我是谁?” 然后……啪一声。 李袖春狠狠挨了个巴掌,酒瞬时醒了。 第27命里无时莫强求 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大胆,李袖春这几日一直靠着马车在思考——当时,到底是什么吸引了自己,借着酒精,就对他亲下去了呢? 但是路上并没给李袖春太多思考的时间,他们次日清晨匆匆启程,经过许多的城镇时都是过门不入。李袖春看了眼近来面色都不太好的凤君,为了转移注意力,撩开了车帘往外看去。四周都是栽在小道两旁的树木,隐隐已经能听到了蝉鸣,原来是快入夏了。 怪不得这般着急回宫,恐怕女皇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吧。 女皇......疼爱凤君的紧,回去是不是又要好好缠绵一番? 不知为何明明撩开了窗帘,还是觉得心闷。李袖春深吸一口气,偷偷给自己鼓劲,不管怎么样,回宫起码吃穿用度会比在村落里好,她到底在郁闷什么呢? 转眼之间,回宫的路程已过半。而凤栖国的立夏之日,也到了。 常能看到路上有人在路上三拜九叩的祭神,李袖春十分好奇。问过冯封后,她才知道这国家居然有立夏节的传统。一开始是为了庆祝春季播种成功,到了夏季互相洒水。后慢慢演变成对神祭拜,或者在街头泼水祈福——倒是挺像现代的泼水节。 甚至有些热情好客的水乡,会邀请路边的行人参加聚会。这种聚会通常是老百姓把家里好吃的东西聚在一起,慰劳自己,大家一起喝喝茶看看戏,赏赏荷花,或者品品各家美人。 正因如此,反而这一节日里未出阁的男子不必处处受限,能跟女子一起上街游玩。所以,也有‘凤栖立夏尽风流’之说,据传许多有情人便是在这节日里相识相交。 这一日,他们要弃车坐船路过一处水乡。刚踏上扁舟,就被热情的老百姓劝说进水乡里玩上一日,他们正好在举行品荷花、拜夏神祝融的庆典。 冯封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凤君,李袖春也跟着看向凤君。 其实私下里李袖春是希望他们能停下来歇一晚的。她那晚亲过凤君后,便不太好意思直白的关心凤君的身体状况。但想来这么日夜兼程的赶路,他应该是很难受的。而且,难得在古代经历一次庆典,她也挺想看看的。 凤君靠窗而坐,眉间似有夏日荷花的香气,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朦胧了他绝色的面容。察觉到两人的目光,他盯着茶几的目光也不偏不移,只是微微一笑:“无妨,那便听船家的吧。” 得到了凤君的首肯,冯封这下就痛快的应了下来。一行人随着船只,到了水乡内。甫一踏入,李袖春就两眼一亮。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皆是带着笑意,而小贩就穿梭在其中,扯着嗓子叫卖着,有调皮的小童在其中穿梭,撞到了人就嘿嘿一笑连忙跑走。 真是热闹。 连困惑她几日的憋闷,都仿佛被赶走了。 最后,他们决定在这水乡里留上几日做调整。李袖春入了客栈,就推开窗户,新奇地看着下面,总觉得不敢相信,这种场景果然只能穿越才能看到了,像梦一样...... 而凤君和冯封两人的房间在她一左一右,竟都是闭门不出了。李袖春只好带了两三个侍卫乔装打扮,在街上逛逛过过眼瘾。 玩累了便仰躺在床榻上,一夜好梦。第二日起来,下楼与冯封和凤君吃包子。李袖春满意的插|起一个,正要沾点酱料送入嘴里,忽的有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摸上了她眼前那盘包子,眨眼间就有两个消失了。 张着嘴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筷子上的那个也没了。李袖春一愣,正想揉揉眼睛,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那头冯封已经出声呵斥道:“哪来的野丫头!居然敢明目张胆偷菜吃!” 是啊是啊,李袖春附和般点点头,心想:盘子里的包子你偷就偷吧,嘴里的都不放过?! 那是个身子瘦瘪,脸蛋脏污看不清长相的小丫头,上下看看,似乎比恨春要小一些,估摸着十来岁出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正仰着头眼巴巴看着冯封,像是有些害怕。可抓着包子的手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她一扭头像是要跑,却被冯封给扯住了。 她捏了捏手上的包子,头低着,声音微弱道:“我只是......我只是饿了。手,手不自觉就伸出来了.....对不起,还...还给你们。” 眼底似乎还挣扎了一番,把手上的包子才放入李袖春面前的盘子中,只不过那包子上有了两道黑乎乎的手印。李袖春眼角跳了跳,看着冯封一副‘我有气,但是撒不出去’的表情,忽的笑出了声。 哎呦哈,还没看到冯封这老婆子被小屁孩弄得吃瘪呢。 “你——给我站住!”冯封中气十足的拍着桌子,又把那要逃跑的小孩拎了回来。气得手颤抖指着那几个包子,“这个......”还没说完,那小孩竟打断道:“我,我已经还给你们了。我,我没吃过。” 冯封:“......” 不是,问题不是这个啊。冯封感觉到客栈里人们的视线,如坐针毡,她只是在教育小孩子而已,怎么突然有种做罪人的感觉? 她表情恐怕是有些狰狞,那小孩挣脱掉冯封后,左右看了看李袖春和花顾白。居然下意识抓住了旁侧静静喝茶,两耳不闻天下事的凤君。 三人都是一怔。 “神仙娘娘,我...我不是故意偷你们的包子,真的.....”小丫头好像要哭了,声音都带了哽咽。 神仙娘娘? 李袖春微妙地看了眼凤君,他今日穿的是桃红色的娟纱金丝绣花单衫,干干净净的面庞长着一对含情狐狸眼,淡淡卧蚕眉微挑。可能也是因为吃惊纤长的睫毛抖动着,看起来确实有那么几分仙气。 这小丫头,真是有趣,暗自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番,选在了躲到凤君身后。莫不是觉得神仙娘娘善良,能保护她? 可惜啊,这神仙娘娘......是他们三人中最难捉摸的了。 只见凤君放下茶杯,扫了眼小丫头,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头,点着小丫头的额头推了开来,并道:“冯封,宵小之辈,不足挂心。放她离去就是,这包子被弄脏了,就扔到地上,叫老板换了吧。” 小丫头被他推开还有点发懵,吞了口口水,看到冯封真的把包子扔了,她如落水狗一样,垂着小肩膀沮丧地跑出了客栈。 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李袖春看着消失的人影,不太赞同地道:“扔了也不给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勿以善小而不为么,他们也不差这一点钱啊。反正他们也不会吃这包子,不如给了她,也不会吃亏。 可凤君根本没有要搭理李袖春的意思,吃完就跟冯封商量下午去街上看看的事了。 李袖春撇撇嘴,低头看着上来新出炉的包子却没了胃口。不是她太善良,只是明明举手之劳的事,为什么不去做?也有可能还是与皇宫之人的三观不同吧,他们整日荣华富贵,哪知老百姓的辛酸?恐怕凤君一日的吃食,便能让那小丫头一周不饿肚子了。 这么一想,连带着下午上街时都有些闹别扭,冯封推着凤君走在前面。李袖春跟在后面,也说不出来怎么回事,总觉得这样的凤君不像是之前为了几点银子故意把自己弄伤的花顾白了。 更像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凤君了。 这种距离感......竟让她有些失落。 * 三人逛了一会儿,便觉疲累,想找个歇脚的地方。恰好旁边有一个寺庙,冯封提议去里面顺便上个香。李袖春和凤君自然没什么异议。 没想,里面人还挺多,且大多是男子。少数的女子都如同他们一样,身边跟着男子。 “小郎君,买一束香吧。这送子观音可灵验了,保证管用。”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女子手捧一束香,对着前面轮椅上的凤君推荐道。顿时冯封和李袖春都有点尴尬,原来这庙里祭拜的居然是送子观音,莫怪这里男子多了。 凤君面色微变,冷淡摆手,不想多谈。 那中年女子不依不饶的跟在他们身后,让李袖春有点头疼。她想起来在现代发小传单的人,也像这样,虽然能理解他们为了生计,但是总觉得过于缠人了些。 凤君大约是也被烦怕了,最终还是从妇人手里拿了一束香。妇人笑眯眯转身走了,留得三人面面相觑。 冯封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声道:“凤君,既然如此不如去上香试试吧。为陛下求子,也是极好的。毕竟,您还无所出。” 第21节 此话一出,李袖春瞬间想起,之前那郎中说凤君用过虎狼之药,不孕之事,顿时也是忍不住瞟了几眼凤君。 看来,这事确实没人知道。 李袖春闷闷地想:怪不得凤君这么受宠,还没有孩子了。而自己,又只是认在凤君名下挂名而已。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凤君没有在原地犹豫多久,几番思量下,还是被冯封推着进了殿内。他隔着袅袅烟雾,神色不辨地盯着那上首笑得不悲不喜的观音,手上握着香,不知在想什么。 李袖春不想再看,便故意找了个借口,说里面檀香太重,就出了观音庙。 她神色委顿地靠在路边一棵柳树下,把玩着刚摘的柳条,一边抽着自己的手,一边心里乱糟糟的。有时在想凤君怎么会被药弄到不孕呢,是不是有谁针对他?有时又不知怎么的,又有点庆幸,搞得李袖春羞愧万分。 她这是在乱想什么,凤君不生孩子,就不能保证永远的恩宠,万一有一日,女皇厌倦了,立了别的有子的男妃——对,就是四皇女和六皇女的亲爹姚贵君,就很危险啊。又是两个女儿,还跟女皇青梅竹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本来就不受宠,再没凤君撑腰可不是要在宫中更抬不起头? 对......她应该这样想,才对...... 思绪纷飞之间,李袖春被一人哭声给惊醒,她张望了一下,原来是那边路口有个女孩被人打骂。已经有很多人在围观了,李袖春本不欲多看这种别人的闲事,却在那女孩转身时,惊讶发现是今早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丫头。 她身后是个老女人,把着她的手往一个茅屋里拖。 “我不要进去,好疼!!”小丫头大叫,可力气不够大,挣脱不开。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却没人上去帮忙。 李袖春低头想了想,就要扔掉柳条走上前,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手腕。她顺势一看,是坐在轮椅上的凤君。 “你要去干什么?” “.......”李袖春想这还是他最近几日来,第一次主动接近自己。自从得知自己不是真正的九皇女,他就一直对自己不咸不淡。“我想去救她。” “不必了。”凤君狐狸眼一瞥,端的是风情万种,但是话却是极冷淡的,“且让她去,别用九皇女的身子多管闲事,对你又没有益处。” 李袖春骤然心头火起,看着他,挣开他的手,口不择言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九皇女回来难做人的。不过,这人我是救定了。像你这种出行都有一堆人保护的人,怎么会懂世上的人心险恶。要是那小丫头被拽进屋子里,那老女人把她发卖或者虐待,误了小丫头终身怎么是好。” 一次两次,他总是把九皇女挂在嘴边,她也不知怎么的,这次就是不太开心。 说完,也不再看凤君表情,看了眼对两人谈话感到迷惑的冯封,自己上去拦住了那老女人。 “凤君?九皇女.......她过去了...我们要不要,跟过去?”凤君怎么了?一动不动的。而且他们两人说的话,她怎么半句都听不懂。 “本宫万万不曾想到,指责本宫不知人间疾苦的人,”凤君唇角微微下落,几秒的停顿后,那弧度又重新提起,“有朝一日,竟会是她。” 他千算万算,算不过天命。 算不过,九皇女竟会直接消失。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而那些两人以前所共有的记忆,只有他一人藏于心里,再也不会在那人心里翻起一点波澜。 她不是以前的她,怎知他经过的苦。 他,不怪。 第28人心恶假贵重真 冲动是魔鬼这句话真不是假的。 李袖春冲上前,义正言辞要把小丫头救出魔爪,结果那老女人打量了一下她,冷笑:“这丫头本就是我的女儿,我要怎么对待她,你管不着。” “除非你拿钱买了她,我便不再折腾她。”她两眼大瞪,丝毫不把李袖春放在眼里。 李袖春想起来自从和冯封会合,钱都在她手上,只得道:“我没钱……” “那你就别挡路!” 顿时场面非常尴尬,李袖春压根没料到居然两人是母女关系。虽然母亲恶毒了点,但是,是对方的孩子硬要插手似乎说不过去……可是看着小丫头的大眼睛,又不忍心。 “快跟我回家去!今晚你可没有饭吃,小兔崽子!”眼睁睁看着小丫头绝望的眼睛慢慢黯淡,李袖春忽的一握拳,决定再试一次。 没料到,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出声,“多少钱。” 看到那老女人没有反应,凤君镇定自若的又重复了一遍,“多少钱能买下你手中的孩子?” 老女人总算有了反应,比出一个手掌,“五两。” 李袖春暗自换算了一下,这里的一两相当于现代500元左右,也就是说不过区区2500……这人命竟是如此不值钱。 这回与那次不同,凤君很爽快的把钱给了,丝毫不像上次一样精打细算。李袖春有些不敢看她,没想刚耍了一次横,还是要别人出来摆平,这就特别尴尬。 两人交换了人财,正在那老女人沾沾自喜要回去时,凤君又开口了,“慢。这事还没完,我既然买了她,她就是我的人了。你还没把卖身契与我交接清楚,怎么就走了?” 卖身契?那老女人吃惊的看着凤君。 凤君拉着小丫头的手,笑的意味不明,“怎么了,又舍不得卖这孩子了?” “仔细看看,这孩子皮相似乎不错,就是脏了点让人看不清楚。”他伸手轻轻擦了擦小丫头的脸蛋,露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凤君打量了一下,粲然一笑:“果然,倒是比你要好看许多了呢,要我可不舍得就这样卖了这摇钱树。” 不知这句话触碰到老女人哪里了,她几步过来扯回小丫头,把钱丢了回来,磕绊道:“我……我不卖了。”转头拉着小丫头就走,喊也喊不住。 竟是落荒而逃了。 这下就连李袖春都觉得有些不对了,她冲过人群的包围圈,跟着冯封并排走在凤君的轮椅后面,细思半天才开口:“莫非……是骗子?” 首先,凤君既然掏出钱了,完全没必要故意刺激那老女人,他又不会有什么赚头。其次,那老女人在听到卖身契时的反应,像是完全震惊了一样……本来就是她提出来的卖,怎么看起来却不是很想交接卖身契? 凤君不置可否,背对着李袖春道:“没有卖身契,那小丫头若是中途逃走……我们也只能认亏。” “可是,你怎么知道她是骗子?”凤君看起来就像是完全计划好了一样……像是看穿了一切。 凤君纠正道:“不是她,而是她们。”他停住轮椅,回头看着李袖春,漂亮的眸子十分明亮,让李袖春仿佛眼花看成了正在算计人的小狐狸。 “从一开始我们就被盯上了。客栈里,那么多客人,我们又不是最外侧,缘何那小丫头要舍近求远,偷我们的包子?不过是看我们穿的富贵罢了,当然那时我只是怀疑。”凤君发现李袖春停止了反驳,专注听着他的话时,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 九皇女,从没有这个耐心,听他梳理自己的想法,一直都是安排了任务便罢了。不管他如何去绞尽脑汁思考,都是淡淡一句做得好。 “我确认小丫头盯上我们,是后来冯封与之争吵,后失神把她放下,她居然不跑,反而躲在我身后。设想一下,若你是小偷,被抓了好不容易有机会逃跑,你是留下来求情辩解呢,还是夺门而出?” “更何况,她挑上我来求情,也是另有目的。”凤君撩开自己的长袖,露出腰间一处束带的划痕,“她大约是打量了你我,觉得我是做主之人,更是男子,便更容易窃取钱财吧。可惜她失望了,我并无钱银。” 因为钱都在冯封手上。 李袖春忽然回想起当时凤君说的话——“冯封,宵小之辈,不足挂心。放她离去就是,这包子被弄脏了,就扔到地上,叫老板换了吧。” 现在再听来,居然是有另一种味道。宵小之辈,不足挂心,更是有另一种解释。因为是早有预谋的小偷,不需要浪费多余的同情心…… 冯封更是后悔万分,怒道:“凤君怎么都不告诉我,万一伤了……” 眼看冯封又要啰嗦,凤君打断道:“不过,那老妇我是试了才知道两人是一伙的。我故意说那小丫头长相不错,与她不同,又用卖身契试探,还点明这小丫头是摇钱树……暗示她这小丫头签了卖身契,便再不可能为她做骗术赚钱。看她的表现,怕是两人合伙商量好了再来骗我们一次,大概不是亲生母女关系。” 原来如此。 李袖春哑口无言,脸皮涨的通红,所以说……是自己两次都被骗了,傻傻的往人家的套路里钻? 还说自己是现代人,结果警惕性还没深宫里的凤君来的高。联想到上次因为漏财遇到打劫的,李袖春羞愧极了,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长个心眼。 又想起,她指责凤君的场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叫你嘴贱,这下可知道打脸的滋味了?李袖春自嘲,没想本以为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却是一场别人设计的阴谋。 垂头丧气回到客栈,李袖春躺在床榻上怎么都觉得忐忑不安。翻到左边,再如同烙煎饼一般翻到右边,怎么躺怎么不舒服。 ——像你这种出行都有一堆人保护的人,怎么会懂世上的人心险恶。 啊啊啊啊啊!李袖春一阵哀嚎,捂着脸觉得自己的脸好疼,被自己打得啪啪响。她都意气用事对凤君说了什么……不懂世上人心险恶的明明就是自己么…… 到了用饭的时候,李袖春下去大堂没看到凤君,不由问了句,得到了冯封“凤君并没下来,且说今晚不用饭了”的答案。 左思右想,如坐针毡,李袖春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端起菜道:“我去给凤君送过去吧,不吃饭怎么行。”实是觉得今天自己干了一件大错事,伤了别人,理应去道歉的。 看李袖春一溜烟跑了,冯封只得对着空气喃喃。 “可是,凤君刚刚才要了木桶正在入浴啊……” 挠挠头,应该没事吧?九皇女不至于,禽兽不如到干爹也下手吧。 * 花开两支,各表一边。 这厢李袖春站在隔壁凤君的房间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轻手轻脚敲了门,“凤君,我给你端菜来了。” 咚咚咚,只有李袖春敲门的声音,里面半天没有响动。 李袖春只能隔一会儿又敲了一次,“凤君?” 怎么没反应……他应该也不会去别的地方,莫非睡着了? 那吵醒别人似乎就不太好了,她本来就是征求别人原谅的。怎么能再惹人家不痛快? 于是,她便弯腰打算把菜放在门外。 就在她蹲下来的功夫,那半天没有反应的门居然吱呀一声开了。 一双白皙的脚映入眼帘,那脚趾头还有着没擦干的水珠,盈盈发亮。李袖春好似明白了什么,顿时要扭头走开,没想那人好像站立不稳,李袖春只能直起身扶了他一把,视线避无可避的落在了他身上。 凤君可能刚刚入浴完,浑身带着热气,熏得李袖春口干舌燥。他的一头鸦发并没用金簪绾起,半干未干落在肩头,晕湿了薄薄的衣衫,透出了他紧致皮肤在水下濡湿的模样。 “是你?”他的话听不出半分情绪,李袖春眼皮一跳。 难不成,别人他还打算这样开门出来见客?恩?这怎么行!李袖春刚要道歉自己不是故意失礼看他衣衫不整的,结果听他这话一出,就憋了回去。 恨不得把他这种风流的样子掰一掰,他当谁都有她这么好定力,面对他这种样子还不去做什么? 深吸一口气,她又发现他竟是没用轮椅,撑着门框在与自己说话,便皱起眉嘀咕:“你怎么下地了?”骨折的地方已经好了? “我之前在练习走路,没想入浴后有人敲门……便就这样来了。”凤君轻描淡写略过,李袖春却有些怔然。他应该是练习的出了汗才不吃饭也要先洗澡吧,自己今天还说了那样的话怼他。 看了看他,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我是来给你送吃食的,顺便……” “给你道歉。今日我太鲁莽了,对你说了那些话。” “无妨。”凤君懒洋洋支着下颚,目光涣散显然是在走神,“只要你下次不要再用她的身体胡乱行事便……你在做什么?”忽然,他一僵。 李袖春在他身后,应声笑道:“在帮你弄头发啊,这么湿着多不舒服。” 第29三分芳髻拢青丝 李袖春本意是讨好凤君,顺便担心他的身体,才要为他擦拭头发的。但是看他本来懒洋洋昏昏欲睡的样子,此时惊恐的睁大眼睛,仿若炸毛一样问自己在干嘛时……又有些想逗弄他了。 是了,当时醉酒忍不住亲吻他,一定是因为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太可爱了。 可爱到,想欺负他,看看他打破淡定自若魅惑众生笑意时,是个什么模样。 第22节 凤君的头发又黑又亮,握在手里带有丝丝凉意,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皂香,长长的一直到他的腰际。李袖春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的头发完全弄干。 这时,凤君已经不再僵直着后背,放松了许多。但当冰凉的梳子插|入他头发时,他又如惊弓之鸟,立刻挺直了后背,并又问了一遍,“你又在做什么?” 李袖春嘴角止不住抬高,心情甚好,她耐心十足回答:“为你梳发。” 他不说话了,静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但是李袖春却觉得很是放松,手灵巧地穿过他乌黑的长发,轻柔地遍遍梳下,一直尽职尽责到梳过发尾。 “看来,在……你们那边,为男子梳头这事你做的很娴熟?”忽然,凤君好奇地开口了。 李袖春一顿,“什么?” 他是指在她本来的世界那边吗?这还是第一次他与自己聊这件事,而且没扯到九皇女,李袖春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凤君垂眸,烛光在他的眼睫下投射到脸上留出了一块阴影,“不,没什么。” 李袖春眨眨眼,没再继续问他。多梳了几下他的头发,实在是因为他的头发太顺滑,有些让她爱不释手。而凤君也慢慢惬意地享受起她的伺候,他忍不住想,这居然比缘春梳发还要细致妥帖。 在整理好最后一丝在他耳边的头发时,李袖春借着俯身,贴近他耳畔,回答了刚刚她装作没听见的问题,“我在那边并没有给谁梳发过,你是我第一个梳发的男子。” 然后她竟看到他的那只耳朵慢慢升起嫣红,本来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想他转头狭长的眼睛满是羞愤瞪了自己一眼。 这下,连李袖春都忍不住的红了脸,不过她想的是……他这个表情,跟那天自己强吻他的表情,真是有些相像。 让人怦然心动…… 等等,原来自己竟已是对他心动了么?怪不得……自己这几日越发不对,遇到凤君的事就自乱阵脚,时常闷闷不乐。 如拨云见月,李袖春明了了自己的心意。 然后……她便被凤君赶出去了。 看着合上的门扉,李袖春反而傻笑了一阵。即便明知这心思没结果,但是喜欢这种事只会让人越加上瘾,不可抽离。 而恰好冯封从楼下用完饭上楼回房,看到李袖春红着脸,满眼春心荡漾对着凤君的门傻乐了好一会儿,浑身打了个哆嗦。 不是吧……她之前说的话莫不是一语成谶,九皇女连干爹都不放过?又想到宫里隐秘的传闻,以及一开始两人相处之间让人有些匪夷所思的默契。 冯封一愣:夭寿了女皇……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 次日,李袖春推着凤君一前一后上桌用早膳。李袖春舀起一勺粥,看对面一直盯着自己发呆的冯封,禁不住她一直盯着,唤了她一声。 冯封如大梦初醒一样回了神,但还是时不时用奇怪的目光扫视李袖春,让李袖春莫名其妙。 一旁的凤君没理两人,自顾自细嚼慢咽,沾到了汤汁,他便停下动作,唇红齿白那么轻轻一抿,果然收获了客栈里众多女子的注目。 李袖春无奈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看上的男子,实在是魅力加成太高,她都有些扛不住。有些人一举一动都是迷人的,丝毫没有做作的样子,像是骨子里自带的气质。 有时候凤君安安静静不说话,就是低着头坐在轮椅上,都能轻而易举吸引众多人的目光,委实是太招人了。 “怎么又是你,哎你赶紧走吧走吧,昨日疏忽让你闯进来了,今日你还想故技重施?我们这里不欢迎乞丐和小贼!”店小二的声音在客栈门口传来,众人分了几分注意力过去,终于不再看着凤君不放了。 李袖春松口气,也看了过去,一开始店小二挡住了,直到店小二不耐烦摆摆手道:“你怎么纠缠不清,再这样我们就报官了。” 一瞬之间,李袖春看到了熟悉的人——竟又是那个小丫头。 她又来干嘛?再骗他们一次? 显然冯封也看到了,霎时握住剑柄蓄势待发,“她又来作甚?”心思与李袖春不谋而合。 “求求你了,就给我一点吃的吧……我已经饿了一天了。”小丫头苦苦哀求,脏兮兮的脸蛋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人心生怜悯。 但是经过昨天的事,李袖春再也不会轻易对她发善心了。店小二也可能是看惯了这种人,挥挥手推拒:“得了,我们这里不是做慈善的,供不起你。” 没想那小丫头跳起来就从她手里抢过了一盘点心,店小二下意识举起手作势要打,“你这臭丫头!”那可是客人的点心,老板娘若是知道她弄毁了,又该罚她了。 一直看戏的凤君此时突然道:“冯封,把那小丫头抓过来。” 冯封一怔,还是听了他的话,拦住了店小二,动作迅速把小丫头给押了过来。 李袖春也不解,但是从昨日开始,她便已经明白了——凤君此人,心思缜密,应该自有他的打算。便喝粥,安静的看事情发展。 “你说,你饿了一天了?”凤君微弯起嘴唇,语气低柔。 那小丫头咽了口口水,看着凤君手里还没吃完的早点,只小声道:“神仙娘娘……我承认昨日骗了你们,但是我现在确实被她赶出来了,昨天没有吃过,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了。” 冯封插嘴:“油嘴滑舌,谁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吃吧。”却没想昨日还阻止李袖春的凤君,这时直接拿起桌上的吃食放在了她面前,还不忘给她递了一双干净的筷子。 李袖春和冯封都傻了眼。 “真……真的可以吗?”小丫头居然迟疑了,她看着眼前漂亮得像小时候看过的画里出来的神仙,有点胆怯了。手这么脏,要是碰到了神仙娘娘,会不会玷污了他? 显然她的肚子没想那么多,直接咕咕叫出了声。她脸一红,飞快接了一句:“谢谢神仙娘娘!”然后狼吞虎咽的吃着食物,看起来真是饿了很久的样子。 李袖春看到凤君一直在注视着那个小丫头,目光里是她看不懂的恍惚,与昨日的神情截然不同,像是——怀念? 可是,对着个小乞丐有什么能怀念的呢? “慢点吃,这里还有。”凤君意外的温柔,让小丫头边吃边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太久太久……没遇到这么好心的漂亮哥哥了……可是,她犯了错,这样子一定是隔壁先生常常挂在口边的恩将仇报了? 看她不吃了,凤君讶异:“够了?” 小丫头连连点头,怯怯又瞥了眼冯封,刚要道歉,却得到冯封故作凶恶的一枚眼神。她再看了看李袖春,李袖春无所谓的冲她笑笑,眼里远没有昨日的担忧,显得有些疏远。 心里一酸,小丫头站起来,“我,我吃饱了。谢谢神仙娘娘,谢谢黑脸姨姨。谢谢漂亮姐姐。” 冯封:“……”黑脸姨姨?凭什么叫凤君就是神仙娘娘,九皇女是漂亮姐姐,到自己这里就是这个?好一个臭丫头! 看冯封脸更黑了,李袖春实在憋不住拍了拍她肩膀笑眯眯的,幸灾乐祸。 “你如果没地方去,不如留下吧。” 冯封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万万不可啊凤……公子,她耍弄什么心思我们不知晓,这一路也不好带个小骗子,更何况您身份高贵……万一有个好歹。” 没想凤君根本不理会,直接就这么定下了,还把这丫头收做了李袖春的丫鬟,惹得李袖春也是一头雾水。 是夜,安置好房里的小丫头,听她激动的语无伦次哭了一晚上,为她洗干净身子,李袖春终于有了机会与凤君沟通一下,自己这个所谓的贴身丫鬟的事了。 “留她下来,不好吧?”李袖春示意了一下一边一直守着那小丫头,深怕她作乱的冯封。“我们要回皇宫的,也不方便。” “本宫知道你们怕她身份不明,还有不好的过去,所以不希望本宫带上她。”听到他语气里自称,李袖春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此时的他,是以凤君的身份在跟自己说话。 “她选择单独一人前来,又明明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她的坏心思,还要乞讨,十有□□今日没在骗我们,否则她没必要冒着被押送官府的危险惹怒店小二。而且,当本宫邀请她时,她明明饿坏了,却大大方方承认昨日的事并向我们道歉,是为审时度势的聪慧。” 凤君挑眉,笑意明晰,“何况你们并不懂,这种绝望之时但凡有人给予援手,那她一定会格外忠心。比更多奴才,日后还要好用很多。你大可以培养她,做你的心腹。你要知,本宫以后不会时时叮嘱你,你身为九皇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被九皇女所救,所以他才最能体会——流浪之人一旦找到可以停泊的岸,便一生不会扬帆离开。 再可靠不过了。 第30人间自是有情痴 后来,李袖春终于弄明白小丫头为什么会被老女人赶出来了。原来是担心他们一行人报官抓她们,就把小丫头踢出来,一个人跑了。 小丫头没有名字,而凤君的推理中也有了小失误,这小丫头真的是那老女人的女儿。只不过两人并不像,小丫头更像她早死的爹。 “你没有名字?真是可怜啊。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萧雅怎么样?”小丫的谐音,还好记,李袖春正沾沾自喜,一扭头却看到凤君怔怔望着自己,一眨不眨。 “凤君?”李袖春叫了一声,看他没反应,又叫了一句:“父后?”从摊牌那天起她便不再喊他顾白,一是因为他的疏离,二是因为冯封在场。其实她也不希望叫他父后,因为自己的小心思。 凤君这才如梦初醒,凝望着李袖春。 不对……即使两人巧合的说了同样的话,但是还是不同。同一张面貌,却给了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就叫她萧雅吧,这名字耐听。”凤君一锤定音,此后萧雅就正式入了队,与他们一起离开了这个热闹的水乡。 而在跋山涉水中,李袖春越来越佩服凤君的远见。萧雅吃苦耐劳,一路上伺候凤君和自己的衣食住行,完全没有怨言,甚至她特别乐于伺候凤君。 李袖春皱皱鼻头,明明是自己的丫鬟,反而绕着凤君转个不停。要不是看她神色单纯,只是钦慕而且年纪尚小,李袖春都该拈酸吃醋了。 看在她把凤君的身体照顾得很好的份上,李袖春就睁一只闭只眼了。 又过了五日,他们终于到了皇宫。而一路上已经有所发现的萧雅并不惊讶,只是在凤君要离开前去后宫时,才露出了一丝失望。 李袖春默默跪在原地,看着女皇迎接凤君,两人宛如恩爱夫妻,搂着消失在自己目光中。顿时也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子的不甘来,凤君头也没回过一次,为什么女皇有这么多美人,偏偏不能放过凤君呢? 李袖春推了把愣神的萧雅,让她跟冯封去办理些进宫的事。估计入宫的宫女都要刮宫,称作自宫吧,就像太监一样,不得行房事。 萧雅居然没有抗拒,反而是亦步亦趋跟在冯封后面,还道:“我自宫后可否跟在凤君身边?” 冯封绝情的告诉她:“不可能,你是九皇女的婢女。”萧雅顿时落寞了,连走路都提不起劲了。 李袖春有些无奈,她也想要陪在凤君身边,竟与这小丫头一瞬间有一样的想法,真是要不得! 她正要回宫殿找多日不见的恨春,没想冯封却叫住了自己。 隔着一段距离,冯封明显犹豫了一会儿,才郑重对李袖春拱了拱手,“皇女,自古礼不可乱,违背纲常之事莫要去做。” 李袖春顿时心乱如麻,低头不敢看冯封了。 自以为自己的心思藏的很好,却瞒不过日夜陪同的冯老婆子的眼睛。心上人近在眼前,有些时候表露出的爱惜,可能真的超过了正常父女相处模式吧。 回到宫殿,看到惊喜的恨春,还有小家碧玉的毓柳,陪在毓柳身边神色不满的清水,李袖春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梦开始之前,她万万没想到这梦中情人,会是那凤君。而梦结束之后,她这腔情意再无用场,为了不害人害己,她只能锁在心头,誓不开启。 第二日,女皇下旨,赐婚毓家公子与九皇女,来年初春完婚。举国同庆,灯火亮了整整一夜。 李袖春打开窗户,看着这举世美景,心里郁郁不发。 万家灯火,对她来说,何处是家? 另一头,女皇撇下累赘的饰物,缓步走向站在宫殿高处俯视灯火,在风中遗世独立的男子,一把抱住。“孤的凤君,在看什么?” 凤君神色很认真,美目被下面的灯火映照地透亮了许多,他似笑非笑,“在看这灯火,真美啊。” “这是举国同庆我们小九的婚事,自然是美的。”女皇亲吻了他脖颈一口,劝说道:“回去吧,夜晚风大。你身体刚好,能行走了,别又弄垮了坐回轮椅,成何体统?” “可臣夫还想再看看,太美了,臣夫想永记于心。”永记于心,即便这盛世灯火,举国同庆是为了九皇女与另一男子的婚事。 即便他怅惘的根本看不清这景色,到底有多美。 只可惜,这本是自己精心谋划排除万难……送给她最后一份的回报,算是了了她的心愿,没想她也看不到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世事难料,就是这个意思吧? * 第23节 半月后。 女皇突然遭遇了一次刺杀,这刺杀的刺客直指四皇女指使,惹得众人人心惶惶。虽然后来查明只是一场误会,但本能与凤君抗衡的姚贵妃,还是忽然失势,后宫彻底凤君一人独大。 而另一个消息也惹得女皇震怒不已,邻国波斯国派使者传信,要求无罪释放护国大将军回国,否则便要停止向凤栖国进贡,来势汹汹。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女皇和大臣都措手不及,一时分为了两派。放女将军的保和派与不放女将军的激进派掐得热火朝天,女皇干脆几日不上早朝,随他们吵去。 直到某一天,女皇忽然上朝了,面对大臣闪闪发亮的目光,女皇却提起了之前考虑了许久的另一件事—— “什么?你说女皇要让皇女们都出去自立门户?”李袖春大惊,将信将疑地看了眼恨春。 恨春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事已经传开了,奴婢听到有些在女皇身边伺候的宫女说的。” 那怕是,真的会发生了。 “而且据我所知,这事还是神仙娘娘促成的。”一旁打扫的萧雅也放下抹布,兴致勃勃插话道。 恨春拧眉:“说了几次了,要自称奴婢,尊称凤君,而不是什么神仙娘娘。” 萧雅撇撇嘴,再次拿起抹布,乖乖的打扫去了。 李袖春心里乱的很,没管两人,自己发着呆。出了宫立了皇女府,这意思其实是在暗示女皇要立太女了……她倒不是很在意谁做那个位置,而是离开皇宫的皇女,没有召唤,便再不得入宫。 ……难道只是想跟凤君在同一个地方也是奢望了吗? 其实半月来,她遇到凤君的次数屈指可数。多数是看看背影,或者只是听别人提起。她才发现,以前都是凤君过来找她,而现在,凤君也没必要交流感情了…… 见不到面,不能强求。她也想开了,情窦初开,能偷偷的惦念一下就好了……没想这次直接,可能永生永世见不到,这反而让她更加念念不忘了。 李袖春缓不过神来,都没听见旁侧恨春又说了什么。 “殿下,清水刚刚跟奴婢说他家公子想要明日回府,为来年做备嫁。殿下明日要出宫送他回去吗?” 半句都没听清,李袖春想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等到第二日,打扮一新的毓柳和清水站在自己面前,她才知道昨天答应了什么。 也罢,出宫看看也是好的。她现在的心情实在不能再差,也许散散心有助于她放松。 于是就上了宫中特意准备的马车,带上了恨春,把萧雅留下了,与毓柳清水两人出了宫。 “前面那是谁的马车?”凤君坐在御花园,正巧看到一顶幼时熟悉的马车,便暗自问了一下巡逻的侍卫。 “是九皇女与九皇夫的。”缘春在一旁问了,过来告知。 本在翻阅书本的手一滑,那书页刺啦一声撕了个大口子,凤君绷紧了身体,低声问:“他二人出宫有何事?” 九皇夫…… 这称呼真是让他嫉妒到发疯…… 可偏偏这一切都是自己安排的,只怕那人不愿醒来,现在却像是笑话一场。整整半月,翻遍了无数本书籍,他找不到半点关于借尸还魂的记载。 他的耐心不多了…… “听侍卫说,九皇女这次是把九皇夫送回府备嫁。凤君,这书坏了,奴婢要不要给您再换一本?”缘春分辨不出来凤君的喜怒,只好用商量的语气道。 “不必。”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抚平了那一页的褶皱,把撕烂的那页拼接起来,没想那么巧合……让他终于捕捉到了一例民间奇事。 【杏村南有一女子,醒后记忆全无,自称乃天外之人,常与让人道奇事,天方怪谈。村里人皆传她被鬼怪附体,欲驱魂,此女却道—— 前身魂飞魄散,方才能入体成功,若要强行赶走她之魂魄,便只能得到一具死尸。 后此女被村民做法驱魂,果不其然,其言乃真。但村民恐极,故将之火刑烧死。 成为奇案。】 凤君像是凝固了一样,重复书中那几句:“前身魂飞魄散,方才能入体成功……果不其然,其言乃真……” 他两眼一黑,登时感觉到绵绵不绝的耳鸣之声。 缓了好久,才有所好转。 “你竟是……真的死了么。” 第31月下何人与断魂 这一边,李袖春撩开车帘看到毓府的牌匾后,便让下人停了马车。 把毓柳送到府门门口,看着毓柳欲言又止的神色,其实李袖春也很明白自己的到来并不受毓府欢迎。 所以她干脆给毓柳一个台阶,“恨春,本殿下突然想起……似乎回宫很久本殿下都没去过桃花楼了,待会儿且去逛逛。已经把毓公子送到了门口,不需要非要送进府里去了吧?” 毓柳抿紧了唇,看起来神色自然了许多。 这也难怪,九皇女害得毓府没了女主人,还顺道坑了别人家的宝贝儿子,能受欢迎吗? “这……”恨春偷偷瞥了眼毓柳,本觉得自家皇女这次回来踏实了许多,每天只在宫中坐着发呆,没想原来还是这么好色?当着准皇夫面说去春楼,这怕是不太好吧…… 站在毓柳身后的清水暗暗鄙视了一声,嘟着嘴道:“公子,咱们进去,别管她了。” 毓柳低呵了一声清水,“怎么能如此跟九皇女说话?” 李袖春心里觉得好笑,这主仆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实则根本就是同心。她故作生气转头,就要上马车。 这一幕,从毓府守门的看来就像九皇女被清水气跑了,撇下了自家公子一个人,连府门都没进。更是对这九皇女不甚看好了,一个女子花心就算了,还这么小气? 恰好她转头间的无奈笑意落入了一直观察她的毓柳眼里,不知怎的,毓柳捏住了袖子,突然有些迟疑。这样把她赶走是不是不太妥当?毕竟……名义上,他们第二年便要完婚了。 “九皇女,上次你说要摸波斯,这猫现在我们已经带回府了,不如……” 李袖春一顿,听出来毓柳的语气似乎放软了语调在邀请自己。但是,她现在怎么会有心情去逗猫?背着身摇了摇头,“不了,那约定已经不做数了。”之后便上了马车,让恨春启程去桃花楼。 看她离开,毓柳也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莫名有些被拒绝的郁闷。清水扯了扯他,“公子别看了,她都走远了。真不知道这九皇女有什么好骄傲的,公子邀请她还拒绝?依奴婢看,波斯说不定还不希望让她摸呢。是吧,波斯?” 看清水捧起波斯逗弄,毓柳只得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这小侍真是被他宠坏了…… * 身不由己进了桃花楼,李袖春这一次突然不太想一个人坐着了,干脆点了几个唱曲的男奴来作陪。本来就心情不好,要是一个人坐着喝闷酒,岂不是更差劲? 李袖春自暴自弃的想,把恨春赶了出去。但是左看右看,这些男奴怎么看怎么让她嫌弃……你看这个鼻子太塌,那个衣服脱的太多,那个声音太嗲……说来说去,她心里还是觉得凤君最好。 这个想法让她更是郁闷了,怎么出来散散心,还是忍不住去想他?她这是受了什么蛊惑? 外面突然响起的喧哗惹得她心里更烦了,几步站起来,拉开了门,正要怒道谁这么不长眼,在九皇女的门口吵吵闹闹。却看到一个背着古筝的男子,跌在门口,被一个女子压着调戏着。恨春不在,也不知道又去干嘛了。 “……”这话憋在嘴里又骂不出口了。得了,人家青楼的男子也不易,算了算了。合上门不想再看,一坐下却听到一个唱曲的男奴心有余悸的念叨。 “刚刚那个是零尘吧?看他那个模样,看来这次楼主是认真的要让人来调|教他哦。” 零尘?李袖春回忆起背在他身后的那个古筝。了然,原来是他!不由静下心,听身边的人的悄悄话。 “是啊就是零尘……他也真是,在桃花楼一个男奴还装清高,什么只卖艺不卖身。他真以为他是第二个顾白啊?” 李袖春更是竖起了耳朵。这还是第二次听到跟凤君同名的这个人了…… “嘘,小点声。楼主不是说不许再提那个人了么……你仔细一点你的皮!” 这回他们真的闭口不言了,李袖春又觉得仿佛被吊起了胃口。这神神秘秘的,还与凤君同名……真想了解一下,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袖春静坐了一会儿,外面的响动越来越大,最后零尘背后的古筝,竟无意间撞开了她的门扉。落入房中的女人和零尘都是一惊,那女人看了看李袖春,似乎是认出了什么…… 连忙抓住零尘,讨好地冲上首的李袖春卑躬屈膝道:“原来是九皇女在此,下官打扰了,马上就走。” 说完就要扯着零尘离开,看样子是在门口纠缠的时候太用力,就冲进来了。 “等等。”简短地吐出两个字,李袖春指了指似乎有些眼熟的女子官员,“你出去,”又指了指两眼通红,衣衫不整的零尘。转念道:“他留下。” 女官员怔了怔,“啊……?” 被逼无奈之下,女官员松开手,她怎么也比不过皇女的势力啊。不过一个男奴,九皇女喜欢让了就让了罢。正要退出,却听九皇女又道:“对了,这些唱曲的就给你了,作为交换~” 女官员一听,一换多而且各个都是美男。九皇女果然深谙此道,还懂得交换床|伴。她笑得意味深深,领了那些男子就道谢,却不知根本没猜中李袖春半分心思。 还自认为看透了,离开时不忘谄媚的替李袖春关上了门。 恩……李袖春觉得自己甚是机智,饶有趣味地盯着趴在地上的零尘。 隔了一会儿,零尘似乎是缓过来了,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过看着李袖春的目光还如初见一样阴沉,带着点不情不愿。 李袖春没放在心上,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奴倒是并不想见九皇女呢,这一次九皇女让奴留下还是想听奴弹琴?” 哎这人怎么这样……李袖春撑着下巴,扫了一眼他暴|露在外的皮肤,还是决定不跟他计较,下去给他披了件自己的外衣。看到他惊吓的表情,李袖春摇手道:“不了,这次你跟我聊聊即可。” 零尘沉默了几秒,忽然跪了下来,“九皇女两次让奴留下来,不就是想听奴说这句话吗?奴说了便是。奴对没有做棋子这事后悔了,现在九皇女看到奴这样可痛快了?” ……哈?李袖春有点懵,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听明白……正要回答,零尘又是一个苦笑,“但是像顾白那样入宫去终生没有自由,奴宁愿在这桃花楼里做个弹曲的。虽然,被九皇女你说中了,没人喜欢一个只会弹不会唱的……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奴自找的。” !!! 李袖春失手打翻了身边的酒壶,神色惊惶。 “九皇女?” 李袖春手指颤抖,脑袋里一片空白。“你方才说……像顾白那样……入宫?” “九皇女不必再伪装了,这里并没有外人。”零尘抚了抚自己的嗓子,眸色灰暗,“当初九皇女你看中了奴的歌喉,希望奴入宫陪伴女皇,是奴不知趣推拒了,九皇女不是还让楼主把奴的嗓子毁了么。现在唱不了歌,只会弹琴的奴失去了吸引客人的本事,只能靠身体,楼主当然不再愿意养着奴这个闲人。” “只是,可惜了……顾白。奴之所以会后悔,并不是对现在的境况有所不满,而是觉得正是奴的拒绝,才让顾白替奴入了火坑。”零尘直视着李袖春,缓缓道:“上一次九皇女你匆匆离开了,这些话奴早就想一吐为快了。” 李袖春恍然。怪不得提到零尘上次说自己一直看不惯他,还在自己问会不会唱曲时,面露自嘲,原来他的歌喉就是原身九皇女毁掉的? 以及之前他提的棋子当时没有听懂,现在却觉得后背发凉……这宫中的顾白,除了凤君,别无他人。 她能理解凤君的名号因为避讳所以百姓都不知道……才有了上次零尘问自己顾白到底如何了的事…… 只是,若是这样…… 李袖春低下头掩饰自己的震惊,那岂不是凤君是九皇女一手送进皇宫中的吗?那……凤君之前是桃花楼的……男奴? 她觉得喉咙一哽,想要对零尘说些什么,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发不出声,她实在是有些混乱。万万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知道这件事的人又有多少? 她压下颤抖的手,想到九皇女的不受宠,一开始以为是九皇女太无能风流才会惹得女皇的不满……现在再重新来看,其实……一切的她以为,似乎都不是真相。 这不受宠底下所隐藏的,完全没有那么简单! * 等李袖春神情恍惚的回了宫,夜已深。她漫步于回自己屋的路上,还在整理自己的心绪。她怀疑女皇肯定是知情的,因为那次狩猎凤君失踪,女皇留下来对她说的是把凤君“还给她”。 第24节 而九皇女既然能把凤君上贡给女皇,身边又有御前侍卫冯封,怕是……不仅仅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草包。 没想到自己会穿到这么一个人身上,忍不住地哑口无言只能干干一笑。“恨春,你回去吧。”她想一个人静静。 在院子里坐了许久,一直到月上柳梢头。李袖春才起身,往屋里走去。 只是刚一推门,忽然觉得有所异样。 里面有人?! 李袖春升起了警惕之心,从知道九皇女不那么简单开始,她就明白了自己恐怕不会再有风平浪静的日子。正要关上门去叫恨春或者侍卫回来,却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然后就是一个人冲入了自己的怀抱。 ”凤……君?”借着月色,李袖春看清了怀里的人。 第32眼前人是心上人 月光照在凤君的脸上,李袖春分辨清楚是谁后,就不自觉搂紧了他。心里满是惊讶,他怎么在她的屋里……还……突然扑入自己的怀抱? “袖春……妻主……”他的手摸上了李袖春的脸颊,让李袖春内心狂跳不已。望着月色下,头发凌乱,目光涣散的凤君,李袖春觉得自己压抑了整整半月的心意,此时就要破土而出。 见他用头蹭了蹭自己的脖子,并往自己怀里偎得更紧了些。然后看到他耸了耸鼻头,突然勒紧了自己的腰,美目一横,“一身胭脂气,你又去了桃花楼?……为何……你总是如此……你就不能,只在我身边……不看上别的男子吗?” 李袖春听到桃花楼三个字顿时清醒了过来,再听到他后面的话,整个人像被泼了一桶水,骤然打了个激灵。 伸手学着他的动作,细细抚摩他微微淡粉的眼眶,看他眯着眼蹭着自己手的动作……明白了。 轻叹:“谁……让你喝了酒?难道伺候你的人,不知道你不能沾酒么?”果子酒都会醉,更别说是别的了……喝的恐怕不多,身上没有酒气,如果不是知道他有喝醉后眼眶发粉的习惯,就差点被骗过去了。 察觉到李袖春不再抚摩自己的脸颊,凤君竟是瞪大狐狸眼不太满意了,他急急抓住她的手,“你……别走……你之前救过我,我把命换与你。” 没听到回答,他只能重复道:“你别死,求求你了……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了,九皇女……别抛下顾白……” 他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里已是带了急促的呼吸声。 李袖春俯下身拍了拍他的后背,靠在他头发旁,嗅了嗅他头发的清香。 半月前,这头发她还亲手为他梳理过……想着,她忍不住泪落了满脸,忍了半月的思念倾巢而出。李袖春连忙把头埋进他发间,不想让醉酒的他看到。 “之前就说你爱逞强,你还不信。怎么能要你……要你的命来换呢?今后,我来替你还了她的救命之恩便是。”李袖春吸了吸鼻子,“我向你保证,如果她回来,这命我赔她。如果她不回来,我也长长久久替她守着你,好吗?” 李袖春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稍稍侧开身一看,瞬间破涕而笑。这人……招惹了自己之后,居然趴在自己肩膀上,就这样睡了…… 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心里的疼痛与其说是在难过,不如说在心疼。她刚刚坐在院子里一直在想,如果说九皇女把他送入了皇宫,又一边利用他还要娶毓柳,那让他情何以堪? 在九皇女心里大概凤君只是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但是在她眼里……这是她的心上人阿,得不到就得不到,守护他总可以吧? 恨春正要困觉,却听到有人的敲门声。她拉开下人的房门一看,顿时大惊,“这,九皇女……凤君怎么了?” “他喝醉了,走错了地方。你点上灯,和我把他送回去吧。”李袖春眷恋地低头看了看凤君,虽然不舍,但她不能害他。 “好……”恨春赶忙扭头拿上了灯笼,走在两人前面领路。 趁着恨春专心致志低头看路时,李袖春在睡得人事不省的凤君脸上印下一吻,只是轻轻一啄,便分开了。 可李袖春知道自己,彻底栽了。她想这次过后,她再也不能用平常心来对待他。她想完了,她是真的对这个男子动了心,而且再也不只是情窦初开,恐怕这次想停也不是她能克制的了。 对不起了冯老婆子,她也明白礼不可乱。可她又不是神,能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把他递给了凤君宫殿里的奴婢们,看着他们把他带走,李袖春站了许久,直到看到他们熄了灯,才洒脱一笑道:“回吧。” 恨春喏了一声,却觉得今晚的九皇女,越发的不一样了,从桃花楼里后来就已经很古怪了…… 次日,花顾白觉得胸口发闷,惊醒了过来,叫了外面的奴婢。头有些痛,皱眉摸了摸自己肩膀上一侧的潮湿,“昨夜谁伺候的本宫?怎么连衣服都是湿的?” 缘春连忙跪在地上,“凤君,昨夜是九皇女和恨春送您回来的……您似乎喝醉了,奴婢怕吵醒您就没有更换。现在,奴婢马上给您拿新的衣物来。” 花顾白攒着被角,怎么都回想不起来自己喝醉后怎么会被九皇女送回来。又想起真的九皇女已死,神色瞬间萎靡了下来,如一朵凋零的花透出了些灰拜。 “本宫要去觐见女皇。”他赤脚下床,缘春立刻把挑的红色衣服送上来,却被花顾白一把打落。“不要红色,以后都给本宫拿白色的。这些红色的衣服通通烧了,本宫一件也不想看到!” 缘春吓了一跳,哆哆嗦嗦换了件白色衣服给他。不知为什么一向喜欢红衣的凤君,突然喜怒无常,开始要求白衣来。 因着害怕,缘春半句废话都不敢多说,只告诉他女皇这几日似乎多路过御花园,便小心翼翼跟着凤君,走在去御花园的路上。 转过几座假石,竟看到九皇女在那里静静站着,头上挂着几片落叶,看样子像是等了许久。 李袖春果然等到了凤君,暗想恨春怎么这么了解凤君平时出没的地点?但随即看到凤君的装扮后,愣了片刻。像是明白了什么,心里一窒,慢慢走到了他近前。 才发现,其实凤君还比自己矮半头,只要她低头,便能亲到他的额头。 然后…… 缘春瞪大眼睛看着凤君被九皇女挑起了下巴,看到九皇女上下扫了凤君一眼,笑着道:“父后穿白色也是极好看的。” 一时间,缘春想起了宫中那些隐秘的传闻,说凤君是九皇女上贡给女皇的,而之前入宫前却是九皇女的裙下之人。觉得自己脖子一凉,更加害怕了,不小心看到了这些……不会小命不保吧。 连花顾白都是一愣,差一点就以为……是她回来了。但是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果然不信么……”李袖春就知道扮演九皇女一事,在凤君眼里根本行不通。但无妨,她只是来看看他昨夜睡得好不好,顺便试试而已。 “父后是要去见母皇吧,她在前面的小亭子里。顺便一提,姚贵君也在,父后可要当心些。” 花顾白张了张嘴,正要问她这是在做什么。但是李袖春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把握在手心的一朵鲜花插|入到他耳畔,嘻嘻一笑:“方才在这里等父后,看到这朵花很漂亮,就自作主张采下了。果然很配父后呢,那皇儿就先走了。” 她离开时的衣袖扫过花顾白,花顾白这才回了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耳边的花,一愣。这花还带着露水……她是一直……在这里等……他? 看到旁侧缘春一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止住了心底的疑惑,目露冷色,“缘春,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奴婢,奴婢什么也没看到。”缘春怯怯摇头。 “那还愣着做什么?扶着本宫,去看看女皇,顺便会会那姚贵君。” 缘春小步过去,不敢拖延,捧着凤君的手,把刚刚那一幕甩出脑外。不管怎样,她也是不敢议论凤君和九皇女一事的。 李袖春并未走远,看着凤君离开了,才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凤君显然也不需要她去插手后宫争斗。 “恨春,你去把萧雅叫来。” 恨春没有多问,只当九皇女是突然想起这个奴婢了,便不一会儿就把在前院打扫的萧雅叫了过来。 让恨春暂时去忙她的事,李袖春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这几日明显胖了点儿的萧雅。 萧雅站的很直,顺便兴高采烈道:“漂亮姐姐你找我?” 而李袖春却一改温和之色,“跪下。”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 显然萧雅也发现了她的强横,在民间受苦惯了,最会察言观色。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老老实实跪下了。 “你方才叫本殿下什么?” 萧雅这回也明白了她的用意,有些赌气道:“殿下,您叫奴婢来是有什么事?” 听出她话里的不平,李袖春颔首道:“以后,本殿下要你跟着冯封去学拳脚功夫,你可愿意?” “可……”萧雅本想反驳,她更喜欢这个地方,那个黑脸姨姨根本不喜欢自己,去了岂不是自讨苦吃?但是一看李袖春不同以往的严肃,又有些不敢说。 “那如果本殿下换种说法。”李袖春语调轻缓,悠悠道:“你若学成冯封一半的拳脚功夫,便让你去伺候凤君,你此番可愿意?” 萧雅眼前一亮,连连改口:“我……不,奴婢愿意!” 李袖春带她去了御前侍卫的练武场,把她带到冯封前,解释了一番来意。 冯封不太同意,觉得自己与这种气人的小丫头相处不来。 闻言,李袖春却只是有些遗憾道:“多事之秋,只是想要身边有人武艺傍身,方便保护我而已。” 拉住一旁似乎想要说话的萧雅,摇摇头,“别说了,如果冯老婆子不愿的话,就算……” “九皇女,等等!”冯封拦住了她们,想了想之前发生的刺客刺杀女皇一事,拉过萧雅的手臂,认真道:“这事臣应下了,皇女自可放心。” 李袖春满意极了,扭头离开了他们的视线,才露出个得逞的笑意。 “你一日未取走我的性命,我便用你的身份多护他一天。”李袖春站在自己宫殿门口喃喃,远远看了一眼天际。 直到恨春叫了自己,才收回了视线入了宫殿,不再回头。 第33广积粮而缓称王 转过假石,路过映日荷花,缘春扶着凤君看向亭内。透过水晶帘,依稀能看清里面的人影。果然如李袖春所说,女皇与姚贵君正在品茗赏茶。 花顾白停了脚步,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诧异地看着正从亭中告退出来的人,那人转身撞见了凤君也是一惊。 徐太医呵呵一笑,冲凤君行了礼,才转身退下了,里面的人自然也是听到了。 “外面可是顾白?”女皇高声喊了一句。 花顾白微微敛目,并未出声,面带笑意撩开帘子入内,“陛下和贵君好兴致。” “凤君且坐。”看花顾白进来,姚贵君并没露出什么被他夺了凤君之位的嫉恨之色,反而亲热地递了杯与女皇一样的茶来,笑得温和。 花顾白端起来闻闻香,夸赞了姚贵君几句。姚贵君此人,性情是后宫中难得一见的温婉大方,因其曾是女皇在太女时就明媒正娶的夫郎,与女皇青梅竹马,孕有四、六两位皇女,所以一直与半途杀出的花顾白平分宠爱。 “凤君过誉了,女皇刚刚还向臣夫夸过,这后宫中论茶艺无人能超凤君呢。女皇说了,每日喝上一口便仿佛飘飘欲仙了。凤君有空,可要教教我。” 花顾白笑着陪他们聊了几句,无非是讨好女皇的言辞罢了。直到姚贵君好似露出了疲倦之色,自行告退后,才留下了女皇与他独处的机会。 女皇轻轻握住花顾白的手,温言道:“孤当日听了你所说的皇女出宫一事,考虑良久决定……确实应该立太女了,最近内忧外患,孤也有些力不从心……是该找个皇女替孤分担了。” 虽然后宫不得参与政事,不过女皇显然无意隐瞒凤君。花顾白内心一震,“女皇打算……册立哪位呢?” 他心里隐隐发突,总觉得女皇如此开门见山与自己谈这件事甚是奇怪。刚刚姚贵君在,女皇却闭口不提,只有一个可能——女皇打算册立自己身边的人。 “孤觉得,小九甚好。” 花顾白掩饰住一瞬的慌乱,咬住下唇,“九皇女?” “方才姚贵君向孤请罪,之前刺杀一事虽不是四皇女所为,但被有心人利用,也算是四皇女治下不严。并向孤推举了九皇女,孤想了想,小九明年娶亲也算是成了家,不如好事成双罢。” 好事成双? 劳什子好事成双! 花顾白回了殿中把桌案上的花瓶狠狠一砸,之后又转身打破一杯茶碗,狼藉之中狠狠叫道:“去,给本宫把十皇女抱来,顺便让她爹也来见本宫。” 缘春吓傻了,伺候凤君近十年有余,也未曾见过凤君生如此大的气。哪敢多说话?领命后,赶紧几步跑远。 花顾白喘了口气,揉了揉疼痛的额头,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垂下头来细想到底是哪步出了错。 没错,刺杀是他安排的,嫁祸四皇女也是他的暗箱操作,目的就是把姚贵君排除在外。女皇会选择自己手边的人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他让小侍去勾引女皇生下十皇女就是为了这一刻。 第25节 女皇尚还年轻,才是中年,与其立那些呼声不高,且草包至极的九位皇女,不如培养立十皇女为太女。 广积粮而缓称王,他以前的打算——就是用波斯国向女皇施压,逼迫女皇不得不提前立太女。然后,要九皇女眼睁睁看着比自己小的十皇女上位,与自己一起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可女皇居然,在这种时候,选了声名狼藉的九皇女? 他呆呆坐在那里许久,直到听到十皇女奶声奶气的哭声,才扭头目光阴沉的看了眼抱着十皇女怯怯站在原地,与女皇有过露水姻缘的小侍。 花顾白慢悠悠从椅子上站了起身,小侍犹豫了片刻,低声唤道:“凤君,您找奴?” 小侍有些害怕,凤君此时脚下到处都是碎渣,根本没有落地之处。而他又默不作声的只是看着自己,又或者说看着自己怀中的婴儿,深沉的目光溢出几分星芒,看起来很是骇人。 “莫非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么?”他低语,脚踏过一片碎渣,走了过去。 “凤君?” “别怕,让我抱抱她。”放柔了表情,花顾白伸手,小侍便递了孩子过来。花顾白低头看着她圆嘟嘟的脸,小孩停止了哭声,一只小手贴在了他的脸上,温温的,却温暖不了他已经冷下来的心。 上天一直是这样的,从来不顺着他的意愿来。九皇女消失了,他的天也塌了,连这个仇恨的执念现如今都要剥夺么? 既是如此……上天不仁,休怪他也不义! 他既然愿意为九皇女褪下嫁衣之红,换上丧衣之白。也愿意覆灭这尘世间一切,他得不到的,凭什么别人要得到? 毁了便是! 本来不想走这一步棋,可这是最后的翻盘之机,不得不走了。 * 第二日天色尚早,李袖春洗漱完想去看看萧雅被冯封磨炼的如何了。却没有见到冯封,得到的是练武场侍卫们噤若寒蝉的表情。 她直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便边看萧雅练功,边等在练武场没走。终是让她等到了冯封的归来,只不过冯封是被人抬过来的,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 冯封看到了九皇女,让她低下头来,贴着耳畔还是嘱咐了一句:“宫中有变,将军逃狱。九皇女万事小心,风浪当头不可任性。” 然而两人都没料到,这风浪竟如此之大,几乎把皇宫中的势力排位重新洗刷,顿时整个皇宫中再无清净之地。 而事态的发展也让人目不暇接,毫无防备之力…… 史官如此记载——凤栖国公元夏年,波斯护国大将军逃狱,大举来犯边境,民不聊生。女皇震怒,竟在殿上口吐鲜血,昏迷三日,徐太医断言其肺腑已烂,时日无多,一时国家大乱。 “顾白……”摒退下人,女皇奄奄一息靠坐在床榻上,看着静静为自己研墨的凤君。十年如一日,他的容颜依旧那么年轻而美艳,是了,女皇想起他的凤君也不过二十三。 当时他是怎么惊艳到孤的呢? 被年幼的小九做寿礼贡上来,一双眼睛不像她见过的任何一位歌姬,有着那么撩人的狐狸眼,却死气沉沉没有半点波动。她好奇,如此性感的尤物如何有这样的眼神? 不过是个寿礼,她收下了,安置在后宫里,那么多美男等着自己,便索性放在一旁不闻不问。两年过去,他再度进入自己眼中时,她都快忘了此人。 但周围的男妃似乎都与他很是熟悉,兄友弟恭,几次三番明明自己叫的是别人,但机会总能轮到他身上。自己这才把视线投在了他身上,他已有倾国之色的容貌,迷恋上他似乎就像有人在背后推动,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是啊,太顺其自然了。 “陛下叫臣夫?”他笑意盈盈走近,“笔已沾好了墨水,陛下可是要下旨?” “顾白……”女皇睨了眼他的容貌,“孤今日就要下旨与波斯国开战了,你认为可有胜算?” “当然,凤栖国有陛下在,自然国运昌盛。”他声音落地有声,让女皇心思一空。 “如此,便是……你在每日茶中下毒害孤的原因吗?” 他一怔,但是并未有焦急之色,“陛下在说什么?” “姚贵君那日在亭中为何推举九皇女……除了孤当日与你所说之事以外,还有一件事。他叫了徐太医,告诉孤,孤中了毒。本是不信的,毕竟以往诊治也并无异常,但是徐太医说有些毒确实有潜伏期。孤感到后怕,除了每日喝你的茶,孤何时不是有小侍戒备的?” “但十年情谊,孤不忍疑你。便听了姚贵君的建议,告知与你太女欲立九皇女……而当夜,波斯国将军就逃了。孤问你……自认待你不薄,何苦害孤至此?” “孤一生昏庸,但国不能亡!” 她并没有耐心等到他的回答,暗自在外面呆了很久的禁军一翁而上,压制住凤君看向女皇。 她忍住喉头心血,“尔等听令,传孤旨意。废凤君花氏,关入大牢,花氏的奴婢皆数就地斩杀。改立姚贵君为凤君,四皇女为太女,其余皇女尽数出宫!”接下来把封地说完,她才把刚刚花顾白递来的笔丢在地上,闭着眼再不说话了。 一时之间,哀嚎遍地。缘春被拖下去,还目瞪口呆的辩解,“女皇!女皇!奴婢不知情啊!”明明凤君与自己下的是迷|幻|药,怎会是毒|药呢? 而凤君也因为察觉出女皇昏睡渐长,后来下的剂量都变小了!怎会如此呢? 可惜她人头落地,再无辩解之机。 她到死都没弄明白,怎么一夕之间,所有的都破灭了。 花顾白被粗鲁地扔在地牢里,还有心思想着真巧,这地方偏偏是之前囚禁护国大将军的地方。 * 李袖春被人叫醒,恨春红着眼睛告知她女皇有旨。她楞楞跪下接旨,无非是让她出宫前往封地。封地很偏远,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皇宫了,一时有些迷茫,她还没能多守他几天就要走了? “凤君呢?我想见他。”李袖春坐在了马车内,还是忍不住的对传话的小侍发问。 小侍一笑,“凤君?不就在前面吗?”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李袖春看到正与六皇女告别的姚贵君。她蹙眉,说来今天姚贵君这身装扮格外华丽,以及……怎么没看到四皇女? “本殿下问的是凤君,不是姚贵君。” “……”小侍惊讶,然后耐心解释,“您如果问的是花氏……” …… 坐在马车里的李袖春抓住恨春的手,愤怒着瞪大眼睛,“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是冯侍卫不让奴婢告知您的……”恨春也急,她本是凤君手下的人,但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 “停车!”李袖春忽的喊道,就欲下车,却没想突然一人窜进马车内把自己打晕了过去。 恨春看着来人,惊呼出声:“萧雅!” “我奉冯老婆子之命,护送九皇女前往封地。”她接住昏过去的李袖春,眉眼里已不见往日的青涩,虽然能看出来以往的可爱,却更多是取而代之的坚毅。身手矫捷,已是学成冯封八分武艺。 第34铁马冰河入梦来 让李袖春昏厥过去人事不省的罪魁祸首冯封,这时正快步行走于皇宫中。她脚步匆匆,完全看不出来几日前因守卫不力,而被女皇惩罚打了板子的样子。 对着牢房外的侍卫出示了自己剑柄上的玉坠,侍卫让开了一条道,并向她禀告:“方才凤君来看花氏,并不让我们进去,而且待了许久还未出来。” 冯封反应了良久才转换过来,姚贵君已成了新任凤君。不许侍卫进去,还深夜过来,他想做什么? “你们退到外面去,这里有我就行了。”冯封是御前侍卫等级最高的,这些小兵几乎是被她拉扯上来的,自然没有反对的意见。 冯封一个人走进牢房深处,里面因为潮湿还有滴答的落水声。而花顾白是被关在最里侧,单独一间的。她很熟,毕竟之前是波斯国女将军所关押的地方。 隔着铁门,能听到里面的对话声,冯封忽的停住脚步身子一转。决定先偷偷听听新任凤君的来意,这个时间单独来牢房看阶下囚着实诡异了些。 牢房内,花顾白坐在茅草上,整个人被站立于眼前的人所覆盖在阴影里。 “你终于来了。”比起冯封的诧异,花顾白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 姚凤君居高临下地看着花顾白,语气温和中带有歉意:“今晨忙于凤君册封仪式,等到夜晚才来,倒是让你久等了。” 看到他手捧着长及拖地的白绫,花顾白眼睫一闪,“是陛下让你来送我一程?” “非也。”姚凤君缓缓蹲下身,直视于花顾白的目光。看到花顾白不闪不避,他心里对他的隐忍有一丝钦佩,但也仅限于此。“是本宫想要来看看你如今的模样,以及给你个保留名声的机会。你若愿意清白而去,本宫会让陛下不公开你的叛国之罪,只说你犯了事在牢中暴毙而亡。” “若我不愿呢?”花顾白狐狸眼扫过那条白绫,心里有种怪异之感。真是上天好轮回,之前对毓柳用的招数,如今有人同样用在了自己身上。 姚凤君柔柔一笑,温和的眸子里多了点威胁之意,“第二日,你的罪名便会公布于世。半月后,千万百姓众目睽睽之下,推出午门斩首。” 花顾白摸了摸眼前的白绫,倒是结实,真是有心了。拉近与姚凤君的距离,他压低声音道:“先谢过凤君好意。死之前,我有件事想不通,还请凤君解惑。” 被自己的半生对手叫做凤君,心情不可谓不舒爽,姚凤君放松了心情,点点头。 “你说,假如不是我在茶里下|毒,那陛下身上中的隐性毒|药,又会是谁的茶中下的呢?”花顾白自顾自说着,嘴角露出妖娆的笑容,眼睛在阴影下似乎泛着光,“能瞒天过海,不被徐太医和女皇所怀疑……的人选,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姚贵君温和地笑了笑,仿佛花顾白的推测就是个笑话一般,他摇头道:“不要去做毫无意义的假设了,所有人知道的'真相'就是你下了毒,谋害陛下,是个名副其实的祸水。来吧,为了九皇女日后的名声来想,你也要做一个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花顾白一怔,就在花顾白沉默之际,偷听许久的冯封站了出来。 “没有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处决重犯。” 在场的两人都被她突然出现所惊了一下,姚凤君轻笑,语带善意道:“当然是陛下给本宫亲传的口意,冯侍卫误会了。” 冯封低头,刚正不阿道:“不论是谁处置重犯,都需要圣旨。没有圣旨,就没有生杀之权。” “好一个不论是谁。”姚凤君知道今夜恐怕成不了事,皱眉收回白绫,“那冯侍卫就等着本宫带圣旨来的那一天吧。” 他说完不忘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花顾白,“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你最后留住清白的机会没了,可要好好感谢尽职尽责的冯侍卫。” 随着他远去的脚步声,花顾白才抿唇靠在了褪色的墙壁上,仰望着沉默的冯封道:“九皇女可出宫了?” “平安离宫,萧雅恨春在其左右。”说完冯封顿了顿,坚定道:“臣,不会管什么后宫恩怨。臣曾在九皇女爹亲前发过誓,只效忠九皇女一人。” 所以,她这次不会插手。 “我懂。”凤君微微一笑,少见的露出温柔之色。 她走了便好……望她能替自己照顾好那具身体,长命百岁。 次日,女皇一道旨意下达,昭告天下。 ——半月后,叛国刁民花氏,正午时分,午门斩首。 天下哗然,这还是第一次有凤君被推出午门斩首的。这消息劲爆到比凤栖国要与波斯国开战还受人关注,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议论。 远在路上的李袖春醒来被两人盯着,但也不难收到这个消息。她整个人双目大瞪,神情骇乱,眼泪一不留神就从眼眶中滚出,悄无声息滑入了衣襟之内。 他不能是这个下场……女皇如何狠得下心?杀人不过头点地,居然要花顾白在各色眼神中毫无尊严的死去? 她豁地起身,推开恨春就要下车,却又被萧雅反手捉住。她声嘶力竭怒骂:“你给我滚开!到底谁是你的主子?!别忘了是我把你送去学武艺的,是为了让你以后保护凤君!现在他要死了,你却要阻拦我?你的良心呢?萧雅!” 但是萧雅充耳不闻,拿出一根绳子把她捆了,扔回马车上,“恨春,继续出发,我们的封地还远着呢。” 李袖春绝望地侧躺在马车内,心瓦凉瓦凉的。 一日,两日,三日,她仿佛听见时间滴滴答答走过的声音,她在梦中都会被惊醒,然后一遍遍问恨春,离半月之期还差几天。 一下子,李袖春瘦了一圈,神色憔悴。萧雅掀开车帘看了她一眼,也有些不忍。 “恨春,我们行了……几日了?”她断断续续道。 恨春觉得自己鼻头微酸,这几日彻底对九皇女改观了。她从没想过,情深义重这个词她会有一天用来形容九皇女。 “行了,别问了。我告诉你好了,我们行了四日了。”萧雅把她拉下来,正要劝她几句,却在看到手臂上被磨了一半的绳子时时,突然失语。 李袖春感觉到她动作停了下来,暗道糟糕!就要把手缩到背后掩饰住,但是萧雅动作更快,抓住了一看。 第26节 深深的勒痕,满是青紫的手臂以及绳上的鲜血都让人触目惊心。 萧雅慢慢放下她的手臂,看到李袖春身体微微发抖,似乎在害怕自己发现她的小动作。 确实,李袖春在害怕,她怕自己的逃跑还没施展开,就又被重新绑住。她花了这么多天,在马车底下的木茬子上蹭,已经筋疲力尽了。她怕再有一次,她会赶不上…… “漂亮姐姐……你就那么想去救神仙娘娘吗……?”萧雅坐到她身侧,勾着嘴角,腿靠在马车边一晃一晃的。“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去救?” 李袖春失落道:“如果我都不去救他,他就太孤独了。”她不想看到他露出那晚的神色,哭求着谁留下来陪他。 黄泉路上那么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喂他酒壮胆……她是当真不舍得,也舍不得。 萧雅一跃,跳下马车,偏了偏头对恨春道:“走了,看什么呢,接着出发了。” 李袖春咬牙,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涌上心头,闭上眼睛第一次想要逃避。 却听到萧雅又道:“走错了走错了!回宫的路往这边!” “……什么!”恨春和李袖春都惊呼出声,萧雅看着两人的神色被逗笑了,“冯老婆子给我的命令其实有三个!” “其一,带九皇女前往封地,不得有误。其二,遇到九皇女反抗,武力镇压。其三,万不得已时,九皇女的命令为最优先。” “……”李袖春眨眨眼,觉得自己被好生愚弄了一回。莫非这小丫头是在记恨自己之前教训她的事? “除此之外,老婆子还给了我一个令牌,似乎能调动上次那十人队。”萧雅掏出一个黑色令牌,“还有这个令牌似乎是先皇所赐,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咦,漂亮姐姐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半天没等到接茬的,萧雅戳了戳李袖春的肩膀。 李袖春咬牙切齿:“当务之急是——” 对着萧雅好奇的注视,她中气十足道:“你先给我解开绳子!” 妈的智障,嘀嘀咕咕了半天也不知道给自己解开绳子!果然还是没有眼力见! * 三人原路返回,与十人队会和,李袖春才知道冯封居然在宫外养了这一批人。她一直以为上次回宫,他们也一起回了的。 第六日,他们的行程却越加艰难了起来。 “怎么又是流民?”李袖春不得不让马车绕道,躲开那些疯狂的百姓。 有了十人队,恨春自然不用驾车,她坐在李袖春旁边,感叹:“波斯国和凤栖国开战后,到今日不过六日,咱们国家却节节败退,屡屡失手。” 李袖春不解,“按理说我们泱泱大国,不该如此不堪一击。” “属下听前线的弟兄说,波斯国好像熟知我们领兵将军的行动一样,地形也像是了然于心。”侍卫听到了,也不由发表了一下看法,“而且,凤栖国安逸了太久,已是外强中干。” 是么?听起来,倒是……像有内应?李袖春暗自思索,心里焦急。 拜托了,让她赶到吧。 第35了却君王天下事 时间转瞬而过,李袖春越发的急躁起来。今日是第十日了!他们明明去的时候才用四日,回却整整拖了六日。 波斯国的铁骑越加逼近国都,越来越多的百姓不得不往国都流窜。除了这里还能暂时保持平静,到处都是杀伤掠夺。 甚至李袖春得到一个让自己哭笑不得的消息。 十皇女因为年幼留宫,除了成为太女的四皇女留宫,其他加上自己在内的七个皇女都有了封地。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因为现在烽火流乱,居然……那前往封地,另外的六个皇女或多或少出了事,要么被生擒,要么当场斩杀。自己倒是误打误撞,往回走反而保住了小命。 最惨的听说是六皇女,由于宫中太女是她的胞姐,为了威慑凤栖国的将领们。波斯国的人把她的头骨挂在自己的旗帜上,用来恐吓敌人。 当初那么生机勃勃的人……就这样日日被悬挂,不得超生。 李袖春内心有些厌恶,穿越过来这么久……没了当初的新奇,她发现了更多古代社会的残忍,人命在这里不值一提。 十二日,李袖春被惊恐的恨春叫醒,她听到外面百姓的哭喊声。十人队迅速聚拢在房内,萧雅挑了一把匕首握在手上,捂住恨春的嘴道:“嘘,是夜袭!” 李袖春趴在床边,看到外面骤然升起的烟火,瞬间了悟。波斯国居然夜袭火攻国都!竟然已经逼近到天子脚下了么! 冷静下来,李袖春,你还要救他的!李袖春握住自己颤抖的手,当机立断安排道:“我们两人一组各自躲在床板下面,不可出去!” 外面肯定乱成了一窝粥,更别提敌人的火攻和铁蹄了,一旦城门被攻破,敌人肯定是要收俘虏的。他们为了名正言顺的占领土地,肯定不会肆意屠杀的。 李袖春的想法果然与女将军不谋而合。 旌旗蔽空,女将军一双凤眸冷厉盯着对方落败的士兵们。一刻不停让弓箭手和士兵用滚烫的火油交接,顺便让早就藏好的内应在城中四处放火。 内外受敌,反抗不过两个时辰,天光刚亮,城门便大开了。 “杀啊!”女将军一声令下,“对方士兵一个不留!百姓投降者不杀!” 铁蹄如雷鸣,踩在了凤栖国的领地上。百姓如笼中猪狗,被迫跪在地上向敌人臣服——只为了那句降者不杀。 “亡了……我们国家,亡了……”与李袖春在一起躲在床板下的萧雅,露出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怅惘。 李袖春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听着客栈外面的客人向屠军求饶,她才了悟,君临天下这四个字底下都是尸骨堆叠而成的。 等到敌人彻底离开,李袖春才和萧雅爬了出来。李袖春没了刚才的淡定,“他们这么着急离开,是要一气呵成入宫吗?” “……恐怕是。”萧雅呼吸一窒。 “该死的!”李袖春跺了跺脚,都近在眼前了,她本来是要等三天,到半月之期去刑场救人的,没想到这才十二天……凤栖国就破了。 难不成还是赶不及么! 李袖春拔腿冲出客栈,随便扯了个马匹,就跃了上去。萧雅连忙跟上,“你要去哪?皇宫吗!别胡闹了,太危险了!” 恐怕这个时候,里面正在经历屠杀吧。 李袖春没有管她,反而是挺直了背,看着都跟过来的十人队道:“亡国皇女现在要入宫救前朝凤君,有胆量的就一起,没胆量的就与恨春一起留下。” 被点名的恨春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不会骑马,但她这次却没有听九皇女的话,站出来道:“奴婢……不,我也要去。凤君其实才是我的主子!我要永远追随他!” 侍卫们也异口同声回应道:“吾等誓死追随您!” 就这样,晨光蔓延到这片废墟,十二匹毛色和种类都不同的马,飞速穿过,目标竟是此时最危险的皇宫。 李袖春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心跳鼓噪在自己耳畔,她以前只敢骑温驯的枣红马,生怕快了会把自己甩出去,这次却只希望再快一点! 萧雅抱着恨春紧紧跟在她身后,之后是一字排开的十人队。 表情各异,但是心里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 得知城门失守,女皇竟是连一刻都没撑住,就撒手西去。 至此凤栖国彻底群龙无首,大臣们有忠肝义胆的都随着陛下而去了。留下万念俱灰的,打算把太女救走,再想着复国。还有投机取巧的,想着改朝换代的另一些事…… 宫女们小侍们乱成一团,男妃们更是花容失色。只有刚坐上凤君位置还没坐热的姚凤君,抱着死不瞑目的女皇发着呆。 四皇女扑过来,“父后,我们该走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姚凤君摇了摇头,温柔地摸了摸女皇的头发,“你走吧,父后想陪陪女皇陛下。” “父后!你疯了!当初亭内下毒的是你啊父后,现在母皇死了难道不是您意料之内吗?国破了再不逃……”四皇女并不明白,让自己坐上这个位置,父后明明都已下定决心杀了女皇……为何这个关头,又要留下来送死? “傻孩子,爱恨情仇这种事,哪能说得清呢。”他深情款款替女皇顺了顺头发,他是暗算了女皇,为了自己女儿的前途……但是眼看她死去,又是不舍难过…… 他自幼便被教育嫁给女皇,与其青梅竹马,她的昏庸无能风流早就看透了。在她立了花顾白为凤君后,这种爱便成了恨。可是难道因为恨,就不爱了吗? 生死关头,不如随了她去吧。 这一生情债,便也算了了。 下一世,只许愿不再遇到她。 最后四皇女只能放弃父后,含泪被下臣带走,可惜她还没缓过劲儿,就被冲进来的敌军杀了个透心凉。 牢房内…… “你不逃吗?”冯封打开了牢门,看着里面望着小窗的花顾白。左右看了看,“国亡了,已经没有人再管你是不是重犯了。” 花顾白一头长长的青丝因为跪坐铺在地上,听了冯封的话,他只是静静侧过了头。一张盛世容颜一半暴|露在阳光中,一半隐在阴影里。 “我不必逃。”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有人快步走了进来。冯封一看,表情立刻变了,“……是你。” 女将军一身浴血,眸光犀利,“臣来参拜凤栖国新的太夫。” “太夫…………”冯封喃喃,转念间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倒退一步。“怪不得……” 怪不得波斯国如有神助,凤栖国节节败退。凤君是最了解这个朝代的人,他常伴君侧,对很多事都熟记于心。而女将军叛逃归国,少不了凤君的手脚……两人竟是联手了? “传令十皇女登基,封号新帝。”花顾白不再跪在地上,如出了鞘的宝剑,锋利的笔直的站在两人眼前。 * 姚凤君万万没想到,来取自己性命的,居然是那个已然跌在自己脚下的花顾白。 他释然一笑,“果然是成王败寇。我这辈子,终究还是没赢过你。” “不。”花顾白慢慢摇头,看着他和女皇相偎相依的样子,展颜道:“能与最爱之人同生共死,你已赢了我。” 姚凤君似乎明白了什么,闭上眼像是满足了,咬舌自尽而亡。 大臣们也被弄懵了,结果波斯国居然用清君侧的旗号把十皇女扶上了皇座。看着还在上面流口水的婴儿,大臣们一时敢怒不敢言……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恐怕他们的凤栖国已经彻底沦为了傀儡。 她们看着一身白衣格格不入的新太夫,这才想起毓家大臣磕死在御前那句话—— 国有男色,倾国倾城;男颜祸水,国之将亡。 诚不欺我也。 * 当夜,女将军向花顾白告知:“当初你让我留九皇女一命,所以今日她闯入宫中,我只是把她关起来了,你可要见见她?” 花顾白登时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女将军连连摆手,“没骗你,她和那些侍卫就像杀疯了一样,损失了我许多小兵,没办法只能等一切平静下来才告诉你了。” 她回来做什么? 夺皇位?不……他看得出来她与九皇女不同,对那个位置毫不在意。 花顾白第三次踏进这个牢狱,第一次放走了女将军,第二次自己被关进来,第三次居然是为了见她。 第27节 “你没事?太好了!”李袖春敏感地察觉到有人进来,连忙抓住栏杆看向花顾白。他似乎瘦了些,不过精神还不错。 却不知她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她,而且结论都是一样的。 “冯封没告诉你吗?我现在很安全,已经是太夫了。”花顾白扫了眼也关在里面的冯封,冯封撇开头,没说话。 太夫就是太后吧,李袖春当然听冯封解释了……她没想到自己所想的内应就是他,不过只要他平安无事,她就踏实了。 想到什么,自然也就说了什么,“我不关心你坐什么位置,我只要亲眼看见你没事就好。” “……”花顾白一愣,聪慧如他立刻就明白了李袖春……居然喜欢上了自己。他苦笑,这阴差阳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转过身,他不否认听到那句话时胸口一热,但是他终究不能回应她,“你走吧,替我照顾好她的身体。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九皇女在外已宣布死亡。” 李袖春看到他打开了牢门,忍不住上前要抓住他的手,但却被避开。她不想强迫他,便急急追问,“那你呢?” “我?……当然是留在这里,陪九皇女。” 冯封带着李袖春一行人,避开大臣们出宫。李袖春垂头丧气走在中间,脑海里一直回放刚刚那一幕,初恋就这样轰轰烈烈的结束了。 这种感觉,宛如割心。 眼看着就要出宫,恨春忽然小声道:“凤君居然也不要我了……明明看起来那么不开心……” 李袖春脚步一顿,猛的扭头。 ——“那你呢?” ——“我?……当然是留在这里,陪九皇女。”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陪九皇女?九皇女已经死了,应该是陪十皇女吧? 李袖春细思恐极,还是忍不住对冯封道:“我……我要回去看一眼。” 没等冯封制止,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第36病树前头万木春 新的朝代就这样来临了, 众臣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还必须赔着笑脸, 去与那些表面上打着“清君侧”的敌国将领们虚与委蛇。 “咦?刚刚跑过去的女子有点像九皇女?”一个大臣揉了揉眼睛对旁侧的人嘀咕道。 “你看错了吧,除了十皇女……哦瞧我这破嘴, 现在该改口叫小女皇了。除了她, 前朝其他皇女都死在前往封地的路上了……九皇女听说更是尸骨无存啊。” “那大概是我眼花了吧。”大臣不疑有他, 却不知道刚刚一闪而过的人其实真的是九皇女。 李袖春直奔凤君以前的寝宫,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 她总感觉凤君今夜说的话暗藏玄机。 总算到了, 李袖春平稳了一下呼吸,徐徐走近。与觥筹交错的大殿相比,这里安静的让人有些压抑。一路上没有任何侍从, 处处显露出不同寻常的气息。李袖春在纸窗底下停住脚步,扎了一个孔洞往里看。 她要确定凤君是安全的, 才能放心离开。 她看到他背对着窗户似乎在翻找些什么,神情一松,大概自己是真的想多了?谁知变故就在这一转眼的功夫, 他居然找出一把蹭亮的匕首, 毫不犹豫就冲着自己的脖子而去。 李袖春哪还站得住?强硬推开窗户跳了进去, 还毛手毛脚磕到了桌沿,但她顾不得呼痛,疾步冲过去劈手抢过那把匕首。 * 花顾白避开外面的喧哗声,坐在窗前静静想着他这二十三年。他一出生爹亲就死了,有算命先生说自己命盘过硬克死了爹亲。因为这个关系,娘亲对他也是并不疼宠。 但他生得越来越美,名气渐渐地在众人口耳相传中传了出去,也因此容貌过人的他经常被外人觊觎。在他十三那一年,一向冷淡的娘亲忽然找了个借口,把他关在了家里,他原以为是娘亲厌烦了应付上门娶亲之人,却没曾想过……她居然要把自己当成玩物。 而他在受尽折磨后趁着娘亲不注意,偷跑了,也正是这一次寻死,遇到了对他人生改变极大的第二个女人——九皇女。 从没感受过温暖的他,轻而易举被吸引,沉沦,最终不可自拔。 或许那些大臣和百姓说的对,他本就该死,只是之前说什么也不想功亏一篑,而如今前朝也不在了……九皇女也不在了……他在这个尘世间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是该像姚贵君那样陪心爱之人死去了。 更何况,就算他不死,不远的将来……波斯国女将军恐怕也不会留他一命。比起一个婴儿,他这样的人太难控制。女将军熟读兵法,一定知道养虎遗患,乃为大忌。 下定决心后,他再无犹豫,决定自行了断。可没想闭眼后,并没有想象中疼痛的感觉,明明是听到钝器刺入肉中的声音。紧接着,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了他的脸上,他只好再睁开了眼。 “九……皇女……”她来接自己了?不……不是,是李袖春……同一个躯体另一个灵魂的女子。 她手紧紧握着匕首,表情像是很痛,呲牙咧嘴的很是滑稽。被她灼热的视线所束缚,一时花顾白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感觉到自己颊边的血珠滚落,不自觉抬手去擦,但是越擦越多,他这才惊醒了过来。“你怎么回来了,别妨碍我……” 本以为这样她就会松开手,破口大骂自己,没想到她却一言不发地蹲在了自己面前。伸出另一只没有血迹的手,语气轻柔地像是在安抚警惕的小动物一样。她道:“不管你方才到底有什么打算,我只想问问如今的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走?她傻了么……花顾白呓语:“松手……不松手我就硬扯了,到时候你的手就废了……” 李袖春并不惧怕,反而一鼓作气摁住眼前之人偏过去的头,把他拉入怀中。倒吸一口气,笑道:“这么狠毒?你难道只会报九皇女的救命之恩,却不会回报我的吗?” “你……怎么知道!”闷在她怀中,花顾白挣了挣,惊讶。他应该没有说过九皇女救自己的事,这事天下间除了九皇女和自己……并无他人知道才对。 李袖春暗道,因为你喝醉哭着的时候说了。不过这话现在显然不适合说,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抚了抚他的发丝,感受到手下之人的震动,一笑,“她救你一命的恩情我替你还,而我的恩情你要还我一辈子。” 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花顾白从没听过哪个女子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要与自己缠绵,一时在她怀中红了耳朵。刚做足准备推开她,却听她对着自己背后惊喜道:“萧雅你来的正好,你的神仙娘娘非要一心求死,来快帮我制服他。” 花顾白下意识扭头冲自己身后看,随即才惊觉自己居然脑子一热上了她的当!后颈一疼,不得不闭上眼坠入她的怀抱中。 李袖春飞速把匕首甩了出去,把他抱起。 看来……兵不厌诈实乃真理。为了达到带他离开的目的,管它计谋是不是狡诈的,她愿意去用。免得哪一天怀中的人身死宫中,她还跟个二愣子啥都不知道。 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出皇宫,李袖春心里一片畅快。 这破地方谁愿意呆谁呆去吧,她要带着怀中的人浪迹天涯去了。 得亏花顾白开始为了自裁方便,一个侍卫都没留,不然她这样大摇大摆把新朝代的太夫带走……早就被抓起来当刺客了。 然而,许多事远没表面上那么简单,李袖春并不知道她的行动早就被人汇报到了女将军耳朵里。 女将军看了看手边的毒酒,负手看着外面的月亮,沉吟:“既然如此,就放他们离开吧。” “这……放虎归山,万一那前朝凤君要卷土重来……”一个幕僚出言反对。 “你也说了,是前朝凤君。九皇女如今孤立无援,就算那冯封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当百。不必害怕九皇女和凤君两人联手,他们没那个能耐。”女将军把毒酒递给那幕僚,“倒了吧,用不上了。” 幕僚听罢,不再多说。 在宫门等的焦急万分,总算盼到了李袖春回来,冯封又要撸起袖子好好教育她一番,却在看到她怀中之人后,眼皮一跳。 “……九皇女,你又调皮了。” 恨春和萧雅也是神情各异:厉害了我的九皇女!居然直接把现在宫中最大的主子给打晕带出来了! 听到冯封这句刚穿越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李袖春露出怀念之色。“别傻站着耽搁了,待会儿被发现就走不了了。” 深夜,一辆马车静悄悄的离开了国都。 “九皇女,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冯封赶着车,对李袖春时时刻刻盯着怀里的男子的行为选择无视。虽不敢苟同,但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去教育她了。 李袖春说了一个地点,冯封露出意外之色。 “以后你们都不必叫我九皇女了,既然所有人都认为我死了,便不如就这样让九皇女的身份结束吧。”万一被宫里的人察觉,恐怕也会挺危险的。她也对复国没什么兴趣,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吧。 最后,冯封还是选择叫李袖春主子,恨春也不敢放肆,叫她小姐……只有萧雅依旧自顾自叫她漂亮姐姐,还是李袖春纠正后才改口叫阿姐。 后来,宫中传出太夫暴毙的消息,百姓都在底下暗自议论:瞧!祸水暴毙了!果然天道好轮回,你看苍天饶过谁! 他们却不知这祸水,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和假死的九皇女在一处。 * 这日早上,住在辽山脚下某村落里的秦雯如往常一样给田除了草,抹了把汗,暗叹自己似乎没年轻时那么有力气了。不过一想到家里还有怀孕的夫郎,和娇美的侧夫,又有了干劲儿。 收拾好东西,趁着日头不那么大,她快步往村头走。走到村头一看,那边有匹马车停在了路中央,也没看见车夫。她也没细想,觉得估计是隔壁小镇里有人来走访亲戚吧。 走了几步,错开了那匹马车,却好像听到谁在叫自己。奇了怪,除了那马车,这路上并无人啊。 她回头,果不其然看到马车卷起一个角,里面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她好奇问道:“是谁啊?” 那人终于把脸露了出来,秦雯定睛一看,“袖春?!”惊喜万分,赶紧走过去,“你怎么……过来了?”她不是之前跟着看起来很富贵的人走了吗? “秦婶,我又落了难啦。劳烦借您家住住,小妹这厢有礼了。” 看她滑稽地鞠了一躬,秦婶哭笑不得,“真酸。快别礼不礼了。对了,你家夫郎呢?快跟我回去给你秦叔看看,他一定高兴坏了,最近正好在念叨没人陪他呢。” 李袖春侧了侧身,露出了花顾白的身影。花顾白没想到李袖春居然选了这个村子作为落脚点,当然他更没想到的是几日之前李袖春居然真的有胆子把自己从皇宫中偷运出来! “秦婶好。”他掩下自己内心的想法,对着秦婶问了好。 秦婶观察了一下,欣慰道:“看来小夫郎的腿已经好了。你们快随我回家吧,还能赶上午饭。” 李袖春自然地回身扶花顾白下车,看到他懵懂还像是没有回过神的表情,不由咧了咧嘴,“新的一日又到了,日子还要接着过,是不是我的夫郎?” 花顾白咬咬唇,斜了她一眼,歪着脑袋对车内的恨春伸出了手,“恨春,扶我下去。” “是,公子。”恨春掩唇一笑,绕开吃瘪的李袖春,把花顾白接了下去。 谁是她的夫郎了!他才不是。 第37莫笑农家腊酒浑 这一次再回到村落里, 明显没有上一次那么走运了。本来就是逃出宫的,身上怎么可能携带很多钱财?李袖春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起出去上工的可能性, 最好也要把之前的院子租回来,总不能一直占着别人家的柴房和侧卧吧? 秦婶确实待她不错, 把自己的侧夫接过去与正夫和自己一起住, 把当初的偏房又留给了李袖春。冯封萧雅恨春就挤在柴房里, 怎么想都有点太麻烦别人家了。 尤其是,眼看着秦叔的肚皮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 人一多要是有个磕磕碰碰也不好。 李袖春愁眉苦脸地坐在大厅里, 掰着指头数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呢?现代的那些书本知识完全拿不出手,此刻才明白学校的那点东西完全不能当饭吃。 天还没全亮,只有习惯了练武早起的冯封陪着她。冯封跟她唠叨了几句, 怎么能还假称夫郎与妻主的关系呢,李袖春自动自发的当作没听见。 随即看到她腰间的佩剑眼前一亮, 匆匆用过早膳就拉着冯封去小镇上的学堂去了。 等花顾白起来,两个人人影都没了。秦叔笑眯眯地说两人去学堂找活干去了,逗得一旁的恨春和萧雅频频发笑。九皇女居然想去当夫子?她能做什么夫子, 别到时候教出来的孩子啥也不会。 花顾白也是暗自摇摇头, 以他的观察她的学识尚不足冯封, 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教导孩子考取功名就有些困难了。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她有这个自给自足的心也是难得…… 正在心里做着盘算,忽的感到手上一暖,花顾白看到秦叔拉着自己的手对自己道:“小夫郎,我打算中午给我家那口送饭去,要不你也跟我一起来下厨?等你家那位回来,吃个热乎菜也熨帖。” 第28节 下厨……? 恨春在一旁听了呆愣了一会儿,就要替花顾白推了,换她这个婢女去。她还没听说让凤君下厨的说法呢! “好……”花顾白却沉默了一会儿,笑着应了。 恨春跺跺脚,“公子……”就算是为了九皇女,也不必亲自下厨吧? “我只是想找点事做。”花顾白皱了皱眉,不允许她多嘴。恨春涨红了脸,只能跟在他后头,不放心地紧盯着。 * 这厢,李袖春如花顾白所想吃了个闭门羹。倒是冯封的一身功夫,直接被别人看中,进了学堂当练家子去了。 李袖春站在外面长吁短叹,对着守门的两个小童耐下性子道:“不如,让你们的夫子再来见见我?其实我的书法还可以的。” 她还是不想只靠冯封养着,虽然搁冯封的意思来看是要她在家等着就行。但自己又不是原身九皇女,凭什么非要别人辛辛苦苦供着? 两个童子看她和善,还是扭头又把夫子叫了出来。那女夫子一看居然还是李袖春,立刻不耐烦了起来,这人怎么不知道放弃呢? “你说你书法好,可有参加过小镇的比赛?”女夫子打量了她一眼。 “……这倒是……无。”她才刚来几天,怎么可能就赶上比赛。 女夫子才不听她解释继续道:“既然想当书法先生,你可有过功名?” “并……无。”功名?她能说自己之前在宫中还曾担当过“九皇女”一职么? 女夫子噗嗤一乐,嘲讽:“我们这儿的书法先生可是因为字迹出名,前朝觐见过女皇的,你还是走吧,我们这儿不需要别的书法先生了。” “……”李袖春沉默。觐见女皇……她能说她的母亲似乎就是前朝女皇,而自己的妹妹又是现任女皇吗? ……显然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夫子拉扯了两个小童,把学堂的门阖上了。 哎,百无一用是书生。李袖春想了想自己学过的那点英语,高数,思修……有个卵用? 一下子气焰就被灭了一半,李袖春游荡在街头,倒是看到几个书院。她进去好说歹说人家才同意让她拿一本书回去抄录,明日来交抄好的书。 但是钱实在是太少,只有三十文,顶多相当于现代的五十多块钱。她这才知道当家做主的难处……以前随意几两挥霍,现在却要斤斤计较。 把书揣进兜里,李袖春心事重重的回了家。 刚进去就闻到一股子烧焦的味道,她立时捂住口鼻。一旁的萧雅看到她回来了,立马冲里面叫道:“哎!阿姐回来了。” 这么激动?李袖春被她拉着进了大厅,还没坐稳,就看她一直眼神亮晶晶直勾勾瞅着自己,有些发毛。 “阿姐,上工的结果怎么样?”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得李袖春直内疚,便也没瞒着她都说了。萧雅安慰道:“万事开头难。阿姐别慌,大不了我也出去找饭吃。”她原来乞丐都当过,怕什么? 李袖春连连摇头,她可不打算用眼看才十二三的童工,心里过意不去啊。便转移话题道:“秦叔呢?”怎么一个人都没看到? “啊!他在……”萧雅两眼一亮就要说出口,恰好这时听到萧雅和李袖春的声音,秦叔已经带着花顾白他们过来了。 李袖春先是看了看打头进来的秦叔,然后视线才放到一旁只露了半个身子的花顾白身上。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怎么花顾白的白色衣袍下面破了好几个大洞,她记得之前明明还不是这样的。 听到她的疑惑,秦叔没顾身后花顾白的小声反对,一脸鼓励地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李袖春面前的桌子上,“出去忙了一个上午,饿了吧?这是你家夫郎给你做的,尝尝?” 李袖春垂目一看,盘子里好像是焦黄但带着黑色烤焦的煎饼,联合到刚进门闻到的焦味,似有所悟。这才发现,花顾白低着头还能看到他白皙额头上的一抹黑灰。 “哈哈哈哈哈哈。”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李袖春爆发出大笑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表示理解……毕竟以前是凤君,怎么会做这些粗活? 以为她在笑话花顾白,一时众人脸色都有些尴尬。秦叔更是手足无措的看了看面色不太好的花顾白,拍了拍他的背,正要说什么,却见李袖春微微偏头,神色温柔地问花顾白:“你已经用过了这些?” 花顾白握紧了手有些懊恼,皱眉摇头。刚做好就被秦叔拉过来给她看了,他并没吃,不过看卖相确实很丑……怪不得她会笑了。 李袖春没再说什么,一口气吃完了那些煎饼,拍拍肚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花顾白顿时耷拉下了肩膀,连个点评都没有,恐怕真是极难吃吧?早知就不乱跟着做了,现在他肚子又饿,面上又觉得火辣辣的羞耻。他羞愤不已,堂堂凤君何时受过这种气? “傻站着干什么?随我来。”李袖春拽了他一把,没管他挣脱的动作,转头笑意满满对秦叔道:“秦叔,借用一下灶台。” ……几刻钟后。 花顾白瞪大一双狐狸眼,抿着唇接过李袖春手上的东西。“这个是什么,好香。” 把多余的蛋炒饭盛好,放在一旁留给秦叔他们。李袖春露出怀念之色,回答:“我家乡那边的吃食,你不是没用过东西么?饿了吧,快吃啊。” ……原来她那句话是那个意思,花顾白僵硬的脸色柔化了一份,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不得不感叹,他一个男子居然没一个女子贤德。 撑着胳膊,李袖春注视着他的头顶,心里暖暖的,她要的也不多,能看到心爱的人与自己朝夕相处,完全足够了。满意至极,语气也忍不住更加温和,“下次就别做这事了,我不在就让恨春来。” 发现他似乎顿了顿,李袖春忙解释:“不是说你做的不好吃,而是我让你跟我走,不是让你出来受苦的。” 花顾白默默吞咽了一口香喷喷的米饭,眸中浮起一层迷茫的薄雾。在她眼里,这就是让他受苦……吗? 把一切收拾妥当,李袖春不得不放弃和花顾白培养感情,在卧室里奋笔疾书。满脑子的之乎者也,她都不知道古人的抄录这么麻烦……还有些字看不清楚,连蒙带猜的往下写,着实费脑。 花顾白路过屋外,一言不发地看了一会儿。才向萧雅问了问今日她的状况,了解了她是在抄录后,便静静离开了。 等身边的灯火忽然亮起,李袖春才受惊抬起头,看到了侧身摆弄着灯芯的花顾白。他侧面正对着自己,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挑动灯芯,橘红的灯光衬得他整个人都泛着微光,李袖春不由看呆了。 花顾白缓缓收回手,斜睨了她一眼,“不写了?”李袖春这才发现天已黑,赶忙收回旖旎的心思,又低头抄写了起来。 踱到床边,花顾白懒懒侧躺在枕头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唇边还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她真是粗心大意,连他刚刚那么一瞥都发现了几个错字,看来明日又少不了回来重新赶工。 越相处便越不会把她与九皇女认错,他怔怔看着李袖春的背影,这种她和她完全不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也再不会偶尔发呆,透过她寻找九皇女了。 本就是不同的,怎么可能有对方的影子。 夜深,李袖春总算写完了,把自己的被褥搬出,铺在地上。看了看已经睡熟的花顾白,轻手轻脚钻进了被窝,喟叹一声,不到一会儿就入睡了。 因为太累,还发出了鼾声。 突地,黑暗中床榻上的人动了动。花顾白起身披着衣服踩在步履上,点亮被熄灭的灯,伸出手翻了翻孤零零放在桌上的两本书。 他执起一旁的毛笔,沾了沾未用完的墨水,提笔写下一个字,居然与李袖春的小楷无甚区别。他垂眸,把错了的地方悄悄改动了几笔,才合上了书本。 “你的字倒是比九皇女的好学多了。”他似叹非叹,渐渐屋中暗了下去,没了声响。 第38庄生晓梦迷蝴蝶 小村落的夜里只听得到狗叫之声,和夏日在树上不知疲倦的蝉鸣。巧合的是今晚正好是圆月之夜,在花顾白修改过李袖春的抄录后, 月亮渐渐地被乌云遮蔽,留下一室黑暗。 与此同时, 本来应该已经安然入睡的花顾白,开始做起了循环不止的噩梦。 又是那一幕,他看见梦中的自己约九皇女在宫门处亥时相见。九皇女如约而至,提出要娶毓柳一箭双雕的打算,既收取势力,又能得到美人。可他很清楚,她只是有了喜欢的男子找借口罢了。 于是两人发生了争执, 第一次他反驳了她的指令, 不许她出宫见毓柳。他怕……那个毓柳虽然没正式认识九皇女, 但万一这次见面后一见钟情呢? 或许九皇女也没察觉到凤君居然能在她眼皮底下, 势力渐渐扩展到不受她控制。 当九皇女发现自己居然不能违抗一个棋子的命令时, 从没意气用事过的九皇女爆发了,她开始故意自残来试探自己身边到底装了多少凤君的眼线。可怕的是, 每次她一动手, 都会准确无误的被凤君所知晓。 而凤君自然认为她这是为了心爱之人要死要活, 也并不知道九皇女已经起了疑心。在一次无意之间九皇女本是要设计把控制不住的凤君害死在湖中。却误导致了她自己跌入其中,磕到了石壁。 好在被凤君及时叫来的冯封所救,至此陷入昏迷。而一知半解的冯封和凤君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是故意投湖。 凤君一直有些自责,便难免经常做起这个噩梦,梦到在他眼前毅然决然投湖的九皇女。 可这梦,最近有些不一样了。 是从被李袖春打晕带走的那一夜开始,他的梦延伸了一些内容。梦中的最后不再是他哭着祈求,九皇女还是昏迷不醒一语不发的样子。 而是九皇女躺在床上拽着他的手,重复着:“救我,顾白,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 明明……现实中就没有发生过这一段,诡异的梦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敏感的察觉到这个梦可能不再是回忆的重复。于是,在第一次醒来发现李袖春把自己带离皇宫时,他并没有再有所动作。 相反他选择了耐心等待每一夜的来临,他不认为自己疯了,或是心如死灰造成了幻觉。他一直很冷静,不管是选择死亡,还是选择活着,他都很冷静的在判断。 死抑或亡,对他来讲无非是审时度势而已。 在当时的情况下,女将军不会放过自己,旧朝已经推翻,九皇女也已经不在,他没有理由必须活下去。 而当梦中有了变化开始,似乎给他埋下了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种子。 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中,只要九皇女还需要他,他就要活下去。 这一夜,这个梦又延续到了她的求救,他只能反复问:“我该怎么救你?” 平常按理说听不到回答,会被醒来所打断。但是……这一次梦居然又有了新的发展。 “不要动摇想我的心,记得千万不要忘记我。”九皇女神情焦急,死死握住他的手,目光如炬。 * “!”花顾白猛地坐起身,早晨的冷空气被他吸进又呼出。他捂住自己的眼睛,默默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他怎么会忘记她呢,她在梦中的要求可真是奇怪。 他不敢肯定这梦到底是九皇女托梦还是别有他因,所以只好先与李袖春一起呆在这里,一边静观其变。 看了看地上李袖春已经离开空出来的被褥,他眸光复杂。其实,她确实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好女子。虽然比不上九皇女的才智,和韬光隐晦。但也算待人真诚,应该不算什么故意附身的恶鬼……稍稍对她好一些,就算报答了她所谓的救命之恩吧。 被恨春伺候好梳洗过,花顾白挑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拿李袖春留下的笔墨画着这小村落的景致。他曾为了入九皇女的眼,苦练这些大家公子才会学的玩意儿,没想到现在却被他用来打发时间了。 但是毕竟这里比不得宫中,他还没坐多久,秦家侧夫就端着点心也落座了。身为客人当然不能赶走欣赏风景的主人,花顾白敛下不自在的神色,飞速落笔记下日期就要回自己的卧房。 然而却被侧夫娇笑着搭了话,“李家郎君不仅人长得美,画也画得美呢。” 花顾白微妙地挑挑眉,狐狸眼扫了他一个尾锋,倒是没料到这个男子会与自己搭话。 “过誉了。”花顾白看他似乎真的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便有了交流的耐心。想来,他是小镇里一户人家的庶子,或许对画画也有所涉猎吧。 秦叔生在村里自然不懂这些,而镇里的庶子大概会接受一些熏陶。 “我家公子的画自然是好看的。”恨春与有荣焉般挺直身板。 “果然哥哥不是寻常人家,这奴婢都与我娘家的不一样,看起来格外讨喜呢。”侧夫捂嘴一笑,笑弯了他那双灵动的鹿眼。 这就改口叫哥哥了?……看来他是想攀附了,毕竟当时冯封来接人时确实有些惹眼,恐怕有心之人是该有所想法了。只可惜,他晚了一步,如今自己一行人早就没了荣华富贵。 花顾白意味深长地抿唇一笑,并不接话。侧夫只好找着话题,接着道:“说起来哥哥的容貌真是天下少有,我看那传闻中暴毙的太夫也不一定比得上哥哥。” 恨春忍不住动了动脚,花顾白怕恨春乱讲话露出什么马脚,便淡淡移开话题:“花有千姿百态,这美便有千种百种。也许民间比我美的也多的是,不是吗?” 侧夫点点头,“也是。我娘家那边有个管事,听她说她亡故的女儿也是出了名的美,可惜十几岁就夭折了。” 花顾白没有在意,他把干了的画卷起,心不在焉附和:“真是天妒红颜,可惜了。”弄清了他想攀附的心,再也没了与这侧夫交谈的兴趣,花顾白故意装作困倦回了屋子歇息,实则兴致盎然地给画题诗呢。 待李袖春回来,他已完成了三幅作品。叫恨春把她带过来,他伸手把画纸抚平。 第29节 “你找我?”李袖春顺手把今日接到的抄录书放在桌上,一双眼中闪着期待。昨日回家有他的亲手所做的食物,今日莫非又有什么惊喜? 花顾白递上了他的三幅画,李袖春接过来一看,露出几分疑惑之色,“这是?” “明日拿出去卖吧。”他气定神闲道。 李袖春懂了他的意思,看了看手中明显是他笔迹的画,不发一言地放下了。花顾白正拧眉问她为何不收起来,却看她从兜里摸出了三十文,平铺摆在了他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花顾白好看的眉毛微微一蹙,不理解她此时此刻的举动。 李袖春苦涩的笑了笑,“这是我昨日的报酬,你这三张画我不卖。你就当我是买下来了,差多少我日后还给你。”说完扭头就往外走,只留下一句:“长时间画画伤眼,下次别这么做了。” 看着她干脆离去的背影,花顾白半闭着眸子低头去看那一排还有些铜臭味的钱。伸手摸了摸,还是滚烫的……她是揣了一路吗? ……这人,说买下了他的画,却连画也不带走。 花顾白支着下巴,狐狸眼半眯着,总算察觉出了不对劲之处。她这是……生气了? 到了本该一起就寝的时间,李袖春并没回来,花顾白靠坐在床边上,看了看外面的时辰,这才有了猜想……她这是,不准备回来睡了? 而花顾白没等到李袖春,却等来了来抱被褥的恨春。 恨春低头把铺在地上的被褥卷走,看他还没睡便嘱咐道:“公子快些睡吧,今夜冯封与小姐要谈事,她就留宿在我们那边了。” 花顾白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由着恨春折腾。等听到门阖上的声音,才又睁开眼睛。 “难不成柴房的地板还能比侧卧的地板更舒服?”花顾白滑下身子,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不知为何明明是夏夜,他却莫名觉得空荡荡的房间有点冷了。 第二日照旧从噩梦中醒来,花顾白特意起了个早,恨春惊讶于贪睡的凤君怎么忽然改了习惯,但还是细心给他整理了衣服。 花顾白去大厅用早膳,果然看到一夜未出现的李袖春正背对着自己吃着早点。想了想,花顾白故意站了一会儿,终于被眼尖的秦叔秦婶发现,两人立马招呼他坐在李袖春旁边用餐。 李袖春没像以往那样笑呵呵回头,等到花顾白神情自然地坐在了她旁边,她也是埋头吃着,仿佛碗里有什么宝贝一样,头也不抬。 大厅里秦婶正说着趣事,逗得秦叔和侧夫哈哈大笑,他们两这边倒显得有些过于安静了。花顾白瞥了眼低首的李袖春,抿唇夹了个炸面团丢入李袖春的碗中。 李袖春惊诧地呆住了,看到这一幕的秦婶忍不住笑话道:“瞧,大清早就这么恩爱。”逗得李袖春闹了个大红脸,她把那炸团子一口吞下,落了碗,也不看花顾白,拉着冯封道了声急着上工就走了。 这下花顾白是彻底确定了……这人很明显,生了自己气。 可是……为什么?他私自动她笔墨画画所以她生气?可是他那三张画足以卖出好价钱,她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花顾白工于心计的大脑,却没法判断出李袖春的想法。他之所以不懂,是因为他还不能立刻理解和分辨出,第一次真心实意被人珍惜是什么滋味。 第39千金难买有情郎 把抄录好的本子交给书院, 除去昨日下午给花顾白的那三十文, 李袖春总算攒下了一百多文。冯封去学堂上工了,她拿到今日需要抄录的书稿后, 又不想立刻回家, 只能在街上游荡。 想起昨日花顾白给自己的那三张画,一时就有种挫败感。她知道他以前锦衣玉食, 肯定是看不上自己现在抄抄书赚来的小破钱。但是……她真的是认真想给他好生活,让他无忧无虑的。 她每次一想起他决然赴死的样子, 就后怕。如果她当时再晚一步,他可能就不在了。她想让他体会到,这世上自己愿意陪着他,不管发生什么, 她不会让他受苦。 可是总是事与愿违,李袖春低落极了, 边走边踢着路边的石子。以前租的院子,至少需要每月一两银子,她这样抄书, 何时才能赚够一两银子? 只能让他跟着自己寄人篱下, 委实也算不上什么提供给他好生活。 李袖春没注意前方的路, 转角与一人正面撞了过去。那人被李袖春撞得晕晕乎乎,手上捧着的药也撒了一地。李袖春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那个医馆的小药童。 连连道歉,把药童扶起来。小药童长得水灵灵的,就是人有点呆。本是扎着双丫髻,因为她谦让地摇头表明没事,导致用粉色的布包起来的两股头发此时都已经散乱开了。 帮她把地上的药草拾起来,李袖春摸了摸她的头发,觉得这孩子摔了也不哭,而且第一时间就爬起来捡药,真是太乖了。 语气不由带上了一丝爱怜,开了个玩笑,“大黄、当归、赤芍,还有红花……这伤药做出来未免太苦了些。” 小药童瞪大眼睛看着李袖春,瘪了瘪嘴巴,李袖春本来以为她要说什么,弯腰去听。没想小药童最后只是点了点头,飞快扭头跑回了医馆。 ……这是被嫌弃了?李袖春暗恼,莫非刚刚的行为太失礼,别人把她当成了拐卖儿童的怪阿姨? 李袖春在原地顿了顿,还是决定去医馆给道个歉,撞了别人的小药童不说,还吓到了别人,重点是,她也想问问花顾白的事。 进了医馆,没看到那小药童,倒是看到闲着的女郎中。她翘着腿,似乎在看医书。李袖春轻轻咳嗽了一声,吸引到她的视线后,把来意说了。 “你家夫郎胃脾虚弱,不能长时间吃杂粮,否则会腹泻。至于你问的不孕一事,虎狼之药用的剂量如果不大,其实长期调养还是有办法的。”郎中说到这里,上下看了她一眼,翻了一页医书,漫不经心道:“可都需要贵养,耗财耗力。很多药草我这里也不全,还需要你上辽山自己采。怕是难治啊!” 她见多了这种女子了,把男子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漠不关心……出了事才知道着急。不过,一旦扯到出钱出力,这些女子就退缩了,宁愿换个夫郎也不愿去治。说白了,男子的地位注定可怜的多,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看妻主有多宠爱自己了。 李袖春听罢,辽山之前参加狩猎她还算熟,采药草也不算难事。她两眼一亮拉住郎中的手,唬了郎中一跳,手中的书掉到了地上也没察觉。“那郎中能不能立刻开个药方?我每日都来取。” 郎中诧异地瞟了她一眼,李袖春忙告诉她自己还有一百文,能否换一天的剂量? 这下郎中才坐正了身子,收了她一半的银钱,叫了后面偷偷探脑袋观望很久的药童过来,开了一副药剂。叮嘱她,每日服用不可间断,根据疗程再说以后上山采药的事。 李袖春感激地对她鞠了一躬,拿好药方后再度对撞到药童的事表示歉意,才离开。留下郎中和小药童面面相觑。 “原来你刚刚瞎比划说撞了你的,有行医天分的小姐姐就是她?”沉默许久,郎中开了口。 小药童连忙点点头,露出甜甜的笑意来。 郎中捡起地上的医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人是不错,不过这行医天分,我还看不出来。” * 李袖春赶回了家,便缩在柴房里,跟恨春学煎药。一旁看热闹的萧雅好奇问:“阿姐你生病了?” 手下对着药壶煽动着蒲扇,李袖春顾不上搭理她,嫌她碍事便赶她出去。 萧雅一脸不高兴,嘟着嘴找神仙娘娘抱怨去了。连带着比划,萧雅杵着下巴不忘感叹般加一句:“娘娘,你说阿姐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才病了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本来花顾白刚听李袖春回来了却没如往常一样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心里有点不舒服。想他今早上讨好的给她夹菜,她居然也不领情,本不想再理会她的事。这么一听,又动摇了。 也怪她傻,自己的三张画一出手,何愁每日每夜赶工抄录?虽然没有了身份的便利,但是遇到识货的,卖个几百文或者几钱也没问题。 “哎,不行了。我还是回去看看阿姐吧!”萧雅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娘娘好好休息,用饭的时候再来叫您。”说完,转身就走,根本没看到花顾白欲言又止的神色。 花顾白咬了咬自己形状好看的唇,内心深处正在交战。说来,她虽然救了自己,但理论上他也没有强迫她,能与她和平共处帮她改改错字,算是他仁至义尽。其实……她身体如何,与他何干? 他又稳稳地坐回了床边,想要继续看书又觉得心烦。把书丢到了一边,垂眸看着地板。 这一头,李袖春浑然不知被误解了。她捧着药碗也在纠结,本来想要恨春去送药给花顾白的,想到前一天两人的不愉快,她实在不想立刻凑过去。可,又记起来他似乎怕苦,那时候落难她还要剥糖给他吃。 万一他不喝,岂不是浪费了她辛辛苦苦折腾半天? 反正她脸皮厚,终究还是他身体最重要。李袖春端起药碗,匆匆向侧卧去了,快到地方时,正愁没手推门,那门居然远远的就开了。 花顾白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近在咫尺的李袖春也是一怔。随即立刻又退了回去,门却是没关。 李袖春困惑地看了看里面,他已是靠着床坐下了。 ……?他怎么出了又进,门也不关的? 却不知坐在床上的花顾白,也心烦的很。 ……这人不是来看他的吗?还端着药发什么愣。 怕药凉了,李袖春没困惑太久,还是端着走了进去。花顾白闻到了药味,先是厌恶地皱了皱眉头,然后才转过身放松地拉高嘴角。就说她是来看自己的,果然没错。 把药搅拌均匀,李袖春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花顾白,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走上前坐在床边唤他。 “有什么事?”花顾白把自己的狐狸眼睁开一条缝,坐直了身体看她。等着她对自己诉苦,累到生病……以往讨好自己的女子,用这种苦情戏的不少,他见多了。而且,特意端到自己眼前来喝,她真是……手段也太明显了。 不过,他反正无聊,就看看她该怎么努力打动自己也无妨。 “来,张口。”李袖春话不多说,把装满了黑色药汁的药递到他嘴边,别扭道:“之前那个郎中说你身体不好,这是我买来的补药,以后你每天都要用一贴。” 心里不可谓不尴尬,自己早上还不理他呢,下午又过来了,他该怎么看自己?但是,放着他不管,又怕他的身体撑不住自己富贵起来的那一天。 她还要带他过好日子呢,以后的以后,他都得健健康康的才行。 李袖春看他半天没有反应,又送了送,“别怕苦,我特意把没什么大作用却苦的药草挑出去了。” 花顾白低头看了看那漆黑的药,长长的眼睫眨了眨,还有些失神……片刻后,大脑过滤完她的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忽然翻个身卷起了被子躺了下来,也没管因为他的动作药翻了一大半,闭上眼冷冷道:“我不喝,不用你虚情假意操心我的身体。” 什么生病了,萧雅这小丫头应该不是故意撒谎,没准就是受她指使想看自己笑话。他还傻乎乎真信了,果然还是因为对着九皇女的身体太过上心么……居然方才还想着去看看她。 等了半响没听到回应,花顾白才坐起来,扫了两眼,看到李袖春正背着自己擦地上洒的药。 ……这种事,叫下人来不就行了? ……她干什么非要自己来,脏了她的手? 花顾白看不过去,正要开口让她叫恨春,却听她背着自己道:“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药对你有好处,我每日都会让恨春来看着你喝的。如果不喝,便准备饿着肚子罢。” 把药放在桌上,“我把药留在这里,让恨春过来喂你。”始终背对着他,花顾白也看不到她的神情。 他蹙眉,对她突然展现出来的强势很是排斥。她什么意思?自己不喝就要饿着自己? 恨春被李袖春叫来的时候,便看到赌气不说话的花顾白。有些惊奇于以往总是笑眯眯的凤君,如今情绪如此外露。以前明明九皇女怎么惹事,他都是淡淡一笑便揭过去了的。 李袖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偷看到恨春把药喂完,才一声不发地回了柴房。萧雅不知道又去哪儿玩了,冯封还在上工,空无一人的屋子显得又静又冷。 把煮药的药壶都收好,李袖春怔忪地蹲坐在旁边。 ……虚情假意么。 前世她没能谈恋爱,因为她总是忍不住去照顾身边的男生。也是习惯把对方当弟弟看待,长久下来,那些男生往往会觉得伤自尊,纷纷离开了。 这一世她承认被花顾白吸引的原因有很多,出色的外貌,浑身的气度,惊人的决断,让人不断被他吸引,她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她可以放心去照顾、疼爱心爱的男子,不会被别人议论排斥。 她一直单纯的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对他好,无关性别。男人可以宠女人,女人也也一样可以宠男人。 但是,如果对方并不想要自己的照顾和宠爱呢? “那就只是给对方添麻烦了吧。”李袖春自言自语,揪住自己的衣衫,难堪地干干一笑。 第40在异乡为异客 也许是花顾白与李袖春尴尬的气氛太过明显, 让秦叔和秦婶察觉出了不对。一开始两人只当是小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嘛!但是……当秦婶无意间发现李袖春居然缩在柴房跟下人一起睡时, 总算是拉住了秦叔商量了一番。 两人一合计,不行, 得给他两安排个机会和解。 便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人头攒动的街头,让李袖春不得不离花顾白近一些,好护住他。恨春, 萧雅,冯封都没跟出来,全都被秦婶给叫去下地了。想起秦叔挺着肚子让他两去买酸梅的时候, 李袖春还在奇怪…… 让她去买就可以了,非要让她带上花顾白是何意?现在想来,她不懂也懂了。 这是被撮合了啊, 不过也好……看着在自己身边逛街, 笑意盈盈左右张望的花顾白, 她才发现自己确实很久没带他出来走走了。 第30节 看样子,他是闷坏了, 本来因为强逼他吃药两人闹得并不愉快。现在他却像是忘了这事, 跟在自己身边偏头看着街边的玩意儿。 确实, 花顾白现在心情称得上愉悦。他毕竟十年没有出宫,那一次落难还是坐着轮椅, 怎么可能有心思好好看看市井生活。 “想要什么吗?”李袖春停下来,仿似无意间一问,但是她的眼神却透露出了她的认真。 花顾白被她问的一怔, 一是没料到这人不计前嫌的开口,二是对她这句话有些触动……她眼神看起来认真得像是在说他要星星她也会取来一样。 忍不住挑起眉毛,露出几分艳色来,他展颜一笑:“难道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 李袖春能看出来他的不屑,但她只是像他当初给自己捋头发一样,为他掖了掖耳边的发髻,满不在意道:“只要我有,便就给你。” 鬼使神差般,花顾白竟有那么一瞬失神。眼前的人突然没有那么不顺眼了,果然比起那天逼自己喝药的强势,他更习惯这样温和的她。 温和的像水,包容着万物。 然而花顾白却不知道,李袖春其实只是在包容他一人而已。 再三确定他没什么想要的,李袖春也不为难他,怕夏天日头太大晒到他,一直站在他靠前侧的位置给他留下一片清凉的阴影。 有时像是她贪嘴,买了些糕点,吃了一块就转手就给了他。等到他们到了卖酸梅的地方,花顾白惊觉自己居然已经捧了一堆小吃了,根本腾不出手去挑。 而李袖春当然不会麻烦他去挑酸梅,这种事他应该也做不来。便笑呵呵的挡了他在身后,跟老板搭起话来:“这梅子怎么卖?” “你去到那个茶楼里等着吧,我一会儿买完去找你。”李袖春挑挑捡捡,转过头看了看花顾白被太阳晒红的脸,漫不经心道。 以为她觉得自己在这儿帮不上忙,他顿了顿,干脆按她说的去了茶楼。反正他也不喜欢在那里干站着,周围人的视线他也挺不舒服。 一楼人满,他只能上了二楼一处窗户旁的空地。咂咂嘴,觉得口渴,叫小二过来上茶,掏了掏兜,他一愣。这三十文,还是她之前说买他画给的……倒真是派上用场了。 一时忍不住视线从窗户里往下瞟,寻找着那三十文的主人,还不忘把手上捧的吃食一股脑放在桌子上。 这人怎么这么爱吃这些甜的,花顾白戳了戳一块糕点,意兴阑珊,实在是他一路上已经吃腻了。 她倒好,买了她不吃的都丢给自己。可是,这么一想……花顾白又抿嘴沉默了,连小二端茶过来都没察觉。 都是他吃的……她几乎没吃。难不成,她是故意买给他的……? 就在他走神的当头,二楼里又多了些公子哥儿,似乎在品茶聊天。 “哎你看到底下那个挑梅子的小姐了么,我刚刚在她身后跟了一路,发现她可劲儿给夫郎挑吃的,还不忘给夫郎挡着光呢!”有一个兴致洋洋的说。 立刻引起另一个的呼应,“哪呢?难道是那个?不会吧……天下间,还有这么好的妻主?没看到她的夫郎啊,你莫不是骗我的吧?” 花顾白顺着那桌人的视线一看,就看到了下面聚精会神挑梅的人。可不就是李袖春么……大概是天热,她时不时擦擦汗,还对老板笑眯眯的,一双眼睛新月一样弯弯的。 “倒是,倒是长得挺好看的呢。”那桌男子不知道是谁羞涩的感慨了一句。 花顾白拧眉,狐狸眼淡淡一扫,心里冷哼,没见过世面的小镇男子,春天已过还思春。本就未嫁,议论女子。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不再看他们,花顾白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端起茶杯,凉薄的唇翘起吹了吹,正要送入口中啄饮,就听到那边一开始挑起话题的男子又道:“你说,她愿不愿意娶小?这般疼人的女子,我也想要一个。” “若你不是骗我,这种女子我也想嫁!不只你咧,怕是我也要跟你抢的!” 叮当一声落了茶杯,声音不大不小,偏偏那两个男子听得到,便回头打住话语,好奇看了过来。花顾白友好的冲他们抿唇一笑,端的是顾盼生姿。 其中一人看清他长相后,面色一变,扭过头去,战战兢兢对同伴低语:“那个就是那女子的夫郎,我跟了他们一路,绝对没看错!” 顿时他两有些难堪,左右坐不住一会儿就走了。 见两人十分识趣灰溜溜的走了,花顾白才撑着下巴,不紧不慢地瞅着下面的李袖春。 心里有几分不痛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当面觊觎了九皇女的皮囊? 等到李袖春买好了东西,上来唤他时,花顾白高昂着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自顾自的先下去了。没听到她跟过来,才在楼梯口语气不明道:“不走吗?” 李袖春挠挠头,心里困惑,这花顾白的脸怎么说变就变。都说女人翻脸犹如翻书,她觉得用来形容花顾白也不差了。 几个踏步跟上去,李袖春没站稳,花顾白不得不回过身扶了她一把。“莽撞,粗心。”小声斥责她,李袖春也不计较,依旧给他挡着阳光出了茶楼。 “我们去河边踏踏青吧。”李袖春摸不清花顾白愿不愿意,只能用商量的语气问询。 花顾白想了想,或有或无般点点头。忽的,他仿佛感受到什么,敏锐地抬头向刚刚的茶楼二层睨了过去。 李袖春疑惑:“怎么了?” 花顾白摇摇头,眉头皱起,“无事。”可能是他想多了,怎么会有人专门盯着他们呢?莫不是又是哪家胆大的男子,在窥视李袖春? 隐在暗处之人神色震惊,伸手捂着跟自己一样吃惊的小侍。躲在窗户下,没有被花顾白发现。 “公子……那是,九皇女和……凤君?” 被叫为公子的人也是神情恍惚,微张着嘴巴,显而易见对看到的画面还没缓过神。 不过他比小侍镇定得多,站起身后,把震惊压在心底,不忘郑重嘱咐道:“清水,这事不可告诉除你我以外第三人知道,你可明白?” 毓柳也没想到,走访亲戚到辽山脚下,居然会遇到传言中已死的凤君和九皇女……再想到他看到听到的,之前全部发生的事,心里一阵乱跳。 脸色煞白,毓柳不得不重新估量起来,这两人如今的关系。 ……莫不是,当真如路人所讨论的那样,父女变为妻夫……? * 小镇口有一处河流,前阵子被李袖春无意间发现了。夏天闷热,这处倒是十分清爽。 李袖春拉过花顾白坐在草坪上,自己吊儿郎当地直接躺了下去,喟叹一声舒服,整个人便不愿意再起来了。 扭头看到花顾白依旧挺直背,正襟危坐的,忍不住拉了他一把。得到他白眼一枚,“你又做什么?” 李袖春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她见不得他逼着自己一丝不苟的样子,很久没有这种想捣乱让他露出意外之色的鬼心眼了。 她……委实从放不下他开始,就变得畏手畏脚了。总怕他不喜自己,哪有刚穿越过来半分自在。 可又有什么办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陷入了,就怪不得别人。 趁他不注意把他拉倒在草坪上,怕他痛还用胳膊垫了一下,花顾白立即炸毛,瞪着李袖春,“别对我动手动脚。”距离太近了,他想到了马车里被强吻的不好记忆。 “你不觉得躺着很舒服吗?你那样坐的正儿八经的给谁看,这里又不是皇宫,你也不是凤君。”逞强给谁看?放松一下不好吗? 她说着说着,看到花顾白面染薄红,才意识到他们俩距离有些太近了。她说话的气息扑在了他脸上,他长长的头发也被风吹着打了个卷,落在她脸边,痒痒的…… ……日了狗,他一副波光潋滟的眸子那么勾人,她本是无心都想有意拉近距离了。 而花顾白或许是明白了她的心思,立刻扭过头趁她不注意坐了起来。 忽然落空的怀抱,让李袖春有些失措。她把垫着的手收回来,看着他的背影,想伸手去勾他被风调皮吹动的头发。 但是头发丝打了个弯,轻巧地就从她手中溜走了。握了握手,李袖春仰头看着天空,仿佛听到了河对面,小镇里传来的嬉闹声。 怎么明明有了心爱的人,认为自己也有了落脚的家,还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异世里格格不入呢……李袖春少有的沉默了。 花顾白待久了觉得身体被吹的发凉,正要叫她回去,还未扭头,听到后面的人用很轻的声音忽然问道:“如果我说我很喜欢你,你是否愿意试着放下九皇女,接受我呢?我会对你很好的,然后我们会在这里有一个家,我陪着你,你陪着我,再加上恨春冯封萧雅,好不好?” “……”花顾白背脊一僵,没想到她真的说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说这两章防盗章节明天替换,但是我看了下花开半夏的评论,忽然觉得……算了吧,喜欢看盗文的就算我开启了防盗也有无数的办法去钻空子。我还是不给一直追文的小天使添麻烦了!所以今天相当于两更哦!求抱抱☆下一章下午再替换,我还要修改一下! 第41门开疑是故人来 正所谓有花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李袖春觊觎花顾白这朵花多久了,终于忍耐不住出手了。 可枯等了很久, 也没等到回答。只有沉默,伴随着蝉鸣惹人烦躁。 她又有些懂了, 其实有些事……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不回应便是最好的拒绝。 有什么不懂呢?上辈子无数次见过别人发好人卡,自己起码没听到花顾白说你是个好人, 对不对? 从地上坐起,她摸了摸藏在袖子里放了一路的东西。忽然上前,趁花顾白还在想着刚刚她的突然告白时, 把一个东西塞入了他的发间。 花顾白立刻受惊般要去摸,却被李袖春制止了。“是你刚刚躺下掉的金簪。你不是很宝贝它吗?我给你戴回去了。”看她神色自然,花顾白才收回手。 妖娆的眸子瞥了她一眼, 看她似乎没有再提刚刚那件事的意思, 顿时松了口气。他面对着那张脸, 说不出拒绝的话,可她不是九皇女, 他也不能接受她的喜欢。 这样便好, 揭过去就好了。 她不再提, 他就当没有发生过,两人都好过。 一路把花顾白送回秦婶家, 李袖春神情慌乱忽然道:“糟糕了,我忘了给你带药了,你先回去吧。” 花顾白不疑有他, 正好他也累了,走了一路,急着回去歇息。进门后,就被恨春迎了回去。 李袖春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动作,长长久久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日头确实有点大,晒得她眼睛生疼的,摸了摸眼角,才转身离去。 屋内,恨春殷勤地打了水给花顾白净脸,忽的出声惊叫。 恼她把自己的睡意吵没,花顾白眯着眼,“大惊小怪什么。”恨春也是,萧雅也是,都被李袖春惯的太活泼了些,他一手提拔的人都没了开始的沉稳。想到这儿,他头疼地晃了晃脑袋。 恨春利落地把他头上一个东西抽出来,满脸惊讶之色,“公子,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白玉簪了?”她从没看到凤君戴金簪以外的簪子,不由有些惊奇也是难免。 花顾白伸手一摸,感觉到金簪还在自己头上,才安下心去打量恨春手上的白玉簪。 晶莹剔透,确实洁白无瑕。上面有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似乎正在梳理着自己的毛发,娇俏可人极了。再仔细一数,那狐狸有九个尾巴,各个雕刻的都很细致。 ……这不是他的东西。他敢肯定。 他不戴白玉簪,易碎。而且若是这等巧手做出的簪子他见过,一定会很有印象。 “哎呀,这狐狸真可爱。奴婢觉得金簪比不上这个配公子呢。”恨春爱不释手地把玩,她就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狐狸玉饰。 “会不会是谁偷偷送给公子的?”恨春没想她无意间的话,一语成谶。 花顾白抢过来那簪子,掂量了一下重量,再一回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你刚刚躺下掉的金簪。你不是很宝贝它吗?我给你戴回去了。” 她……何时买的簪子?自己今天与她形影不离,都没看到……这人,到底图个什么呢? 花顾白怔怔出神,那簪子被他放在了桌子上,恨春可惜地瞥了一眼,但是回头间,却仿佛看到了凤君脸上闪过了什么。 那一瞬间,恨春仿佛看到了他在笑。 可是下一瞬,那温柔的笑意又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习以为常的清魅。 “公子不睡了?” “罢了,拿书给我看吧。”他接过恨春递来的书本,犹豫了一下,随即道:“今日秦婶秦叔似乎是故意把我和李袖春叫出去的。” “公子的意思是?”恨春很是明白,伺候在花顾白身边,一切都听从安排就好。反正,在宫中她也从来没看穿过他的心思。 “寄人篱下本就不妥,让主人操心更是不好。恐怕是看到我和她二人分地而居,故意把我们叫出去解决问题吧。”花顾白翻过一页,一目十行,仿佛并不放在心上道:“你去把你家小姐的被褥抱回来吧,总不能让秦叔怀着身子还担心。” 恨春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公子前面那一串话有什么作用,说到底不就是一句话把被子搬回来的事?果然,凤君的思维不是她这种奴婢可以摸得透的。 第31节 “是。”恨春低眉顺眼,与在李袖春面前截然不同,很是虔诚。 * 其实,花顾白不知他今日的药剂李袖春早就准备好了,她只是不想立刻回去,免得心里难受。 找了个借口,李袖春又不知道去哪,失恋之人果然最该买醉吧。李袖春翘首看了看,直接进了一个酒馆,点了一坛子酒,抱着躲在一个巷口里,拍拍腿坐下了。 酒馆人杂,恐怕不能喝的尽兴。 李袖春并不擅酒,但她喜欢那个飘飘欲仙,什么都不用想的感觉。不然,她也不会在现代喝醉,唱着‘妹妹大胆的向前走’就坠河了。自然不会穿越,也不可能遇到花顾白。 说来,还要感谢那酒,改变了她的人生……让她在一瞬间,啥也没有了,除了这个灵魂。 喝一口酒,李袖春就忍不住哭一声,到后面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喝酒,还是在吞泪了。喝的七倒八歪,又有些生气,一脚把坛子踢碎了,连骂了几句英语脏话,觉得自己舒爽了许多。 一回头,似乎看到巷口影影绰绰站了个人。 再一晃了晃脑袋,恩?不是一个,是两个。 她走上前,要把他两挥开,“别挡着爷的路……!小zei!”她发誓,她从没这么字正腔圆过,发出了zei这个音。 上辈子自己是南方人,总是有些翘舌音平音分不清楚,她此时忽然涌起一股势头来,张口要背一首绕口令显摆一下,结果……对着那两人吐了个稀里哗啦。 后来……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说,有种东西叫断片儿。 她估计自己就是喝断片儿了。 等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放大的小药童的脸。一阵惊醒,拍了拍胸脯,“我,我怎么在这儿?” 怎么到医馆来了…… 小药童反倒是被她吓了一跳,呆呆的盯了她一会儿,似乎在确认她不会发酒疯了,才笑出一个酒窝看着李袖春比划。 李袖春买药这几天,也是知道了这小药童是个小哑巴。当初自己撞她,她却不说话跑了也是畏生,并不是厌恶自己,相反她觉得小药童挺粘自己的。 不过她还是看不懂小药童的哑语,只能忍着头疼,歉意地表示自己看不懂。“郎中呢?” 还是找个会说话的人给她解释一下,自己怎么会到医馆来吧! 小药童也腿脚快,跑出去没一会儿,郎中就进来了。看到李袖春扭头一哼,表情满满的是不悦,李袖春心里一杵,好似回想起自己干过的事……不会那两人就是郎中和小药童吧? “你倒是喝的够劲,被两个弱男子直接抬着进我的医馆。可以啊,李袖春。” 两个男子?抓住重点后,李袖春放心了。不是她两就行,不然多尴尬。她与郎中相处几日,便知道这人刀子嘴豆腐心,雷声大雨点小,跟冯封一个样。 她舔着脸摇摇头,认错态度很好。可显然郎中不领情,给她递了醒酒汤就冷冷道:“我这没有地方收留酒鬼,你快回去吧!” “既然来了,当然顺便求明天的药。”李袖春觉得自己脸皮上涨,看到郎中吃瘪,又想起了冯封。两个人其实年纪差很大,别看郎中叫郎中,实则不过二十七,相比之下冯封肯定是老婆子了。 郎中果然对她不理睬,在李袖春苦苦哀求下,才烦不胜烦道:“你家夫郎也不管管你,由着你在外面喝酒,喝到人事不省被两个陌生男子送来医馆?” 李袖春一愣,顿时眼睛就红了。可她没哭,昨天醉倒就哭多了,她哭不出来。又觉得没什么好哭的,失恋有什么大不了,她又不是花顾白,能为了九皇女要死要活。 她李袖春就是个平平凡凡的姑娘,穿越了,认栽。失恋了,认栽。她在此处无依无靠,别看冯封萧雅恨春似乎都跟随自己,实则哪个是为了李袖春这个灵魂呢? 她嘲笑九皇女人缘差,她呢?这个世上,屁也没有。 没料到李袖春是这个反应,郎中也慌了。“哎你这什么表情,好了,你家那夫郎第一个疗程也完了,你准备好第二个疗程去辽山上采药吧。” 李袖春吸吸鼻子,闷声闷气道:“……好。” “对了,带我过来的那两个男子呢。”吐了别人一身,也该道个歉。 “不知道,把你丢在我这儿交了银子就走了。” 郎中仔细回想了一下,“不过好像是一对主仆,看起来还挺富贵的,不像小镇出身的公子。倒像是大家公子似的,被你吐了一身也极有涵养。” 知她在取笑自己,李袖春并不接话。 * 这边看着蜡烛静静燃烧完最后一滴,花顾白把书一合,叫来恨春。 “她一夜未归?” 恨春想了想,便摇了摇头。 李袖春能去哪?花顾白蹙眉,他这才发现,他居然根本没有问过李袖春在哪里上工,她交接的书院在哪,给自己取药的地方又是哪。 ……他什么也不知道,找她都无从找起。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替换完毕!待会儿来捉虫~ 第42物是人非事事休 一身酒气, 李袖春想回去换了衣衫,再前往辽山。郎中顺便把另一张药方给了她, “你若前往辽山,帮我把这些药材也取齐了吧。我可免你一半诊金, 就当是酬劳了。” 她知道李袖春赚钱不容易,每次她掏钱付药费时总是心疼的模样,可是从没短过她夫郎一次药……着实让郎中对她另眼相看。 李袖春感激郎中的优待, 承诺了她。 她没有耽搁,疾步回家,想着趁日头大亮, 把这采药一事快点办了。一进院门内,便顿觉几道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抬眼一看, 居然是秦婶和秦叔, 侧夫也在。 “秦婶怎么没去下地?”李袖春看了看日头, 平常这个时候她不都不在家么。 秦婶呵呵一笑,“某人昨夜不归家, 作为婶婶怎么放心?”然后上前来, 把李袖春转了一圈, 闻了闻她身上的气味似有所悟。 李袖春拍额,对了, 她昨夜一晚没回,恐怕让他们担心了。不知道冯封,恨春他们有没有出去找她?……她想了想花顾白, 又默默从脑海赶了出去,他应该不会担心自己吧。 偷偷把李袖春拉到一边,秦婶低声调笑:“一身的酒味,莫不是昨夜去喝花酒了?也是,你还年轻,就一个夫郎,年轻气盛再讨一个回来开枝散叶也是对的。”说她声音小吧,其实也不小,至少李袖春看到不远处秦叔正瞪秦婶的后背呢。 李袖春无奈,秦婶就这个性子,女尊国女子的通病,她就算解释了秦婶肯定也不信。再说,怎么解释?说自己失恋了?那肯定不行,李袖春便笑笑打了个岔,“我待会儿要去上山,秦婶秦叔不用给我留饭了。” “好嘞。”秦婶也不多问,她知道李袖春心里有主见。 看李袖春换完衣服就要走,秦叔站不住了,“袖春,你要不要通知你夫郎一声?他……” 李袖春轻轻摇首,没必要打扰他。本也不想告诉他这药是治他的不孕,怕惹他伤心。她也不希望花顾白会有负担,她明白如果被不喜欢的人一直付出,也会觉得不自在的。 “行了,咱别多嘴了。袖春啊,你去上山回来可别又喝花酒去了。”秦婶拉了拉秦叔,在那边打趣。 李袖春噗嗤一笑没接岔,秦婶有时候神幼稚,她懒得搭理。 可一转身,就发现大门外的路被挡住了。静静步入门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恨春和花顾白。 看样子两人好像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听了多少。不过,估计就算她真的喝花酒,也只能得到花顾白一句:别糟蹋九皇女的身体,而已吧。 顿了顿脚步,李袖春有些恍惚,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头顶上,果然没看到白玉簪,双目仿佛被他的金簪闪到,忙避开眼提步要绕开他。 哎失恋而已,李袖春你矫情个什么? 她咬牙忍住侧头看花顾白的冲动,面无表情与他擦肩而过,她怕自己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愿意给她机会。至少今天,她想要缓缓,把自己的喜欢收拾妥帖,不给他添麻烦时再来面对他。 花顾白惊愕,直到身后传来关门声,他才确定李袖春真的走了。 “公子……?”恨春叫了叫他。实在是不懂李袖春怎么看到他们也不打招呼就走了,以往不都是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好好照顾凤君么? 而且凤君不是天没亮就去找她了么?怎么也不拉住李袖春,就这样让她走了。 花顾白似笑非笑,伸出手,“我乏了,扶我回去补眠罢。” 冲秦家人致歉,他便关了门,让恨春给自己脱了外衫,卸下头饰。如每一次一样,他让恨春把金簪收好放在绣袋里,这时,恨春抓过孤零零躺在桌上的白玉簪,劝道:“公子,这簪子就这么放着会落尘的,不如收到一块去吧。” 见花顾白不语,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恨春赶忙要把白玉簪放回原位。花顾白却眉目一舒,开口了,“那就收在一起吧。你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他这一觉睡到了正午,不知是不是姿势不好,他被恨春扶起来时还有些不舒爽。觉得嗓子闷闷的,也没有胃口用饭。勉强扒拉了一口,却觉得胃脾难受,难以下咽。 默默推开了那饭,他蹙眉问:“还有没有前几天喝的八宝粥?” 恨春知道凤君其实吃不太惯这里的食物,可这一次她却没法拿出来那八宝粥了,“公子……那八宝粥,以往是小姐做好了留下来让秦叔热给你吃的。今日小姐走的急,昨夜也未归……” 这意思显然是没有了。 花顾白侧靠在枕头上,眉目如画,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茫,“我还从不知,这八宝粥原来是她做的……” 也是,想起她的蛋炒饭,她厨艺确实很好。只是,他不曾想到当初她说的话,竟不是玩笑。她说,她不在就让恨春来做饭,原来是这个意思。 恨春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凤君闭上眼不知想什么,还是把话吞到了肚子里。也罢,就算她一个奴婢都自愧不如九皇女对凤君的上心,但当事人不想听的话,她说多少也是无用。 “公子既然不想用饭,至少这药先喝了吧。”恨春端了药碗上前,细心喂着。 花顾白刚抿了一口,就狠狠皱紧眉头吐了出去,“怎么今日的药这么苦?” 恨春连忙用帕子给他擦干净,解释道:“恐怕是奴婢的问题,这药以前都是小姐亲自煎的,她每次都挑出去了什么……可是奴婢不懂,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花顾白半响没说话,在恨春忐忑不安的眼神下,把药接了过来,重新喝了一口。“没什么不对,药就该是这个味道才对。” 是他被惯的太甜了,忘了本该苦涩的味道。之前还说恨春萧雅被李袖春惯的没了样子,其实自己不也一样吗? * 辽山上,李袖春费力寻找着药草,差点没被山顶的太阳晒的中了暑。深深觉得被郎中给欺骗了,花顾白的药挺好找,她一个时辰就挑好了。 可后来郎中给的药方乍一看东西不多,却极其难找。怪不得要给自己省了一半的钱,这完全是压榨。 走的偏了,李袖春栽了个跟头,不知掉入了哪个猎人的陷阱里。好在,这坑不深,她还能爬出去。 她找了个垂下来的树枝就要攀爬,但好像听到了熟悉而又微弱的叫声,忍不住好奇心瞅了坑底一眼。这才看到,原来角落处有个兽夹,正困着一只小动物呢。 本来若是别的小动物,李袖春肯定不会下去救,但……这动物,是那曾见过两面的白狐!李袖春没有犹豫,又跳回坑里。 白狐看到她过来了,摇了摇尾巴,可是太虚弱了,看起来好不可怜。李袖春无奈,摸了摸它的耳朵,“我与你倒是有缘,怎么你这小东西又被人给抓住了?” 白狐讨好般舔了舔她的手,逗得李袖春一乐。“算了,你忍忍,我给你弄出来。” 这类兽夹其实打开并不难,李袖春抄起坑下的一个木棍,用巧力找了个支点一撬,便被她强行破坏了。 主要是动物不会使用工具,蛮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这大概也是人类被封为高智商动物的原因吧。 看起来白狐伤的比上次重多了,一条腿无法正常行走,李袖春也是看着难受,蹲下身把它抱起来,放入自己的药筐里。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救它,再说采剩下药的事。大不了,多辛苦些抄书赚钱,不要那一半的折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救过花顾白一命的白狐就这么死去吧。 “我带你看郎中,你别怕。”李袖春把药筐背在胸前,爬到坑顶。也不知道,古代的郎中能不能兼职当兽医? 等李袖春哼哧哼哧下了山没多久,另一队人马又聚集在了她待过的坑前。 一个穿着金绣的衣袍,腰间挂着金元宝,看起来通体富贵的女子咦了一声,旋即愤怒的拉过跟在后面的仆人质问:“刚刚你捕到的白狐呢?在哪呢?” 仆人不可置信,方才还在这儿的。怎么下山通知了小姐一声,回来就没了?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那女子踢了仆人一脚,仆人立刻求饶。 第32节 一旁看着的毓柳,叫清水把那仆人扶起来,对那女子劝解道:“表姐,也许那白狐被人救走了,或者自己逃了,怪不得仆人。” 被叫做表姐的女子,立刻哈哈大笑,刮了毓柳的鼻头,“怎么还叫我表姐,多生分。该学会叫妻主了,我们快要成婚了不是?” 毓柳怔了怔,侧头躲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九皇女尸骨未寒,我自当守节三年,表姐莫开玩笑了。” “什么九皇女?就是个草包,更何况早已改朝换代,你也未曾嫁过她。”那表姐眼睛一眯,带起邪狞笑意:“你爹也说九皇女娶你纯粹是因为圣旨,你自己也不乐意来着,别妄图用一个前朝死人为借口当靶子。我告诉你,你嫁不嫁由不得你!” 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摔袖而去。 毓柳神色一变,擦了擦那人的口水,怔怔然落下泪来。 清水在旁边看了,也是伤心。自家公子怎么这么惨,好不容易摆脱了九皇女的赐婚,又入狼穴。本以为这次走亲戚是好事,哪知道又是掉了火坑。 第43有缘千里来相会 郎中有些呆愣的看着李袖春手上的白团, “这是白狐?” “是,郎中可以救治它吗?” 先别说救治不救治, 为什么她上山采药就能捡到这么个宝贝,自己勤勤恳恳爬山采药这么多年, 见都没见过这个传说中、据说、存在的白狐。郎中摸了摸白狐背后的皮毛,心里腹诽。 看到郎中不说话,李袖春就当她是默认了。把白狐递交到她手上, “那就拜托郎中了,这几天多多关照它。”然后有些沮丧地把药筐递给郎中,“那个, 因为救它我没有采完药草,所以我们的约定就不做数了,对不起。” 也没办法, 没完成承诺的是自己, 即便心疼失去了节省开支的机会, 李袖春也没有怨言。 还挺值的,想想看, 白狐下次还能在哪看到?不亏不亏, 一边安慰自己, 李袖春一边说:“不过我暂时还没攒够下一个疗程的钱,能不能赊账?” 那药不能间断, 否则又要重来。 “等等,谁说约定不做数了?”郎中摸了摸手中的白狐,“你可别自顾自的定下来, 我还没说话呢。这样罢,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你明日再取过来药草也是可以的。” 李袖春一喜,总算解了燃眉之急。她道谢后,接过小药童给的新药包,与两人一狐道了别。 “恩,不错。”郎中看着李袖春的背影,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惹得小药童频频往她这里看,两只眼闪烁着疑问之色。 郎中揉了揉小药童的头发,“看她采的草药,都是我故意选的。还算刁钻,十分偏门,她却能分辨清楚,确实有行医天分。看来以前应该是接触过这方面的指导,只是还差些火候。” 小药童听罢,拉了拉郎中的衣角,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郎中会意一笑,“别急,行医可不能只是靠天分。仁心也是必要的,她把白狐托付给我,我且还要看看治好后,她会有什么行动。” 白狐尖尖的耳朵动了动,圆溜溜的眼睛看看郎中,再看看小药童,又趴了下来舔了舔自己的伤口。 * “什么?!你说我的被褥在花顾白那里?” 恨春把凤君的话原封不动重复了一遍,李袖春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什么比失恋更尴尬的事吗? 有,跟让你失恋的对象睡一个屋。 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想调节心情都没办法! 李袖春在花顾白房门前进退两难,很想坐在门口蹲一夜,但是当她刚撅起屁股准备蹲下的时候,房门猝不及防就打开了。 “不进来吗?”花顾白倚着门框低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李袖春吞了口口水,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勉力扯出一丝微笑,“当然要进,好累,困死我了。”她打了个哈欠,从他旁边绕了进去。 一句话不多说,脱了衣服就缩进地上已经铺好的被子里,转了个身背对着花顾白,就像是真的睡着了。 花顾白抿了抿唇,把灯熄了,几步走到床边,躺下也闭上了眼。 注定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把被子盖住头,李袖春躺了一个时辰,屏息了片刻探出头听了听,约摸着感觉到花顾白已经睡着了,才静悄悄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推门出去了。 她并不知道她走后,花顾白也睁开了眼睛,里面一片清明,哪里像是有睡意的样子? 这大半夜不睡觉,她要去做什么?茅厕?可是尿壶就在隔间,她起夜也不需要出门。 他眨了眨眼睛,懒洋洋地拾起放置在一旁的外衣,披在身上。终究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随手把头发卷在脑后,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寻着去了。 院子里没有点灯,只有伙房里点了灯。 顺着光的方向往伙房去,花顾白唇角一弯,原来是半夜偷吃。可走近了,再一听,却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他在门口停了下来。 “小姐,这么晚了你还起来……煮八宝粥?”恨春揉揉眼睛,困得泪眼朦胧。“这么说来,今日正午公子还寻八宝粥喝呢。” “恨春,我叫你过来可不是让你在那边犯困的。”李袖春怒其不争,拍了她额头一下,“郎中说他脾胃不好,不能吃粗食。我以后要是没提前做好,你便现在学会了,给他做着吃。” 说完,在里面加了一勺糖,“他喜欢甜的东西,你记住多放糖。”回头一看恨春努力瞪着大眼,不让自己犯困的样子实在呆萌。忍不住笑了笑,给她把顺序教会了,听她复述了一遍,这粥也做好了。 放进灶台里,用盖子盖好,她伸了个懒腰。 听到恨春问到:“对了,公子他说药比以前苦了,这该怎么办?” 李袖春想了想,第一个疗程已经结束,第二个疗程的药里她还没仔细看过。便干脆打开药包,趁这个时候,也教恨春辨别不需要但是又带有苦味的药草。 “你下次看到这个,把它挑出去,就不会那么苦了。我明日会去街上买点蜜饯来,你在他喝完药给他就好。” 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了,才把恨春赶回去睡觉,自己也回了屋。 进门把门轻轻关上,李袖春转身瞅了一眼,花顾白果然还躺在床上睡得很熟呢。 小声叹了口气,李袖春走过去借着透过来的月光看了看他。花顾白真是长得极好看的,美艳的样子就算睡着了,也让人很心动。 帮他掖了掖被角,李袖春觉得傻傻看他的自己就像个偷窥狂,就像个变态。但是为了不给他负担,她只能从明目张胆的喜欢,变成偷偷摸摸的倾慕。 也好,反正她目前还能默默给予他什么,便够了。李袖春忍下失落感,再度躺回了被子里,这次她真的陷入梦乡。 可却换成花顾白睡不着了,他转了个身睁开眼,注视着李袖春的侧脸。连他都不知道他现在脑子里在琢磨的到底是九皇女,还是李袖春了。 应该说各自都有吧,他想念九皇女,也好奇李袖春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她不知道放弃吗?她到底对他好是图什么,他有什么值得李袖春图谋的呢……脸?身体? 因为睡得晚,第二天自然而然花顾白起床时,李袖春已经去辽山第二次采药了。 花顾白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长长的头发,一时有些走神。恨春帮他把一小搓头发盘起来,伸手去取装在绣袋里的金簪,固定好以后,把装着剩下白玉簪的袋子顺手又塞回了自己衣袖里。 “公子今天想做些什么?” 花顾白看着镜中不甚清晰的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襟,淡道:“去找秦叔聊聊吧。” 秦叔正在喝肉羹汤,因为孕吐,正憋闷呢,看到花顾白来了,也高兴地拉了椅子让他陪陪自己说说话。 “这夏天又闷又热,我还懒得动,也只能跟你聊聊天了,会不会觉得秦叔烦?” 花顾白噙笑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秦叔拍了拍他的手,忽然道:“正好我也想问问一些事,你可是袖春的正夫?” 花顾白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皱眉移开目光,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不如假扮到底,免得多费口舌去解释。其实也解释不清的,父女假称妻夫,别人会怎么想? “那她可是只娶了你一个?” 得到花顾白第二个点头后,秦叔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安慰地握住他的手,“既然如此,她去喝花酒也是正常,你莫要因为这个与她疏远。而且,秦叔教你,女子有这个兆头的时候,要疏不要堵。你越是嫉妒,防范,越显得你没有正夫的风度。不如,你让她纳个侧夫回来,生个孩子你照样压着侧夫一头。” 花顾白心里好笑,秦叔一开始不也是嫉妒的要命,这是才几个月,又转了念头。夫凭子贵么……花顾白垂眸,显出一种死寂来。 他知道秦叔是好意,但又有点头疼。退一万步说,李袖春能看中这村子里的谁?这村子的大多都已嫁了人,他笑了笑说些别的事转移了秦叔的注意力。 就在两人聊的正投机时,秦婶大着嗓门推开了屋子,边走边嚷嚷:“孩子他爹,快过去看看,方才袖春回来了,还带了个秀气的男子进门来了呢!” 她就说袖春这丫头上次夜不归宿肯定没做什么好事,这不逮着了? 突然在看到一旁坐着的花顾白时,秦婶的话戛然而止。“啊,小郎君你也在这里啊……” 花顾白沉静地扫了她一眼,缓缓站了起来,“秦婶与秦叔有话说,那我就先不打扰了。”便带着恨春走了出去。 秦叔掐了秦婶一把,“你这人,就是爱看热闹。你瞧瞧,现在怎么办?” “这不戳破了就戳破了么,袖春年纪小,多娶几个也没关系不是?”秦婶没在意,就是觉得当着花顾白不好说这话而已。 与此同时,传言把相好的领回家的李袖春,正善意的嘱咐旁边的男子道:“小心点,这有个台阶。” 那男子左右环视了一圈,“没想到你们现在住在这种地方。” 李袖春笑了笑,寄人篱下看起来确实有点寒酸吧。 她刚想这样接话,那男子却怔怔看着前方,停了脚步怯怯道了一声:“凤君。” 李袖春也跟着男子的视线看了过去,花顾白站在台阶之上,太阳太大他又正好背着光。李袖春不得不眯着眼去看他,只是这样,就看不清花顾白的神色了。 “……原来是毓公子。” 她只听到他似乎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二更实在上的太晚了…… 大家明天起来看吧~ 凤君:这村子大多已经嫁了人,李袖春能看上谁?等等,毓柳怎么在这村子里? ↑这是作者的脑洞,与正文无关~ 第44缘起缘灭一场空 说来也是很巧, 今早上李袖春出门采药,总算是把这事办妥了, 郎中也检查无误后,她是彻底松了口气。问了问白狐的伤势, 得到还需治疗的回答后,才脚步轻松的离开,准备好好休息一天。 她先是进了学堂看了看在当练家子的冯封, 但是没能呆多久,就被冯封以“九皇女在这里老身不能专心办公”这种类似的理由赶走了。 她只好在街上东走走西逛逛,正好饿了就在外面的小摊上用了碗馄饨。这嗝还没打出来呢, 就看到馄饨铺的店主正蹲在门口喂猫。猫抬起头蹭了蹭店主的手,就在她看清的那一瞬间,吓得李袖春把嗝生生憋了回去。 这猫的长相她熟悉得很, 可不就是曾经挠了她手一下, 后来又被她从树上救了的波斯猫么? ……为什么在这儿? 直到看到清水出现, 喊着波斯的名字,寻过来时, 李袖春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该在国都的人都跑到辽山脚底下来了?清水在这里, 那……难不成毓柳也在? 果不其然, 随后毓柳也出现了,把猫抱起来, 好像还十分歉意地在抱怨它乱跑,给店主添了麻烦。 趁着他们没发现自己,李袖春的本意是要避开这两个人, 付了账就走。她还是有些顾虑的,知道九皇女未死的人还是越少越好。花顾白不管是做凤君还是做太夫的时候,名声都不好……她也怕牵连到他。 谁知道越担心的事偏偏越会发生,李袖春把钱扔在桌上就要悄悄离开时,店家居然很有现代人招揽顾客的头脑,大声来了一句:“客官您慢走。” 李袖春:“……” 第33节 ……她能装作没发现清水和毓柳投来的视线吗? 毓柳先是诧异了一会儿,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大大方方走了过来,与李袖春寒暄了几句。在李袖春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表现下,他直言不讳说了前几日看到了她和凤君出没茶馆的事。 “我能去拜会下凤君吗?”他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于是才有了后来李袖春带着毓柳撞见花顾白的这一幕。 * 偏房里,只有花顾白与毓柳相对而坐。因为毓柳的请求是单独与花顾白见面,所以李袖春干脆就在院子里等他们说完。 “毓公子怎么会想要单独见我?”看到李袖春合上门离开后,花顾白才缓缓启唇。 看起来毓柳还是有些害怕自己的往日威严,他神色带着几分不安。花顾白扫过他攒紧衣袖的手,心里若有所思。明明害怕却还要坚持单独找自己……肯定不只是他对李袖春说的拜会那么简单。 “凤君,您还记得当初您的承诺吗?说要渡我上岸,如今……我斗胆有一事相求。”毓柳说完,看了看不露声色的花顾白,辨不清他的想法,咬牙起身重重跪了下来。 花顾白看着他跪下来也没制止,眼底满是笑意,“毓公子说笑了,我已不是凤君,如今何以能帮上毓公子的忙?” “不,这个忙只有您和九皇女能帮了。” 毓柳接下来说的话,让花顾白对这个以前还十分青涩,被自己利用,现在却知道反过来利用别人,来达成目的的大家公子,有些侧目了。 原来是他被表姐逼婚,希望打着民间一女长得像九皇女这种余情未了的旗号,借口嫁给李袖春当侧夫,避开逼婚。这倒是一不小心被秦叔料中了,登门入室的还真是冲着侧夫这个位置来的。 只是花顾白之所以侧目,不是对他的前后转变,而是因为……这计划听入自己的耳朵里,简直蠢不可及。 先不说别的,就拿他说的,让李袖春扮演与九皇女相似的另一个民间女子来看,简直异想天开,万一身份暴露不堪设想。其次,一个民间女子有什么身份与他表姐抗衡?怕不是最后还是要功亏一篑。 花顾白虽然这么想,却没有直白的说出去,反而先反问他:“你这计划似乎只需要找九皇女商量就可以了,我在其中用途不大。”但是他却直接跳过了李袖春,单独找上自己? “您是她名义上的正夫,怎能不经您同意?”毓柳垂下眼帘盖住他清澈的大眼,“而且,从那日在茶楼里,我的观察来看,九皇女现在似乎十分敬爱您……她应该只听您的吧?” 与其说敬爱,其实毓柳更想用宠爱这个词。 花顾白一顿,倒是没有反驳他这句话。把自己觉得他这计划中的不足之处指了出来,直言道:“毓公子这计划实在凶险,我和九皇女恐怕帮不了你。” 也许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毓柳这回没有胆怯的避开花顾白的锋芒,反而迎刃而上,“如果按您说的来看,第一个确实可能会暴露真实身份的问题。但如果我回去告诉表姐您和九皇女的真实身份……” 花顾白神色一变,目光凌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这威胁倒是够样子,确实,与可能会暴露身份来比,如果自己和九皇女的身份被他直接捅出来,才是大事不妙。 “其二,我愿意装作已与九皇女行房,那表姐一定会厌弃我,从而退婚。就不必担心表姐权势相欺,身份相压了。” 听罢,花顾白冷笑更是扩大了几分。甚好,有勇有谋,比以前强了许多,倒是自己看轻他了,一个大家公子竟连贞洁都舍得不要了。 只是……为什么他心里会有一丝不舒服呢?从听到这个计划开始,他本能上就在拒绝思考,排斥,升起一种说不清的烦躁感。 花顾白似笑非笑,蹲了下来,平视着跪在地上的毓柳,“你说的这些如此看来确实可行,虽然凶险,但也不是不能一试。” 在看到他眼中亮起惊喜之色时,花顾白语气一转,“但,正因为它可行,我才好奇。不知道毓公子能不能回答我……为什么偏偏是九皇女来当这个女子人选?” 花顾白摸了摸他的脸颊,白皙的手把玩着他脸庞的头发,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说:“其实哪个女子都可以按照你的计划来,甚至她还没有暴露身份的危险。只要你说你已委身于她,就可以解决的事,但你却选了你以前宁死也不嫁的九皇女……”轻笑一声,“为何?” “……”毓柳狠狠一震,整个人都像被花顾白那只手所固定一般,僵直着身体。他舔舔唇,试图解释:“因为……”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 花顾白松开抚摸他头发的手,又像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轻瞥了他一眼,“这件事与我无关痛痒,你自去与九皇女谈吧。她若是愿意,就随你心意去做吧。”起身不再看他,花顾白抿着唇,试图压下心里的不悦。 而毓柳还有些缓不过神来,起来后脑子还不断在重复刚刚花顾白的问题。 他恍惚着踏出房间,迎面而来的正好是李袖春。 “聊完了?我送你出门,随我来。”李袖春怕他分不清来时的路,好意道。 怔怔跟在李袖春后面,毓柳看着自己的脚尖也同花顾白一起反问自己……为什么偏偏选了她? ……莫非是在茶馆里看到她对待凤君宠溺微笑的那一瞬间,真的是羡慕了,也想被九皇女那样宠在手心对待吗?还是说,他内心其实已经相信九皇女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事,才选了她来做戏? 因为走神,毓柳并没看路,与正好路过的恨春相撞。恨春没来得及避开,一屁股跌倒在路旁,哎呦了好几声。 李袖春眨了眨眼,憋着笑把恨春扶了起来,“没事吧?”顺口也关心了一下毓柳,“你也没事吧?怎么一直在走神?” 毓柳被她一看,忽然心里一跳,闪避开她的注视,摇了摇头。 “原来真是毓公子来了。”恨春冲毓柳问了好,而李袖春眼尖的看到她摔倒之处有一个红色的绣袋。 她把绣袋捡起来,冲恨春努嘴,“这是不是你摔倒时掉的?” 恨春看到那绣袋,脸色煞白,赶紧接过来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打开了袋子口,拿出一个碎成两节的白玉簪,“完了完了,真的断了!” 她给凤君梳头后下意识就把这个绣袋放进了自己兜里,连自己都忘了。这回惨了,把它弄坏了!还怎么还给凤君,如何交代? 李袖春本来还没太在意,但是当那白玉簪一出,她也怔住了。 ……为什么送给花顾白的簪子,会在恨春手中? 再看看恨春仿佛打碎心爱之物的沮丧之色,李袖春苦涩一笑。原来如此,是被当作不被需要的东西转送给下人了么? 她不想再看,唤了声毓柳,疾步送他到门外。正要抽身返回,毓柳却扯住了她的衣袖。 李袖春勉强一笑,“怎么了?” 毓柳暂时放下心里的迷惑,赶紧把正事告诉了李袖春。并踌躇道:“你可愿意帮我?” 李袖春当然不想这样随意就应下来,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就算是做戏,也会心里不自在。可偏偏刚刚发生了那种事,她心灰意冷极了,抱着最后一丝不明所以的希望,李袖春问道:“凤君……他同意了?” “凤君说,这件事与他无关痛痒。你若是愿意,就随我心意……”毓柳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握住的袖子在颤动,不由诧异看了眼李袖春。就这一眼,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李袖春眼含泪花,自己尚不知晓,还试图摆出笑脸来:“……好,我愿意。就照你说的来办吧。” 她缓缓从毓柳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低头掩下表情,“本来我就该还你这人情,你娘亲的事我很抱歉。” 毓柳看着她低下的头,想着她刚刚不自觉露出的表情,心里一动,突然悟了。其实早在自己心里,从她让自己活下去找机会杀她那一刻,已经不怎么恨她了…… 在宫中处处与她相处的日子里,也察觉了她与传闻中的诸多不同。“没事,我已能放下了。”经历了这么多,母亡国破被两次逼婚……他自己也有所成长,哪里还是以前拿着匕首要杀了她血债血偿的鲁莽之人呢? “那便好。”李袖春侧过身,“那我便送你到这里了,改日再聚。” “等等!”毓柳叫住她,从袖口掏出一卷熟悉的手帕,像当初在皇宫里一样展开手帕,贴在她脸上碰了碰,“给。” 不过这次,李袖春没有向后仰避开,反而是呆呆立着。顷刻间再也止不住泪水,掉落在那帕上,“谢谢……” “……”毓柳往前一步,踮着脚尖慢慢帮她擦掉,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九皇女也会哭,大女子也会像自己这种小男子一样哭。 等最后一滴泪被擦干,李袖春自知,这次自己的心也如那断成两截的白玉簪一起,彻底碎裂。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误会大了,逼得女主已死心。 还有大约两三章触发小高|潮,开虐男主。 然后虐完男主,开启没皮没脸的甜甜甜。 第45一叶落知天下秋 山僧不解数甲子, 一叶落知天下秋。 李袖春看着地上为数不多的金黄落叶,才恍然知道这是秋天要来了。最近毓柳就像他计划中说的那样, 经常带着清水过来坐坐。而惯常他来的时候,自己是看不到花顾白的身影的。 此时, 他多半也是窝在侧卧中,懒洋洋捧着书在读吧。自李袖春发现她与花顾白不可能之后,她也在克制自己少去关注他。可是这么久了, 他的许多习惯其实她早就熟记于心了。 他贪睡,嗜甜怕苦,喜欢读书, 会题诗作画,懒得梳理头发,经常发还没干便要睡了, 不喜人多的地方...... 看到李袖春在走神, 毓柳也停下了话头, 只静静看着她。他无奈,轻轻笑了起来。看着李袖春茫然抬头, 他清清嗓子道:“你又走神了。” “是吗?”李袖春沉默几秒, “你再说一遍罢, 刚刚我在想事。”她揉了揉眉头,露出几分歉意之色。 “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 在我面前十次有八次都在走神。”毓柳来看她的这几天,算是发现了。九皇女与凤君恐怕真的是假戏真做了,凤君有何想法他是看不出来。可九皇女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怎么看都像是犯了相思。 他有时来得早了,还能看到她为凤君洗手作羹汤的样子,不过她一直是隐瞒着凤君的。而自己来了这么多次,她都不曾做个糕点来招待自己。 他对九皇女会看上自己的爹亲没多少惊讶。一是宫中隐秘的传言都知道两人只是挂名父女而已,二是哪怕两人真有血缘关系,这个女尊国里不顾纲常的女子还少吗?出嫁从妻,妻死从女的人并不少。 他只是不懂,九皇女洗心革面脱胎换骨一遍如同换了个人,莫非也是为了凤君吗? 他......真是有些羡慕起来凤君了,这世间男子求而不得的东西,凤君不屑一顾情有可原。可他还是个俗人......在见识过表姐这样真正的跋扈子弟后,更加明白像九皇女现在这样的品质有多难得。 甚至他有时会冒出这个想法来,虽是逼不得已做戏嫁与她,可这样似乎也不错。 清水在毓柳身后冷哼一声,不过语气也比以前好多了,“刚刚我家公子问你,今日可还要去医馆?你这人总是无视我家公子,要不是欺我家公子善良......” 李袖春并没在意清水的冷讽,反正她也早就知道清水是这个脾气,“我待会儿就要去医馆了,今日可能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我陪你一起去。”毓柳却不给她机会,看到她惊讶的表情,毓柳深知她老早就想摆脱自己了。心不甘情不愿的陪着自己,他哪能看不出来?可他忍不住想离这样的她走近些,也许两人关系近了之后,她也会如对待凤君那样对待自己。 李袖春看到他神色坚定,才点了点头。“那你且等等,我去填个外衣来。” ...... 推开了侧卧的门,李袖春果不其然看到花顾白正一手捧书,一手支着下颚慵懒的样子。他像是被门声给惊到了,按捺不住抬起了头,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刹那,他一把握紧了书移开了目光,书页受不得摧残发出了声音。 李袖春苦笑,背过身去取衣服,他莫不是真讨厌自己到这份上了?连见到自己都不耐烦?罢了,拿过东西就赶紧走吧。 她飞速披上外衣,大步走到门边,正要出去,却听他掩饰不住低咳了一声。忍不住看了看正对着他大开的窗户,想要去关,却怕他嫌自己多管闲事,眼烦自己。 终究还是没有停下来,离开了。 床榻上靠坐着的花顾白,眸中漫上了几分微妙的神色。他这下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忍住了嗓子里的痒意。下了床,挪动着身体步到窗边,身子靠在窗框上,看到李袖春快步走向面带笑意等着她的毓柳。 两人言笑晏晏似乎在说什么,距离远了他听不真切。 初秋的风大,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那边李袖春似乎发现风实在是大了些,便脱了刚刚才披上的外衣递给一旁的清水,让他给他家公子盖上。清水别扭着,但最终还是给公子盖上了李袖春的衣服。李袖春的外衣大了,毓柳穿上去后衣袖长了一截,他捧起袖子对李袖春笑着打趣。 花顾白看着看着,眸光渐渐黯淡了下来。风越来越急,把花顾白一头未束好的头发丝肆意吹地远远的,他也不在意,微垂下眸,勾起一个矜贵清冷的笑意。 恨春推门起来便看到这一幕,她不由担心道:“公子,你怎么能站在风口处?”把他拉着坐回了床上,替他关好了窗户。“这样默不作声的吹风,万一着凉了发起热来,难受的可是公子啊。” 摸了摸花顾白的头发,都打结了。这是吹了多久?恨春掏出梳子替他梳理,花顾白微微偏头,笑意加深道:“病了再喝药不就行了?” 恨春动作一顿,她越发看不明白凤君了,明明就讨厌喝药,怎么还这么说?当凤君只是在逗趣,恨春没接话,把发绾完,感叹:“公子的头发又黑又亮,本来那白玉簪配公子是正正好的,都怪奴婢不小心给打碎了。” 花顾白轻轻咳了一声,“没事,碎就碎了。恐怕送簪子的人,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这回事了。” 恨春好奇想问这送簪子的到底是谁,但是看凤君脸色有些不对,还是没提。 “公子我去给你做个姜茶。”看着凤君喝下了,她才放心,凤君吹得耳朵都红了,村子里又没刻意准备炭火,万一着凉就麻烦了。 花顾白再执起书,却一字都读不进去了。他摸了摸书脊,心想这天下女子果真都是一样的。九皇女才在酒宴上瞥见了毓柳一面,就执意要娶他。李袖春才与毓柳相处几天,便已是与他同进同出了。 比起毓柳那样不谙世事,温和可爱的大家公子,自己确实没什么值得人留念的。身子又不干净,还不能传宗接代,唯一会的只是如何勾心斗角,如何献媚于女子。 这些他早就明白了。 第34节 他留不住九皇女,同理,也留不住李袖春。 他目光一顿,心乱了一瞬,不知道自己为何在心里把李袖春与九皇女类比了起来。耐下心思,终于又读起了书来。 ☆ “你来了?你家夫郎的药这是最后一次了,之后慢慢给他吃些进补的药膳就好了。”郎中捧着一个药包递给李袖春,在看到她身后露出了的男子时,面露惊讶,“这位是......” 李袖春本要解释,却听郎中忽然道:“这两位不是上次你醉酒抬你进来的主仆吗?” “.......”李袖春傻眼了,回头看了看笑出声的毓柳和清水,这才恍然大悟。“上次,是你们......?” 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吐得稀里哗啦的,应该样子很丑吧?真是让别人看笑话了,偏偏还是自己的熟人,她脸上飘上嫣红,看得毓柳笑得更大声了。 郎中左右打量了一下李袖春和毓柳,挑了挑眉头,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但她并没指出来。反而淡淡转了话题,“对了,那白狐也已痊愈,你去看看吧。” 李袖春跟着她进了内间,毓柳和清水等在了外面。 白狐本是卧在小药童的身上,看到李袖春进来了,目中一亮,叫了一声扑进了李袖春怀中,李袖春赶忙把它接好。笑着摸了摸它的皮毛,“又恢复了活力,看来真的是好全了。” 郎中冷哧:“我出手,能有救不回来的?” 知道她这是在炫耀,李袖春也没故意打击她。 “你打算把这白狐怎么办?”郎中用带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李袖春。 李袖春捧起白狐,“当然是放回辽山中。” 郎中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也是愣了片刻,“放回去?”她可知这皮毛多值钱?她又可知这白狐辽山上只此一只,多少人要去打猎都没打到,悻悻而回? “在那里,它才是最自在的白狐。”李袖春抿唇笑了笑,“谢谢郎中,它的诊金我之后会送来的。” 看她要走了,小药童跳了下来,拽着郎中比划了半天。郎中才不情不愿应了一声,叫住了李袖春。 “且慢。”郎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有个事想问问你,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跟我一起行医?” “......”李袖春掏了掏耳朵,“什么?” 郎中只好解释了一番,说看中了她的仁心,再加上她又能识得草药,不如到自己这里来上工,自会发给她银钱。 被这等好事砸晕的李袖春,万万没想到自己以前总是跟着爷爷一起上山玩,多了些野外知识,最后竟比书本知识还要靠谱。 再一听她说一个月给一两五钱,李袖春哪里还有拒绝的想法? 她终于可以把那院子盘回来了,她做到了!她能提供给花顾白更好的生活了!她沾沾自喜,抱着白狐与郎中商量好明日上工的时间之后,喜滋滋的出去。 看到了毓柳和清水等着自己的那一刻,忽然像是被冷水泼了下来一般,她清醒了。 ......提供给花顾白的更好的生活又如何,他一直都把自己往外推。 心又沉寂了下来,她走到毓柳面前,看到毓柳惊喜看着白狐,便干脆让他摸了摸。 “这小东西脾气很好,也不怕生,你就放心吧,不会咬到你家公子的。”看到旁边紧张不已的清水,她干脆出声打趣。 清水僵硬了一刹那,“哼。”但是他也不由自主被那白狐吸引。 李袖春明白了,这清水原来是个傲娇。哎,自己大人有大量,干脆就给他个台阶吧。“这小东西抱着还挺沉的,你帮我抱一下可以么?” 清水撇撇嘴,装作不耐烦的瞪了眼李袖春,再看看自家公子,接了过来,“我可不是为你抱的,我是看我家公子喜欢。” 是是是,你开心就好。李袖春没理会他那点小心思,自顾自走在了前面。 等要把白狐送上山时,那白狐却死活不愿意走了。咬着李袖春的裙角,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不如你就养了它吧,把它藏好了,就不会有人知道的。”毓柳渴望地看着李袖春,与那白狐倒是有几分相像了。 李袖春被他们磨得没了脾气,叹口气抱起白狐,“怎么这么傻,与我在一起哪有自己在山上痛快。”她又没养过动物,怕是不会照顾它。 毓柳看她实在是苦恼,正要说不如送与自己,他爱养这些东西,正好与波斯做个伴。 却看李袖春勾起一个温暖的笑意,比夕阳还要暖上几分,神色柔澹,“罢了,便让那人养着你好了,你与他也是有缘,救命之恩换养育之恩,正好。” 那人,她虽没点明是谁。可毓柳怎么会猜不出来? ......他愣愣看着李袖春这时露出来的眷恋,心里涌上说不明的悸动。握了握自己的手,羡慕之情忍不住多少带了一丝嫉妒。 她只想着那人,不管什么时候眼里心里只有那人。 他能不能有一日取代那人,成为她心里眼里的唯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三八女王节快乐~ 群里的妹子今天一直嚷嚷看小剧场。 说是让我开车,但是我想了想,还是写个甜甜的小剧场就算了,开车怕被抓23333 ============== 小剧场 ================= 说来多年以后的某一日,也是秋高气爽的秋日,李袖春披着外衣在院中抱着花顾白坐在摇椅上晒太阳。 她看到他缩在自己怀里一副像是赖床的模样,就好笑。这人被自己惯得越来越懒了,去哪里都恨不得让自己抱着走。连平常自己喜欢看的书,都非要听她念来听。 “咳咳。”念着念着,她觉得自己口干了,被呛了一口。 闭着眼的花顾白霎时睁开眼,从她怀里抬着头,一双狐狸眼看了她一会儿,眉目妖娆得让李袖春喉头一紧。哎呀,自家夫郎越发美艳了,都是自己的功劳。她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了?这般看着我?” 他侧过身,拿起茶几上的茶水,自己喝了一口,扫了李袖春一眼,捧着李袖春的脸就亲了过去。在李袖春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自家夫郎喂了好大一口水了。 李袖春忍不住要把舌头探进去,可是那人又自己退开了,勾人得紧。 “你这人......”他真是恶趣味,每次都非要这样让人心痒痒才行。 吧唧亲了一口,对他又爱又恨。 就在两人难分难舍时,他忽地又推开了李袖春。眯着眸子靠近李袖春,“妻主,你这外衣能否换了?” 李袖春被他诱惑的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呐呐道:“换外衣?” “我看它不舒爽。”花顾白咬牙,垂眸下来,一副神情低落的样子。“不可以吗,妻主?” “那就换了吧。”李袖春拍拍他安抚,把就在隔壁的萧雅叫过来,让她把这衣服拿走换一件。 萧雅蹦蹦跳跳跑过来,把新衣服递给李袖春时,花顾白却压着声音,趁李袖春听不到的时候,对萧雅吩咐:“你去把那换掉的外衣烧了,办得利落点。” 微微上挑的眼角满是风情,萧雅一愣,“好的娘娘。” 等到李袖春后来想起来这件外衣时,却是遍寻不着了。只当是被她自己扔到哪里了,正抱怨着呢,身后靠上一具发凉的身体,她回头一看,居然是只着单衣的花顾白。 哪里还顾得上想什么外衣,忙把他抱起来,“怎么也不多穿点?” “困了......”花顾白揉了揉眼睛,泪眼朦胧依靠在她胸口。 李袖春翻身睡在他身侧,亲了亲他的额头,“那便睡吧。”日头还早,但是花顾白困了的话,她怎舍得让他撑着? “陪我?”他拉住她的领口,小声询问。 “恩,陪你。”李袖春摩挲了他的眼角一会儿,与他躺在了一处。 屋外秋风刮得凛冽,屋内却温暖如春。 第46颦颦梦中曾相逢 李袖春回来时, 夜已深,除了毓柳缠着自己逛了很久以外, 她也去以前住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暗暗打算着明日让郎中把钱提前支付给自己,早些把这院子盘下来算了, 免得夜长梦多。 轻轻推开院门,发现恨春还掌着灯站在院中等着自己。看到她回来,恨春立刻迎了上来, “小姐。” 看到她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李袖春也没急着走,“怎么了, 刻意在这里等我?” “咦?这是那辽山上的白狐吗?”曾跟着李袖春见过白狐一面,恨春倒没有毓柳和清水那样惊讶,“小姐居然把它带回来了, 是要养着么?” “把它给凤君养吧, 它能多陪陪他。”想来如果他看书时, 怀里抱着白狐,应该也会暖和些。 在李袖春怀中的白狐还亲昵地蹭了蹭李袖春的手, 根本不知道自家主子正把它当现成暖手宝来看呢。 听她提起凤君, 恨春不由稍稍低下头, “奴婢正要跟小姐说这事,今天凤君好像吹了风着了凉, 就寝前一直在咳嗽,而且看起来郁郁寡欢的,奴婢担心凤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李袖春把玩着手里白狐的耳朵, “好,我知道了,我会关注的,你去休息吧。” 进了屋,李袖春看着床上眉头紧蹙,睡梦中似乎还在做噩梦的男子,伸出指头替他抚平,“跟我在一起生活,是不是对你来说......是件很煎熬的事呢......你在梦中梦到的,会有我么?”她低问,动作很轻地掀开了他被子的一角,把白狐放在了他的身侧,替他盖好了被子。 看到白狐不解地瞪着大眼睛望着自己,她轻轻一笑,食指抵在嘴唇让它噤声,安抚性的摸了摸它的脑袋。白狐这才乖巧顺从地躺在了花顾白身旁,缓缓合上了眼。 床上的男子忽然翻身抓住了李袖春的手臂,李袖春一惊。马上看向他,以为他被自己惊醒了,却听他呓语了一声:“九...皇女......”那声音低不可闻,却让李袖春心里一冷。 果然,你的梦中人不会是我呢。 * 等到第二日晨曦,花顾白被什么东西拱醒,再看到自己身旁的白狐时,蓦地一下坐了起来,精明如他,难得露出一丝傻傻的样子。 恨春发觉他醒了,帮他打了水进来,看到这一幕,笑着解释了,花顾白还有些愣神。 “小姐说了,这白狐以后就是公子的了。”恨春帮他穿上一件绣着青竹的白衣,看到凤君僵直着胳膊往白狐身上摸了一把,又立刻缩回了手。不由笑道:“公子,这白狐可听话了,应该不会咬人的。” 花顾白咬了咬唇,他当然不是怕白狐咬伤自己,他之前摔落悬崖都不怕,怎会畏惧这点伤?只是幼时的记忆让他不太敢触碰这些脆弱的生物,他在很久之前,是养过一只小奶狗的。 小奶狗很乖,也生的很喜人。本来他以为他会养到那只小奶狗老死为止,它却在他十三岁时就离开了。他被娘亲拉扯着备受欺辱时,那只小奶狗义无反顾的咬住了娘亲的腿,后来结局可想而知,娘亲一脚几乎把它的肚子踹破了。 这种东西实在太脆弱了,他不想对脆弱易逝的东西生感情。 在白狐的背脊上拍了拍,他神色露出几分冷淡。可白狐显然不在意他的脸色如何,自顾自的用尾巴扫着他的身体,鼻尖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就像在试图记住自己主人的味道一样。 ......这种厚脸皮的样子,怎么有点像李袖春呢? 花顾白心想,刚还微冷的眸光不知不觉柔化下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笑意。 说曹操曹操到,他这念头还没散去,李袖春的声音已经从外面隐隐透了进来。花顾白露出诧异之色,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她居然在家中,平常不都是忙着上工或陪着毓柳去了么? 可等她进来后,花顾白立刻就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毓柳,手下抚摸白狐的手一重,惹得白狐小小的叫了一声。 “恨春,带上你家公子,叫萧雅一起过来,我们要搬走了。至于在上工的冯老婆子,等她下工后,我再去通知她吧。”李袖春雷厉风行,起得很早就把事情办妥了,也与秦婶秦叔说过了,反正之前他们也知道那院子在哪,来回不过十分钟,也就无所谓送行不送行的了。 连恨春都被她这句话给弄懵了,反应过来后连忙把衣物什么的东西给收拾好,叫了萧雅抱着,自己抱着白狐,跟着凤君与李袖春、毓柳一道出去了。 “那院子可有我能落脚的地方?”毓柳和李袖春走在前面,花顾白听到毓柳小声与李袖春玩笑道。 “你不是已经看过了么?哪里有地方给你落脚?”李袖春答道。 两人距离甚近,花顾白的目光落在两人行走时摩擦之处,竟是半天没有转开眼来。 等到他们已经到了地方,把东西都放下了,花顾白才慢吞吞回了神,狭长的狐狸眼轻敛。默不作声地从恨春手里接过了白狐轻轻摸着,也不插嘴,似乎对搬回这个院子兴致缺缺的样子。 其他人可能都不会时时刻刻注意花顾白,但是李袖春不一样,她总是不自觉的用余光看他几眼,即便是在跟毓柳说话时,也会带了几分注意在他身上。此时看他确实如昨夜恨春所说,整个人显得郁郁寡欢,便暗自把这事上了心。 萧雅和恨春倒是很勤快,立马就把屋子给整好了。李袖春没有事情可做,便坐着与毓柳聊天。而花顾白这次倒是没有离开,就坐在他们不远处喂白狐吃东西。 第35节 毓柳迟疑半饷,趁此时机,看着李袖春说起了他考虑已久的事情,“袖春,明日是秋日祭,你愿意陪我去为我娘点盏莲花灯么?” 李袖春并不知道这里的秋日祭是什么,但是却知道有些地方有给死去之人点往生灯的说法,莫非这莲花灯就是这个意思? 她想着,本来毓柳就因赐婚九皇女一事而失去了生母,她能替九皇女还一些便也算积德了。“自然可以。” 毓柳一喜,“那便约好了,明日我来叫你。” 李袖春刚要点头,一直沉默不语的花顾白却忽然插话了,“我可否同行?” 微怔一刹,随即李袖春才反应过来看向他,这还是自她答应毓柳计划后,他第一次对自己提出要求。她琢磨着花顾白心情不好,确实是可以出去走走,“好。” 毓柳看了看两人,心里有些堵。本来是他提出来的,但是这么看来,似乎现在没有他也无妨了。九皇女根本是对凤君有求必应,他几不可闻地叹出声来。 等冯封回来,李袖春带她回了新院子,便想起把这秋日祭问了一遍。才知道,这秋日祭与现代的清明节差不多,都是祭祖和扫墓的。不过现代是在仲春与暮春之间,而这里却是借着‘落叶归根’的思想,秋天才进行。 她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心境没了早上的畅快。她本以为花顾白是因为开始慢慢依赖自己,才向自己提出要求了。没想,到头来,却还是为了九皇女。 不用想,她都能猜出来,花顾白恐怕是要为九皇女祈福。 “......一般都需要些什么东西呢?” “纸钱、火盆、莲花灯......”冯封给她一个个数出了必需品。“主子明天可是要去祭祖?确实,该祭拜一下女皇了......可惜老身明日抽不得身,不然一定要陪主子一起。” 李袖春有些脸热,她哪里是要去祭拜女皇的?只不过是陪花顾白和毓柳罢了,她摆摆手:“冯老婆子你每日上工也很累,有空就好好休息吧。” 反正有萧雅和恨春跟着,她又不需要人伺候,应也是无妨的。 所以到次日约定的时分,花顾白上了李袖春备好的马车后,也为车上齐全的东西所震撼了一下。 毓柳并没上这个马车,而是自己备了一个。恨春和萧雅又都在驾车,所以李袖春便能随意与他交谈了,“我知道你是想去祭拜她,我与你一起吧。” 李袖春牵动了下唇角,“我占了她的身体,也算是她赐予了我一命,自然该好好感谢她。” 感谢她让我遇见了你,感谢她给我多活的这几月。 * 到了所谓的小镇河边,李袖春惊讶的发现,这河正是之前她发现的那条河,她还带花顾白来过。这里已经围了很多人,在河边放下莲花灯,大家都眉目肃然,有些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有些人神情凄然,面色憔悴。 他们是趁夜出来的,于是便能看到一盏又一盏的莲花灯,带着点点微光随着水流飘向远方,像是染亮了这一片土地。 李袖春从没见过这种景象,一时有些被震慑住了。 她想,不管死去时有多可怕,这些灵魂在此刻应该得到了安抚吧?有人这么思念他们,为他们一年又一年祈福。又或许这些灵魂早已投胎转世,带着活着的人的思念,开启了新的篇章。 那她呢? 她的爷爷奶奶会不会在现代也日日夜夜这般哭泣,为她祈祷? ......李袖春从穿越来尽力不让自己去想现代发生的事,就是怕自己有一日会徘徊不定。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但面对此情此景,即便是面对穿越这事豁达如她,心里也酸涩了起来。 “来,我帮你。”李袖春看毓柳点了半天都没能弄亮,上前给他护住了那盏莲花灯。清水站在一旁给自家公子点好灯,那莲花灯终于发出了光芒。 “娘,你走好,孩儿现在过得很好。”毓柳轻声的话语淹没在周围很多人的祈祷中。 李袖春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也在小声对现代的家人说:她现在过得很好。苦了点累了点,却比以前懂事多了,面对截然不同的生活,她也能应对自如了。如果爷爷奶奶在,肯定会为她骄傲吧。 同时,她也想告诉自己的爷爷奶奶,她......有了喜欢的人了。 她想着,隔着悠悠灯火,看着那边的捧着莲花灯,静静站在人群中的花顾白。他的眸光被这千万个灯火映得明明灭灭,李袖春忍不住在想,他会对九皇女说些什么呢? 是情人间的爱语,还是思念者的期盼? “公子,你把这莲花灯放下吧。”恨春站在花顾白身边提示道,他捧了好久了。 花顾白低低应了声,就要往河边李袖春所在的方向走去。“是该放下了。”他这话是否有别的含义在里头,只有他自己知道。 正这时,人群忽然传来骚乱,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句:“走水了!” 萧雅和恨春连忙护住花顾白,怕他被突然暴动的人群所挤压。 萧雅在民间呆的时间最久,她立刻意识到情况的危险,“糟糕,这种秋日里着火,岂不是一下子就会燃起来?”秋日干燥,落叶又多,这里人群聚集,火点更是到处都是,怕不过半个时辰就会彻底烧起来。 李袖春立刻站了起来,要往花顾白那边去,但是身侧的毓柳被谁撞了一下没能站稳,只好扶了他一把。 这一耽搁,她与花顾白的距离便愈加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上了一个我感觉比较鸡肋的榜单,貌似在晋江穿越频道的广告栏位置里,然后......编辑大大告诉我,要日更两周_(:3ゝ∠)_我选择死亡,嘤嘤嘤,不能偷懒了。 第47不辞冰雪为卿热 “别去, 那边火势最大!”清水帮李袖春扶住毓柳,焦急地叫住转身欲跑的李袖春。 毓柳也拉住了她的衣角, 似乎是在挽留她,一脸担忧。 “你们呆在这里, 这里离水近出了事还能在里面躲躲,清水你可会水?” 得到清水肯定的回答之后,李袖春嘱咐:“那保护你家公子的事就交给你了。” 她说完, 竟是一点儿犹豫也没有,把外衣脱了下来在河边浸湿,然后立马扒开拥挤的人群, 嘴里道着歉,缓步往花顾白那边靠拢。 毓柳的手滑落下来,呆呆站在原地, 这才明白——其实, 他根本不可能取代凤君吧?她这为了夫郎, 生死不顾,一往无前的样子, 与他年幼时幻想的妻主多像啊! “没事吧?”李袖春一把用沾湿的外衣罩住花顾白, 把他扯进自己怀里, 看了看他,并没有不对劲之处, 才松了口气。 “萧雅,你有武艺,你先到前面开路。恨春, 你跟着萧雅,去想办法把马车弄过来。” 等两人领命先行后,李袖春护着花顾白往一个楼阁里面走去,“这里人少,我们在这里等等他们。” 花顾白仰了仰头,才看到李袖春的脸颊左侧似乎是被谁的指甲滑到了,流了血都不知道。 她可真傻,难不成他还值得她这样拼命吗?说来,当初他坠下崖,她为什么义无反顾的就跟着他下来了呢? 就是因为她这么善良,才会连毓柳都能想到利用她。 但这种在她怀中的感觉,似乎并不讨厌。她比自己高,护住自己的时候,就像一株良木,高大的树冠为他挡住了很多风雨。 “你别慌,我会保护你的。”李袖春看他盯着自己发呆,以为他是在畏惧,便耐心给他把散乱的髪发整理好,拍了拍他衣服上沾的灰尘,想让他静下心来。 “李袖春?”他试着唤了一声,这还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去叫她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笑着低头问他:“怎么了?” 此时的花顾白整个人缩在她淋湿的衣服下,显得软弱可欺。小小的一只躲在她怀中,若不是她知道他心里喜欢的是九皇女,怕就以为他这是在向自己表达依赖了。 “再等等,她们马上就能过来了,马车停的不远的。”李袖春安抚。 花顾白抿了抿唇,悄悄靠近了她一点,果不其然听到她加速的心跳声。他暗暗升起一种愉悦,她这是因为自己靠近了而紧张吗?在这种时候?果然是厚脸皮......呢。 可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难不成他是为了她还喜欢自己,而不是被毓柳迷得五迷三道,在沾沾自喜么? 但是他还没能想明白,面前的李袖春却一下子跟他换了个位置,把他推开了。 他被推了个趔趄,正奇怪抬头去看李袖春,忽然脸上的表情变为一脸惊恐。 四周仿佛寂静了下来,人们奔逃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剩不远处烧起来的火光点点,照射着李袖春胸口处透出来的剑锋。 “终于找到你们了!”一人在李袖春背后阴笑道,露出了半张脸来。 李袖春顺势一跌,腿脚发软跪在了地上。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古装戏里拍的剑入体之后,意识紊乱真的不是骗人的......剑原来是这么凉的吗?实在是太痛了,她根本没办法聚拢自己的意识。 “可惜,杀错人了。”那人脸彻底转了过来,竟是许久前小霸王底下曾扬言让他们等着的打手之一,就要拔出剑来。 可是却拔不出来,她怪道:“你这臭丫头倒是有脾气,但你以为你拉住小爷的剑,就能保这野男人一命了吗?我找了你们这么久,总算在今日遇到了,怎么可能放过你们?尤其是你那个野男人,当初打破了老大的头!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逃狱后我就没看到过老大,结果居然在郊外找到了她的尸首!敢对老大动手的,这个小镇里还没几个,恐怕就是你两做的吧?” “我亲手把老大埋了起来,躲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替老大报仇!官府不会管我们恶人的事,那我就亲自让你们下地狱!”她一发狠,猛地抽出剑来,李袖春再也没办法握住,双手都被刮破了。 “李袖春,李袖春,李袖春你别睡......”花顾白跪在地上扑了过来,似乎想碰李袖春,但是却无从下手,只能反复叫她的名字。 “逃......”李袖春只来得及对他说这句话,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倒入他怀中,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她似乎听到谁撕心裂肺叫了一声。 妻主。 是他么? 是她听错了么? 有人把她抱得很紧,紧得好像在抓住什么,就像怕她就这样化成一缕烟跑了一样。模糊间,她最后闻到的味道,是他身上熟悉的桃花香。 啊,忘了告诉他了呢。 喜欢他这件事,她从没后悔过。 不过罢了。 反正说不说也无妨了。 其实她好怕,怕这个陌生的世界,想要一个家。也怕死,怕疼,怕他讨厌自己。但现在最怕的莫过于怕他也跟着自己一起死了,但愿他能平安无事。 * 还好李袖春的愿望成真了,多亏她拖延的时间够长,让恨春和萧雅折回了。两人看到九皇女一身血迹,惨不忍睹的样子,立刻目疵欲裂。萧雅愤怒地吼叫了一声,反手夺过恶徒的剑,就与她战在了一处。 一个是宫中御前侍卫手把手教出来的,一个只是暴徒,片刻那人就被萧雅斩与剑下。 “公子......把小姐给我们,我们带她看郎中!” 恨春焦急地道,萧雅把那恶人杀了,愤恨地踩了几脚,回头跑过来,跟恨春一起从花顾白手里抱出还有一丝气息的李袖春。 “我们坐马车,快......”花顾白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恨春握住他的手,从未见过如此慌张的花顾白。她嗓子一紧,从心里祈愿九皇女平安,她知道凤君虽然口里不说,但是其实心里很是依靠现在的九皇女的。从他每次乖乖喝药就能看出来,以往谁能劝动凤君喝药呢?还有自毓公子和九皇女走得近了之后,凤君就闷闷不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恨春多次提醒九皇女,凤君似乎有心事,就是希望九皇女能发现凤君心里那点小心思。 等他们驾着马车飞速到达医馆,萧雅连忙跳下来把李袖春抱了下来,就去叫郎中。她没跑几步,口中也只喊了三声,忽然整个人僵住了。 “怎么停下了?”恨春着急道。 “......”萧雅呆呆的摸了摸李袖春的鼻息。 郎中也走了出来,本想抱怨谁这么晚叫门,这是要催命?但是一看到熟人李袖春这副样子,立马清醒了,走上去拍开萧雅的手,自己去探了探。 她沉默片刻,“已经晚了。” “不可能!”花顾白站了出来,顾不上男女大防,拉住郎中的手,让她去继续去试探李袖春的呼吸,“她刚刚还有一丝呼吸的,不可能。郎中你再看看?她不会......” 郎中冷冷打断他:“胸口中剑,失血过多。你们若是再早上一刻钟,哪怕一刻钟我都有办法。但是现在,即便是大力神仙,也救不回她了!” 第36节 花顾白显然还是不信,低头轻轻叫了李袖春一声,看她没有反应。 他扯出一丝笑容来,心想她不是最喜欢自己了么?那么叫她妻主,她大概会睁开眼应和自己吧? “妻主?” 但是只有安静,安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那人再也不会给他回应了。 郎中叹了一口气,嘴里犹自说着,“怎么会这样?她前几天还开心的跟我说,要借点银钱带你去新的院子里生活。” “这丫头,辛辛苦苦把自己夫郎的不孕之症治好了,自己却不能享福了。”郎中带上几分惋惜,心里不是不难受的,如果小药童醒来知道她没了,恐怕又会闹自己了。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她并没有办法。 听到‘不孕之症’这四个字,萧雅和恨春震惊极了,花顾白也猛地抬起头来。 ...... 三日后,小院内。 在那夜李袖春没了之后,毓柳便再也没来过了。当晚他得到消息后,整个人愣了好半天,才恍恍惚惚流着泪被清水给扶走了。 冯封更是跪在了李袖春尸首前,哭了一夜。嘴里说着什么,若不是她没空,没能护着也不会出这种事。 可是不管所有人怎么惋惜,那人就像是睡着了,躺在木板里,冰冷僵直的。 这里,唯一没为李袖春落泪的人,只有花顾白了。 他这三日,总是抚摸着不知道是谁送的白玉簪发呆,谁跟他说话,他都是半理不理的。 而今日,就是要正式下葬的日子了。 “公子,棺木已经钉好了。”恨春红着眼,对他道。 花顾白没有好好喝过水的嘴起了白皮,听了她的话,只是眼睫动了动,站了起来。 哀乐从这里吹奏到街上,萧雅和冯封默不作声的抬着棺木,脚步沉甸甸的。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一开始萧雅和冯封还以为是错觉,但是等第三次棺木震动的时候,两人都吓住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叫住前面的花顾白和恨春道:“好像有人在敲棺木?” 花顾白沉寂的眼眸忽地一亮。 “开棺木!”他忽然道,不管她们用什么表情看着他,他还是咬定让她们撬开棺木。 没办法,三人只能合力把棺木撬了开来。 “李袖春——” 在棺木打开的瞬间,花顾白不假思索唤道。 隔了三日才叫出来的名字,他仿佛已在心里练习了几千万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 应该快结束了,以及...... 我看到昨天你们的评论了! 你们这群小妖精,居然一个个幸灾乐祸哼~ 连续六个人都是哈哈哈,我要追着你们打23333讨厌。 第48满船清梦压星河 她死了? 这里是哪……好黑。 莫非她死后入了地狱吗? 李袖春轻轻动了动身子, 没想却轻飘飘飞了起来,吓得她一怔。这是, 变成灵魂了? 这体验……真是奇妙,李袖春转了一圈,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果然是透明的。 她说不清楚自己现在心里的想法,很复杂……有一种解脱了又带着淡淡哀伤的心境, 唯一还有点惦记的,就是不知道最后花顾白活下来了没有? 往前飞着,李袖春发现除了自己身旁一圈有光芒, 外面都是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有人吗?”地狱里总该有牛头马面,或者……实在不成给她一个女鬼看看也行啊? 哦……对了, 差点忘了, 自己已经是女鬼了。 李袖春自娱自乐的想着, 不让自己被周围的黑暗所吞没。 她以为不会有人回答自己,毕竟这个地方看起来太黑了。但事实上, 她说完没一会儿, 她前面就传来了铁链的声音。 她一惊, 迟疑着往前飘了一步,她身上的光芒立刻照向了前方, 露出来了一个被铁链束缚着的女子。 在看清那女子的脸后,李袖春立马惊呼出声,“……!” 她倒抽了一口气, 这女子居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不……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和穿越过来的她,和九皇女这张脸,长得一模一样。 那女子抬起头来,眼神阴冷的注视着李袖春,嘴唇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怎么了?看到我让你这么惊讶?你这个偷人身体的小贼……” “偷人身体……”李袖春喃喃,随即再看了看她身上的锁链,恍然大悟,她是真正的九皇女?!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对了,这里是地狱吧?遇到已死之人,有什么可惊讶的?不过,这就尴尬了……死后遇到自己借尸还魂的人,也忒尴尬了点。 李袖春张口想说什么,可她还没能出声,忽然之间情况陡变,那锁链像是有意识一样,从九皇女身上蔓延,转瞬之间,她就被束缚了起来。 闪避不及,李袖春挣了挣,“这是什么!” 而九皇女却一身轻松,身上的锁链湮灭成灰飞,她得意道:“你问我这是什么?这当然是囚禁你的东西。你一个孤魂野鬼在我灵魂最脆弱之时侵入我身,害我灵魂日日夜夜被囚禁在这身体深处。现在,自然是轮到你了!” 李袖春听完,挣扎的动作慢了下来,“……我并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是故意抢占她身体的,应该说,她也很茫然就穿越了。 九皇女警惕的看着李袖春,似乎怕她玩什么花样,“你不用解释,如若你真不是故意的,就该知道把身体还给我,滚出我的体内!” 李袖春百口莫辩,她干脆闭嘴不说话了。看着九皇女,她才发现这幅长相在她身上真是贵气逼人,与自己截然不同……这就是本身与替身的区别? 也怪不得……花顾白对她念念不忘了,她身上的气质,自己确实没有。 想到这里,李袖春垂下眼眸,如果九皇女回去,回到他身边,他一定特别欣喜吧? 李袖春没发现她越是这么想,她身上的光芒便越淡,而同时九皇女身上亮起了微光。九皇女却是察觉了出来,表情露出一分惊讶,和了然。 果然是这样……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物归原主?”算了,她也累了。如果身体的原主人都出现了,她有什么资格去占据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呢? 九皇女回道:“你只要闭上眼就好,什么也不要想……”她语气循循善诱,缓缓传入李袖春耳畔。 李袖春觉得自己渐渐没了力气,从手指开始僵硬……渐渐地,连眼皮也要抬不起来。 锁链也越缠越多,把她的身体埋没,只露出她的脸来,李袖春嘴唇动了动,九皇女听到了她最后那句话。 “你一定……要好好……对他……” 然后,她彻底被锁链关了起来,脸都没露出来了。 他?谁?花顾白么…… 会的。 九皇女冷笑,“毕竟他才是这次的大功臣么。” 如果不是他让李袖春心灰意冷,如果不是他得罪了那暴徒,不知何年何月,她九皇女才能从这小贼手里抢回自己的身体呢。 ……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听见了吗? –“好像有人在敲棺木?” –“开棺木!” 看来是听见了呢…… –“李袖春——” 她九皇女终于回来了…… 扣着扑向自己的男子的腰,她贪婪的呼吸着这个世界的气息,睁开眼就看到了男子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她怀念的摸了摸。 “怎么改口叫我李袖春了?顾白,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九皇女,以前你不是都那么叫的吗?” 男子一僵,脸上似乎表现出了慌乱和震惊。 她轻轻抚摸过他那一双狐狸眼,但笑不语。 “九……皇?……女?”男子吃力地慢慢道。 她满意地轻颔下巴,从棺木里站了起来。 * 滴滴滴。 滴滴滴。 床上的女人不耐烦的把自己耳边一直滴滴的闹钟扫到地上,掀开被子顶着蓬乱的头发发呆。 吵死了,害她连个梦都做不好,难得做这种美梦呢!床上的女人嘀咕了几句,下了床穿上拖鞋,忽然一顿。 咦,奇怪,她刚刚做了什么梦来着? 抓了抓头发,女人耸了耸肩,算了,一个梦而已。 匆匆把自己整理好,女人把镜子里的雾气擦干净,露出一张清丽的脸来,她对着镜子里的短发女人笑了笑,“嘿,李袖春,新的一天开始了!加油!” 外面传来爷爷的叫声,“袖春,快来陪爷爷练字……” 李袖春应了一声,“来了来了!”随便梳了梳头发就要走,可是梳着梳着,手下意识向下多梳了好长一截。 ……恩?她抓了抓空气一把,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怎么觉得自己的头发应该再长一点? 第37节 她这是睡傻了吧,她明明留了好几年的短发了。 她摆摆头,推开门跑去了爷爷的书房,看到爷爷佝偻的后背,故意靠到后面要吓他。却被抓了个现行,爷爷转头瞪她一眼,“干嘛?想要吓我?” “没有没有。”她瞅了瞅爷爷手下的毛笔,“让我看看爷爷写了什么?”她故意转开话题道。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李袖春一愣,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好半天才窃笑道:“爷爷,你这闺怨诗写的,莫不是跟奶奶又闹脾气了?” 奇怪了,怎么心里痛痛的。 爷爷冷哼,“怎么可能?你这臭丫头昨晚睡了那么久,一起来就冲爷爷瞎开玩笑,看来就是太闲了,过来跟我抄一遍千字文!” ……还是算了吧? 李袖春敬谢不敏的跑远,躲去厨房帮奶奶端菜。 “哎!这丫头,这刚出锅的菜烫着呢!”奶奶连忙要让她放下,李袖春却浑然不觉,摸了摸菜盘子,“烫?有吗?” 明明什么温度都没有…… “别管她,让她烫烫才好,多大的人了,还不懂事。”爷爷在一边冷嘲热讽。 李袖春想反驳,谁说她不懂事了,她明明就很棒了!可以一个人养活自己!一个人顶天立地不输给男人了好不好? 她把这话说出来,却惹得爷爷大笑,“袖春你不会是梦还没醒吧?养活自己?你才大三,都还没去实习呢,工作都没有,啥养活自己啊。” …… …………恩? 李袖春看到奶奶担忧的伸出手摸摸自己的额头,“这丫头不会是发烧了吧?” 她一怔,怎么回事,她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什么顶天立地不输给男人,她什么时候这么激愤了? 真是奇怪,她可能真是昨晚睡多了吧。 确认李袖春没有事,奶奶拍了拍爷爷的后背,“别逗你孙女了,快去吃饭吧。” 一家人终于凑齐了坐在饭桌前,闻着香喷喷的饭菜,李袖春觉得日子真是平和的有些太虚假了……真安逸啊,还是家里舒服…… 她眼疾手快夹了块肉放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冲爷爷道:“爷爷你今天不看电视了吗?” “哦对对,看看电视听听新闻……”爷爷赶紧过去把电视机开开,奶奶就在这边替李袖春倒了杯热水。 喝下热水,李袖春却奇怪这热水怎么冰冰凉凉的,奶奶不会老糊涂连热水和凉水都分不清了吧? 她严肃了起来,“奶奶,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老人的身体,平时还是要多多关心一下。 奶奶却不肯,觉得医院去了就是乱花钱,爷爷看她们正在辩论医院到底去不去,干脆放下遥控器也过来加入讨论。 “去那儿干嘛,乱花钱!” “哪有,该检查的还是要检查。”李袖春不理会爷爷。 一家子热火朝天的讨论,却没人听到电视里传来的一条重播新闻。 “昨夜在护城河处打捞起了一具女尸,经警方检查,该女子似乎是饮酒过多,失足跌落。女子年龄大约是二十岁上下,警方正在加紧调查中,暂已排除他杀的可能。请各位观众引以为戒,年关将至,新年饮酒的人也在增多,希望大家注意安全,请勿靠近过深的水域。” 李袖春看着爷爷脸红脖子粗跟自己争论,而奶奶笑眯眯的附和,心里有一瞬间的怔然。 真幸福啊,就像在做梦一样,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有说有笑的。 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脑子都堕落到不想思考了。 真好,她勾起了一丝笑意。 至于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来的一些画面,她认为自己一定是做梦梦到的,不过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梦里的内容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 反正只是梦嘛。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已替换,第二卷 完。 喜欢悲剧的小天使们看到这里就可以当本文已完结了。 当然想看he的小天使可以明天继续,作者钟爱狗血一万年,可以期待一下第三卷 ……哈哈哈! 第49人面不知何处去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花顾白题·忆故人 他以为, 从十三岁被九皇女所救开始,他会永远只爱九皇女一人。即便他很清楚九皇女这样的人物, 对自己只有数不清的算计,但是他心甘情愿。 除了九皇女,他在这个世上并没有别人了。娘亲?不, 她是个把自己亲生儿子当玩物的人,并不值得他回忆。 起码九皇女还愿意伪装一下,曾对他好过, 救过他一命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 他在看到九皇女归来的那一刻,心里想的念的全是——李袖春呢? 那个善良到他觉得蠢透了的女子呢? 九皇女没有变,依旧是温柔的对待自己, 只不过她看起来还是念念不忘毓柳。得知九皇女居然奇迹般死而复生, 毓柳便日日来看她, 两人越走越近。 扪心自问,他还嫉妒吗? 他居然没有嫉妒, 反而在想如果毓柳知道眼前的九皇女已经不是李袖春了, 他会不会惊慌失措呢?还是死心塌地想嫁给九皇女吗? 他知道, 毓柳是喜欢李袖春的。显而易见,毓柳的计划谁都可以实施, 毓柳却选了李袖春,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恨春,我有点饿了。” 恨春边做着吃的, 边颇有些愤愤不平,抱怨着九皇女怎么了?每日和毓柳游山玩水,几乎已经不再做八宝粥了。 八宝粥……九皇女当然是不会做的,君子远庖厨,九皇女做了岂不是自降身份? 他再也喝不到那傻子做的粥了。 一夜,九皇女似乎是喝多了,满身酒气的冲进了他的房间。当自己被压倒在床榻上时,他一瞬间下意识避开了她炙热的吻。 “九皇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抖……害怕?他居然在害怕以前自己那么爱着的人…… “顾白,本殿下的江山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九皇女狂乱的说着醉话,他狠狠一震,他心里清楚其实九皇女最近一直郁郁不发,因为她想要的位子早就被十皇女坐了去。“冯封她不帮我,你来帮我,好吗……?” 他没反应过来,她的唇印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滚烫的让他心里越来越慌。身上的衣服被她扯裂,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皮肤,一瞬间他竟是有一种想吐的欲|望。 “恩?……以前都是你帮我的,你知道的,我的小夫郎……我最喜欢你了。” 最喜欢?是多喜欢呢? 他闭上眼睛,却在这种时候想起了另一个人。 ——“如果我说我很喜欢你,你是否愿意试着放下九皇女,接受我呢?我会对你很好的,然后我们会在这里有一个家,我陪着你,你陪着我,再加上恨春冯封萧雅,好不好?” 他忽然有些后悔,没有在那个时候回头看看她的表情。 那时她是不是满脸期盼,忐忑不安的在等自己的回答呢? “要怎么帮……你?” 九皇女醉醺醺的一笑,贴着他耳畔道:“我听毓柳说,他表姐财大气粗。若能得到她的助力,有了钱财,暗中招兵买马,东山再起对本殿下来说,不是难事。” 花顾白瞬间明白了她的深意。 不过又是这样的手法,他诱惑的对象从桃花楼的官员,前朝女皇,变成了毓柳的表姐而已。 可是这次,他却不愿意了。他微微摇头,看到九皇女突然暴戾起来的眸子,突然觉得不妙。 九皇女抓住他的下巴,固定住,似乎是疑惑,“怎么回事?不管是你,冯封,恨春,怎么都开始反抗起了我的命令?你们是不是觉得,本殿下不是九皇女之后,很看不起我啊……?” 她忽的眯起了眼睛,“还是,你爱上了那个孤魂野鬼?” “会吗?我的小夫郎。”她摸了摸花顾白的唇瓣,“明明是你让她的灵魂脆弱不安,才让我有机可乘的。她可是心灰意冷,亲自把你托付给了我呢?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对我的执念,才能让我的灵魂逐渐壮大,从而把她换了下来?恩?这样的你……还是最爱我的,对吧?” 花顾白一怔。 原来是这样,九皇女才托梦给自己,让自己不要忘记她,不要动摇想她的心? “上天都希望我活过来!哈哈哈,正好秋日祭阴气最重,她最虚弱之时,我赢得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她狂妄笑着,伸手把花顾白的手禁锢在头上,另一只手探进他的衣服里,抚摸着他的皮肤。 不!花顾白回想起了娘亲的脸,居然和现在的九皇女一样——面目可憎。 他要的,是这样的爱吗? 他爱的,是这样的人吗? 他奋力抵抗,可是喝醉的九皇女力气突然大了很多,就在他绝望之时,一人从屋外窜了进来,把九皇女打晕了过去。 看清来人,花顾白拢上衣服,还有些茫然。 “她果然不是我的漂亮姐姐。”萧雅红着眼替花顾白把衣服整理好,“娘娘,阿姐去哪了?” 去哪了……? ……他不知道。 萧雅大概是第一个看出来九皇女不对劲的人,年龄越小,心思便越纯粹,眼睛就越透亮。阿姐不会做这种事,不会不管娘娘跟毓公子走的那么近,也不会舍得强迫娘娘的……当初她可是拼死要救娘娘的人啊。 “她可能不会回来了。”花顾白喃喃,他做了这么多事,把她推开,让她失望,她回来作甚呢?要是他,也不愿意再回来了。 “娘娘……”看着花顾白苍白的侧脸,萧雅暗自下了决心。在阿姐没回来的日子里,她要贴身保护他!坚决不让这劳什子女人碰他一根指头! 好在第二日九皇女以为自己喝醉,根本记不清前一夜发生的事了。 而萧雅果然说话算话,从那天起与花顾白形影不离。多次顶撞九皇女,渐渐惹得九皇女不满起来,越发喜怒不定。 如此煎熬,度日如年,终于,冬日到了。 第一场雪纷纷落下,花顾白因为忧思颇重病倒了。恨春焦急地替他换着退热的帕子,萧雅就在一边守着门,一动不动。 “真漂亮啊……”花顾白看着院子里的红梅伸进屋内,心有感慨。 第38节 恨春扫了一眼屋外的美景,只是应了一声,便扶他起来给他梳头。花顾白发起了呆,摸着自己干燥的头发想,那傻子如果回来看到他又黑又亮的头发,已经发黄干枯,肯定又会露出痛惜的样子了。 ……几个月了,她没有回来,梦里也没有她。 她是不是在责怪他,把她的簪子弄坏了? 想到这里,花顾白忽然精神了起来。拿出一个白玉簪,递给恨春道:“恨春,你今日有空出去修一修这簪子吧?” 恨春怎么也没想到凤君怎么突然说起这事,但是看到凤君难得露出来这种神采,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当晚,恨春披着满身雪回来了。花顾白把白狐抱进自己的怀里,渴望的看着她。 恨春却摇摇头,“这簪子,外面的师傅说修不好。因为是手工做的,就算修好了,那狐狸的簪头,也不会跟以前一样了。” 花顾白楞楞看着她手上仍旧是断成两截的簪子,叹了口气。 是么……那个傻子,亲手做的么? 他早该想到的,为什么以前他忽略了那么久呢? 屋外雨雪霏霏,花顾白像是冷极了,缩了缩脖子,只有白狐的皮毛才能给他点点温暖。 突然,外面传来萧雅和九皇女的争执声。“外面怎么了?”花顾白话音未落,九皇女已经冲了进来,仔细一看她脸上还有个巴掌印。 这是怎么了?她不是今天去陪毓柳踏雪了吗? 她眸色暗沉,好像怀着惊天的愤怒,盯着花顾白,死死的看着。 “毓柳今日告诉我,是你曾下令让十皇女登基的,是也不是?前朝凤君,当今暴毙的太夫?” 花顾白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摸了摸白狐,不置可否,“是我。” “……”九皇女退了一步,骤然跑了过来,从背后抽出一把剑,而屋外的冯封也跑了进来,吓了一跳。在外面遇到九皇女,她向自己要剑,自己想也没想就给了,却没料到她是为了杀花顾白?! 众人吓得面色全无,唯有一直盯着九皇女的萧雅立刻反应了过来,飞身一脚。 九皇女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对待自己,一时闪避不及,被踹出了门口,雪天地滑,她的头重重磕在石阶前,血流了一地。 红的刺眼。 花顾白面无血色的站了起来,“快把她扶起来看郎中!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冯封当机立断把九皇女从地上抱了起来。 萧雅也傻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恨春打了个哆嗦,扶着花顾白。 她那一瞬间是真的要杀了自己的。 ……花顾白终于醒悟。 自己的爱,从头到尾如笑话一般。 傻子,如若你在看,会不会也在暗地里嘲笑他,自作多情呢? 李袖春,有些想你了…… 今年冬夜格外的长,想你的时间似乎也会如冬夜一样无限放长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也算是凤君番外,也算是正文。 上一章解释一下,李袖春可没有回现代哦,现代的身体早在她第一章就被她自己玩死了。她只是在九皇女体内沉睡中……然后自己瞎做梦。好了,周六福利,二更搞定了。明天会不会更文,待定哈哈哈。再说我更新慢,我真的要打你们pp了~ 第50花若再开非故树 最近, 女郎中觉得自己遇到了她这么多年来经历的最苦手的病人。 她从没见过死后还能复生的人,她把这归为奇迹。可是当李袖春又一次被抬着送进她的眼前, 就算她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有些头疼了, 更何况其实她自认为她脾气并不算好。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后脑上的伤口不是李袖春自己弄的吧? 一一扫过闷声不吭的众人,罢了,治疗要紧。 这伤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算小。后脑勺这个部位,若是受到重创,也很有可能脑溢血猝死。所以, 她打起了十分的精神替李袖春诊治,只可惜李袖春的呼吸还是时有时无。 能不能熬过,还得是看她的体质了。 女郎中也没有隐瞒, 如实告诉了守着的花顾白一行人。花顾白道谢后, 就一言不发地坐在边上, 看着李袖春的面庞发呆。 这么一坐,便坐到了第二日。 萧雅和恨春已在一旁困倦的打起了盹, 冯封靠在外面与郎中说着话, 小药童在一旁煎药。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 枝条都被压得弯了腰,呼呼直吹的风似乎吵醒了床上沉睡的人。只见李袖春眼睫动了动, 竟缓缓睁开了眼。 花顾白第一个察觉到她已醒,他微微靠过去,动作有些犹豫。之前……九皇女还要杀了自己, 恐怕第一眼看到自己,她会震怒吧? 可他这微小的动作还是让床上的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那人直直看着花顾白,目光惊愕。 花顾白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开口,可他还没能说话,那苏醒的女子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抓了抓她自己长长的头发,一脸惊恐。 “卧槽?我穿了?……” …… 李袖春搞不明白,前一秒她还在如往常一样陪爷爷散步,后一秒怎么就到了这么个古风古味的地方。眼前还有个美男子一直盯着自己看,要不是后脑勺隐隐作痛,她觉得她可能还在做梦。 等李袖春弄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她还很迷茫。别人穿越不都是死了或者出现意外吗?她……明明只是走在大街上啊。 郎中板着张脸又检查了一遍她的后脑勺,对着一开始出现的美男子摇摇头,“可能是脑内淤血压迫了神经,出现了失忆的迹象吧。” ……好么,这郎中干脆连失忆这种借口都给她找好了。 美男子听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李袖春僵硬地扯了一丝笑意给他,她当然看得出这男子一瞬间露出来的怅惘,但是她并不认识他啊,他那些情绪也只是给原主的吧? 找不到回去的办法,李袖春只能老老实实的跟这些所谓是自己的奴婢和夫郎的人一起回了院子养伤。说来,她觉得惊悚的不只是穿越这件事,还有这个地方居然是女尊男卑!而原主已经娶了夫郎了! 那个叫花顾白的美男子似乎就是原主的夫郎,可是她确实很不知所措……突然就要跟一个陌生人以夫妻的方式相处,她明明在现代都还没谈过恋爱! 一方面努力的接受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一方面李袖春的伤也在一天一天的痊愈起来。 她不得不承认,当她搞明白,这个身体的主人是前朝九皇女,而所谓的夫郎是九皇女她挂名的爹时……她脑内正疯狂的在刷屏:贵圈真乱。 不是不想回家,但在尝试过几次无果后,李袖春干脆不折腾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运,让她莫名其妙穿越了,但是万物都有缘法,或许是她与这里有缘呢? 李袖春一向如此,她不会寻死觅活,哪怕环境再糟糕,她也会挑个理由让自己坚持下去。 而现在情况可能也没那么糟糕,她虽然似乎穿越到了一个不得了的身份上,但是失忆了这件事让她可以避开很多麻烦。 至少,她不用模仿原身的行为活得很压抑。 想开后,李袖春也不再纠结,努力融入这个世界,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没那么怪异。 在接连吃了两日那个叫恨春奴婢做的饭后,李袖春实在是有些食不下咽。古代人做的米饭很粗糙,她甚至觉得有些夹生。 但是看看左右萧雅和冯封面不改色的吞咽,她只好合群的全部吃光。 “哎,娘娘又不用膳么?”萧雅放下碗,叫住恨春。 恨春摇摇头。凤君一日日的沉默了下来,而且胃口也是一日日的减少,看在眼里,她急在心里,但是却毫无办法。 正埋头苦吃的李袖春收到了萧雅的一枚瞪眼,李袖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可爱的小丫头每次都对自己这么有敌意,可能是前身做了什么事?不知者不罪,李袖春自动自发忽略她的目光。 萧雅咬牙,娘娘如此辛苦,这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的九皇女霸占了阿姐的身子不说,失忆了,居然还吃得津津有味,头也不抬!好不要脸! 可无论萧雅怎么想,李袖春还是无动于衷。她吃完拍拍屁股就自己走了,毕竟对着一屋算是陌生人的情况,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冬日的傍晚来得格外的早,天黑的也快。李袖春不过是闭门躺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已是繁星点点。 李袖春捂住肚子,赶紧起来上了个茅厕。居然闹肚子了,果然是恨春做的饭夹生吧?也不知道那萧雅和冯封怎么吃的下去,她嘀咕着,或许那劳什子凤君也是因为饭菜不和胃口,才不出来吃饭呢?她,还真没看他用过几次饭。 本来还担心,原主的夫郎,又或者说原主的爹,那个美男子,自己会相处起来很不自在……但是,其实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遇见过他几次。他在这个院子里,安静的就像不存在一样。 要不是恨春时不时提起,她都要忘了这个人了。 只知道他好像最近身体并不好。而李袖春对他的印象,只停格在长得美,人可能很金贵这两点上。 李袖春万万没想到,她心里念叨的人,在她转过一个弯就正好撞见了。 那个美男子恰好站在冰封的池塘边,一头青丝未束,仰头一动不动似乎在观赏红梅。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微微侧过头,好像是瞥了她一眼。 ……原来人真经不起念叨,古人诚不欺我也!谁会想到心里腹诽的人,下一秒就会正好碰上呢? 要不要打招呼?李袖春苦恼了,看到别人却不打招呼似乎不太好,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 好在,那人没让她纠结太久。 他看了她一眼后,就把头扭了回去,继续仰着头看那开得茂盛的红梅,一身白衣像要融进了雪地里一样。飘飘荡荡的衣摆,越发显得他纤细瘦削。 恩……看起来别人并不想搭理自己啊?李袖春挠挠头,转身欲走。 那人却开口了:“九皇女,忘掉一切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声音顺着风飘入李袖春的耳畔。 李袖春猛的回头,那人也转过身来看她,被这样一双沉静的眸子注视着,李袖春哑口无言。他在问的话,她无法给他回答,因为她并不是他口中的人。所以李袖春沉默。 他看起来并不介意李袖春沉默,反而轻轻笑了起来,“你应该是解脱了吧,我……何时才能如你一样解脱?” 李袖春皱眉,默默在心里给这美男子加了第三个印象,长得美,又很贵气,可惜好像是个中二。 什么解脱不解脱,她并不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眼神如此空洞,空洞的让她觉得心里有一丝不舒服。 男子说完,又背过了身去,代表他单方面已经终止了这段对话。 花顾白其实也说不明白,他现在的想法。他在听到九皇女失忆后,更多的是松了口气。他不用再背负九皇女的一切,因为对方已经忘了。可是他怀念的人又回不来,看着她的容貌只会让他一遍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不知不觉就躲了她两天,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到。 呆呆望着红梅走神,他内心的怅惘怎么也止不住,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可她不是李袖春,只是失忆的九皇女而已。似乎那两个与自己有关的女子都已经解脱,唯独剩下他在这里挣扎。 身后传来脚步声,花顾白下意识以为是那人已经走开了。可下一秒,眼前被自己注视了半天的红梅,突地被一只手摘下。而自己身上也忽然多了一些重量,等他反应过来,李袖春已经把自己的外衣给他披好,伸手递给他那朵梅花了。 花顾白愣住了,身上暖暖的温度让他有些恍惚。 “你看起来很喜欢这朵红梅的样子?”李袖春微微一笑,“喜欢的话光看着多难受,摘下来拿走多好?” “在这里穿这么少站着多冷啊,把它带回去慢慢观赏吧。”李袖春看他傻站着不接,干脆强硬放入他手心。 “至于你说的问题,很抱歉我听不懂。”李袖春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脸,“你知道的我失忆了,所以没法回答你。不过……” 李袖春坚定道:“让自己解脱这种事,只能靠自己走出来。俗话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不愿过去的人嘛。”她吐吐舌头,跺了跺脚,“好冷,果然脱了外衣好冷……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带着花回去吧。”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他在冰天雪地里对梅花发呆了,还嘀咕什么解脱不解脱的,有这个闲工夫回去多睡会儿不好吗? 第39节 话音刚落,李袖春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李袖春疑惑地看向他,只见原本还死气沉沉的男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目不转睛。 “李袖……春?”他压低着声音道,语气里有一份不易察觉的欣喜。 “恩?”李袖春当然听说了原身的名字和自己一样,所以毫不犹豫就应了。“怎么了?” 她只是搞不明白,他干嘛要拉住自己。 转眼看到了他身上的外衣,恍然大悟,“衣服你不用还我了,穿回屋子去吧。”她和善的笑了笑,轻轻挣脱他的手哆嗦着离开了。 而被甩开的花顾白,眼中慢慢黯淡了下来。是他认错了?可是……明明那一瞬间,她的神色很像李袖春。 很像那个温柔到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51心悦君兮君不知 可能是勾起了对李袖春的怀念, 花顾白回去后也没能入睡,反复的想, 一遍遍想,贴在胸口的断簪都被他拿了出来。 恨春过来伺候他起床的时候, 才发现他一夜没睡。见怪不怪地叹口气,“公子,你可要用早膳?” 本以为会如往常那样被拒绝, 但是没想到花顾白竟抱起缩在床脚的白狐,低低应了一声。 惊奇的不只是恨春一个,当花顾白抱着白狐踏入大厅, 坐在李袖春对面时,萧雅也惊地咳嗽了一声,而冯封上工去了, 不然肯定也会受惊。 比起他们的不可置信, 李袖春倒是神色自若。她认为大约是昨晚自己的劝慰有了点作用吧, 再说哪有人一直不会饿? 她吃得自在,可对面就不一样了, 本来相安无事的, 谁知花顾白刚坐稳, 怀里恹恹欲睡的白狐会突然跳起来,把恨春端来的粥打了个人仰马翻。 萧雅看到了, 想替凤君抓住它,那家伙却灵巧地直奔李袖春怀里而去。李袖春诧异,端着碗刚闪开, 那一坨白色就扑了过来,冲着李袖春的脸舔来舔去。 李袖春把它抱起来,仔细一瞧,这……这,这东西莫非是白狐?! 白狐被她高高举着也不怕,尾巴摇来摇去的。若不是李袖春看到它的狐狸嘴,她都要误以为这是条狗了。 哭笑不得的把它抱着,看着对面睁大眼睛的美男子,李袖春打算物归原主。 “它似乎并不愿意回我这里来。”花顾白看着使出浑身解数都不愿意从李袖春身上下来的白狐,眸中神色莫名地看了眼不知所措的李袖春。 李袖春苦恼了,她看着怀中的白狐,忍不住顺了顺它的毛发,“那……那怎么办?” “既然它如此喜爱你,你就先替我抱着吧。”花顾白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李袖春抚摸白狐的动作。 从左到右,再从上到下。 李袖春的手指穿过白狐的皮毛,白狐随之懒洋洋的蹭了蹭她的手臂。 花顾白有些失神,那个人,也很喜欢这样安抚这只白狐……连手法都很相似……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李袖春直到下午都没能把这赖皮狐从自己身上赶下来,倒是花顾白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像是霸占了别人心爱的宠物一样的恶霸。 “……”她怎么不知道她有这么受宠物的欢迎了? 恨春走来,替凤君搭上了一件外套,“公子,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该去采买衣物了。” 花顾白本来不想理会这些杂事,可是他看到与白狐玩耍的李袖春,忽然转了想法。“她是不是也该添些衣物了?” 于是,最后就演变成了萧雅,恨春,花顾白与李袖春一起上街去采买衣物。白狐因为身份不易出门,便被狠心关在了家里。 李袖春无所谓地跟在他们后面,她对出门没什么抵触。再说,也可以看看古代的街道。 绕了一圈,花顾白在一个店面停住了脚步,面上带了几分怀念之色。“找到了。” “公子原来喜欢这家店的衣服?”恨春没有多想,与萧雅先进去了。 倒是花顾白留在原地,看了眼随后跟来的李袖春。李袖春发现他在等自己,便加快了步子也跟了进去。却没看到那一瞬间,他露出来意味不明的注视,快要洞穿了她的背心。 “啊,是你!”里面出来一个迎客的男子气急败坏的指着花顾白。 李袖春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但她随即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专注的看起了古代的衣裳,这里居然也有滚边的毛袭。 花顾白没有理会吃惊的男子,装作在挑拣衣物,实则却在打量李袖春,在看到她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后,他忍不住簇起了眉头。 恨春在一旁问:“公子,你想挑哪个花色的?” 花顾白也没搭话,反而反问着一直没理会这边的李袖春,“你觉得我适合什么冬衣?” 李袖春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抬眼看到他目中露出的亮光,有些不解。好像这人从刚刚开始就或有或无的看着自己,难道就是想让自己给他选个衣服? 沉思片刻,李袖春拎起了手边一件红色带着白毛边的冬衣,贴在他身上看了看,不知怎的一句话脱口而出:“我看还是红色适合你。” 昨晚看到他站在红梅下,容貌却不减半分瑰丽,就觉得他一定很适合这种艳而不俗的颜色。 “恩……”花顾白唇里溢出上挑的尾音,牢牢抓住李袖春递来的这件衣服,心底极速流窜过一种狂喜。 对……就是这个回答…… 在这个地点,那人与眼前这人的回答重叠,就连神色也相差无几。 李袖春微微退后一步,她被他逼人的视线盯得偏过了头去。心里有些震颤,这男子怎么直勾勾看着自己?莫非他不喜欢红色?那也不至于吧…… “妻主既然说选这个颜色,那就是这个颜色了。”花顾白毫不掩饰的言辞,让恨春萧雅都呆了一瞬。 李袖春更是面红耳赤的傻住了,他这还是第一次叫自己妻主。可能是由于在外面的缘故?所以他才这么叫自己? 这么想着,不知为何耳边却闪过谁撕心裂肺的声音,喊着妻主两个字。 但是一晃而过,她什么也没能抓住。 在恨春结账的时候,李袖春被店主叫住了,“这么久没见你还是那么宠夫郎,上一次的那件红衣服没收你们的钱,这一次可不会了。”店主打着算盘,一番话说的李袖春摸不着头脑。 倒是换上了新衣裳的花顾白,站在一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自这个小插曲过后,李袖春忽然发现,她撞见花顾白的次数开始增多了。经常她在院子里玩雪时,那男子会让恨春摆出热茶来,他就坐在附近披着新买的红冬衣读着书。 但是,眼神却时不时与自己对上。他倒是不会躲闪,每次对上的时候,他都笑得比绽放的红梅还娇艳,让李袖春想忽视他都难。 ……从没见过偷看还这样明目张胆的。 而且,他好像是叫上瘾了,妻主这个称呼就这样沿用了下来。 李袖春又不能拒绝,虽然自己失忆这个理由在前,但似乎原主跟他就是夫妻相称,别人也没做错。 她有时都有些奇怪,一开始明明觉得这男子对自己疏离而冷漠的,怎么最近越发的觉得他……黏人了起来? 不久后的一日晚上,她的房门被敲响,那男子抱着白狐站在外面有些踌躇的看着自己。 “顾白?”这几日的相处,她已习惯了这么叫他。 “白狐它不太对劲,怎么也安抚不下来。”花顾白小心翼翼道,“你能陪我哄它入睡吗?” 他的狐狸眼垂下,咬着唇看起来很焦虑。李袖春愣了几秒,就听他软软叫了声:“妻主?” 李袖春哪受得住他这样苦苦哀求,想了想侧过身让他先进来,把白狐安放在自己床上,关上了门,冬夜的屋子里才热了起来。 她拉过两把椅子,和花顾白一人一边,安抚着白狐。李袖春还在观察白狐到底怎么了,让这人大半夜焦急到求助自己,可不过半刻钟那白狐早就在她手下不断按摩中呼呼大睡了。 哪有什么他所说的不对劲的样子? 正要询问他,半边肩膀忽的一沉,随即就是吹拂到耳边有规律的呼吸声。李袖春耳廓发麻,红着脸不可置信的侧头,差一点碰到了男子的脸。 ……这么快就睡着了? ……还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 李袖春僵直了一会儿,那肩膀上的人都没有反应,她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所以这一对人宠,大半夜的过来到底是干嘛的? 李袖春无奈,慢慢把花顾白转移到自己腿上,然后将他抱起,惊觉这人体重实在是太轻了些。 是把他抱回他的屋子,还是放在这个床上呢? 李袖春犹豫半响,还是决定让这两只睡在一处,她打个地铺便算了。实在是屋外太冷,她又不想废那个功夫抱着这两只走个来回。 熟练地打好地铺,李袖春动作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她如此熟悉这套动作。等躺下后,她才能安心舒口气。 在她全然陷入梦乡后,有人打着赤脚从床上下来,蹲在了她面前。 “是你回来了吗……” 他故意刺激她做出和以前类似的行为,经历他们以前做过的事,时间越长,她与记忆中的那人便越加重合。 这么高的相似度,他都快迷糊了。 他期待而又害怕,如若不是她,只是巧合,那这一切都是一场空欢喜。 不管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如若是她…… 如若真是她。 这一次,他便不会再让她有机会消失了。 绝不。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暂时无三更,今天大家别等三更了。 右手撑不了打字太久,以后有情况我会提前通知的。 ……大家别像我一样毛手毛脚,玻璃扎进手里还缝了针qwq断更了一周写的可能差强人意,反复修改后还是觉得先发上来吧,总之谢谢大家关心。 第52运筹于帷幄之中 “你何时才来当我的学徒?”来给李袖春复查的郎中, 在离开院子时忽然发问。 得知自己的伤势已无大碍的李袖春,本松了一口气, 听她这么一说,又提起了心。 看到她一脸疑惑, 郎中只好耐下心解释:“你之前出事我便没来得及提这个事,莫非你已经忘记了?” 这下,李袖春才知道原来之前这个身体的主人似乎和眼前的女郎中有什么约定。可是学医?她从来没想过这方面, 也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 “看你三天两头就要出事,不如尽早与我从医,还能照顾自己。”不然小药童每一次看到李袖春受伤就要闹脾气, 她也吃不消。郎中心里想着,又觉得好笑。明明自己与小药童相处那么多年,她是被自己从小带到大的, 但是却轻而易举被李袖春所吸引。 第40节 虽然不明显, 可李袖春身上总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温和呢。怪不得一向畏生, 又爱害羞的小哑巴,总愿意亲近李袖春了。大约是自己平常太严肃, 让小药童没法撒娇吧。 别人都这么说了, 李袖春也不好意思再推拒。她点了点头, 算是应下了。 之后的日子里,李袖春发现其实从医也没她想的那么难。不过是要花费时间去背草药的名字, 以及和小药童一起从煮药这点杂事开始锻炼。看到小药童对自己熟练的手法感到惊奇,自己心里也是十分不解,她似乎从来没有接触过古代烧药的技术吧?为何会这么轻松的就上手了呢? 而且, 这些药的味道她并不陌生。总感觉像是在谁身上闻过一般,让她安心又产生一种淡淡的心酸。 由于做了学徒,她中午便没有时间回去用膳了。所以每一次都是那个男子给自己送来,起初她也惊讶了很久。 她以为,像花顾白这样的男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呆在家中等着伺候就好的。 “不好吃吗?”花顾白不喜欢药味,一直皱着眉头,在看到李袖春的目光后,忍不住问道。 李袖春心想恨春的厨艺确实一般,但别人特意送过来的心意,怎么也不能就直话直说吧?“没有。”她摇摇头,拿起筷子毫无形象地蹲坐在台阶上开始细嚼慢咽,花顾白也慢悠悠坐在了她身边。 花顾白坐在她旁边动作轻慢地拍打着沾染在衣袖上的冰雪碎屑,乍一看去,他如墨的头发上也有许多没被发现的雪片。苍白的脸颊被立起来的红色衣领所盖住了一半,越发显得小巧精致。 对他来说,这个天气应该是很冷吧,李袖春哈气吐出一团白雾,心里一动:“下次让恨春给我送饭吧。” 她才说出这么一句,花顾白打落的动作就停顿了一下。但是他动作很不起眼,因此也没被李袖春觉察。 “下次,你想吃什么?” 他这是无视了自己的话了?稍显无奈,李袖春合上了盖子,表达自己已经吃饱了。侧头想了想,“什么都行。”她有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最近对自己极为热情的男子,名义上的夫妻,她能做到的也只有相敬如宾了。 花顾白垂头掩饰住自己低落的眼神,看着李袖春把东西收拾好递给自己,看着她转身连个嘱咐也没有就要回去继续学医术。 蹲坐在原地,花顾白的手微微摩挲着饭盒的边缘。在经历过李袖春以前的温柔后,便越能体会她现在温和面孔下掩藏的冷漠。或许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的相处虽然平淡,却也没有突兀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以前那个会对他一遍一遍嘘寒问暖的李袖春,从来没让自己看过她的背影吧? 因为以往,先离开的都是自己才对。 他想着想着,嘴角扬起,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让他愉悦的事,连背后去而复返的人都没注意到。直到他察觉到阴影落在他前面的地面上,才恍惚抬头向上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遮住他全部视线的伞面,上面没有什么花纹,简单到可以称之为朴素。但他沉闷的内心却因为这把忽然出现的伞,而扑通扑通又急速跳跃了起来。 “雪地路滑,要当心些。”李袖春没注意到他骤然亮起的眸光,只是小心把伞转交给他。 她方才就看到他头发和衣服上到处都是雪,她以前在现代就贪玩过,不打伞在雪地里走,结果雪融化后难受了好半天。思来想去,还是回头给他借了郎中的伞。 可她不知道自己举手之劳的事,只会让面前的男子越加懊悔。 她还是这么温柔,体贴得根本不像一个在女尊国生活的女子。 明明不记得自己了,还是能对他这样子细心吗? 怎么办......他不甘心了,这种血液鼓噪的感觉,在疯狂报复毁灭前朝时出现过。现在,却因为眼前这个笑意绵长的女子,脑海中又一次充斥了那种想法——想得到眼前这个人的所有温柔。 想让她像以前一样对自己。 不,不是想。 而是要。 “好。”他对她露出个带有奇妙弧度的微笑,接过她手中的伞,转了一圈,漫步在雪地中缓缓离去。 李袖春摸不着头脑,在原地看着背影都透着几分欢喜之意的男子,摇摇头,这男子好生奇怪,方才还蹲坐在地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 “袖春,今日做的不错。”郎中拍了拍李袖春的肩膀,不可否认李袖春的性子真的很适合照看病人这种事。 李袖春没有沾沾自喜,她自认为还差的很远,她能照顾那些呼痛的病人,也只是因为他们都是小伤小痛罢了,若是来个需要急救的,她恐怕也只能站在旁边傻站着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忙了一天,她也累了。 说完,不忘摸了摸小药童的脑袋,在得到她笑眯眯的可爱回应后,才挂着微笑出了医馆。正关上门,还没待转身,就听到有人在她背后叫她的名字。 “......”李袖春呆住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花顾白不留痕迹向她靠拢,手上的伞也往前倾斜,笼住了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等你。”他笑得云淡风轻,好像根本没在意他在外面苦等了半天的事情。 李袖春晃过神,看到他踮起脚,手也固执地为自己撑伞,心里除了无奈外,多了丝奇怪的温暖。微微低下头,好让他舒服点,不要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而受累。 “你可以不必等我的......”李袖春小声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是女子,可以照顾自己。”这个国度不都是这样?女子顶天立地。 把她小声念叨的话尽收耳底,花顾白握伞的手一松,李袖春连忙伸手想帮他扶好伞,两人手背手心相触之时,花顾白果断的放弃了伞,转握住她的手。 伞失去了人的把控,直直落在地上,溅起雪花。 但是已经没有人会去注意了,李袖春是红着脸看着花顾白,而花顾白则是专注地只盯着李袖春。 “这也叫好吗.....”不过是站在这里等她罢了。 “什么?”李袖春还处于害羞中并没仔细听他的话,支支吾吾道。这人怎么这么大胆?当街就做这种亲密的事,她想要抽开,可是他被冻得冰凉的手,又让她骤然失去了抽走手的力道。 不敌她对自己以前做的万分之一,她竟就感动了吗? 花顾白的神情很复杂,脸上的表情不足以表达他心中的想法。最后,只能定格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采,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 承认吧,她这么傻,他怎能甘心把她捧手让给别人? 毓柳后来喜欢她又如何?想当初不也是想要算计她么。如若让别人算计她,不若换他来,算计她这一片让众多男子可望而不可即的真心。 他轻轻偎进了李袖春僵硬地身躯上,“我的头有点痛。”埋入她的胸口,偷偷勾起狡猾的微笑,感受到李袖春的手附在他的额头上,他故意打了个哆嗦,果然听到那人紧张道。 “莫不是站在外面着凉了?”语气带着自责,“那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回去后,李袖春有些内疚,面对着萧雅和恨春的指责眼神这次也没有故意避开。她挽起袖子给花顾白下了姜汤,回头就看到了叉腰守在门口的萧雅。 一顿,她苦笑:“我只是给他送热汤暖暖身体。”没必要把她当成色狼一样防备着吧? 萧雅将信将疑的瞅了她一眼,居然低下头来仔细看了看她手中的汤,还动手沾了一滴尝了尝。转而舔了舔唇,等她抬头时,李袖春已经趁她不注意走了进屋,只留她一人低声喃喃:“阿姐?” 是阿姐吧?!这个姜汤的味道,应该不是那个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九皇女的怪人做得出来的。 准确的说,她也没看过那怪人下过厨。 萧雅趴在门边,看着耐心诱|哄花顾白吞咽姜汤的李袖春,眼睛晶亮。 拦住了要进去的恨春,她还替两人关上了门,阿姐回来了!一定是!怪不得娘娘最近老是有意无意微笑,还发呆,这般样子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她怎么就才看出来呢。还有白狐,何时对别人亲近过? 花顾白喝着对方用勺子喂来的姜汤,眼角扫过合上的门扉,滑过满意的笑意,萧雅这丫头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比恨春还要机灵。 看到李袖春似乎也发现了,要扭头去看,他便小声咳嗽了一下。李袖春以为他被呛住了,把心思再度放回来,拍了拍他的背。 完全不知道眼前看起来柔弱的男子,已经把能推翻一个国家的所有头脑全都用到算计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叩叩叩【敲门中】,小天使,是您点的更新吗? 第53决胜于千里之外 深夜。 如同往常一样, 在研读过医书觉得困乏要合衣躺下时,李袖春听到了大门外有人敲击的声音。 此时恐怕恨春萧雅她们也入睡了, 自己的屋子离大门更近些,而且她还没有脱衣, 干脆就自己去开吧。这般想着,李袖春还不忘开门前只开了个门缝,观察这不速之客是否有危险,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个神情焦急的女子在她露脸后,立马抢在她关门前呼喊:“袖春,帮我看看你家秦叔!” 听到她这一声, 李袖春意识到这似乎可能是以前原主的熟人。秦叔……倒是听恨春她讲过,隔壁有一对秦家夫妇,曾救过她与花顾白一命。 既然如此, 再把别人拒之门外恐怕不妥。李袖春想明白后, 把门打开, 安抚道:“秦婶,您慢慢讲, 发生什么事了?” 后面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 李袖春偏头一看, 是扶着花顾白的恨春一行人,恐怕是这里动静太大还是把他们吵醒了。 秦婶没顾得上和花顾白打招呼, 在李袖春打开门后,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没时间解释了, 你秦叔他看起来很不好……” 未等李袖春回应,秦婶已经急忙扯着她往自己的院子里跑去。 花顾白困倦的神色一扫而光,皱起了眉头,“走,萧雅你带上你的佩剑跟我一起去,恨春且去叫醒冯封一起赶过来。” 秦婶已经许久没来拜访了,之前因为九皇女性情大变的缘故,与秦家也慢慢疏远了。突然深夜前来,恐怕不是小事。至于让萧雅带上佩剑,完全是……后怕。 他怕李袖春再出什么意外,他心知李袖春不会去刻意考虑这些,只能他来替她操心了。 跟着秦叔跑到他家门前,李袖春已经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她神情一变,正要先跨步迈进去,就被一人的身影给遮挡住了。 在李袖春愣怔时,花顾白先她一步踏了进去,不留痕迹地快速打量完里面的状况后,才把自己保护的姿态收敛了一些,可是身子却没有让开。 李袖春只能借着从他肩膀上的角度看里面,不由有些好笑,他这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其实里面只是倒了一个捂住肚子挣扎的男子罢了,不过看男子身下的血渍,情势确实不太好。 “我去看看他,你在这里呆着。”李袖春知道自己不发话,他可能一直会保持这个姿势了,便要侧身从他旁边挤过去。 “不行。”他脱口而出,在看到李袖春诧异的回眸时,也没有要收回这句话的打算,反而更加得寸进尺拉住李袖春的袖子,只是神情放柔了一些:“不能带我一起去看看么?妻主……我也担心秦叔。” 可以是……可以。李袖春头疼的想,不过你确定要我往前走一步,你也跟着挪一步,我蹲下,你也拽着袖子依靠进我怀里蹲在旁边吗? 说他是害怕吧,也不像。明明就睁着眼睛毫无畏惧平静俯视着躺在地上挣扎的秦叔,可他死死拽住自己袖子的行为,又让她有些莫名其妙……既然不怕,何必这样? “什么时候他开始出血的?”李袖春观察了一下秦叔的脸色,用这几日所学的医术替他把了脉。 秦婶摇了摇头,拉过没什么存在感缩在角落的侧夫,“我也不知,是我侧夫今天下午突然说正夫身子不太舒爽,等到夜晚,你秦叔就已经捂着肚子呼痛了。” 侧夫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溢满泪水,内疚之色充斥在他的脸蛋上,“要是……要是我早点说的话,正夫他也不会……” 在他断断续续叙说到一半时,扯着李袖春袖子的花顾白,突然发难:“妻主是在问你秦叔是何时出血的。”这些废话毫无意义。 “我……我忘了……”侧夫一噎,似乎被花顾白吓到了。 看到他揪着手帕的可怜样,李袖春叹口气,知道这一屋人恐怕都派不上用场。阻止了花顾白的咄咄逼人,她快速吩咐:“去拿热水给他清洗一下,尽量不要碰到他的肚子,秦婶你找个帕子塞进秦叔的嘴里,以免他咬伤自己,我去让人叫郎中过来。” 说完,她也顾不得看身边花顾白失落的神情,拉住胡乱挥手的秦叔,俯身安慰他:“秦叔,你若是再这样挣扎,孩子才会不稳,我已经让恨春去叫人了。相信郎中,等她来了你会好的。” 手死死被抓住,她看到秦叔睁大眼,试图把他想说的话说完:“救救我的孩子,这是……这么多年第一个……我需要他,求求你们了……” 因为疼痛,他不安地咬着嘴唇,李袖春只好提前让秦婶把他的嘴给堵上,未免他咬到自己的舌头。 “用我的吧……”揉着帕子上前,侧夫跪在地上,却又被花顾白制止了。 “沾了你眼泪的帕子,恐怕不适合给秦叔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嫌弃他脏,直白到侧夫直接白了一张脸。 李袖春拉了拉他,“顾白。”不甚赞同他此时的强硬表现。 花顾白抿唇看了她一眼,垂眸不说话了。她这是觉得他太过欺负人了吗? 等到萧雅拿了干净帕子来,在秦叔的嘴被帕子堵上后,秦叔还是呜呜地发出让李袖春难过的声音。 郎中动作很快,跟着恨春快步走来,提着药箱扫了眼众人,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只让李袖春留下来帮忙。 关门前,花顾白的手指被李袖春一一掰开。 第41节 “妻主……” 李袖春低头看了他一眼,听到郎中在叫自己,轻轻把花顾白推了出去,回应道:“来了!” “我很忙,你先回去吧。” 门在花顾白面前关上,花顾白的手还保持着刚刚握住她袖子的姿势。 萧雅看不过去,走过来唤他,“更深露重,娘娘别着凉了,我们听阿姐的,先回去等消息吧。” “……”花顾白薄唇动了动,没有挤出一句话来,但是他跟着移动的脚步表明了他的默认。 路过正趴在秦婶怀里,受着安慰的侧夫时,他视线停留了一下,随即昂着头神色淡淡地路过,好像刚才处处针对他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 还好,抢救及时,大出血被止住了。李袖春松了口气,叫秦婶进来,嘱咐她最近一定不要让秦叔动胎气,否则恐怕会流产。 秦婶连忙应了,转身进去低声抚慰秦叔。 李袖春听着秦叔压抑的哭声,看了看在收拾东西的郎中,迟疑道:“师傅不提出检查一下秦叔最近用的膳食么?”自她学医后,便私下里改了口叫她师傅。 “不必,医者只医病。”郎中动作一顿,转头看她。 只医病?李袖春还是觉得不妥,她不信这样宝贝孩子的秦叔会折腾自己到大出血,若是他不知道发病的原因,做医生的不该去查清楚吗? 看出她的不解,郎中严肃了表情,“你要知道,袖春,这么多的病人我们不可能一个个当衙役去处理,那样是无穷无尽的。该提醒的到位便是,其他的尽人事看天命。” 李袖春越发不能认同,她不能接受放着隐患不管的医生,虽然称不上是失责,但出于人道考虑怎么想都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更何况,秦婶都没有问我们,我们不必去在意这些小事。” “可是师傅,《千金要方》候诊篇有云:古之善为医者,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我认为光医病,却不去考虑病人的情况,等于没医。”对症下药,才是王道。李袖春心里这么想,但是在看到郎中越来越皱紧的眉头,还是没能全部说出来。 两人不欢而散,李袖春拖着步子,回头看了眼抱着肚子喜极而泣的秦叔,还是不能理解郎中为何这一次如此冷漠。 也许是自己的情绪在作祟吧,她对秦叔有一种亲近之意,或许还有几分怜悯? 这种感觉很陌生,就像她已认识秦叔许久…… 说来,她对自己的接受力也有些感到奇怪。明明是男人怀子这种足以让现代人惊奇的事情,她却像是已经谙熟于心一般,根本没有多惊讶。 ……就像以前经历过一样。 这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让李袖春很是纳闷。 在怀着满腹不解与思虑走入自己的院子,她并没能第一时间看到隐于暗处的花顾白。 在注意到他时,她以为他还在担心秦叔,直接把秦叔已经无事的事告诉了他。 可是在他走近后,李袖春察觉他和往常似乎不太一样,面上没有笑意,绝色的面容在这夜色中显得寂寥了许多。 想要放下药箱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已经扑入自己怀里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李袖春狠狠震了一把,脑海中浮出什么画面,让她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甚至因为不稳,还退了好几步,撞到了刚刚关上的门扉,门板发出了惨烈地嘎吱一声,足以看出他的力道。 罪魁祸首扬起脸来看她,眸色不含一丝亮光,“妻主……你讨厌我了吗?” 李袖春反射性摇摇头,在脑海中过滤一遍他说了什么之后,更是不解:“为什么讨厌你?” “……因为我,对秦家侧夫……”他吞吞吐吐并没说完,小脸低下来只让李袖春看到他的脑瓜顶。 好像懂了他的意思,李袖春简直哭笑不得。他看起来很是失落,是不是该安抚一下他? 罢了,是她没说清楚的错。 李袖春把手放在他头上,轻轻摩挲,他这一头头发柔顺到不可思议,让她都有点爱不释手了。不过还是该解释清楚,她没想到他会这么敏感,“当时你不那么说,我也会那么说的。只不过打断你是因为,秦婶在场,不该对侧夫太过无理。”他的话太耿直了,难免让主人心里不舒服。 他依旧没抬起头,“可是,妻主你把我推出来了……” “难不成要让你一直抓着我去治疗秦叔?那我岂不是什么都做不成……”那种情况,哪顾得上他。 像是满意了,把头蹭进她怀里,惹得李袖春只能露出无奈的表情,继续摸摸他的头。怎么觉得……这人跟白狐还挺像,黏人还好哄,顺毛摸几下,便安稳了。 花顾白掩藏住自己餍足的神采,他低着头心里暗想:那侧夫不过是只能哭哭啼啼让秦婶抱着她安慰罢了,可有他这般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妻主亲昵的爱抚? 在李袖春看不到的地方,花顾白牢牢抓住她背后的衣衫。 下一次……下一次定要诱她给自己梳头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凤君【看着秦家侧夫扑入秦婶怀中求安慰的行为眼前一亮】:恩……这招不错,已get。 凤君【低着头不断套路李袖春】:赫赫,还是我家妻主最棒。 ↑以上都是作者的脑补,与正文无关~ 第54不战而屈人之兵 清扫着自己的屋子, 李袖春难得的空闲了下来。今日是休息日,郎中那边也不需要她去操心, 一闲下来她反而不知道做什么了。 或许是她之前因为秦叔的事与郎中闹了情绪,所以最近郎中和她之间气氛总是很尴尬。她以前会在休息日去给小药童帮忙, 现在想想,气氛那么尴尬还不如在家里休息算了。 哎,等有空好好与郎中谈谈吧。古代的人应该很是尊师重道的, 自己不花钱带着薪资学医,还耍性子。虽然自己认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错,但是确实不该顶嘴的。 李袖春打开窗户坐在书桌前发呆, 她来这里也有快半月了,除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外,她总是有些心里空空的。 缺少了什么的感觉一日比一日强烈, 她不知道自己在渴求什么。 思绪被窗户外跳入的白狐打断, 她看着白狐伸出尾巴扫扫自己的手臂, 满足了它被抚摸的愿望。一边揉搓着它的脑袋,一边抱着它起身往外走。 途中, 撞上了白狐的主人。 看着那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焦急, 慢慢转变为面带笑容。等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 便把手上的小东西递给他,“它从我的窗户里跑进来了。”顺便给了他一个解释。 “是么?真是调皮。”花顾白不动声色地制住手里的小东西试图挣扎往李袖春那里凑过去的动作。与李袖春不同, 他抚摸白狐的头,不是为了安抚,而是为了压制。 一次两次倒也算了, 三次四次偷偷跑过去黏着李袖春,还以为他不知道吗?要不是看在这小东西能多少有点拉近两人关系的作用,他早就把它锁起来了。 他怎么能让一个宠物的地位在李袖春的眼中比自己还高? 白狐扭动了下身子,颓丧地发现自己根本逃脱不了主人的掌控,只好低低呜咽一声咬住了花顾白的手。 花顾白装作不知道,继续与李袖春攀谈,“妻主,恨春和萧雅出去采买东西了,冯封也不会下厨,今日的午膳......” 他刚说完,李袖春就听到他的肚子传来饥饿的咕咕声。 这人不会是饿到肚子叫了吧?李袖春看到他耳根渐渐泛红,一双狐狸眼顾盼生辉地盯着自己。 “......”她总不能让一个男子这样可怜巴巴的饿着肚子,李袖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解决了温饱再说。 让他坐在屋内等着,她转身打开灶台,确定有米有面粉,可以简单做点吃食。这种烧火的灶台,她本以为自己不太会使用,可是之后制作的过程中,她的动作都很娴熟,没有她担心的事出现。 她惊奇地扫了眼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她能无师自通到除了现代的天然气,烧火的灶台都会用了? 捧着做好的食物回头,被身后站着的花顾白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过来的,还不出声…… “这是……?”他话里带着意味不明的味道。 这里的人应该没有吃过蛋炒饭吧?李袖春以为他是在困惑,正要对他解释,却看到他放下白狐,冲自己伸出双手来的动作。 ……是要替她端盘子的意思吗? 李袖春凑近,慢慢把盘子递交过去,但是眼前的人不仅没有接,还把手贴在了她的脸边。 被他专注地注视着,李袖春下意识握紧了盘子的边缘。不知道到底是盘子烫,还是他的眼神更烫。 李袖春想要问他到底在干什么,下一秒他夺眶而出的眼泪却让她哽住了。 他的眼泪砸在盘子上发出微弱的声音,李袖春一动不动,就像是被他使了定身术一样。 没见过男人掉泪的惊讶,和无所言明的疼痛在心里滋生。 “妻主你不用解释,我知道这是什么。蛋炒饭是不是?”花顾白没想到自己会哭,准确的讲,他在她被封进棺材中都没哭,这一刻心里却柔软得一塌糊涂,无法控制情绪。 是她,是他熟悉的她。 不是九皇女,是李袖春,是会为自己下厨的女子。这个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她了。 “你怎么知道……”李袖春无措地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却被他摁住了后脑勺,退也退不得。 印上来的唇擦过李袖春的侧脸,李袖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低弱的声音:“不是我怎么知道,而是妻主你忘记了而已。我会给妻主时间,但是不要太长好吗?请记起我吧……” 一把将他推开,掩饰住自己慌乱的心跳,李袖春单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摸了摸刚刚他亲过的地方。 “……你等的那个失忆的妻主,不是我。”她感到无力,他这种热烈的感情她不能接受,又不能挑明自己是穿越的事实,只能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去解释。 花顾白没有拦住她离开的动作,看着桌子上还冒着热气被她刚刚放下的食物,没了动手的欲|望。 是他操之过急了,可已经半个月过去,无论他怎么用心去谋划,她都是那种淡而处之的模样。 他一向胸有成竹的自信,荡然无存。 那些他擅长的手段,他没有办法对李袖春使用。 但这张脸他有信心能魅惑女皇,魅惑大臣,却没有把握能魅惑住无动于衷的李袖春。 该怎么才能让你看着我? 焦躁在他心里蔓延,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几日后,这种感觉到达了顶峰。 “你说什么?妻主……你说你要去哪里?”他站在门外,看着李袖春与冯封商量着什么,手上还拿着包袱,心里一紧。 没想到会被他听到,李袖春面对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我要跟郎中去郾城一阵子,那里有很多人需要我们的治疗。再加上,我也想做点事情。”其实,是她不知道怎么处理与花顾白的事,想要逃避一会儿罢了。 不是讨厌花顾白,那样的美男子,谁会无缘无故讨厌呢? 可也不能继续昧着良心看他黏着自己了,他喜欢的等待的应该是前主吧? “……”花顾白眼眸闪过一丝冷意,站在原地沉默了。 看他不再纠缠,李袖春才转过身,与冯封继续商量马匹在哪里购买,以及要不要带萧雅同去保护自己的事。 结果折腾了半天,当晚出发的点已经过了,李袖春只好改成第二天早上再走。 把包袱放回去,李袖春背对着门点上蜡烛。 烛光照亮起这一片小天地,同时也映出了另一个人拉长的阴影。 第42节 砰。 门被来人合上了。 “顾白?”李袖春扭头,看到低垂着头靠在自己门扉上的花顾白。 “妻主,一定要走吗?”他抬头,弯起眉眼看着李袖春。 被他那种浑然天成的美艳闹了个脸红,李袖春偏过头点了点,“我已经答应了郎中。” “那妻主带上萧雅的同时……可不可以带上我?” “不行,那里很危险。”听郎中说,那里很多病人都是突发性疾病,谁知道是不是有感染病的可能?怎么能带他这种男子去。 “……我不怕的。”他声音微不可闻,恰好是李袖春能听到的音量。 心里不忍,但是她还是咬牙摇了摇头。 努力忽略心里涌上的疼痛,李袖春知道自己最近没法面对花顾白,不只是因为他愈演愈烈的靠近,也有她自己的原因。 看到他,她总是会恍神,夹杂着说不明白的怅然若失。这样下去,她会变得奇怪的。 不如给个空间,让她弄明白。 可是对方看起来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她叹口气,捡起地上自己的另一双鞋走过去,弯腰放在他的脚旁边,从刚刚她就发现他光着脚了,只不过装作没在意罢了,“你这样光着脚到处走,被恨春看到了会……” 话没说完,她就被他紧紧拥住。 “妻主既然如此不想带我去……” 以为他要说什么,李袖春耐下心去听。 “那我只能让妻主去不成了……” 什,什么? 花顾白看到李袖春吃瘪,居然一改刚刚颓然的样子,笑得让人心里发颤,托着李袖春的下巴,从她的嘴角慢慢舔舐,细细密密的吻一路向下到她的锁骨处。 这是他最后一个办法了,他知道她的责任心一向很重。她那么善良,之后一定会为他的名分而留下来。 他把一切赌在这一盘,留住她,失去她。 反正他花顾白就是这样不择手段品行恶劣的男子,不是么? 反正……他这个身体早就…… “停!停下来——”李袖春惊叫,却被他推了一把压在地面上。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间,李袖春挣扎之间,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掉落在她的皮肤上。 ……察觉到对方的颤抖,李袖春停下了挣扎。 “妻主……?”花顾白抬起头,雾气氤氲的眸子里有看不穿的阴沉。 “我带你去。”李袖春搂住他的腰,这回是真的无奈了,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泪,“所以,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明明,抖得比她还厉害,明明就很害怕做这种事。 不战而胜的花顾白傻了,直愣愣看着李袖春,泪水还在眼中打转。李袖春直起身,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真是,拿他没办法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晚了,抱歉t^t 女主恢复记忆不远了,以及开车嘛……我想了想还是留在两人都心怀爱意的时候吧哈哈哈,不然跟强x有啥区别…… 第55两情若是久长时 答应了的就要做到, 李袖春自然不是会反悔的人。所以不管大家多惊奇于一晚上李袖春就转了念头,反正花顾白是确定要随行了。 李袖春撩开车帘, 哭笑不得地看着已经拿好行李坐在马车上的花顾白。 他低垂着眉目,“妻主, 晨安。”看起来极为乖巧温顺。只是一不留神侧头打出的哈欠,暴|露了他早早起来蹲点的事实。 就这么怕她丢下他吗?李袖春摇摇头,觉得他那些小心思可爱到令她无话可说。 “你要带上恨春吗?”如果是她一个人, 带上萧雅应该就够了,但是多带了花顾白,她不得不多考虑一下他。 花顾白背挺得很直, 似乎是想要表明自己没问题,“我心知妻主此次去郾城是为了行医治病,并不是游山玩水, 所以带上萧雅就够了。”他顿了顿, 褪去面上的笑意, 带上几分认真:“我不会给妻主添麻烦的。” 添麻烦什么的......她当然不会这么想。可是看到他这样倔强,她只好把话都咽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李袖春的沉默让花顾白有了误解, 在启程的前一刻, 他居然撩开帘子, 冲一直站在外面的冯封道:“把剑给我。” 冯封愣了一把,缓缓把自己腰间那把宝剑递了过去。 转眼, 他就把那剑有模有样地别在身后,端正地坐在李袖春面前,“妻主, 你记得这次如果有危险时,一定不要再以保护我为优先了。” “......”李袖春哑然。先不说他这句话里‘再’保护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以为有了武器,他就天下无敌了么? 这个时候的李袖春早就不记得花顾白剑毙小霸王的事了,失忆的她只当作是自家夫郎在开玩笑。 她笑笑就想把这句话揭过去,可是花顾白神色十分认真,是她认识他开始见过脸绷得最紧的一次,“妻主,不想......回答我吗?” 她只好连连道好。 萧雅在外面听到两人的对话,驾着马车偷笑,抽着马屁股,悠哉悠哉地往医馆的方向去。李袖春身为学徒,自然是要去接郎中师傅的。 当李袖春扶着小药童,和郎中上马车后,花顾白明知道会是如此安排,还是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用稍加遗憾的神色看着李袖春的背影。 想要独占她,看来还是不行的。不过能跟着,已经是万幸了。 郎中看到花顾白也是怔了怔,瞥了眼李袖春:“你以为我们这是去做什么?行医治病带上夫郎,好一路寻欢作乐吗?” 小药童虽然不会说话,又畏生,但看到花顾白和李袖春脸色发白,直觉自己应该阻止郎中的恶言恶语,打破这僵硬的气氛。 她拉了拉郎中的衣袖,可是郎中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皱着眉盘腿坐在两人对面,“你可知现在郾城里的患者越来越多,许多郎中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病症,所以我才撕了皇榜带你前去支援。而你现在,根本让我看不出你之前所说的‘医者治国’的决心。” 李袖春闪过一丝诧异,当时郎中说要带她去郾城时,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只以为是郎中要带她长见识,而自己正好也不知如何应对花顾白的热情。现在看来......莫非是自己当初为秦叔顶嘴的那几句话,才促使郎中这样做的? 想到这里,李袖春带了几分羞愧,低着头,实在没好意思解释。 自己大言不惭地教育了师傅一顿,结果师傅听了进去,自己反而如此作为...... 委实有种自己打自己脸的嫌疑。 花顾白本来是靠着车壁保持沉默的,可听郎中说完这句,一秒都忍耐不住就要立刻倾身向前解释,还没张开嘴,手就被李袖春握住了。 他先是欣喜于李袖春的主动握手,后看到李袖春对自己摇了摇头,本来染上薄红的脸僵硬了下来。紧紧蹙着眉头,用森冷寒光看了眼郎中,闭上牙关不说话了。 只是,这次轮到李袖春脸红了。 这人居然借着自己没把手抽回的功夫,像孩童一样摆弄着她的手,玩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的。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每抚摸自己的手一分,她就会忍不住冻地想缩手。 可她也不能当着郎中的面抽出自己的手来,不然郎中注意到了的话,又该教训她了。李袖春只好忍了下来,随他把玩自己的那只手。 ......悄悄挪开看他的视线,感觉到那人越来越过分,甚至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剐蹭自己的手心,李袖春连耳后根都红了起来。 美色误人啊,其实师傅她......也没说错...... * 郾城离辽山其实并不远,只相隔了三四个城镇而已。只是这条路里官道极少,多是陡峭的野路,直颠得人眼冒金星。 李袖春在萧雅停车时,立马就下去活动自己的手脚,不然坐久了除了屁股不舒服以外,双手双脚都会发麻。古代的马车防震实在是差劲了些,这么想着,目光就不由担忧地落在闭着眼休息的花顾白身上。 这人说是不给自己添麻烦,倒真的两日来都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他之前很会向她撒娇,比如半夜总是偷偷抱着白狐蹭床,饿肚子让她去做蛋炒饭给他吃,以至于李袖春误以为花顾白根本撑不下几个时辰。 没想到他接连两日都极为乖巧,乖巧地简直有些让人担心了。 连郎中都会偶尔露出不适和疲惫来,花顾白从头到尾却镇定地一动不动,坐在马车上就没挪过窝。 此时他根本没感觉到李袖春正站在外面看他,一双眼睛闭着假寐,靠在车壁上胸膛正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安静地宛如一个瓷娃娃,漂亮到精致的脸面无表情,要不是还在呼吸,李袖春都几乎把他当成了一个玩偶。 “......萧雅,你去买个东西来。”李袖春悄悄把喂马的萧雅叫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什么。 等萧雅带着东西回来后,一行人又出发了。 坐在对面的小药童揉着眼睛,似乎是累得不行了,头一点一点的。李袖春便看到郎中一言不发地把小药童抱在了腿上,小药童连眼睛都没睁开,顺着郎中的方向就睡过去了。 郎中也随着马车的一摇一摆而缓缓阖目,依靠在后面的车壁上,做出一副要休息了的样子。 车帘轻轻飘动,能看到外面银装素裹的风景,只不过这时的李袖春并没把心思放在外面。 “哎......”她叹口气,终还是伸手揽过了缩在角落里睡得没有动静的男子,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从后面扯出了让萧雅买来的毯子,盖好。 “妻主......”那人好像在说梦话,蹭了蹭她的大腿,又黑又长的头发滑过她的手腕,让她本来就不冷硬的心不由自主的软化了一些。 车外的天色慢慢转变成黄昏,马车踢踢踏踏行走在小路上。车轱辘与路边的一个小石子相撞,导致车板整个抖动了一下。 也就是这么轻微的一个碰撞,让花顾白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尚且还没恢复神智,眼中透着迷茫。等到他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似乎不是自己之前的姿势后,他差点忍不住窃笑出声。 身上的暖意,以及侧脸躺着的地方,都暗示了他,他正被人好好的照顾着。 听到李袖春绵长的呼吸声,花顾白知道她这是睡着了,才放心静悄悄地把头侧到她这边来。 扫过她温润的眉眼,他满足的神情比白狐还要诱人几分,只可惜唯一能观赏他的人早就睡过去了。 还好,她带上了自己。 她若是抛下自己,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花顾白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贴近李袖春的怀里,又闭上了眼。不知道这样跟她一起睡去,会不会做到同样的梦?他悄悄弯起唇角,颇为小心翼翼地不忘闭着眼摸索到毯子边缘,给她也搭了一部分。 李袖春动了动,花顾白吓得两眼瞪大,但是李袖春好像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下一秒她的手就搂住了花顾白的后背,头换了个方向,还是睡得很熟。 呼。花顾白吐出一口气,跟着又闭上了眼睛。 ...... 这两个人,真是...... 郎中暗暗睁开一只眼,板着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 第43节 罢了,她早就知道李袖春对她的夫郎一向那么疼宠的,责怪她也无用了。而且,现在看来,似乎她家的小郎君也对她甚好,自己也别做那棒打鸳鸯之人了。毕竟人家男子做到这个地步,坚持忍耐到让自己改观,也是不易。 只是郾城的情况还是不容忽视的危险,到了之后,定要好好看牢小药童和这小郎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太晚了,二更码完可能要很晚了。 大家等不及的就明天起来再看吧, 抱歉我坐在电脑前拖拉了好久.....【跪地】 第56悟罢本来安得病 当他们到达四处布兵, 城防加固,且看起来进出管理极其严格的郾城时, 郎中发现,有可能自己认为的危险只是九牛一毛。 马车从城门就被扣押了, 士兵本来暴躁的表情在看到小药童背着的药箱时,缓解了许多。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四个人,随即不知是好意还是恶意地道:“小孩子和男人还是别跟进去了比较好, 我们正在部署准备封城了哦。”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花顾白身上,司马之心路人皆知,她的话听起来就像为了让他们留下花顾白的玩笑话。 花顾白眸光一厉, 士兵反射性握了握手上的长矛。她还没见过哪个男子的身上有这种震慑力的,简直比得上她们将军上阵杀敌的眼神。 “我们是撕了皇榜前来治病的,要是耽误了恐怕不太好。”李袖春上前一步, 巧妙挡住两人交锋的视线。 花顾白的容貌确实是个烫手山芋, 而自己也不想初来乍到就惹是生非, 但这不代表她会允许别人越过她去觊觎他。 士兵这回倒是痛快的放行了,只不过那缠人的目光也没削弱多少。 “你先走。”李袖春叫了一声花顾白, 然后不动声色地与花顾白换了个方向。 取而代之, 从士兵旁边经过, 不留给她半分动手动脚的机会。 花顾白边走边神色怔忪地瞧着李袖春,她也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花顾白摇了摇头, 什么也没说,进了城门后,放慢步子, 等着李袖春稍稍超过自己,才变成踏着跟李袖春同样的脚步,与她完全同步地行走着。 他该怎么表达呢?她与九皇女的差别,为什么他以前就没有发现? 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他,用她自己的方式把他保护的好好的。 连后患都会帮他杜绝,他真的很难再遇到跟李袖春一样的女子了。 他想,他可能有点懂她之前那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了。 ……遇到过这种人,他还能对谁动心呢? * 郾城的城内比想象中要繁华,只不过现在这繁华,看起来有些太冷清了。店铺倒是都开着,但是来往的行人并不多。就算有,也都是神色匆匆,或者神情萎靡的。 李袖春边注意着行人的脸色,越发觉得郾城里的突发病恐怕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不然为何整个街道的人都看起来萎靡不振的。 一个拉着小女孩的男子脚步悬浮,将将走到李袖春附近,脚一软就要跌倒。李袖春连忙把他捞起来,“公子,你没事吧?” 那男子惊惶地摇摇头,道谢都没说,狠狠对着李袖春咳嗽了好几下,才捂住嘴巴畏畏缩缩地拉着小女孩走了。 李袖春皱眉看着两人走远,低声对郎中说了什么。 “我感觉不太好,师傅,这里的人情况看起来好像太糟糕了。” 郎中的表情从踏入郾城开始就愁眉紧锁,显然她也认同李袖春的话。 为了尽早能得知具体的消息,他们东西也没放下,就去了城中另一个地方——救急的医馆。 这里大多数都是揭下皇榜的郎中们,和一些发病的患者。 “顾白,你与萧雅先站在外面等我们。”不是李袖春不想放他休息,这人倔得很,她说让他回去,他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想了想自己进去可能会碍事,又不通医术,花顾白这才笑眯眯地应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特别听话啊! 李袖春嘴角一抽,把小药童的药箱背过来,干脆把她也留了下来。 “乖,里面人太多,怕踩到你。等我和师傅出来好不好?”说完,李袖春还塞给了她一颗早就备好的糖。 等李袖春和郎中进去后,花顾白才转眼看了看含着糖的小药童,目光灼灼扫视过刚刚她被李袖春抚过的头。 ……真想也被她摸一摸。 李袖春当然不知道花顾白幼稚的想法,她正仔仔细细地观察躺在里间病房里的病人。这些病人的现象都差不多,发热呕吐乏力。 侧耳听着外面师傅与别的郎中的讨论,似乎他们是怀疑这里的食物或者水质不好,导致了郾城人出现这种情况。 李袖春在看得差不多后,才出了里间,脱掉她自制的口罩,“师傅,我看过了,基本上都是呈现差不多的症状。” “里面有几人?” 李袖春回想了一下,“二三十来号。” 郎中陷入了沉思,李袖春也不打扰她,坐在一边静静听着大家各抒己见。 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似乎大家的心态还很平和,胜券在握的样子让人觉得这个事态并不算什么,只是个小小的病被扩散了而已。 之后分出去几个医生去查水源,查食物,查土壤了,李袖春和郎中选择先回去用餐。 他们还没能好好吃一顿,就赶着过来了解情况了。 冬天的空气总是让人脑子里格外清醒,李袖春就借着这种感觉,梳理着自己的想法。二三十个人因为差不多的情况而倒下,症状都是开始发热。一般发热是身体系统在对抗外来病菌才会产生的,不知道是不是流感之类的东西呢? 那她可要好好注意卫生了,冬天流感发病更多…… 大约是皇榜的缘故,这里赶来的郎中多数有安排好的小院子,不大,但是能保温保暖。 李袖春心不在焉地吃完中饭,看了看外面,想着是不是下午该着手给那些病人配退烧药了。 大家吃的都不多,可能是赶路太累,还缓不过来。 正因为如此,大家都吃得很慢,以至于有人敲门的时候,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注视着来人。 来人是有些印象的郎中,就是那个说要检查水源的人。 李袖春琢磨着这人难道这么快就有结果了?没想到那人是来讨药的,说是自己的药材不够了,而国家还没立刻送来药物,只能四处借了。 这也没什么,师傅和自己都是新来的,药材充足,分别人倒是并无大碍。 “恩?要了这么多止痒的药草?”李袖春听她把需要的东西念完,下意识问了一句。 那人笑了笑,“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总是身上发痒。可能有些水土不服吧,我倒是怕长冻疮呢,要知道那个可是真磨人。” 李袖春了然,冻疮真的是很折磨人,冬天一冷就又疼又痒,还好不完全。 “你看,这小包起的。哎,当时扒皇榜也是为了还债,谁知道这郾城后来进出管理严格了许多,我还不能出去看望家人。” 李袖春先是礼貌性的笑了笑,觉得这人真有点自来熟,听她话里的意思是比自己来得早多了。 漫不经心地想着,李袖春才放低视线去看那人给自己展示的胳膊。 白白的肌肤上面有一个红色的鼓包。 “你这可不是冻疮。”郎中坐在李袖春旁边搭话道,好像是在笑这人学医不精,“这分明是疱疹。” 李袖春本想跟着师傅一起乐一乐这人的糊涂,可她突然整个人愣住了,呆呆扭头看了看师傅,“师傅,你刚刚说这是……” “疱疹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李袖春,“那些医书白让你看了,你瞧它这周围还有很多小红点,怕不是过敏引起了疱疹吧?” 李袖春如遭雷劈,一下子站起来,不可置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会吧…… 千万不是她想的那样…… 发热,乏力,呕吐,过敏症状,疱疹,出痘…… “妻主?”花顾白发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正要从旁边坐过来,李袖春却拦住了他。 “等等等等!别过来!”李袖春慌忙地惊叫,在花顾白诧异的眼神下,指着他刚刚的座位道:“坐那里,对就坐在那里,别动。萧雅也别动,小药童你也别动。” “师傅,我们得马上把他隔离!” 被提到的人一脸茫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眼前的李袖春变得一惊一乍。 “师傅,他们得的可能是天花啊!会传染的!” 说完,李袖春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顿住,喃喃:“不,不只是她,也快把我隔离起来……” 她可是进了一堆病患的里间,还被开始扶起来的男子直接咳了一脸…… “不行!”花顾白提出异议,李袖春却没理他,捂住自己的口鼻拽住那个长了疱疹的大夫一起退出门外,“这个东西是会经过唾液和呼吸传染的,你们赶紧去拿东西遮住口鼻。” 她也不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被感染,但是总比把他们也感染来得强。 弄清前因后果的郎中师傅一开始并不相信李袖春的说法,她从没听过这种病。可是在李袖春捂住口鼻的叙述中,李袖春身边患了病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说的都……准了……”难道她,她,真的得了那种传染病? 女郎中这回才将信将疑了,她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把李袖春和这个疑似已中标的郎中一起隔离在医馆的里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事的,师傅。”李袖春知道她在犹豫什么,“进了里面,我也许还能帮他们治疗。师傅记得把其他有类似状况的人都隔离过来,大约三天就能知道是不是我说的天花了!” 不是不怕,而是正因为知道这个病的厉害,她才不能放任自己成为祸害。 要知道……天花是最古老也是死亡率最高的传染病之一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科普:天花不是水痘~得病15天的死亡率就已经高达30%了~不过这个病现在似乎已经没了被灭绝了233 这章写的我浑身难受,总觉得痒(>_<) 二更完毕~大家晚安。 第57使我思君朝与暮 三日是李袖春定的观察期, 也是众郎中半信半疑给的期限。 谁会就那样轻易相信一个小丫头? 李袖春站在里间的门口,背对着神色各异的郎中, 手上拿着药箱。如她所说,如果真的是天花, 那这三天……隔离的治疗,她才是前期最方便动手的那一个。 “放心吧。”李袖春对面带白布的师傅安慰了一句,视线滑过被萧雅牢牢抓住的花顾白, 还想说什么。 第44节 但花顾白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匆匆打断:“不要去。”恳切的目光灼灼逼人,让人心里发紧。 里面那么多病人, 如果真的像李袖春说的是瘟疫,他不敢猜测她会有多危险。就算,李袖春可能已经感染了又怎样?为什么非要隔离她…… 旁边的萧雅按压住激动的花顾白, 难得的板起了小脸。 李袖春笑笑:“就三天, 我答应你三天之后定会无事出来。” 不答应他的话, 他恐怕就要闹翻天了。这人一向如此,看起来像花一样娇弱, 实则性格刚烈而又固执。 “而且, 我会写纸条送出来, 说明情况的。”李袖春摇了摇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毛笔和宣纸,冲师傅点了点头, 还是转身毫不犹豫踏入了里间。 房门紧闭,再也看不见李袖春的身影。 花顾白怔怔站在原地,像是要确认什么, 反手抓住萧雅:“就三日而已,妻主一定会出来的是不是?” “当然,娘娘要相信阿姐。她从来不会骗你的,而且,只是隔离观察三日而已。也许阿姐误会了,大家并没有得天花呢?” 迟疑片刻,花顾白才松开了手。但是咬着嘴唇的小动作还是没有停下来,一双粉色的唇瓣被他咬得鲜红。 第一日上午。 如萧雅所说,李袖春从门缝里传出来的纸条里表明了里面的状态一如往常,病患没有恶化。 花顾白松了口气,勉强咽下饭,开始翻看李袖春之前留在外面的医书。 第一日下午。 有两三个病患开始如那个感染了的郎中一样闹出了疱疹,不过数量不多,李袖春的纸条上写着还需观察。 众郎中在外间商量着,调配着药品,花顾白时不时的隔着门板徘徊,就像这样才能让他安心似的。 第一日夜晚。 病人们开始大量发病,成片的疱疹从皮肤上涌出。李袖春递出纸条后,开始撩起衣袖,打开药箱给他们敷药。 “阿姐会没事的。”萧雅拍了拍花顾白的肩膀,把坐立不安的他安抚了下来。 花顾白总算睡着后,萧雅才打了个哈欠靠着床板,跪在旁边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上午,情况急转而下。 从李袖春送出来的纸条里,郎中们了解到了里面的病人,除了疱疹外开始流脓。而且因为身上发痒,外间都能听到里面的病人哀嚎的声音。 偶尔夹杂李袖春温和的劝诫声,郎中们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这个女子,以及她说过的天花。 第二日下午,李袖春告诉众人她的治疗开始有了起色,里面的情况渐渐平稳下来,希望众人可以尽快商量出天花的抗生素和疫苗,为郾城更多民众去预防天花。 郎中们衣不解带地研究着,与之相对的,部分郎中开始搜索郾城同样情况的病人送去里间隔离。 一时间,郾城越发空旷了起来。 花顾白几乎不去外面,一是李袖春安排过萧雅不许花顾白乱走,二是他也没有心思管外面的人的死活。 他抚摸着纸条,看着熟悉的小楷,折好了放在一起才能安心。 直到第三日,花顾白再也坐不住了。 “妻主没有递纸条出来?”这是他问的第五次,萧雅只能沉默摇头。 花顾白打开窗户,冬天带着冷意的风吹入房间,把桌上压着的纸条吹得作响。他注视着医馆的方向,看似在看风景,其实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一日三次的纸条,李袖春从没间断过。 可今日已过了午时,为何她还不送消息出来? 他又拿起最后一张纸条看了看,她的小楷落笔不急不躁,似乎根本没有置身于危险之中,平和的一如往常。 每一张纸条的最后总会写上“安好勿念”四个字,大家都知道实际上这四个字她是写给花顾白看的。 毕竟众人里心心念念她出来的,非花顾白莫属。 狠狠攒紧那张纸条,花顾白的指甲摁住手心,留下了浅浅的白印。 那双眼睛幽深地吞并最后一丝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他用微带沙哑的嗓子道:“萧雅,把冯封给我的宝剑拿来。” “娘……娘娘……阿姐她……”萧雅怎么放心交给他?只好搬出来李袖春的名号,希望能阻止凤君,虽然她并不知道凤君打算做什么。 花顾白冷冷回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与踌躇的萧雅对视一刹,萧雅连继续说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呐呐捧着宝剑过来,额头带上了冷汗。 ……她从没觉得神仙娘娘作为凤君有多威风,而这一瞬,她似乎在脑海里回放着凤君穿上红色官服,一步步踏上皇宫中最高处那个位置时的样子。 这个男子,足以令许多女子都感到畏惧,裙下称臣。 * 手持宝剑的花顾白直接冲入医馆,目光连扫都没有扫一下旁边被他惊呆了的众郎中。 “这是在做什么?”扒开呆若木鸡的众人,李袖春的师傅站出来,皱眉看着神情淡薄的花顾白。走过去要阻止他的胡闹,但是手还没碰到他,就被冰冷的剑锋给挡了回去。 花顾白握住剑柄的手,平稳的仿佛他拿着的不是凶器,“我要进去见妻主。”他音色清冷,“谁若阻止我,我就杀了他。” 他的语气十分自然,甚至还很有礼貌地浅浅笑了一下。 如果是往常,大家可能会被美色所迷惑,但是现在,根本没有人敢靠近他。 见没有人出声反对,也没人动作,他才把剑慢慢收回剑柄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打开尘封已久的门,拎着剑一个闪身连带着萧雅都被关在了门外,反手嘎咋一声落锁。 后知后觉的萧雅惊慌失措地拍打着里间的门,“娘娘!” 可是里面的人根本没有给她回答的意思。 “胡闹!”女郎中跺了跺脚,被气得直瞪眼,可是她也不能冒险撞开那扇门,不能任病毒流窜。 里间内。 花顾白冰冷的视线在看到趴伏于桌前的女子而缓和了下来,他疾步上前,跪在李袖春旁边,怕惊到她轻声叫着:“妻主?” 手飞快地扔下宝剑,转而捧起李袖春的脸,仔细打量。 李袖春动了动眉头,被吵得睁开了眼,眼底下的青灰告诉了来人她的疲惫。 刚睡醒的李袖春还带着茫然,她傻乎乎的瞅了瞅花顾白,奇怪地小声嘟囔:“嗯?怎么梦到顾白了……” 随即惊醒,拉住了花顾白附在自己面上的手摸了摸,这……这触感。“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怎么进来了?! 花顾白反手摩挲她的指节,表情放松了下来,原来只是睡过头了吗? 听到他说是因为自己没有按时送出纸条,才闯了进来。李袖春哑口无言,张嘴欲骂他怎么能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说进隔离区就进!可是看到花顾白跪在自己面前,眼眸亮闪闪的直视着自己,她头疼的想:可能就算骂了,这人也不会当回事,反而会笑意满满地耐心的听吧? 无奈侧过身,把他的手扒拉掉,李袖春气愤地掏出她自制的口罩,给面带疑惑的男子戴上。 “记住不许摘下来。”她故意用她最严肃的语气教育他,可他果然笑得眯起眼睛,让她差点被气坏。 “妻主……”隔着口罩,花顾白的声音闷闷的。 李袖春干巴巴地回应他,“干嘛?”心里还在恼恨他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而自己又拿他没办法。 花顾白在李袖春张嘴的同时,直接依靠进她怀中,把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妻主的味道……”他低道,整个人像扑入主人怀抱的宠物。 ……什么鬼味道,只有药味吧?你不是最讨厌药味么?李袖春心里吐槽,默默拉开两人的距离,“别靠近我,我说了我有可能被感染了。” 花顾白环住她的腰身,加大了力道,“总算是见到妻主了……” 李袖春顿时无力,只能浑身软绵绵地任他再度把两人距离拉近。 说的好像她离开他多久了一样…… 明明才两天。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到了他头上揉了揉。“好了,快起来,我要做正事了。” 这么多病患还没康复,她可不能在这里被美色牵绊啊……虽然她心里确实已经克制不住的被他所打动,但是…… 哎呀真糟糕,果然当初该把他留在辽山下的。 李袖春无奈的想。 距离没有拉远,反而自己开始陷进去了可怎么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傻春:【失策脸】 凤君:【满意脸】 第58玉颜不及寒鸦色 眼看着众人的症状越来越符合得天花的反应, 李袖春终于确认自己的猜想没有问题。而外面的郎中也一直在努力研究疫苗,给剩下来健康的郾城人做预防。 今日是第三日, 本来李袖春没有出现症状就可以出去的,但因为花顾白贸然冲进来的缘故, 她又不放心把花顾白单独一人与病患一起留在这里隔离三日,干脆陪着他再留三日。 拿过外面递来的疫苗,李袖春给自己和花顾白注射了。至于其他已经有症状出现的病人……这疫苗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作用。 隔着门板, 能听到外面师傅带着歉然的声音,“袖春,我们还没有做好隔离用具, 只能麻烦你先听我们指挥,着手一些治疗了……” 反正还要陪花顾白观察三日,李袖春并没有介意, “好的。”她也知道古代的条件不好, 郎中们想要进来还需好好准备一下。 虽然李袖春努力与这突发的疫灾做斗争, 和花顾白忙碌在众患者之间,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本以为在疱疹结痂后, 情况会慢慢好起来, 可李袖春马上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并发症开始出现了。 她几乎是无可奈何的看着刚有起色的病人, 感染上脑炎,肺炎甚至严重的已经出现了败血症。 头一次, 无情的被现实碾压,李袖春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抢回上天要收回的生命。 她渐渐变得暴躁起来,再温和的性子都忍不住添了几分急迫, “把她的所有衣服脱下去拿去烧了,没听到吗?” 李袖春回头撞上花顾白望着自己担忧的视线后,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尖利,马上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抱歉。” 她怎么能冲花顾白发火,明明知道这里的男子帮陌生女子脱光衣服是很违背纲常的。花顾白也不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反省中的李袖春听到花顾白走动的脚步声,随即抬头,赶忙拉住了他真的要动手的动作。 “你等等……”他怎么还真的照做? 被拽住的花顾白垂下眸子迟疑地问:“妻主对我失望了吗?” “哈?”李袖春怔忪,还在思索他话里的含义。 花顾白就快速低语补充道:“这些事我都能帮妻主做的,妻主不要讨厌我。”也不要露出那种不安的神色,他会觉得自己很无能,帮不上她一点儿忙。 李袖春盯着眼前之人的头顶,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没有得到她的回答,花顾白有些不安地眨眨眼,抬起头想要观察她的表情,却被李袖春使力拉开站在病床旁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她动手为病人更衣的动作。 “妻主……?” 第45节 “闭眼。”偏头,李袖春对他吩咐道。在看到花顾白下意识听从着闭上眼,眼睫还在空气中颤动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手下为女病人脱光,嘴上不忘缓缓道:“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也不用低声下气问我有没有讨厌你。即使我是你的妻主,也不妨碍你做你自己,更没有权利让你抛弃一切为我服务。何况,你是男子,我本该好好照顾你。”至少,这里的男子是弱势的,不是吗? 说着话背对着花顾白的她根本不知道,此时的花顾白已经睁开了眼,带着炙热而又贪婪的目光放肆地锁定她的背影,里面的欲念喷薄欲出。 他收敛的很好,在李袖春转过头后,那些压得让人透不过气的神情都化成了翘首等待的乖顺状态,还顺便又闭上了眼睛。 其实,那床上的女子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具身体罢了,无论是脱光了还是没脱光,在他眼里没什么差别。一尾烂鱼罢了,谁在意? 不过若是她不愿让他看,他就不看。 “好了。”李袖春给对方换上新的衣物,才叫他睁眼。见他又低笑着要缠过来,连忙阻止,只是每次都不见成效罢了,被他攒住了腰,感受着他磨蹭她后背的动作,李袖春表示已经习惯了。 算了,他被感染也是他活该…… 局势紧张之下,短短五日,郾城过半的人数已有染病症状,光是里间早已不够隔离。而死亡人数也从个位数上升到十位数,本来以为被皇榜召过来的郎中们能遏制住疫病,而自信满满的郾城高官们也心慌了。 眼看着这胶着的状态已经刻不容缓,一封加急的奏折千里迢迢送到了国都,洋洋洒洒的又描述了一遍疫情之严重。 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小女皇的回复就显得异常之慢。 第六日,等待不及的郾城民众越发人心惶惶,甚至有流言蔓延。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说得仿佛跟真的一样。 连一直操劳着的郎中们,也犹豫着互相转达这条听说是来自小女皇的口信…… “屠城?” 李袖春摇摇头,不可置信地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师傅说着这些冰冷的字眼。 “怎么可能?女皇难道不知道现在郾城的人口有多少吗?”先不提患病的,这里没患病的人口又有多少,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说屠城…… 外面师傅叹了口气,“女皇这样下达指令也是很正常的,比起放出这种不明疫病,不如……”她的话没说完,但是李袖春显然能理解她的意思。 可是这才六日……就这样放弃? 天花就算有可能痊愈也至少要四十天啊…… 这段对话最后不了了之,师傅不愿去揣度上位者的心思,投身于治疗中。而李袖春是不愿去想,她总觉得这些太沉重,身在其中,她只能尽心尽力地多挽救一下。 即便很可能是徒劳。 * 当然,听到这流言的不只是郎中们,流言如此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郾城民众都在口耳相传这条消息。连里间的病人,也得知了。 于是,比起可怕的传言,郾城民众激烈的反抗显得更为恐怖。 就像是压抑了很久的人,垂死挣扎一般,暴动发生了。 最先发生冲突的地方,首当其冲就是李袖春这边。 “……袖春,我还不想死!” 李袖春停下为说话之人治疗的手,她皱起眉头久久不语。 这人正是之前感染的女郎中,名字叫芷兰。如此好听文雅的名字,她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人,却被病痛折磨的身形瘦削,面目狰狞。 芷兰见李袖春不回答,绝望蔓延在她的眼里,狠狠抓住了李袖春的手臂,“我本来该与家人团圆的,若不是揭了这皇榜……” 她的话刺激到了周围的病人,一个两个都随之叫嚣了起来。 李袖春被握得生疼,暗道糟糕,国家的做法已经引起了民众的反弹! 表面上努力镇定,她怕自己露怯便不能压制住这些病患,“放心,会没事的。” “没事没事,这句话……你已重复了六天!如果我们真的没事,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我们得病的都杀死?!”一人缩在最角落的病床里,发出呐喊。 “对!放我们出去!!” “我要出去!我要见我的家人!!” “你们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她的话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呼应,一时间众人的情绪再也遏制不住,爆发了。 偏偏这时外间的郎中大多都已出去治疗了,没人得知里面的暴动。面对着众人扭曲的脸,李袖春的话堵在喉咙里无法吐出。 ……安慰和劝解在一条条生命面前,显得这么苍白无力。 花顾白要上前掰开芷兰的手,芷兰的情绪正在最急躁的时候,怎么会允许一个男子来制止她?见她挥手就要打下来,李袖春立刻用另一只手接了下来,转头对花顾白道:“你在做什么!快到我身后来!” 第一次被李袖春呵斥的花顾白怔了怔,眼前的女子已经站在了他身前,替他挡住了前面所有的咄咄逼人。 “芷兰,你居然对男子动手?你也是郎中,难道你不知道这时候最应该做的不是怨天尤人么!”最先挑事的居然是她,简直太让人觉得可笑了,得病前后落差就算再大,作为郎中也不该在这种时候煽风点火。 芷兰不说话了,抿着唇目光游弋。 “别跟她废话!”旁侧的床铺上,一个病人用沙哑的声音恶狠狠道,“他们可是打算杀了我们啊……” 芷兰听罢,再度狠下心,推了一把李袖春。李袖春没料到她这般动作,后面又有愣住的花顾白,只好咬牙稍稍侧过身子避开花顾白,跌在了一边。 膝盖摩擦在地板上,手臂底下也被磨破,疼得李袖春额角冒出了冷汗。这些病人……本来都已经很虚弱了,却因为求生意识而又强大了起来吗? 可能是因为有人开了先河,导火索被点燃,在李袖春没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病人蹦下来抓住她的肩膀,一股脑的恶意殴打着她。 “滚开!” 花顾白要上前的动作被一人撞开。 听到拳打脚踢的声音,看不到李袖春的身影,她几乎被挡得严严实实。花顾白只觉眼前发黑,急促的呼吸也无法平复他的愤怒,他大叫:“停下!” 可他的话却没能传入众人的耳朵里,大家都疯狂了,谁还在意一个不起眼的男子? 直到一人的血溅在围成一圈的众人身上,他们才惊叫一声,停下了动作。 有人摸了摸自己眼皮上沾的鲜血,“死……死人了……” 众人后怕地退后一步,看着那个男子把抹过别人脖子的剑甩了甩。暴躁的人们都屏住呼吸,一言不发,那男子有着什么眼神啊…… 冰冷得毫无温度。 芷兰恐怕就算到死,也不明白最后从背后偷袭自己的,会是个男子吧。 此时她的血源源不断从喉咙的创口涌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再也说不出话来。 在众人看来,他们不过是要狠揍一顿李袖春,发泄怒气再逃出去,却没想有人更狠。 眼前的男子在众人退却的脚步下,他快步跑到李袖春面前,蹲下来低声唤道:“妻主……” 背在他身后的剑还在滴血,滴答滴答敲打着众人的心。 声音低柔,配合着他动作所垂下来的发丝显得更加清魅了,可再也没有人敢小看他……这个男子,在众人心里宛如玉颜罗刹。 第59却怪情多春又老 谁都以为李袖春只是被殴打过度脑部受伤而造成了短暂的昏迷, 包括后来赶来救出两人的郎中师傅也是这么诊断的,但是她阖眸躺在床上好几日都没醒, 俨然是与郎中说的不符。 花顾白的惶恐不安几乎流露在面上,他看到她这幅样子, 就会想到之前她一声不吭消失的时候。 她应该是最担心外面闹事的百姓吧,怎么还一直睡着不醒呢? 来来往往的郎中们没精力把李袖春时时刻刻照顾,她们还有更多的病人要去管, 还要帮忙平复暴|乱。 本来花顾白厌烦极了外面的人,他们伤了李袖春,他怎么可能去插手去管他们的死活?只是一日清晨, 他靠坐在李袖春的床边,又一次被外面的争执吵醒,才握紧了手冷冷踏了出去。 萧雅连忙跟上, 自那次被花顾白关在门外后, 她就长了心眼儿, 生怕又被主子给丢下了。 “我来与里面的人谈。”他的眸子漆黑,有隐隐约约的森冷。 被他目光所感染, 郎中们静默了一会儿, 想起之前看到里面拖出来血淋淋的芷兰, 曾经的同伴,便没有人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他。 人, 总是对表里不一的东西有所提防的,越是摸不透,他们越会害怕。 只有李袖春的师傅怕他又做出过激的事, 走来站在萧雅旁边看着他想做什么。 他走近被封死的里间,语气带着沉冷,“不甘心吗?被封死在里面,苟延残喘,觉得被遗弃了,生不如死吗?” 里面的病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即使隔着门板他们也记得这个修罗的声音! “是你们亲手把最想拯救你们的人给打倒,你们以为你们还有救?天花,无药可医,只是我的妻主不忍心告诉你们,费尽心血把你们的死亡拖延而已。”他的话带着最浓重的恶意,毫不掩饰地揭开这层面纱。 被他激怒,里面的人重重敲击着门板。花顾白听着,面上没露出一丝畏惧,反而轻笑道:“对了,忘了说。女皇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上面说如果不处理好你们,就决定封城。封城的意思你们再明白不过了……” “就是,要把你们健康的家人,和你们这些病人放在一起……等死。” 此言落下,周围的郎中们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而里间的人似乎都被震慑住了,捶打的声音渐渐小了。 “怎么样?”花顾白垂眸,淡淡道:“你们满意了吧。把过半的活人拉下水,和你们一起下地狱……等死的过程也不孤单了,对吧。相比之前屠城的传言,你们似乎更希望看到家人跟你们一起等死吧?” 说完,他仿佛根本不愿意留在这里,直接转身对后面的萧雅道:“记得过几日跟我一起带妻主回府,这个要被封城的地方,还呆着等死吗?” 萧雅没有多问,答了一声,扶着他回去了。李袖春的师傅顿了顿,也跟在了他身后出了医馆。她……有些事想问问他。 察觉到身后有人,花顾白放慢了脚步,带着笑意回头望着跟来的人,似乎什么都知道一般,“师傅有事找我?” 被叫师傅的女子一顿,揉了揉额角。袖春的夫郎,看起来可比李袖春精明太多了啊。 只不过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嘲讽,看来还是把自己之前说李袖春寻欢作乐的事记在了心上吧? “你刚刚说的封城,都是真……”难道真的像一开始的城门守卫说的那样,这里已经暗暗部署准备封城了? “假的。” 被男子果断干脆的声音打断,她愣住了。 “当然是假的。”花顾白伸手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狐狸眼眯着透出一丝精光,“不过据我所知,小女皇现在身边的摄政王……下达这个指令的可能极大。何况……这些人如果不解决,郾城迟早要亡。有时,帮人认清现实,才能逼迫人尽早做出正确的决定。” 据他所知?怀疑的眼神看了看他。他能知道皇宫里的什么事?如此信誓旦旦的样子? 花顾白不在意她的怀疑,面上依然沉静如初,“不过,妻主我是定要带走的。” 他一分一秒都不愿再让李袖春呆在这个地方。 而且,他知道她心软,如果她醒来,要面对这种现实……肯定又会露出那种表情了。 “那你何必用那么犀利的言辞,万一激怒了他们……” “激怒?”花顾白直言:“难道他们还以为区区蝼蚁可以撼动朝廷吗?”所谓的暴|乱,无非是镇压的力度不够而已。 久久无言,她看着花顾白走远,心中发冷。这个男子,俨然已经不是依靠在李袖春旁边,温顺乖巧的样子了。 第46节 ……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只会在李袖春面前露出那种样子? 但是,出人意料的……花顾白那番话之后,暴|乱平息了。 一夜,一把火从里间着了起来,带着烧焦的味道弥漫在郾城中。被火光惊醒的众郎中纷纷爬起来,要去救人,花顾白自然也披着衣服站立在窗前看到了这幅景象。 他叫住了师傅,“不用去了。” 对着她惊讶的目光,他把视线移回冲天而起的火光上,“这是他们做的选择,很正确。” 转头不在看郎中愤怒而又带着恐惧的眼神,他合上了窗户。鼻间似乎还萦绕着烧焦的味道,他皱起了眉头,看着依旧沉睡的李袖春。 如果她知道……他用了这样的计谋……来对付这场疫病,一定会生气的吧? 他自动自发躺在李袖春身侧,抱着李袖春的腰,听着她的心跳声,眼睫随之一眨一眨。“我听到他们那次说要出去看家人,让我们放了他们,我便有了这个想法……如若用家人逼迫他们,或许这些人……会选择自裁。”他自言自语着,好像是在对李袖春解释,可是谁都知道李袖春并没有醒过来。 “妻主,如果以后有人用同样的方法,拿你来逼迫我……我定不会跟他们一样这么选择的。”不是贪生怕死,也不是不愿意为李袖春而死。 而是……“你活着一天,我便会拼尽全力陪你多活一天。”他默默咬住唇,看着闭着眼的李袖春继续道:“我若死了,也不愿意留你一人。” 说他自私也好,冷漠也罢。 他不会是无私祈求爱人在自己死后寻找新的幸福的人,他巴不得爱人为自己夜不能寐,巴不得……缠着爱人,哪怕是濒死也要痴缠。 所以,他会拼尽全力去活着。 只要她还在。 “可是你怎么都不醒啊?”花顾白怕她冷,更加贴紧她的身体,用手摸了摸她的眼皮,“……妻主。” 这夜注定了许多人无眠,失去了亲人的痛哭,以及郎中们奔走的声音让花顾白依偎着李袖春睡得并不安稳。 他皱起眉毛,在梦中好像也有解不开的心结。牢牢抓住李袖春的手已被汗打湿,可他没有放开,反而十指紧扣抓得更牢了。 忽然,一只手像很久以前一样,把他眉宇抚平。 花顾白下意识侧了侧头,没有醒来。 那只手把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他动了动唇,睡得更加安稳了。 * “妻主!”第二日醒来,花顾白没有摸到身边的人,猛地直起身叫道。 萧雅推门进来,看到他慌张的看着自己,带着安抚地笑了笑:“娘娘,昨晚阿姐醒了!正在外面忙呢。” “哎……娘娘!”她没想到花顾白直接推开她,光着脚就跑了出去。她只好摇摇头,捡起花顾白的鞋子,跟着跑了出去。 娘娘这么着急……干什么,阿姐就在那里又跑不掉。她好笑的想。 花顾白跑过盯着自己脚面的众人,连礼法都顾不上了,眼中一直在寻找着熟悉的身影。直到跑到了大厅,才看到正背对着自己与师傅说话的李袖春。 他脚步一顿,随即就要冲过去。 大概是他的脚步声太明显,那女子停住了对话,回头看了过来。 一双眸子带着朦胧的意味,专注地看着花顾白,仿佛是在打量他,又像只是在看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他被她专注的视线弄得忘了本来要扑过去的动作,反而到了她面前才想起来,抓住她的手,放柔声线道:“妻主你醒了,身子还有不舒服吗?” 李袖春勾起淡淡的笑意,不入眼底,只是温润回道:“无事。”然后就转过头继续与郎中攀谈起来。 微妙的察觉到不对,但是花顾白只当她是急于处理郾城的事,也没在意,低着头看赶来的萧雅为他穿上了鞋。 真好…… 妻主她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荣幸感冒,躺倒orz 咳咳,前面修改的章节都是在改错字。 恩关心则乱,凤君大概可能要被反套路了? 第60长恨春归无觅处 在花顾白跟着萧雅离开去用早膳后, 暂时停止讨论郾城事宜的郎中放下了饮用的茶杯,疑惑地看着李袖春:“你不需要告诉他, 你脑内肿块已经散开的事么?” 她还以为以李袖春和她家夫郎亲亲我我的架势,一旦她彻底痊愈会第一时间告诉对方呢。 李袖春静默摇头, 摊开自己的手掌低语:“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他。” “是吗?”郎中也没有多问,“反正看你现在这样,应该也是没有后遗症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谁知道那些病人误打误撞的反而让李袖春后脑勺挨揍,把淤血化开了呢?人体真是奇妙,有那么多未知...... “那么, 接下来我们准备要......”郎中把话题又扯回郾城上,仿佛刚刚的插曲并不存在。 两人的谈话声渐渐被外面的风声所掩盖。 李袖春无意间看到窗外飘进来,洋洋洒洒落在桌子上的雪花, 默默握紧了手心。 屋外的雪, 好像开始下大了呢? 是啊, 已经到冬季了啊。 ......明明她上次死去的时候,还是秋天。 与此同时...... 皇都内, 也有一个女人正站在窗前赏雪聊天, 不同的是, 她身后站着的是毕恭毕敬的幕僚。 “哦?你说郾城里的患病者自焚了?”她把手背过自己的身后,呵呵一笑。“那看来, 就不需要让小女皇下令屠城了,这不是好事么?” 她思索道:“只是不知道这郾城的高官们怎么突然如此有决心了。” 明明之前还三番五次送奏折过来,寻求帮助, 完全不知道朝中已经过半的人要求屠城了。现在看来,他们还不算愚蠢透顶。 “听说好像是一个男子挑唆的。”幕僚躬身言道。对于这个突然从报告中冒出来的男子,还真是没有太多的情报。 恩?男子啊。 这世上还有与前朝凤君一样能扭转局面的男子? 有趣。 女将军转过身,不咸不淡地留了句:“下去吧,郾城的事,如实禀告给小女皇就好。” 反正那个傀儡,基本已被自己架空,这点小事知道与不知道都是一样的。 她是绝对不会让波斯国再被凤栖国重新力压一头的。 * 郾城的局势扭转了,就像是被打怕了的暴徒,那一夜的火烧灭了他们的反抗之心。当他们得知是自己的亲人选择自焚,好让他们活下来后,郾城的居民便积极配合了治疗。 只是他们的目光,依旧带着痛恨和遗憾。 用最惨烈的现实,让他们知道了活着的代价,他们的命背负上了亲人的命之后,再也没有人发起暴动。 “看来,他的办法真的很有效。”郎中与李袖春站在医馆门前,看着忙碌的人们,感叹。即使是不赞同,但她也不得不说,这是目前最快最方便的办法了。 李袖春侧头看了看郎中的表情,扭过头来,笑意温和道:“不要对他失望。他只是不擅长用其他办法,才用这种方法来解决问题而已。“ 那个男子啊,从以前她认识他开始,就是这样了。 总是选择着最极端的手段解决问题,让所有人误会。 “你不觉得他很可怕吗?”郎中好奇道。如果是她,有这样心狠手辣的夫郎,估计也会防备着吧。人都不喜欢心眼多的人,郎中也不例外。更何况,那个男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可怕? 李袖春摇头笑而不语。 即使自己为他而死的那一次,也没有觉得他可怕过。 有什么好怕的呢?她连死都不怕,再说,前后加起来她都死了两次了,重新面对喜欢的男子,有什么好怕? 她只是怕,怕自己看不透现在的花顾白,到底是要对哪个‘她’好,误会了他,让他为难。 “师傅,等郾城局势稳定之后,我决定先带顾白回去。”她担心他的身体会垮,这里比辽山下要冷多了,萧雅以前是个乞丐,在照顾人的方面怎么也是比不上恨春的。 郎中不置可否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便也把小药童带回去吧。” 半月后,郾城里的病终于被控制了下来。没有了感染源,消灭掉病毒对这些郎中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城门也重新打开,事实上没有人知道,花顾白的话也不算完全骗他们,守卫一开始玩笑般说的为封城做部署,其实是真的。那个站在小女皇身后的摄政王,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封城后屠城而已。 或许花顾白半真半假的危言耸听让人难以接受,可是现在的结果已是能保障到伤害最低了。 “我们可以回去了?”花顾白被萧雅送上马车,他面上带着淡淡的欣喜,连一双狐狸眼也亮晶晶的。 总算是可以离开这里了,在妻主清醒后,她几乎是完全把心思都放在了郾城的事上,每次她回来他都已经入睡,而自己醒来后她又不在了。 “是的,阿姐说郎中要继续留下来处理一些事情,我们就先回去。”萧雅替花顾白整理好弄皱的衣物,退到马车下回答。 花顾白余光扫过远远走来的李袖春,松了一口气。这次回程,他便能好好与妻主独处了吧,也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了。 这番心思还没从他脑海里转个弯,就看清了走来的可不只是李袖春一个人。 被李袖春抱着的小药童冲花顾白无声地笑了笑,拉着李袖春衣袖一起坐在了花顾白的对面。 “郎中说,要我们把她也带回去,直到郎中回来前,可能小药童都要寄住在我们院中了。“李袖春完全没注意到花顾白暗含抗拒的视线,简单把事情交代了清楚,才拍了拍自己的腿对小丫头道:“来,坐我腿上来,我们要出发了。” “......”花顾白垂下眼睛,双手互相揉搓了一下指腹,敛下了心中的失望。等再抬起头来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李袖春和小药童交握的手上,又揉搓了一下自己的指腹。他回想起自己来时把玩她手指时的感觉,心里失望更多了一层。 他几不可闻的叹息,在马车缓缓出发后,消失在了得得马蹄声中。 本以为最糟糕的不过就是多了个小拖油瓶,而李袖春又不坐在自己旁边罢了。可这一路下来,花顾白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阴沉。 怎么回事,为什么觉得妻主,连看都不看自己了? 又一次孤零零的从马车上醒来,花顾白揉了揉自己被撞得酸疼的膝盖,掀开毯子放在一边,撩开车帘向外看去。 “恩,今晚我要给你讲的故事是水浒传。” 他看到李袖春抱着小药童在烤火,火光映在李袖春神情专注的脸上,便显得她嘴边的笑意更加温暖了。 “你要是想听就点点头。” 花顾白支着下巴,隐藏在马车的暗处牢牢盯着李袖春。看着她嘴唇的开合,听着她轻柔咬字的语调,一时更加羡慕起来。 那个小哑巴,非但没被妻主当成累赘,反而被她这么照顾。 而自己,这一路上,都是被妻主所冷落的。 第47节 妻主的腿上也没有了他的位置。 心绪复杂的花顾白咬了咬唇,放下了车帘。在听到李袖春慢慢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后,花顾白才侧躺在马车上,把头埋入毯子中,装作自己并没有醒的样子。 李袖春也没有产生怀疑,她把已经睡熟的孩子放在马车上,看了眼那边缩在角落的花顾白,确定他没有踢毯子,盖得很牢实后,就下了马车,把那团篝火生得更旺了,与萧雅坐在旁边一起睡了。 这种情况,发生了好几次,花顾白忍耐了许久,心里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娘娘?”为花顾白梳理头发的萧雅叫了一声,看到他回过神来,才继续说道:“娘娘,阿姐问你要吃果子吗?” 看到萧雅手上红彤彤的果子,花顾白接了过来,漫不经心问:“妻主呢?” “在下面和小药童吃果子呢。” 得到这一回答的花顾白手一松,那果子就掉在了马车上,咚地一声狠狠敲击了地面,重新滚落到花顾白的脚边。 果然不对,为何不在马车和自己一起用? 花顾白垂敛的羽睫忽闪,又把那果子捡了起来,动作幅度很小地抠弄着果子上撞出来的淤青。直到把那果子烂掉的地方抠光,才送入口中咬了口,很明显他还在走神。 “......”萧雅愣愣看了看,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还有别的洗好的好果子’这句话。娘娘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 花顾白如此聪颖,怎么会还看不出李袖春在躲避着自己呢? 只是他不安极了,怎么也看不穿是哪里出了问题。 等到萧雅下去给马喂草,他才难以下咽地把果子啃完,借着丢出果核这一理由,撩开窗帘把着车框,失神地看着李袖春分给小药童对半果子的动作,“妻主......” 不是在里间她说过,就算他做自己,也不会讨厌他的吗? 难道是他算计郾城百姓的事,让她太过失望,不能接受了吗? 他不甘心地拨动了一下窗帘,不想再去看那刺眼的一幕,偏偏忍不住,片刻后又去偷偷掀开了一角去看。这般反复了几次之后,确定李袖春真的完全没有看向这边,才苦恼的彻底把帘子挡住了,趴在车板上懒洋洋地望着车顶,目光黯淡地像是个失宠的动物。 “怎么了?”李袖春感受到小药童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就顺着她的力道俯下了身。 发现小药童在指马车那边,李袖春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不用担心,我看到了。”没看到才奇怪吧?那样的动作,谁都能发现花顾白在里面折腾的样子。 “只是我现在,还没找到答案。” 小药童露出了个不解的表情,李袖春扯了扯她的脸蛋轻笑,“没事,答案应该马上就有了。” 毕竟这样坐立不安的花顾白,自她穿越以来也是第一次看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实在是心情不好所以写了一半没写下去,现在把另一半写了发上来。以及一直到下周四我是没有榜单的,大家如果晚上12点之前没看到更新就别等了~因为这个期间没有硬性更新字数要求,我这里也有点忙,不知道能不能保持日更……我会尽力的! 第61多情却被无情恼 天将暮, 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 萧雅戴上了帷帽, 遮挡住飘来的雪花,驾驶着马车穿过巷道。哈了口气, 揉了揉眼睛,在看清路边的房屋后,她带着笑容回头道:“阿姐, 我们快到家了!” 马车内,李袖春正替小药童净手,听到她这句话, 动作停了一下。 家…… 一时她面目露出恍然之色,待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快要天黑了,快些回去吧。” 但是, 那“家”这一字, 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是!”外面的萧雅隔着车帘并没有感觉出李袖春的异常, 她振作精神,抽打了一下马鞭, 马匹吃痛抬了抬前蹄, 速度变得更快了。 花顾白最近被冷落, 又没有其他打发时间的办法,正手拿着李袖春的医书闲闲看着。 他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正盘算着这一路李袖春的态度,皱着眉头的样子很是冷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专心看书似的。 萧雅远远看到了熟悉的院门, 抽打着马匹的力道又加大一分,等到快到门口时,一勒缰绳,跳下马车声音欢快道:“阿姐,娘娘,我们到了。” 看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即便是吃过苦头的萧雅也快扛不住了。 她打过招呼后,便连忙帮李袖春把车帘卷上去,十分痛快地帮李袖春接过了小药童,得以方便李袖春跳下马车。 “阿姐,我去敲门。”萧雅抱着小药童快步走到门口,一边扣门,一边叫着恨春她们的名字。 看到被留在马车上的花顾白,李袖春眼角跳了跳。 看来这一次是躲不过了? 花顾白其实正准备自己跃下马车,却看到李袖春神情淡淡的站在下面,举着手看向他。 他不由想起很久以前,第二次到这小城镇时,她用另一种表情把自己接下马车的情形。只是那时,他因为生她胡乱叫自己夫郎的气,说了一句谁是你的夫郎。 这次…… “谢谢妻主。”花顾白眨了眨眼,把微凉的手放入她的掌心,就像把一颗一直动荡不安的心,放入了她的手上一样。 李袖春被他的动作带来细微的痒意,她稳稳接住他的手,将他从车上带了下来。看到他站稳后,她才悄悄把手收了回来。 “咦……这里怎么有人?” 两人之间流淌着的微妙的气氛被这句话打破,齐齐看向惊呼的萧雅。 萧雅说的人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在院门旁边,蹲着一团顶着雪花的东西。在这种雾蒙蒙的下雪天乍一看,就像是雕石被覆盖上了雪花。经萧雅这么一说,再仔细瞧瞧,这可不是什么雕石,分明是个人蹲在这里! 但是,是什么人大雪天要蹲在这里呢? 李袖春走过去站在萧雅身旁,忍不住轻声询问道:“你好?请问你为什么蹲在这里呢?” 会不会是无家可归的乞儿? 她从没想到另一个可能,这人居然是熟识,而且还是刻意来找自己的。毕竟李袖春觉得没人会这样不敲门,蹲在雪地里等自己。 可下一刻,她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只见那个雪团子动了动,露出一头染着白雪的头发来,那人似乎一开始头是埋在腿间的,听到她的问话后,反射性抬头,现出一双鹿眼。 “……毓柳?!”李袖春叫出了这人的名字,毓柳这才像是清醒过来了一样,青白的脸面无血色,在她的注视下连连点头。 “你怎么在这里呆着?” “我来找你。”他哆嗦着嘴唇,苍白的模样让李袖春都看不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先别说了,跟我们一起进去暖和暖和再说吧。为什么不敲门进去等我呢?外面多冷啊。”她哭笑不得,把从马车上带下来的小暖炉塞给他,“你先用着这个。” 这一幕何其眼熟,远远看着的花顾白,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以前开玩笑打趣说“不会吃了你家夫郎”的时候。以前他就算是内心嫉妒九皇女更挂心毓柳,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打趣。 而现在,只觉得怒火中烧…… 好刺眼。 明明看着心里不舒服,目光又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怎么都移不开。她扶住他的手,她问他冷不冷的样子,还有她那担心的目光…… 花顾白一双狐狸眼微微敛起,继而慢吞吞地扫视了一下虚弱的毓柳,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恨春总算是应了门,她扯开门惊喜的看着归来的众人,正要挨个打招呼,就看到了倚着李袖春而站的毓柳。她面露惊讶之色,“毓公子没走吗?……不会,不会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吧?” “进去说吧。”李袖春打住了她的话,一行人总算是进了院子里。 等安置好后,众人都坐在院子里喝着恨春泡的热茶。暖意直接冲入肚中,把寒气都赶了出去,李袖春看毓柳的脸色也好了很多,这才问起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他们不在的二日后,毓柳就说有事找李袖春,可偏偏恨春也不知道李袖春何时才会回来,就每次让他在院里等。毓柳今日是等急了,又听到传言郾城的事情已经解决,在跟恨春告别后,干脆就坐在了院门在等,没想到……还真的等到了。 李袖春还是觉得疑惑,毓柳有什么急事非要这样等自己? “现在我也到了,有事你就直说吧。”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清楚好了。 毓柳反而一脸他不着急的样子,捧着热茶,隔着雾气笑意朦胧,“我想私下里跟你谈……” 李袖春只当他是有难处不好意思说出口,“那不如留下用个晚饭,之后去我屋里说吧。” 两人把话说完了,也就安静了下来。花顾白本是最喜欢这种安静的气氛,这时却无心体会了。他已然带着笑容,重新把毓柳从头到尾看了个遍。 他不留痕迹地在毓柳回看之前收回目光,只端着手里的茶端详着,可茶面上他的容貌却显得郁郁不发,笑意黯淡。 众人用过饭后,李袖春便与毓柳先行一步了,花顾白挑着米粒儿,眼神飘忽。 恨春与萧雅对视一眼,互相努努嘴,示意对方先上。开玩笑,凤君的霉头,她两都不是很想触。 “公子……心有不悦?”最后还是恨春抵不过萧雅的死皮赖脸,硬着头皮试图开导凤君。 结果收到了花顾白不冷不热的一枚眼神。 她看到凤君一向不动声色的表情,现在却比得上外面的寒冷,感叹真是造化弄人,谁能想到凤君会被九皇女反过来给降住了? “公子,奴婢这里正好有做了一些饭后的糕点,刚刚看毓公子似乎用的不多,不如您送过去给他尝尝?”恨春小心翼翼提议道。 真正好的奴婢,又要悄悄给主子台阶,又要想办法给主子解决困难,恨春心想自己真是进步了。 花顾白垂眸一笑,接过了恨春递来的盘子,在恨春正得意洋洋时,轻笑道:“听起来确实应该如此……不过谁允许你随意猜测我的心思了?” “……”恨春脸色一变,呐呐不语。 看到她这样,花顾白才不急不缓改口道:“不过,这次做的不错。” 打一下给一个甜枣,凤君向来是个聪明人,即便不是在宫里,他也不会放松一丝一毫,也不可能让奴婢在自己面前得意忘形。 奴婢永远是奴婢,主子要压得住才算御人有术。 看到凤君端着盘子走远,恨春才瘫了下来,瞅了瞅吃着饭的萧雅,嘟囔:“公子的脾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坏,你们一路上发生什么了?你快告诉我。” 萧雅吐出骨头,扒了口饭想了想,把一路上的事都汇报了,“我感觉也没什么特别让娘娘生气的事啊?” 恨春点了点她的额头,“之前还觉得你挺敏锐的,要不是你告诉我九皇女的奇怪之处,我还没发现她身上发生的奇异之事。现在看看,你也不是很敏锐啊!这都看不出来,公子明显就是,在嫉妒。” “啊?嫉妒毓公子我能理解,路上娘娘能嫉妒谁去啊?”她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还有哪个男子接近阿姐了,总不能是郾城里被治疗的男子吧? “……”恨春拍了拍她的脑袋,“算了你还是接着吃吧,记得吃完给睡着的小药童送饭去。” 主要是她也说不出口,自家的主子居然连小女孩的醋也吃。 听起来就让人不可思议。 比起恨春的不可思议,另一边的李袖春,此时此刻在自己屋里独自面对着毓柳,也是这种心情。 “你……你说什么?”他刚刚说什么?是她听错了么? “我说,我愿意接受之前九皇女你的建议,立刻嫁与你做侧夫。”他目光一闪,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慢慢褪下了外面的衣物看向目瞪口呆的李袖春。“这就是我的诚意,九皇女可满意?” ……啥?! 李袖春实在是太震惊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人打破盘子,疾步跑远的声音。至于衣衫半解的毓柳,此时也顾不上外面偷听又或说偷看跑远的人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在这停顿! 第48节 以及作者不在,这里是存稿君,不接受任何投诉故意卡文的举报哦哈哈哈~ 第62愿我如星君如月 屋子里的气氛让李袖春很是煎熬, 她怎么会想到毓柳要跟自己说的事居然是主动献身? 在自己“死而复生”的这一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或者说,另一个她, 九皇女又做了什么。 李袖春低下头不去看毓柳脱了外衫后露出的修长脖颈,咳了一声神色不太自然道:“你说, 答应了我之前的建议,立刻嫁与我做侧夫?” “下初雪的那一日,九皇女你与我踏雪时说的话难道已经忘了吗?”毓柳低声说着:“就算是贵人多忘事, 那清水打了你一巴掌的事也该记得了吧。” “……”李袖春的嘴抿成了一条线,在毓柳眼里就像是她回想起来了那一巴掌正表达不满。而其实只有李袖春自己知道,她是在憋笑。 看来那个九皇女在清水身上吃了个鳖啊?联想一下方才毓柳说的话……不难想出, 似乎是九皇女对毓柳说了什么关于让他假戏真做嫁给她的话,激怒了一向护主的清水,打了她一巴掌。 “我之前答应了你什么吗?”李袖春装作记不清了的糊涂样, 露出几分傲慢来的态度, 这幅神情与那曾在“地狱”里见过一面的九皇女应该会有八分相似吧。 以为她这是故意惩罚自己, 毓柳忍气吞声道:“之前是清水太无理了,他也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了。我也付出了天真的代价, 确实如九皇女你所说的那样, 表姐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以假乱真这种事是无法骗过表姐的。这几日我也仔细想过了,与其和清水一样被表姐奸|污, 不如真的嫁与你……” 即使你变得,不再像我当初看到的那样善良而温暖。 毓柳抬头认真地看着李袖春,回想起了自己刚刚从雪堆中偷看到她扶着凤君下马车的那一幕。 明明神色还是那么专注而柔和, 为什么陪自己踏雪的那一天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神阴鸷,说出的话字字诛心呢? 难道她,就真的只对凤君那么好,对自己连恶意都不想掩饰吗? 不明真相的毓柳就像绕进死胡同里的人,他不会知道陪他踏雪的李袖春不是李袖春,而他眼前的九皇女也已经不是九皇女了。 这个世上能真正分得清两人灵魂的,恐怕只有从头到尾知道一切的花顾白了吧。 “清水,被奸|污了?!”李袖春狠狠皱起了眉头,想起了那个忠心护主又带有傲娇性子的少年,心里升起一股子愤怒来。“岂有此理……” 难道财大气粗就可以罔顾一切了吗? 毓柳似乎被勾起了伤心事,本来硬撑的背脊一下子就弯了下来,“他是家生子,签了死契给毓家的,我不知道表姐会拿过去……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逼我嫁给她……” 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奴仆会因为自己而失去贞洁,是他以前太天真,什么都不去防范,才会害了清水。现在,他连清水的面都见不着,除了委身九皇女,让她来帮助自己,他真的无计可施了。 毕竟他连自保都已经快做不到了……没准哪一天,表姐玩够了清水……也没了耐心等他自愿嫁给她…… 看到清水咬着嘴唇浑身打哆嗦的样子,李袖春到底是不忍心去试探他了。她扯过床榻上放着的毛毯,搭在了他脱去外衣的身上,“你不必这样,不必勉强自己嫁我。” “你嫌弃我了吗?我并没被表姐……”毓柳似乎很害怕,抓着她的袖口,慌忙地解释着。 李袖春只好拍了拍他的背,“冷静下来,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可以先住在这里,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的。” 他如果回去的话,应该会比较危险吧。怪不得他宁愿在外面死等,也不愿回家了。 “不。她一定会来抓我的。”毓柳摇头,想起了什么,两眼发光,“九皇女之前不是一直问我关于表姐钱财之事么?我有偷偷带钱出来的,足够九皇女你卖了这个小院子,去小镇里生活了。” 九皇女要钱做什么?李袖春都不用想,大概就能猜到那个她的心思。估计是想要招兵买马,或者暗地部署什么吧?她……怎么可能会被只够去小镇生活的钱财所满足,那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充满野心的。 这么一想,李袖春突然觉得奋力央求自己娶他的毓柳……很可怜。之前,她还以为九皇女对毓柳应该算是真爱,与对花顾白的利用不同,至少还是写在小纸条上的暗恋对象。而现在看来,其实九皇女根本没心的。 这些男子,怕都是她的垫脚石而已。 “我不会娶你的。”可即便再同情他,这一次李袖春却不打算像上一次那样,因为对花顾白的心死而稀里糊涂答应自己不想做的事。“娶你,对你,对我都不公平,我另有喜欢的人,你也不喜欢我,我们没必要牺牲我们的幸福去阻止你的表姐,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她的态度如此坚决,让毓柳心中的期盼彻底堕入无底洞中。他嘴唇颤了颤,“是不是因为凤君?” 因为他,你才不愿意娶我? 李袖春摇了摇头,“与他无关,我只是希望对你负责,不要耽误了你一辈子。” 毓柳倏地推开了李袖春,第一次他白净秀气的脸上露出了以前没有的阴暗之色,“你骗人!你喜欢他所以才不愿意娶我,哪怕我和清水都被表姐奸|污在你眼里也比不上他皱皱眉头!” 他嘶声力竭地喊完,颓丧地跪在地上,大大的鹿眼溢出泪水划过他慢慢平静下来的脸上,“为什么……?凤君明明才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你的人。你知道吗?是他在宫中激我不嫁与你,让缘春给我拿来了白绫。也是他计划好了猎场的一切,给波斯国女将军不断的暧昧暗示,才会让波斯国女将军入了套。再加上我和缘春的谏言都是他提前安排的,他说只有他最懂女皇,这样一定能把风栖国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你也永远不能成为女皇。就连登基的十皇女都是他的谋划,就为了让你无法登上那个位置,一开始就设下来的傀儡!” “他这样子把你梦寐以求的一切步步击溃,你为什么还会……非他不可?”毓柳眨了眨眼睛,迷茫道:“就算是我一开始也在算计你,希望借你之手带我逃离表姐身边,可是后来我都是真心待你的,也是真心喜欢你的。而他呢?难道不是依靠你逃出皇宫,然后吃你的喝你的还算计你一片真心,好为他继续卖力一辈子吗?!” “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样的女子倾心?” 李袖春半天没能说话,她安静地等毓柳发泄完,才静静地随之蹲在了他面前。他的这番话如果是被九皇女听到,一定是致命一击吧?不过她不是九皇女,她是李袖春,她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掏了掏兜,李袖春拿出一张手帕来擦了擦他的脸,对着他惊讶的表情笑道:“不要那么惊讶,就算是你的帕子我也是有洗干净收好的。”而且她本来就很感激那时候,他愿意用帕子给她擦脸,她现在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你问我为什么对他倾心,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李袖春细心地把帕子翻过来,继续替他擦着泪水,“但你不知道有时能被一个人算计一辈子,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她就很羡慕,被花顾白这么算计的九皇女啊。 李袖春轻道:“你以为他算计我能得到什么呢?他是后宫之主,而我是他的挂名之女。他毁了我的锦绣前程,也等于切断了他的退路。他毁了风栖国,也等于毁了他的故国,还要背上千古骂名。你有听过外面的百姓怎么骂他吗?你有看到过史书上怎么写他吗?他根本什么都得不到,他不过也是一个得不到爱的可怜人罢了。” 如同你我一样,他求而不得的是九皇女,你求而不得的或许是我,而我求而不得的是他。大家都是一样的苦痛,无关对错。 * 在彻底把毓柳安抚好后,李袖春感觉疲惫极了。她也有想过要不要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毓柳,可是她又怕他不能接受。不是谁都像花顾白那样,有勇气和胆识相信这些鬼神之事的。 把哭累了的毓柳让恨春给安排个房间,她回身回屋也想要好好躺下休息休息。这一路来她本来就很累了,还要去操心毓柳的事,头都在隐隐作痛。 当她踏入房间,发现自己本来点燃的烛火被熄灭后,干脆把敞开的窗户给阖上了。 应该是风太大,把烛火给吹灭了吧? 李袖春也懒得再去点燃蜡烛,打着哈欠拖着步子往床的方向而去。掀开被子的一角,心想明天该怎么对花顾白交代毓柳的事,以及该如何应对那位表姐,便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被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等到她意识过来后,扯着被子的手就触到了身边一个带着凉意的肌肤,让她整个人一怔,差点就要跳起来。 一个黑影从旁边窜出,从上而下按住了李袖春。 李袖春楞楞望着撑在自己身上披散着头发,衣衫半开,露出莹润肩头,牢牢注视着自己的花顾白。 她无奈极了,这是怎么了?!今晚上,一个两个都来色|诱她? “妻主……”看到李袖春正在走神,花顾白拉了拉她的头发。见到她因为吃痛而微张着嘴唇,花顾白立刻俯下身亲了上去。 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许…… 不许她眼睛看着他,脑子里却在想别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清明扫墓回来后居然发现我的读者们都在商量给我寄刀片,请问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63夜夜流光相皎洁 别看花顾白亲的认真, 实际上李袖春感受到的是毫无章法的亲吻。尤其是当她察觉自己嘴唇被重重咬了一下后,伤口处轻轻被他舌尖舔舐的感觉, 让她头皮发麻。 不得不说,就算是冬夜, 月光也足以让李袖春看清重新抬头的花顾白。 他嘴唇因为刚刚的动作而带有光泽,本来就透红的颜色越发鲜艳,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 说不清的风流和妩媚。这让从来没经历过他这副模样的李袖春,甚是面红耳赤。 “等等。”李袖春连忙抵住他又要俯下身来的动作。 花顾白委屈地发出一声:“妻主……” 活像是吃不到鱼的猫,做出这种样子任谁看了都不忍心拒绝他。 可李袖春这次好像是狠了心, 要给这只野猫一个教训,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开。 被推到一侧的花顾白,背抵着床壁, 愣住了。他看着李袖春坐直身子目不斜视整理着衣襟, 那股子疏离感这几天来他已经历过太多次。 果然她是讨厌自己了吧? 到底是因为郾城的事……还是因为方才毓柳的诱惑……? 花顾白微垂下眸子, 月光在他美貌的脸上投下了一半阴影。在李袖春就要起身离开时,他突兀地出声:“你要去哪?” “今晚你住这里吧, 我去住你那里, 毕竟男女之间授受不亲。”语毕, 李袖春还回身很是温和地给他盖了盖被子。 猛地握住她的手,花顾白不敢置信地看她, “什么男女之间授受不亲,我们……我们是妻夫啊。” 李袖春莞尔一笑,露出花顾白从没见过的淡然来, “可是我不是你等的那个失忆妻主,我是个借尸还魂的家伙,占用了你妻主的身体,怎么还能做这种欺骗她夫郎感情的事?” 花顾白从没想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他以为李袖春失忆后,他还可以重新培养两人的感情,就算她忘了,也没关系,记不起来了,也没关系。但是她这幅样子……完全是把他当成了不能接受的男子,她挑明了一切,只是为了拒绝他! 这种要失去李袖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花顾白下意识放开手,在她要推门而出之前,从后抵住了门板。 他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头靠在她决绝的背后,蹭了蹭,“不是……我等的不是她。就是你,我知道的,就是你。” 这种解释不清的慌乱感,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该怎么跟没有记忆的她说清楚这一切呢? 善于攻心,善于谋略的花顾白,颓然了。 他沮丧地依靠着李袖春的后背,手不服输地摁着门板,不让她离开,一只手绕过李袖春的腰,困住她。 “我的妻主是你。”不是别人,他认定的妻主一直就是李袖春而已。 环住她腰的手用力抓住她的衣襟,发现她的无动于衷,他失措喃喃:“我是不是已经晚了?那个说喜欢我的你,是不是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谋者乱心,乃为大忌。 花顾白明白,他这局已经满盘皆输。 他得不到她的心了,连带着也送去了自己的真心。 花顾白深吸一口气,晦涩的表情掩盖在他长长的刘海下。“那妻主也不需要离开,我会走的。” 该怎么留住她呢?得想个办法…… 花顾白装作要离开的样子,走到李袖春面前却脚步一软,重重向后跌去。李袖春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在后面接住了他。 “怎么了?”李袖春内心紧张,面上也带了几分焦急。“顾白?身体不舒服吗?” 那一股子疏离不到片刻就已溃不成军,她本意也不是要他受伤的,她只是想搞清楚……一直没让自己看明白的花顾白,现在心属的到底是谁。 她承认,自己没有花顾白那么聪颖,不会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激将法她还是会的,她也很满意他今晚口不择言说出的那些真心话。 “我带你看郎中,你等等。”说完,她才想起郎中还在郾城呢。顿了顿,只好俯身把他抱起来,放置在床上,“我去找药箱,你在这里躺一下。” “让恨春去吧。”花顾白拉住她,生怕她走了就不回来了。 李袖春担心他是在郾城里感染上了什么,也没想太多,点点头,高声把恨春叫来,自己坐在旁边守着他,为他把脉。 把了一会儿,李袖春就了然了。 第49节 脉象平稳,看起来并没不妥。 又看了看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的花顾白,无奈而又宠溺地笑了。 这家伙,永远技高一筹。 明知道她会把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还故意这样套路她。不过,看他这样不敢入睡,生怕她走了的样子,也别有一番乐趣。 等恨春好不容易把药箱送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然入睡的花顾白,和旁边替他脱去鞋袜的李袖春。 她赶忙小声道:“小姐,我来吧。公子他没事了吗?”她真是吓了一跳,怎么凤君去偷看,变成了凤君生病? “他已经没事了。”李袖春也不多言,只是笑笑。能有什么事?本来就是装的而已。现在困极了,居然睡了。看来回来的路上,确实让他受苦了。“我来吧,你去找找院里有没有常用的刻刀。” 刻刀? 恨春带着疑惑下去了,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这两个主子了。 * 花顾白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那也是个冬夜,在除夕之前。晚归的娘亲没有回来,他一个人缩在床榻上,听着外面孩童的嬉闹声,掰着手指头想还有几天过年。 等到了新年,他的虚岁就变成十三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十三岁会发生怎么样的噩梦,他尚且还是个对长大有无限渴望的小孩。 冬夜太冷了,他就咬着指头暗想如果能有一床又大又软的被子就好了。到后半夜被冻醒,他又想如果……能有个人在这么冷的夜晚陪着他睡,肯定会很暖吧。 可惜,他的爹亲早就在他出生就不在了。而娘亲,又不太喜欢他。 这样的人,真的会出现吗? 床上安睡的花顾白动了动手指,眼睫微颤,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慢慢睁开眼。阳光很刺眼,让人完全不能想象外面其实是下着大雪的冬天。 有一女子逆着光坐在床头,手上在把弄着什么,似乎是察觉到他醒来,那女子停下了动作,扭头看来,笑意潺潺道:“醒了?” “你可真贪睡啊。”这都快到正午了,不过以前他就贪睡,她早就知道了。 “妻主。”花顾白不留痕迹地,用一种贪婪的目光注视着她。她微微翘起的头发,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唇,柔和的眼神……每一处,他都想刻画在脑海里。 这么多年了,他方才能肯定——即便糟糕如他,也会遇到一个这样的女子。以前他把九皇女当成了那个女子,现在更能理解他错过了的才是最宝贵的。 像初晨的太阳,又像是夜晚的月亮,她永远安安静静的存在着,等到他意识到她的重要后,才明白—— 她才是那个他不可缺少的人。 “不过你还是醒的很是时候。”李袖春用指尖摩挲了一下手上的东西,在花顾白迷茫的眼神下,伸手拂了拂他的头发,把东西插在了他已经睡乱的发髻上。“这一次,就别把它弄坏了。” 花顾白的心怦怦地极速跳动着,他像是一瞬间想起了什么,手颤抖着把那东西从发间取了下来。 一款眼熟的白玉簪,簪头还是那个活灵活现,有着九个尾巴的小狐狸。 “这……” “还记得在郾城我昏迷的那晚吗?你抱着我说了一大堆话,然后睡着了。我醒来后,替你盖被子时发现了这个。”李袖春趁他失神时,把事情和盘托出,“起初我在想,这个断成两截的簪子,你还收在身边干什么呢?它又不好看,还容易划伤你,我就把它收回了。” “本来是不打算这样轻易还给你的,不过……昨晚有人实在是太可爱了,便不忍心再逗弄了。”李袖春的手摸了摸他的脖颈,看到他缩了缩肩膀,眼睛里笑意更浓了。 花顾白迅速地把那完好无损的白玉簪收拢于手心,难得呆滞地发问:“你是……何时恢复记忆的?” “从被殴打,你拔剑保护我开始。”李袖春如实回答。 恐怕记忆里花顾白杀小霸王的那一幕太深了,在紧要关头被刺激,她就想起来了一切。再加上脑内压迫神经的肿块,也因缘巧合的被郾城民众打散,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记起来了。 花顾白垂下眼角,整理好思绪,明白自己彻头彻尾被她算计了。她这一路的冷淡,还有她若即若离的样子……都是挖坑,等着他跳呢。 而且他不仅跳了,昨晚还铲了铲土把自己给埋了。 李袖春看自家小夫郎耳朵慢慢的红了,再也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花顾白有些恼羞成怒地抬起头要责怪她的取笑。 可还没出声,就被她尽数堵住了。 她的吻如她的人一样温和,偏偏只是小小的试探就让他浑身发软。他抓紧她的头发,想让她和他一样无法抽离,而她也很是顺从的啄吻他的嘴角。 “现在……在你眼里,我是谁?”这个问题,李袖春第二次问出口。可是答案好像已经在花顾白动情的眼睛里很明了了,她替自家夫郎拉好歪了的衣领,就听到她家夫郎用一种极小声但是坚定的声音道—— “是我的。” 李袖春捂住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满脸的无可奈何,眼前的小男人真是太狡猾了,明明问他自己是谁,他却偷偷换去概念来撩拨她。 “妻主……”被遮住眼睛的花顾白也不怕,舔了舔自己的唇软软地唤了一声。 “恩?” “再亲一次。” “……”李袖春哑然失笑,再度碰了碰他的唇瓣。 什么啊,就算遮住了他勾人的眼睛,这个妖精也一样能让她不可自拔。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甜甜甜来了,从这章开始就要一路发糖了,甜坏你们我可不负责任!看到大家都说二更就不寄刀片了,那我明天二更吧?正好是周末,我也有空。 第64身无彩凤共飞翼 一切看起来都已尘埃落定, 李袖春也准备起来叫恨春打水过来给花顾白净脸,却感觉有人扯着衣袖不让她起身, 她疑惑地看向换了个姿势不急不缓把玩着白玉簪的花顾白。 “妻主,昨夜毓公子对你说了什么?”他乌黑的眸子闪过精光, 顺势用腿圈住了李袖春的一只腿,整个人像藤蔓一样与李袖春纠缠,耳朵尖红红的但是分毫不打算让李袖春就这样走了。 他这个表情, 李袖春见过。当初在隔壁秦家看到秦婶娶侧夫时,自己多少有些好奇古代男子嫁人会是什么情形,他便用这种表情平白直叙地告诉自己:来年初春, 你也将娶毓柳,无需好奇。 李袖春朝他笑了笑,“他说让我娶他, 我拒绝了, 仅此而已。”这人似乎一遇到毓柳的事, 总会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想来之前九皇女让他有了心理阴影, 所以总是不能对与毓柳相关的事轻易放下心来吧。 “可他不是脱了外衣让你瞧过了吗?之后你们......”花顾白别别扭扭地继续说着, 头也埋入了李袖春的颈间。 此时此刻, 李袖春才恍然大悟。 合着自家小夫郎大半夜跑到自己床上表明真心,是因为昨夜偷看到她和毓柳暧昧的场面了?听他支支吾吾的话中, 不难听出后来他并没看完。 李袖春轻搂住他的身子,怕他用力过猛跌到床下,眼中闪过狡黠之色, 在他耳旁道:“我怎么闻到一股醋味?今天的午膳莫非是饺子?” 这明显吃醋的样子,让李袖春甚是好笑。原来镇定自若的凤君,也会露出这样的一面。 “妻主不会是故意逃避吧?”花顾白没听到她确切的答案,更是不放心了,揪着李袖春的领口,非要讨个说法来。 看到他钻出自己的怀中大有一种‘你不说,今日别想起床’的势头,李袖春只好摸了摸他的头解释道:“昨夜他是有脱掉外衣,但是内衣还是穿得好好的。”顺便把毓柳与清水以及毓柳表姐的事一股脑全都交代了清楚,她本来也没想隐瞒花顾白什么。 在李袖春眼里,花顾白要想弄明白的事也一定会弄清楚,他就是这种性子。现在对自己发问,不过是希望自己能亲口告诉他罢了。 花顾白思索着,蜷缩进李袖春的怀中,“清水签的是死契,那毓家表姐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玷|污清水的贞洁。死契对于家生子来说,相当于终身契约,必须一辈子在主人家当牛做马的。” 李袖春耐心听他说着,知道花顾白这是替一知半解的自己科普。她好奇问道:“有没有办法,让这个死契在毓家那边没有效应?” 花顾白在她怀中抬头,妖冶地斜了她一眼,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物,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刚刚缩在她怀里撒娇吃醋的男子,“死契可不是活契,可以让外人赎身。死契相当于死当,该奴婢的婚嫁、转卖都归主子所有。” “这个我懂。”李袖春拉了拉他的头发,看到他瞥了自己一眼,心情很好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办法能让那位表姐,把清水的死契转卖出来。” 花顾白动作一顿,眸光锋利,“你的意思是,从毓家表姐那下手?”他皱着眉头,看起来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李袖春也不恼他对自己的无视,自顾自起来给花顾白穿好鞋袜,心里想着终于可以叫恨春给他端水净面了。 外面的大雪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李袖春好说歹说才让花顾白勉强同意让自己把他包成一个大雪球。两人起初是手拉手走在回廊里,可是才走几步,花顾白就已经颇为不耐地扯着他的外衣嘀咕了:“妻主,难受。” 李袖春忍不住大笑,他的样子委实像个在雪地里打滚的红色雪团子。可是也不能让他穿得那么单薄吧,她可不放心。想了想,李袖春把他的外衣扯开,搭在了自己身上,随即展开衣袍,把他拢入怀中,不忘贴心地把外套边缘搭在他的头顶,防止雪花掉在他头上。 “这样舒服一些了吗?” 花顾白红了脸,他知道恨春一定跟在两人后面偷笑了。不过,他还是顺从地靠入李袖春怀中,轻轻浅浅地“嗯”了一声。他的动作十分迅速,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别扭,而让李袖春暴|露在两人的空隙中被雪花波及到。 恨春起初站在两人身后,后来不由得走在了两人前面,她暗叹主子们感情变好,对于奴仆们来说也是一种考验啊。 领着两人到了院中用午膳的大厅内,恨春脚步一滞,有些犹豫。 被挡住通路的李袖春在后面催促:“恨春,怎么了?” “没...没什么。”恨春匆匆扫了眼里面,侧过身让两人进去了。 等进去之后,李袖春才搞明白恨春在犹豫什么。由于毓柳是客,理应坐在正对大门的东边上首的位置,所以两人前后脚迈进去,等于同时正面对上了毓柳。 看到他肿起来的眼睛,李袖春的心中难免会带上内疚。别人昨夜刚刚与自己哭诉他的真心,而自己却堂而皇之带着夫郎秀恩爱,似乎真的不太好。 花顾白也是一怔,嘴角的笑意夷平,抿成了一条线。他眯着眼睛,毫不分说地暗地握紧了李袖春的手,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恨不得黏在李袖春怀里。 “妻主,我饿了。”他扯动了她的手,让她回神,看起来根本不愿意给毓柳留半分情面。 他也根本不想给毓柳一分幻想。 李袖春从头发丝到一根脚趾头,都不容毓柳惦记。 他闷声不吭地想尽办法让毓柳看到自己对李袖春的态度。 凤君霸道嚣张惯了,起码坐了那个位置十年,这种势在必得的占有欲瞬间原形毕露。 李袖春敏锐地感觉到身侧之人的举措,心里不由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讨厌花顾白对自己的占有,甚至对他这种行为感到愉悦。她侧头看到花顾白乌色长发披在他的肩上,衬得他白净的脸更加宛如白玉,锋芒毕露的他让她根本挪不开视线。 这样的男子,理应骄傲地捍卫自己的主权。她也由得他炫耀,小心地把他带到空位上落座。 “用膳吧,不是说饿吗?”她温言道,手上动作不停,给他的碗中夹入他喜欢的菜色,顺手还抢过恨春的活计给他满上了一碗菜粥,吹了吹,不动声色地打断毓柳与花顾白之间的敌对气氛,“趁热吃吧,你的脾胃不好,多喝些粥。” 花顾白乖觉地低下头拿过碗筷,静悄悄地喝着,这回倒是收回了盯着毓柳的眼神。他对李袖春的纵容感到欢喜,眉眼间都是喜色。 看到他确实有听话,李袖春才回过头对一直看着自己的毓柳笑着招呼道:“毓公子也多吃点,我们院里没什么山珍海味,委屈你了。” 此话一出,毓柳的表情瞬间黯淡,而花顾白也诧异抬头。 ‘我们’,她这分界定义的实在是太过清晰,让人想忽视都难。 花顾白失了神,他满意地噙着笑给李袖春也夹了一块肉去,“妻主也多吃点。”那笑意灿烂而张扬。 被他隐晦地表扬了一把的李袖春哭笑不得吃下了他夹来的肉,自家夫郎可真是深谙驭妻之术啊,把自己驾驭的好好地。 看到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毓柳再也呆不下去了,他借口身体不舒爽,飞速地逃离了现场。狼狈不堪的他,握紧了手却没有还击的力道。妻主的宠爱在女尊国里象征了一切,男子的地位永远体现在妻主的对待上。他根本就没有与凤君抗争的筹码,李袖春从头到尾都把他当做一个客人! 不论是在安静吃饭的小药童,还是看热闹的萧雅,满意微笑的恨春,她们似乎都把花顾白看做了这个院子的男主人,他就像个外人,格格不入。 如果清水在就好了,毓柳呆呆坐在石凳上,被雪侵入的凉意漫上了后背,他大约就不会这样受尽委屈了吧。 “吃饱了?”李袖春看到花顾白停下来,伸手替他把嘴角沾的东西擦净,眉眼间都是纵容之色。 花顾白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掩嘴点了点头,“恨春做的不好吃。” 恨春在一旁悄悄翻了个白眼,对凤君这话表示小小的抗议。之前没和九皇女和好的时候,怎么不见凤君提出来!现在找到靠山,居然开始耍赖皮了! 第50节 李袖春哪里不明白花顾白的意思,她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好吧,下次我来做。” 花顾白满意地点点头,“我要吃......”他用手一个个数着,李袖春也没有厌倦的意思,还时不时地修改他口中越来越多的‘预订’。 等花顾白慢吞吞说完,萧雅和恨春都把桌子给收拾干净了。 李袖春笑眯眯地把花顾白抱过来,“接着说,怎么不说了?”她已经有很久没见过眉飞色舞的他了,她想多看看花顾白这一面。 花顾白却不再接着那个可笑的话题继续说了,反而用下巴蹭了蹭李袖春的肩膀,严肃了语气道:“妻主,毓家表姐的事,不如让我来?” 李袖春没有听他说完,就打断道:“你如果说是让你去与毓家表姐谈判的话,我不同意。” 花顾白被她语气里的坚决所打败,维持着他独特的清媚语调小声道:“没什么危险的,我只是去把清水的死契取回来。” 他轻描淡写的话也没能让李袖春改口,她捧起花顾白的脸,认真道:“我不是她,不会让你去做这种事的。你可以替我出谋划策,但是任何用你自己做诱饵的谋策,我都不会同意的。” 她坚决不允许,花顾白去引诱别的女子这种方法来达成目的。 沉默了一会儿,花顾白弯起了眉眼,无声无息地笑了。 是他忘了,这人和九皇女不一样,他也该换个思考的方向了。 “好了,我带你出去逛逛可好?”李袖春替他拢了拢遮住他视线的头发,“我们可以边走走,边想想解决的办法,也许会有别的好办法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二更在9点哦~ 标题的双|飞居然会被口口,卧槽! 第65心有灵犀一点通 花顾白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他目光扫过被李袖春抱在怀里的小药童,又扫过一旁跟着的抱着佩剑的萧雅, 和苦笑的恨春,转头哼了一声。 “走吧。”李袖春过来拉住他的手, 往外走,丝毫没察觉到自家夫郎已经对于‘两人出行’变成‘五人出行’的不满都快要溢出来了。 花顾白挑了挑眉,手动了动, 还是没能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算了,人多就人多罢,他总有办法让李袖春的目光只放在自己身上的。 * 花顾白主动要求去隔壁坐一坐, 李袖春也想着恢复记忆以后她这是第一次拜访秦叔和秦婶,便也没有反对。 一行人立刻被好客的秦婶请了进去,李袖春萧雅留在外面陪着秦婶逗小药童, 花顾白带着恨春去见秦叔。 秦婶意犹未尽地上下掂量着小药童笑道:“我的女儿要是有这般可爱就好了。” 李袖春知道她说的是秦叔肚皮里的孩子, 便跟着笑道:“秦叔大约什么时候生子?” “可能是元月前后。”秦婶把小药童放下来递给萧雅, 与李袖春坐在旁边聊了起来。 李袖春算了一下时间,离来年一月不过月余了, 眼中带着笑意祝贺道:“秦婶放心吧, 秦叔一定会生出个大胖闺女来的。而且元月出生的话, 整整一年的福气都有了。” 夸赞的话让秦婶喜笑颜开,她挥挥手让侧夫去给两人添了水来, 也挤了挤眼睛对李袖春道:“丫头你呢?还没有动静?” 李袖春再迟钝也能反应过来秦婶说的这是花顾白怀孕没,她心里觉得好笑,两人刚刚敞开了心思接纳了对方, 根本没有行过房,怎么会有小宝宝? 见她摇头,秦婶蹙了眉,“不该啊,这都快一年多了......袖春,告诉婶,顾白他是不是......?” 李袖春怎么会让秦婶胡说八道,赶忙摇手,“不是,我们俩都没有问题。是我们不太热衷......”说着,她脸上飞起一片绯红,再怎么说也是个黄花大姑娘,不能比得上正宗女尊国里出来的秦婶那么彪悍。 “那哪行!”秦婶拍了她一下,“这事就要赶前不赶后,否则等晚了顾白也不好生啊。而且,给个孩子也能让男人们放心,你瞧我的正夫和侧夫不就从来没有那糟心事?” 李袖春闻言,倒是听进去了一些。 这些事往后她也确实得放在心上,既然她打算和顾白长长久久走下去,成为真正的夫妻......那么不得不考虑这些事了。 秦婶还嫌不够一样,兴奋地从兜里摸出了什么,塞到李袖春手里,“这东西是我在老乡那里拿到的,丫头你若有什么不懂的,看看便懂了。” 她的笑容让李袖春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她满脸无语地被迫收下了这个看起来疑似是‘春宫图’的东西,其实她很想告诉秦婶,早在穿越初期,托九皇女的福,这些东西她都快看吐了。 偏偏这时,与秦叔聊完的花顾白跟恨春漫步走了出来,秦婶一收手,李袖春不得不把那烫手山芋收回了怀里。 李袖春轻咳一声,揽过走过来的花顾白,“接下来想去哪?” 花顾白眸中闪过一丝好奇,目光轻瞥过李袖春微微敞开的衣襟,“去看看冯封吧?” 李袖春松了一口气,“好,这么久了确实没有好好看冯封上工的样子。”他应该是没注意到她与秦婶的动作吧,她不希望给花顾白这方面的压力,其实她也不急的,这种事应该是顺其自然的。 “那我们就不送了。”秦叔抱着大肚子,抱歉地笑笑。 李袖春自然和众人摆摆手,示意他无妨。说了一大堆吉利话,李袖春保证会在秦叔生产当日过来守着的,而花顾白也答应了秦叔会常过来坐坐的邀请,两方才依依告别。 要去见冯封,必然要离开村子前往小镇上。 一路上,萧雅抱着小药童买着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恨春也像个透明人一样跟在两人后面不说话,花顾白这才有一种是两人出行的感觉。 “没什么想要的吗?”李袖春碰了碰他的手,让他多看看路边的摊子。 花顾白淡淡地扫了眼周围殷勤招呼的店主们,摇了摇头。踮着脚尖靠入李袖春的怀中,摸索了一阵,把李袖春怀中藏着的东西悄悄转移到自己衣袖里,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只有抱着小药童会武的萧雅看到了。 李袖春还以为他走累了,把他的重量转移到自己这里,根本没发现自己藏着掖着的东西早就被人顺走了。 是本书? 花顾白的手捏了捏书的边角,他这种喜欢读书的人,片刻就能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他轻轻扫了眼后面目瞪口呆的萧雅,暗含威胁的目光让萧雅赶忙转移了视线。 萧雅可不敢拆神仙娘娘的台,虽然她并不知道神仙娘娘为什么要偷阿姐的东西。但是......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反正阿姐的东西,永远都是娘娘的。 如此这般,直到看到冯封为止,李袖春都没能立刻发现其中的不妥。 “毓家表姐此人是出了名的纨绔,”冯封接待了几人,正替李袖春分析着局势,“主子如果想要套取她手上的死契倒也不难,她这人好美色,主子不如投其所好,等毓家表姐玩腻了清水,与她交易,这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李袖春曲指在桌面上轻叩了几下,她不怀疑冯封的话,毕竟冯封曾是御前侍卫,这大家府邸里的弯弯绕绕,没有谁比女皇旁边的左膀右臂更清楚了。 只是这美色要找谁来扮演,才是问题。 她确实可以随便找个容颜甚美的男子来引诱毓家表姐,但是这岂不是与九皇女无甚区别?难道别的男子就理所应当跳入火坑? “我再想想吧。”李袖春眉头深锁,看了看一旁正在梅树下与恨春交谈的花顾白,小声对冯封嘱托道:“别告诉他。” 冯封心领神会,这美色一说,谁都比不上花顾白更合适了。既然九皇女不愿让凤君涉险,她也不需要戳破这层窗户纸。 而冯封不知道的是,花顾白早就对李袖春表明了这个意思,李袖春才心有防范,怕花顾白他又起了这个念头。 * 回去后,李袖春替花顾白松了发髻,帮他把白玉簪收到柜子里,才脱了外衣让恨春打水,她想好好洗个澡。 这个院子并不大,李袖春想要沐浴的话,只能摆个屏风,在屋子内间洗漱。 她也不知道是由于听过秦婶那些胡言乱语被刺激到了,还是她和花顾白已经两情相悦让她难为情了。这一次,她不能自在的让花顾白和自己呆在一处,而她只是隔着屏风沐浴。 “妻主?”被赶走的花顾白不解地看了看她。 “顾白,你先去陪小药童念书吧,我这里好了再叫你。”李袖春左瞟右瞟,就是不敢看花顾白。她咽了口口水,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天啊,到底是她的心思太糟糕了!还是这个身体太糟糕了!李袖春在花顾白出去后,捂着脸蹲在了浴桶里。她居然,好像,刚刚,那一瞬间,对花顾白有了不好的......想法。 她,明明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突然像个流氓一样了? 李袖春放开手,掬了一捧水拍了拍自己的脸。把头埋入水中,沉沉地吐出了几个泡泡。她深深觉得自己就像是刚把小姑娘追到手,就脑子里乱想着把小姑娘推|倒这样那样的臭男人。 比起李袖春这边的自我检讨,花顾白摸不着头脑的跟小药童一起研读着医术,心思全都飘到了她头上。 她,以前不会把自己赶出屋子的。 怎么感觉她怪怪的。 花顾白稍稍摸了摸手里握着的另一本从李袖春怀里顺来的书,下定决心等没人了好好看看这是什么,自从妻主与秦婶偷偷摸摸换了这个东西之后,妻主就古里古怪的。 小药童倒是认真的一字一句读着书,连恨春抱着毛巾跑过都没能让她抬起头。 “恨春。”花顾白起身,走到门外,叫住路过小药童房外的恨春。 “公子,有什么事吗?”恨春站住脚,等待着花顾白的吩咐。没想花顾白伸手把她手中的毛巾直接抢了去。“公子?” “这是要送去给你家小姐的吗?”他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对自己的截获丝毫没有羞愧之心,反而语速轻缓道:“我给她送去吧,恨春你来陪着小药童。” 恨春不置可否,与他换了个角色。 花顾白拿着毛巾,步入房中,就听到李袖春在屏风后道:“恨春吗?把毛巾放在屏风上就可以了。” 花顾白十分听话的照做了,一双素手把毛巾轻飘飘地搭在了她说的地方。 “你可以去忙了。”李袖春从来不用擦澡伺候,所以她这话也没什么不对的。听到屋里门被关上的声音,她理所应当地认为恨春这是离开了。 然而,当她擦干了身子,把毛巾搭在肩膀上,穿好衣服出去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花顾白正趴坐在床上,低头看着书,听到她的脚步声,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李袖春眼角一跳,对本该在小药童那边看书,却跑来这边看书的花顾白表示了惊讶。 花顾白在她走来时,手下微动,那本书就挪了位置,跑到了枕头下。 他下床,把毛巾拿过来,拉着李袖春坐在了床边上。“妻主,我给你擦一擦头发吧。”他声音低低的勾得李袖春心痒痒。 李袖春哪里会拒绝他,怕他不舒服,还微微低头在他面前垂下了头颅,方便他的动作。“随意擦一擦就好,你别把自己的衣衫弄湿了。” 花顾白抬手,把毛巾裹着她的头,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眼神里闪过柔色,这个女子真的是世间仅此一个了,他还从没见过哪家妻主会这般给夫郎低下头颅,何况他们之间这个名分也只是假扮而已。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袖春被他擦着头的力道弄得昏昏欲睡,正闭着眼打盹时,忽然头上一股力道冲自己推过来,她惊醒后下意识抱住花顾白,深怕他不注意撞到了床边的架子上。 “顾白?”她不解其意地望着俯视自己的花顾白,半干半湿的头发在被子上晕开了一圈水渍。 “妻主,你......你想要我吗?”花顾白忽然开门见山道。 李袖春惊了一跳,她躲闪着花顾白的视线,红着脸摇头,“你在说什么,我头发还没干呢,别闹了,快起来。” “妻主不要看那种册子上的东西好不好?”花顾白没让她躲开,纠缠不休地把头又对上了她的视线内,“里面画的男子很丑。” 他比里面的男子,要......好看多了。 李袖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花顾白,“你......你拿了那本......那本书?什....么时候?!”她真是没想到自家夫郎如此有本事,连这种事都能做的悄无声息的。 不不不,重点是,那种书让顾白看了真的好吗?! “你先起来,我没有看。”李袖春怕他不信,接着解释道:“我刚刚从秦婶那里拿来后,就收起来了。回来后,也没有动过。” 花顾白低垂着头,凑近李袖春的脸蛋,呼出来的气息让李袖春愈发头昏脑热,他这样子看起来是要亲下来的意思。 李袖春拦住他,抓住他困住自己的手,“顾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样撩拨一个本来就有些控制不住流氓思想的人,他真的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第51节 “我......”花顾白有些恍惚,他只是想讨好李袖春,他以为她的古怪都是那本册子惹得祸。那如果,他让她满意,她是不是就不会古里古怪了? 一咬牙,李袖春反身压住了花顾白,恶狠狠地在他耳边喘着气道:“我确实想要你,你就不要惹火我了。” 这个身体,怎么比她想象的还容易被花顾白撩动。果然是因为女尊国的女子,比男子更容易动情吗? “嘶——”李袖春倒吸一口气,呆愣半响都不能相信花顾白居然.......摸了自己胸口一把,虽然他收手的动作很快,但是动情的自己简直不能忍受他这种挑衅的行为。 “顾白,看来你是疯了。”李袖春低语,惩罚似得碾磨了一把他的耳垂。在他哆哆嗦嗦地发抖之下,握住他的手,移向她的下身,“我觉得我也要疯了。” 花顾白手颤巍巍地抖了一下,眼睫也飞快地眨了眨,整张脸红彤彤的,本来就美味的样子简直比红苹果还要惹人垂涎。 “呼......”李袖春猛地吸了一口气,翻过身,躺在了他旁边。 “妻主?”花顾白如梦初醒般侧过身,凝望着她。 他这种呆呆撑起胳膊看着自己的样子,让李袖春略觉可爱,她拨弄了一下他眼角的泪滴,“你不是害怕吗?以后别再这样了,我不急的。” 她也跟着直起身,把毛巾又塞回了他手上,“头发还没擦干净呢。” 花顾白只得按照她的吩咐,继续给她擦着头发。但是心里不可遏制的涌上被人珍惜的暖意,她居然知道自己在害怕? ......他以为,他会像自己娘亲一样...... 变成自己陌生的样子。 “妻主。” “又怎么了?”李袖春绷紧身子,生怕后面那人又来个突袭。 “我会,我会努力的。” 噗嗤一声笑出来,李袖春动了动,对上他渴望的眼神,重复道:“我真不急的。” 看来,真的要好好考虑秦婶的话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对这种事这么在意呢?是自己刚与他在一起,加上九皇女的事让他不安心吗?所以才这样急切地要与自己行房?那,是不是该用另一种形式让他放心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  爆字数,近5000字的二更。 以及哈哈哈哈凤君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66君问归期未有期 “主子, 是认真的吗?”冯封身着单衣,注视着夜晚匆匆赶来自己房间来与自己相谈的李袖春。她打量着李袖春, 确定李袖春不是在与自己开玩笑。 李袖春带着朗朗笑意,似乎没把冯封的惊讶当回事, “你问的是指哪件事?”她方才与她谈了两件事,不知她这句问的到底是哪一件? “两件都有吧。” 来之前李袖春就知道很难通过冯封这一关了,冯封是一个很忠诚的侍卫, 从自己穿越伊始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比恨春呆在自己身边的时间还要长。 她不能说很了解冯封,但是也能察觉出冯封对待九皇女的不同。 与其说, 冯封这个曾经的御前侍卫效忠于女皇,从她的感觉上来判断,冯封更多是效忠于九皇女。 所以她有信心, 即使她所说的这两件事对冯封来讲都很惊世骇俗, 冯封也不会干预她的决定和选择。 “这两件事, 我都是认真的。”李袖春肯定道。 见她如此,冯封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像是看着一个孩童一般带着稍加迁就的目光, 道:“从以前开始, 九皇女你就比其他皇女要来得任性许多。老臣早已做好准备,去应对九皇女你的胡作非为。说吧, 这一次,又要老臣做些什么来配合?” 李袖春深望了一眼冯封,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动。她不知道九皇女是怎么想的, 反正在她眼中冯封真的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对九皇女不带任何强迫期许,无条件站在九皇女身后的女子。她没有因为九皇女的不受宠就抛弃九皇女,反而在九皇女无人照料时,守在九皇女身边。 “冯老婆子,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好,另一件事我会让恨春去准备的。”李袖春把她的设想对冯封缓缓道来。 “倒也不难。”冯封听罢,颔首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你了。”李袖春拍了拍她的肩膀,同她互道晚安后,才踱回了自己的屋内。 摸黑上了床,正要弯下身来脱鞋,背后被谁轻轻搂住了。 “妻主,这么晚去做什么了?” 李袖春被这一声低唤吓了一跳。 这人,居然又钻进自己的被窝里来了...... 从他们两情相悦以后,花顾白倒是越来越赖着她了。思及此,李袖春的微笑扩大了几分,“没什么,你怎么还不睡?” 她也是习惯了他这种半夜骚|扰她的行为,倒不会再把他赶走。反正两人是盖两个不同的被子,她也不至于隔着被子还能对他见色起意。 大约连恨春萧雅都习惯了男主人经常半夜不在自己屋子里,如果有事要找花顾白,两人也是第一时间会来敲李袖春的门。 “在等你。”花顾白替她脱了外衣,摸索着把她的束发带也扯掉了。 他的动作一看就是不经常伺候人的,好几缕头发都被他扯掉了,李袖春忍着隐隐作痛的头皮,抱住哈欠连天的花顾白笑了笑:“这么困的话就别等我了,先睡吧。” 等钻进了被窝,李袖春愣了愣,才明白他忍住困意也要等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 被窝里暖暖的,还带着花顾白身上熟悉的桃花香。 而转移进了床内侧的花顾白,刚进了他自己的被窝就均匀轻浅地发出了呼吸声。 李袖春笑弯了一双眼睛,眸中染上了温柔的神色,她替自家的夫郎掖了掖被角,“还知道替我暖|床了,真可爱啊。” 她轻轻在花顾白的眼皮上落下一吻,挪近了两个被子的距离,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皮。 想想当初在凤君脚底下打过的地铺,现在看来真是苦尽甘来。 次日,来伺候花顾白洗漱的不是恨春,而是萧雅。这让花顾白有些诧异,他疑惑道:“恨春去哪了?” “恨春和阿姐去外面采买东西了。”萧雅把他从床上扶起,送上了干净的帕子给他净脸。 花顾白闻言挑了挑眉,思索着院子里缺了什么才让妻主又去采买了。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缺了什么。这个院子也不大,不像在皇宫那里的用度耗费的那么快,按理说隔两日去采买一下吃食就好。他记得昨日恨春才采买过,今日怎么又与妻主出去了? 洗漱过后,花顾白才神情恹恹地抱起白狐用膳去了。 没有李袖春在,花顾白和毓柳两人的气氛便更加尴尬。就连萧雅这种大大咧咧的人,都坐立不安得左右看了看。 “娘娘,这粥是阿姐走前特意做的。”萧雅看凤君只是在摸着白狐,毫无用膳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把这话说了。 花顾白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嗓音哼了一声,算是表明自己知道了。他执起碗勺来送入口中,视线却在对面毓柳身上转了一圈。 他妍丽的面容上忽的绽放出笑容,安静地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毓公子,这粥是我家妻主亲手做的,请多用些。不然妻主知道公子吃得这么少,该不高兴了。” 明明语气柔和看起来万分好心,却因为他这幅主人的架势大打折扣。 毓柳听罢,只好端起那被自己放在桌子上碗,小小抿了一口。不过他骤然亮起来的眼神,让花顾白暗自冷哼。 花顾白怎么会不知道毓柳的心思?毓柳肯定是在想,这粥是李袖春做的,他就算心里对自己这样的主人作态而感到难受,也会把心上人的粥喝完。 他也是算准了毓柳这种心思,才故意这样说的。 就得让他忍着膈应喝粥,还要继续听自己叨叨不可。 “娘娘,奴婢忘了说,其实......”萧雅咽了口唾沫,神情尴尬道:“只有娘娘这一碗是阿姐做的。” “......”对面的毓柳嘭地一声落下碗,眼睛红彤彤地瞪了眼萧雅,匆匆跑走了。 被瞪的萧雅挠了挠头,又看了看笑得前仰后合的凤君,丝毫不知道自己给一个男子的心口上插了多狠的一剑。 “萧雅,你可真是个宝。”花顾白撑着下巴,笑不可遏地拍了拍萧雅的脑袋。当初把她带到皇宫里,还真是做对了。 没了毓柳,花顾白胃口大好,就连他平常不太爱吃的莲子,他也多用了一些。 只是用完后,他又开始想念起李袖春来。抱着白狐坐在大厅里,赏着雪,心里却在想妻主何时回来? 恨春一个人拎着包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凤君揪着白狐的毛,眼神一个劲地往这边瞟。看到自己时,眼前一亮,但是往后一看发现没有九皇女后,那眼神又冷飕飕地冲自己扫了过来。 “妻主呢?”花顾白根本没看她手上拿着什么包裹,他更想知道明明是两人一起出去采买了,怎么只有一个人回来? “小姐她......”恨春目光游移,背后被花顾白盯得直冒凉气。“她被人带走了。” 咬牙,她终于把九皇女交代的话说出了口。只不过,在偷瞟到花顾白更加冷下来的面容时,她恨不得立刻转身把被带走的小姐抓回来,怎么偏偏让她来做这种惹花顾白生气的事呢? “被,人,带,走?”花顾白一字一顿道,唇角一弯,“恨春,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出去采买好好的会被谁带走? 恨春打了个哆嗦,怯懦地动了动嘴,“小姐她,被毓家表姐带走了。” 花顾白愣了愣,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怀中的白狐被吓了一跳,从他膝盖上蹦了下来。“你说什么?!” 萧雅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不安地看着恨春,“恨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阿姐怎么会被毓家表姐带走?你们不是出去采买吗?” 看恨春怎么也不愿意说清楚,花顾白终于把视线落在了一直被忽视的包裹上,他冷声道:“恨春,你手上的包裹是什么?拿过来。” 恨春被凤君的敏锐骇住了,她试图把包裹往身后藏,花顾白连忙叫萧雅把那个包裹抢过来。萧雅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包裹,递到了凤君的手里。两人把包裹一打开,花顾白立刻就黑了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顾白把包裹往地上一扔,里面掉出的赫然是李袖春常穿的衣物和鞋子。“恨春,别把我当傻子。” 他大致已经有了猜想,只是没想到恨春有这个胆子敢跟妻主一起隐瞒自己这种大事。 恨春再也撑不住,跪在了地上,“公子不是奴婢不想说,而是小姐不让奴婢......” “说!”花顾白厉声道,神情狠厉到仿佛恨春如果再说一句废话,就会把她直接推出去砍了。 恨春惊慌失措地低下了头,再不敢隐瞒。 “小姐听说毓家表姐喜欢去酒坊喝酒,所以今日大清早就把奴婢拉出去并对萧雅谎称是去‘采买’,实则是......” “实则是换装去招惹毓家小姐了,是也不是?”花顾白逼问。 恨春点了点头,“而且小姐她穿的是......”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花顾白摆摆手,不耐烦地止住了她的话。蹙眉坐回了位置上,“不管她吩咐你了什么,如果到日落为止她还没有回来,我便不会再只在这里等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我在码字的时候,评论里居然都是说我言而无信的话,我......哎。说二更真的会二更的,我前天不是也按照承诺二更了吗?二更会晚一些,估计到12点前后了,如果大家等不及就先睡吧,晚安。 第67不入虎穴焉得虎 众人所担心的李袖春, 此时此刻却一点也不慌张。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 她不打算用别的男子来与毓家表姐做交易, 如果说毓家表姐真是好|色之人的话,那么她不一定非要用男色来诱惑她呀? 九皇女的长相说好听点就是长得过于柔弱了, 说难听些就是偏女尊国里的男性化。身高也不与大部分女尊国的女子相同,她也将将只是比花顾白高一头而已。 这种长相在男子眼里可能不吃香,但这时倒是有了妙用。 外出换了男装, 把脖子没有喉结之处用衣领遮住,李袖春伙同恨春一起接近毓家表姐。 第52节 毓家表姐此人有一个特点,是每个爱泡在男人堆里的女子的共同特点——嗜酒。准确的说, 不只是嗜普通的酒,而是花酒。 每次喝完花酒后,毓家表姐就会到酒坊里坐一坐, 通常身旁跟着的只有前一天被她在花楼里看中的男子相陪。 这给李袖春接近她更增添了几分便利。 如果你相貌只是中等偏上, 如何快狠准的吸引一个好|色之人的注意呢? 首先, 李袖春从清水的长相可以判断出,毓家表姐此人不是非绝色不可的, 反而应该是属于来者不拒那一类。清水与毓柳比, 自然是毓柳更胜一筹, 而这毓家表姐却能忍住不强占毓柳,反而用清水逼迫毓柳, 足以见得,毓家表姐还是个喜欢与人玩你情我愿这种“情趣”的女子。 李袖春选择了与恨春做戏,来吸引她的视线。 暗中观察了一会儿毓家表姐与那花楼男子的相处方式, 她脑海里隐隐有了一个构思。 这毓家表姐并没有那么急色,虽然穿得十分有暴发户的气质,可也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那花楼男子上下其手。反而是呵呵笑着,与那花楼男子一杯一杯喝着酒,一脸伪君子的样子。 伪君子好呀,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万一被毓家表姐摸出了什么门道而暴|露女子身份了。 “小姐,这样好吗?”恨春慌张地把她换过的女装塞回包裹里,拉住跃跃欲试的李袖春,小声与她交头接耳道:“公子知道了会生气的。” “你非要全都告诉你家公子不成?”李袖春拍掉她扯住自己的手,“我告诉你,不管今日成没成,你都不能全都告诉他。” 比起花顾白的愤怒,她更不希望来做戏的是他。自己上场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两个女子又不能做什么。 恨春知道自己是不能把李袖春劝住了,也就随她去了。连冯封都没能劝住李袖春,恨春怎么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走吧,做的像一点。”李袖春见时机已到,推了她一把。自己扒拉了一下脸庞的头发,撕开了身上一些地方的布料,硬是做出了一副可怜兮兮宛如被恶人强|暴未遂的样子。 那厢喝着酒的毓家表姐,正伸手准备摸一把花楼男子的小手,忽然觉得身侧一阵风刮过,一个什么人形一样的东西跌在了自己脚边,她怔了怔,放下酒杯怒瞪着打扰了自己好事的人。 刚要骂是谁敢在小爷面前惹事,就听到门边传来一个女声道:“你躲有什么用,今日你非要嫁与我不可!” 说罢这声音的主人就进了来,要扯过地上打扰了自己好事的人。 两人动手之间,李袖春本来就没能裹多紧的男装有摇摇欲坠的趋势。而听了这一番争执的毓家表姐,也渐渐升起了看戏的乐趣。 这,还是个强抢民男的桥段? 有意思有意思!这种事通常都是她来做,还是第一次见到别人在她面前明目张胆做的! 李袖春眼光一扫,看到毓家表姐津津有味的注视着自己时,觉得这事有戏,暗暗掐了恨春一把,示意她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恨春便故意退了一步,做出被她咬了的样子,“呵!你这小贱人还敢咬人,看我不收拾收拾你!”在宫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仗势欺人的戏码恨春演的是得心应手。 被推倒的李袖春趁机一骨碌扑到看戏的毓家表姐脚下,抱住他的腿,怯生生抬起头来,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就撞进了毓家表姐的眼里。 “大爷,求您救救我。”她看起来是吓坏了,一边恐惧地看着恨春,一边跪在地上仰视着毓家表姐。 纨绔子弟什么男子没见过,什么花楼男子没有尝过。唯一没有体会到的,就是被男子用这种全然崇拜而又期许的目光所注视着。 毓家表姐觉得全身一稣,这小男儿怎么这么可爱,跪在地上求一个比恶霸还要恶霸的自己? 越想越觉得有趣,她不声不响地把李袖春从地上扶起来,看了看她的脸,满意地点点头。呦,长得也跟小白菜一样水灵灵的,哭起来真让人心疼啊。 “谢谢大爷!”李袖春被她扶起来,立刻抿唇笑了,破涕为笑的容貌多了一分勾人的味道。 “不急着谢,我可没说要管这事。”毓家表姐看到眼前的小白菜吓得面如土色,更是高兴了。真是捡到了个宝贝儿,如此好逗弄,清纯得很,好像比清水那个傲娇货看起来更让她有征服感。 “你是谁?”恨春在一旁继续做戏,实则心里替李袖春捏了好大一把汗。小姐啊,你这样依偎在别的女子身边,怕是被公子知道了,还是要醋上一醋的。 “我是谁你不用管了,不过这人嘛。”毓家表姐伸出手指勾了一下李袖春的下巴,在恨春和李袖春两人的震惊下,笑意满满道:“不如把他卖我?反正他也不愿嫁你不是?” 她以为两人震惊一个是对自己如此行为的震惊,一个是羞涩的震惊,其实……两人是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上了钩。 “……”恨春望了望被勾着下巴的李袖春,心里乱乱的,一时连戏都不知道该怎么接着演了。 好在她的沉默被那毓家表姐当成了默认,毓家表姐甩了甩自己金光闪闪的衣袍,财大气粗地丢了个金叶子在桌上。“这可够?” 李袖春连忙冲恨春使眼色,恨春才恢复了演戏的初心,装得极其爱财如命一样,转眼往金叶子那里扑过去。还做出深怕毓家表姐反悔般,把金叶子在嘴里咬了咬,塞回了自己兜里。 “大爷若是喜欢,那我就割爱了!”她拱手,恋恋不舍看了眼李袖春,回身走了。 冷哼一声,毓家表姐恶劣地一笑,“狗样!”又转过头来,眼睛滴溜溜一转,风流地捏了捏李袖春的下巴,收手刚要说话,就反被李袖春握住了手。 她心神一荡,只觉这手中交握之处滚烫,对方的小手软得不可思议。 “大爷可怎么使得,我不值那些钱的。”李袖春摇摇头,神情全然是对她的信任和感激。 这钱果然花的值。 毓家表姐心想,小白菜她还从没尝过是什么滋味呢。贴上来的要么是为了她的钱,要么就是被自己逼迫的,头一次遇到这么傻又让她心动的。 “我还不在意这点钱。”她慢条斯理坐下来,打量着李袖春,问道:“你可是外地来的?” “大爷……可真聪明,我……我就是外地来的。”她崇拜的目光让毓家表姐很是受用。 小白菜可真好骗,外地来的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底细,本地的哪个良家男子不是见了她就躲?怪不得那个女子敢在自己面前抢人了,恐怕两人都是外地来的吧。 这时的毓家表姐根本没有料到,所谓的小白菜才是把她骗得团团转那个人。 李袖春编了个无家可归的小家碧玉的身份,楚楚可怜地说了子虚乌有的事。什么逃出家落难,什么遇到了人贩子,什么大爷你心真好,然后再做出来一见钟情的表情,果然让毓家表姐飘飘然了。 她大手一招,就要给李袖春一个住的地方。这地方,正是她的住处。 李袖春内心深处对毓家表姐表示了深深的唾弃,这伪君子把男子带回家肯定心怀鬼胎。但李袖春面上倒是滴水不漏的,把一个‘小家碧玉不懂事受了苦难后,全然信任又爱上了救命之恩的人’这个角色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暗处看完一切发展的恨春,在两人离开后,避开愤恨不已被李袖春抢了生意去的花楼男子,在另一头走了出来。 “完了,公子这回肯定要杀了我了。” 被李袖春用过就抛下了的恨春抱紧包裹,仿佛这样能让她安心一点。 “话说,两个女子应该不能做什么吧?”恨春战战兢兢地念叨着,试图安慰一下自己,九皇女一定会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我很愉快啊,凤君你家的傻春被一个女的看上然后带走了!求凤君的心理阴影面积哈哈哈。 第68旧时王谢堂前燕 李袖春跟在大摇大摆的毓家表姐身后, 抬眼把张牙舞爪写着‘毓府’的牌匾尽收眼底。 私心里,李袖春比较了一下这个毓府与在皇都中那个毓府的区别。 占地面积就截然不同, 虽然她当时也没有跟着毓柳进去皇都中的毓府,可用肉眼就能判断出眼前的这个要比那个占地面积大多了。 一路走来, 侍子们无不是对毓家表姐抛眉弄眼的,偶尔扫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也带着敌意。 很好,看来这些侍子们多多少少都爬上过毓家表姐的床。 按理说事情的发展顺利到这种地步, 就一定会出现什么变故。 李袖春也从来没想过,这个变故会如此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被领着略过那些花骨朵般的侍子们,李袖春和毓家表姐停在了一座传来琴音的楼阁前。毓家表姐顿了顿步子, 似乎是被骤然响起来的琴声所吸引,面上的表情微妙有了些变化。 “侍君起了?”她叫住旁侧跟着的一个粉衣小侍,问了句。小侍随即点了点头, 在她的耳旁嘀咕了什么。 侍君?李袖春不动声色地在后面观察着两人, 目光若有若无地看了下合上门扉的阁楼。 她怎么没听过外面有传言说毓家表姐已经娶了夫郎?不是说毓家表姐虽然爱美色, 却片叶不留身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侍君是何许人物? “叫他和清水一起过来大厅看看新人。”李袖春只听到毓家表姐对那个离开的小侍说了这句话,其余的实在是太小声了, 她只能听个一星半点。 新人说的是自己? 李袖春的问题马上就有了答案, 她被安置在一个大厅内的偏座上, 似乎是如毓家表姐吩咐的那样,在等着清水和那个所谓的侍君。而毓家表姐则把玩着自己身上挂着的金元宝一直暧昧不明地冲她微笑。 “小白菜, 你可喜欢我这府上?” 李袖春平静地接受了‘小白菜’这个称呼,即使她并不懂毓家表姐的恶趣味。垂眸微笑:“大爷真是我见过最有权势的了!”毫不犹豫地把毓家表姐位置捧得更高,李袖春一心二用地想着见到清水后该怎么给清水打眼色。 她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应该也逃不过相处了一阵子的清水, 万一清水看到她太过惊讶而暴|露了她的身份就不好了。 得到她的追捧,毓家表姐满意地撇了撇嘴巴,上下的目光毫不掩饰对李袖春的垂涎。她摸了摸下巴,暗想该怎么默不作声地把这个小白菜收为己用,其实到了她的地盘上,小白菜也跑不掉了,她只是对小白菜难得一见的清纯起了兴趣,不想强迫他罢了。 自誉为风流的人,总是喜欢这样拐弯抹角地享受追求异性的乐趣。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门外就有了动静。李袖春正襟危坐地往门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随着那个眼熟的粉衣小侍而来的清水和...... 她两眼大瞪,脚不安地挪了一下。 和......和零尘?! 零尘怎么在毓家表姐的府上?!莫不是侍君说的是他?方才弹琴的也是他?!他难道不是应该在皇都的桃花楼里么? 这个变故让李袖春的额头突突发疼,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容貌,那进门的零尘和清水也就同样把她那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三人都是一顿,随即神色各异。 坐在上首的毓家表姐以为这是自己身边的男子在为了抢夺她而勾心斗角,洋洋得意地拍了拍手,向两人介绍了一下被自己英雄救美的男子,“这位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又看了眼李袖春。 “李春。”事已至此,李袖春干脆去掉一个字,也不隐瞒零尘和清水她的真实身份。 听了毓家表姐的介绍后,零尘和清水的表情更加古怪了。他们微微动了动嘴唇,半响不知道对女扮男装的九皇女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算是见了个礼。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零尘,“妻主打算如何安置这位......弟弟?” 清水微妙地晃动了一下眼睛:...... 被叫做弟弟的李袖春也是抿了抿唇:...... 只有蒙在鼓里的毓家表姐兴致勃勃地道:“春儿如果能寻到家人是最好不过的,把他安置在我府中未免不太妥当。”她满心满眼的想着,要收服小白菜,就不能吓到他,最好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相信马上就能尝到他的味道了。 “那奴家斗胆一提,妻主不如把她安置在产业下的客栈里。”零尘很好的做了一个善解人意,包容自家妻主发展‘外面彩旗飘飘’的侍君。 有了安身之地的李袖春就归在了零尘手下去安排,毓家表姐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挥挥手让两人下去了,只留了清水来伺候自己。反正李春这颗小白菜在自家产业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李袖春与清水目光一错,擦身而过之时,李袖春极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子两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清水的容貌近看才能看出来他与以前不一样的地方,他要比以前来得添了一分媚色,少了一分清秀。想到他被上首那个女子奸|污,李袖春难掩晦涩地又匆匆看了他背影一眼。 踏出门外前,她只看到了清水匍匐在地上,满脸讨好地捶打着毓家表姐翘起来的小腿。 那个以前所熟识的傲娇小侍,似乎在她这一回头之间,从她的印象里直接被抹杀了。 看她呆呆站着对着已经合上的门扉一动不动,零尘回头神色淡淡叫了她一声:“李春?” 李袖春深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跟在他身后出了毓府。 一出毓府,没有了小侍们的围观,零尘显然也没有打算装下去了。他抱臂回视李袖春,哼笑:“没想到前朝九皇女还有女扮男装的爱好。” 李袖春此时由于清水的事心情不好,也没有了以前的好脾气:“我也没想到那个在桃花楼里出尘不染的零尘会选择嫁给这样的妻主,真是大开眼界。” 被顶了回来的零尘一噎,他面色转至苍白,瞬间失了血色。 第53节 “你懂什么?在国破之后,桃花楼的男子全部充作了波斯国女将军麾下的军妓,我除了此路别无选择!”与其被那些粗鲁的敌国人日日侮辱,还不如选个财大气粗的女子嫁了。他不是没想过逃,可是他一个只会弹琴的青|楼男子能逃到哪去? 李袖春默不作声了,知道戳到了别人的痛楚,便不再接着这个话题叙旧。 倒是走了不远,零尘对安静的气氛感到厌恶,又开了口:“你方才扯了清水两下,你认识他?”自从国破后,他就不喜安静,因为安静总能让他想到屏息藏在桃花楼里,听着外面铁骑踏破国家的日子。 “我是为了他来的。”李袖春知道零尘在这件事中没有搀和,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也许以后还要他帮忙,就如实说了。“扯两下是因为,他家主子毓公子的名字是两个字的,暗示他毓公子在我这里,很安全。”就是不知道对方懂没懂。 “毓公子。”零尘把这名字在嘴里念了一遍,“我知道他。前阵子从皇都毓家过来走亲戚的,与我妻主有婚约。” 李袖春见他确实有情报,便侧耳倾听。 “不过我觉得你大约是来晚了。”零尘嗤笑,“那个清水,你是想把他救走,还给他家公子吧?” 见李袖春对这话有反应,零尘便肯定了自己的话应该是猜对了。 “可是,我倒认为他已经不想走了。”零尘低垂着眼说道:“他已经被玷污了,你们难道以为把他救出去,他就能继续按照以前的方式活下去么?也对,你是女子,当然不知道贞洁对男子有多重要。而那个毓公子是主子,怎么会从奴婢的角度来考虑。” “你说的是你自己吗?”李袖春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心平气和地看着零尘。 再次被她顶住了话头,零尘多少有些气急败坏。只是他没法反驳,确实,他说的也是他自己。 他承认,以前卖艺不卖身还坚持着自己贞洁的自己已经不在了。就如同他话里说的那样,清水是,他也是,早就回不去了。 一旦踏出了这一步,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都没有回头路了。 “是又如何。”零尘毫无掩饰地把自己愤世嫉俗的神情展现给李袖春看。他的苦难,有多少来源于九皇女?如果不是以前她让楼主把自己的歌喉毁了,也许他也能有个好结局,而不至于嫁给毓家表姐。 他也知道这难免是迁怒,在青楼的男子难免会落得这个下场。但是见到九皇女居然没死,还活得看起来有滋有味,他就忍不住的悲哀。难道真的是好人没好命,祸害遗千年么? 李袖春看到他的眸光越来越暗,就像在火中煎熬的人,心里大概能体会他的心境。一向以贞洁为重的人,如果有一天失去了冰清玉洁的身体,很难想象他得承受多大的煎熬,或许严重一点的人还会自我厌恶吧。 想到这里,李袖春便忍不住想拉他一把:“你想见顾白么?” 也许,能让他好受一点的只有以前他念念不忘,同在桃花楼中,却被他无意间推入火坑的花顾白了。 顾白? 乍一听这个名字,零尘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 他燃起了亮光的眸子牢牢锁住李袖春:“你说的是,顾白吗?他,他还活着?” 他以为顾白早就死了,在国破的那一天,他就听说宫里的男妃们都和女皇的遗体一起下葬了。那时桃花楼也被抄了,大部分的男子都充入了军妓,楼主直白的说如果没有嫁人便通通是这个下场。绝望之下,他投靠了毓家表姐,想着也许这就是自己的报应。都是自己没有答应九皇女去陪伴女皇,才导致顾白到死都被困在皇宫中。被毓家表姐揽入怀中的那一刻,他想着也许他得到这个下场,就是在偿还顾白。 现在,九皇女居然告诉自己。 他能见到顾白? “是的,他没死。”李袖春轻咳了几下,突然又有些犹豫自己这个提议到底对不对,会不会见过花顾白后会让零尘更加愤世嫉俗?毕竟花顾白不仅没有死,似乎还比他过得好上许多。 至少,在做妻主这方面,李袖春对赢过毓家表姐还是有信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抓虫完毕! 此时此刻的傻春还完全不知道凤君在家里等着她跪搓衣板,还敢带别的男子回家哈哈哈→_→ 第69飞入寻常百姓 零尘在客栈里亲眼见证了一遍九皇女摇身一变的本事, 他对已经换成一身女装的李袖春上下打量,半天都没有言语。 李袖春也不在意他那种诡异的目光, 叠好了那破烂的男装后,想了想还是不准备带回去了, 这时的李袖春还不知道恨春早就把她出卖了个彻底,她这些遮遮掩掩根本就没必要。 “走吧,去看顾白。” 提到花顾白, 李袖春几度勾起嘴角,全身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像零尘这种在风尘里打滚的男子,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她对花顾白的不一样。 他在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莫非花顾白跟自己一样?自己被逼无奈投靠了毓家表姐,而从宫中逃出来的顾白也被逼无奈投靠了九皇女? 这个猜想,在见到花顾白之后, 慢慢演变成了更深的疑惑。 似乎......顾白看起来......不像是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的样子? 不如说, 正在低声对花顾白求饶讨好的李袖春,看起来才更像是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的......正主? * 李袖春本是满面喜色, 带着零尘敲了敲院门。 她想着故人相见, 花顾白应该会很是高兴吧。她早就想知道花顾白在进宫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或许也是个契机, 搞明白九皇女与凤君错综复杂的关系。 打开院门的不是先回来的恨春,而是花顾白。 李袖春一顿,显然有些出乎意料。正要开心地搂住他道一句‘我回来了’, 却见眼前的花顾白眼中波光婉转,往自己旁边侧了一步,她的双手就挥了个空。 “妻主,你见了毓家表姐,可有代毓公子向她问好?”花顾白勾起唇角,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那副无辜而又带着疑惑的眼神让李袖春立刻缩回了自己的双臂。 李袖春被他这轻飘飘的一句弄得冷汗淋淋,脑袋里一下就懵了。 怪不得开门的不是恨春!恨春不会在这短短的功夫里,就言无不尽的全部告诉顾白了吧?! “妻主怎么只带恨春,而不带我去?”花顾白这才慢慢凑近李袖春,双眼一眯抱住僵直而立的李袖春。“女扮男装的妻主我还没见过呢。”他冰凉凉的脸蛋埋进李袖春的脖颈处,冻得李袖春一哆嗦。 显然,花顾白已站在院门附近等了她许久。 才会在她敲第一声的时候,就快速开了门。 他身上的温度也昭然欲揭地在叫嚣着主人等了她多久。 “我......”李袖春干巴巴地吐出这么一个字,正要好声好语地解释,花顾白已经从她怀里踮着脚尖,探出了头来用微妙地语气截断了她的话,“妻主要一直站在门口,不带身后的客人进门吗?” “......”本要想给他个惊喜而在前面挡住零尘的李袖春默默地在心里给洞察力满分的花顾白跪下了。 话也不得不吞了回去,她身后疑惑不解了好久的零尘也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了。 “顾白。”零尘悲凉地笑了笑,往右边小小地走了一步,走出了被李袖春挡住的范围。 见了来人,花顾白抱住李袖春的手一紧,李袖春马上低头期待地看着他,希望自家夫郎可以因为这个惊喜,转移一下注意力,起码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自己背着他去见毓家表姐这件事上。 不过花顾白没有如李袖春所想那般露出开心的表情,反而是嘴唇泛白,蹙着眉不语。 恩?莫非是不记得零尘了?李袖春想到的这个可能,零尘自然也是想到了,他马上把自己的身份介绍了一遍:“还记得我吗?我是零尘。” 花顾白浑身一颤,眨了眨他那双顾盼生辉的狐狸眼。 “当然是记得的,桃花楼的零尘。” “我怎么会忘。” 他眼神迷茫了一瞬,松开了抱着李袖春的手。 李袖春清清喉咙,想要插嘴给花顾白解释一下来龙去脉,却听花顾白这么说道:“可你来这里做什么。” “......”等等,自家夫郎这个语气是不是与‘故人’相见时的反应不太一样? “......”这是被花顾白冷言冷语给噎住的零尘。 ...... 恨春把水果端来放置在桌上,好奇地瞥了眼这位听说是凤君旧时的男子。身为原来凤君安置在九皇女身边的眼线,恨春对凤君身边的交友圈还是比较熟的,她没听说过凤君在宫里认识过这个男子。 李袖春一把拽住了恨春,压低声音道:“你与我下去谈谈。” 她要好好与恨春谈谈为什么说好瞒着的事,不到一日就被揭露。顺便,给花顾白与零尘腾个空间,让他们好好叙旧。 恨春苦着脸,跟着李袖春出去了。只留下零尘与花顾白相对而坐,静默无言。 零尘是没想到顾白对自己态度会如此冷淡,花顾白是根本没打算开口。 “顾白,你,过得好吗?”零尘左想右想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气氛,只好把心里最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我听说宫里出了事,一直很担心你。” 花顾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你知道我进了宫?” 他曾在桃花楼一事,李袖春理应是不知道的。而现在零尘出现,就代表了李袖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从零尘和妻主的相处动作和言语,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花顾白就能判断出这两人不是第一次相见。 他们之前在哪里见过? 他竟丝毫不知道。 这代表了什么?李袖春早就知道了他的一部分过去。 这是花顾白闷闷不乐的源头,而后的沉默他只是在脑中反复翻找着记忆,在思考到底是何时李袖春与零尘有了接触,李袖春又从他口里知道了多少自己的过去。 好不容易想到大约是有一次李袖春找自己要腰牌可能去过了桃花楼,那时毓柳闹上吊,他忙着设计毓柳和女皇,根本没有把控九皇女的去向。又听到零尘这么一说,脑子不停再次转动了起来。 不论是自己在桃花楼套取情报,又或是进宫接近女皇全都是九皇女的把戏。现在,眼前这个男子却知道自己进了宫......花顾白的脑子不笨,甚至比大多数男子聪明太多,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或许,最开始九皇女的底牌,根本就不止自己一个? “我,我也曾被九皇女召见过。”零尘后来的叙说,无非是九皇女看中他歌喉让他进宫陪伴女皇这一旧事。与花顾白的推论相差无几,花顾白表情一变,缓缓靠在了椅背上。 “果然是她的作风。”花顾白释然一笑,含带笑意的眼眸中却没有多少温度。“或许,我会站出来自愿去皇宫也出乎了她的意料,为她节省了许多功夫吧。” 零尘并没听懂他后面那模糊在口中的话,颇为在意地瞄看花顾白的神色,他心里奇怪为什么刚刚亲昵地称呼李袖春为‘妻主’的花顾白,此时此刻口中却是冰冷的‘她’。 “我过得很好,你不用内疚。”花顾白把所有的情绪波动都收了回来,垂下眼看着恨春放下的水果。他对零尘的愧疚毫不在意,事实上,对零尘的印象也不多,他能记住零尘无非是他的记忆好罢了。 “我方才听你叫九皇女‘妻主’,你们......” 这话一落,方才还冷淡甚至不耐烦的花顾白,面染薄红点头:“她是我的妻主。”他着重的把‘她’加重了音量,可是零尘怎么能听出来这里面的引申意味。零尘才不会知道这个她,不是九皇女而是李袖春。 只以为他是在表示肯定的零尘,犹豫了一会儿,“那,她对你可好?” “自然是极好的。” 花顾白的语速实在是太快,几乎是零尘问出来的一瞬间他就作答了,连在脑里多想的时间都没用。零尘闻言微怔,再看了看顾白面上温润的神色,心绪忽然变得十分复杂。 零尘揉了揉手指头,“起初,我家妻主对我也是极好的。” 这话里的低落意味很浓,花顾白抿唇不语了。他刚刚听过了李袖春短暂的解释,知道零尘已嫁与毓家表姐了。 难得有了叙说的机会,又加上花顾白算得上是零尘难得的故人,念叨了多年的故人总算有了见面的机会,他嘴里的劝解也就说得更顺口了。 “可世间女子哪有不风流薄幸的?对你好不过是没有厌倦罢了,等她见了更多的男子,有了更喜欢的男子,那些宠爱也就化为了利刃,剜心之痛当如是。顾白,我们这种风尘里出来的男子,你该知道的,动心......” 动心便是罪。 苦的只有自己。 怕顾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零尘又加上了这么一句:“她如今在床笫上对你可像当初一样热情?” 也是这句话坏了事,花顾白面色一变,没有逃过零尘的眼睛。 自家妻主和自己根本没有那档子事,谈何热情? 第54节 “是了。如果九皇女对你不够热情,多半是家里要添新的弟弟了。”零尘是最多这种经验的,毓家表姐爱美色,家里虽然只娶了自己一个侍君,可外面纳来的没名没分的男子可不少。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而且女子对有意的男子即便不给身份,也会领进门来让他住下的。” 比如毓家表姐身边的清水和那帮小侍们。 花顾白微微敛目,眼角一跳,想起了还在后院里,对自家妻主虎视眈眈住着没走的毓柳。 零尘也算是误打误撞戳中了花顾白咽不下去的一个刺。连续两次被这样警告,第一次是秦家正夫,第二次又是零尘…… “顾白,女子不是男子,没有从一而终的说法。”零尘斩钉截铁道,叹了口气,“你可不要犯傻。” 他才不相信九皇女会对顾白好到哪里去,那个九皇女可不是什么好人。 “更何况,”零尘担心地皱眉,“女子都喜爱处子,九皇女这种地位的,怕比我家妻主更在意这些吧。” 他的担忧也在这一点,顾白虽然在桃花楼被楼主保护没有什么卖身的说法,可在女皇身边那么多年......难不成还能瞒天过海保住贞洁? 他的怀疑才是真相,但以零尘的角度来看确实极其容易误解。 “对了,顾白你在宫中这么多年,是什么身份?怎么被九皇女救出来了?”他好奇地转移了话题。 花顾白这会儿面上已经笑意去了泰半,仔细一看还有些难得一见的紧张。他随口道:“凤君罢了。”心里还在回味零尘的话,喜欢处子......吗? 殊不知这随口一说的话让零尘差点跌到了桌下。 “凤凤凤.....君?”那个在百姓嘴里的千古罪人,通敌卖国本要问斩却堂而皇之坐到太夫的位置上,辅佐了最小的女皇上位突然暴毙的......凤君?! * 李袖春与恨春谈完,这才明白恨春居然是在花顾白一个眼神下就怂了,立马让她去外面跟萧雅练招去了。萧雅下手又快又狠,好好替李袖春报了一箭之仇。 神清气爽的李袖春去小药童那里检查了一下功课,又百无聊赖地晃了回来。 她抱着一个小暖炉,站在屋外等顾白出来。闲来无事,她就踮着脚尖拨弄顾白屋外开得正好的梅花,把暖炉夹在臂弯下面,随手折了个花冠。 紧闭的门被推开,走出来的零尘就听身侧的顾白低唤了一声‘妻主’,那个女子立刻扭过头,毫不吝啬地冲这边绽放了一个微笑。 零尘有些晃神,这种干净而带有宠爱的笑,还是他第一次在九皇女身上看到。 身旁的花顾白微动,似乎冲那边招了招手。 女子快速走了过来,带着满身的梅花香,拥住了花顾白,她面上没有被男子呼来唤去的不喜,甚至还亲了亲花顾白的脸侧,手上的花冠也稳稳戴在了花顾白的头上。 零尘一个侧头,就看到了李袖春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把暖炉交递到花顾白白皙无暇的手心里。 “我家夫郎真好看。”她可能是觉得不够,又笑着道:“越来越好看了。” 那戴着花冠的花顾白忍不住轻笑一声,也极其简单地回吻了一下她冻地发红的手,摸了摸放入了自己抱有暖炉的怀里。“妻主冷不冷,在外面等着做什么,进来也没事的。” 看完两人互动的零尘,稍稍退后了一步,进门时就觉得怪异的感觉越发浓厚了。 “......”他刚才在屋里是不是做了什么白费苦心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零尘:这两人真令堂的恩爱【比中指】 ↑以上是作者的脑洞,与正文无关。 以及昨晚没有更新,给大家上个无责任小剧场弥补一下。 ————————小剧场—————————— 一日,恨春正躲在膳房里偷懒。不怪她如此偷闲,自从李袖春包揽了花顾白所有事之后,她这个奴婢反而没什么大作用了。 她蹲在地上数蚂蚁,想着春天又要到了,是不是该跟萧雅说去外面买点新的花种来种了。 最近,凤君格外喜欢挑出来院里的花递给九皇女。然后,第二日又带着新鲜出炉的花冠,绕着院子走一圈,也不知是在炫耀还是在自我欣赏。 反正,恨春也从来没懂过这两个主子的情趣。 但是,这种事态维持了好几天后,恨春发现一件事。 院子里的花已经七零八落了! 开得好的全被凤君毫不留情地摘走了! 开得差的凤君也看不上眼,就连不懂得欣赏的萧雅都在饭后说:“咱们院子里的花是不是......越来越丑了?” 恨春在阴凉地里默默盘算着要指使萧雅出去买什么种子,那边缓步走来的凤君挑着眉看了眼发呆的恨春。 “恨春,你来一下。” 恨春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连忙站起来,询问道:“公子,怎么了?” 花顾白坐下来第一句:“还叫我公子?” 恨春很上道的改口:“不是,奴婢只是还没习惯。郎君,可有什么吩咐?” 她这破嘴,怎么就忘了自从花顾白名正言顺成为李袖春正夫后,就格外在意称呼问题。 “恩,我也没别的事。”花顾白冷淡地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低一点,方便他对她说话。 恨春弯下身板来,好奇凤君这么隐秘是要与自己说什么。 等花顾白在她耳旁说完,恨春傻愣愣地歪了歪头,“郎君是说,要给奴婢改名?” 花顾白支着下巴,斜倪了她一眼,“怎么,不愿意?” “......”恨春飞速摇头,“没有。” 于是,等在外面忙了一天回来的李袖春,坐在椅子上打算监督自家夫郎吃饭,叫了几声‘恨春’,想让恨春给拿勺子过来,却看见恨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像是没听到一般。 李袖春皱眉又叫了一遍,“恨春?!” 然而恨春还是低着头没有反应。 一旁的花顾白靠在李袖春的肩膀上,喂了李袖春一口汤,“妻主,是要喝汤吧。” 李袖春嚼了嚼嘴里的西红柿,一边感叹着被凤君伺候的自己一定会遭雷劈的,一边留意着自家夫郎偷偷窃笑的表情。 “恨春怎么了?”她自然而然的接过花顾白的勺子,也喂了他一口。 她不怎么关注院子里这种事,只好问管理她后院的小夫郎了。 花顾白贴近她,小声道:“恨春今日改名了。” “改名了?”突如其来的改什么名字?李袖春又看了看那边似乎抖了一下的恨春,“那,她现在叫什么?” 花顾白的眸子一亮,嘴角挑起,好一个美人一笑,在李袖春闪神的时候,他温言道:“惜春。” “噗。” 李袖春愣是没憋住,嘴里的汤漏了一些出来。 “顾白。” “恩?” “放过恨春吧。”李袖春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不在意这个的。” 一个名字而已,就算起初是为了九皇女而取的又有什么可放在心上的。花顾白整个人都是自己的了,“再说,缘春不是已经被前女皇给腰斩了么?咱们就留着恨春吧。” 缘春都斩了,恨春这个意味比较恶毒的留着也无妨。 “......也好。”花顾白拉了拉李袖春的手,“那就听妻主的。” 一旁的恨春头垂的更低了。 名字是保住了,但是。 为什么,她觉得身上的寒意更多了呢! 什么叫‘缘春已经被腰斩了,咱们就留着恨春吧’.......? 萧雅目不斜视地擦拭着自己的剑,深深觉得还好当初自己的名字是阿姐自己起的。 如果又是娘娘起的...... 呵呵。 第70不夜短昼分眠 此行目的已达到, 李袖春也必须得在毓家产业下的客栈里多逗留几日,以免毓家表姐找上门的时候, 发现她钓到手的小白菜不知所踪了。 只是……李袖春望着拉住自己的手放在他腰侧的花顾白,李袖春正在纠结该怎么与他说自己要随零尘离开几日的事。 零尘此时已不在两人身边, 他跟着恨春去找与毓家表姐有婚姻而偷跑出来的毓柳叙旧去了。 只有两人的房间变得格外安静,李袖春能感受到自家夫郎熨帖的呼吸声,可这诡异的寂静让李袖春更加不安了。 按理说以自家夫郎的性格, 应该不会不翻她瞒着他去见毓家表姐的旧账,她也讨好地给他戴了花冠,却还是分辨不出顾白目前的情绪。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今早去接近毓家表姐的计划, 是怕你到时候又要跟来,我不放心你。”李袖春微顿一秒,用没被他抓住握于腰前的另一只手捧起他的脸, 耐心诱|哄着。 花顾白这一次倒是没有故意用带着笑容的脸来应对, 反而是把脸轻轻依靠在李袖春的手心上, 软软的触感让李袖春心里霎时更加柔软了起来。 他的头发丝顺着他的动作柔顺地缠绕在李袖春的手指间,无比顺从的姿态显得花顾白整个人都柔和而又温驯。 “妻主想做的我不会阻拦, 只是希望妻主要保护自己。不要再……离我而去了。”他动了动脸, 摩挲了一下她不大的手掌。 “……”李袖春被他这句放低姿态的祈求而彻底软了眉眼。“原来我家夫郎是在担心这个。”她俯下身把脸颊贴在他脸庞,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离开了。” 她的夫郎是这么没有安全感, 全心全意地被他所依赖着的自己,哪里还舍得让九皇女有机会回来再伤害他。 “我会等你回来的。”花顾白咕哝着,还是不放心的加上一句:“可是没有你, 我会睡不着的……” 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温度,夜里醒来就能看见她的侧脸,该怎么度过没有她的夜晚呢? 李袖春呲牙一笑,把花顾白抱在腿上,方便他把头埋入自己的颈窝,一边用手指梳理他背后披散的头发安抚着他的焦躁不安,“我会尽快回来的,一拿到清水的死契就完成了。” 花顾白闭着眼蹭了蹭,低低“恩”了一声。 等零尘悄悄而来,李袖春也放下了花顾白,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物,揉了揉他的脑袋,与零尘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该回去了。 李袖春先行一步,花顾白不自觉跟在她后面,跟着随行了好几步,才想起他必须要放开她,让她一个人去解决这件事了。 把他的所有不舍之色尽收眼底,零尘又看了看一动不动望着李袖春背影的毓柳,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想起他与毓柳的谈话,不由得停住脚步,在路过花顾白身边时问道:“让她这样去帮毓柳拿清水的死契真的好吗?你舍得?不怕她……被毓柳抢走?” “妻主是我的。”花顾白微微抬起下巴,眼底的傲然之色不容任何人看低他。说完扭头就回去了,也没管零尘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回身的一瞬间,没人看到就算是凤君也有患得患失的表情曾停留过,昙花一现。 李袖春回头来就没看到自家夫郎的身影了,她催了一下零尘:“怎么了?你走得这么慢?不准备送我回客栈了吗?” 零尘摇了摇头,也不再搭理这堆烂摊子,打头超过了李袖春走了。 第55节 站在院落唯一一个能看到外面的镂窗旁,花顾白抿着唇眼睛都看直了。躲在暗处的他连毓柳都没有发现,倒是恨春劝解道:“公子既然如此不放心小姐,为何还要让她一个人离开?” 老实说,这真的不像凤君的作风。如果是以前,凤君肯定一言不合地就跟着去了。或者拔剑就冲到毓家表姐前面,开始大杀四方了。 “妻主她……”花顾白咬了下后槽牙,眼神清明,“这次不希望我插手。” 他又一次觉得这幅容貌对他来说,就是累赘。如若他长得普通些,反而不会让袖春如此如临大敌,也许他还能替妻主做些什么。 偏偏他出众的长相让他受制,冷沉的眸子闪过一丝失落。“回吧,天冷了。” 恨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希望这些破事能尽早解决,她也好安心伺候凤君,不需要再为了凤君的情绪波动而提心吊胆。 * 回到客栈里,零尘前脚刚走,毓家表姐后脚就来了。 她看起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与李袖春谈话中目光时不时的逗留在李袖春的手上和面庞上。 好在李袖春在一回到这里就换上了男装,不然怕是早就被她给识破了。 小心翼翼地陪侍着毓家表姐,李袖春一边应付着她口里说的帮自己找亲戚的事。两人都各怀鬼胎,短短的谈话里根本没有什么有营养的内容。 天色渐晚,清水来了。 他目不斜视地站在门边,言语间呼唤着毓家表姐该回府了。 尚且还装成伪君子的毓家表姐,当然不会第一个夜晚就要霸王硬上弓,她还有耐心与李袖春谈谈情。 “大爷,你明天……还会来吗?”李袖春欲言又止的话,以及握住她衣袖的动作让毓家表姐心情大好。 她自以为豪地摸了一把李袖春的耳垂,“小白菜不要害怕,这客栈你可以随意使用,该来的时候爷就会来看你的。” 李袖春眼睫一闪,露出来略带吃醋和艳羡的眼神看了看在毓家表姐旁边跟着离开的清水。 她已经开始了她的计划,就算是零尘说的那样,清水已经被糟蹋了,没有了回头路。她也要把回头的机会给清水做选择,把死契拿到手,事后再谈清水愿意留下还是回到毓柳身边。 李袖春的意思很简单,她要取代清水的地位,让毓家表姐把注意力全都挪到自己身上。这样,开口向毓家表姐要死契,似乎也更有成功的可能。要知道,美人一笑值千金么……即便李袖春她实际上并不是美人,而且还是个隐瞒性别的女子。 目送两人的李袖春松了口气,这边躺在空无一人的床铺上辗转反侧的花顾白,如他预料的一样——失眠了。 他摸了摸旁边的被窝,空空荡荡的。 花顾白翻了个身吐出一口浊气,缩成了一团,面朝墙壁又闭上了眼睛。 他身边萦绕的全是李袖春的味道,她的枕头,她的床铺,她的被子……却没有她本人。 这让花顾白更加难捱了。 他从不知道原来他已经这般离不开那个人了。 闭上眼一幕幕回放的却是零尘今日说过的那些话,他犹豫了一番,还是爬了起来点亮了床旁的油灯,把枕头里放置了好久的一本书摸了出来。 面红耳赤的绝色男子,低垂着眼眸,舔了舔唇翻动着书页。 谁也猜不到他一本正经阅读的是不堪入目的春|宫图。 “恩……要这样啊。这又是在做什么……哦,恩好吧。”花顾白把玩着书页的下角,嘀咕着,瞪大了他的狐狸眼,脸上悄然红了个透。 其实花顾白接触这些并不少,在桃花楼里他也耳濡目染过许多,可那个时候他几乎用不着什么技巧去讨好女子,只要他稍微露出一点点风情,配上他这张脸,没有女子会拒绝他的示爱。他连接吻都是蛮干的,这一点李袖春恐怕是最清楚的那个。 更何况他的记忆里,这种事并不美妙。他被娘亲强迫的时候,只记得疼痛羞耻与绝望。 如此这般,花顾白的精力总算被别的给吸引了,他不知不觉地把这一册看完了。红着脸缩回被子里熄了灯,这回再闭上眼思念李袖春时,自然而然……他做了个春梦。 梦里李袖春回来了,躺在了他旁边抱住了他,如同往常一样轻吻了他的额角。可他却激动地抱住了李袖春,埋头在她脖颈处按照刚刚学来的技巧啃咬了一口。 “嘶——痛。”一声痛呼在耳边炸响,花顾白立时被惊醒。 “妻主……?” 怕花顾白会真的失眠而连夜赶回来,想要等他睡着后再走的李袖春不满了:“梦到什么了?咬着我不放?” 花顾白这回彻底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就看到李袖春的脖子旁有块暧昧的红印,正明晃晃地控诉着他到底做了什么。 “原来不是梦……”花顾白抵住李袖春的脖子,像是在求饶让她别责怪他梦中的粗鲁一样,慢慢舔舐着她被咬得红肿的脖侧。 “等等!”李袖春慌忙抱住他,“顾白……这样舔的话……” 李袖春闷哼一声,憋在唇齿间的呻|吟还是没能压抑得住。 陡然,气氛安静了下来。 然后又迅速升温,花顾白感觉到自己眼角灼热,他不断地贴紧李袖春,却又迟迟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想,他睡前真的不该多看那本书的。 擦枪走火之间,李袖春触到了他的下身处,她亲了亲花顾白的下巴,迷乱的样子看起来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两人都是顺从心意到了这一步,可下一秒她握住小顾白的手就被花顾白生生打了开。 如一桶凉水泼头,李袖春捞着被子盖住了他,而花顾白也卷着被子背对她贴到了墙根处。 两人的呼吸急促,却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慢慢平息了呼吸声,她张口道:“……对不起,你继续睡吧。”李袖春在他背后起身,快速说了这么一句,掀开床帘跑了出去。 花顾白愣了愣,等到外面的风吹了进来,他才恍然直起身扭过头来,可速度再快也没有拦住那去而复返又离开了的人。 “公子?”被吵醒的恨春慢慢推开半遮半掩的门,看到的就是花顾白弯折着背脊,一声不响把头埋入膝盖的画面。 她吓了一跳,再看到乱七八糟的床铺,心想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有谁来过了么……?公子?你怎么了?” “恨春。”花顾白低哑的声音让恨春更加不安了,她应了一声蹲在凤君旁边,侧耳听着。 “你也是会更喜欢处子吗?” 恨春蒙了:“…什……什么?” 花顾白缓缓躺下:“不……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狂奔而出的李袖春掩面:我靠我对顾白干了什么!我干了什么!我要去剁了这只右手!!!啊啊啊!!! ↑然而实际上傻春的内心是这么想的…… 颓然的凤君:零尘说过的女子都喜欢处子,不想被发现又想亲近妻主怎么办?问问恨春吧,她也算是个女子,虽然被自宫了。 ↑然而凤君的脑回路是这样想的。 默默背锅的零尘:怪我咯? ↑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零尘hhh 懵逼的恨春:凤君问我喜欢处子吗是啥意思? ↑恨春全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hhhh 【作者摊手,以上都是脑洞与正文无关】 第71何当共剪西窗烛 若是李袖春引诱毓家表姐一事算荒唐, 那么在坊间得知毓家表姐五日后要迎娶一位名唤李春的侍郎一事,对于明白真相的花顾白众人就是宛如雷劈。 女子嫁......女子? “这怎么可能呢, 阿姐到底是打算怎么收场?”萧雅咬着手指,徘徊不定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旁边的恨春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她想起凤君听到这个消息时骤然沉下的面色,心里就发突。 单枪匹马孤军作战的九皇女似乎根本没有要回来与众人商量的意思。 “娘娘在里面锁着呆了多久了?”萧雅把目光投向紧锁的屋子,凑到恨春耳边悄悄问。 恨春撇着头眨了眨眼:“公子进去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谁也不知道凤君在里面一个人想些什么呢, 也没有人敢去敲门。 两人垂头丧气地站在院子里,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提前下工的冯封,后背背了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 从两人旁边走过两人都没有反应。 还是恨春先回过神,一把拉住了要往里进的冯封道:“冯侍卫,你是有事要找公子吗?” “是。”冯封看出两人的焦虑, 挑了挑眉峰:“倒是你们两, 不干活在门口转来转去的做什么?” “冯老婆子, 你没有听到外面的传言么?阿姐五日后要嫁给毓家表姐啦!阿姐是怎么想的?都不回来跟我们说一声,谁知道她到底心里有什么打算。”难不成还真嫁?! 萧雅想到这个可能, 就一阵恶寒。即便是身为乞丐见多识广的她, 也不能接受阿姐会嫁给个纨绔女子啊! 冯封嗤笑一声:“我知道啊。” 萧雅摇摇头:“对吧, 连冯老婆子你都不知道,这次阿姐到底是想要干......” “等等?!你知道?!!”萧雅和恨春异口同声地看向冯封。 冯封抚平被两人扯皱的褶子, 拍了拍后背背着的包袱,“这就是我要去见凤君的原因,你们就别在这里碍事了, 该干嘛干嘛去吧。” 见她颇有自信,毫无担心的模样,两人先是讶然了一会儿,又慢慢变得安心了。 看着冯封敲门进入房间,两人面面相觑。 如果冯封这么有把握的话......那九皇女应该就不会有事吧? 没由来的,或许是因为冯封是几人中年纪最大又最可靠的,她们总是会相信她的。 * “这是什么?”花顾白的眸中泛着淡淡清辉,他的眼睫下覆盖的眼皮微微红肿。 这个角度,冯封只能看到他微微撇头,冷淡而又阴沉的用眼神轻扫了一下桌子上的包袱,看起来丝毫不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花顾白面无表情地等着冯封的回答,他现在只想知道妻主的事,其他的事在他眼里就自动被忽略了。他也没有心情去管包袱里有什么,如果不是之前发生了那样尴尬的夜晚,他恐怕早就去客栈直接找妻主去了。 虽然他压根不知道是哪个客栈,但翻遍那个镇子应该也花费不了太大的功夫。 “凤君您看看就知道了。”冯封不像恨春和萧雅,她不怕他。在皇宫中冷眼旁观的这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更何况,她欠的不是凤君,只是九皇女罢了。 包袱被拽住一角扯开,里面的东西滑出来,鲜红的眼色让花顾白第一时间眯了眯眼,随即瞪大。 冯封权当没看见他突变的表情,继续拆解着那个包袱,直到里面的东西完全暴|露在两人的面前。 栩栩如生的鸳鸯正在交颈缠绵,红色配着金银的丝线围绕着两只眷侣,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一圈一圈,在花顾白的心头重重泛开涟漪,他如坠冰窖,甚至无暇思考。 “......喜服?” “不只是喜服。”冯封好心地把另一个沉重的饰品举起来,流苏捶打在她的手上,展翅欲飞的金丝雀静静地盘旋在霞冠上。 霍地一下,花顾白坐着的木椅发出巨大的声响,他黑沉沉的眼带着威压看向冯封,“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56节 “这是九皇女的意思。”冯封理所当然地把之前李袖春半夜找自己商量的两件事说了,其中一件便是李袖春让她去制作这些东西,另一件是李袖春女扮男装引诱毓家表姐的事,所以她那时才会问李袖春是不是认真的,毕竟这两件无论哪件看起来都不是能随口决定的小事。这凤冠霞帔可是紧赶慢赶,才做出来的成品,让冯封操碎了心。 “......妻主?”花顾白呆愣愣重复的样子,把冯封都给逗笑了。多百年难得一见啊?那个在牢中临危不乱,祸害天下的男子,竟用这种表情与自己对视。双目涣散,下颚绷紧,咬着唇怯生生的样子,倒是有了几分普通男儿的娇气。 “妻主这是何意?”他说着话,又垂下头来去看那些摆置在桌上的东西。 “老臣也不懂,但是这些确实是九皇女吩咐老奴去准备的。大概,是最近有人要成亲?”她盯着花顾白的头顶,从善如流地把这个问题又揉吧揉吧丢了回去,她是个侍卫出身的莽妇,她可不负责操心这种动脑子的事。 凤君不是最爱出谋划策么? 让他去猜九皇女到底在想什么,对他来说应该没那么难吧? 她自顾自地说完,本本分分的又补了一句:“那这些东西先交给凤君您保管,老臣还要去筹备别的物件。” 九皇女可是准备了长长的一大溜单子啊。 东奔西跑的可累坏她的老腰咯。 她离开了。 花顾白却一动不动地安静坐了好久。 .....这喜服送到了他手里,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处置。 妻主是要让他保管,等毓家表姐和她大婚来取? 还是,别的什......么? 他这么坐到了日落,桌上的茶也被恨春端去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不知第几次跨进门槛的恨春见他这样,眼中也酸涩了起来,她如以前一样永远猜不透凤君在想什么,她钦慕他,但她总觉得他隔着一层纱,谁也看不透。可是这次她似乎能感觉到,在他坐着的时间里,凤君一定有期待过——这些东西是属于自己的。 就像每个朝气蓬勃,娇生惯养的大家公子一样,幻想着凤披霞冠,嫁给世间举世无双的女子。 不,这句话其实有歧义。 凤君早就嫁过一次世间举世无双的女子了,在宫中千千万万的大臣的见证下,迈上冰凉而寒冷的台阶,嫁给了女皇。 应该说,幻想着嫁给自己心中最举世无双的女子,这句话应该更合适些。 凤君不动,恨春也是头一次没有催他,陪在凤君身边垂着头站着。 这样似乎能站到天荒地老。 “娘娘!娘娘!”外面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平静,花顾白飘忽的眼神落在了冲进来的萧雅身上。 萧雅气都没喘晕,扶着膝盖,手指着外面咋呼道:“娘娘,阿姐她......阿姐她回来了。” 看花顾白眸光一动就要站起来去迎接,萧雅白着脸又支支吾吾道:“只是阿姐......阿姐这次回来好像是......是直接去看毓公子的......” 啪嗒。 花顾白身后因他起身就摇摇欲坠的木椅终于彻底失去支点倒在了地上。 他顿了顿,余光又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狠狠抽离了自己的视线。 花顾白,你不能乱期待。你最好不要奢望,也不要去猜想,连脑筋不可以动一下。这些东西早就与他无缘...... 只是个物件,只是个道具而已。 该去做现在该做的事,该去问问妻主的计划和打算。 ......这才是你该做的啊。 * 李袖春以争风吃醋为理由,把这几日被自己勾得团团转的毓家表姐玩弄于股掌。她并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进行到这一步,是毓家表姐如狼似虎的眼神,和她在客栈越留越晚的表现让李袖春警铃大作。 该是时候剥丝抽茧了,时机已到。再晚,就要危险了。这才有两人定下婚约,并被外人所知晓的真正原因。李袖春只是为了安毓家表姐的心,免得她等不及真的霸王硬上弓就不好了。 煮了一手好茶,李袖春服侍着毓家表姐的同时,看着浮浮沉沉的茶叶又联想到了顾白。托她家夫郎的福,这手茶艺也是从他那里学的。 她偶尔也会嫉妒,之前都是女皇独享顾白泡的茶。直到两人两情相悦后,她才有机会能尝一尝。不过,由于李袖春是个过于心疼夫郎的人,她在喝了三次后,就反过来学会给夫郎泡茶了。 观察着毓家表姐放松的神色,她单刀直入道:“大爷您来的时辰越来越晚,是不是......您更喜欢清水和零尘公子陪着您呢?留我孤零零的呆在客栈里,实在是太孤单了。” 她把一个拈酸吃醋的男子刻画的入木三分,毓家表姐不仅完全没有怀疑,还握住她的手好言安慰了几句。 她享受被美男争夺的感觉,这让她有无法诠释的成就感。 “零尘就算了,你这小白菜还吃清水的醋?他只是一个下人,你呀。”她拧了一下李袖春的脸蛋,顺便揩了揩油。 李袖春忍着恶心,在心里默念:就快了,就差最后一步。 小不忍则乱大谋。 “大爷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就算把清水给我当下人,也不会心疼?”她扭头轻哼,仿佛对毓家表姐的大话嗤之以鼻,完全不相信的模样刺激到了毓家表姐那颗膨胀的心。 她鼻尖蹭了蹭李袖春的手心,那黏腻的感觉让李袖春差一点就抽出来手甩了她一巴掌。这种似曾相识的景象,与李袖春记忆中自家夫郎撒娇的样子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 只会让她做恶梦!!! “你要是孤单,我就把他送你做个伴,正好你缺人使唤不是?”毓家表姐怕她还不信,神色温柔的道:“下人而已,我都说要娶你了,这点事怎么会不舍得?” 小白菜的滋味一直是若有若无地,她连小嘴都没有亲过。正因为如此,毓家表姐才会被哄得答应了求娶一事,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吃不到的永远都是香的。 现代男人的劣根性,竟分毫不差的展现在了毓家表姐的身上。 “真的吗?”李袖春撇嘴,“我还是不信,除非......”她矮身在毓家表姐耳旁一字一句道:“你给我拿来清水的死契,否则,你就是骗我的!你还是更喜欢他!” 毓家表姐哈哈大笑,“这有何难,我今日去谈生意,管家正好在我身边,这些东西平常都是他管着的。你要是要,现在给你都行。”语毕,她就大声把楼下等着的管家叫了上来。 ...... 得到了死契的李袖春,好说歹说才把总是色眯眯的毓家表姐哄走。走之前,毓家表姐承诺来娶她的那天就把清水带来,毕竟在这里婚前五日是不能相见的。 李袖春最后一块大石落下,心想这就算是完成了她大部分的计划了,虽然会被套路到结婚,这件事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与之相对的,五日婚期太近了,毓家表姐的龌龊心思就更加不带掩饰了。 “嫁与我的那一日,你要从哪里出嫁呢?谁替你做媒呢?”她急切地拉过李袖春商量道,手上的动作不规不矩。 毫不犹豫地道了小院的地址,李袖春找了“这家是零尘旧识”的借口,名正言顺的得到了回去送死契的机会。并且,这不能与毓家表姐相见待嫁的五日,她还能留在小院里,想想办法怎么搅黄这场婚礼。 好在客栈出嫁是破坏规矩的,不然她恐怕都不知道该怎么把死契带回去。 而媒人和给她梳妆的人,最后都定为了零尘。 反正,只是一个侍君而已,又不是正夫,连大门都不能抬入,只是从侧门进府而已,大体上过得去毓家表姐也就不再盘问了。 “爷会想你的,小白菜。” 李袖春黑着脸,忍住被她抓了下屁股的羞耻感,目送她走远,明目张胆地顶着备嫁的身份回了“娘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72入骨相思知不知 李袖春出现在毓柳面前时, 毓柳的惊喜几乎要扩散到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上。 他有多久没与她见过面了? 他知道她在忙着救清水,可是他还是想多看看她的。好像多看看她, 他就能从凤君那里多偷到她一份宠爱来似的。 可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李袖春把一张纸摊平, 看到他把注意力放到了这张纸上,才松了口气,他的目光太炙热了。 “这是?” “这是清水的死契, 我从你表姐那里讨来的。你收好了,五日后清水就会作为聘礼到这里来,到时候, 你与他好好谈谈。不论是他想继续留在你表姐身边,还是要继续跟着你,都由你们两来处理吧。”她觉得这附近也没有比他们俩这对相处好几年的主仆, 更清楚彼此的心意了。与其让她去与清水沟通, 不如让毓柳来。 毓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伸手按住那张微翘的纸,嘴角勾起苦涩的微笑看向立刻把手收回去的李袖春。 又来了。 在他剖白心意之后, 她就是这样对自己避之不及。 “我以为, 你为我做到这种程度......是在表示, 你在试图接受我。”毓柳喃喃,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还是我想错了。” 李袖春想说什么来解释, 可是这种情感上的事,有人得意就会有人失落,她如果大言不惭的去安慰毓柳, 反而会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见她沉默,毓柳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在李袖春快要呆不住了的时候,毓柳忽然直起身,贴近了她这个方向,语速极快的说:“我听说你让冯封买了嫁衣和凤冠?” 恩?话题怎么突然冲这个方向发展了。 刚回来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李袖春懵了一瞬,然后咬牙切齿道:“什么?冯封已经把那些东西买了回来,还大张旗鼓的告诉你们了?” 不是说好要保密吗?先是恨春,后是冯封。这些奴婢怎么没一个靠谱的!等等......这个意思是不是她家夫郎也知道了?! 她纠结了半天,想要问一问毓柳是到底怎么回事。 毓柳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比方才失落的样子积极多了,用手臂撑着桌子凑过来,一双鹿眼水汪汪的,看起来极其的欢喜,连语气都有几分雀跃:“袖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金丝雀?那种小鸟叫起来可好听了,通体金黄,我只在我娘身边见过一次。还有鸳鸯,寓意真好,你真用心。” 李袖春浑然不知道毓柳叽里呱啦了一番的重点是什么,她抓取了几个重点,好像似乎是在说她买的好?可是他怎么突然这么兴奋,还有她买这些东西......又不是给他用的,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说喜不喜欢......? “不是我买的,是冯封准备的。”她只是列了个单子让冯封下去准备而已。李袖春不知道怎么回复他这一大段话,只能挑了个又不冒犯他,又能稍显距离感的回复。 “这样啊。”毓柳往后靠回椅背,余光缓缓地不留痕迹地看了看门外上映出来的影子。他揪了揪自己的袖子,反复安慰自己,他又没做什么,他只是说了些话而已,这并不算故意挑拨两人关系吧? 恩!是啊,如果他们俩的关系这么容易被挑拨,那么,那么,凤君对九皇女的喜欢也就只是如此而已! 充满了算计的喜欢,能有多牢固? 毓柳低咳了几声,看起来没多少血色的脸就更加发白了。不是他的错......是凤君太咄咄逼人了,在九皇女不在的日子里,他快要被凤君逼疯了!凤君每日炫耀着九皇女的宠爱,而他就像个落水狗,在泥潭里滚来滚去,遍体鳞伤。 他这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毓公子?“李袖春站起来,犹豫了一下,看到他实在是坐不稳要摔下去了,才习惯性地出手礼貌性地把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把他捞了回来。“你小心点,怎么突然——” 话戛然而止,中断了她的话的人,哐当一下把紧闭的门给撞了开。 是萧雅。 “娘娘,门已经踹开了。”她正毕恭毕敬地回身对谁汇报着。 随即只见一个人影快速闪了过来,李袖春仍失神之际,毓柳已经连人带椅子被推翻坐到了地上,而她的手臂也被花顾白以不容置疑的样子攒在了他手心里。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李袖春眨了眨眼,瞬息万变的情景让她只能呆呆站在那儿,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来才好。 “看够了没?”花顾白的眸子暗得如一片死水,阴鸷又透着发狠的阴冷。他就站在那里,平静地俯视着双手反撑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毓柳。 第57节 好痛。 背火辣辣的疼,一定是被地板给划破了。 可是这种痛都比不上凤君看着自己的目光让他觉得难熬。 ......那个目光,他的娘亲在进宫赴死觐见时也露出过这种目光。 视死如归地仿佛捍卫着什么珍宝的目光......对了,他是娘亲唯一的儿子,自然是娘亲心里的珍宝,母亲是为了让女皇收回自己的赐婚才进宫抱着必死决心而去的。难道说,凤君居然把九皇女当成需要誓死捍卫的珍宝么......? 可是为什么?! 他不懂啊。 如果真的是这样,凤君的表现为什么完全让他看不出来呢?凤君有为九皇女做过一丝一毫吗?有像寻常男子一样洗手作羹汤,嘘寒又问暖吗?甚至九皇女要离开一个人去对付表姐时,凤君可是回身回的最早的啊! 相反这些事都是九皇女去做的!凤君只是呆在那里享受罢了! “萧雅,看起来毓公子已经看够我的妻主了,把他带下去洗洗眼睛,我看他盯了那么久眼睛一定酸得很了。”花顾白面无表情地陈述完这些话,那美艳的脸就转向了李袖春,连看都没往后面看。 萧雅本来就对神仙娘娘抱有一种盲目崇拜的心理,听了这句话,竟真的直接拉住毓柳的手臂把他像小鹰捉小鸡一样拎起来,抓了出去的同时还把门给带上了。 碍眼的人走了呢。 “呼。”花顾白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抓住李袖春的手。他略微抿了抿唇,低着头的动作让他漆黑柔顺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表情,至少比他高的李袖春只能看得到他紧紧抿着的唇。 “妻主,我刚刚失礼了。”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话还十分的有条理,给人一种他有条不紊的错觉:“只是,我觉得......在大婚之前,妻主还是不要对毓公子这么亲密为好。”深吸一口气,他又小声接上:“对毓公子的名声不好的,这种事大婚以后也可以......可以关上门来,做的。” 那句话好像废了他很大的劲,李袖春也听得断断续续。看他脚步越退越远,李袖春赶忙张口—— “等等等等。”李袖春弯下身子,把花顾白的手抓住。在他一脸惊讶抬头下,重新把他死死攒住的爪子掰开,一根根手指头的摆弄着,直到它们完全贴服在自己的手臂上。 她把刚刚花顾白拽住自己的手臂的动作神还原一把。 李袖春这才放开手,蹙紧眉头道:“我觉得方才似乎发生了什么,而且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如果我不解释清楚,可能就不太妙了。你先抓着我的胳膊,别乱走,你让我梳理梳理,等我想明白了,我再跟你好好解释。” “好吗?”李袖春眉眼间露出几分委屈,让花顾白看傻了眼。 他那一股子的闷气,突然就消失无踪了。堵得发慌的心也好像被她戳破了一个口子,呼呼呼地往外喷气。 她怎么能用这种软的眼神看他? 妻主原来才是最狡猾的那个。 这样......他就迈不动步子了啊。 迈不动步子就不能逃离这里,不能逃离这里——就要让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了,这个丑陋的,嫉妒毓柳的,怀恨在心的,满眼都是不甘心怨毒的样子了。 “顾白,我比较笨。”李袖春借着他抓自己手的方向,往他那里靠了靠,额头顶了一下他的脑袋,“没你聪明,所以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直接告诉我好吗?” 也不怪李袖春糊涂,她甚至还没看清楚,毓柳已经被冲进来的花顾白给放倒了,而她还没想明白花顾白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 “我觉得你大概是吃醋了,可是,为什么?”李袖春回忆了一遍,她似乎与毓柳什么也没做呀? 花顾白此时完全柔化了下来,哪里还有对上毓柳的半分气势?在她把头顶着他脑袋的那一瞬间,他的脊椎骨就像断了一样,软得不行。 他也用了极小的力道反过去顶了一下,动作太轻,就像他现在吐出来的话一样轻的发飘:“妻主准备的嫁衣,我也很喜欢。我......也很想要。” 很想要,很想要,很想要。 想要的不止是那个嫁衣,那个凤冠,那个金丝雀。 而是妻主,妻主,妻主。 “?”李袖春更加疑惑了,她歪着脑袋与他对视:“什么想要?本来就是给你的呀?” “就算你不想要,我也不能让冯封去退货了。”李袖春思忖着,“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们再买好吗?” 买个更漂亮的,其实她也没看过那嫁衣是什么样呢。但是如果自家小夫郎不喜欢,那一定是冯封的欣赏水平太差了! “买个能配得上我家正夫的,让所有人都眼红的!好不好?”李袖春温吞地把话说完,放慢的语调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这种哄小孩的语气,真真是把花顾白放在心尖上去疼了。 就怕花顾白不满意,就怕花顾白后悔,万一顾白不愿意嫁给她可怎么办?老实说,她根本就是瞒着花顾白做的准备,连求婚都没有呢,被拒绝了就惨了,求婚什么的,她完全不会啊。 “妻主。”花顾白直勾勾地望着李袖春,头猛地抬起,吓了李袖春一跳。“妻主!” “在呢在呢?”李袖春抱住他,不知道自家夫郎又怎么了,刚刚还生气的,怎么突然又投怀送抱了? 女尊国的男子都这么奇怪的吗?毓柳也是,生气着忽然就和颜悦色的说起嫁衣什么的....... 哦!等等! 李袖春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妻主,那个嫁衣的颜色很好看!金丝雀也很好看!凤冠也很好看!所以,都是我的,对吗?”花顾白闷闷的声音在李袖春的胸腔处带着震动的回音。 李袖春哭笑不得,原来是这样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怎么会误会自己要娶的是毓柳呢? “不是对不对的问题,本来就是你的,都是你的,谁也不能跟你抢。”李袖春摸了摸他的头。 啊,都是他的。 那她也是他的吧。 是妻主说的,是妻主她放任了他这恶毒的占有欲,那......那以后,可不要后悔。 花顾白向来是,你退一步,他便一定要进一步,恨不得贴上去的那种人。既然妻主为他退了这一步,他便会得寸进尺的想要更多、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的三更,可能要亡。 如果写完没超过十二点,我就放三更。 如果超了,就明天二更好吗? 话说最近评论数qaq 虽然知道小天使可能喜新厌旧,但是不要抛弃我嘛,再陪孤单的作者玩一会儿么qaq 第73事夫誓拟同生死 雪无声无息的融化, 灯朦胧地照亮了屋内的黑暗,花顾白的容颜也在这种光亮下显得晦涩了许多。 李袖春坐在床榻旁, 看他拿起喜服在身上比划的样子,不需要去多思量, 就能发现他的喜欢并不是伪装的。她欣慰地望着他,心里甜得发胀。 在穿越来这个异世之前,她也想过未来自己会嫁什么样的男子。或许是疼爱自己的, 又或许是顾家的,又或许单纯只是喜欢他,想跟对方过日子。 而花顾白, 没有一样满足她以前的设想,可却是她现在最想做的选择。 “要不要试试?”她提议。 花顾白犹豫了片刻,却只是放下了。他小心翼翼把东西规整, 勾起唇角摇了摇头。 见李袖春走过来不解地坐在自己身旁, 他干脆侧过身来, 忐忑不安地说:“如果不好看怎么办?” 李袖春悄然蹙起了眉头,她这时看过了喜服就知道冯封的眼光不算差。虽然说不算是顶顶好的, 但也足以比得上一方闺秀的规格了。 他这么担心的样子, 心里知道他是怕自己不喜欢, 却只会让李袖春更加心疼。 她两眼一闪,“既然我家夫郎都这么说了, 就不穿了。” 果然花顾白毫不掩饰的失落了,李袖春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家夫郎这般神情变化,觉得他可爱得简直想让她一口咬下去, 看看是不是里面夹了糖汁。 揽过他的肩膀,语气真挚道:“我说的让你不穿,不是嫌弃你。而是怕太好看了,那我就会舍不得让你在大婚的日子穿上了,万一别人看去了惦记我家夫郎了怎么办?” 捕捉到他恢复了明亮灿烂的眸子,李袖春再接再厉地鼓励他:“我到这个世界以来,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只有一个人。” 花顾白的脸红了,却又心痒难耐地想知道。他幽幽问:“是谁家公子呢?” 李袖春噗嗤一笑,挠了挠他的手心:“明知道是你还问,我家夫郎可真皮厚。” 花顾白咯咯一笑,他心满意足地把自己鲜红欲滴的唇瓣献上。太珍惜对方,就连两人的吻都显得那么绵长。柔软地相触,分离,再依依不舍地夺走对方的呼吸。不得不说,即使是生疏的两人,渐渐也掌握了一些技巧。 听着花顾白口中溢出的不明音节,李袖春连忙停下了动作,只是靠着他的额头笑了笑:“不行啊,还是大婚之后再继续吧。别以为我还会像那个夜晚那样鲁莽,真是丢脸死了。” 她的话立刻勾起了花顾白的回忆,脸色慢慢黯淡了下来。 那一晚,不是妻主的错。 是他的问题。 “妻主......”他想问出来她喜不喜欢处子,可看着李袖春纵容的那双眼,他又问不出来了。 她这么美好,一定没有想过他是个不洁之人。若她知道了,又会不会失望呢? 他不洁没什么,可他不忍心看她失望的眼神。 “好了,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商量一下大婚的问题吗?以及,我还没上门求娶你呢,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下,夫郎你还有没有亲戚,好让我下聘礼呀?” 她可是听说过,凤君有个娘亲的。 只是从宫中出来之后,凤君就没有提过,她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不提,她也就没问过。 “......”花顾白轻笑摇头,坦然地启唇:“他们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了。” 他甚至连那个可能活在某个角落的娘亲,提都不愿提,想都不愿去想。 李袖春一愣,莫非顾白的娘亲出了意外已经不在世了? 她绷着脸抱紧了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该抽空去看看他们的牌位。好感谢他们,生了个这么好的男子给我。”亲了亲他的额角,怕他难过,便转开了话题,开始商议什么时候大婚比较好。 两人贴在一起的身影投射在纸窗上,相依相偎。 萧雅在门外倚着柱子,扫了一眼非要在这里偷看的毓柳,她挠挠头劝说道:“阿姐和娘娘的感情很好,不如你放弃吧?你看,就算你成功得到了阿姐的喜欢,那也是要与娘娘分去一半的。” 而且,可能连一半都分不到呢。这话萧雅还是忍住了,眼前这人沉默掉泪的样子也怪可怜的。 “你想啊,娘娘这么厉害。如若你非要跟阿姐好,岂不是要一直受欺负嘛。” 娘娘可不是一般的男子,阿姐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娘娘是有人敢抢阿姐就要拔剑的,阿姐是有人敢欺负娘娘就要拼了命也要回过头去算账的。 她是亲眼见证过来的,心里也是门儿清。 这一对啊,除非有一方放弃对方,否则怕是怎么也拆不开了。 “何苦呢?”萧雅对着毓柳撇撇嘴。“公子你长得又好看,会有更好的人疼你的。” 毓柳艰难地说:“那会有你阿姐对娘娘那么好吗?” 被他这话噎住了,萧雅歪头琢磨了一下,诚实道:“恐怕难。” 毓柳哭的更伤心了,萧雅不安地摆摆手,“我总不能骗你啊,但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第58节 阿姐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娘娘也是独一无二的。像两人这般肯定很难,至少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会这么宠夫的。但是,不代表没有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 “算了,我回去了。”毓柳擦了擦眼泪,再瞟了眼似乎在接吻的两个影子,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回去的路上,他也没理会在后面护送的萧雅。 他心里明白她说的没错,刚刚那一幕,他完全可以像凤君那样破门而入,气势汹汹地抓住九皇女的手,让九皇女不亲下去。可是,他不是凤君,九皇女也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 ......终究不是他的。 那些宠爱,那些疼惜,是凤君的。 纵使他千方百计、挖空心思求得,也是假的。 此时此刻,好像有些明白当时李袖春为什么说不娶他,是为他好的含义了。 毓柳想通了这一点,心里疼痛却仿佛看悟了什么。他房间的灯一夜未灭,亮到了清晨。 三人的纠缠暂且不表,冯封是一门心思地准备单子上的物品,时不时就捧过来问问留在院子里闲来无事的李袖春,这个怎么样,那个如何。 这当然瞒不住与李袖春形影不离的花顾白。 几经犹豫,花顾白终于坐在李袖春腿上开口了:“妻主,这些东西......不需要这么多的聘礼的,我又没有亲戚,也不需要妻主费尽心思去做这些。” 李袖春拍了拍他的腰背,清点了一遍那单子上已经买来的东西,“我倒是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啊。你看看,这玉梳,我可以在娶了你之后给你束发。还有这金簪什么的,不买怎么让你丢了那个她送的旧金簪呢?至于什么春衣,你要这么想嘛......都是穿给我看的,我不亏。” 被她颠倒黑白的话弄得面皮发热,花顾白躲在她脖颈旁不说话了。 找到制服自家夫郎的好办法后,李袖春简直把这些甜言蜜语说的超级流利,哎,不怪现代的男人都喜欢这样对妻子和女朋友了,原来是真的太有用了! “别担心钱的问题,你忘了小药童还在我们这儿呢?郎中之前给了我好多的钱,就怕我们照顾不好小药童呢。”不过要是被师傅知道,她拿了这钱干这码子事,估计得气笑了。 冯封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打情骂俏,默默偏了偏头。 她是不太赞成九皇女娶凤君的,在冯封眼里凤君已为人夫过,本就配不上九皇女。但,又能怎样呢? 九皇女从来都不是一个‘不合规矩’的理由就能阻止她想做什么的人。 和她的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冯封掩饰住眼里的怀念之色,咳嗽了一声,提示两人自己还在这儿呢。“没有问题的话,老臣就先下去了。” 李袖春摆摆手,“别的事,之后我会单独与你谈的。” 等冯封离开后,花顾白才抬起头问:“别的事?” “你忘了,我也是要在几日后嫁人的了?”李袖春看到花顾白恍然大悟继而着急的样子,忍不住挪揄地笑了。 原来凤君也有忘记重点的时候,看来真是日思夜想要嫁给自己了呢。 “对了,毓家表姐。”他坐不住了,就要起来。 恨春正好给两人送茶水来,听了这话也顺势问道:“小姐怎么这么淡定,莫非有办法了?” “怎么可能。”李袖春耸肩,把花顾白抱回来,按住他不让他乱动。“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和冯老婆子会商量的,你们就别多操心了。” 然而,这句话显然在这种时候行不通。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三更。 谢谢昨晚留言的小天使……有人看我就有动力啦! 第74山穷水绝回眸你 三日过去, 李袖春和冯封否决了好几个方案。 零尘也在第三日的下午,送上了李袖春造假的八字和毓家表姐的, 他淡淡地说:“还有两日,妻主已经迫不及待要来接你了。” 说完这话, 他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潇洒离开了。 倒是花顾白急得不行,皱着眉头坐在窗前, 揉搓着腿上的布料,一副深思焦虑的模样。连胃口都减了不少,清瘦的脸漠然极了。 “公子, 小姐会有办法的。”恨春抱着白狐,眼看凤君像没有顺毛的白狐一样,翻身露出肚皮满脸的不满, 就忍不住出言安慰他。 “希望如此。”花顾白没有恨春那么乐观, 他太了解李袖春了, 那个傻子又善良,肯定不忍心用太狠毒的计谋。就怕她下手太轻, 把自己害了进去。“如若到了两日后, 不得不嫁的话, 那就我来。” “公子!”恨春惊呼,被他这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没关系, 反正我自有无数个办法逃出来。”花顾白无有犹豫,似乎对自己替代李袖春入火坑这件事,根本没有犹豫的必要。 恨春交握了一下双手, 把白狐放下,只能在心里祈祷那日子来得再慢一点。 可时间毕竟不会等人,该来的总要来。 不长的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抬着花轿的几个女子稳稳当当地把轿子落在了门口。 零尘让她们等在这儿,自己带着作为聘礼的清水,进去接“新郎子”去了。 简陋的婚事在这小村子里,也十分惹人注意,就连隔壁的秦家夫妇都被惊动了,推开门站在门口,弄不懂李袖春那边是谁要嫁? 进门后,见到清水的毓柳立刻叫住了他,两人默不作声地到一旁谈心去了。 倒是零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打量了一下花顾白和李袖春,慢慢问道:“吉时快到了,你们的打算呢?” 李袖春遗憾地摇摇头,“我们还真没什么好打算。”替罪羊换谁都是同样的让人有内疚感,“不如就跟你去这一趟,拆穿也好,反正只是顶多被毓家表姐胖揍一顿,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听了她这轻描淡写的话,最先质疑的是花顾白。他站出来,位置微妙地挡住了李袖春,竟是挺直了背分毫不让地护住了李袖春:“不行,要去也是我去,妻主一个女子怎么能被毓家表姐折辱。” “顾白,别闹。难道让她折辱你就可以了?”李袖春连忙把他扯回自己旁边,低低呵斥。 花顾白不屈不挠地点了点头。 李袖春被他气笑了:“你还是好好备嫁吧,嫁我之前你就别想嫁别人了。” 此话一出,连零尘都讶然地看了两人一眼。 原来如此,零尘微微点头,他还以为两人早已成亲,原来是没有吗? 不过......九皇女居然如此郑重地求娶顾白,倒是......显得没以前那么糟糕了。 “既然你们还没决定好,那不如让我说几句?”零尘面上带了三分笑,指了指花顾白道:“只对顾白说几句悄悄话,很快的,不会耽误九皇女的良辰吉时的。” 他倒是丝毫不放过打趣九皇女的机会,明知道与毓家表姐的良辰吉时根本没有人在意,还非要多提几次。 “你要同我说什么?”花顾白与他说着话,目光却片刻不离李袖春,生怕自己一个转身,那人就上了花轿。 “顾白,不管你当时有没有怨恨过我,但拒绝了九皇女害你成了进皇宫的棋子的确实是我。”零尘坚定地握住花顾白的双手,“所以,这次我会还你这个人情。” 花顾白的脑子只会在李袖春的事上显得愚钝,可旁人的事他比谁都要精明。几乎是零尘说完这句话,花顾白就敏感地察觉了什么,他没有抽出自己的手,终于舍得把视线落在了零尘的脸上。 “顾白,只有偿还了你,我才能找回以前的自己。” 桃花楼里,有多肮脏不堪,零尘不比顾白接触得少。很久以前,零尘也是个刚被带入桃花楼,慌乱不堪的男子。在那里,他也快要沦为和那些男子一样的工具,只是......他有幸,遇到了顾白。 ...... “你看到了吗?就是那个。” “啊,楼主特意说过可以不卖身的那个顾白?” “估计楼主也是被那个男子的脸给迷惑了吧?真是狐媚子,长得那副模样。” 被骂狐媚子的人从楼上走下来,倾城绝代的脸侧过来,眼中盈盈的都是笑,走过三言两语议论他的众人身边时,淡淡抛下一句:“美有何用?你们要是想要这张脸皮,拿去便是了。” 那时的花顾白,清傲的独树一帜。 在所有男子里是最出众的,也是最不同的。 零尘有偷偷去看他,看他徘徊在各色各类的女子间,却总有办法全身而退。 “你怎么老跟着我?”被逮住过一次,花顾白令人心悸的狐狸眼扫过来。 “我......”结结巴巴的零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花顾白却以为他是楼主派来学唱歌的男子,“难道说楼主今日说过要来学歌的是你?”他说完,就准确无误叫出了他的名字:“零尘是吧,唱几句我听听,看看该怎么教你合适。”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至今,零尘都记得顾白那时笑得绚烂的弧度,记忆中面目模糊的顾白道:“为什么会不记得你?桃花楼里的每一个男子的名字,我都记得的。难道你是个例外吗?难道你的名字不能被别人叫?” 不是。 不是他的名字不能叫。 而是入了桃花楼后,本名都要被抛弃的。 他没想过有人会去记一个以后注定要被抛弃的陌生人的本名。 后来,楼主把真正要学歌的人送来了,花顾白明知道这是个误会,却还是干脆两人一起传授了,毫无保留的给了他这个技巧。零尘这个本名被顾白叫多了,也就这么延续了下来。他因为花顾白,在桃花楼里掌握了一个赖以求生的技巧,还成为了除了花顾白以外,第二个保留本名且卖艺不卖身的男子。 ...... 这些记忆,可能只有零尘还记得,而顾白,大约是早就忘记了。两人的相处也就只是那一段传授技艺的日子而已。 零尘对顾白的内疚,不仅仅是间接害顾白入火坑这一个原因那么简单。可以说,顾白给了他全新的□□,而他却反过来没有能保护住顾白。 只有他还了,他才不会遗憾一生。 这是他欠顾白的。 他要找回自己,找回那时出淤泥而不染,骄傲的与顾白一模一样的零尘。 “零尘?”花顾白疑惑地看着他,零尘却不再做声拉住了他走向李袖春。把他的手交递给李袖春后,零尘就松开了手。 红梅被风吹得零零落落地掉落在他肩膀上,他掸了掸,“我与顾白聊完了,把他还给你。”对李袖春这么说道。 “零尘,你要做什么?”花顾白有了猜疑,面色凝重。 李袖春看了看两人,看花顾白紧张的样子,也不由得盯住了零尘。 “我在想,既然非要有个人嫁给妻主。不如,让我再嫁一次。”零尘一身青衣似水,清俊的微笑显得淡雅了许多,他不露出嘲讽之色或者是不带有轻蔑的眼神时,李袖春依稀能看出与零尘初见时,他抱着古筝沉醉在音乐里的泠泠模样。 “我嫁过她一回,再嫁一回其实是我赚了。”零尘没有看两人骤然变色的脸,俯下身对花顾白和李袖春长长作揖。 躲过两人要扶他的手,神色认真地看向两人:“我不是为了九皇女,而是为了顾白。九皇女,只盼你不辜负我这番心思,与顾白比翼双飞。”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李袖春还是趁他不注意,把他扶起来,“只是,你这样做真的不要紧吗?” “有何不好?我的妻主又不会因此而对我如何,我大可以装作李春逃了把我打晕替换的样子。倒是你们二人,如果有大婚的准备,就尽早开始吧。若是被我家妻主发现了什么,也是一切尘埃落定,再无她折腾的机会了。” 他独身一人迈出院门,让人把花轿抬进来,谎称新郎子害羞让人都退下后,自己披着红衣坐进了花轿里。 李袖春看着他眉目冷然的样子,忽然觉得,女尊国里能把红衣穿得好看而又传神的男子,事实上——并不只有自家夫郎一个。 第59节 这里的所有男子,大约都是适合这个颜色的。 他们身着喜服,却不一定能嫁给最想嫁的女子。 可他们依然在那一刻美得独一无二。 就如零尘...... “对了,清水。”李袖春回神,看了看走来这边的清水。 随之而来的毓柳看到坐在花轿里的零尘,面露诧异。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在这种时候多问,他知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清水要跟我回去吗?”零尘撩开帘子,问了一句。 清水顿了顿,突然跪在了地上,一言不发。 零尘淡淡一笑,懂了他的答案:“好儿郎。有人伸出手拉你一把的时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你我早就该如此决定了,只是以后没人陪我与妻主周旋了,倒是有点寂寞。” 清水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出来,打湿了他面前的地板。 “零公子......”他干涩出口的话被止住。 零尘放下了帘子,隔着帘子道:“吉时快到了,最后清水你再帮我一个忙吧。” * 清水拉开了院门,叫人把花轿抬走了。 在那些女子抬花轿时,花顾白还是忍不住在所有人不注意之际,撩开了帘子冲里面正襟危坐的男子道:“零尘。” “顾白,还有什么没说完的吗?”零尘回眸望他。 “零落尘泥碾作尘。我一直都记得你的,零尘。”花顾白说完,就细心把帘子合拢了,时间不足以让他再多说了。 坐在轿内的零尘愣了愣,忽然笑开了。 在两人都还在桃花楼的日子里...... “零落尘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在零尘被楼主带走的那一天,所有关于唱歌的技艺已倾囊相授的花顾白,也像刚刚那样对他快速说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给你取名字的人一定很爱你。”花顾白的声音如此轻,却重重砸到了零尘的心中。“因为这句话,前面那句是: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看来,你娘亲给取你的名字时,已经预料到你会成长为一个不比别的男子差,惹人嫉妒的美人了。” 就是这句话,给了零尘莫大的力量。 在桃花楼里顾白离去进宫的日子中,他坚持着他的骄傲,就像以前的顾白一样,独树一帜。 顾白说还记得自己,这句话是说记得他的名字,还是记得以前他与自己相处的那段日子呢? 无所谓了...... 零尘笑意慢慢隐没,自己盖上了红色的头盖。 “起轿!”不知道外面是哪个轿妇大喊道。 他心结已了。 * 没有人发现新郎子换了人,清水也找了个借口瞒过了零尘不见了的原因,只道他要与院子的旧识多谈几句,会自己回府的。 花轿走后,院内变得空空荡荡。 花顾白靠入李袖春的怀抱,小声问:“他会和我一样好起来的对吗?” “会的。”李袖春抵着他的头,肯定道。 李袖春说了,花顾白便会无条件的相信。 他浅浅一笑,紧紧抱住李袖春,复杂的心绪慢慢沉淀。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了! 这本书里吧,其实每个男子都很好。 只是注定每个人的结局不一样。 毓柳有毓柳的,零尘有零尘的,清水有清水的,就像老早就跟着女皇死去而自杀的姚贵君,他们都会有他们最合适的结局的(我是亲妈qaq) 第75置之死地而后生 “冯封。”李袖春揽着花顾白, 让他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自己却站了起来。 花顾白看着从树上跳下, 单腿跪地的冯封,眼神透露出几丝疑惑。说来, 从今早开始就没有看到冯封。这种紧急的时候,最忠实的冯封居然不在场,是去哪里了? “主子, 人大概要在今晚才能带到了。“冯封低着头,身上还沾有树叶和露水,看来她已经在树上旁观了许久。 人?什么人?花顾白略显迟疑地问:“妻主, 你在等谁?” 当务之急应该是想想该怎么躲避今晚入洞房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毓家表姐,如果毓家表姐发现了新郎有异,那么肯定会第一时间来这里搜索的。但现在看来, 妻主好像另有打算? 莫非, 冯封和妻主并不像妻主开始对零尘所说的那样毫无准备? 李袖春扶起冯封, 一心两用地回答着花顾白的问题:“事实上,我与冯封这五日找到了两个突破口。顾白, 你还记得你以前入狱时, 我和冯封突围入宫营救你的事吧?“ 静听而坐的花顾白颔首点头,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呢?那时连他都被超出预想的行为吓到了,女将军告诉他李袖春杀了个回马枪进宫被抓时, 他还在想还好之前有让女将军遇到九皇女时手下留情,不然战争无眼,随便几个小兵就能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九皇女当场格杀。 “那时候, 我们依靠的不止是冯封的力量。”李袖春握住花顾白的手,摊开在其上放了一个留有温度的黑色令牌。“十人队,是冯封麾下曾被女皇发落处置的十个人,因为不能再从军,便被冯封培养各自住与民间。此令牌不仅能通过宫门,还能号令他们。我在等的人,正在由他们之中的五人带过来,应是今晚就能到了。” 花顾白低头打量这个通体黝黑的令牌,它并不重,花顾白握住再松开手指,抚摸过发现该令牌质地也不算好。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木牌,居然能在那个时候帮助李袖春来到自己身边。 他沉默片刻,复又望向李袖春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其中五个?那另五个别有任务吗?” 李袖春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对花顾白的敏锐感到钦佩。她还以为他的关注点会一直在他刚刚就发问的‘等的人是谁’这件事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意识到她是有两方面同时进行的计划。 “其余五个确实另有任务,而这个任务就在刚刚失败了。”说完,李袖春安抚了一下皱眉的花顾白,坐在他旁边陈述道:“本来我的打算是,将计就计嫁给毓家表姐,然后等毓家表姐当晚发现我是假扮男子后,照她的本性一定会愤怒不已把我拉去报官,赔偿她的彩礼之类的损失。” “很巧合的是这个地方官似乎以前与冯封有些交情,我们可以利用这点,让那五个人会提前一步到场,并向这里的地方官上表陈情。反过来让这五个人和冯封作证说——毓家表姐是贪图你的美色,才设计陷害我。而顾白你的容貌就是最好的证据,足以让毓家表姐为你神魂颠倒。这样,地方官要审判案子的时候,就会对后到的毓家表姐有所怀疑,不会全然听信她的话。” “同时,毓家表姐在审理时就不能轻举妄动,这样会对我们的伤害降到最低。” 恶人先告状? 花顾白看了一眼也落座的冯封,很快地跟上李袖春的节奏道:“所以失败了是因为零尘突然的行动,导致这个任务被破坏,变得不可行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可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毓家表姐不会轻举妄动,但是我们也同样陷入了案子中,该怎么抽身?” 这个计谋也是个双刃剑,确实能保护自己,但是相反的也只是暂时延缓了而已。 “这就是我要等另一个人到的原因了。顾白,你知道在凤栖国有这样的条例吗?男奴或妓|子在没有签订卖身契或死契、活契时是不可以随便转卖的。”李袖春伸出手抵在花顾白的眉头上,止住花顾白皱眉的动作。 花顾白的眸子一闪,随之道:“当然,正因如此我们才会费尽心思去取清水的死契不是吗?“ 被提到的清水也跟着毓柳站到了他们附近,侧过身来耐心倾听。 “所以,我等的这个人是桃花楼的楼主。”李袖春声音洪亮,让坐在周围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众人神色各异,都被她这句话给惊到了。 “桃花楼的楼主?”花顾白喃喃重复,“可是,找她来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李袖春靠近她耳边,难得地换作了她露出了狡猾的笑容:“顾白大概是忘了,零尘为什么会嫁给毓家表姐?国破后桃花楼受到冲击后垮台了,而桃花楼的男子多数都是沦为波斯国那边的军妓。零尘趁此机会一搏,攀附了毓家表姐获得了一线生机,而桃花楼楼主也念着旧情让零尘嫁给了毓家表姐,从而不用充入军妓。” “但是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被遗忘了?”李袖春提示道。 不止是花顾白在思考,毓柳和清水也同样垂着头想着李袖春这番话。 忽然,清水握住自己的死契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九皇女是不是想说,被遗忘了的是这个!”他举起自己的死契,毓柳还是没能明白,但花顾白已经恍然大悟了。 “对了!”花顾白拉住李袖春的袖子,面露喜色:“嫁给毓家表姐的零尘,他原有的卖身契却还在桃花楼楼主手里!” 桃花楼楼主是九皇女的人,这一点是李袖春从零尘和花顾白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出来的。比如说之前九皇女曾安排花顾白到桃花楼里,如果楼主不是自己的人怎么会能那么轻易地安插对象?再加上,零尘曾说过九皇女让楼主毁过他的嗓子,如此听命于九皇女的楼主,派出冯封去找回来为自己继续卖命并不难。 李袖春含笑补充道:“而娶了零尘的毓家表姐,显然是忘记了嫁给了她的零尘,仍是个青楼男妓。在这五日,我让十人队去找桃花楼楼主,得到的消息是之前的卖身契并没有被销毁,而毓家表姐肯定没与零尘签订新的卖身契。也就是说,零尘现在的身份事实上还是桃花楼里的男妓,哪怕是嫁给了毓家表姐也逃不了一点——” “在凤栖国,抢亲是被明令禁止的。”李袖春点了点清水放在桌子上的卖身契道:“如果我们找来桃花楼楼主,谎称说零尘是被抢婚的呢,她作为主人并不知情呢?卖身契在桃花楼楼主手上,毓家表姐有理也说不清。” 这一条事实上,李袖春也是这五日才从冯封那里知道的。 正因为女尊国里男子的地位低下,所以有许多限制男子人身自由的条例。而禁止抢亲听起来似乎是唯一一条明令保护男子人权的条例,然而事实上只要逼迫男子签订了卖身契或死契、活契,这些男子就算不同意也不算抢婚,根本算不上保护。女子一旦娶了男子后,男子的名字记入族谱,也就变成了女方的人,更谈不上什么人权了。 不得不感谢毓家表姐一如既往的纨绔和马虎,才被李袖春抓住了一个天大的漏洞。 妓|男之前是有卖身契的,而且还是死契,他的婚姻自由全部取决于他的主人。零尘哪怕是把名字记入了毓家,在此之前只要他的卖身契没被销毁,他名义上的主人依旧是桃花楼楼主。 “所以如果报了官,我们可以反将毓家表姐一军。只要拿着死契的桃花楼楼主到了,就能坐实毓家表姐非法娶了零尘,这样毓家表姐就算是有前科的人了。举重避轻,我就可以找借口说是为了保护顾白你,不得不扮作男子嫁给他。地方官便不能说我有罪了,有可能反过来毓家表姐还要被关起来呢。” 倒打一耙这一技巧,李袖春用得是得心应手、炉火纯青。 花顾白注视着李袖春,怔怔然的样子让李袖春也不禁不好意思了起来,小声道:“怎么了顾白,一直盯着我看?” “我只是在想,以前为什么会觉得九皇女比你好。”花顾白轻道,语调平缓地说出了这句话,其余的人并没有听到他们俩后来这两句窃窃私语,正在互相讨论着桃花楼楼主的事。 花顾白说这句话的含义,不仅是像以往一样感叹李袖春对他好的这方面,也在感叹其实头脑上来讲李袖春也不比九皇女差。 听清了他的话,李袖春摸了摸他的头,“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没什么。”花顾白摇摇头,勾起嘴角,决定还是把最深的话藏在心里。 如果是李袖春,她大概很适合坐到那个位置吧。 比九皇女还要适合,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皇宝座。 他以前总是认为妻主是个犹豫不决,又充满了不知所谓、只会给自己拖后腿的善心。而九皇女正好相反,九皇女是个能利用的东西都会利用,哪怕感情都会当筹码的果决狠毒之人。 可是现在想想,坐到那个位置,如果没有仁心,能坐的长久吗?就像被姚贵君毒杀的女皇,一旦为君不仁,连身边的人都会绞尽脑汁要置你于死地。 况且妻主不仅不是他想得那么愚笨,甚至连他没想到的方面都被她揪出来了。 李袖春不是不会用计谋来陷害别人,只是不想用罢了。 比起九皇女来说,也许妻主更能坐稳江山吧。只可惜,他已经把她本来能坐的位置给了十皇女,这个江山少了一代有可能成为仁和明君的女子。 不过他更庆幸了,好在当时把皇位给了十皇女。不然,他恐怕要假做她一辈子的‘父后’,而不是她的‘夫郎’。史书上也永远不会把两人当做一对夫妻来记录,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袖春拥有三宫六院。 他后怕地轻轻抱住李袖春的胳膊,换了个话题:“话说妻主,当时为什么不提前告诉零尘这个计划?提前说的话,零尘应该也不会有今天的突发举动了。” 李袖春捏了捏他的后腰道:“我当时是不信任零尘的,零尘的表现看起来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所以,我以为他不会搀和我们的事。而毓家表姐又是他的妻主,他会帮助我们来陷害他的妻主吗?”即便没有感情,男子也是以女子为天的,她不放心,所以才瞒住了零尘,结果却造成了这样的误差。 花顾白理解地带了三分笑意,他能看出来零尘对九皇女确实有偏见:“那我们现在应该出个新的计划,能让毓家表姐重新落入陷阱的计划。我想妻主没有拦住零尘上花轿,应该是已经有新的想法了?” 李袖春微仰头道:“恩,是有一个,零尘给了我新的灵感。” “之前那个计划从理论上来讲万无一失,但是仔细想想却没有保护住零尘不是吗?曝光零尘的妓|子身份,从他的身份出发直接陷害他的妻主,对于零尘来说太残酷了。”在零尘挺身而出之后,她也不忍心再用这个办法了,之前是没有为零尘考虑的必要,现在情势却不一样了,她总不能恩将仇报。“我在想有没有办法能既让毓家表姐陷入陷阱,又能让零尘全身而退的办法。” 第60节 “零尘给了妻主灵感?”花顾白把手扣在李袖春的手腕上,问道:“是什么新的计划呢?” “我与毓家表姐交换过八字,她一定以为我们合过八字下了聘礼,我就是她定下的侍君了。如若我骗了她,并大大方方的在此地与你成亲,你说,她知道后气急败坏之下会做什么呢?“李袖春摸了摸花顾白的手,悠然道。 花顾白轻轻一笑,似有所悟:“会带人过来抢亲?”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毓家表姐这种纨绔子弟一定会气不过过来找麻烦,抢亲只是顺便。 “之前零尘对我们说希望我们快点成婚,一切尘埃落定,毓家表姐也就不会再做什么了。就是这句话给了我灵感,毓家表姐她必然会带着人来抢亲,认为自己是占据了理的那一方,并没有触犯法律。可是,她并不知道我是女子,抢亲就一定会出岔子。” “新郎子却是你,不是我。她如果抢我就属于是正当行为,但是抢了你就不一样了,你和她又并没有合过八字,有过约定,她才会变成那个不占理的一方。”李袖春抚摸着花顾白的眉眼,笑眯眯道:“我们可以让冯封把与她有交情的地方官直接请到这里来参加我们的大婚,这样以来毓家表姐明目张胆的抢亲,就等于是......知法犯法加上当众犯法了。” “只有一点我觉得不太好。”李袖春叹了口气:“本来并不想让你如此仓促嫁与我的。抱歉,这么着急的决定今晚就大婚。” 花顾白的狐狸眼目光烁烁,握住她的手道:“嫁给你,多早都不算着急。” 冯封在一旁听完,也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看来她要马上去筹备大婚,以及联系地方官了。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个问题。 “那今晚到来的桃花楼楼主就不需要安排了吗?”新的计划为了保护零尘,改成了直接让毓家表姐抢花顾白的亲,似乎完全用不到桃花楼楼主来伪证毓家表姐曾抢亲过零尘。 “不,她还有用。”李袖春的声音微冷下来,“总不能让远道而来的客人白来一趟,来都来了,要给毓家表姐一场完美无缺的好戏才是。” 她对顾白说零尘会好起来的。 可不只是安慰而已。 第76欣逢吉日与良时 只有一日时间去筹备大婚未免太过急促, 以至于邀请的人都是临时去邀请的。 看热闹的人多,但真正想来的却并不多。李袖春让恨春去给新郎子化妆, 自己对着冯封耳语:“如果没人来,就说今晚会发放一文钱, 奖励客人们。” 她对大婚是上心的,哪怕看起来是情势所逼做的选择,也不愿意看到花顾白感到失望。即便这里确实没几个他们的熟人, 但是能给新郎子撑场面的事,怎么能含糊。 冯封略觉好笑地摇了摇头,自古都是客人给份子钱, 到这里居然反过来了。 多不合规矩的事也不缺这一件,冯封就只能当这个散财童子了。 冯封离开去邀请客人,以及见地方官去了, 留下来的萧雅替李袖春着装准备。 红色, 李袖春是第一次穿。在现代她是觉得红色太老气而不穿, 到这里是九皇女更喜欢浅色也就顺着她的习惯这样下来了。 低头看去,明明是一件简单的红喜服, 却让她觉得身上多了一层热量。 热得她不用点脂粉, 脸颊都飘散着殷红。 “阿姐, 我给你画个妆,免得毓家表姐认出来。” 萧雅在她脸上多点了颗泪痣, 给她半边脸还描上了花绘。 收笔时,就连萧雅都不禁有片刻愣神。 原来九皇女的长相也很耐看,只是平常没有人注意罢了。稍一改动, 就显得妍丽逼人,今日不知有多少男儿会为阿姐丢了魂魄? 不管丢了魂魄的还有谁,此时在披红挂彩的院子里失魂落魄的正主,是毓柳。 “他们要成婚了。”毓柳谎称卧病,连门都没出,却能感受到所有人的喜气洋洋。 清水陪侍在一旁,比以前要静默太多。他颔首:“公子,这里终归不是您的家。九皇女也不是您的良人,就算是,我也不希望看到公子和我一样为了妻主而周旋,每日只想着争风吃醋。” 他并不恨公子,他知道很多奴才都像他这样,有的被强迫了甚至都没人去管。他至少还有个惦记他的公子,只是经历过这种坎坷后,他身上的桀骜不驯和特别之处也随着磨砺而被削平。 “公子?”他扶住欺身靠来的毓柳,关切地看向他。 “可是家里我也不能回去了!”那个几次三番逼迫他嫁与不喜之人的毓家,他丝毫不想回去。就连对着爹爹的孝心,也淡了许多。太痛苦了,他不愿意回去。 清水想了想,在这里呆下去公子也不能躲避一辈子,是该想个办法了。 清水毓柳的事暂且不表,单说李袖春心焦地等待吉时,好迎娶她的夫郎,被萧雅打趣了好几回,紧张感才消去一些。 “阿姐,吉时快到了。”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李袖春站起来拍了拍自己实际上根本没有灰尘的喜服,正色道:“让恨春带着正君出来吧。” 花顾白没有娘家人,连出嫁本该只是在院子里进行就好。可是李袖春说什么也要带他在小镇和错落里乘着花轿转一圈,不只是为了引起毓家表姐注意,还有她认为坐花轿是不能省略的步骤。 不能让他风光出嫁是一个遗憾,她只能让所有人知道花顾白从今往后要冠上她的姓,成为她的夫郎,来弥补花顾白。 临时找来的轿妇给够了钱也很卖力,吹奏乐曲的人把脖子都吹红了。 脸被红盖头遮住,亭亭玉立的花顾白抓住红绸,被恨春牵着带了出来。 他穿着红衣的样子李袖春已看了太多次,这一次她非但没有腻味,甚至忐忑地期待着他盖头下得是什么顾盼生姿的模样。 吞咽了一下口水,李袖春接过了恨春面带笑意递过来的红绸。这一端她拉着,那一段牵着花顾白,仿佛她轻轻一扯,他就会跟着她走到地老天荒。 “小姐,正君就交给你了。”恨春意味深长得看了眼李袖春,郑重地托付给了她凤君的终身。 李袖春点点头,眼眶微热。这是她的家人,以后她在这个世界里不再是孤零零一个,有个人会在这里永远陪着她,陪她伤心,陪她快乐,等她回家,为她经营一个家庭。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一把抱起了花顾白。 众人的惊呼,和恨春慌张的撑扶她都没有在意。 她能感觉到的是顾白紧紧攒住她领口的颤抖,是在紧张还是同她一样喜不自胜呢? 一步步走向花轿,花顾白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另一只手还绕过了李袖春的脖子,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的夫郎他喜欢我的拥抱这无可厚非,可是总要坐到花轿里去呀。”李袖春低头贴着花顾白的耳朵轻道,红色盖头剧烈飘动了一下,幸亏被恨春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花顾白的手双双收回,安安稳稳地被李袖春送入花轿中。 “起轿!” 吹吹打打的声音不绝于耳,小镇和小村里迎来了它们的第二场婚礼。 这一场可与上一场的动静不同,听说有人在路上撒糖果开路,众人好奇极了纷纷围在路边看这一队队伍。 小孩子捡起糖果,笑眯眯地在旁边唱:“新郎子美又美,哪家小姐娶回家?李家小姐娶回家,娶回家来生娃娃。” 得知消息,受到邀请的秦家夫妇简直目瞪口呆。这第二场婚礼是花顾白和李袖春?他们原来还没有大婚,这一点不足为奇。村子里很少有人家会这样大费周章娶亲,即使是秦婶娶小镇里的侧夫时,也没有这般风光。 他们在想,那第一场又是娶谁?百思不得其解,三人准备去参加婚礼看个热闹。 秦家侧夫胶着手帕看着前面殷勤搀扶住正夫的妻主,又不由带了些艳羡和渴望的目光投向抬过的花轿。 这等荣光,那位花公子可真有福气。 “谁和我同一天娶亲?”准备入洞房的毓家表姐也听到了外面吹锣打鼓的声音,她傲气地抬头问旁边的小侍,不屑哼笑:“这家人莫非是傻的?在小爷之后娶亲,光是面子上都过不去。区区草民,哪有小爷娶夫的队伍来得风光?” “主子,外面……外面的队伍,好像比我们家的还长。而……而且,抬着的聘礼也比我们的多……”小侍忐忑不安地哆嗦汇报,果然被毓家表姐猛拍了一下脑袋。 “什么?”毓家表姐丢掉红绸,任性极了,迈步出门,她倒要看看这个叫板的有多厉害。 这一看,表情瞬间就不好了。还有被金色纸张包裹的喜糖掉在她的脚边,她沉着脸问:“这是哪家人!” 小侍这会表情要哭了出来一般:“听说,听说,听说是与我们家侍君同一个家出来的。” 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那个小村庄?会有这么气派的人家?娶的又会是谁,这么巧合? 她似乎有了什么不好的猜想,脚步一转,快步走到安安静静站在喧闹大厅里等待拜堂的新郎子面前,扬手一挥。 参加婚宴的客人们大惊失色,有些冲外面队伍看热闹的客人都回过了头。还没人见过有直接在外面掀开新郎子红盖头的人呢,这可是非常不吉利的事。 不过做这事的人是毓家表姐,他们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大眼瞪小眼观察事情的发展。 盖头经不住外力,猛地向后掀起,掉落在地上,露出一张粉黛未施,显得过于素面的脸来。 “这,零侍君!”小侍捂住嘴,一声惊呼溢出。 毓家表姐后退几步,握住身后的桌子角,瞪着眼看向零尘。面色惊疑不定地转换了一下,“是你,那外面那个嫁出去的难道才是李春?!”她指着外面,露出愤怒之色。 “好呀!好一出偷梁换柱!”她用力掰下桌角,气得差点就晕了过去:“李春用我的聘礼嫁给别人?他休想!以为毓家是他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随意玩弄的吗?” “你,给我去叫人,我们去把新郎子抢过来!”毓家表姐随手一指站在旁边惊惶无措的小侍,她已经在脑海里恨不得把李春压在床上狠狠教育好几遍了。 谁给他的胆子,这样戏弄她? 不欢而散的大婚,客人们都一副被惊得说不出话的样子。谁还能见过结着婚丢下新郎子,去抓另一家同日结婚新郎子的事? 毓家表姐被耍了,不胫而走的消息传入冯封耳朵里。 她身边面熟的小侍正是那个才在毓家表姐面前卖力的人,小侍低头汇报:“毓家表姐果然不出所料误会了,已带着人马赶往皇女家。” “做的不错,另外四人你让他们准备好扰乱民众的视线。多散布毓家表姐贪图美色抢亲的消息,我在皇女那里等你们。” 这小侍原来竟是十人队里,冯封和李袖春安排好要上表陈情的原五个人。 被毓家表姐念叨的李春又在做什么呢? 她已踢了踢轿门,抱出花顾白跨过火坑,进了正堂了。 恨春没有管越来越多因为各种消息聚集过来的客人们,她开始喊话—— “一拜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77平平仄仄缔良缘 “那是里正?” “这家人到底什么身份, 里正都来观礼?” 冯封领着里正进了院内,眼尖的客人没有放过熟悉的官员, 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在里正身后跟来的还有布衣打扮的四人队,以及里正的随从。 “我还以为, 不能再见到你了,谁想到你会来这里定居。”里正坐在里面,注意力只是微微放在正堂拜堂的新人身上, 慢悠悠地捧着酒敬了冯封一杯。 见冯封拱手喝了一杯,里正才说到正题上:“这就是你说的,在你逃出宫后救了你命的主子?” 里正说的人正是背对着他们看不到脸的李袖春。 小镇和村落都归这位里正管理, 她的名声不算小,只是平常很难见她出门,由于她腿脚不好上了年纪, 有些事也是她的下属管理得多。 若不是冯封从前有恩于她, 她也不会在一家平民的婚礼上现身。 一位御前侍卫的幸存比起一位前朝皇女的幸存听起来要能让人更容易接受, 冯封对里正的说辞,就是希望她能来观礼救自己一命的平民的婚礼。 第61节 里正只以为是要她撑场子, 有时候官僚现身能震慑住大部分百姓, 冯封的目的大概就是示意大家这家人有人罩着, 以后这对新人应该就不会受到坏人的骚扰。 但是里正不知道,冯封要她来, 是摆了一台大戏,只等着她来做结尾呢。 估计里正猜破头也不会想到正在大婚的平民,是前朝凤君与九皇女。 她还乐呵呵的笑着说:“这家女主人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 你上个主子可是女皇呢。” 冯封闻言也跟着笑了笑,里面的深意却与里正的打趣截然不同。 “二拜高堂。”恨春笔直地站在堂前,用手示意两人。 李袖春知道花顾白看不到,她贴心地拉了拉红绸,花顾白顺着她的力道一起跪在了她身边。 两人冲着空空如也的上座叩拜了一下,李袖春默念:爷爷奶奶,孙女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幸福。 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李袖春虔诚地扶起花顾白。 “夫妻对拜!” “——慢!谁许他们二人夫妻对拜了!” 恨春拉长的嗓音被冲入院门的来人制止,众人纷纷扭头看去,连里正和冯封也放下酒杯回头。 一个同样身着喜服的女子蛮横地撞开守门的轿妇,身后跟着一群穿着麻色短打的女汉,气势汹汹的眼神,看起来来者不善。 “这是怎么了?”里正诧异问了一句,毓家表姐她不是第一次见,可毓家表姐这幅样子出现在这里未免有些奇怪? 上钩了。 冯封与望过来的李袖春对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分开,她故作不解回复:“我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为什么来我家主子的大婚上闹事?” 闹事?对,毓家表姐如此嚣张跋扈,还带了这么多打手可不就是来闹事的。 里正默默关注着那边,视线顺着毓家表姐直勾勾注视的方向,看到了贴着新娘而站的新郎子。 她表情一变,又紧紧盯住了毓家表姐。 这纨绔子弟不会打算抢亲吧? 先入为主的印象让她把毓家表姐当成了干扰陌生人成婚的形象,而另一边看起来受到了惊吓的新人就显得如此孤立无援。 “你!身边的男子是我的侍君。”毓家表姐气急败坏地过来要扯开搂着的两人,却被眼疾手快的李袖春躲过了。 她更加生气了,羞愤于一个草民竟敢如此让她失面子,声音不由加大:“你还躲?抢别人的夫郎是犯法的!此人与我合过八字,名唤李春,不知如何迷惑了我的侍君,来了个偷梁换柱,套用了我的聘礼再嫁与你,简直是目无法纪,你们二人可知罪!” 她说的头头是道,一些不明真相的客人听了,嘻嘻一笑:呵!居然毓家表姐也有被人坑钱坑夫郎的一天? 而早就得知了消息的部分客人也面露趣味,左看看右看看就等着这事有进一步发展。 李袖春搂着花顾白,右手悄悄拍了拍他的背,安抚着躁动的花顾白,以免他看不见而担心。坦然地迎着毓家表姐的目光,她脸上的彩绘正对着毓家表姐,也不怕她能认出来自己,“这位客人,你说我家夫郎是你的,可有凭证?如若没有凭证,那抢亲的可不是我,而是你。” “凭证?当然有,画过押的白纸黑字的都写着呢。”毓家表姐倒要看看这莽妇还有什么好说,向后摇了摇手,让小侍把合过八字的纸丢到了她面前。 “看清楚了,上面的字!”毓家表姐一字一句念出:“李,春,没错吧?” 众人看毓家表姐连证据都搬出来了,也忍不住怀疑地看了看那边依旧没有动静的新郎子。难不成,还是真的? 突兀的笑声忽然于上首传来,大家抬头看到开始主持事宜的奴婢正笑不可支的在上面擦着笑出来的泪花。 毓家表姐怒目而视:“你这个奴婢笑什么?!” “不是不是。”恨春连连摆手求饶:“这位小姐是否是搞错了,我家正君的名字叫花顾白,而不是李春。” 毓家表姐顿了顿,随即不屑:“名字岂不是随你们改着叫,去了这盖头才能知道真假!”语毕,她就要上前一步强拉下盖头来。 李袖春连忙往后急退,这下表情也算不上礼貌了:“这位客人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我家夫郎与我早已成婚多年,今日不过是补个宴席。你非要说我家夫郎是你的,万一不是,这盖头掀了,又不吉利还被人看了去,我家夫郎的贞洁可怎么办?” “多说无益!摘了便是!”李袖春越是躲,毓家表姐越觉得她做贼心虚。她叫了后面的打手,作势真的要强硬摘取。 有些客人坐不住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最熟悉李袖春的秦婶,她拍桌而起:“混账!毓家女子还有没有把我们百姓放在眼里,平时作风不正就算了,今日竟直接抢我妹子的夫郎!我妹子与她家夫郎几年前就是同甘共苦的夫妻,何来的抢你的夫郎?!” 与李袖春有过点头之交的村民也附和,纷纷说自己见过这一对恩爱不移的两口子,是毓家表姐无理取闹,颠倒黑白。 双方争执不休,没人能辩个高下。 “你就是不敢让他见人,有本事你让他见人看看是不是抢了我的侍君!”一口咬定的毓家表姐直视着李袖春。 李袖春垂眸,“那你要是撒谎呢?谁知道你会不会在看过我家夫郎容貌后,谎称是你的?” “就知道你会如此说,小爷我早有准备。”毓家表姐信心满满地拿出另一卷纸,甩开,上面赫然画着的是李春含羞带怯的模样。 “这是我与我夫郎找人绘制的水墨丹青图,你摘了他的盖头让众人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的夫郎!” 这言之确确的把戏,倒是有理有据的,纵使是看不过毓家表姐为人的村民也动摇了。 “……既然如此,就让她看看?” “不然毓家人怎么会罢休?” 各执一词的对话飘入里正的耳朵里,她动了动要起来,冯封拉住了她:“里正可要为我家主子做主,那位什么毓家女子说的可都是谎话!我家主子的夫郎怎么可能是抢的呢!”恰到好处的让里正错过了最佳插手的时机。 里正犹豫了片刻,让她安下心道:“若是如此,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被激的李袖春还是不肯让自家夫郎示人,大家的怀疑心升到了最高点。 “你不愿意?那只能小爷帮忙动手了!” 毓家表姐说到做到,一挥手打手们轰然而上,寡不敌众的李袖春很快落了下风。她面颊青紫,护住花顾白,可是最终在恨春的尖叫下,那盖头仍是被人扯掉了。 乌墨般的长发流泻,如瀑布般直顺。那新郎子一双狐狸眼雾蒙蒙的,慌乱地看向自家妻主。众人刚被他惊人的容貌所迷惑,他已扑入了妻主的怀里怯生生的抽泣,掩盖住了他的绝色。 呆住了的毓家表姐一脸恍然,手上的画像也掉落在地上。 “好美!” “这男子的长相比毓家手上拿着的那个男子美多了,何来的同一个人?” 李袖春顺着花顾白的头发,做戏正入情时,听到这话也是语塞了一会儿:“……” 为花顾白捡起盖头弹去灰尘的恨春也偷摸捂嘴憋笑,好嘛,看来她之前是想多了,比起九皇女还是凤君的容貌更惹人眼红。 这下“真相大白”,受尽委屈的新人还没说话,数不尽的指责已经全部戳向了没能反应过来的毓家表姐。 “怎么会……一定是他戴了什么面具!对,他就是我的夫郎!”毓家表姐这会儿除了震惊,还有一晃而过的惊艳,若能要到这位夫郎,她也不亏啊! 说完又要招呼人去把对方抢过来。 “大胆刁民!”里正再也看不过去,摔袖大叱一声,“把他们全部押下!”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人|夫,还振振有词屡次知法犯法!毓家人已经如此不要脸皮了吗?统统给我带走!” 里正一出声,不过须臾之间,情势立马变了。 毓家表姐还没张口,就被里正的随从堵住了嘴。 里正冲新人歉意地道歉:“都怪老妇管理不周,竟在我眼皮底下出了这种笑话。莫要耽误吉时,快快入洞房去吧。” 她算是被毓家人丢尽了脸,这可让她怎么面对前御前侍卫旧识冯封?别人管几十万禁卫军都没问题,她一个里正区区小镇都管不好。 李袖春咬唇,点点头,拢住装聋作哑的花顾白,往洞房里走。 语气微妙的忍着笑意的恨春为这场闹剧画下半个句号。 ——“礼成,送入洞房。”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第78心较比干多一窍 充斥着红色的洞房内, 灯光如豆。 摆脱了烦人的毓家表姐, 李袖春像是放下了一半的顾虑,喜上眉梢, 进了屋直接把花顾白抱到了床上。 跟着进来的是恨春,她手执玉如意,同样满面喜色地道:“家主,请挑盖头吧。” 猛地被恨春这么称呼, 李袖春猝不及防地羞红了脸。家主啊……她已是一家之主,这两个字的意味深长,让她切实体会到成家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接过那玉如意, 凉意滑过手心, 她才察觉自己手心已冒了汗。 反观坐在床沿上的花顾白,背脊挺直,坐姿端正到不可思议。甚至盖头没有一丝抖动,表面看起来他要比李袖春稳当许多。 莫不是有过洞房经验了的顾白已经慢慢的放松下来了? 这么一想,不知道是赌气还是太想看到他的模样,李袖春咬牙快速挑开了那层遮盖。 看到的不是他镇定自若的眼神,反而是某男闭上眼, 眉头紧蹙,眼睫不停抖动的神态。 半响没听到李袖春的动静,瓦凉瓦凉的冷空气拍打在花顾白的脸上。他忐忑不安地半睁开一只眼,就对上了李袖春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心里一慌,想起了什么:“妻主……是不是妆哭花了?” 看他伸手要摸自己的脸, 李袖春立马抓住了他。怎么?他居然还记得刚刚做戏哭过? 李袖春张口欲言,又被他抢了话头:“对了,方才……那些人扯我的盖头,好像头发也乱了。” 花顾白不知所措地抿唇,微撇着头示意恨春拿镜子来,恨春正端着合卺酒两手不空,看到他的眼色,也乱了阵脚。 “好看。”李袖春两眼弯弯,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花顾白的注意力又吸引了回来。 别的话不需要太多,她一句好看就足以让花顾白脊椎骨都软了去。 边帮他摘凤冠,边蹭了蹭他的额头。 ……他这幅慌张的样子实在是太让她满足了,哪怕他成过亲又何妨。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的他,看起来完全像是初涉情场的稚儿。 怎么会觉得他放松呢?明明额头上都有细微的汗珠。 把他身上的累赘整理好,李袖春没有去拿恨春手里的合卺酒,反问道:“饿不饿?你从开始就没用过多少东西,我叫外面的萧雅给你拿糕点来好不好?” 没想花顾白楞楞看着自己,根本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不做声,一直盯着我做什么?”难不成饿晕了头?李袖春心疼地揉了揉他扁平的小肚子,花顾白浑身一颤,竟软绵绵地趴向了李袖春的肩头。 李袖春诧异:“顾白?” 靠近花顾白的那只耳朵隐隐听到:“……好看。” 接下来,他好似又提起了决心,贴着她那只耳朵,尾音绵长带着热气:“妻主才是好看……好看……极了。” 恨春手一抖酒差点洒了出去,她恨不得把眼珠子贴在背后了。她以前就抗拒不了凤君风姿卓然的样子,又何曾经历过凤君这种不带勾引意味,却实打实魅力四射的媚态。 李袖春一怔,然后被自家夫郎的悄悄话搞得昏头转向。 第62节 ……酥麻的耳廓绯红,李袖春故作正色把花顾白轻轻推开,“先用点吃的,再喝合卺酒。你肠胃不好,需要垫垫。”鬼知道她能把持住不去亲吻他,花费了多少忍耐力! 花顾白直勾勾欣赏她的面貌,几乎是言听计从地点头,依赖之情溢于言表。 李袖春推门去叫萧雅拿糕点,却等来了冯封。 “何事?”李袖春不欲让花顾白此时慵懒柔顺的模样被别人看到,干脆半遮着门板,在既能保证里面的人能听到对话的同时,又能保证没人能窥视到花顾白,就连冯封都看不到。 “桃花楼楼主到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早就知道今夜计划就是桃花楼楼主该登场,可是真的到了现在,她又觉得冯封这帮人未免不知趣了些。 稍显无奈地想着,李袖春恩了一声,进去与花顾白说了,要暂时去看桃花楼楼主的事。 花顾白的眸子早就柔化在了灯光中,他启唇:“妻主,我等你回来,万事小心。” 李袖春内心一暖,摸了摸他的头顶,“你也记得多用些食物,不然今晚等我回来,恐怕会有你苦吃。到时候喊饿,我也不会听哦。” 暧昧的话立刻冲淡了两人之间本来依依不舍的气氛,李袖春还是抱着快点解决,快点回来的心态离开了。 毓家表姐已除,她并不担心会有什么威胁到自家夫郎的。 与楼主约定的地点显然不能在自家新房处,冯封很好的把人藏在不远的一家不为人知的村民家里。 桃花楼楼主出乎意料的年轻,李袖春带领着已合并的十人队和冯封落座在她对面。暗暗观察着这个肤白貌美的女子,唇角勾出淡淡笑意,与她寒暄。 这个躯壳,加上故意学了八成的矜持高傲,桃花楼楼主自然不会怀疑九皇女的身份。 桃花楼楼主是她下属,面对死而复生的主子,心里不是不激动的。对于她的要求几乎是无条件服从,听到她需要零尘的卖身契,早早准备好交了出来。 “主子既然还安好,那属下也就放心了。现在主子的消息宫中无人知晓,小女皇又还在嘤嘤学语,此时复起必然不同于往日,定会旗开得胜阿!” 诚然九皇女以前声名狼藉,可现在内忧外患像傀儡活着的小女皇,必然比不上成年皇女来得更有价值。 如若九皇女突然出现,宫中的那些老滑头支持谁,可不是很显然的? 李袖春早就知道逃不过这一问,冯封是没有野心,可不代表别人没有,九皇女安插在青楼的下属,混迹在官僚中打探消息,肯定最是希望她即位,没准还能混到个开国功臣。 不动声色地瞧了瞧四周,李袖春竖起手指眨眼:“小心隔墙有耳。” 那楼主果然噤声了,终于意识到这里不再是皇都桃花楼的地盘了。 李袖春对复国一点兴趣也没,谁坐那个位置她也不是特别在意,只要国家不动荡不安,其实谁坐对她影响都不算大。她不能对楼主直说,只好故弄玄虚:“零尘现在收为我用,你可以继续回去隐姓埋名,若有用到你那一天零尘自然会找你。” “是!”兴奋的楼主完全没意识到这敷衍的话,可能一辈子没有兑现之日。 她心里还盘算着九皇女特意来要零尘的死契是不是别有用意?左思右想也没发现零尘有什么特殊之处,被十人队送回马车上后,她甚至盲目崇拜的想:看不出用意的谋划,定是九皇女已经有了空前绝后的想法。 没准九皇女装死,就是为了顺理成章反扑即位? 然而李袖春只不过是顺手之劳,替花顾白还零尘的人情罢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李袖春压根不知道短短的会面让楼主更加死心塌地,忠心耿耿了。 她满脑子只惦记着,在家中吃饱了的顾白,是不是就该回去帮他消↑化↓消↑化↓了? 冯封守在身后问:“主子,毓家表姐那边……” 李袖春心不在焉道:“别让她被判决监|禁,想办法把她赶出辽山下的地界,最好是让她夹着尾巴回到皇都。” 短暂的关押永远比不上让毓家表姐离开这里来得痛快,她也不想那人三番五次打扰她未来的生活。 别以为她没注意毓家表姐看着自家夫郎眼前一亮的色样。 * “正君,家主快回来了。”恨春看到外面陆陆续续回来的十人队,推测李袖春应该不出一会儿就能到了。 萧雅连忙帮花顾白拍打掉食物的碎屑,生怕他吃的不饱又多问了几句。 花顾白摇头拒绝她多送来的糕点,眼眸深邃,透过门板似乎就能看到正在赶回的良人一样。 “恨春。” 恨春应了一声,垂头听他的吩咐。 却看花顾白指着放在桌子上的两个合卺酒,勾唇笑得羞涩而又美艳,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如黑宝石般幽深,“把合卺酒端过来,然后你们两就退下吧。” 萧雅和恨春都露出几分迷惑之色。 他呵笑:“新婚之夜,你们还想近身伺候不成?” 两人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说着不敢退了出去。 虽然于理不合,但是合卺酒也没说非要由下人来敬上。夫妻双方用过,讨个吉利就行了。 待门扉闭合,花顾白眸中揉碎的情绪,深沉的透不过光来。他微微一动,手似乎在酒杯上做了什么动作。之后,他就这么注视着手上的合卺酒,一言不发等待着他的妻主回来。 李袖春回来之时,房中已无他人。 只有笑意盈盈的顾白捧着合卺酒,狐狸眼风华尽显,让她目眩神迷。 双臂交缠。 一饮而尽。 李袖春抱住好像有点手抖的花顾白,轻声安慰:“别怕,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也会很温柔的,再说,她也不擅长洞房花烛夜,一定不会像他恐慌的那样粗鲁的。 “妻主。”花顾白仰头,献上一吻。 唇齿交融间,花顾白闭上眼,让内疚全都遮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对不起妻主。 第79人生无奈别离何 都说良宵苦短, 第二日捧着水盆在门口徘徊的恨春拿不定主意到底何时进门叫醒两个主子才算恰当。过早,万一打扰了什么就不好了。过晚,又恐饿着两位主子。 她看了看日头,踱着步子在外面左右走了几步,硬是没有勇气贴着耳朵往里面听一听动静。 外面院子里的红绡还没有摘下来,地上也有昨夜客人们凑热闹磕的瓜子皮。萧雅正拿着扫帚打扫,瞅见恨春还在那里无所事事, 走过去推了她一把:“都快正午了, 叫主子起身吧。” 都要正午了? 恨春一拍额头,这回总算不纠结了, 推了门低着头目不斜视,小声道了一句:“主子,我给你们打水来了。” 萧雅看着敞开的门, 暗啐这恨春丫头今日傻了不成?紧着把门替她从外面给关上了, 才舒了口气。又提溜着扫把自觉地继续打扫,想着刚刚不小心一瞥到落地的正红色帷帐,看样子到中午了两个主子还没醒过来,恨春恐怕是又要挨娘娘说了。 嘿嘿一笑, 挠了挠头,反正也怪不到她头上是不?正午了确实该叫主子起身了嘛。 浑然不觉被萧雅坑了一把的恨春仍垂着头, 用她压低了声音的嗓门试图唤醒帷帐里的人, 她哪里敢去掀开帷帐啊? 好在,没让她等太久。帷帐轻动,揉着太阳穴的李袖春就披头散发的看了她一眼。李袖春见是恨春, 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按照以往的习惯,懒洋洋道:“什么时辰了?” 恨春轻抬眼,见是李袖春,悄悄松口气。只要不是凤君就好办,九皇女的脾气还是极好的。 “正午了,家主。”她替李袖春摆弄好帷帐,在看向里侧时脸一红,嘴唇微张。 李袖春顺着她的视线,大惊失色。立刻重新落下了帷帐,不自然的咳嗽道:“把水放下就行,这里不需要你忙了。” 恨春这回是一句话也没说,飞速应了是,放下水盆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里的动静不算小,床里侧扯着被角安眠的花顾白终于被吵醒了。他狭长的双眼微睁,雾气朦胧的,好像是还没有全醒,意识没恢复,嘴里倒是很快地低呜了一声:“妻主,晨安。” 李袖春扯了被子给他盖好,想起方才被恨春看去的美景,一阵头疼。那线条流畅的白皙胸口,还有半遮半露的锁骨......她怎么就忘了,昨夜是洞房花烛,花顾白已与她同床共枕了呢!倒让恨春白白占了个天大的便宜! “不早了,懒虫。”李袖春贴着他的脸颊用手把发丝给勾开,欣赏着他半睡半醒的柔和面容。 她另一只手还是摁着自己的太阳穴,下了狠劲儿在揉。好好回忆了一下昨晚,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她早就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刻意让恨春把合卺酒换成度数不高的酒,免得丢人。她耍酒疯穿越到这里,还曾吐了毓柳一身,算是劣迹斑斑,生怕让花顾白知道了她酒品不好的事了。可千防万防,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还是把洞房花烛夜给醉过去了。 脑子里除了有两人喝酒对饮的记忆,之后的竟是空空如也。 她的衣服谁脱的?又是怎么睡下的?她都不知晓,只有一件事她大概是闹明白了,她醉成这个样子肯定没与顾白圆房。 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她的头好像更痛了。 花顾白向上直起身,李袖春给他盖的被子,也就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落在他腰际。花顾白身材瘦,脱了外衣只着裘衣更显单薄。背后的衣服凹下去了一个小窝,正是他脊椎骨与腰窝之处,显得性感极了。 他伸手替李袖春按了按额角,口齿含糊不清,担忧道:“妻主,可是醉酒头痛?” 李袖春被他灵巧的动作伺候地舒爽极了,应了一声,搂住他的腰笑了笑:“不用按了,我待会儿喝个醒酒汤就好了。”因为没与他圆房,李袖春还有些歉疚,怕他误会自己冷落了他,解释道:“昨夜实在是对不住夫郎,我......”她说完,又觉得这事开口太羞耻,干脆要去亲吻他有所表示,不如现在就补上昨晚的事情好了。 花顾白偏过头错开,坦然地抱住李袖春嗫嚅:“还,还未洗漱呢。” ......也是啊,都没漱口呢。李袖春那点邪火就降了好几分,算了,大不了晚上再补上,这大白天的圆房显得她太急色了。 “都正午了,你应也是饿了。来,我给你擦脸。”李袖春光脚下去,拧了帕子,轻柔地捧起花顾白的脸来为他净脸。 花顾白也很配合,面冲李袖春闭上眼,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样子。 李袖春轻笑,放下帕子,提示他:“张嘴。” 她耐心极好的沾了盐给他把牙齿刷干净,用手扶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恩,貌美如花的花顾白又回来了。 李袖春忍不住在他唇角落了一吻,花顾白哼出几个音节,光是听着李袖春的耳根都红了。那种欢愉的破碎的语调,她在现代几载何时听过? 生怕自己把持不住,李袖春赶紧分了开。看他眨巴着眼睛看自己,掩饰性地摊开一件崭新的衣服,要他穿上。 花顾白乖觉地站起来,自己把衣服穿好了,只是穿的过程中,他也看向了正在为自己净脸的李袖春,含娇带怯抱怨道:“妻主,我明明......已经洗漱过了,可以......亲久一点的。” 李袖春被他一噎,差点没把漱口水喝了进去。 自家夫郎有时直白的过了头,经常让她说不出话来。 她握住了他的手,这回听从了他的意思来了个长吻,气喘吁吁地道:“这下满意了?” 等花顾白两眼亮晶晶的点头后,她才道:“好了,我们去用膳吧。” * 不知是不是恨春撞到了那尴尬的场景不好意思,中午来伺候两人用膳的是萧雅。 两人起晚了,菜色不比以往那么油水多,怕两人肠胃一时接受不了。不过就算是清茶淡饭,两人现在心情好得很,也吃得津津有味的。 李袖春为花顾白夹了片藕,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你们没去叫毓公子吗?” 花顾白停了筷子,这才想起确实少了一个人。他的动作也只是顿了顿,随即面不改色的继续嚼着她丢在他碗里的藕。 萧雅本来打算在两人用过饭后才说这事,此时听到李袖春提起了,也不再瞒着了。擦干了两只手,从背后裤腰带掖着的地方掏出一封信来,放在了桌面上,“早上我和恨春去叫毓公子起床,推开门后却发现人去楼空,毓公子与清水只留了这封信。” 人去楼空?他们二人能去哪? 第63节 李袖春惊讶了一瞬,目光扫过了那封信。 “问过冯封没有?知不知道两人是何时走的?”冯封的屋子离大门最近,如果是两人走了,最先惊动的应该是冯封。 萧雅摇摇头:“冯封也说不知。” 不知?那怕是老早就走了,也许昨夜冯封和里正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就溜走了。 不过这也只是猜想,李袖春拆开了信,读了过去,然而这信其实简短到不一会儿就能读完: “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丝恨缕。” 李袖春神色恍然,像是为了应证信里最后一句话,从信封中滑落出一截断发。用红色绳子绑缚着,发尾整齐,看得出主人剪下它的时候心狠手快,毫不犹豫。 断发一出,花顾白脸色微变,不知是不是饭卡在了嗓子里,他捂住嘴咳嗽了好几声。 李袖春给他锤了锤背,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断发断情,看来她大婚是让毓柳彻底死了心断了念。可古人都说发肤受之父母,在古代断发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意味重大,算是打破纲常的。李袖春内心复杂,倒是她疏忽了毓柳的感受,两个弱男子能去哪?即便是毓家表姐暂时被收监审问,女尊里男子地位低下,哪里都不算安全。 “让冯封去寻他两。”她吩咐萧雅道。 如果是回了皇都里的毓家倒好说,她倒是怕两人在外被坏人拐走了去。 看萧雅呆立不动,李袖春还没说话,绷着脸的花顾白先开了口催促:“愣着作甚,还不速去?” 萧雅立刻离开了,李袖春想了想,体贴地抱住花顾白的肩膀道:“顾白,莫要生气。”她就怕花顾白误会了,她并没别的意思。 哪知花顾白不等她说完,就用那双黑沉沉的眼不闪不避地与她对视道:“我并未生气,妻主这个选择是对的,有何好生气的?倒是妻主,多吃些。”他的神情未有一丝不满,笑颜嫣嫣地为李袖春整理好信封,夹了菜喂她,乖巧极了。 他这个表现,李袖春倒是没法再说什么了。 ......哎,要是醋上一醋,她还能多偷个香安慰几句。偏偏顾白不是那样的性子,就算醋估计也不会耽误大事,理智到李袖春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大题小做了。 张口把花顾白喂来的东西全吞下,李袖春低着头喝了口茶水。 就是这一瞬,花顾白搁下了筷子,面色沾染上冷意。 呵,好一个以退为进。就算他毓柳想要这样让妻主记住他,他花顾白也会抹干净的。 都说得不到就是最好的,他绝对不会让毓柳变成妻主心里那朵楚楚可怜的白莲花。 花顾白一向以恶看人,再加上李袖春又是个善良的心性,他会想到这里也怪不得他。后宫争斗经历得多了,花顾白对这种事倒不至于表现在面上,心里计较了就好。如若不让妻主去寻,必然会留个疙瘩。不如大度点,让妻主去寻,在自己眼皮底下毓柳也开不出什么花。 不知是不是今日是多事之秋,这厢事了,又有事找上了门。 恨春面带焦急步履匆匆而来,在门外就开始大声叫道:“家主,出事了!” 进了门后,她顾不得礼数,连忙道:“家主,秦婶的正夫小产了!” “什么?!”李袖春大惊失色,站起来忙问:“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秦家侧夫正哭哭啼啼等在门外,说带着秦婶的命令,非要让您过去看看呢。” 第80故地已无昔男郎 时间回溯到李袖春大婚的当天, 所有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 听过清水的劝慰后,毓柳也认真思索了一番自己的未来与过去。他自小都是爹娘的掌中宝,作为独子,爹娘对他的宠爱可想而知。 一切的转折点无非是娘被女皇逼死的那日开始,他的爹亲一蹶不振,对待他的事上也开始糊涂了。 一连两次不如意的婚约,毓柳骨子里大家公子的娇气都被磨没了。他渴望着九皇女的疼宠, 到底是真的喜欢九皇女, 还是把以前渴望爹娘的疼宠转移到了九皇女身上? 百般思索后,是夜, 毓柳带着清水离开了。他想如若是被追回,那他可以借着这一点再与凤君争一次。如果未曾被追回,那也无需留在这里碍事了。 清水看起来早有打算, 带他去了一家里拿了马车, “公子别惊讶,当时被公子表姐困住,奴婢也暗暗打算哪一天自行逃了,提前备在这里的。” 毓柳一怔, 才发现一个奴婢都比自己有主见。也许清水根本不需要众人施救,自己也能从表姐那里逃出。倒是自己, 依靠了娘亲, 依靠了清水,又依靠九皇女……真是丢尽了脸。 这么一想,他的决心又肯定了几分。 “公子要去哪儿?回皇都吗?” “不, 不回。” 这种决心,导致了他不愿意再走回老路。 马车漫无目的行驶着,出了这个村落,也快要出了小镇。 除了他们要离去,也有人要进来。 两匹飞骑与两人擦肩而过,卷起的风拂开了马车的车帘。 毓柳揉了揉被刮进来的风迷了的眼睛,再看过去时,只看到两人的侧脸。 他盯着打头那人的侧脸看了半天,直到那人消失在视野范围,才神情紧张地唤道:“清水,你可看清刚刚过去那两人的模样?” 清水要控制马车,当然没毓柳看得仔细,他摇头:“并没看清,公子是看到了熟人?” 可这地方有什么熟人呢?如果不算上凤君,九皇女的话,公子认识的也没几个吧? 毓柳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迷惑,又摇了摇头:“应该是风大迷了眼看错了,那人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毕竟就算他不怎么关心朝政,也知道现如今辅佐控制小女皇的人里,这人可是占了重要的角色。 怎会突然离开皇宫,到这种地方来? “风大?公子坐稳了,奴婢帮您把车帘掖紧了。”见公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清水也没放在心上。 这边清水伺候着毓柳尽心尽力,那边也有一幕僚正拍马靠近疾驰的女子,迎着风道:“都赶了许久的路了,将军不如歇一歇?” 前面的女子听了她的话,稍稍放缓速度与她并行,女子气质斐然,丹凤眼含着不亚于冷风的凌厉。 “波斯国的使臣既然来通报说女皇有事寻我等,那身为护国大将军怎可懈怠?” 幕僚不敢触女将军的霉头,婉言道:“将军您在风栖国立了大功,好长一段时间风栖国的小女皇都会为我们所控。相信女皇不会因为您晚回国一会儿而发怒的,而且您的马也撑不住这般奔波了。” 女将军这才听了进去。赶路的马若是累死了,回国又要拖上好久,反误了事就不好了。 要看前面有个炊烟袅袅的小村落,她夹紧了马腹道:“既如此,我们在前面的村子里歇一晚,次日可要加紧赶路。” 幕僚点点头,打算着今晚好好让这两匹马休息一下,免得真累死,还不知在这偏僻的地方去哪里寻这等快马呢。 两人入了村落,不再像开始那样疾行了。放慢了速度,幕僚张望着哪里能借宿,却看到了一群人被押着从马下过去了。 跟在那群人后面的中年女子声音不大不小,正开口骂着:“毓家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抢亲都能做得出来。” 有在一旁看热闹的村民,也在后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被指着背脊骂声最多的女子咬牙切齿,大呼小叫:“里正,您可是被人骗了!那李春真的是坑了我的聘礼,又逃了婚!那贱婢说什么她家主子迎娶的正君不叫李春,叫花顾白,我看明明就是他们耍花招,藏了我的侧夫去!” “呸!给我小声点,还嫌不够丢人?”里正摁住她脑袋一压,视线与马上的两名面生女子交汇后,又错开了。 心想家丑还不可外扬呢,这两个女子一看就不是本村的。里正是说什么也不愿在外来客面前也丢了脸去的,快速指示人加快速度,走了。 马上的女将军听了个大致,没闹明白前因后果,却好整以暇的把花顾白这个名字听了去,面色瞬间变换,扭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群人的背影。 “幕僚,你下去问问,这花顾白在哪家。” 花顾白……花,顾,白。 天下重名之人不知凡几,可那李春,和九皇女李袖春也只差一字,女将军也就多了心。 纵使天下人不知当今暴毙太夫,前朝凤君的真实名讳。曾被他利用,又被他救出,还依靠他办了一件大事的女将军,怎么会不知他的名字? 怕是忘也忘不掉的。 这两人偏偏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走的,乍一听到与两人相似的名字,她不得不怀疑起两人的行踪。 幕僚问过路人后,恭敬汇报:“这花顾白就在前面拐角那户人家里举行大婚,将军可是认识他?” 女将军勾起嘴角,大笑一声:“不止我认识,你大致也是认识的。” 她俯下身,悄悄在幕僚耳边嘀咕了一句,幕僚瞬间目瞪口呆。 “在……在这儿?” 前朝余孽,九皇女和凤君就在这个小破村子里……? *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幕僚和女将军混迹在吃吃喝喝的人群中,亲眼看到了九皇女拉着红绸,与凤君相携入了洞房。 她皱起眉头,就要与女将军好好说一下这事,却看到女将军特别自在地端起酒,与一村民撞了撞酒杯,一口饮尽。 偷偷拉扯了一下女将军,凑近她耳边道:“将军怎么还这么镇定,这两个前朝余孽竟隐姓埋名在这里成婚,怕是有什么阴谋,咱们离开风栖国,他们两人会不会趁机做什么手脚?” 比如什么复国啊!她日日夜夜看着小皇女留着口水,再对比了一下刚刚看到意气风发的九皇女,这是大大的不妙。论棋子和傀儡,怎么看九皇女都不如小皇女,这威胁不除,她怎能安心! “稍安勿躁。”女将军证实了事实后,反而不急了。她把玩着酒杯,压低声音道:“当初放他们走,我便说过两人翻不起多大风浪。一无钱,二无兵,三无时机,能做什么?如若两人明目张胆的进宫揭穿身份倒还好了,我安排在城门的侍卫先就会把两人当成扰乱视听的骗子缉拿,那些想着复国的大臣听不到一点儿风声的。” 这么一听,幕僚又是被堵了嗓子,半天不知道辩驳什么。她思来想去仍是觉得不妥,将军安排的她放心,但还是不能就这么让这事过去。 于是她又问:“那将军看得出来这两人完婚搞的是什么名堂吗?”如果不是为了联合,隐姓埋名,这两人成婚干嘛? 女将军拍了拍幕僚的肩膀,“女大当婚,男大当嫁。有何名堂?” 幕僚点点头,又摇摇头。等等,不对啊!这凤君和九皇女不是父女吗?哪儿就当婚当嫁了! “可是……” 女将军一笑而过,站起身道:“看到两人成婚,我倒是彻底放了心。风栖国崛起的最大隐患算是消除了,终不算负了女皇合并天下的大计。” 幕僚迷迷瞪瞪的,搞不明白女将军的意思。看女将军站起身要走,忙跟上去,最后回头瞅了眼搂着凤君笑眯眯的九皇女。 两人相依相偎走向后院洞房的样子,看起来与每一对新人无甚不同。 她好似有所悟,又好似陷入了新的不解。 两人离开,没有打扰到任何看客。 “将军,你说……那两人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女将军烦不胜烦,停了脚道:“聒噪。” 幕僚闭嘴。 过了好一会儿,女将军才慢悠悠说: “反正与你我想的都不同便是了。” 什么复国傀儡女皇天下,这两人想的肯定再也不是这些。 第64节 “今夜就找个地方留宿吧。” 明日还要启程,她走的路与两人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倒是可惜了那惊才绝艳的男子,此后也只是一个侍妻弄儿的凡夫俗子,了无生趣。 第81可怜之人必可恨 把过秦叔的脉后, 李袖春沉默了许久。在秦婶表情越来越不好,即将要重新出声唤她时,才把脸转了过来。 “怎么样?”秦婶摩挲着冒汗的手心, 眼巴巴的看着她。 这表情看起来实在是无助又可怜, 就连她黑发中参杂着的白发都能让人对她产生怜悯心。然而李袖春注视着秦婶,目光带了些怨怼, 更多的是无奈。 李袖春吐出八个字:“胎动不安,胎堕难留。” 话不用多, 八个字就足以让秦婶如堕冰窖。那秦叔强撑的精神也没了,头冒虚汗, 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秦婶冲过去握住李袖春的手, 不可置信地道:“一定是袖春你跟秦婶打趣的对吧?” 李袖春摇头, 抽出手, 拿起恨春放在一旁的药箱, 挑拣着里面合适的药物, 又重复了一遍:“现在只能把胎儿堕下来,好好调养。” 秦婶跌坐在地上,看到李袖春从药箱中取出落胎用的长针, 拍着自己的大腿倏地一下就干嚎了出来。 这胎儿已快到了生产期,偏偏发生了如此意外。莫非自己命中注定无子?秦婶两眼发虚, 任旁侧的侧夫怎么扶都不愿起来。 李袖春躲过她霸占的位置, 抿着唇快速地在晕过去的秦叔腰侧扎了几个穴位。 施完针后,她冷道:“秦婶,哭可以。外屋有的是地方让你哭, 带着侧夫出去哭,都比在这里哭天喊地要强。现在可不是只有胎儿不保。” 最后一句话可不算是威胁,快足月的胎儿就算在现代做人流都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更别说在这个只能靠针灸等方法落胎的时代了。 花顾白使了个眼色给萧雅和恨春,两人默不作声地同时架着听呆了的秦叔和垂泪的侧夫一起出去了。 回身暗暗看了看绷着脸背对他们而坐的李袖春,花顾白也走了出去,顺便替李袖春关紧了门。 屋内只留下李袖春,屋外花顾白让恨春搬了个座,竟是就这样目中无人的坐在了凳子上,惹得侧夫频频侧目,就连一向待袖春和顾白不错的秦婶也面无血色的看了看他。 这两人的目光花顾白自然是感受得到,但是他并不打算换个姿势等。他兀自抱住怀里的手炉,似笑非笑地侧头道:“秦婶可是怨我这般作为,仿佛完全不把秦叔的事当回事?” 开门见山的话让秦婶慌忙移开视线,花顾白毫不在意地拨动了一下手炉上吊着的玉坠,坠子敲击着手炉的外壳,发出清脆的声音。 “倒不是我不把秦叔的事当回事,秦婶那么疼我,我再怎么说也不会如此不近人情。”花顾白一双眸子波澜不兴,更添了几分厌倦和嘲弄,促狭道:“真正不近人情,不把秦叔的事当事的人,可是另有其人。” 秦婶微愣,转回目光来疑惑的看向他。 正要说什么,花顾白就笑意盈盈地伸出刚刚拨弄坠子的芊芊玉手,直指向了她自己。 秦婶茫然:“......我?” 花顾白点头:“不是秦婶你,还能是谁?” 他话音刚落,静默了许久的侧夫语带哭过后的沙哑,反驳道:“花公子怎么这么说我家妻主呢?我家妻主明明如此操心,而且吃喝穿用对秦哥哥可是万里挑一的好。” 万里挑一的好? 花顾白冷嗤,不以为意地垂下眼睑。 这嘲讽根本不需解读,让秦婶不解的同时,脸都绿了。她自认为从秦叔怀孕开始,对秦叔说不上含着怕化了,起码也是捧着怕碎了。千等万等,就是盼着他肚皮里的孩子出世,这会儿却被一个后辈冷嘲热讽,脸面全无。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试图温和地问:“顾白何来此言?可是有什么误会,我对你家秦叔可是......” “可是什么?”花顾白没有让她说完的意思,两眼微弯,“若真是如秦侧夫说的那样万里挑一的好,又如何会快足月的孩子都保不住?” “......”秦婶倒退一步,哑口无言。 李袖春整理着衣袖推开门时,就看到外面两拨人争锋相对,气氛冷凝。她先是看了看花顾白,发现他面色毫无异样,放下了心。又表情冷淡地步向秦婶的方向,给出了她开的药方。 秦婶双唇发抖,并不接。 李袖春像是看到她的难言之隐,‘体贴’道:“胎儿已落,秦叔平安。” 秦婶觉得自己脑袋被李袖春猛地又闷了一棍,半天都不能缓过劲儿来。 李袖春这次却不打算安慰秦婶了,反而是毫不留情转身就要去抱坐在凳子上的花顾白,她贴着顾白的耳畔柔声道:“咱们回家。” 那秦婶这才有反应,连忙拦住两人。 李袖春难得的垂下了脸,“秦婶做什么拦我?如果是觉得我的医术不到位,也可以等我家师傅回来,再给秦叔好好调理一下。” “袖春,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婶怎么也想不明白,今日命运已是待她如此不公,为何李袖春和花顾白还要如此冷言冷语,咄咄逼人。 李袖春闻言,终是没有打落秦婶挡在前面的手,长叹一声后,郑重其事的道:“秦婶或许是觉得我太过冷漠了,但是事到如今能保住秦叔已是万幸。我也很好奇,想问问秦婶,缘何出过一次的问题,非要出第二次才知道疼?” 看秦婶不接话,李袖春继续道:“上次秦叔流产,我便说过万万不可再出意外,否则胎儿不保。如若秦婶你对秦叔的身子再上点心,这胎儿也不会就这么没了。” 秦婶听了脸色煞白,手也端不住了,放了下来,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这回李袖春反而没有走的意思了,她收回搂住花顾白的手,负在背后,“即将足月的胎儿小产按理说并不容易,胎儿也在秦叔的肚子里呆了那么久,怎么就突然呆不住了?秦婶有没有好好调查过,上一次秦叔出血是何故?一个事情发生两次,除了秦叔心大以外,也有秦婶您不上心的功劳。” “再说,我看过秦叔的舌苔上沾有药物,难道秦婶连孕夫不能乱服药这一点都不知晓吗?” 话说的越多,李袖春越是生气。气秦婶的糊涂,气秦叔的不争气。她就在隔壁,但凡是两人问她一下,服用什么药合适也万不会有这个结果。 她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全都说了,就要看秦婶还能辩驳什么。 “昨夜是......是袖春你的大婚之夜,我怎么能打扰......”吞吞吐吐的,秦婶解释着。 李袖春怒极反笑:“就算这村子里只有我一个从医的,小镇里师傅又没回来,秦叔服药时,难道秦婶就不会去问问别的有经验的产夫吗?” 秦婶这回闭上了嘴,内疚地低下了头。她怎么好意思说,昨夜看过大婚,内心蠢蠢欲动,联想到了原来自己的洞房花烛,所以当夜就去了没怀子的侧夫院里。秦叔说身体不适时,她也就拿过侧夫口中灵验的保胎药,随意打发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转过头来扫了眼哭花了脸的侧夫,又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依附于自己的小郎君怎么可能敢做这种事? 这点小动作没有逃得过花顾白的眼睛,他若有所思地拉了拉李袖春的衣袖。 声音不大不小,刚巧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妻主,那这么说,是药有问题?” 本意不是揪着这点不放的李袖春这回也蹙起了眉,“确实是有问题,那药里有麝香,剂量虽然不多,味道也淡,但却足以让已经曾快流产过的秦叔受苦了。” 花顾白像是恍然大悟般点头,又带着微妙的语气小声说:“可是,麝香这种东西虽然可以入药,但更多是放在香料里。” “就我所知,这小村子里可没有卖。就连那小镇,也是极少的人家才用呢。”他轻笑,这话还带了几分莫名的炫耀。 在秦婶听来,花顾白不过是在炫耀自己懂得多。可另外的两人就不一样了,李袖春是心里暗骂卧槽,侧夫是害怕地上前靠拢于秦婶,像是被这意味深长的话吓到了。 秦婶左右瞅瞅,扯了扯嘴角:“这害了我孩儿的药听起来还如此珍稀?这我倒是不知道了,是我家侧夫拿出来的,恐怕是嫁与我之前,娘家给他带来的吧。” 花顾白哼笑:“这样啊,是了,差点忘了,秦家侧夫是小镇里出来的庶子。大府里就算是庶子也不能短了这种东西,平常熏熏香熏熏手帕都是要的。” 李袖春这会儿还不懂花顾白的意思,就跟那种田的秦婶一样傻了。药有问题,她本以为只是秦婶糊涂,可被花顾白这么轻轻的提点,倒是觉得漏洞颇多! 一,秦叔孩子落了,最有好处的是谁? 二,明明是小镇里的公子哥,哪怕是个庶子,也该知道自己的陪嫁药里有什么。 三,哪怕是不知道药里有什么,主动拿出保胎药这一行为也有些奇怪。第一次秦叔快滑胎落了红,可没看他拿出什么药品来帮忙,为何这次就这么殷勤? 太多的疑点,让李袖春看侧夫的眼神都变了。 侧夫倒也不算是个傻子,他这么一瞧,就明白自己是被怀疑了,赶紧摇摇帕子捂着嘴:“那药有问题?!一定是我家主父想害我,他,他早就看我这个庶子不顺眼了。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药都要塞给我,难道他......他是想,害了我以后的孩子。” 他吓得神色惶惶,小鹿一样的眸子大睁,不知道的还以为落了胎的是他。 可他说的也是有可能的,秦婶这才闹明白大家表情为何如此怪异,原来是怀疑侧夫。她摇了第二次头,拍了拍侧夫的肩膀以示安慰,对袖春道:“侧夫也是一片好心,他心地善良怎么会做这种事。而且,要真是他做的,这未免也太......太好猜了。” 秦婶是觉得没可能在她眼皮底下,会有这种恶毒的事发生。 花顾白听了,靠着李袖春的肩膀愣是挡住了自己沉冷鄙薄的视线。 李袖春也是改了主意,“就算不是,这事也得从侧夫的药上好好查起,秦婶应该不会就这样认了胎儿不明不白没了吧?至于,秦叔身体虚弱,我想把他带回我那边好好调理,也方便。” 她是觉得侧夫有问题,可抗不过人家正主百般保护,放心不下秦叔继续呆在这里,不如从长计议,想带回去再慢慢理清这件事。 秦婶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她握紧了拳头,哄着侧夫把那药拿来,自个儿咬着唇忍下当场砸了它的心思,递给了恨春。萧雅帮着把秦叔稳稳当当的抬了起来,两个奴婢先行回家了。 得到秦婶绝对会仔细去查的承诺后,李袖春也拂袖搂着还把头安在自个儿肩膀里的夫郎回家去也。 倒是路上,花顾白咬了口她的肩膀,害她不得不半路停了下来。 “怎么了?”被咬的地方带着疼意,又不是难以忍受,让她觉得心里痒痒的。 “妻主,那侧夫明明有问题,若再逼一下便定露了马脚,为何选择按兵不动?” 原来是这事。 “可是,如若我们纠缠不清,倒会让秦婶觉得我们不知趣。毕竟我们是外家人,插手别人的家事怎么能明着来?”李袖春知道花顾白看不过秦叔落得这种下场,别人或许以为自家夫郎冷血,但是她却知道顾白一直是对自己在意的人掏心掏肺的好。 花顾白闷不做声了,他皱起眉头,微仰着脸蛋看了看李袖春,又回过头来要扒李袖春的衣领,骇了李袖春一跳。 “妻主别动,我给你舔舔就不疼了。”他一本正经的说着,眉稍却挑了起来,惑人的紧。 李袖春没忍住在他耳朵上碰了一碰,才抱紧他道:“这可是在外面呢,别胡闹。” 两人这么折腾了一会儿,恨春和萧雅早就在前面走远了。李袖春拉着花顾白的手,不紧不慢地跟着。 快要到家门,手上忽的一疼。有了经验的李袖春,立刻回身看向自家夫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又怎么了?” 花顾白眨眨眼,一副纠结的神色,让人看了好生着急。 李袖春对他的耐心一向很好,她也不说话,就陪着他站在外面。 花顾白终是忍不住,带着潋潋水光的狐狸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李袖春,小声问:“如果,哪一天你娶了侧夫,也会偏袒他吗?” 问出这话,他心中其实还是忐忑的。这话已算得上以下犯上了,他一个正夫没有容人之度就算了,还当着妻主的面摆明了嫉妒和质问,换个女子都该甩袖而去了。 可李袖春不是任何一个女子。 她微怔一霎,低下头笑得前仰后合。 “先不说我不会娶侧夫,不偏袒你偏袒别的男子,我是瞎了吗?”她答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话说回来,她相信如果是自家夫郎真要去设计谁,哪能轮得到她看得出来?要是真看出来了,也是他故意让她看出来的。就像是方才在秦婶家那样,若不是他暗示药有问题,她还真以为是意外。 李袖春万万没想到,她心里的想法会在不久后一语成谶。 只是这被设计的人不是别人,是她自己而已。而这设计,早在新婚之夜便开始了。 第82海相逢客恨多 第65节 一夜无梦, 不知不觉已是第二日清晨。 朦胧中醒来的李袖春,再次揉着额头抵着床柱先醒了过来。 冬天亮的晚,投过纸窗的光线能依稀看到蜷缩在墙角睡着的花顾白。他双腿合并, 一只手握着被角放置在胸前, 另一只手攒着拳头放于脸旁。 暗笑他这么大的床,却只挤那一个地方, 显得可怜兮兮的。李袖春靠过去,帮他把眉宇抚平后, 轻手轻脚地捞起床帐,披上了外衣离开了屋子。 与此同时, 恨春早就起来了, 正在为后院早起挑灯读书的小药童做早膳。听到外面的动静, 扭头看去, 发现了倚着门而站的李袖春后, 惊了一跳。 “家主怎么起的这么早?” 李袖春看她已发现自己, 便不再偷看,干脆走过去揭开锅尝了尝熬的汤,为恨春慢慢变好的手艺夸赞了几句。 恨春勾着唇, 给她端了个碗道:“家主要不要也来一份?” 李袖春摇摇头,“我还是自己做个醒神汤来喝喝吧。” 恨春反射性道:“家主别忙, 奴婢来就行。”放下碗就准备用另一个锅来烧汤, 怪道:“家主昨夜也没喝酒,怎么会大早上起来就要醒神?” 李袖春笑了笑:“或许是我起得太早的缘故?” 答完后,她看恨春在专心做汤, 也不便打扰,就去后院看了看小药童。摸了摸她的头,检查完功课后,告诉小药童:“师傅就快要回来了。” 昨夜回来她便就着秦叔的情况给女郎中送了信,本以为这信要许久才能到,没想那送信的差役笑眯眯说自己那里有一封信,正是女郎中发来给李袖春的。现在李袖春找了过来,正好省了差役的功夫。 读过后,便知那边事情已解决,郎中已在回程中。算算时间,这信到这里了,女郎中估计人也快到了。 小药童不会说话,但看表情也是极其欢喜的。 李袖春再度摸了摸她的头,感叹古代的小孩懂事之早。若是换成现代的小屁孩,这个年纪怎么会早起看书?离了家长估计早就玩疯了,或者是哭哭啼啼的。小药童可是不哭不闹,在大婚时也乖巧的很,知道大人有事忙,陌生人多不便走动,躲在自己屋子里学习,平时用饭也是乖乖的在自己屋里吃,从没让李袖春操过心。 “我去看看恨春给你的早膳做好没。”想着要奖励下小孩子,她快速起身走向门口。 正想抬腿越过门槛,头却忽的懵了一下,眼前发黑,她心中大惊。 李袖春赶紧扶住门扶手,才免于晕倒。 但她这动作,自然是引起了小药童的注意。 小药童跑过来扶住她另一只手,关切地注视着她。 好一会儿,那头昏脑涨的感觉才缓缓消失。李袖春长吸一口气,带上几分笑意揉了揉小药童的脑袋,示意自己没事。 小药童看她像是身体不舒爽,怎么也不让她自己去前院了,固执地握着她的手,非要与她一起去。李袖春推辞不过,点点头拉住她慢慢往前院走。 路上,小药童时不时抬头看看她,然后抿着唇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 看她这么专心致志,李袖春出于逗弄她的心思拽了拽她的手:“小丫头想什么呢?” 与小药童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会一点常见的手语。偶尔也能读懂少部分的唇语,所以交流起来并不算困难。 只见小药童松开她的手,连比带画,嘴唇动了动。 李袖春理解了她的意思,摇头道:“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头有些疼和晕。” 如果非要她说出一个症状来,她倒是觉得有些像几日前大婚那夜喝醉酒后醒来的感受。 小药童歪了歪头,那冥思苦想的表情逗笑了李袖春。 “放心吧,我也勉强算个郎中,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的。”她拍了拍她的头,伸出手再度拉着她继续走。 * 去了前院,发现花顾白已经醒来,坐在那里了。换上一张笑脸,李袖春拉着小药童坐到他旁边,一起用早膳。 花顾白喝着与小药童一样的汤,转头看到李袖春的汤里什么也没放,倒是多了些提神的大料,疑惑道:“妻主的汤和我们的不一样吗?” 恨春张嘴欲答,李袖春先她一步出了声:“没,是我早上还不太饿。怎么,顾白想尝尝我这碗?” 看花顾白红着耳朵摇头,她心想这事应该没惹他注意,才吹吹气沿着汤碗继续喝醒神汤了。看小药童的表现就知道,若是顾白发现自己头晕,可能会更加大惊小怪了。她也不愿让花顾白担心,便瞒着了。 各自下了席,李袖春去偏房偷偷瞄了眼还在昏迷状态的秦叔,知道他受打击过大,加上身体状况不好,恐怕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就合上了门,准备去外面也看看医书,顺便想想怎么在师傅到之前给秦叔调理。 李袖春捧着医书在大堂里读着,花顾白在一旁煮着茶。醒的较晚的萧雅白着张脸跑过来请安,李袖春摆摆手让她下去了,反正也不在宫内何必拿规矩折腾这些奴婢呢? 一时气氛静谧,茶烟袅袅。 几盏茶的功夫...... 看得出了神的李袖春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反而是花顾白落了茶碗,起身叫了一声在大门外晒被子的恨春:“怎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恨春看自家凤君走了过来,瞅了眼看书的李袖春,贴着花顾白的耳畔道:“是隔壁秦家在吵,他们家似乎来客人了。” 花顾白探身看了看,一辆盖着花布的马车停在了秦家的门口。便好奇问:“客人?什么样的客人?” 恨春回想了一下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的样貌,仔仔细细地形容着:“一个中年女子,腰间别着个金算盘,身着木棉深蓝的褂子,看起来挺精神的。” 哦?花顾白正色道:“这个打扮,多半是那侧夫家里来人了。” 这小村子谁用得到马车,除非是到了新年置办年货。再一听腰间别着个金算盘,这也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经常下地的人也不穿木棉衣,多半披个棉袄就下去了,经脏还耐洗。想来想去,只有侧夫娘家人在小镇里算个小富贵的人家。 昨夜那事看来真让秦婶记挂了,这不才有了动静吗?只是不知道那来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花顾白垂下眼,用手摸了摸唇,轻笑:“别着金算盘,应该不会是什么主子的身份,这事应该会有的折腾了。” 有的折腾?萧雅在一旁也听了许久,尚且在这方面薄弱的她,并闹不懂明明来人一对质那药有没有问题就能解决的事,为何娘娘会说这话。 倒是在宫中跟了一阵子的恨春明白了过来,神情肃然:“奴婢会时刻注意那边的情况的。” 花顾白点点头,去与李袖春说这事了。 萧雅怼了恨春一眼:“恨春,你明白了?” 恨春没理会她,拍着被子眼睛瞄着那边,直到烦不胜烦后才小声说:“你没听公子说,来人不是主子身份吗?那边派个下人来,摆明是糊弄此事,走个过场。秦婶能忍这事不明不白的就这么糊弄?大约是要闹上一闹的。那边闹了,等我们这里秦叔醒过来,也会牵扯到的。” “哦!”萧雅应了个短促的音节,颔首,“还是娘娘聪明。” “去,干你的事去。”恨春把她赶走,暗自摇头,萧雅武功好,心眼方面还是少了点的,以后还是要多教教她。 * 花顾白说的事,自然不会有假。 恨春把被子晒完,也洗干净了旧衣后,余光就看到那闭合的门又打了开来,这次倒不是那位金算盘先出来,出来的是秦婶和侧夫,再跟着的才是那金算盘。 三人在马车旁争执,李袖春听过花顾白的形容后,看到恨春冲他们示意,也难掩好奇的带着花顾白看了一眼。 “这女子年轻时应该是个好样貌。”李袖春匆匆扫视了一眼后,看到别着算盘之人虽已有皱纹,但是明显比秦婶要妍丽许多,就如此打趣了一句。 跟着他身后的花顾白听了她的话,也凑过去瞧。 这一瞧,可坏了。 花顾白本是急着过来,煮好的茶杯也一直端在手里。他手骤然一松,茶杯就重重打在了地上,洒出来的水烫到了他自己的手,使他发出短促的惊呼。 “顾白!”李袖春哪还顾得上看热闹,立刻执起他的手端详了一下。 花顾白面色出奇的难看,手里不知是被烫的,还是被吓得瑟瑟发抖。 他勉强笑了笑,想抽回手,免得发出太大的动静,惹来隔壁的人注意。“没事,只是没拿稳。” “怎么这么不当心,都红了。恨春,去给你主子拿药。”李袖春可不会让他这么敷衍了事。 “哎。”恨春小跑着进去了,换着萧雅过来伺候。 萧雅一边看着那边,一边看着这边,发现秦家那边不欢而散,而金算盘已经入了马车,便汇报道:“那下人走了。” 她话音一落,花顾白忽的加大音量,猛然抽出了自己的手。 “我说了我没事!!!” 李袖春手上一空,她茫然地抬起了头。 一旁的萧雅也被突然加大的声音震了一下,此时手足无措地盯着他两看。 花顾白也像是被自己的冷言冷语吓了一跳,瞪大眼偏过了头去,手收紧放在了身侧。有些慌张道:“妻主,我......” 李袖春顿了顿,故意装作没看到他奇怪的表现,重新执起他的手,温和的笑着说:“应该是太疼了,我理解的,没事。” 她这么一说,花顾白反而哑口无言了。他低下头,纤秀的眉紧紧蹙在一起,许久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上药期间也一声不吭,只是看着地面,活像个做了错事的坏小孩。 第83嫦娥应悔偷灵药 只是一点烫伤, 对于李袖春来说,处理起来还是很快的。但是她更担心的是花顾白不同寻常的态度,花顾白看起来与往日有些不同...... “顾白。”这么唤着, 那头兀自走神的男子才抬眼看了过来。 李袖春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说的话:“师傅她或许今日明日就能到了, 你有在听我说的话吗?” 花顾白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并微微一笑道:“那小药童应该很开心吧。” “是啊, 最近事情多也没有分神去好好照顾她,师傅看到了指不定又要说我了。对了, 冯封去查毓公子的动向,并没有什么收获, 你说他和清水两个男子不回皇都毓府, 能去哪里呢?” 李袖春语毕, 半饷没等到回复, 又看向花顾白, 却见他两眼无神盯着地面, 显然是又走神了。 他这幅心神不宁的样子,她是第一次见到。 “果然,你看起来怪怪的。”李袖春走到他坐的椅子前面, 半蹲下身来捧住他烫伤的那只手,看着他。察觉到他要抽手, 干脆握住他纤瘦的手腕, 低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妻主,手上的烫伤难看。”他扯不开,只能垂着眼小声道。 “这个?”李袖春指着他手上涂药的那块粉□□域, 笑眯了眼:“那我让师傅回来给你调配一下药膏,保证一点伤疤都不留。在这之前,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一直在走神?” 花顾白也随着她的笑容弯下眉眼,“没什么,可能是早晨起得太早,发困了。” 他说着,俯身埋入李袖春半蹲下与他坐着齐平的肩膀上,掩去眼里的暴戾和沉冷。 不疑有他,李袖春知道花顾白一向爱赖床,今早她没有守着他起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几点起的。将怀中的他抱了抱,“那你先去眯一会儿,用午膳时我在叫你?” “妻主,一起。”他探出头来,吃准了李袖春拿他乞求的神色没辙。 “好好好,一起。”李袖春抱着他大步流星走入卧房,一路上花顾白昂着头,丝毫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作为感到羞怯,反而是搂住了她的脖颈,拉着她一起跌入软绵绵的被子里,缠了过去。 “睡吧。”李袖春拉下他的手臂,帮他掖好被子,“我尚且不困,守着你便是。” 花顾白点了点头,便不再逗弄自家妻主,安安静静地扬起巴掌大的小脸,闭紧了狐狸眼,胸口一起一伏,酝酿睡意。 李袖春闲极无聊,就把放在怀中的医书拿出来,顺着之前看的页数继续看下去。 直到恨春敲门进来,李袖春才从床上爬起来。 第66节 “小声些,别把他吵醒了。”她摆摆手让恨春随她出去说。 带上门,确认花顾白睡熟后,两人在外面小声交谈起来。 “家主,秦家正夫醒了,萧雅正伺候着呢。” 一听这话,李袖春忙领着恨春去偏房,路上不忘仔细问过了秦叔的情况。得知他精神恍惚,似乎有些听不进去话。李袖春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拧着眉不做声了,失去子嗣对于这个时代的男子说,应该是如剜肉之痛吧。 刚入门,便听到萧雅惊恐的声音:“秦叔,阿姐说了,您不能下地的。” “走开,我要去见见那小贱蹄子!” 李袖春一听这架势不太妙,快步绕过屏风。果然看到挣扎下地的秦叔,推开挡在他面前的萧雅,居然是要离开的动作。 跑过去撑住了摇摇欲坠的秦叔,李袖春怒道:“秦叔这是要做什么,身体还没见好,想去哪里呢!万一血崩了,我可不能再从阎王手里抢人!” 秦叔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容转过来,手上使了力气,反抓住撑着他手臂的李袖春,急切道:“袖春,你告诉我,他说的是假的,我的孩子还在的是不是?” 李袖春知道萧雅她肯定是对秦叔说了什么,只能先把秦叔压回床上躺着,慢慢安抚:“秦叔,孩子不在了还会有的,但是你的身体要是不好好养着,万一以后都怀不上了,岂不是更难过?” 秦叔咬着下唇,身体猛地一抖,算是知道李袖春变相承认了落胎一事。那时他昏昏沉沉的,只绷着一根弦,想要保住那个孩子,迷迷糊糊中听到李袖春说他孩子不保,气急攻心晕了过去。醒来□□和肚皮都有些发疼,但还隐隐期待着那都是假的,袖春与他妻主开玩笑的,没想最终还是没保住...... “造孽啊,我的儿......”他眼眶里眼泪打着转,双手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瞪大了眼看着李袖春。“那袖春,我这孩子是被侧夫的保胎药害了,也是真的了?” 李袖春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萧雅,暗骂这萧雅真是大嘴巴。 “袖春,我确实是在之前喝了一碗保胎药,你休想瞒我。”秦叔怕李袖春瞒着自己,干脆挑明了说自己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李袖春见实在是瞒不住,一边拍打着秦叔的手背,一边试图委婉的解释一下状况。 秦叔在听到侧夫娘家里来人后,又挣扎着要起来,破口大骂:“来个管家就能打发了我?难道我这胎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没了吗?不行,我要回去!看那贱蹄子除了勾搭妻主外,又有多黑的心肠!” 原来那个金算盘是管家...... 李袖春哪能真让秦叔过去,好说歹说劝着他,至少要把身体养好才有资本去查明真相,不然自己垮了,孩子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不是? 苦口婆心叨叨着,可是正在气头上的秦叔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硬是要再起来。 “你瞧你!管不住嘴巴!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公子都说这事有的折腾了,你还在这里捅娄子,就知道添乱。”恨春在后面扭了下萧雅的胳膊,直拧得她呼痛才停手。 萧雅自认理亏,一声不吭憋着,脸都红了。 恨春松手一扭头,却看到床铺上有血渍,惊呼:“家主,血!出血了!” 李袖春见秦叔面色不好,又听到恨春的大呼小叫,便知道是秦叔昨夜堕胎身体没调理好,眼下动作太大导致血崩了。 黑着脸按住秦叔,最后警告了他:“秦叔,我让她们取药箱来,我给你再检查检查身体,落胎出血可不是小事,你若赔了命去,可不是让一些人更痛快了吗?” 不知是出血震慑住了秦叔,还是真的听进去了李袖春的话,这回他倒是呆呆地任李袖春压住了他,没有反抗。 见他终于肯听话合作,李袖春迅速让恨春和萧雅出去,保证外面一丝风都吹不进来,免得惹秦叔受凉。 一番检查,李袖春松了口气,这些流出的都是淤血,看起来吓人了些,倒是对秦叔身体有益。 她趁机多给开了些补气血的药,柔声在秦叔耳旁说了些不可激动、不可乱走的叮嘱。耐下性子,等秦叔点头,她才放下心。 想着秦叔毕竟躺着不好动作,有些熬药的事得让恨春多上点心,萧雅那边也是得好好嘱咐下怎么照顾秦叔,便起身往外走。 提着药箱,手上拿着药方,李袖春猛地一起身,忽觉不对。 上午那脑袋晕厥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这次更糟,双手都有东西要拿,扶都没法去扶。 整个人撞开了木门,在守门的恨春和萧雅的惊叫下,直直倒在了地上。 完了,这回是要破相了。 李袖春在脑袋发蒙的时候,竟还有心思惦记着摔下去面朝地,会不会把鼻子撞歪。 还好萧雅武艺高强眼疾手快,拦了李袖春的去势,跪在一旁道:“阿姐,阿姐?” 恨春也害怕极了,生怕李袖春与原来一样,一声不吭就倒下了,再也没呼吸。若是公子醒了看到这一幕,恐怕又要发疯了。 “家主哪里不舒服?”她焦急地撑了撑李袖春的眼皮,然而李袖春就是耷拉着眼皮,也不说话。 “好像是晕过去了。”萧雅撑起身来,把李袖春抱起,“不知道怎么回事,先送去给小药童看看!” 小药童虽然年纪小,但是医术也仅次于李袖春而已,她跟了女郎中那么多年,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一场慌乱后,小药童冷着脸守在晕过去的李袖春身旁。她只能看出李袖春是晕了过去,脉象紊乱之外,其他的倒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没有害风寒,也没有别的病痛。 见萧雅和恨春着急,小药童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字:等。 这意思是,等李袖春醒来? 可是,那阿姐醒来之前,娘娘先睡醒了,就该出大事了! 萧雅的念头,自然也是恨春的想法。 两人不安极了,干脆一人守着九皇女这边,一人去守着凤君那边。 这一守,就守到了下午。 守来的不是两人醒来,而是另一个人的到来。 看见这个人,两人均是松了口气,有救了! * 风尘仆仆的女郎中握住李袖春的手腕,细细把脉,面色波澜不惊,也不管小药童和萧雅怎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从袖口里取出一排金针,施施然给李袖春的人中处扎了一下。 快很准的动作,惹得旁边看着的人都觉得一阵吃痛。 李袖春的手指头弹了弹,显然是有效果的。 萧雅惊喜:“郎中,阿姐她......” “不是大事,一会儿就能醒来了。”郎中不欲多说,捏了捏李袖春的太阳穴,“她最近可有过劳,或者经常头疼的迹象?” 萧雅想起恨春对自己交代的话,便一一回答了。 “嗯,我知晓了。我先去洗洗身子,这一路来难免带了点病菌。小药童,你和萧雅一起守着她,待她醒了唤我。”女郎中摸了摸小药童的脑袋顶。 等女郎中好好清洗过一番后,李袖春也已坐于床边,看起来是醒了有一会儿工夫了。 见到多日不见的女郎中,李袖春恭敬地行礼。 “你病了,不必如此了。”女郎中挡过,转身冲后面道:“我与你家主子有些话要单独说说,你带着小药童出去玩玩吧。” 听女郎中这么说,萧雅看李袖春在床上也点了点头,才握住小药童的手出了门,留两个人在屋子里谈天。 “你安神剂用过量了。”女郎中坐下,二话不说就冷哼道。“这几日睡不好?” 李袖春听得一知半解,“什么?” 见她迷茫,女郎中干脆换了个说法:“我是说,你若是睡不好,也不用夜夜用安神剂,这安神剂可是有副作用的。我给你的医书里,难道没写吗?” 李袖春知道女郎中最看不过在医术方面糊弄的人了,她苦笑:“我哪有用什么安神剂,而且我沾床就睡,何必用那东西?” 女郎中奇了:“哦?可我方才洗浴过后,去膳房看了看你常用的茶碗,明显有安神剂的残渣,不是你用的,又是谁用的?” 茶碗? 李袖春瞠目结舌,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可,我确实是没有用过安神剂的。” 见她不似说谎,女郎中也明白此事或许有所蹊跷。 郎中回忆了下,捧着桌上闲置的茶碗走过来,递给李袖春,“你喝一口水给我看看。” 李袖春听话地下意识转动了一下茶杯,小抿了一口。 她下唇正好压着一处杯子上栩栩如生的花瓣。 女郎中面色一变,“等等,你习惯在茶杯的这个地方用水?” 李袖春低头看了看杯子,道:“可能是?” 她也不会去注意自己平时在茶杯的什么地方用水呀? “哼。”女郎中觉得有趣,“可我看你惯用的茶杯里,也正是这个地方的安神剂含量最多。莫不是有人故意抹在你常用的地方,想要害你吧?” “害我?”李袖春不以为然,“别说我身边没什么人要害我,就是要害我,也不该用这安神剂不是。安神剂只是让人睡得更快更沉,怎么害......” 李袖春一顿,滔滔不绝的话忽然停住。 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刚刚还坦然至极的脸,忽然变了个神情。 “可是想起了什么?”女郎中看她目光不对,便问道。 李袖春把茶杯放回女郎中的手里,咧着嘴笑了笑:“哦,我突然想起来,似乎是我之前让恨春放过安神剂,倒是我忘记让她停了。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女郎中白了她一眼,起身放好茶杯道:“那你可记得提醒她,再多来个几次,你兴许会昏昏沉沉的更严重了。这玩意儿,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少用些。” “我知道了。” 副作用嘛,她知道的。 现代用过安眠药后,也有副作用呢。 何况这医书里记载的安神剂,多半是有些靠近现代的迷药的,副作用应也是更强的。 她知道的。 她又不是真傻。 轻抬起下颚,收回思绪,李袖春垂下眼,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来:“郎中一路辛苦,今夜就别急着和小药童回去了,在我院里歇下吧。” “嗯,我先去看看那落了胎的孕夫,你休息吧。”女郎中在治疗李袖春时,听萧雅与自己闲话时说起这里还有个病人,便也不多坐,挥袖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时间是周四~ 第84风雪依稀白尾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 花顾白浑浑噩噩之间,似乎是陷入了一个暗无天日,永不会醒的噩梦。 自嫁给李袖春后, 他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了。在床榻之上, 李袖春即便是喝了安神剂,先行入睡, 也不忘把他搂在怀里。那人的体温,就像最好的壁垒, 挡住了许多风雪。 而今日,不知是遇到了他最深的梦魇, 还是她没有陪着他一直入睡的缘故, 他开始无休止的在噩梦中浮沉...... 梦中, 李袖春不是李袖春, 还是那个笑得风流又阴鸷的九皇女。 他机关算计, 终于迫使九皇女丢了那个位置, 把十皇女送上了皇座。用毒酒害死了女皇后,他彻底成为了管理凤栖国的幕后者,史上第一个垂帘听政的太夫。 第67节 而九皇女不知是为了报复他, 还是在给自己找后路,如他料想的一样娶了毓柳。 “太夫, 你这是何意?”说这话的人正是——在现实中磕死于御前的毓家大臣。此时她却为了牵制花顾白的权利, 同意了自家儿子嫁给九皇女。 一切的一切,与现实截然不同,却是花顾白在李袖春没有出现前, 早就预料过的场面。 花顾白坐在与小女皇齐平的位置上,大殿上的炭火热得人背后直冒汗,他却只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他扯起嘴角清冷的笑意,带着淡淡的嘲弄,居高临下地隔着金色的帘子冷问:“哀家的意思是,让他做哀家的儿子。怎么,你不乐意?” “臣的儿子何德何能,能入太夫的眼。”毓家大臣跪在地上,表面上对这位垂帘听政的太夫恭恭敬敬,实际上谁又知道她在背后为这皇权操碎了心。 既然小皇女羽翼未丰,那她不如辅佐纨绔九皇女。 这也是她同意九皇女求娶毓柳的主要原因。 皇权,再怎么说,也不能落在男子的手里。 这种想法,不止她一个人有。花顾白的存在,让所有凤栖国的大臣,有了危机感。他们也是头一次如此团结的,只为了与一个男子在朝中抗衡。 “可是哀家就是喜欢他的性子。”花顾白支着下颚,半眯着眼,不知道在回忆什么,只流露出恬静而又清冷的气场。“就让他在宫中陪着哀家吧,哀家无子嗣,既然他这么合哀家眼缘,就封他为倾城公子吧。” 他话已至此,其他人就算再怎么不甘,也暂时没有办法撼动他的决定。 正月初一,凤栖国迎来了新皇上位的第一个春节。 宫内宫外一片喜气洋洋,独有花顾白坐在案几后呆呆望着外面几朵开得正好的腊梅。 “太夫,毓公子带到了。”打破他思绪的是一个低垂着头战战兢兢的侍女。 他偏头轻笑,用袖子拂了拂,示意她自己知道了。 笑意惫懒的他,脑子里竟然浮现出了当初他刚入宫的时候的样子。这是已经过了多久了,他坐到了最高的位置上,当初对他不咸不淡的宫人,见到他也仿佛像见到了老虎,又惊又怕。而他黑色的青丝里,不知何时已有了第一缕白发。 他甚至都记不得多久没看到他人对自己微笑的样子了。 “对了,别叫他毓公子了,该改口了。”既然认了他作为自己的儿子,那这些奴婢就不能再叫他毓公子了。 倾城公子,多适合毓柳。 倾城倾城,既然倾国倾城,他便该和自己一起呆在这皇宫中,同她一起——同他毕生所追求的九皇女一起,来他身边。 “是,奴婢知道了。” 当日,毓柳依依惜别了家人,和九皇女一起入了宫。九皇女本来有的封地也变成了摆设,就此作为太夫身下最为得宠的一对璧人留在了宫中。 有人认为九皇女和倾城公子一时风光无两,眼红嫉妒。也有人认为太夫此举,明在提升毓柳的身份,实则借着他的身份扣住了名义上是他女儿的九皇女,牢牢的把九皇女和十皇女这皇家唯二的两个皇女抓在了手中,再也翻不出他太夫的手掌心。 不论是阴谋论也好,还是艳羡也罢。 花顾白从来不对任何人说自己的想法,哪怕是贴身奴婢也不能探知他一点儿心思,这事也就此成了百姓津津乐道的闲话。 “你来了?”花顾白坐在开始就坐着的位置上,没有转头,便能猜出来的人是谁。 “不是你费尽心机要让人把本皇女扣下么?倒是本皇女小瞧了你,顾白,本皇女万万没想到你是个恩将仇报的。”九皇女站在他身后一米远的地方,冷笑。 她本来已经计划好卷土重来,东山再起的机会了。没想花顾白这么绝,竟然认了她的新郎为干儿子。也真亏他做得出来,两人的年岁相差无几,他为了这权利倒是真舍得。 两人一到皇宫,就被士兵给监视了,说是不让他们夫妻乱走,实则是软禁,谁又看不出来他太夫的心思呢?皇女岁数大了就要送出宫到封地里去,而皇子不是,出嫁了的皇子是要跟妻主一起在宫中生活的,他不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扣住了她么。 “......”花顾白摩挲着手上精雕玉琢的金簪,迟迟不应声。背对着九皇女,露出了一丝疲倦的苦笑。 是么,果然还是被误会的吧。 所有人都觉得他喜欢这个位子,所有人都觉得他放不下权利。 谁又知道,他也不过是用这个法子把九皇女扣下,多看她几眼而已呢。 深吸一口气,他明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这个人的回应,这一刻也只是为所有失望里再填上一笔罢了,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你,过来给我瞧瞧可好。”他冲后面招了招手。 九皇女冷冷撇头,不耐道:“你明知这里所有人都听你的,何必说的如此客气?” 她嘲讽完,站起身靠近了花顾白。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能看清这位史上最年轻的第一位垂帘听政的太夫。他如往年一样貌美,似乎还能看得出来几年前的风情,只不过他眼里的晦涩实在太深沉,给他平添了份老陈。 她没有想过自己一手救起来的棋子,竟然会把自己逼迫到这个地步。 “再低点吧,哀家看不清你的脸。”花顾白抬头看着俯视自己的女子,明明皇女俯视太夫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此时在宫殿中的奴婢却没有人吭声指出来,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像个木头人。 “看不清么?”九皇女低下头来,袖口一道白光闪过。 花顾白没有阻拦她的动作,反而是笑着点头道:“这下看清了,足够清楚了。” 足够看清她的怨恨,她的疯狂,和她最后的决定。 不管他死后,这段历史会怎么被后人所记载。是被污蔑成他自杀,还是真的如实写九皇女弑父,都与他无关了。 他又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无所谓那些文绉绉的大臣怎么掰扯他。反正他的名声,这辈子就没好过,不是吗? “妻主。”远远的,他听到耳熟的男声在入口呼唤着他眼前满脸是血的九皇女,那都是他的鲜血,不知是不是温热的。 是毓柳吧。 花顾白眯着眼看到毓柳笑得一如往常那样干净,进了来,站在满身是血的自己面前,害怕一般搂住了九皇女的胳膊。 害怕......他现在的样子很骇人么? 应该是吧......当胸一剑,死的真惨。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花顾白松开皱紧的眉头,伸手想要抚摸九皇女的脸,却被她厌恶般避开。花顾白也不难过,笑了笑慢慢放下自己的手,看着她疑惑地问:“当初,当初为何救我。” 为何救我。 为何把我从溺水的痛苦中拉出。 又为何把我推入更加深沉阴暗,无边的地狱中。 他自以为他从母亲那里逃出,却在被她救起的那一刻起才发现自己又栽了。 一个大逆不道的男子,栽在了感情手里,多可笑。 九皇女对眼前的男子最后的询问,没有再藏私。她料定他必死无疑,今日的一切都是冯封跟她说好了的,这里的奴婢也早就被换成了他们的人。只等太夫一死,就散出太夫暴毙的消息。 “救你?”九皇女神色温柔的看着他,眼神却带了几分同情,“到了此时你还不知道吗?你那时跳河,又是在偏远的地方,本皇女怎么可能是无缘无故路过游河救了你?当然是早就听说那里有一个名扬四方的美男子,才奔着可利用的心态去找你的。” “只是没想到一切都那么凑巧,正好被本皇女见到你跳河。于是本皇女将计就计,卖了你一个顺水人情而已。” 九皇女眼中闪现仇恨的光芒:“按理说你老老实实听本皇女的话,做好该做的一切,这太夫之位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你万万不该让那笨拙幼稚的十皇女登上皇位!害本皇女落魄至此,本皇女只恨当初养虎为患,给了你恩将仇报的可趁之机!” 原来如此。 花顾白心脏宛如被撕裂的痛感一阵阵传来,他分辨不清是追求的东西所崩塌,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虚无,或是单纯只是因为身体被刺穿传来的疼痛。 花顾白没说别的,在将死之时,只是轻飘飘地落下了最后这一句话。 “白皙通侯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我是真心喜欢你为我取的这个名字......”喜欢到,沉迷到最后落得个死得其所的结局。 花顾白不知道是不是人死之前都会把自己经历的事在眼前过一遍,他明明能感受到体内的血液一点点流逝的滋味,却也冷静的半阖着眼听着九皇女交代他的后事,脑海里回想他一生都在围绕这个女子而活,如果再来一次,他只愿为自己而活。 他的头贴在冰冷的大殿上,不知什么风吹来了一片腊梅,落在了他的眼睫上,像是谁轻柔的亲吻。 熟悉而又沁香。 “顾白,醒醒。” “顾白,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顾白呀,师傅回来了,你可不能再赖床让师傅笑话了。” “顾白,顾白,再不醒我可就挠你痒痒了。” “居然还不醒?睡的也太死了......”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 一句接一句的唠叨,自言自语的对话,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眼睛一点点失去焦距,花顾白却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死有什么好怕,他只怕这梦成为现实。 死又有什么可怕,他只怕醒来李袖春不在。 ——他的现实,是李袖春。 ——他的意外,是李袖春。 只李袖春不可。 【后·史】 正月十五当日,太夫暴毙,举国同悲。当夜皇宫走水,九皇女逼宫,冯封策反,十皇女退位。五年后,九皇女沉迷声色,被战无不克的波斯国护国将军所俘。御前侍卫冯封誓死捍卫皇都,最终战死,头身分离不可寻。消息传开,倾城公子毓柳与其小侍清水随之服毒自尽。大臣们人心惶惶,找寻十皇女。然,退位的十皇女不知所踪。最终,大臣们死的死逃的逃,多数叛变。 自此,凤栖国亡。 * ...... “舍得醒了?”李袖春低下头亲了口花顾白的面颊,微微一笑道:“你做了什么梦,睡了这么久,我师傅都已用完饭了,你还没起。” 花顾白一眨不眨的看着李袖春,太过真实的梦,让他都以为自己在另一个时空里已经体验过这一切一般。那种无边无际的孤单和寂寞,以及最后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悲哀感,让他怎么也不想离开眼前这个女子。 不管是什么人,都无法阻挡他留在她身边的道路。是母亲也罢,是九皇女也好,他遇佛杀佛,遇魔斩魔就好。 “没什么,只是有些冷了,所以贪着被窝里的温暖不愿起罢了。妻主,让你担心了。” 李袖春轻轻抱住他,摸了摸他冰凉的脖颈道:“看来要让恨春加一层被子了。” “今夜的热茶,你再温一壶给我喝吧,我发现那个很暖身子呢。”与花顾白面对面相拥,李袖春想象着花顾白此时的表情,眼睛微微闭上。 拥抱这个姿势可真奇怪,明明最亲密,却又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妻主爱喝?”花顾白一愣,那茶里加了什么,他自是再清楚不过。只是这一刻,他开始犹豫了,只为了自己害怕那点事,而这样蒙骗妻主真的好吗?他就算一次两次可以这样,三次四次可以,那之后呢?难道他永远不要与妻主洞房花烛么? 他其实是想的,只是他不敢。童年的噩梦给他留了太多阴影,他一个人走不出来。 演变到后面,就成了——他有多怕失去李袖春,就有多恐惧这件事。 “当然。”李袖春笑意绵长,“只要是你做的,我怎么会不喜欢。” 只要是你做的,不论是什么。 我都喜欢。 甘之如始。 第68节 而且她也相信,顾白不是要害自己。她只是不懂,为何非要背着她一声不吭的做这些。夫妻之间,她与他还差了点距离呢。 什么时候,他才愿意与她坦诚相待? 她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给她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原历史就是梦里那样的,除了十皇女以外全死了。 李袖春的到来事实上,不止拯救了花顾白一个吧......个人认为~ 大概这次是最后一次榜单,预计明天有更新,下一章可能是男主他爹上场,给男主来个刺激。 第85一夕轻雷落万丝 女郎中的到来, 给了李袖春喘息的机会,她把照料秦叔的事全权委托给了郎中,自己时不时关注一下隔壁秦家的动静。 这一日, 李袖春正与恨春谈半月后的春节该如何庆祝, 就听到冯封走过来说有人想见她。 李袖春本以为会是来接秦叔的秦婶, 却没想在门口徘徊的竟是零尘。 他站在屋檐投下的阴影处, 回首看了一眼李袖春。 李袖春不留痕迹地侧过身,让他进来。看他似乎不像是有急事,而且那毓家表姐也在牢里审着了,应该没什么理由找自己,便笑着说:“是来看顾白的么?他正在后院呢, 我带你过去。” “不, 我是来找九皇女你的。” “找我......?”李袖春诧异,她与零尘的关系在毓家表姐的事之后,也称不上好。他要找自己,倒是奇了。 把人迎进屋内,李袖春给他倒了一杯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零尘失神地盯着茶杯, 听了她的话才回过神来轻品了一口, “这茶是顾白温的吧?看来你们妻夫两人感情果然是很好。” 看来,他所想的九皇女确实是与原来有所不同了。也不是谁都能喝到顾白做的茶的, 如果不是顾白愿意,就算在桃花楼砸下千金,他也不会去做。 李袖春歪头笑笑, 她与顾白的感情她本来是有信心的,最近到底是被顾白的小动作惹得有了些顾虑。不过这些也没必要对外人多说,她想罢,接口道:“零尘应该不是来聊这些的吧?” “我是想求你把我的妻主放出来,请求你给她一条生路。” 零尘话音刚落,李袖春就瞪大了眼睛,上下看了看他,奇道:“我以为,你不愿意做他的夫郎来着。” 毕竟当初帮着她和清水从毓家表姐手下逃出的,不正是零尘吗? 她考虑良多后,选择故意让毓家表姐抢婚,逼里正去审理,而不是利用零尘的妓子身份来搞垮毓家表姐,就是感激零尘当初的帮助。 然而,他居然来这里请求她放了毓家表姐? “我可以问问原因吗?”李袖春轻咳一声,“她对你并不好不是吗?”明明好不容易有机会和清水一样逃离那人身边,他居然反而行之? 零尘抿了抿唇,偏头从窗户缝里看到外面急匆匆赶来的花顾白,眼上浮现出笑意来:“我与她自然是没有感情的,与你和顾白不同。” 李袖春疑惑:“那为何......?” 零尘低头,用手指点了点茶杯,斟酌了一下语句:“其实不止是没感情,我也讨厌她的朝秦暮楚。可是在桃花楼里见到的这种女子还少吗?而且,这里的女子哪个不是这样的?只是妻主她更加狂妄罢了。” 花顾白正好在此时走进来,听到他这话皱了皱眉头,看向了李袖春。 李袖春摇摇头,并不赞同道:“就算其他女子也朝秦暮楚,可至少不像她那样一日一日的换花样,甚至做出霸王硬上弓的行为吧?” “你是指清水被她强迫的事?”零尘点头,没有辩驳她这句话,“确实,不过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些。我只是想说,既然世间的女子都是如此,嫁与她和嫁与别的女子,都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而我至少习惯应付她。”零尘看了看花顾白,又扭头冲着李袖春道:“再说,我的贞洁已经给了她,不跟她又能跟谁?” 李袖春一噎,无奈地拍了拍身侧坐下的花顾白。她想劝说零尘离开毓家表姐开始新生活是真,可也不可否认在这个女尊世界里,对于男子的条条框框实在太多了。就像零尘这样的状况,要另行嫁娶恐怕也不易。 “我家妻主本也没有打算不给她生路。”花顾白嘴唇微张,看到李袖春类似于求助的眼神,下意识侧身替李袖春回道:“只是,若她出来,对你更加不好了,你又待怎样?” 零尘心直口快道:“她之前对我也是一般,就算她对我更差,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大差别。” 花顾白沉默了,他低垂着眼想了想,对零尘这种油盐不进,无所谓的态度来说,他和袖春再说什么也是没有大用的。 只是若真的就冷眼看零尘受苦,他也是不愿的。不管怎么说,帮了他们一把的零尘,他们怎么也该回帮他一把。 “妻主,你先出去一下,我想与零尘好好谈一谈。”他决定从另一种方法下手,可李袖春在场的话,他却不好说下面的话了。 李袖春握了握他的手,轻叹:“那也好,你们男子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 感触到他手里的温度偏低,习惯性的在他手心处哈了一口气,才起身离开。 “她对你确实不错。”零尘当然也看到了李袖春对顾白的体贴,叫他都有些羡慕了。或许顾白就是要比他的福分更多,才会在经历这么多之后,得到个好的归宿。 花顾白听到他夸李袖春,才挑起嘴角轻轻一笑。 “我也不多说,零尘你从以前开始就是有想法的,既然你决定了,那就按你决定的走吧。”花顾白也能理解零尘的意思,他与零尘表面看起来截然不同,但实际上内心里自卑的那道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他运气更好些,遇到了李袖春,而零尘却遇到了毓家表姐而已。 “不过,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说完,花顾白从胸口拿出两张药方来放到了桌上。 零尘接过,打量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是药方。你左手那张是保养身子,利于生子的。而右手那个却正相反,是能让女子失去能力的药方。”花顾白一双狐狸眼略过一道锋利的光,依稀乍现出惊人的色彩:“就算你认为你自己与万千的男子没什么不同,总会嫁给一个善变的女子,那也有办法让那女子死心塌地跟着你,知晓吗?” 他说的实在是太自然,零尘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深意。后来先是一惊,后反应过来,顿时觉得右手的药方烫的吓人,明明是轻飘飘的纸张,平白无故添了些重量,压得他心慌。 零尘把右手边的药房扔在桌子上,惊讶道:“你的意思是右手边的这个是...害她,失去能力的药方?” “害?”花顾白微抬起头,勾了勾自己脸庞的发丝,眯着眼笑:“怎么算害人,虽然让她以后失去了能力,但是你大可以先为他留下后代后,再用那药方么。谁说要断她香火了?难道你不愿意让你的子嗣继承她毓家的财产,成为嫡子么?” 零尘此时差不多已是被他的想法给吓住了:让女子失去那种能力,简直是离经叛道到极点了。试问天下男子,从小到大都是被灌输着伺候女子的观念,哪有人想过用这种下作的法子来害自家妻主? 花顾白看到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方才眸子里升起的亮光又渐渐黯淡。 看来即便是零尘也......不能认同他的一些想法。 零尘磕磕绊绊道:“顾白,你这害人的药方是哪里来的?” 花顾白淡淡道:“我家妻主正在学医,闲来无事时,我就会翻阅一下她的医书。说来,医书其实没什么特别,倒是妻主的批注里有许多都让人耳目一新的药方。不仅实用,还都是我从没见过的。这两个药方便是妻主批注在医书旁边的其中两种,我抄录下来便随手携带了。我这里还有别的,你也要看看吗?” “......不了。”零尘默默为李袖春点了根蜡,又憧憬于花顾白的聪颖和大胆。也许正是花顾白的与众不同,才能让九皇女都变得与以前截然不同了吧? “你若是不想用右手的药方,用左手的也好。据我所知那毓家表姐也没有子嗣,你若是一举得儿,她大概也会对你上心些。”只是不知道那所谓的上心,会不会就像秦婶对秦叔那样,胎儿被人害了都不知晓。 零尘沉默了几秒,视线在两个药方里摇摆不定。 他不是清水,就算失了贞洁,还有毓柳可以依靠。也不是花顾白,有李袖春的疼宠。他只是个普通出身,而且还曾在桃花楼当过妓子的普通男子而已。既然已经做好准备与那毓家表姐熬过白头,又为何不能想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呢? “我...我做好决定了。”他咬牙,拿起了其中一张药方,把另一张药方还给了花顾白。“就要它了。” * “你与零尘说了什么,怎么看起来他的神色那么奇怪?”李袖春送走零尘后,好奇地看向站在一旁亭亭玉立的花顾白。 花顾白眉梢轻挑,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来:“不过是,教他了一招反客为主的办法罢了。” 被零尘带走的那张药方,用在毓家表姐身上也算是对她最好的惩罚了。就像文人不许她以后用笔,醉鬼不许她以后饮酒,爱美者不许她以后照镜子一样,够毓家表姐喝一壶了。 李袖春极其喜爱花顾白这幅样子,他最近总是神色惶惶,心不在焉,已经是许久没见到他狡猾如狐狸般可爱的小模样了。 花顾白倚着她小声道:“妻主,你打算就那样放出毓家表姐吗?” 李袖春闻言,耐心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我想过了,如若就这样把她放出来,恐怕她会想尽办法来报复我们。不如我们故意在里正面前替她求情,让里正从轻判决。本来按理说她是要关押个几年才对,可关押她,几年后出来不是照样会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干脆就让里正把她判除这里如何?让她再也不能回到辽山这片地方,去别的地方做劳力。” “也是行的。”花顾白把她的手拉到腰侧,耳朵微红示意她搂住自己,才继续道:“离了家财,她也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罢了。” 什么都不会,便会更加依靠‘不离不弃’的侧夫零尘。 这样零尘才能更好的下手,不惹她怀疑。 “那我便让冯封下去处理。”李袖春对自家夫郎的主动,表示微笑着全盘接受。她逗弄了一下他的耳垂,然后想起来另一件事。 “对了,我差点忘了。”李袖春捏了捏他的耳朵尖尖,神色柔和道:“方才送零尘离开时,我倒是看到了另一个人进了我们的家门,由于我在送客抽不开身,便让萧雅和恨春去伺候着了。你猜猜看是谁来了?” 花顾白睨了眼对自己通红的耳尖散发无限喜爱的妻主,眼角微翘道:“能让妻主如此高兴,看来是秦叔的事有进展了。” “是不是秦婶来了?”花顾白知道李袖春现在最担心的无非是秦叔的状况,能让她露出这种神色的来人,恐怕只能是隔壁秦家的了。 想了想,秦家的,除了秦婶还有谁?总不能是侧夫来接秦叔吧? “答错了。”李袖春总算是松开了花顾白可怜的耳朵,笑嘻嘻地道:“那人腰间别了个算盘,穿着碧蓝色的大袄,看起来与那日去乘马车去秦婶家的下人是同一人。” 李袖春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的花顾白忽然煞白的脸色。 “之前我也有问过秦叔,可知这人是谁。才知道这人来头可不小,听说她在小镇上给秦家侧夫他家管了近十年的家了,是个管事。她从商,在生意上替侧夫一家捞了不少钱,由于作风狠辣,行事果断,又常出没于小镇做生意的地方,算是小镇里有点名头的人。虽然是下人,但是好多人都会给她卖个面子。” 管事? 花顾白立刻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秦家侧夫与自己相遇时,闲聊时说过的话。那时,他在作画,对秦家侧夫攀关系的行为有些厌烦,便没有分太多心思去听。但是此时想起来他们二人当时的对话,又觉得荒谬至极。 ——“花有千姿百态,这美便有千种百种。也许民间比我美的也多的是,不是吗?” ——“也是。我娘家那边有个管事,听她说她亡故的儿子也是出了名的美,可惜十几岁就夭折了。” 呵。 原来那时,秦家侧夫口中的娘家管事居然是自己的娘亲。而那亡故十几岁夭折的儿子,竟是自己么。 “这就是我家家主,和她的正夫了。” 就在两人谈话间,恨春已和萧雅按照之前李袖春的吩咐,把人领到了两人面前。 管事在其后跟着,看到恨春为自己介绍,便礼貌性地低头冲两人行了个礼,再抬起头来时也是一愣。 猝不及防与管事两眼相对的花顾白,心里一跳,沉下脸来躲在了李袖春后面。 ......他,有看清自己么! 花顾白两手交握,手心竟乍然出了汗来。他从没如此胆战心惊过,就连以前被女皇下令关押在牢房中时,都没有此时如此的彷徨害怕。 这种恐惧,如影随形,深入骨髓。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粽子节快乐~记得吃粽子呦! 第86小人以同利为朋 那金算盘第一句话也不说别的,先把花顾白的容貌夸奖了一番:“您府上的贵君长得可真美。” “过奖。”李袖春悄悄地把躲在自己身后的男子遮住了一点, 只当是顾白不喜看到外人。 盘算着与金算盘换里屋说话, 李袖春犹豫了一会儿,叫来恨春带花顾白下去。本来是想让花顾白与自己一起面客, 可看顾白躲躲藏藏的样子, 心想大约顾白没有这个心思,也不勉强。 正要脱手间,在她身后的花顾白情急之下挪动了下身体把脸牢牢贴在了她背后,双手抓住她松开的手。 第69节 “妻主, 我也要去。”花顾白把头垂的很低,不让人注意到他面上的惊恐之色。他怎么会让妻主与那人独处!这么多年没见, 他根本不知那人会变成什么样。但是在他眼里,那人依旧是危险的化身。 李袖春自然是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交握的手心有他的汗意。 看起来,他很紧张? 紧张?......李袖春察觉到自家夫郎微妙的情绪后,不由更加疑惑了。先不说自家夫郎是怎么都不会紧张的性格, 再说在自家院子里, 谁还能让他感到紧张? 难不成是眼前的金算盘? 看出顾白的口是心非,爱护夫郎的李袖春直接驳回花顾白的请求, 体贴地道:“不用了, 这里我来处理就可以了。你去后院与秦叔聊聊天,等我这边完事就去找你。” 对话间,李袖春好奇地打量能让自家夫郎都紧张的金算盘,没看出什么名堂, 倒是发现她与顾白一样有一双好看的狐狸眼。 与顾白的不同,那双狐狸眼显得更加精明和晦暗,即使旁边有皱纹,也能看出来此人年轻时容貌的不俗。 “妻主……”花顾白想要拉住李袖春的衣角不让她与那人走,可正伸手间,余光看到那人好奇略带审视的目光扫视过来。 他吓得手一颤,没能抓住李袖春的衣角,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袖春冲他温柔一笑,与那人一起关门进了里屋。 花顾白握紧了手,对自己刚刚的失手感到厌恶的同时,骨子里的惧怕也爬到了背脊。 他没办法做到与那人共处一室…… 狭小阴暗的房间,来自娘亲的日夜侮辱…… 每回想起一点,都足以让他作呕。 * 李袖春与这金算盘聊了一会儿,彼此都透露了一些对于秦家这次事件的看法。比起李袖春想要查明真相的想法,金算盘显然是希望她不要插手别人的家事。 “这话可就不对了,秦叔秦婶在辽山救了我一命,我又称呼他们一声叔叔和婶婶。现在我的堂弟不明不白的没了,难道我不该多问几句?”李袖春笑眯眯的看着她,与其争锋相对。 她可不想管这金算盘在生意上有多圆滑,做事狠辣。秦家侧夫娘家有人,可不代表秦叔背后没人撑腰。 末了,李袖春又补了一句:“你们家的主子派你来,难道不是来让你解释一下那安胎药到底是谁的吗?” 被李袖春隐晦的点明下人的身份,金算盘的表情有几分怒色。她倒是没想到这人油盐不进,非要管这事。 谁家里没点肮脏事,他家公子下嫁到秦家做妾,本来就让她的主子很不满了。现在耍了个手段,公子没上位不成,脏水还波及到了她的主子。此事如果她摆不平,恐怕她也要受牵连。 “那安胎药也许是有点误会,我家主子给秦家侧夫出嫁的东西都是极好的,怎么可能搀有带麝香的堕胎之物?”金算盘心烦意乱的很,比起秦家那位,眼前这个自称李袖春的女子好像更难对付。 秦家做生意要仰仗她主子的鼻息,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自然是不会抓着此事不放。就算抓着不放,也好糊弄几句,毕竟秦家那位脑子算不上好使。 偏偏李袖春不一样,此人她打听过,没有身份背景,就像凭空出现在这村子里的人一样,而且与里正关系匪浅,连毓家表姐都能被她掰倒。 金算盘的主子正是秦家侧夫的后父,小镇金家的主夫。金家在小镇里靠的就是做生意,做生意的名声最重要,这事如果被李袖春捅开了,主夫脸上没光就算了,就怕牵扯到生意上,影响财路。 李袖春故作不解道:“不是我怀疑金家的主夫,而是那秦家侧夫哭着说了,这药是主夫出嫁时送给他的……如今药有问题,怕是主夫故意害他。你说,他一口咬定是他爹亲害他……是何用意?” 何用意? 金算盘后槽牙嘎吱作响,这小贱蹄子自己作妖想爬到正室的位置上就算了。居然想着一箭双雕,把他后爹也拉下水。 真是小瞧了他,一脸无辜样竟藏着这种心眼。 不过他也是个蠢的,只图些眼前利益。他也不想想,后爹拉下水后,必定波及到他娘,他娘家垮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可不敢妄谈主人家的事。”金算盘打着马虎眼,心里却想着要把这小贱蹄子的心眼好好告诉给主子才行。 实在不行,把小贱蹄子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丢一旁不管,也别把主子拉下水。 李袖春眼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看到金算盘坐不住,她越是知道猜想的果然没错。不仅是秦家侧夫对他后爹有所怨恨,那后爹看来也不信任秦家侧夫。 狗咬狗这种事,她坐观进展就行了。 就连现代很多组合家庭都会产生矛盾,她就不信在古代,金家主夫与秦家侧夫这种“后妈”与“前妻女儿”的关系能处理的那么好。 屋外不知何时天色已暗了下来,李袖春假意要留金算盘用膳,金算盘却推辞了。想来也是,金算盘急着回去禀告,怎么有时间浪费? 李袖春拉开门,金算盘跟在她身后出了里屋。看到李袖春突然停下脚步,好奇地在她身后往前看。 “怎么等在这里?” 李袖春疾步而走的背影,和她与刚刚聊天时截然不同上扬的语气,让金算盘又多看了看与李袖春相拥的美男子。 这男子确实美,与别的男子不同,他不仅美在面相,还美在风骨里。独独站在那里垂着头,就让人不禁想要猜猜他在想什么。 尤物是也。 金算盘半眯着眼,又看了看那男子精瘦的腰身,心道这李袖春艳福不错,娶了个如此美貌年轻的男子。 她来时打探李袖春的消息,自然也查到李袖春新婚不久,娶了个貌美如花的男子,连毓家表姐都被那男子迷住,成亲当晚抢婚至今还在里正那里接受审查呢。 花顾白不能直接说是担心她,只随意找了个借口:“到了饭点,我来看看你处理完了没有,还有今晚有妻主爱吃的茄子。” “这种事让恨春来告诉我就好了,晚上天冷。”李袖春说完后微顿一秒,“我先送送客人,你披着我的衣服先去用膳,饿了就吃,别等我了。” 说罢,李袖春当真把厚厚的大衣取下,眼中情意满满的细心帮花顾白穿好。 金算盘吃惊的看了看两人亲密无间的举动,一路上默不作声的跟在李袖春后面,上了自家马车。 与李袖春话别以后,她缓缓勾起笑来。 回了金府,如实汇报了今日的所见所闻。 坐在上首的主夫果然气得不行,挥手砸了一个花瓶去,“该死的小贱人,他手脚不干净还想拉着我垫背,想得美!” 金算盘狐狸眼一转,俯身道:“主子,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只要李袖春不抓着这事不放,秦家那边倒是好糊弄。您认为呢?” 金家正夫冷哼:“可你不是说那李袖春油盐不进,不好对付吗?” “不好对付是建立于她没有把柄之上的。”金算盘让下人来收拾花瓶,自己继续道:“可只要是人,怎么会没有弱点把柄?我观那李袖春,最大的弱点便是她新娶的夫郎。主子不如从此入手……想办法,让李袖春自顾不及,无暇管闲事?” “哦?一个女子的弱点竟是个男子?”语带嘲笑,金家正夫侧头看着底下的金算盘,“可是那男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金算盘砸吧嘴:“其他的我是没看出来有何不同,倒是那容貌,称得上万里挑一。 ” 金家正夫从上面走下来,抱住金算盘的臂膀笑着说:“看你这幅模样,是已有了打算?” 勾起他的下巴,金算盘阴狠的眯起了与花顾白相似的狐狸眼。 “有道是:□□满园关不住,一只红杏出墙来。” 她说完,金家正夫就扑入她怀里推了她一把,嗔道:“原来又是想自己爽,你个老色|胚。” 这管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好|色了。但是,他也就是喜欢她这点。 人么,哪能没点欲望。他满足她的恶劣需求,她便为他铺路,各取所需罢了。 “把事办利落点,可别让我妻主发现了。”金家正夫轻笑,“最好是这次把那小贱蹄子也解决了,免得他总给我下绊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二更 第87棋林窥看一千河 有一些事, 一旦开始, 就很难结束。譬如说害了秦叔胎儿的秦家侧夫,此时已不能收手。又譬如说,一直隐瞒了阴暗过去的花顾白, 想坦诚时都忘了该怎么开口。 他注视着手中的茶盏, 顺着烛光轻而易举找到了李袖春常用的位置。 妻主似是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尽数接受。如果……她知道了, 他对她下安神剂的事,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还有……娘亲的出现,也让花顾白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那人与幼时的样子没什么区别,只是面上皱纹多了些罢了。好在他长大后容貌长开了许多,与小时的着装也是天差地别, 那人也没认出他来。 可隐瞒一时, 能隐瞒一世么?万一被那人认出, 同妻主一说,他肮脏的过去便瞒不住了。 他也担心妻主与娘亲接触受到伤害, 妻主实在是太单纯善良了, 对人也没有防备之心, 他该怎么提醒妻主远离那人呢。 心绪再复杂, 当李袖春从背后拥着他时, 花顾白还是顺着她的味道,静静靠在了她怀中掩藏住了真实的情绪。 “在想什么?眉头都要皱成一座山了。”李袖春将他抱起,坐在椅子上,和他一起看他手中的茶盏。 她最近为了不让顾白为难, 方便自家夫郎做下药的小动作,在晚间都是自行散步一会儿,才回屋。本来今晚也是打算这么做的,可是顾白的神情实在太让人在意了。 难道说他终于打算停下小动作,与自己坦诚相待了吗? 怀中的男子轻嗯一声,缓缓道:“我是在担心,妻主会不会因为秦叔,惹上金家。” 金家虽没毓家表姐那么有钱,但是在小镇上还是做了许多生意的。很多人都与他家有牵扯,难保金家逼急了会利用这些关系,做些什么事来。 李袖春期待的眼眸暗了下来,轻叹一口气把头放在对方的头上,不让他看到自己失望的样子。 他不愿意说的事,她可以直接问。但是比起去问,她怎么也想等着他主动坦诚。 李袖春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固执,可能是现代人的观点,总觉得夫妻之间有了隔阂时,单凭一人去揣摩是永远不会解决问题的,只有两人一起沟通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安神剂的成分她也背着众人偷偷去查了,结果是让她哭笑不得。自家夫郎对自己下药的药方原来是她批注在医书上的,也怪不得会有那么严重的后遗症了。 她写的批注多数是结合现代的西药配上从女郎中那里学来的中药相结合,没有过实验,当然会有漏洞。 不知是该感叹顾白对她医术的信任,还是该无奈自己写下的批注让自己自讨苦吃。 “我是不想牵扯到金家的,只要让秦家侧夫对自己恶意害人的行为供认不讳就好。但是难免金家的人会误会,不然这样吧……”李袖春拿起一物,摊开顾白的手掌,交予了他。“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这令牌就给你保管。” 这令牌不是操纵十人队的么。 花顾白微愣片刻,明白了妻主的意思……这根本不是让他保管,而是把她的保护符交给了他。 “不要,这东西还是妻主收着吧。我呆在院子里又不出去,用不到的。”花顾白说罢,就要把东西塞回她手里。 李袖春却合拢手心,不让他得逞。弯下眉眼,嘻嘻一笑:“顾白又不是不知道我,就算给我也是不能发挥它的最大作用,而且我身边有冯封和萧雅,怎么想也是给你最妥当。” “还有谁说你不出门了,马上就要新年了,恨春可是要带你出去置办东西呢。”李袖春抱起他放到床上,替他散开发髻,“这是你嫁给我第一个新年,我想好好庆祝。” 新年……花顾白这才记起半月后该是什么日子。他心里一暖,感受着后面的女子温柔帮他梳理头发的动作,下定决心要管好这个家,让她享受新年的乐趣。 “妻主不同我一起出门?”花顾白披散着头发,嘴角微翘,摆明了在撒娇。 与他的目光胶着,李袖春知道他已不再想把那令牌还回来,便放下了心:“夫郎在哪,我就在哪,可好?” 李袖春打趣完,放下梳子,走到开始他坐的地方,拿起他忘在桌子上的茶盏,从旁边的茶壶里倒出一杯茶水来,送到嘴边。 花顾白仰起头看到这一幕,惊声道:“妻主……!” 李袖春沉默了一会儿,笑着回头:“怎么了?难道这茶不是留给我的?” 眼看她已喝下一半安神剂,花顾白眼角微垂,有些泄气,看来今夜也不是坦白的好时机:“不……只是那茶凉了,我可以下去……给妻主重新下一杯。” 第70节 重新下一杯……李袖春还以为他要阻止自己,结果只是她误会了。 她做的不够好么……他为何不愿实话实说这茶里下了药?如果是不想嫁给她,他为何又总让她觉得情意绵绵? 她永远也看不透花顾白。 这个认知让李袖春内心深处涌上了一股戾气,她一口气喝完剩下的茶水,回身坐到花顾白旁边,抓住他的下颚调笑道:“我把最宝贝的令牌都上缴给夫郎了,顾白要不要奖励给我一个晚安吻?” 给她一个吻,让她继续能为他找理由……他下了药不是讨厌她害她,而是另有苦衷的。 容貌研丽的美人瞪大眸子诧异的看着她,脖颈纤长呈现出完美的弧度。 被自家妻主耍了流氓,花顾白僵住了,眨了眨眼睛。 李袖春以为他沉默了这么久是并不愿意,正要自嘲着松开那只手,就感觉到微凉的发丝在她手心里移动,带起一阵痒意。 再看去时,花顾白已撑着一只手凑近到她眼前,一双含羞带怯的狐狸眼近在咫尺。 “妻主,希望我亲哪里?”他抬起一只手,用大拇指的指腹在李袖春的眼帘鼻子下巴摩挲,“眼睛,鼻子,还是嘴巴?” “……”顿了几秒,李袖春抑郁的情绪灰飞烟灭。她噗嗤一笑,靠过去把头埋在了他的脖子边。 “妻主?”花顾白歪头蹭了蹭她的后脑勺,小心问道:“不……不亲了吗?” 花顾白暗自懊恼,早知道刚刚就不应该问,都亲一遍,不就知道妻主想要他亲哪了吗? 李袖春闷声道:“真是输给你了。当然亲,亲嘴儿……亲我家的妖精,亲我最爱的夫郎。” 浅尝而止的吻,李袖春几乎把灵魂卖给了他。 算了……他们走到今日谈何容易,难得糊涂啊李袖春,不是什么事都非要去揭穿的。她闭上眼,感受这温存。 * 说好要置办年货,好久没出去走走的两人干脆定好第二日就去办。 花顾白次日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看到李袖春在马车边等着自己,快速走了过去。 他也是成婚后才发现,原来李袖春更喜欢素色的衣裳。以前她总说他穿红衣好看,他便没有换,现在为了受她喜爱,也开始下意识换成她中意的颜色。 “困不困,进马车里再睡会儿吧。”李袖春代替旁边的恨春把花顾白送上马车,“我与冯封在外面驾车有些话说,若是无聊了,你让萧雅和恨春陪你聊聊。” 花顾白点点头,在李袖春背对着自己的时候,用黑沉沉的目光看了眼坐在外面车架上的冯封。 冯封苦笑,看来与九皇女谈事要速战速决了,不然凤君该不满了。 马车缓缓前行,冯封也向李袖春说明了毓家表姐平安放出,里正谢谢她们求情,并承诺不让毓家表姐回此地的消息。 听罢,李袖春没说什么。她当然明白毓家表姐罪不至死,关押也无非是关个几年,出来后还可能惹怒她,让她产生报复心。 李袖春给了个台阶给里正下,里正感谢她也是应当。 倒是出去做苦力,不知那毓家表姐能不能熬下来了。 李袖春手持缰绳,迟疑问起:“零尘呢,有没有动静?” 冯封哪里好真让李袖春驾车,把缰绳抢过来回道:“零尘跟着毓家表姐走了。” 终还是选择了这个么,不知道顾白那日到底与零尘说了什么,零尘居然这么决然的跟在了毓家表姐身边。 各人有各人的命,李袖春也不再多想,正要继续与冯封闲聊,却听冯封道:“主子,外面风大,不如你去里面休息?” “反正事也交代完了,主子要有别的想说的,叫萧雅出来传话就是。”她可还记着里面坐着的凤君,正等着九皇女呢,哪里还敢多霸占李袖春。 “……也好。” 撩开车帘坐进去,李袖春本以为顾白肯定是在闭目休息,就如同以前一样像个瓷娃娃般不声不响。哪里想到,他居然在与萧雅下棋。 棋盘上棋子交错,萧雅这边被杀了个精光,只有形影单只的几个棋子还在顽强抗战。 看到车帘闪动,百无聊赖的花顾白如惊弓之鸟,看也不看马上就要杀尽对方棋子的棋盘,起身抱住了李袖春的腰身。 “妻主!”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要不是萧雅眼疾手快接过棋盘,那棋子早就乱做一堆了。 李袖春含笑拉着他坐回去,“顾白,不要欺负萧雅,认真点下棋。” 她一看就知道自家夫郎根本没把萧雅放在眼里,完全当逗乐子的玩具了。 恨春听出李袖春的弦外之音也是偷偷笑出了声,“是呀公子,下棋怎么能三心二意的?” 看到家主进来一下子就跑走了,谁都看得出来凤君根本是时刻注意着外面呢。这么一想,认真下棋还快输给了公子的萧雅真有点可怜。 “好吧。”花顾白坐在李袖春怀里,知道妻主是不等他下完这盘不会与他亲昵了,便决定速战速决。 他伸手拿起一枚棋子,在开始看好的位置的反向一落,看似聚精会神的又重新下了起来。 不到片刻,萧雅竟起死回生,反过来将了花顾白一军。 萧雅不敢置信的惊呼:“我胜了!!!” 花顾白眉目一舒,短促应了一声,随即拉了拉李袖春的手,扭头看她,一副输了求安慰的表情。 李袖春被他这么一看,本来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只凑近他耳边道:“乖,到了小镇我给你买好吃的,不给萧雅买。” 花顾白笑眯了眼,很是满意的与她十指相扣。 恨春翻了个白眼,嘀咕:“家主也真是,明明看出来公子是为了节省时间,故意设计让萧雅跟着他的脚步反败为胜的,还顺着公子的意思……” 等等,这么一想,她觉得萧雅赢了反而更可怜了,这是不论输赢都……完全被公子玩弄股掌之间啊! 马车内此时气氛正好,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身后有另一辆马车如影随形的跟在了后面。 第88仍留一箭射天山 年关将至, 街上的摊子上多多少少添置了些喜庆的东西, 一眼望过去,入目之处无一不是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红色。 感受到这气氛, 李袖春干脆握住花顾白的手, 把马车停在一旁, 带着三个奴婢一起下来步行。 “顾白想要先买什么?”她眼睛都挑花了, 只能让花顾白做主。 花顾白对别的都没什么太大兴趣,要说好东西在皇宫里也看了不少,他只把眼神往对联上放,显然是对一家对联店里,正在提词的才子佳人们更上心。 知道自家夫郎平时也喜欢读书, 李袖春把他搂在怀中道:“那里人多, 我们聚在一起去看看。” 花顾白握住她腰间的腰带, 凑近她胸口处贴紧,比李袖春想的还要来得拉近的距离, 让李袖春耳朵微红。 ……该怎么说呢, 美人在怀, 李袖春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什么才女提词? “妻主觉得谁提的词好?” 所以当花顾白问起这句话的时候, 李袖春傻了, 光顾着感受自家夫郎的体温去了,她根本没看。她有些苦恼道:“我不太懂这些,顾白你喜欢哪个人提的词,我们就把哪副对联买回去吧?” 花顾白非但没觉得李袖春丢人, 还有点高兴:“妻主不用懂这些,我懂就可以了。” 她懂的太多,他反而没有安全感。懂的少一点,他才有信心把这独一无二的女子留住。 最后两人还是挑了个寓意最好的对联,几人慢吞吞的朝下一家店的方向走。 恨春出主意道:“家主,要买鞭炮吗?” 李袖春想了想她还真没在古代放过鞭炮,就拉上顾白去看看这古代鞭炮与现代有什么不一样。 那是一个摆着小摊的店主,看到李袖春他们身后跟着的金家马车,回身冲一个整理鞭炮的女子小声道:“说好了,我们动手,那金家就给我们进价便宜些?” “你就放心吧,是那金家管事亲口跟我说的。”整理鞭炮的女子放下手来,捂着嘴回应。 “可是那金家是不是有病?非让我们对自家马车动手……”店主想不通,不过天下的人,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这事是金家的人承诺的,也伤的是金家的人,赖不到她们的头上。有了金家的照顾,她家一定能过个好年,不会捉襟见肘。 下了狠心以后,店家没有理问价钱的李袖春一行人,反而是时刻注意着后面金家马车的动静。 等金家马车前蹄刚过,她就装作不小心失手点了一串鞭炮。 马匹受惊,长嘶一声,居然在人群之中发了狂。 最先注意到不对的是冯封和萧雅,两人赶忙一人拉住李袖春,一人拉住花顾白往旁边让。恨春机灵,快步躲在小摊后面,也没有被伤着。 可不是谁都有她们的武艺,普通百姓抱头鼠窜,场面瞬间乱了起来。 “这样下去,那马会踩伤人的。”李袖春把花顾白护好,才担忧开口。 “主子,我去帮忙将那马勒停,你与公子就呆在这里。”冯封想了想,有萧雅在这儿看着,她也离得不远,应该不会出事。 萧雅却拦住了她,“不,还是我去。你留在这里看着阿姐和娘娘,你忘了上次你不在,我就没能护住阿姐?”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想起来了,李袖春差点一命呜呼被人刺死的事。 冯封也知道自己的武艺比萧雅好,萧雅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不足之处还是有的。她便点了点头,推了萧雅一把。 萧雅快步前冲,与那马夫并肩前行,她急道:“跳马弃车!” 马夫听到她的话,身体绷紧,意味不明地注视了她一眼,向左一侧身从马上滚落在了地上。 萧雅默数着时机,飞身而起一手抱住马的脖子,一手抽出腰间的剑,回身砍掉与马匹相连的马车链子,好让马车与马分离,保住马车里的人。 也就是这一回头,萧雅隐约看到了马车帘子上印了个“金”字。 手起剑落,马车被剥离。萧雅顾不上多想,试图控制身下的马,抱住它脖子,不让它把自己摔下去。 提心吊胆看着萧雅的李袖春一行人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这要是掉下来,绝对会被踩烂。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闪过一丝银芒被冯封捕捉。冯封赶忙收回看萧雅的视线,抽剑打掉了直直往李袖春而来的暗器。 那杀气让冯封眉目一凝,她挡住李袖春往后退:“主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李袖春也跟着她退后,疑惑道:“有人要暗算我?” “恐怕是来者不善。”冯封聚精会神的守在她前面,短促回复。 李袖春一想有人要暗算自己,下意识就想到了被罚走做苦力的毓家表姐。她在此地得罪的来头最大的人也只有她,于是她没有惊慌,小声说:“知道在哪个方位吗?” 冯封摇头,这里太乱,她没办法看清楚暗器射来的方向。 李袖春沉默,料想冯封应该能在下一发找到敌人的方向,她看向离她一步远的花顾白道:“顾白,有敌人,你……” 本来是要让他离自己远些,可是又怕他没人保护,她一时有些郁闷。要让他近,又怕伤害他,敌人只攻击自己的样子,来了会误伤他。她伸出手来,犹豫不决。 花顾白猛地抓住她的手,暗黑色的瞳澄澈炙热:“妻主,我在这里。” 李袖春一愣,恍然失笑。他这是以为自己在害怕?告诉自己,他在身边? 不再犹豫,李袖春拉住他使力,笑道:“不,我的意思是,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第71节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斜里飞来一只冷箭,直接冲着冯封的额心而去。冯封反手格挡,两眼一厉,锁定住了那倒在地上的马车。 从马车射来的??!为什么……萧雅不是刚把马车里的人从危机中救出么? 慌神间,她失了手,另一箭准头极好的冲李袖春与花顾白拉住的手而去,李袖春察觉到,果断放开拉花顾白过来的手,可再快的动作也没有加速度快,她的手直接被箭矢洞穿,大朵血花溅在了冯封身后。 花顾白眼角一跳,冯封立马回头抱起蹲在地上吃痛的李袖春,咬牙道:“主子,再坚持一会儿,十人队的令牌呢!叫她们去马车里看看,我怀疑敌人就是在那马车里放冷箭!” “令牌……在顾白身上……”李袖春喘着气说完,咬紧了下唇,突然挣扎要下地。 冯封不放,她深怕待会儿李袖春又出事,便道:“主子,我带你先去安全的地方。 “不,先别带我离开。有古怪!”李袖春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她快速道:“萧雅有危险,你把我放下来让顾白拿令牌,让五人帮萧雅,五人守顾白。” 冯封不想听她的话,李袖春只好分析道:“冯封,你想想,若是对方真要害我,刚刚你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射的就不是我的手了……” 而是更加致命的地方。 对方只是引开萧雅,制住冯封,伤了自己,寓意为何! 李袖春电光石闪间仿佛捕捉到了什么思绪,再也顾不得许多,用没伤的手推开冯封,奔向花顾白和吓得在一边发呆的恨春的方向。 ……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唯一没有受伤的只有顾白,对方表现的看起来似乎对顾白完全没有兴趣一般。 可是……李袖春涌上了一种直觉,也许对方就是为了让她们不注意,想要对顾白做什么!恨春又是唯一没有武力的,她怎么能保护得了他? * 终于来了。 等得不耐烦的金算盘看向扛着麻袋的车夫,这才露出笑脸来。走过去,她伸手要接那麻袋,车夫却犹犹豫豫的垂下头。 “管事,我们失手了。” 金算盘停下手,“失手?那这麻袋里……” 车夫把麻袋卸下,蹲下来打开麻袋口,露出里面的人来。 “那小公子没抓到,倒是绑了个别人回来。” 金算盘定睛一看,一个女子的脸色苍白,长发凌乱,缩在麻袋里,双眼紧闭。可那面貌,分明是李袖春。 她怒道:“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让你绑那男子来,绑个女子给我,是不是想耍我?” 车夫担惊受怕的解释:“不是,当时情况紧急,又冒出十个武艺高强的人与我们的人缠斗。这女子死活抓住我不放,没办法。我只能把她带回来给您了。” “骗谁呢!我查过了,除了她身边的冯封和萧雅,其他的哪有什么有武功的下人?”金算盘眯眼,明摆着不信。 车夫哭丧着脸道:“您要是不信,就看看我的兄弟吧,没有一个回来的,除了我逃出来,大家都被擒了。” 被擒了?这下金算盘变了脸色,踏着步子绕着麻袋走了一圈。 要是被对方知道是金家动了手脚,可不太好。 车夫专门替金家做‘拿人钱财,□□’这档子事的,怎么会看不出主人的面色。她跪下来承诺道:“兄弟们都是家生子,就算拼死也不会说出主人家的,管事可以放一百个心,倒是她们的夫郎……” “哦,她们的夫郎,我自然会好好照顾的。”管事弯下腰来捏住麻袋角,注视着李袖春,神色阴沉。 只是怎么照顾法,当然得她说了算。 还有这李袖春,也不能放回去了。 她装晕的本事差了点,眼珠子滚动了一下倒是被金算盘抓了个正着。 既然李袖春已经知道金家是幕后黑手,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让李袖春回去了。 哎,也是李袖春她命不好。怎么偏偏替她夫郎被绑了呢? 第89宁教万人切齿恨 李袖春的失踪, 让花顾白再次陷入了迷茫中。他回院子里让十人队把那马车里的人纷纷绑起来, 行宫中酷刑,那些人凄厉的叫声让医者仁心的女郎中避之不及。 那些人浑身是伤,却咬住一个结论不放:她们射箭是为了助萧雅一臂之力, 没想到射歪了而已。而那车夫是她们请来的下人, 她们也不知道是谁! 满口的胡说八道, 但居然没有人能拿这些嘴硬的人有丝毫办法。 花顾白冷下脸, 原来灵气十足的狐狸眼,此时如化不开的浓雾,逼得人骇然:“我知道一个刑罚,据说能让人慢慢失去呼吸。恨春,你拿个乘了鸡蛋清的碗, 和宣纸来。” 恨春按照吩咐拿了东西来, 花顾白让冯封把里面最耐打的人抓出来摁在地上。 他行到那人面前, 俯视着那人,手捧着碗, 冷冷清清的扯动嘴角:“我倒要看看你们的主人和濒死的恐惧比, 你们效忠谁?” 花顾白盖了一层他本用来写字的宣纸在那人脸上, 纤纤玉手涂抹了鸡蛋清全部糊在宣纸上, 继续又往鸡蛋清上盖了层宣纸。 底下的人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 害怕的挣扎起来,花顾白立马道:“冯封,抓住她的肩膀。” 他手段残忍,心里却在平静的想, 这些纸是李袖春特意买给他的物品,如此耗费在这种人渣身上,简直就是浪费。 平时花顾白不舍得用的宣纸,这时却成了催命符,每多一层那人就觉得呼吸困难,又无法挣扎,比溺水还要恐怖。 花顾白动作加快,看到那人伸手像是在求饶,他停了动作,环顾四周。看到周围跟那人一样嘴硬的人都目带愤恨,却只有一点点害怕的时候,他连同所有的鸡蛋清全部倒在了那人脸上。 啪。 一张纸最后盖了上去。 “想说了?可我不想听了。”花顾白收拾好手上的鸡蛋清后,冯封也起了身。 她也不需要控制住那人了,那人肯定没呼吸了。 这回周围的人面色才有所变化,她们只以为这个弱不禁风的男子是吓唬她们的,可这男子最后的动作,仿佛就在说——他心狠手辣,灭绝人性。 花顾白目光一转:“接下来——” 众人一哆嗦,恐惧的看着他。 “公子!”恨春打断了他,“萧雅说有事向您禀报。” 花顾白低着头摆弄着碗,看起来对昏迷的萧雅醒来要找他一事兴趣不大,他转开话题道:“你去再弄些鸡蛋清来。” 再次路过这里,刚把萧雅治醒的,看不过去的女郎中停下步子,好声劝道:“萧雅她看起来真的有急事找你。” 她知道他冷心冷情,在治疗瘟疫的时候他挑拨离间,故意让病人自杀,她便对袖春说过此男的狠毒,让袖春重新考虑心悦他的事。现在看来,他当时的手段,不敌他本身有的万分之一。 当时李袖春怎么说的来着? ——“不要对他失望。他只是不擅长用其他办法,才用这种方法来解决问题而已。“ 可她怎么觉得,花顾白完全是知道别的办法,只是想选捷径和最能遏住人咽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呢? 果然,花顾白垂眸道:“让她等着。” 天大地大,李袖春的事在他眼里最大。 “你要是真这么在意袖春,为何夜夜对她用安神剂!”女郎中攒紧了拳头,眼神复杂,终还是憋不住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花顾白猛地抬头,直视着她,蹙眉道:“你在说什么?” 女郎中见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再像个没事人一样直接走掉,就走下台阶到他面前。 “袖春似乎是有意要保你,当我告诉她用安神剂的剂量太多,导致她有严重的后遗症晕倒时,她居然谎称是她自己让恨春下的药。” 女郎中摇头,叹了口气:“当时其实我是信了的,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是她自己用药,何必刻意在自己常用的方位涂药?多此一举。” 女郎中说罢看向恨春:“所以起初我是怀疑恨春的,熟悉袖春的习惯除了贴身之人还有谁?我怀疑袖春是为了保护奴婢如此蒙骗我。可是后来,我旁敲侧击问了一下,恨春告诉我,那涂了药的茶杯是你和袖春喝合卺酒那天用的,一直放在你们屋子里,除非清洗否则没人会动。我才恍然大悟,袖春从头到尾护的人就是她的宝贝好夫郎!” “你既然害她,为何又在她失踪时紧张不已?”女郎中说到底还是觉得花顾白配不上李袖春的,也不认同对自己妻子下药的夫郎是什么好男子。 之前不过是为袖春所忍,现在是真的想要质问他:为何! 花顾白没有被她言语的针对所刺痛,反而是慌乱地移动了视线,几不可闻的声音在他美丽的唇瓣里传出,他艰涩道:“你说,她早知道了?” 花顾白闭了闭眼,面无血色:“多久……什么时候,她昏倒过?” 女郎中干脆彻底挑明:“在你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 花顾白退后一步,像是站立不稳,恨春一惊,连忙扶住他。却忽觉手上狠狠一疼,听到花顾白问:“你也知道……她晕倒的事?” 恨春有点害怕,这样的公子让她想起了皇宫里,那满脸冰霜昂首而立却满目疮痍的凤君。 花顾白不肯罢休:“说话!” “是……奴婢知道。” 花顾白扭头看着恨春:“那萧雅呢?萧雅也知道?” “…………是。” 花顾白猛地甩开她扶住自己的手,深暗如渊的眼神看回女郎中,没有解释,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从女郎中身边擦肩而过,嗓子有点沙哑,却挡不住他本来就清魅的语调还是好听的紧:“……郎中不是说萧雅找我有急事,带我去找她吧。” 女郎中看到他挺直的背脊,突然又有点怀疑自己的质疑到底是不是为袖春好了。 恨春忐忑不安的默默跟在后面,把花顾白送进了萧雅躺着的房间。 在花顾白进去后,她才鼓起勇气对女郎中道:“虽然身为奴婢不该多谈论主子,但是天下间谁都会害家主,只有公子不会。” 女郎中没想到恨春会为错误的那方出头,她停下脚步:“哦?” “……公子他,”恨春斟酌了下语句,缓缓道:“可以做天下的坏人,只是为了做家主的有情人。” *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花顾白对待那些嘴硬之人有多心狠,就有多担心李袖春现在的处境。像他用过的残忍手段如果别人对她用了,他甚至稍微想一下那一幕就觉得额角发疼。 卧于床上的萧雅坠马摔折了一只腿,她看到他进来,不方便问安,直接立马禀报道:“娘娘,我可能知道阿姐被谁抓走了!” 花顾白登时握紧了手,眼睛骤然发亮,快步走到她面前坐下,“被谁?” “我在救那马车的时候,隐约在车帘看到了‘金’字,是用黑色的丝线刺绣上去的,所以不是很明显。”萧雅回忆着,她本来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又想起来恨春总说她不长心眼,她想不明白干脆打算直接告诉娘娘。她相信娘娘一定能找到阿姐到底在哪里的。 金。 花顾白的手心发冷,眼中翻涌起惊涛骇浪。 “娘娘,金家的人抓阿姐去,会欺负她么?”萧雅有些担心,李袖春也不会武,万一被人打断了腿,像她一样岂不是逃都逃不出来。 不知是不是’欺负’这个词勾起了花顾白某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他猛地一颤。 第72节 嘲讽一笑:“我看她金家谁敢。” 花顾白疏冷的眉目溢出了诡谲的神色,说到底那人今日要抓的不是妻主,而是他。 不知道那人又有什么用心,但是他绝对不许她动妻主一根手指头。 他是几乎快忘了,自己早就不是只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孩了。那被她关在黑暗的屋子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奶狗被她残杀的孩子长大了。 长大到足以大义灭亲了。 既然她这么想要见自己,那他不如见招拆招。她有她嘴硬的卖命人,他也有自家妻主赠与他的衷心者。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花顾白一人走到空无一人的主屋书案前,掀开自己的衣摆,看着自己大腿根上的一个梅花胎记,提笔点墨目光冷沉地把它绘制到了纸上。 “冯封,你带着几个人,想办法把这张纸送到金家管事的面前。” 他睁开眼,微微弯了眼弧:“记得,这纸定要亲眼看到她打开。” 真好奇,不知道她发现她对外宣称早夭的孩子非但没死,还嫁了人后会有什么表情。 这恶心的胎记他曾用手扣弄过,用铁条烫过,却像烙印一般随着他长大,越发鲜明。 现在看来,它终于可以发挥那一丁点可悲的价值了。 第90身世浮沉雨打萍 湿冷的空气里有盈盈发亮的水滴坠落在水中, 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水中布满铁锈的锁链缓缓动了一下, 但也只是细微的挣扎,之后便又安静了下来。 有人从石阶上走下来,并没有踏入这水牢中, 只隔着栏杆往里望来。 金算盘远远看着李袖春, 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女子了。她还没见过这么硬挺着的, 老实说她是不打算让李袖春回去了, 一个村妇而已,实在不行不如消失不见,这样也能不让金家为难。 但是,她收到了一个被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塞来的纸条,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朵梅花印。 这梅花印, 她平生也只在一人身上看到过。 想到那人她就忍不住口干舌燥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待她询问回去是谁给她的纸条, 那合作伙伴在桌案上写了“花顾白”三个字。 原来那个孩子藏了这么多年, 竟改头换面还改了姓氏么?不过就算这样,不也重新被她找到了吗? 想来可笑, 她的亲儿躲了她半辈子, 现在不过是妻主不见, 就这样急不可耐的自己暴露身份了。 这人呢, 一旦落了个情字, 就傻了。还好她这一生也不重情,只不过有些贪色罢了。 “你去把她弄醒,如果她还是不愿说,就给我折磨一下。”金算盘就不信了, 不过是让她说说自己的亲儿这些年做了什么在哪生活,她还能到死都扛着不说。 车夫从水里捡起一根鞭子来,上面干干净净的,并不像是动过刑的东西。其实并不然,只不过这鞭子抽打完人后就又泡在了水里,这水也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撒了盐的盐水。 所以抽起来更痛,抽打完后泡一会儿又能冲淡血迹,算是极其方便。 呆在盐水里过久的李袖春被迎面抽了一鞭后,迅速的睁开了眼睛,耳边火辣辣的伤口在提示她,这是那人又来了。 金算盘笑着道:“醒了?那就来好好回答一下我昨日问你的问题吧?” 李袖春拧眉,她浑身都疼,但最糟糕的不是这一点,而是她的腿长期泡在盐水里已经萎缩了,这样下去就算能逃她也逃不出去。 在现代她哪里受过这个罪?可一想到这女人提起花顾白的表情,她就不想要告诉她任何花顾白的讯息。 李袖春把头往后靠,不解道:“为何金家管事这么好奇我家夫郎的过去?” 管事叹口气微微向前一步摇摇头:“既然你这么嘴硬,那告诉你一些也无妨,反正你迟早也得说,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况且就算你不说,我也可以直接去问他本人不是吗?” 李袖春被她这话说的一愣,随后瞪着一双眼盯着她。她这是什么意思?要把顾白也抓过来的意思吗? “你可知你的夫郎左腿根处有一朵梅花胎记?” 金算盘观察着李袖春的表情,忽然一笑:“不是吧?身为他的妻主,你竟连这个也不知?” 莫不是两人的感情也没外界传言的那么好?连这闺中应该知道的秘密都不知道,她实在是怀疑啊。 李袖春内心深处升起一种违和感,她不知道就算了,为何金算盘会知道?那处难道不应该是男子不对外表露的地方吗? “你是否想问,我怎么知道?”金算盘摸了摸下巴,邪笑:“自然是我亲眼看过。” 李袖春浑身一僵,接着是不可置信的瞪着她:“满口胡言,挑拨离间。” 顾白那样的男子是不会那么随便的,但是李袖春又忍不住想,万一是顾白在桃花楼里…… 不,就算是那样,她也不该被动摇。 李袖春闭了闭眼睛,她可是21世纪的人,比这些古人要开明许多,她不在意顾白原来是什么样的,也不需要去细想他是否和别人有过过往。连女皇她都不介意,又为何要介怀这些与女皇其实也差不多的旧人呢? 想罢,李袖春竟能笑得出来,这让金算盘惊奇的反复打量她。 “怎么,不信?可是我还知道你夫郎的所有敏感部位,还有耳后的痣。”金算盘伸手点了点自己右耳的后面,“而且,他在床榻之上,可乖了。” 乖的连动弹都不敢动弹,只会一遍遍喊着她“娘亲”来求饶。 李袖春是第一次感受到从胸口升起来火气是什么感觉,她恶狠狠瞪着她呸了口水道:“闭上你的狗嘴!你说的那种男子根本不是顾白!” 金算盘不怒反笑:“也是,他在我身下的时候确实不叫花顾白。作为他的娘亲,我可不记得我给他取过这样文绉绉的名字。” “……!”李袖春缓缓眨眼,若不是她双手被束缚,她差一点就要去掏耳朵了。她望进对方的眼底,心里一缩,几乎是用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说:“……你,你……说什么?” 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他啊一出生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与他爹截然不同。长到十几岁媒人都差点踏破了我们家的门槛,那些来迎娶他的小姐更是排到了村外。”金算盘干脆蹲下来,语带怀念和一丝恶意慢慢回忆道。 “我早就看出来他的容貌隐约有天人之姿,便什么也没让他学。只把他困在家里,丢只小奶狗给他玩,便算打发了他。” “起初,我是起了把他培养给权贵的心思,可是又舍不得让别的婆子来教他,便干脆言传身教了。” 金算盘看到面色越来越差的李袖春,更是说的来劲了:“但是他的滋味实在是销魂的很,反正到十五以前他再嫁也无妨,我养他这么多年,收到点回报也是应该的。便谎称他重病,锁在我那柴房里,每天只在早中晚给他送食物,为了防止小奶狗通风报信直接踹死给他吃了。他果然就乖乖的在那屋子里呆了一年,期间我可是自在逍遥极了。若不是后来被他偷跑了,恐怕你也娶不到他。” 李袖春双目猩红,她咬着嘴唇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些话……搁在现代,眼前这个人……被枪毙个一百回都不为过…… 强|奸猥|亵,非法囚|禁。 ……她怎么能对年幼的顾白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李袖春不禁回想起了很多以前忽略的细节。 被花顾白打开的手,他睡觉时总是缩在墙壁前双手交握放在胸前,明明渴求亲吻却不渴求更深的接触,还有……安眠剂和未完成的洞房花烛夜。 ——“好了,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商量一下大婚的问题吗?以及,我还没上门求娶你呢,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下,夫郎你还有没有亲戚,好让我下聘礼呀?” ——“他们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了。” 她都干了什么啊…… 李袖春内心焦灼,不知不觉间已流泪满面,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绑了凌迟,可现在的局势她居然丝毫没有办法奈何她。 金算盘收起笑容:“你这是什么眼神?” 李袖春冷冷一笑:“看无耻老贼的眼神。” “你!”金算盘被她气到,直起身连连道:“好啊,看来你是不怕我这无耻老贼了。算了,反正我已准备亲自上门拜访我那幼子了,让你图个口舌之快也无妨。” 她踱步往回走,笑意朗朗:“这可不是我要去的,而是你的夫郎拐弯抹角以纸传信邀约我的。” 李袖春顿时急了,正要动弹又被车夫勒紧了铁链,狼狈地拽了回去。 不行!不能让顾白被那老贼欺负! 有没有办法,要快想想办法! 自作聪明装作被打晕过来,她就是想看看幕后黑手是不是毓家表姐,结果竟然会是这样的!若知道是如此,她宁愿带着顾白回到皇宫中,都不愿让他再体会一遍这老贼带来的噩梦! * “公子,她来了。”恨春跪在一边,抬头注视着自家才两日就消瘦了许多的凤君。 花顾白歪歪斜斜站起来,有几次差点栽倒,恨春快步起身扶着他,她只知道这是公子太急于知道家主的消息,却不知花顾白每走一步都要不断给自己的心建起高高的壁垒。 只为了无坚不摧。 花顾白默不作声的走了看似很长实际很短的一段路,在快到前厅的时候,才停住脚,用最冷静的声音问:“她带了几个人来?” 恨春如实道:“金家只来了她一人。” “一人么……”花顾白握紧拳头。 是吗?觉得妻主在她手上,便无所畏惧了?还是觉得他不过如此,不需要她多加防备? 该说那人奸诈好,还是无畏好呢…… “恨春,冯封和十人队可做好了准备?”花顾白凉凉地道,眼神淡漠到了冰点。 “回公子的话,全都各就各位了。” 花顾白点点头,“那便随我进去吧。” 两人迈过门槛,早就侯在那里多时的金算盘立刻落了茶杯,迎了前来。 边往前,还边笑得一脸慈爱,扑头盖脸一句话砸了下来:“我的儿啊,我可算找到你了!” 恨春一惊,克制不住的看向了身旁的花顾白。 什……什么?这金家的管事胡言乱语什么呢? 花顾白把颤抖的指尖缩进了衣袖里,面上云淡风轻,任恨春和管事怎么看,都是面色不改一片悠然。 “管事怕是认错人了,我今日相邀管事可不是为了认亲的,而是与管事做生意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倒计时啦,写到这里真心想……呜哇一声扑过去抱住凤君。这几天可有乖乖日更哦,高考的小伙伴加油呢! 第91化作春泥更护花 与虎谋皮这件事, 花顾白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可这次不同, 他要让这人身败名裂,又要让妻主平安无事,可比以前面对女皇或大臣要小心翼翼的多。以前他可以不计生死, 无所畏惧, 现在有了妻主, 只想与她平安喜乐相守白头。 “哦……?不知是什么生意呢。”金算盘闻言愣了愣, 她确实没想到自家儿子会有这种气定神闲的神色,让她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第73节 “家中这几日来了几个苦力,可家中又无闲钱来供养他们,我听闻金家气派不凡,便想说把这几人卖给金家, 也算是给我家小院添砖增瓦了。”他娓娓而谈, 表现得几乎真的是一个贪图小利的村夫。 金算盘对他口中的苦力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不过他这么说了,她也只能随口说看上一看。 但是刚刚升起的一点提防之心, 也被他的无知贪财的模样给磨没了。 说来, 这十年不见, 他长得倒是越发美艳了。那撩人上扬的眉眼, 与鲜艳欲滴的红唇, 再加上他乖觉侧头时轻轻扬下的墨色长发,都如同勾人的钩子,能让人魂魄都勾了去。 恨春是曾用过这种视线凝望过凤君的人,哪里看不出来这金算盘心里的龌龊想法。在九皇女与凤君相好后, 她再也没用这种眼神注视过凤君,一是发觉自己不配,二是心知肚明家主那样的女子,才是世间良配,又被家主对凤君的回护所震撼感动过,更不会随意表露曾经有过的痴迷了。 这时重新看到这种目光,她才恍然有多让人厌恶。叫她都想挡住凤君的身影,不让这人色眯眯看了去。 花顾白暗下眼眸来,凉凉道:“恨春,去把那几个人带上来给金家管事好好瞧瞧,也好给我们个好价钱。” “是。”恨春忿忿不平的下去了。 萧雅一开始在恨春进来时就退下了,眼下恨春也不在,金算盘眼睛一转,那龌龊心思就又重新蠢蠢欲动起来。 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她便是做什么说什么,别人也不知。 她便开门见山道:“生意谈也谈了,也该说说正事了。” 花顾白眼光微动,静静看向了她。 她猛地一伸手强握住花顾白的手,然后靠过去笑道:“多年不见我儿,我儿真是长大了。” 说着最慈爱的话,可她的动作分明是占尽便宜。 “金家管事在说什么?”花顾白忍着作呕的心情,也没抽出手,掀了掀眼皮,滑过一缕惧怕之色。 金算盘一看,便觉有门,看来他不敢反抗自己的心态十年也没有长进:“现下也没有外人,又何必惺惺作态。” 动作愈加过分,手已从花顾白宽大的衣袖滑向他的胳膊内测,轻轻剐蹭。 花顾白动了动手腕,继续道:“金管事总是说让人听不懂的话呢,莫不是金管事来这儿不是为了谈生意,而是为了……” 他正要接着说,金算盘已耐不住他这么磨蹭,想起他刻意传来的胎记,明摆着是心知肚明她为何而来的,干脆打断道:“自然是为你而来,别做一副贞洁烈男的模样了,来让我……” 话尚且没说完,梁上一道白芒叮的一声扎在了两人交握的双手旁边,摇晃的箭尾还时不时打到金算盘的手背,吓得她手瞬间收了回来,额冒虚汗。 ……梁上有人!这箭莫非一开始是瞄准她手的?! 萧雅从暗处收弓,俨然一副不怕金算盘看到的光明正大的样子。 呵!就这老贼还想碰娘娘?连被扎手之痛都忍不了,如何与中箭还不愿放手的阿姐比? 金算盘瞄到她时更是后怕,这个奴婢不是在花顾白进来后就出了门退下了吗?什么时候上了房梁?又是什么时候在她头上瞄准的她? 花顾白缓缓收回被金算盘丢开的手,他反手拔起被插|入桌案的箭轻轻一笑:“让金管事受惊了,我家妻主留的人总是这么鲁莽,说了多少次也无用,她总说男儿家需要保护,而对本人的安全又不放在心上。倒是与金管事有点像,老是不顾自身安危自己行动,也不想想出了事……连个能挡一挡的人都没有,死了也没有地方去申冤。金管事你说是不是?” “……”金算盘面色如土,背后发凉。 苦笑着附和时,恨不得赶忙离开了!那心思也荡然无存。 她没料到花顾白会这么狠,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这么明晃晃的动武。他那句话也是越听越让人惶恐,什么“不顾安危自己行动”“出了事没人挡”“死了也没地申冤”,这不就是说现在的自己么…… 车夫在守着李袖春,那些能为金家卖命的人哪里有那么多,她打着花顾白是个懦弱可欺的……就这样孤身而来了,想着她是金家管事,花顾白能做什么? 可她忘了,花顾白若是要鱼死网破,大不了在这里杀了她,然后……再以命抵命!她可还没活够! “公子,人带来了。” 金管事坐立不安之际,恨春的声音犹如天籁传来,她这才安稳了下心思,是啊他不是打着与她谈生意的旗号吗?那她就看完什么苦力,赶紧离开不就是了? 这么一想,抬起脸来往外面看去。 花顾白看到她因为急切而微微前倾的身体,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那就带进来吧,别让金管事久等。” * 此日午后,有村民说看到金管家脚步虚浮的从李家出来,一路说着胡话,到了村口的大树旁还吐了个稀里哗啦。 有好心人问她需不需要看郎中,她却吓得面无血色,头也不回的跑了。 花顾白坐在椅子上,抱着怀里暴躁的白狐,手上抚弄着它的毛发看似在安抚,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连头也没回道:“郎中如此着急找我有何事?” 他言语冷淡,女郎中也没顾得上理,也许他是在为之前她的质问而别扭,可现在她可不是要与他讨论这个的。 “你竟让人把那些人的手脚都砍下来了?也不止血,你是想让她们生生痛死么?病人也不易搬动,你居然还让她们面客?”说完,她可能也知道花顾白听不进去,便加上一句:“要是她们死了,谁来告知你袖春被抓到哪里去了?” 花顾白清美俊冷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停下了抚摸白狐的手道:“所以,我给他们每个人都留了一张口。” 女郎中顿住,一时半会儿竟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对了,还要麻烦郎中把这些血味给处理一下了,本来是要吓一下旧人,却把妻主给我的白狐给吓坏了。”他神色眷恋的低下头吻了吻白狐的面颊,松开手让狂躁不安的白狐跳下他的膝盖,站起来笑道:“那些人郎中也可以随你心愿去救治,不救也是可以的。” 反正……就快了,就快要知道妻主被关在哪里了。 她们的口也闭不了多久了。 “荒唐!你真以为,你这样残忍嗜杀的男子……袖春知道了还会心悦与你吗!” 花顾白的步子放缓,侧过头来,笔直的阳光打在他俊俏的面容上,高挺的鼻梁挡住一部分的光,留下半张脸的阴影来。 “与她心悦我何干?” “我心悦于她便好。” * 当夜,李袖春惊喜的发现除了守着自己的车夫,金算盘居然没有来。 金算盘不来,没有得到指示的车夫自然不会对李袖春做什么。 李袖春有了喘息之机,也就有了力气来与车夫攀谈:“你不想让你的那些姐妹活着吗?” 车夫动了动蹲在外面的身子,没有搭理她。 “我没猜错的话,她们都听从于你吧。你何必与金家管事卖命?她连你姐妹的命都不顾……”她就不信那样的老贼会想过救人。 果不其然,这回那车夫开口了:“金家对我们有恩。” 李袖春趁热打铁:“有恩?什么恩要以命相还?我家夫郎脾气可不好,我的那些下人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你家姐妹落在他们手上讨不到好的。” 她觉得冯封应该不会让那些人逃走,再加上十人队,那些被擒的家伙估计有的受。这个时候李袖春根本没有想到,真正对那些人下狠手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家夫郎。 “救命之恩。”车夫冷冷看她一眼,不欲多说:“你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我是不会放了你的。” 李袖春歪头,也不气馁,笑了笑:“那我们不说这些,我们聊聊天,这水牢空无一人的,太寂寞啦。” 她转了个话题,像是唠家常一般:“你成家了没?” 车夫不语:“……” 李袖春笑嘻嘻:“我可成家了,我家夫郎……” 车夫烦不胜烦道:“我那日看到了。” 李袖春摇头晃脑的,扯到了伤口还乐呵呵的:“对哦,我差点忘了,你那日自然是看到我与我夫君相携而行的。怎么样,你觉得我家夫郎是不是美极了?” 她这夫奴的样子,让车夫皱紧了眉头,冷冷道:“算不上美极了,我家姐妹的夫郎也不比你家差。” “哦?她们也有夫郎?”李袖春像是兴奋了起来,眯着眼问:“那她们的夫郎不心疼?自家妻主……生死未卜?” 车夫愣住,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我家主子自然会妥善照顾姐妹们的夫郎的。” 李袖春点了点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拖慢了音调道:“也是,那无耻老贼整日惦记别人家夫郎,应该乐意至极去照顾你姐妹的夫郎吧。” “你!”车夫被她的话气得够呛,站起来就要重新捡起鞭子。 李袖春惧怕的往后退了退,锁链叮当作响:“哎,我开玩笑的,难不成你都没去看看那些男子过得如何?心里还不清楚我说的是玩笑话么。” 车夫挥起鞭子半天没能打下去,面色变幻,好一会儿才扔掉了鞭子,又蹲回了角落里,沉默地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李袖春瑟瑟发抖,实际上却将将好敛下眸子里的算计,心想只要这车夫离开一瞬,她便不是没有机会逃跑的。 埋下怀疑的种子,人的心如此薄弱,定会有一日破茧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脱离花枝的花,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东西,即使化做春泥,也甘愿培育美丽的春花成长。不为独香,而为护花。总觉得这句就是在写李袖春和花顾白呢(笑) 第92多行不义必自毙 水牢里的李袖春被老鼠的吱吱声惊醒, 她借着水面反射的光四处张望, 被关押的久了无法分辨现在的时辰。 等意识完全清醒过来,李袖春照惯例动了动锁链,没有听到往常车夫的制止声。 ……车夫不在? 她心里一喜, 天无绝人之路, 终于让她逮到她不在的时候了。 李袖春不敢确定车夫是不是真因为自己的挑拨离间而离开, 她只能确定这是她必须把握的机会。坐以待毙肯定是不行的, 她的双腿长期浸泡在水里,怕是皮已皱白,再来个几天就算想跑也跑不了了。 等待救援拖延时间这些东西李袖春当然想过,可是她不放心花顾白对上那老贼,怎么甘心屈身于这水牢中。自从老贼说应邀之后, 就再也没见她来过, 李袖春心里十分担心花顾白已经出事了。 而且这几天她也不是没有想法的浑浑噩噩在水牢里混日子的, 逃跑的办法,她早已想到了! 这还得感谢金算盘她的心狠手辣, 为了方便鞭挞她, 找了个水牢来泡着鞭子, 泡着她。 经李袖春观察, 水牢的水是不换的, 这也就导致水牢特别潮湿,阴冷。冬夜本就容易积水,而有水的水牢就更加是如此了。 铁链这个东西在她被关押开始就已经是有生锈的迹象了,黑色的表皮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红色。 注意到这些的李袖春简直要乐开了花, 在现代起码也是个大学生,普通的氧化反应高中就学过了,还背过什么方程式和现象。 只要她把铁浸泡在水中,那便能让锈层扩大。而且,一旦开始生锈,即便是放在水蒸气中,含有水分子的空气里,生锈的速度也不会减慢,直到扩散到整个锁链。 她不需要整个锁链都生锈,只要让她把锁链关节给锈了就足够了! 由于她的不合作,金算盘还往水里加了盐来刺激她,完全不知道多了氯化钠,铁链生锈腐蚀的速度便快了好几倍去。 李袖春动了动手腕,聚精会神的寻找着生锈最多的关节,狠狠往方才老鼠在的大石头上一砸。 铁锈剥落,铁链也有了崩裂的痕迹。 物质的改变造成它本身的硬度也要下降了许多,哪里抵得过李袖春这般下狠手的死磕?撑不到一会儿,就叮当一声,断成了几节。 李袖春如法炮制,把脚腕上的都给打落,转眼间不过只有脖子上扣的铁环还在了。不过这铁环没有固定,只是用来侮辱李袖春的。 “……真痛!”李袖春咬牙拔出陷入水中的双腿,只觉得踩在陆地上轻飘飘的,走一步都发胀发痛。 那金算盘对锁链实在太信任,以往水牢的犯人也不会留着超过两天,自然没人发现锁链的秘密,就算发现了,被车夫抽打个几下也就安稳了。李袖春此时算是天时地利人和,越过栅栏,竟没人发现她逃了! 呼哧呼哧的奔跑着,李袖春知道自己的腿撑不住太久,必须躲起来。暗自许愿外面不要是正午才好,最好是黑夜方便她躲藏。 第74节 李袖春失血过多的嘴唇微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头,静悄悄的把大门开了个缝。 外面阴沉沉的,李袖春侧耳听着树上小鸟的动静,大概猜到了是临晨时分。 也好!五六点多的冬天与黑夜并无两样,她可以趁黑多逃一会儿。 为了不让人发现拖延时间,她跑走前还顺便把大门关上了。 李袖春有想过金算盘把自己关在什么地方,却没想到她会把自己关于山林之间,她狂奔了几刻钟已是累极了,却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脚下的水泡都破了,多走一步都是钻心之痛。李袖春扶住一根树杆,暗暗喘了口气,正想要在原地休息,却突然看到有火把从后方亮起。 这个动静!这方圆百里除了她,便只能是金算盘的人了!莫不是车夫发现她逃了! 也是李袖春命不好,车夫今日大早就回金家看了金算盘,也算是听进去了李袖春的那些论调,怀疑金算盘对自家姐妹的夫郎不好。 结果赶到金家,听到的消息是金算盘卧病在床,已昏昏沉沉的发热了一天一夜。 而仔细盘问下人,下人只含糊不清的说金算盘从李家孤身一人回来时,就是这种病殃殃的模样了,晚上偶尔醒来还惊叫不止。 来了的郎中只说她气血郁结,身上无伤,倒总是发虚汗,像是被吓得梦魇了的人一般。 车夫只好打道回府,等着主子病好了再来探望。挑了近路,几下就回到了水牢中,刚入门口就觉得不对劲。 门把手本来是冲上的,现在居然冲下了。 再绕进去一看,李袖春跑了! 拿着周围挂起的火把,车夫反手执起鞭子就追了上去。有武功的她脚步轻快,山林里的树也无法挡住她,哪里是伤痕累累还毫无缚鸡之力的李袖春能比的。 眼看着车夫瞧到了前面不远处,有人影影绰绰的身影,车夫想都不用想便知那是李袖春,脚步疾闪,火把被风吹灭,索性丢开,她大吼一声:“你这小骗子,想往哪里逃!” 李袖春叫苦不迭,这家伙!来的这般快!叫她到哪里去躲! * “公子,十人队来了。” 花顾白挥挥手让恨春去外面守着,自己听那十个人的汇报。在听到金算盘被吓到病了的时候,古井无波的眸子微微浮出厌恶之色来。 “你们没在金家找到妻主是正常的,那老狐狸肯定不会让这种肮脏事暴露人前,小隐隐于野,恐怕妻主被捉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僻静处。”花顾白清清幽幽的道。 十人不解对望:“那公子让我等混入金家是何意?”既然家主不在那里又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除了金算盘病卧在床以外,金家还有没有别的奇怪的动静。” 花顾白站起身,比这几位女子矮的身躯,却让十人队不敢直视。 十人队低着头仔细想了想:“金家正夫于深夜探过病,其余的……哦,有一件事挺奇怪的,就是在金算盘病后,总有不同的男子去看望她。” 一旁的一个人捅了捅说话那人的手臂:“这种事就不要汇报给公子了,那些男子恐怕都是金算盘的夫郎,有何奇怪的。” 难不成是傻了,家主只有公子一个,可不代表别的女人是这样的。 花顾白眼角微勾,抬手道:“不,让她接着说。” “我不是说这个奇怪啊,我是说那些男子探望金算盘的表情奇怪,像是不情不愿的……怎么说呢,反正不像是正常夫妻之间的相处。”越说到后面越小声,她好像也察觉出一番话说了等于白说。 花顾白沉思,以那人的个性强迫几个男子实属正常,怕那金家正夫也与她关系不同寻常,否则怎能允许一个下人如此放肆,还深夜探病。 他正低头苦想,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恨春与女郎中的争执声。 “这人参是家主留给公子的,你要拿去给那些被砍了腿脚的女子吊命?” “你家公子现在又用不到,便是给了那些人又不浪费。” “女郎中医者仁心奴婢能理解,可这人参真的不能拿去用。” “你!”女郎中似乎有点气急败坏,口不择言道:“那些车夫也有夫郎在等着她们回家,不是只有你家公子在等着袖春的!将心比心,明明能救人一命,为何小气巴巴的?” 花顾白听了觉得聒噪,想让十人队把恨春叫回来,又机敏地捕捉到了一丝讯息。 ——是了。 是人都有弱点,金家认为妻主的弱点是自己,他为何不能以牙还牙? 拉开门,花顾白神情不辨地抬了抬眸子,“恨春,退下。” 恨春后撤了几步,手上的人参便被女郎中抢了过去,花顾白也不气,温温和和道:“这人参可以给她们用,作为条件我要先与那些人谈谈。” 当然没人能阻拦花顾白,他带着恨春和女郎中还有十人队都入了关押那些人的暗房里。 让十人队把刚刚与自己汇报的话重复了一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轻笑道:“作为下奴,最忌讳的就是没有遇到好的主子。主子若是不在意她们的死活,她们便宛如草芥。” 这下有些人听出他的来意了,这是……要挑拨离间? “哼,就算你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受你蛊惑的!”有血气方刚的女子如此叫嚣。 花顾白抬起手来竟鼓了几下掌:“好一个不受蛊惑,当真是勇气可嘉。” “为主子到这种地步,真的是值得褒奖。然而,昨日的事你们也看到了,你们的主子看到你们现在的样子,可是吓得屁滚尿流,头也不回,赎回你们的交易也不做了。” 花顾白的话让她们脸色微变。 “除此以外,我还要说的便是,方才我家下属汇报说有些男子不情不愿的探望重病在床的金家管事,这让我很是好奇,会不会这些男子……与你们关系匪浅?” 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些女子瞬间瞪大眼,“别胡说!我们的夫郎……” 花顾白摆摆他纤细的指头,“我不是说你们的夫郎不够贞烈,而是那金家管事不是个东西。不信,你们大可问问萧雅,昨日那管事自以为没人便对我动手动脚,被她一箭阻止。这种好色之徒,真的值得你们投靠?” 那些女子虽然惊疑不定,但还是有坚持的:“我不信,你又没有证据就是胡说,若是真的,你且让你的属下说说那些男子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我家夫郎一听便知!” 花顾白皱眉,没想到这些人这般难缠,开始那十人队说话最频繁的下属心直口快,竟越过花顾白真的把她所见所闻的男子一一描述了出来,花顾白顿时暗道失算,恐怕不能骗过这些女子了。 出人意料的是,那下属说完一男子的长相,四周就越是安静一分,到最后居然没有一个人开口了。 “……”花顾白眼眸微亮,玲珑心思如他一下就看出来这帮女子的惊慌和不可置信。 多行不义必自毙。 金家管事估计想不到她的好色,终有一天成为她被众人叛离的导火索。 * “她们说的地点应该就是这里!”冯封背着花顾白,身后跟着十人队和萧雅,沿着河流前行的方向走。 花顾白的黑眸沉沉,焦急的说:“妻主被困于水牢定是行动不便,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冯封诧异地顿了顿,她没想到叱咤后宫的凤君也会这样犹犹豫豫,身体在她背后发抖。 不过她也担心九皇女,加快速度冲到树林的跟前,没有心思说话去安慰凤君。 几人行动迅速,于天光微亮之际,悄然而至。 萧雅是队伍最慢的一个,她掉在后头,也不好开口让十人队等她,只恨自己轻功不到位,争分夺秒的救援中,她像是个掉链子的。 正满腹不开心,恰巧眼睛看到的光被什么黑压压的东西给挡住了,她干脆停下来好奇的看过去。 这一看,她吓得跌跌撞撞就奔了过去,口中大叫:“公子!冯封!林子上跌下来了一个人!这人——这人好像是阿姐!!!” 听了她的话,花顾白猛地勒住冯封的脖颈,硬是把她给逼停了。 甫一回头,浪花飞溅。 黑色的暗影入水,河面上飘起血红。 “是妻主吗?”花顾白一急,直接从冯封背上跌了下来,跪倒在地。 失之交臂的萧雅握紧手里的一块布料,提步追着河流冲下的方向跑去。 是阿姐!她绝对没有看花眼! 树林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冯封目光炯炯,提刀拦住从林子上冲下来的人,两张对望,花顾白便在后头认出来这人就是当日的车夫。 他脑袋嗡隆一声,立刻扭身推开十人队,追着萧雅而去。车夫在这儿,那掉水之人必然是李袖春了! 妻主之前说好的,夫郎在哪她就在哪。 反之,亦然。 花顾白义无反顾跳入河中顺着水波追着她而去,这样的方法显然要比岸边的萧雅要来的快,他伸出双臂终于抱住了自家妻主的腰腹。 挣扎上岸,看着地上面无血色却尚有呼吸的李袖春,花顾白想起自己十来岁投河求死的情景,后怕的把头埋在李袖春的肩膀处轻轻蹭了蹭。 那时,他一心求死。 此时,他一心向生。 “妻主……”他低喃:“恳求你,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了。” 生死离别,与她最不愿意经历后两种。 第93疑是银河落九天 漆黑的夜不知是谁家一朵鞭炮炸开, 嘭的一声厉响惊醒了在桌案前怔怔出神的男子。他垂眸微撇着头, 神色不辨地拨弄了一下因为他的动作而遮住了他视线的头发,像是在默默思考着什么。 “恨春, 何时了?” 他启唇,黝黑的目光里被外面挂起的红色灯笼映得波光流转。 风情毕现。 “公子,子时了, 尚且没到第二日整点。”恨春拿起一件大袄披在了他身上, 跟着看向了支开的窗户。 “是么......这家的鞭炮放的早了些时辰。”花顾白微不可查的笑笑,伸手摆开她披上来的衣服。 恨春诧异:“公子?” “天晚了, 该歇了。”花顾白淡淡道, 脚步轻巧地往里间走去。 恨春纠结地捧着那衣裳,犹豫了几番, 还是阻拦道:“公子, 方且看完皇家烟火再睡吧。” 花顾白低着头,那双狐狸眼瞟了眼恨春,在恨春忐忑不安之时,才缓缓收回了视线,轻道:“不了, 你和萧雅慢慢看吧。” “可是......” “别说了。”萧雅扯了扯恨春的衣袖,很有眼色的无奈道:“就算是新年, 娘娘也没心思守夜了,就让娘娘陪着阿姐吧。” 恨春放下了衣裳叹了口气,手摸了摸那崭新的衣服道:“可是就算公子不忍心让家主一个人躺在床上过年,也该好好放松一下了啊。” 月光似是感受到人间的喜悦, 莹莹发亮,任多少乌云也无法阻挡它的光辉。恨春与萧雅两人便守在屋外的台阶上,抬头赏月,边低低叙说着这几日的事。 恨春把头靠在膝盖上,好奇道:“那金家,真的把金管事给辞了?” 第75节 “恩,我今日听女郎中说的,应该不假。那金家正夫怎么会让绑架民女,指使杀人这种事情安在自己头上,也只有把病恹恹的金管事给推出去了。”萧雅回道。 “呵,也罢。反正公子也说了,这事本不欲拉那金家下水。”恨春眨了眨眼,掩去了厌恶之色:“若不是冯封把车夫擒住,并扔到了里正面前,恐怕还真没办法逼得金家弃卒保帅。” 当日,萧雅与公子救起落水的家主,冯封提刀对上了狂奔而下的车夫。在十人队的包围下,车夫是插翅难逃,只能束手被擒。盘问下,才知是家主先逃跑了下来,两人你追我逃之间,难免有所损伤,而家主又受伤在先,被刺了几剑后,选择跳入河中釜底抽薪。 在场众人都不敢深思,那一日如不是他们动作快,不管是带伤落水逃走,还是被车夫抓回去,都够家主喝上一壶了。 而公子更是面色阴沉的抱着家主,重复着“幸好”两个字。 幸好,没有错过?幸好,还来得及?无人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只能默默陪在两人身边押送着车夫。 后来公子关着门与冯封说了什么,第二日外面便有了里正府前有奇怪的几人被绑在门口,像是弃婴一般被随地扔了的传言。等众人再细看,魂都被吓散了。这几人俱是断腿断脚,而有一人看似四肢健全,但是脖颈却戴着个铁环,上面附着铁链牢牢绑在了府门前的石墩头上。 这辽山下的村落小镇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大家又惊又怕,恨不得赶紧问清了这些人的身份,还有事件的始末。 金家被牵连,一时流言飞起,说是金家得罪了什么江洋大盗导致车夫和下人才会被这样如弃狗一样丢在里正府前。又有人说,这是有血海深仇,才会如此作为,怕是金家在生意上逼死了的人家来报仇了。 金家至此生意大挫,金家女主人大怒,剥丝抽茧般调查,这事算是正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花顾白在第三日才慢悠悠站出来,让冯封出马把车夫做的事说了出来,□□可是大罪,里正气得脸都白了,连骂了好几句“孽障”。 最最让人看不懂的是,金家忽然丢出来一句:此事与主人家无关,完全是金管事对李家正夫有私心,才□□,目的是为了让李袖春回不去,从而偷得别人家夫郎。 而金管事与那些被剁了四肢的女子们的夫郎私通之事,也捅了出去。 金家管事成了人人喊骂的过街老鼠,她的病也被人说成是做贼心虚后怕而患上的心疾,金家正夫更是听从金家女主人的话直接把她抬了出去,闭门谢客。 自此,不仅是里正头疼地把一众犯人囚了审理外,花顾白的美艳之名也突然走俏。 ——第一次被抢婚可以说是毓家表姐混球惯了,可连金家那管事都算计来算计去要得到此男的欢心,可不说是绝色佳人么? 冯封在萧雅和恨春正说到此处时,走近来,手上还拿着一团炮仗。 “在说什么?” 两人一惊,赶紧从台阶上站起,把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冯封先是瞪了两人一眼,把炮仗随手递给萧雅,道:“你们两倒是说的痛快?” “当然,恶人罪有应得,自然痛快!”萧雅心直口快。 冯封冷哼一声,摇摇头:“你以为公子艳名在外很好?” 恨春皱了皱眉头。 冯封继续道:“这事本有许多善后办法,公子心急了。手段太直接,除了可能会暴|露我们的身份以外,对公子的名声也不好。那金家捅开金管事觊觎公子的事,是故意扯公子下水的,不过也有可能是金家女主人察觉到了什么,算是给我们的警告,让我们就此收手,不可牵连无辜。” 恨春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即有点苦恼道:“那......莫非,前几天秦家侧夫亲自上门来认罪,把秦家正夫接走一事也是金家女主人的手笔?“ “秦家侧夫说那堕胎药是金管家给的,并自请下堂,你觉得真的会有男子会这样心甘情愿糟蹋自己的名声么。即便真是秦家侧夫做的,他大可不必如此拖泥带水折腾了这么多事,他开始分明是想诬赖在金家正夫头上的,说是陪嫁物品没过他手,全全是金家正夫的把戏,此时却突然改口认罪说是金管事做的,太奇怪了。”冯封面上染上几分郑重之色:“那金家女主人,是个有手段的。” “秦家侧夫的亲娘让他认得罪?!”萧雅一知半解挠挠头,不能理解般道:“可那是亲儿子啊,就算护不住,也不该推出去吧。” 推出金管事还能理解,哪怕是家生子主人家也不会稀罕你的命。 “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不管秦家侧夫是否是故意做了害人落胎之事,他想陷害金家正夫他后爹为真,身为金家女主人不管如何都要让自家正夫的体面保住,才可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这事作为一个交易来看,放弃一个已出嫁的前夫之子,总比把身边的夫郎和自己的脸面都丢出去好。” 冯封眯着眼道:“况且,下堂之子,接回来养着便是,金家又不是无银两养个吃闲饭的。可若是金家正夫牵扯到这种事中,你认为还有人敢买他们家药铺里的药?谁敢与有如此恶毒的夫郎家做生意?” 生意人,最擅长百利为先。 萧雅和恨春听罢,久久不能言。这世间,人的心思果然是最难琢磨的,百转千回又兜兜转转,便是天上的神都不能摸清楚人心底的想法。 “公子也是知道那金家女主人的意思,才停了手。”冯封拿出个火折子,火折子随风摇了摇,她蹲下来示意萧雅把炮仗拿远些。“如此心机深沉之人,换作以往公子可能还愿意斗上一斗,可公子现在没那么多心思去折腾这些,事情了了便算了。” 反正秦家侧夫下堂后,秦叔重回秦婶身边,也暂时没了后顾之忧,那正夫之位应该是稳稳坐了。 秦叔走后,女郎中也没了呆在这里的理由,带着小药童回到小镇里重新看诊。 毓家表姐与零尘流放做苦力,毓柳与清水依旧下落不明,皇都毓家本家那边也没有消息。 十人队各自隐藏于市,等候差遣。 一切就像是潮水猛地涨了上来,在此刻,又悉数退了回去,尘埃落定。 院子里又找回了以前的平静,却又像少了什么。 空空荡荡的萧条,没有一丝过年的喜味。 躲到了大门外,确定不会吵到主人们后,冯封才点了炮竹。眸中看着明明灭灭的火花,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萧雅和恨春起初的喜悦也在渐渐灭了的火花中荡然无存,抱着膝盖不语。 “女郎中今日不是过来看诊了,主子到底怎么了?” 听了冯封的问话,萧雅和恨春都摇摇头。 “不知,女郎中只说主子的脉象很奇怪,时而如大雨倾盆,又时而如小雨宛若无声。你们说,主子的伤都好了,除了腿还有些病痛外,怎么还醒不来?” 恨春的问题,两人自然是不能回答她的。 就连花顾白也没法回答。 他只能静静望着沉睡的李袖春,然后合衣躺在她身侧。 “也许只是累了吧。” 花顾白双手在床榻上摸索,找到了李袖春的手后,面上绽放个笑意来,软绵绵地把纤长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中,十指相扣。 “妻主累了,睡醒便会醒来。” 他在女郎中今日诊脉时,看到女郎中如同前几日一样迷茫的神色中,无悲无喜的平静道。 只有在只剩他和她二人时,他才会用这种方法来确认,她还在他身边,没有乍然消失。 恨春和萧雅都不能理解他片刻不离的守着李袖春是何意,只有他内心深处明白他在恐惧什么。 花顾白靠在床榻旁,俯身用空余的手描绘着李袖春的面貌,不自觉稍稍弯起唇角。 虽然这世上可能没有人能发觉妻主的不同,但是他却是从妻主给他的冰山一角中窥到了大部分。 这个身体里,也许相依相存着两个魂魄也不一定。他想到每次都是妻主昏迷后醒来,便性情大变,再加上李袖春曾说的‘借尸还魂’,与那曾在皇宫中翻到的典故来看——李袖春和九皇女与典故中的那人不同,不是死后附身,反而是活着时夺舍。 那就代表,不知何时,李袖春便会被九皇女所替代。 他想守着她,想在她一睁眼时就成为她的第一个所注视的人。 这样,他才能分清是噩梦回归,还是他千万不舍的人回来了。 手尖滑过她秀挺的眉和鼻子,停顿在她的唇上。 李袖春的唇形温润的上扬,即便是昏睡她也像是在做着什么好梦,无忧无虑,与他不同。 花顾白神情恍惚,眸光发亮,慢慢地面上染上薄红,直到他苍白的容颜透出一副瑰丽的艳色后,认命一样慢慢低下了头。 悄无声息的房间里没有点灯,花顾白却能精准的找到她的唇。 缩短的距离和缠绵的呼吸声,让花顾白微微眯起了他那双动情的眼睛。 ......怎么办呢,就算起初是满怀庆幸她至少平安无事的等待,这般虔诚的等待,耐心的等待,等待,等......待,也还是会在每一日的流逝中焦躁起来。 花顾白彻底合上了眼,不免嘲讽自己的贪心。他是个没欲望的人,原来所求的不过是九皇女的注视,现在到了妻主面前,竟是希望要她平安无事,又要她立时醒来,又要她抱着自己,又要她长长久久陪伴。 忽然之间,欲望满身。 他扣紧了她的手,摒除了脑内繁杂的想法,接着吻了下去。 房间骤亮,七彩的颜色在黑暗的地方映出一片霞光。花顾白猛地睁开眼,两人接近的距离被他转过去的动作重新拉远,他受惊般重新睁开了眼,然后失笑。 “原来是到整点,皇家开始放烟花了......”他呵气如兰的声音低低响起,夹杂着笑意。 他眸子里有盏盏亮起的灯火,接二连三地把他眼瞳中深处的漆黑点亮,摇摇曳曳落下的烟花也让他的眸子晶晶发亮。 “真美。” 美得让他想到了,几年前在皇宫里,他还未与妻主成婚定情之前,未曾爱上李袖春之前,刚回宫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静静望着外面的灯火,不过那时陪伴在他身侧的人是女皇,不是她。那时她要娶的人是毓柳,也不是他。 盛世美景,普天同庆,庆的是妻主与另一个男子的大婚旨意。 终究还是不一样了,现在,是他牵住了妻主的手。 与妻主一起看这美景。 外面炸开的炮仗声,也不能掩盖萧雅咋咋呼呼的声音:“奴婢萧雅,祝娘娘,阿姐,万事无忧,岁岁长安。” “奴婢恨春,祝公子,家主,万事无忧,岁岁长安。” “属下冯封,祝主子,公子,万事无忧,岁岁长安。” 恩,他身边的人也与那噩梦中的疏离不同,嬉笑着正在祝他万事无忧,岁岁长安呢。 花顾白低低一笑后,又怅然若失地抿了抿唇,扭头看回了李袖春。他想,得把刚刚那个吻继续完成才是。 转头间,一股力道突然袭来,让毫无防备的花顾白只能顺着力道跌去。 他皱紧眉头,正要开口叫人进来,温软的唇却印上了他先前渴望的唇上。 花顾白傻愣愣地想,这偷袭的人未免也......太过知情知趣了。 可探入的舌头,与后背攒紧他的力道,还有手下有所回应交握的手指,都让他的心怦然加速跳跃了起来。 他的视线无法抬高,只能感受到被舌头描绘,轻柔地试探。 不......偷袭的人,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那,那...... 他瘫软在妻主的怀里,瞪大眼睛喘着气,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耳畔听到的是另一人随着他的心跳而共同跳动的声音。 有柔软的手从背后绕到了他头后,轻轻拍了拍。 “我的小夫郎,亲人的时候,怎么能那么不痛快?看来等顾白亲我,还不若我自己来。” 那人笑了笑,带动着她馨香的怀抱也跟着颤动了几下,花顾白仍是怔怔的在她怀中随之晃动。 “烟花真漂亮啊......还好我在今夜醒来了,否则这美景岂不是看不到了?”有偷笑的意味从上面传来,花顾白才撑着胳膊,僵硬地向上看去,对上似笑非笑的一双笑眼。 接着那眼睛透出苦恼之色:“这是,傻了?” 难道对自己的清醒,顾白不应该流露出惊喜么?!怎么......好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一般,傻呆呆的看着自己。 李袖春敏锐地察觉不对,欲要再说话,忽然就被遮覆上来的阴影笼住了,那话也在对方越来越吃惊的神色中消无声息了。 花顾白双手撑在李袖春两侧,毫无预兆地低下头狠狠啃咬了她一口。 李袖春都没来得及躲闪,就被自家夫郎这种同归于尽般狂乱的亲热方法吓住了,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