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娇养成》 第1节 本书由 陽、橙铯 整理 ================= 宠妾娇养成 作者:琉琪珂 文案 扶子嫣上辈子活得憋屈,明明手握一把好牌,却生生落得被夫君妾室逼死的下场。临到死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什么端庄贤惠都是过眼云烟,能握在手里的宠爱才是最有利的武器。 重活一世,扶子嫣决定再也不要做什么贤淑知礼的大家闺秀,她要抱紧那条最粗的大腿,哪怕是做妾,她也要成为那人心头永远放不下的朱砂痣。 补充说明:很多人在文下留言,说不明白扶家和忠烈伯府是怎么回事,在此统一说明一下,扶子嫣的祖父被追封为忠烈伯,圣上赐下了忠烈伯府给扶家,但是她的父亲扶鹤然并没有继承忠烈伯的爵位,只是一介皇商,所以从身份上来讲,扶子嫣只是商贾之女,但是扶家蒙受圣恩,所以仍然居住在忠烈伯府中。 入坑须知: 1.本文女主美美美,美炸天际,苏苏苏,苏破苍穹 2.本文1v1,双c,女主重生,男主本土,男主比女主年长六岁 3.作者是亲妈,甜宠不虐!甜宠不虐!甜宠不虐! 内容标签:宫斗 甜文 宫廷侯爵 主角:扶子嫣,简煜慕 ================= ☆、第一章 寒月如勾,一城寂寥。 夜已深,人已静,寒风凛冽,肆意席卷着在空旷的街道上,除了敲着梆子的打更人,便只有皇城巡卫军提着灯笼巡逻的身影,就连世家贵族的府邸大门上悬挂着的随风飘扬的灯笼都散发出几丝肃穆之意。 太子遭遇贬黜被禁东宫,肃王买卖官职革去封号,圣上龙颜大怒,气急攻心,龙体有恙,不管是后宫的妃嫔宫人,还是前朝的宗室大臣,一个个都夹着脖子过日子,生怕在这个当头惹出什么事端。 正在这时,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划破黑夜的宁静,一队身着锦衣黑袍的侍卫骑着高头大马从宫门口的方向疾驰而来,和巡卫军径直擦身而过,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些是什么人啊?”巡卫军中有人讶声问道。 巡卫队长看着茫茫夜色,良久才呼出一口寒气,“锦衣黑袍,圣上亲卫。这天……恐怕要变了。” 身后的巡卫军中有人打了个冷战,抬头看了看寂寥的夜色,变天?难不成是暴雪要来了? 三更时分,固宁侯府内院东院,几个守夜的丫鬟早已经被街道上阵阵疾行的马蹄声惊醒,听着屋外传来的喧闹声,随手披上外衫便急匆匆走向内室。 “少夫人,”碧莺拢了拢头发,率先进屋子,瞧见纱帐里有动静,温声问道:“少夫人可是醒了?” “碧莺,发生什么事了?外面为何如此喧哗?”团花锦被下,一位约莫二十岁的少妇慢慢坐起身,睡梦中被人吵醒使得头有些疼痛,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不悦。 碧莺还没来得及回话,刚刚才进来的碧鹛声音带着几分慌乱道:“少夫人,侯夫人让您收拾一下去正院,奴婢听说几位少夫人和各位姨娘都已经过去了。” 扶子嫣微微蹙眉,碧莺见状,急忙招呼着人围过去,在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好了裙衫,碧鹛站在身后,为她简单挽了一个发髻,插上一根银钗,明明二十岁的年纪,浑身上下却透露出几分苍暮之气,那娇嫩的容颜也被厚厚的粉底彻底掩埋。 扶子嫣心里并不平静,前段时间京城风起云涌,太子和肃王先后因事被斥,圣上身体每况愈下,京中的局势一触即发,这半夜三更,街道上兵马疾驰,侯府内喧闹异常,想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侯府正院和东院距离不近,扶子嫣捧着暖手炉,披着大氅,一路走来,就瞧见大半夜的侯府竟是一片灯火通明,而穿过大半个侯府,一路之上却未见一个下人,让她心里不由生出了几丝不好的预感。 扶子嫣踏进正院,就看见门外竟然站着两列府中的护卫,一个个手握刀柄,面容严肃,而屋子里则已经挤满了人,固宁侯的那些妾室,侯府尚未出嫁的小姐,甚至于连少爷身旁的妾室都在,可以说固宁侯府称得上一声主子的女眷都在这里了。 “儿媳见过母亲。”扶子嫣由着碧鹛为她去掉大氅,微微冲固宁侯夫人俯身行礼。 “起来吧,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固宁侯夫人言语中流露出几丝不快。 “儿媳刚醒就听得母亲传唤,急忙收拾了一下就赶了过来。” 扶子嫣并没有特意辩解什么,东院是距离正院最远的一处院落,她赶来所用的时间自然是要比旁人多一些。她嫁进固宁侯府五年了,侯夫人一直看她不顺眼,刚开始的时候她也试图缓和过,只是后来她也就死心了,自己的丈夫是侯府庶长子,本身就是侯夫人眼中的一根刺,不管自己怎么做都合不了侯夫人的眼。 不过,这次侯夫人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抓住这一点不放,只是瞪了她一眼,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日后注意一些,坐下吧。” 扶子嫣身子微微一怔,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更加深了几分,情况恐怕比她想得还要糟糕,但脸上不显,只是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况,走到这里唯一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东院离得远,大嫂怕是得到消息就赶紧赶过来了吧。”扶子嫣刚刚坐定,就听得左手边的三少夫人冲她微微一笑,透露出几丝善意。 扶子嫣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府里的三少爷同样是妾室所生,而且生母早逝,在府里基本上就是个透明人,而这位三少夫人是小官庶女,最是长袖善舞,不得罪人,而扶子嫣素来不喜和她来往,实在是累得慌。 “大嫂可是知道这大晚上的母亲为何把我们都叫过来?” 右手边的四少夫人脸上流露出几丝得意,扶子嫣一见就知道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就等着有人开口问她,好让她显摆显摆呢。 不过好在扶子嫣现在也是心里着急想知道什么情况,府中女眷尽数在此,可见事情之紧迫。 “四弟妹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四少夫人扬了扬嘴角,抬眼微微扫了上面的侯夫人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太子逼宫,肃王调了京畿卫的人入宫,和太子的人对上了,宫里现在都乱成一团了。” “那圣上的情况如何?”扶子嫣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情况竟然如此糟糕,太子竟然敢逼宫,圣上大权在握,他这般铤而走险,能有几分胜算。 “不知道,宫里现在都封锁了,一点儿消息都传不出来。要说咱们姑奶奶毕竟是太子侧妃,若是……恐怕满府之人都遭不了好,让我们都待在这儿,看似保护我们,实际上是怕有人逃走,往外送消息呢。”四少夫人出身将门,对于固宁侯府的这般举动,显然从心底里瞧不上,困着自家女眷有什么用。 扶子嫣心里微微一震,想到自家二哥还在太子手下做事,今夜宫中他能否平安脱身? 侯夫人坐在上座,冷眼扫过台下眉眼慌乱的众人,脸上不由露出几丝鄙夷,一个个花枝招展的不安分模样,真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太子突然发兵逼宫,身为太子侧妃娘家的固宁侯府事前竟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侯爷本想入宫打探消息,只是宫门早已紧闭,外人进不去,里面的消息传不出,谁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只能在宫外干着急,恐怕等到宫门打开的时候,一切也都已经尘埃落定,回天乏术了。 太子若是能成功继位,潜邸中的侧妃至少也能捞到一个四妃之位,固宁侯府身为皇妃娘家,自然是水涨船高,而太子若是失败……固宁侯府虽为侧妃娘家,但是并未参与今晚的逼宫之事,若是新帝开恩,也能逃过一劫,若是新帝想立威,恐怕固宁侯府也是头一批被开刀的。 固宁侯府一众女眷就这么在正厅一坐就是一晚上,直到天色拂晓,到了昔日早朝时间,紧闭了一夜的宫门终于缓缓打开,以往喧闹的街道此刻正是一片寂静,道路两旁列着的持刀将士正诉说着昨晚到底是怎样的风云变幻。 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众位大臣纵然心思翻滚,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常出门上朝,只是在宫门口相遇的三三两两之人皆是眼色青黑,神色憔悴,显然是一夜无眠。 枯坐了一夜的女眷,已经有不少人顾不得仪容打起了哈欠,有些年纪尚幼的,被乳母抱在怀中,已然进入了梦乡。 主位上的固宁侯夫人,右手转着佛珠,微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以此来抚平内心的浮躁。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固宁侯夫人猛地睁开眼,下面坐着的众人也不约而同把视线投向屋门口。 “参见夫人——”来人正是固宁侯身边的贴身小厮,他此番前来,带来的应该是固宁侯的意思,那也就说明宫里的事已经有了结果。 “起来吧,侯爷可有什么吩咐?”固宁侯夫人努力压住自己内心的波澜,太子究竟有没有成事,固宁侯府到底是更进一步还是至此衰亡,一切皆在昨晚成败。 小厮低着头说道:“新皇登基,朝中诸事待商,众位大臣都被拘于宫中,侯爷让奴才转告夫人——把翠映居收拾出来,日后就给三少爷和三少夫人住了。” 啪嗒—— 固宁侯夫人手中的佛珠断裂,散落一地,良久才喃喃说道:“我知道了,都散了吧。” “儿媳谢过母亲。” 扶子嫣看了看主位上面如考妣的侯夫人,又转头看着身边满脸笑意的三少夫人,没想到结果竟如此出人意料,太子逼宫,肃王打着勤王旗号调动京畿守卫军闯入宫中,两个素来被认为最有可能继位的两人,到最后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翠映居是固宁侯府已经出嫁的六姑奶奶的闺中住所,而这位六姑奶奶正是太子侧妃,固宁侯让把翠映居收拾出来,显然太子在这场夺位之战中,败了。 而收拾出来却是给三房一家,这其中的意思就再明了不过了。 三少爷是府里的透明人不假,但是自身却是个有才华的,固宁侯府虽然是太子侧妃的娘家,外人眼中的□□,但是这位三少爷却是因为文采斐然,入了穆王的眼,提携他进了礼部,不过这也没有改变三房在府里的地位,毕竟一个才名远扬却不慕权势的王爷,在太子眼中根本没有任何竞争力。 可是现在,固宁侯开口提拔三房一家,所放出的信号无疑就是,在昨晚的风起云涌中,这位从未被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穆王,才是最后的赢家,才是刚刚继位的新皇。 ☆、第二章 腊月寒冬,鹅毛大雪,年关将至,府中已然张灯结彩,月余前的那场逼宫之夜,似乎已经被人遗忘。 一个身着靛蓝色棉衣的丫鬟,手上提着红木四方食盒,脚步匆匆。 转了几转,才走到了东南角的小院子,刚跨进院门,正在外面扇着炉火熬药的俏丽丫鬟就蹙着眉头问道:“怎么这么慢?!这午膳时间都快过了!” 碧鸢走进屋子,放下手中的食盒,对着快要冻得僵硬的双手哈了口热气,才算是有了知觉,不忿地抱怨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眼皮子实在是浅得很,说是燕夫人要了燕窝,厨房的人都忙着呢,非要让我等着,真是眼瞧着咱们少夫人失了势,连个热乎饭都不愿意给。” 碧鹃从内室走出来,瞪了碧鸢一眼,低声斥责,“少夫人还在里面休息呢,你在这儿胡乱说些什么!非要惹得少夫人不高兴是不是?” 碧鸢扁了扁嘴,打开食盒,把里面清淡的几盘小菜端了出来。 “怎么就只有这些?”碧莺端着熬好的药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没有一点儿荤腥,甚至连热气都不冒的几盘菜,不由皱起了眉头,“我们少夫人可是大房正经的夫人,那燕夫人算什么东西!” 碧莺虽为扶子嫣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可是性子素来柔和,这番不假辞色,显然这心里的不满也是积累到一定程度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眼下这般,莫要生事,还是先要服侍好少夫人。”碧鹃说着,伸手接过碧莺手中的汤药,往内室走去。 碧鹃刚走进内室,就瞧见扶子嫣半坐在床上,脸上露出几丝心灰意冷的笑容,看得她心里猛地一震。 “少夫人,先前您没醒的时候,大少爷就派人送了些药材过来,说是千万要紧着少夫人的身子来,您先把这碗药喝了,身子好了,大少爷这心里也才会高兴不是。”碧鹃一边说一边将药送到了扶子嫣嘴边。 扶子嫣嘴边溢出一丝苦笑,“他还会关心我的死活吗?他现在怕是满身心的都是那位新夫人。” “您可千万不能这么说,您是大少爷明媒正娶的夫人,那杜燕珊算什么东西,府里的人喊声燕夫人也就算了,在外人眼中那就是一房妾室,永远也越不过您去,您和大少爷五年的夫妻情分,可犯不着因她和大少爷生分了。” 五年的夫妻情分?他王宁远要是稍微念着这五年的夫妻情分,就断然做不出在为保固宁侯府的荣耀,为保他自己的权势地位,而做出在新皇面前手刃自家二哥的事情,回到府中还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当真是让人恶心! 不过,扶子嫣还是喝完了那碗药,二哥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扶家还有其他人,当年她嫁与王宁远之后,因着王宁远在太子面前有几分颜面,扶家入仕的大哥,投军的二哥,都算是走了太子的门路,扶家在外人眼中也算是被标上了太子门人的标记,此番新皇继位,太子入狱,扶家众人现下到底如何,她一无所知。 “碧鹃,你可知道扶家现在是何光景?” 碧鹃身子微微一顿,低着头不让扶子嫣看到她的表情,“扶家一切都好,新皇仁慈,而且扶家不过一介商贾之家,并未作出什么处罚。” 第2节 “碧鹃,你不用骗我,扶家到底怎么了?爹娘,大哥小弟他们到底怎么了?”扶子嫣言语中流露出几丝恳求的意味,不管扶家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她都不想让自己活在蒙蔽之中。 “姐姐既然想知道扶家之事,妹妹倒是可以告知一二。” 伴随着轻笑声,一个身着正红色棉纱夹袄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慌张的碧莺和碧鸢。 女子身上正红色的衣衫刺痛了扶子嫣的双眼,杜燕珊!她好声张狂!身为妾室竟然敢在她这个正室夫人面前着正红色,这可是只有正室才能着于身的颜色! “杜姨娘,谁给你的胆子敢未经通传就擅闯少夫人的房间?”碧鹃拦在杜燕珊面前,护住之情溢于言表。 杜燕珊眯了眯眼,闪过一道厉光,虽然从身份上来讲,她的确算是王宁远的妾室,不管大家背后如何议论,但是却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这么说,她毕竟是王宁远以平妻之礼迎娶进府的,府里上上下下都要称呼一声燕夫人,至于扶子嫣这个真正的大少夫人…… “姐姐的丫鬟真是好生威风啊,只是侯爷早就吩咐过,府内上上下下皆须唤本夫人一声燕夫人,这丫鬟如此不通规矩,日后难免为姐姐惹下祸患,妹妹今日就代姐姐来教导教导她,玖兰——” “奴婢在,”杜燕珊身后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走上前来,脸上露出几分居高临下的笑容,慢慢走到碧鹃面前,直接抬手一巴掌打了下去,“身为下人,就该知道如何说话,我们家小姐是燕夫人,可别再叫错了。” 碧鹃一个趔趄跌倒在床边,脸颊上瞬间一片通红。 “碧鹃——”碧莺和碧鸢急忙跑过去将人扶起,三个人怒目看着玖兰。 玖兰却是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冲她们挥了挥手示威。 碧鸢见状,就冲动得想抬手还回去,却被碧莺牢牢按住了手,冲她摇了摇头,争这一时的意气一点儿用都没有,反倒是只会连累少夫人。 “碧鹃是我的丫鬟,该怎么教训也轮不到你插手吧?”扶子嫣咬着牙,双目含刀瞪着杜燕珊。 杜燕珊扬了扬嘴角,“姐姐这段时间一直没出门,怕是不知道,侯爷已经发了话,往后大房的一切事情都由我做主,姐姐的丫鬟,我自然是教训得了的。” “我们家少夫人才是正经的夫人,你以为自己被称上一声燕夫人,就真的是夫人了吗?在外人眼里你始终就是个妾,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碧鸢硬着头说道。 杜燕珊脸色微微一沉,一旁的玖兰就要抬手再打碧鸢,却被她拦了下来,看向扶子嫣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 “自欺欺人?自欺欺人的恐怕是姐姐才对,我叫你一声姐姐,不要以为你这大少夫人的位置就真坐得稳了,姐姐若真想知道忠烈伯府的消息,直接问我便是,何必再派人出去打听呢,白白搭上一条人命。” “你说什么?”扶子嫣挣扎着往前探着身子,“碧鹛?你把碧鹛怎么了?” “怎么是我把人怎么了,姐姐实在太高看我了,”杜燕珊看着扶子嫣失神的模样,脸上得意的神情更胜几分,“我可没这么大本事,动手的是文国公府的三公子,他可是还记着昔年的夺妻之恨呢,听说扶家大公子腿都断了,扶家大少夫人挺着个大肚子差点就被冲撞了,还得多亏姐姐手下忠心耿耿的丫鬟,只可惜,不过,文三公子最是怜香惜玉,说不得还是一段机遇呢。” “大哥,大嫂,碧鹛,”扶子嫣喃喃道,“那文少扬就是个魔鬼!” 文国公府三公子文少扬和扶子嫣的大嫂昔年有婚约,不过后来文少扬被爆出强抢民女且虐待致死一事,知晓文少扬在男女之事上有特殊癖好,两家便退了婚,后来便嫁给了扶子嫣的大哥扶子阶,可是这在文少扬眼中就成了扶子阶夺走了自己的妻子,这份仇恨可不会随便就消散。 更别提文国公府的嫡女是穆王妃,现今穆王登基,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要封后了,文国公府那可是皇后娘家,真正的外戚,怕更是无人敢去得罪。 “那个文少扬那么恶心,碧鹛,碧鹛可怎么办啊?”碧鸢一脸的慌张和担忧。 杜燕珊看着扶子嫣失魂落魄没有生气的模样,心里一阵得意,让人把挡在她面前的碧莺等人带到了一边,慢慢走到扶子嫣面前,俯下身来。 “难过吗?愧疚吗?后悔吗?如果不是你让她去打探消息,她也不会撞见文少扬,不会被带回文国公府,不会被受虐待,不会香消玉殒,不会……” 杜燕珊一字一句的话直戳扶子嫣的心底,像一把把刀凌迟着她的心,把她掩藏在心底的那份痛处撕开,血淋淋的摆在她的面前。 看着扶子嫣脸色愈发苍白,杜燕珊又加了把力,“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如果不是你,忠烈伯府恐怕根本不会被牵扯进皇子之争中,是你害了忠烈伯府满门,你还有什么颜面活着,你还活着做什么?” 杜燕珊轻飘飘的话语却在扶子嫣的心中落地生根,发芽长大。 是啊,这一切的祸端都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她打心底里看不上扶家出身商贾,如果不是她一心向着所谓的高门千金学习,如果不是她认定了王宁远非君不嫁,扶家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二哥怎么会死!大哥怎么会瘸! 其实,说到底她也没有多喜欢王宁远,看重的无非是他在外的名声,看中的无非是他固宁侯府大公子的身份,她一心想摆脱扶家的商贾门第,她拼命维护着自己大家闺秀宗妇典范的名声,她自欺欺人无视那些人私下里的鄙夷嘲讽,到头来却一无所有。 所有真心关心她疼爱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还活着干什么?她有什么脸面活着? 扶子嫣一口血喷出来,杜燕珊的身上都沾上了斑斑血迹,但是她的脸上却露出了浅浅笑意。 扶子嫣,你心痛吗?你难过吗?你还活着干什么?固宁侯府的大少夫人只能有自己,固宁侯府的未来侯夫人也必然是自己! “小姐——” 碧莺等人看着扶子嫣吐血的样子,一下慌了神,也顾不得她刚嫁进侯府时,为了不让人挑出什么差错,勒令身边的丫鬟都不准再叫她小姐,只能以少夫人唤她的话,拼命想挣脱身后人的束缚,跑到她的身边。 而此刻,趴在床边的扶子嫣,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面前划过一个个身影,祖母,姑祖母,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小弟,碧莺,碧鸢,碧鹃,碧鹛,最后定格在一个青衫身影上,嘴角慢慢浮出一丝苦笑。 简煜慕,你赢了,你说过我会后悔的。 现在,我真的后悔了。 如有来生,她只愿做扶家千娇百宠的女儿,再不愿为世家盛名所累。 那年雪花飘枝头,镜中风月怎白首。 ☆、第三章 初曦的晨光洒落在寂静院落中,两旁摆放的层层花株散发出淡淡光芒,尽情的吸收着朝阳,晨风拂过花间,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扶子阶信步走来,衣衫上洒落着朵朵花瓣,脸上带着几丝恬淡隽永的笑容。 远远的有丫鬟红着脸偷偷看过来,而扶子阶却眉眼从容,穿过繁花似锦的蜿蜒曲廊,径直走到了扶子嫣的庭院门前。 碧鹛正在院子里摆弄满院的花草,抬头瞧见扶子阶,微微一怔,急忙福了福身。 “大少爷。” “娇娇可是醒了?”扶子阶风姿绰约,不去看面前福身的丫头,只是目光温和的看向扶子嫣的屋子。 “姑娘刚起来,一睁眼就问大少爷是否回府了呢。”碧鹛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面前这自己攀附不得的俊美儿郎,乖顺地说道。 “路上耽搁了几日,昨晚才到家里,倒是让娇娇担心了。” 扶子阶说着就走到屋子前,抬起修长的手挑起了翠玉帘子,踏入房间,只一瞬间就嗅到淡淡的竹韵清香,让人不由静下心来。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姑娘坐于金柳木的梳妆台前,梳妆台上摆着三个打开的红木盒子,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首饰。 碧鹃正拿着一把象牙梳子慢慢梳理着手中如绸缎般的黑直长发。 一双素手缓缓从烟纱缕金的袖口中伸出,在左侧的盒子里挑挑拣拣,最终拿了一支白玉嵌珠簪,随手簪在侧边,白玉为衬,东珠做底,衬得那双玉手更加白嫩细滑。 可是姑娘却有些不满意,犹豫了半天,还是把簪子取了下来。 “这根簪子才是最衬我们娇娇的。” 扶子嫣瞧见镜中自己头上多了一支东珠玲珑八宝簪,身后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转过身来,“大哥哥——” 软糯的声音带着勾腻的尾音在扶子阶耳边响起,一点一点的浸润于空气之中,连带着房间里的竹韵之香都生出了几丝甜腻的滋味,直勾的人心神荡漾。 扶子阶微微扶住扶子嫣的肩膀,防止她从凳子上磕下来,迎上她抬头看过来的视线,心里不由微微一震,这么多年了,即便是甜甜瞧见她的容貌,也免不了心神有些起伏。 面前的女子,一身白肤宛若凝脂,晶莹剔透,玉骨天成,眼如点漆,齿如瓠犀,艳艳朱唇,灼灼其华,眉眼流转,顾盼之间,桃花嫣然,一举一动风姿绰约,而今年岁尚小,便已动人心弦,若是长成之日,不知该是何种风采。 这是扶家千娇万宠养大的姑娘,金银玉珠堆砌而成的娇女,这般容貌性情,日后也不知便宜了哪家小子,想想都觉得心闷。 “慢着些,小心磕碰到了。” “大哥哥不是说的昨日回来吗,娇娇等了一整天,做好的玉露糕都凉了。”扶子嫣乖巧地趴在扶子阶的怀中,小声抱怨道。 四年前,年仅十二岁的扶子阶在江州参加乡试,一举夺得解元,乃是当今圣上继位后年龄最小的一名解元,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扶鹤然为防止他年轻气躁,恃才而骄,所以将人给送到了赫赫有名的青阳学院就读,青阳学院的院长乃是当世巨儒,文采卓越。 两年后学成归来,举家入京。 入京后,拜入当朝国子监祭酒门下,转年的会试一举摘得会元,二元及第,殿试之上,又被圣上直点为状元,乃是恒国年纪最小的三元及第者,被授予正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前途无量风头无两,可谓是爱□□业双丰收。 这不,前些日子便是被京里那些非要来往的人给逼得不得不躲了出去。 “是大哥哥不好,本想早些回来陪我们娇娇的,谁曾想路上耽搁了几日,让娇娇白白等了一天。”扶子阶乖乖的承认错误。 扶子嫣轻轻一笑,从扶子阶怀中站起身来,“白白等了一天的可不是我,熙姐姐用完早饭就来了,一直待到天快要黑了才走,临走的时候,脸上失望的表情,我看了都伤心。” 扶子阶伸手轻轻敲了扶子嫣的额头一下,“你呀——” 扶子嫣摸了摸额头,扁了扁嘴,伸手就把人往外推,“我这里可没准备你的早饭,你快些去罗府,说不得还能蹭上一顿呢。” 扶子阶哭笑不得的被扶子嫣推出了房门,他可是头一次从外面回来享受到这种待遇,以往哪次收获的不是娇娇的关怀呵护啊,这次竟是直接被拒之门外了。 “大哥,你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啊?”挥着折扇走过来的扶子陵瞧见人呆呆站在扶子嫣房门口,不由问道。 “大哥,你若是再不走的话,罗府的早饭你也蹭不上了。”扶子嫣看着扶子阶站在那里不动,忍不住出声催促道。 扶子陵了然地挑了挑眉,扇子一合道:“大哥,娇娇说得没错,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大嫂,娇娇就交给我和二哥好了,赶紧去吧,晚了大嫂该生气了。” 扶子陵作为扶家老小,那可是相当可怜又尴尬的存在,上面两个完全不知道兄友为何物的哥哥,天天就知道以兄长的身份压迫他,跟他抢娇娇。 明明他才是和娇娇最亲密的存在,他们曾经在一起在母亲的肚子里待了十个月,他们一起学会说话,学会走路,一起长大,可就是因为他晚出生了一刻钟,连叫声娇娇的权利都差点儿没被剥夺了。 现如今,老大已经十六了,两个月前刚和他的国子监祭酒府的二小姐罗婧熙定下亲事,明年三月份人就过门了,趁着这个机会不赶紧去未来岳父家刷刷好感,还粘着娇娇做什么,走吧,赶紧走吧,等老二也娶了媳妇儿,娇娇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扶子陵想得很美好,嘴角都忍不住咧开了花,可是却被屋子里扶子嫣的声音给拉回了现实,“扶子陵!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能叫我娇娇,你应该叫我姐姐!” 扶子嫣一副恼怒的模样,只可惜娇娇糯糯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点威慑力。 “娇娇,娇娇,娇娇,你应该叫我三哥哥才对!”扶子陵硬着脖子不满地嚷道。 扶子阶忍不住敲了扶子陵的头一下,“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没大没小的,怎么和娇娇说话呢。” 扶子陵皱了皱眉,对于扶子阶的偏心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很习惯了,反正一家老小,他的地位是最低的。 “大哥,熙姐姐该等急了,你快些走吧。”扶子嫣瞧着一动不动的扶子阶,催促道。 扶子陵附和地直点头,“对对,大哥你赶紧走吧。” 扶子阶看着这姐弟俩,不由叹了口气,故作一副伤心的口吻道:“大哥哥刚回到家里,就来看娇娇了,没想到娇娇竟然一点儿都不想大哥哥,竟然赶我走。” “我当然想大哥哥了,不过熙姐姐也想大哥哥啊,我已经见过大哥哥了,可是熙姐姐还没见到大哥哥呢。” 扶子嫣无辜地看向扶子阶,清澈的眼底完完全全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扶子阶被她看得心都酥了,顿时无语了,只得狠狠瞪了一旁幸灾乐祸的扶子陵一眼,转身离开了院子。 扶子阶一走,扶子陵立马就撒开了欢,直接走进屋子里坐了下来,不去看扶子嫣沉下来的脸色,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口菜,“还是你这里的饭菜最好吃了。” 扶子嫣剜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只让一旁的碧鸢另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这边扶子阶走出院子,却并没有依着扶子嫣的意思前往罗府,他明白扶子嫣的意思,但是事情哪有她说的那么简单,他虽然是和罗府的小姐定了亲,但是两家现在毕竟还没有正式结亲,他这么贸贸然上门,对罗家小姐的名声可不大好。 所以,出了院子,扶子阶就转道去了正院,正好他刚刚回来,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和父亲说。 “我跟人约了过几日去打猎,你要不要去跟我散散心啊,想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我给你打来。”用完早饭,扶子陵懒散地坐在那里,轻轻晃动着他手中的扇子,懒洋洋的说道。 “璃表姐给我下了帖子,说是他们家在郊外有个桃花庄子,约我一起去赏花。” “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事儿吗?再说了,咱们家也有庄子啊,庄子里也有桃花,干嘛非要去他们家的庄子上赏花。”扶子陵身子不由坐起,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疑惑。 第3节 “璃表姐又不是外人,而且我已经和熙姐姐说好了,到时候她陪着我一起过去,就我们几个人,出不了什么事的。”扶子嫣浅笑说道。 扶子陵还是不放心,主要是扶子嫣的模样摆在那里,前几年的时候年岁还小,称上一声精致可爱,可这两年是越长越开,他每天就能瞧见人,可每次见到还是会忍不住发愣一会儿,他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外人了。 也正是如此,自从入京之后,除了跟着祖母往宫里请安之外,她基本上都是待在家里,各种帖子也是能推就推,外界传言忠烈伯府的小姐容貌丑陋,见不得人,每每听到这个传言,扶子陵都嗤之以鼻,心里暗暗责骂那些无知之人,娇娇若是长得丑,这世间便再无人可称得上一个美字。 “那到时候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再把府中的护卫给带上,你们几个女孩子,总得注意一些。”扶子陵也知道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府里不见人,可是想到她出门,总是忍不了的担心,万一被什么不长眼的纨绔给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我们几个女孩子赏花,你去算怎么回事!”扶子嫣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但对于他的这个提议,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再说了,我跟爹娘已经说过了,他们会安排好的,护卫我自然是带着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扶子陵也知道这种赏花宴自己过去不太合适,但是看了看扶子嫣的样貌,心里就不由生出一股烦躁,生怕这一出门,就被哪个不怀好意的给叼走了。 扶子陵越想越烦躁,越想越是坐不住,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等着,得想想办法,找找同盟。 扶子嫣看着他慌慌张张离开的模样,不由心生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得这么急。 不过,若是被她知晓了扶子陵的想法,她怕是真的要说一声厉害,这场赏花宴上,可不就是要出事嘛。 ☆、第四章 不管扶子陵是如何的抓耳挠腮,上蹿下跳,日子还是到了赏花宴这一天。 “小姐,您看这件如何,奴婢觉得最是衬今天的景。”碧鹃把前些日子刚做好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拿了出来。 扶子嫣看都没看一眼,“把那件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找出来。” 碧鹃微微一怔,那件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是去年生日的时候,夫人送给的小姐的生日礼物,蜀锦为底,蜀纱为衬,蜀绣为辅,一件衣服下来怕是要上千两,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绝对的独一份。 小姐收到这个礼物之后,就说这件衣服太过华丽,一直放在柜子里未曾穿过,没想到今天倒是来了兴致。 碧鹃把衣服找出来,小心翼翼地服侍扶子嫣穿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还是夫人的眼光好,这件衣服果真是最衬小姐了。”碧鹛由衷地说道。 扶子嫣但笑不语,由着碧鹃为她梳妆打扮,等到碧鹃停手,扶子嫣缓缓站起身来,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碧鹃和碧鹛都愣在了那里。 “怎么不说话,好看吗?” 碧鹛暗暗咽了咽口水,“好……好看。” “小姐平日里就是太过素净,这般打扮起来才好看呢。”门口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兰嬷嬷。”碧鹃和碧鹛微微福身行礼。 “嬷嬷怎么过来了?”扶子嫣走过去挽上兰嬷嬷的胳膊,微微扬起了几分嘴角,声音中带着几丝勾人的甜糯。 一身淡粉色衣裙,上绣着多多白昙,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裙外白纱为衬,走动之间隐有波光流转,飘逸清雅而不失精致华贵,手上带着一个白玉雕绞丝纹手镯,与乳白色的肌肤交相呼应,发髫上插着一根碧玉玲珑簪,脸上略施粉黛,更显朱唇点点,眼波流转之间光华尽显,撩人心怀。 兰嬷嬷打量了一下扶子嫣的妆容,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姐容貌昳丽,该是就这么装扮起来才好,何苦要委屈自己呢。” “嬷嬷说的是,往后我就这么穿可好?” “不好!!!”兰嬷嬷还没有说话,就听得门口传来一个暴怒的声音。 扶子嫣转身抬眼看去,只见扶子陵一脸怒意,就连一旁素来不喜形于色的扶子阶,都眉眼深沉,表露出几分不喜。 “怎么不好了,碧鹛和碧鹃都说好看呢,连嬷嬷也夸我呢。”扶子嫣带着几分微微得意的口吻说道。 扶子陵咬了咬牙,气得要跺脚,“不好就是不好!”转头看向扶子阶,“大哥,你倒是说两句啊!” 长得已经够美了,还打扮这么好看干什么,外面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家伙,忠烈伯府的大门还不得被踏破啊,想想心里都憋屈得慌。 扶子阶心里自然也是不舒服的,从那么小小的一团,亲眼看着她长成了如今这般绝色模样,想想再过几年就到了议亲的年龄,心里就更是难受了,自家娇养大的姑娘,凭什么要白白便宜了别人家呢。 不过,他毕竟是长兄,不能像扶子陵那样直接吵闹,但是有些话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 “娇娇,这次的赏花宴除了你和罗小姐,曲小姐,还有其他人吗?” 扶子嫣摇了摇头,“没有啊,其实算不上什么赏花宴,就是璃表姐说她家庄子上的桃花开得好,邀我一起去看看罢了。” 扶子阶看着扶子陵焦躁的模样,冲他使了个眼色,既然只是三个姑娘家,没有外人,那打扮就打扮一下吧,说起来平素里确实很少见她打扮,现如今的模样,当真是更胜三分。 “既然去了,那你就在庄子里好好转转,到了傍晚时候,我去接你。” “接我?是要接我还是要接熙姐姐啊?”扶子嫣打趣地问道。 扶子阶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将头转向一边,一旁的扶子陵见状,着急了,老大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娇娇打扮成这样,怎么能放心让她出门呢。 “你……”扶子陵刚张开嘴,就被后面的人一把捂住了。 “二哥哥——”扶子嫣惊喜地看着来人。 老二扶子陌从小就力气大,身子壮,当初在江州的时候就特意为他请了个武师,后来入了京之后,就找了人将他送到了京卫指挥使司中,平素里多是待在城外的军中,最多是一个月回家一两次。 “二哥哥怎么回来了?” “大哥说你今天和大嫂要去赏花,让我送你们过去。”扶子陌直接把扶子阶给卖了出来。 扶子阶眼神幽怨的看向扶子陌,这么多年了老二能不能长点脑子,人都没问呢,就直接把底都给露出来了。 扶子陵猛地转头看向扶子阶,怪不得老大那么容易就让步了,原因在这儿啊,搬了老二回来当救兵。 老二平素里就是脑子缺根弦,关键也是一心护着娇娇,万一有不长眼的冲撞了上来,老二绝对是最佳选择,不愧是老大,就是高啊! 扶子嫣似笑非笑地看着扶子阶,把他看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他往后再也不找老二办事了。 “好啊,那就辛苦二哥哥了。”扶子嫣自然知道他们的想法,不过这次恐怕不能如他们所愿了,心里暗暗道了歉,冲扶子陌扬起了笑脸。 扶子陌呵呵一笑,伸手挠了挠头,“不辛苦,咱们走吧,马车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兰嬷嬷轻轻摸了摸扶子嫣的手背,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姐今日难得出门,可是要不虚此行才是。” 扶子嫣稍稍一怔,微微点头,“借嬷嬷吉言,希望如此。” 这次出门,扶子嫣只带了碧莺和碧鸢两人,一主二仆坐在马车里,外面扶子陌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还跟着十来个护卫,缓缓驶向城门。 旁边酒楼二楼临街的包间里坐着一玄衣,一蓝衣两个男子,玄衣男子轻晃酒盅,随意的往窗外看去,一眼就瞧见了下面那辆奢华到极致的马车。 金柳做身,琉璃为顶,云锦当帘,精致无双,华贵独一,这是扶家重金为扶子嫣打造的马车,有钱就是这么任性,若是上辈子的扶子嫣,怕是会觉得这种暴发户的行径简直不堪入目,而这辈子她却是知道是家人对自己的疼爱,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 “这是哪家的,好生嚣张。” 蓝衣男子也望向窗外,他不认得那辆马车,却认得马车边骑马的人,“扶子陌?” “扶子陌?那个武功不错的傻子?听说你们指挥使挺看重他的。”玄衣男子挑了挑眉。 蓝衣男子无奈地说道:“他只是性子憨厚了一点,哪里就傻了。” 玄衣男子嗤笑一声,“离傻也差不了多少了,这忠烈伯府也太张扬了,不愧是商贾之家,白白背了一个忠烈伯府的名号,却学不到世家贵族的半点风度。” “听说忠烈伯府只有一位小姐,深居简出,鲜少在人前露面。” “这位忠烈伯府的小姐,我也略有耳闻,不是说丑如夜叉,肥不入目吗?”玄衣男子不屑地说道。 蓝衣男子却有些不赞同,“据说她在太后和皇贵太妃面前颇有颜面,昔年常入宫伴驾,若当真是传言中的无颜女,又怎会讨得了那两位欢心呢。” “看来这忠烈伯府图谋不小啊。”玄衣男子的脸色也微微收敛了几分,略有些沉郁。 忠烈伯府三子一女,长子从文,三元及第,入得国子监祭酒门下,即将迎娶其女为妻,二子从武,勇猛无双,在京卫指挥使司中任职,且深受指挥使看重,三子从商,为人狡诈,笑里藏刀,扶家皇商出身,钱财怕是不可估量,独有一女,鲜少露面,传言颇多,却讨得后宫最尊贵二人欢心,身价堪比世家贵女。 “不过是商贾之家,最多也就是想留下忠烈伯府那块招牌,你未免想得太多了。” “是不是想得太多,去瞧瞧就知道了,”玄衣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想必那马车里坐着的应该就是忠烈伯府的那位小姐了,不如去瞧瞧这位到底是无颜女,还是另有玄机。” 蓝衣男子皱了皱眉头,“不过是一个姑娘家,这般做法未免太过不妥。” 玄衣男子轻笑一声,起身走了出去,蓝衣男子见状,无奈叹了口气,只得追了上去。 “事先声明,你可不能做出有损人家姑娘闺誉的事情。” “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我还担心她会不会趁机扒上我呢。” 马车出了城门一路西行,约莫半个多时辰,才算是到了庄子上。 “娇娇,我就先回去了,大哥说等傍晚时候他会过来接你的,你就等到大哥到了再走,千万别一个人。”扶子陌不放心地叮嘱道,平日里他可不会想那么多,唯独面对扶子嫣的时候,他才会啰啰嗦嗦的像个老妈子一样。 “有这么多护卫呢,我哪里就是一个人了,”扶子嫣无奈地说道,“二哥哥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我肯定会乖乖等着大哥哥的。” 扶子陌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骑上了离开,若非今日军中还有事情,他非得在这儿等着才放心。 收到底下人回禀,曲璃月这才过来接人,瞧见扶子嫣装扮的模样,忍不住呆愣在了那里。 “璃表姐,你怎么了?” 曲璃月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扶子嫣一副不解的模样,神色间略有几分尴尬,走上前拉住扶子嫣的手,忍不住称赞道,“妹妹平素里就已经是天仙一般的人了,今日这一打扮,可是让姐姐我移不开眼,看呆了去。” 扶子嫣羞涩地低下了头,“璃表姐哪里的话,表姐才是天仙一般的人呢。” 曲璃月笑了笑,领着扶子嫣往里走,“你可别打趣我了,你可不知道我得要多大的勇气才敢站在你身边。婧熙先前已经到了,我说啊,等下她见了你也得看傻了去不可。” 不出所料,罗婧熙见到扶子嫣的时候,也是呆愣在了那里。 “哎哟哟,你这个样子可怎么行啊,往后嫁进忠烈伯府,你总不能每日就瞧着娇娇发呆吧?”曲璃月忍不住出言打趣道。 罗婧熙这才回过神来,为自己刚才的失态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娇娇这么漂亮,每日里发呆我也是愿着的。” 扶子嫣看着罗婧熙,眨了眨眼睛,“熙姐姐的意思,是不是迫不及待想嫁给我大哥哥,嫁来我们家了?” 罗婧熙顿时红了脸,嗔视了扶子嫣一眼,惹来曲璃月的阵阵打趣。 “早就听说你们家的庄子桃花开得最艳,今儿可算是能一饱眼福了。”伴随着几声女儿家的娇笑,从不远处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第五章 “咦——琉月,那不是你妹妹吗?”有人注意到了扶子嫣这边。 曲琉月抬眼瞧了一眼,表情有些不虞,冷嗤了一声,“我娘可就生了我一个。” 曲琉月的声音不低,两队人马相隔不远,曲璃月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脸色瞬间僵硬了几分,她知道曲琉月对自己和母亲的不喜,可没想到她在外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白的就说出这种话来,让人如何看待靖亭侯府的家教。 扶子嫣和罗婧熙站着未动,但是曲璃月身为妹妹,又算是这庄子的主人家,自然不能不过去打声招呼。 “姐姐不是说今日要去赏月季吗,怎么来了这里?” 曲璃月既然约人来庄子上,自然是事先得知曲琉月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她明明今日应了工部尚书府小姐的邀约,要去府上赏月季,怎么会出现在庄子上,而且旁边还跟着那么多的闺阁小姐。 第4节 曲琉月冷冷看了她一眼,“这是我家的庄子,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轮得着你过问吗!” 曲璃月微微低头,眼神中闪过一道烦躁,她是嫌靖亭侯府的名声太好了吗,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外人面前展示姐妹不和的笑话,却不知旁人指不定心里鄙夷成什么样呢。 “琉月——”旁边的蓝衣少女不赞同地看了曲琉月一眼,转向曲璃月柔声解释道,“是我们几个姐妹听说靖亭侯府有处庄子上的桃花开得特别好,想让琉月带我们来看看,所以琉月才推掉了冯小姐的赏花宴。”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打扰姐姐和众位小姐赏花了。” “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好了,之前我还问琉月怎么不把你一起叫上,她说你和人有约,没想到竟是这么巧。”任舒芝一脸热情地看着曲璃月,“那边的两位小姐是你朋友吧,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把人一起叫上就是,人多也热闹。” 曲璃月原本是想拒绝的,这帮人可都是曲琉月的朋友,她才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可是抬头瞧见曲琉月一脸不忿却又碍于任舒芝开口不好拒绝的模样,就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想也许相对于自己的不痛快,今天这场赏花宴,曲琉月不痛快的可能性更大。 曲璃月转身看了一眼桃花树下正低头不知道说什么的二人,瞧不清二人现在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 曲璃月走到二人身边,瞧见罗婧熙脸色涨红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扶子嫣又开她的玩笑了,自从忠烈伯府和罗府定亲之后,每次见面,扶子嫣总要好好打趣罗婧熙一番,一口一个大嫂,臊得本就脸皮薄的罗婧熙更是羞涩不已。 “真是对不住了,本想着咱们三个能好好赏次花呢,没想到碰见这么一出。”曲璃月略带几分歉意地说道。 “没事,咱们改日再约也是一样的,反正这桃花也不是三两日就会谢了的。”罗婧熙不忍见她为难,急忙说道。 “这倒是不用,我那好姐姐要邀请我们一起赏花呢。”曲璃月言语中流露出几分轻笑,多亏曲琉月在各种场合的大肆宣扬,这濂京城上到世家贵族下到普通官宦之家,怕是就没有人不知道靖亭侯府的嫡长女和嫡次女不和的事情。 “哦?你那好姐姐怎么会邀请你,不怕给她添堵啊?”扶子嫣一脸的好奇。 “自然不是她说的,任家那位六小姐开的口,她总是不能拨了那位的面子。”曲璃月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鄙夷。 曲琉月这么多年一直瞧不上曲璃月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着她的外祖父乃是文华殿大学士任哲,深受圣上恩宠,只是她的生母不过是任哲的庶女,任哲庶女众多,自然不会把一个庶出的外孙女看在眼中,而曲琉月为了扒上任家,可是费尽心机和那位任家六小姐搭上了关系,可不是得捧着来。 只是,她也不想想,她一个庶出外孙女,亲外祖母早逝,生母未出嫁前在任家也并不得看重,又是这般容易得罪人的性子,任家真正的主子哪个会愿意和她挽臂同游,也就只有同为庶出的这位六小姐了。 身为庶女,哪怕是内阁大学士府的庶女,有些世家贵族的宴会也是没人会请的,她和曲琉月结好,无非就是想借着曲琉月靖亭侯府嫡女的身份,进入真正的世家圈子,而曲琉月还傻傻的以为自己抱到了什么大腿,把人捧着供着,白白糟践了她靖亭侯嫡女的身份,不知背后有多少人在耻笑靖亭侯府教女无方! “哦?任家六小姐?”扶子嫣脸上露出了几分兴致,嘴角微微扬起几分,抬头朝着那边瞧了过去。 那边曲琉月正抱怨着呢,“表姐,你干嘛要请她过来?” 任舒芝淡淡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她毕竟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你为了自己赏花把人从庄子上给赶了出去,回去之后可是免不了一顿数落。” 曲琉月冷哼一声,“父亲惯是偏心那对母女!”说完,狠狠抬头朝着曲璃月那边瞪去。 “姑父也是疼你的,只是她生母毕竟是现任靖亭侯夫人,姑父自然要给她几分面子,若是姑母尚在的话……”任舒芝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垂下头叹了口气,一副哀婉叹息的模样。 往日每当说到曲琉月早逝的生母,她是必然要好好发作一通的,只是今日等了这么久也没见她有任何反应,任舒芝实在装不下去了,抬起头来,就瞧见曲琉月直勾勾呆愣愣的看着前面,也忍不住顺着瞧了过去。 扶子嫣见任舒芝往这边看来,嘴角处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 任舒芝,真是好久不见了,上辈子的时候因着她爱慕王宁远,可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各种阴私手段层出不穷,只可惜自己上辈子的时候,一心想做世家典范,哪怕次次好险躲过,也从未想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要说这位任六小姐也真是够痴情的,竟是扬言若不嫁与王宁远,宁可终身不嫁,而她也的确做到了,在任府熬成了二十多岁的老女人。 只是,若没有记错的话,任哲可是肃王的人,肃王先是遭圣上贬斥,连带着任家也被圣上斥责,远离帝心,之后肃王和太子作乱,新皇继位后,不知这位肃王昔日的心腹,下场如何,想必依着新皇的性子,不会多痛快。 想到这里,扶子嫣眼前蓦然浮现出那个青衫身影,不由微微一震,暗中握紧拳头。 想起昔日他的话语,自己是在今日的桃花宴上,瞧见了桃花树下浅笑吹箫的王宁远,自此芳心暗许,非君不嫁,而他也是在今日瞧见了桃花林中的自己,此后便是记于心中,再未忘却。 扶子嫣不记得他出现在桃花宴上,以他的风姿和身份,若是出现,自然是众人瞩目,想必他是暗中站在哪里,一想到现在他就在暗中瞧着,扶子嫣立马收敛了几分心神。 昔年她那般木木呆呆端着的模样尚且入了他的眼,今日且不说自己容貌这么多年娇养下来本就更胜三分,再加上刻意的盛装打扮,想必足以一眼入心了吧。 任舒芝也已然被扶子嫣的盛姿震慑,愣在了那里,不只是她,身旁其他的小姐,也无一不惊艳于扶子嫣的姿容,都呆愣在了那里,直到曲璃月领着二人到了眼前,才算是勉强回过神来。 “这位小姐可是未曾见过,不知是哪个府里的千金?”任舒芝心里已经要抓狂了,恨不得暗地里扎小人,可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和善的模样,只是她却不知道她眼底的嫉恨都要冒出来了。 曲璃月心里暗暗得意,就知道带着娇娇过来会是这种效果,看这些自认为端庄大方的世家贵女一个个变脸的模样,心里还真是痛快啊。 “这位是忠烈伯府的小姐,这位任小姐应该是见过的,罗府的小姐。” 罗婧熙她自然是知道也见过的,不过是从四品国子监祭酒府里出来的,样貌稍稍出色一点,也根本没被她放在眼里过,而且前些日子听说和忠烈伯府的大少爷在议亲,这更让她放心了。 什么忠烈伯府,名号好听,谁不知道那一家子就是商贾门户,就算那位大少爷是本朝年纪最小的三元及第状元又如何,就算那位大少爷风姿绰约,被人成为濂京四公子又如何,那般的门第,简直让人嗤笑。 可是今日,眼瞧着扶子嫣的模样,想着忠烈伯府之女貌丑无盐的传言,心里暗撕小手绢,这般的容貌,就算是出身低了一些又能如何,更何况素来都是说低门娶媳高门嫁女,而忠烈伯府还有一位国夫人坐镇呢,宫里的贵人更是不时赏赐下东西。 这般一想,任舒芝越发觉得这位忠烈伯府的小姐是个大威胁了,眼神都忍不住透出了几分厉光。 扶子嫣顶着她的打量,神色不变,“子嫣见过各位小姐。” 娇娇乃是乳名,只有亲近之人可叫,扶子嫣自然不会将此告知这些连认识都不认识的人。 “扶小姐素来不喜我们这些宴会,今日倒是头一次见了,不过这一见,我就知道扶小姐为何不肯出门了,怕是想为我们留一条活路呢,有扶小姐珠玉在侧,哪个还能瞧见我们啊。”任舒芝笑着打趣道。 只是她这番言论把周围所有的小姐都给带上了,谁愿意白白做了他人的陪衬啊,无形中给扶子嫣拉来了不少仇恨,若是眼刀可以化形的话,扶子嫣现在肯定已经千疮百孔了。 扶子嫣自然是知道她的想法,不过她根本就不在意,上辈子她就是太在意这些人的眼神,让自己活得太累太累,而这辈子她只需要在意一个人的看法就好,想必他也会喜欢自己今日装扮的吧。 “传言害人,若是忠烈伯府的这位小姐是无盐之女,普天之下的女儿,怕无一人可入眼。”不远处的桃花林中,蓝衣男子不由感叹道。 “果真是美人,怪不得忠烈伯府藏得那么好,瞧了这位扶小姐,顿时觉得文国公府的那位濂京第一美人实在是太过乏味。”玄衣男子双眼发光,直勾勾看着扶子嫣,眼里的欲色毫不掩饰。 “不过尔尔罢了,七弟这话可莫要传到文小姐耳朵里了。”一旁的青衫男子看着扶子嫣,只是眉眼微微有些沉郁。 玄衣男子闻言,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青衫男子的肩膀,“知道四哥对那文家小姐不一般,放心好了,没人会和你抢的,这个忠烈伯府的小姐,倒真是不错。” 青衫男子闻言,眉眼更显沉郁,在玄衣男子看来,那就是不满自己赞誉扶子嫣,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六章 玄衣男子毫不掩饰的笑声,直接传到了不远处那些小姐耳中,不约而同的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任舒芝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其他,整了一下仪容,走到三人面前,微微俯身,“臣女见过肃王殿下,穆王殿下,见过三哥哥。” 听到任舒芝喊三哥哥,玄衣男子不由挑眉看向了一旁的蓝衣男子,瞧见他僵硬不悦的脸色,这才笑呵呵的打量了任舒芝一遍。 要说任舒芝也算是个美人,尤其是今日一袭粉色衣裙,上面绣着朵朵桃花,头上还插了一根蝴蝶簪,和今日的桃花宴遥相呼应,只可惜有扶子嫣珠玉在前,再看上去就显得单薄失色了许多。 “原来是任府的小姐啊。” 任舒芝心里暗暗一喜,脸上的笑容自认为更端庄了几分,再度福了福身,“回禀肃王殿下,臣女在任府行六。” “任府六小姐?”玄衣男子也就是肃王殿下简煜苏轻声年了年,任舒芝脸上的神情更显端庄矜贵,“阿砾,你们任府的小姐具是如此不拘小节吗,能直接告知外男这些事情?” 一旁的蓝衣男子任砾脸色已经黑得不成样子,狠狠瞪了任舒芝一眼,吓得任舒芝一个激灵,脸上立马露出了几分慌张,她明明是想在肃王殿下面前留下好印象的,怎么会这样? 扶子嫣也很是困惑,肃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明明上辈子一直在暗中的人会出现?任舒芝不是对王宁远爱慕得宁可终身不嫁,为何见到肃王的时候又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一件件一桩桩和上辈子不同的事情,让扶子嫣微微慌乱了起来,这些年除了扶家的事情,她一直很少在外界露面,干涉其他事情的发展,就是担心会影响到后续一系列的事情,她等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结果,事情竟然已经提前乱了! “殿下恕罪,是任府教女不严,臣自会回禀祖父祖母严加管教。”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人质疑任家女儿的教养,任砾略觉脸上无光。 肃王微微轻笑,眼神却转向了不远处的扶子嫣,直勾勾的眼神直看得人心里厌烦,扶子嫣心里暗暗叫声不好! 肃王喜好美色的事情在濂京城中并不是秘密,上辈子的时候被誉为濂京第一美人的文卉莲在成为穆王妃之前,就没少受到他的骚扰,若是早知肃王会出现在这里,她是宁可忍一忍再寻另外的机会,也不愿冒这个险的,以扶家现在的身家地位,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和能力与肃王对上。 眼瞧着肃王往这边看来,纵使明眼人都知道他的视线是停留在扶子嫣身上,心里暗暗把扶子嫣的小人扎了无数根针,但是也都知道这个机会不容错过,纷纷整理了一下仪容,款款走了过去。 扶子嫣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边就被曲璃月拉着也跟着走过去,纵使心里不愿意和这些复杂的皇家人扯上关系,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得,肃王和穆王都露面了,怎么着也得去见个礼。 眼瞧着美人款款而来,走动之间更见风姿,恍如天上仙子误落凡尘,肃王的眼都看直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和目的。 “这位就是忠烈伯府的小姐吧,常听皇祖母提起,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肃王这般油腻的声音,让扶子嫣顿生反感,可是她又不能做什么,只能低头掩饰自己眼中的愤怒和郁闷,“民女见过肃王殿下,穆王殿下。” 人美声更娇,这般娇糯甜腻的声音,让肃王的心震了一震,这般娇人若是能陪在自己身边,想想都觉得人生几近圆满。 “传言果真是不可信,扶小姐若是无盐之人,可不叫天下女儿尽是羞愧致死。” 扶子嫣心里顿时一噎,这位肃王可真是厉害,这句话比先前任舒芝的那句话杀伤力大多了,她若是认下来了,岂不就算是与天下女儿为敌了,虽是不在乎外人的眼光看法,可这么多的仇怨,她也是担不下来的。 扶子嫣正在思考怎么回答才能既不得罪肃王,又能把他刚才的那句话给掩过去,就听得一旁的穆王殿下微带着几分不悦道:“父皇前些日子不是让你调查兵部粮饷的事情吗,你倒是还有闲情逸致。” 肃王忍不住哈哈一笑,冲穆王挑了挑眉,“四哥放心好了,我知道那位文小姐在四哥心中才是第一美人,扶小姐只要在我眼中是第一美人就够了,不跟四哥争。” 肃王这番话出口,扶子嫣是却是震惊大于羞恼,文卉莲,她怎么就忘了这么一个人,现在的濂京第一美人,上辈子的穆王妃,他怎么会喜欢文卉莲的,明明上辈子的时候……怎么一切都变了? 扶子嫣心里不由紧张起来,如果他真的心悦文卉莲,那自己该怎么办,扶家该怎么办?难道她做了这许多,还是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吗? 扶子嫣抬头看向一旁的穆王,眼神中的慌乱,哀痛和丝丝情愫正好被看向她的穆王览于眼中,心里不由微微一震,竟蓦然出现了几丝恐慌不安夹杂着些许不明所以的恼羞,急忙把眼神移到旁边,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 “七弟慎言,女儿家的闺阁名声岂容你这般随意谈论,若是被父皇知晓,你肯定免不了一顿训斥。”穆王不悦地看向肃王,言语间是少见的锐利,以此来掩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肃王也是第一次瞧见自家四哥这么不假辞色的模样,微微一怔,心里暗暗琢磨着没想到四哥向来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没想到竟然在美色这关过不去了,那个文国公府的小姐可真是好本事,他也接触过几次,除了稍微长得好一些,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是本王失言了,扶小姐切莫往心里去,改日本王亲自登门道歉。”肃王很是坦诚地说道,但是他看向扶子嫣的眼神还是不加掩饰,很明显的心口不一。 扶子嫣嘴角微抽,虽然知道这位肃王最后的下场不怎么样,但是至少在现在她是不敢把这位皇子王爷怎么样,只能微微俯身道:“王爷言重了。” 一旁的肃王听见美人娇语,脸上笑意更深,“扶小姐何须跟本王客气,往后说不定都是一家人呢。”肃王说着也不顾及周围那么多人,就打算伸手去摸扶子嫣的手。 扶子嫣脸上的惶恐可是掩饰不住了,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让肃王的手落空了,肃王正要皱起眉头发怒,就听见一旁穆王冷冷说道,“七弟,时间不早了,父皇交给你办得差事如何了,用不用本王去父皇身边帮你提醒一二?” 肃王表情微微一愣,无奈地看着穆王,他虽然对于扶子嫣极有好感,但是他更加看重的是父皇的看法,更想要的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太子有什么好的,无非就是投身在皇后肚子里,白白有了个好身份罢了,他做得不会比太子差,古往今来又有哪个太子能最后登上皇位呢! 肃王怀揣着浓浓不舍之心,恋恋不忘的看了扶子嫣一眼,随着穆王离开。 任砾本就是跟着肃王前来,原本是打算瞧一下那位忠烈伯府小姐的真正容貌,没想到在庄子不远处正好碰见了受邀前来的穆王,趁着这个机会,随他一起进了庄子,在有意无意之下,和庄子里赏花的众位千金小姐碰上了。 两位王爷一走,任砾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狠狠剜了任舒芝一眼,低声提醒道:“你的规矩怕还是学得不到家,我会和祖父好好说说,等你什么时候学好了规矩,什么时候再出府吧。” 任舒芝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任砾,而任砾则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转身离开。 任舒芝觉得自己双腿一软,若不是身旁的丫鬟扶着,她立时就能瘫软在地上,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过是想在肃王面前留下个好印象有错吗?任府门第虽高,可她只是一介庶女,还是个生母早逝不得宠的庶女,眼瞧着就要到议亲的年龄了,若她不为自己打算几分,恐怕日后就只能等着嫡母随便许配了。 “表姐,你怎么了?表哥和你说什么了?”曲琉月一脸不解和无辜地看向任舒芝。 任舒芝则是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里暗自将人给怨恨上了,若不是她弄得这场宴会,自己怎么会到这种尴尬的境地,若真是被祖父知道了,她怕是到出嫁前都出不了府门,而且一个惹得长辈不满的庶女,嫡母又怎么会甘愿给她寻门好亲事呢,若不是貌丑无盐,定是年老丧偶,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曲琉月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在印象中,这位表姐素来为人亲和,怎么会用这么狠厉的眼神看人,“表……表姐,你怎么这么看我?” “别叫我表姐!”任舒芝咬着牙说道,但终究还是顾念在场的其他人,没有说什么其他话,愤愤然带着自己的丫鬟转身离开,留下一脸迷茫的曲琉月。 曲琉月脑子不灵光,但是在场的还是有聪明人的,刚才肃王对任舒芝的话根本就没有压低声音,她们站得不远,也都听见了一二,肃王是很明显对于自荐枕席的任舒芝不喜的,惹了肃王不喜,任家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而任舒芝恐怕是把这份怨恨转嫁到了这场宴会的主办人曲琉月身上,只是曲琉月还傻傻的想跟人家继续姐妹情深呢。 “想必是任小姐有什么急事吧,曲小姐,咱们也去别处瞧瞧吧,这庄子上的桃花开得可是真好啊。” 被人这么一说,曲琉月也不去纠结任舒芝的事情了,带着剩下的小姐们准备转战他处,而曲璃月知道曲琉月不喜见她,之前还有个任舒芝可以压一压,现下任舒芝走了,自己还要不要跟着过去呢? “璃表姐,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恐怕要先回去了。” 第5节 “啊?”曲璃月听见扶子嫣略有些虚弱无力的话语,急忙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罗婧熙看着扶子嫣略有些苍白的脸色,结合刚刚发生的事情,猜想她恐怕是因为肃王的话才心里不痛快,带着几分歉意对曲璃月说道:“璃月,既然娇娇不舒服,我就先陪她回去了,咱们改日再约就好了。” 曲璃月看了看娇弱无力的扶子嫣,又看了看被一群人簇拥着得意洋洋的曲琉月,最终决定道:“既然娇娇不舒服,那就算了,我陪你们一起回去好了,你们两个我也不放心。” “可是你那位姐姐……”罗婧熙略有些担忧。 “没事儿,她身边那么多人呢,巴不得我不跟着呢。”曲璃月嗤笑道。 果真,当曲琉月听到下人回禀,说是扶子嫣身子有些不舒服,曲璃月和罗婧熙陪着她先回去的话,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而其他人得知扶子嫣已经走了,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毕竟所谓的桃花宴上除了她们这些千金小姐,还有不少世家公子,扶子嫣那般容貌,谁都不愿意让自己为衬,走了正好! 没了要刻意逢迎的任舒芝,那个碍眼的曲璃月和扶子嫣也不在了,曲琉月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带着大家停停走走,就到了那边世家公子谈论说话的地方。 微微抬头看去,眼神便定格在那桃花树下浅笑吹箫的男子身上,那瞬间,她当真听见了自己心中桃花盛开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出门浪了一天,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今天的量给补上,晚了一些,求轻拍ヽ( ̄︿ ̄ ) ☆、第七章 “你怎么了?脸色看着这么白,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啊?”曲璃月看着靠在马车上,一脸虚弱的模样,心里一阵担心,这人是自己约出来的,回去的时候却成了这副样子,忠烈伯府那三位极宠娇娇的少爷,还不知道得生气成什么样呢。 “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扶子嫣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身子根本不是原因,她其实是心里不舒服,原本兴致勃勃胸有成竹的出门赴约,今日毕竟是造成前世扶家祸端的根源,原以为会彻底扭转扶家的局面,却没想到她这些年刻意不去关心外界的事情,就是怕自己忍不住插手,影响了今日关键的时刻,却还是导致一切都变了。 穆王,简煜慕! 第一美人,文卉莲! 她上辈子的时候自是见过这位誉满京都的第一美人的,甚至于当时她和文卉莲并成为濂京双姝,一人容貌艳色无双,一人行止端庄贤淑,一人以容,一人凭德。 她自认为自己比文卉莲姿容更胜,所差的无非就是家世门第和在外的名声,但是真要说起来,文国公府虽为国公府,但是现任这位文国公不喜政事,平素里行事无忌,若非上任国公爷只有这么一个独子,恐怕偌大一个国公府也轮不到他,更别提在圣上面前的颜面了。 而忠烈伯府虽是有名无实,但是她家里的兄弟都很争气,得过圣上亲口赞誉,父亲更是和圣上有过昔日共苦的经历,外人虽是不知,但感情实非他人可比,祖母更是有一品国公夫人的名号傍身,自己这些年也一直在刷太后和皇贵太妃的好感,也是小有成就,从得圣恩的角度看,并不比文国公府差到哪里去。 为什么自己上辈子的时候,那么木讷,尚且能够得到他的垂青,这辈子自己光鲜亮丽,姝色无双,却入不了他的眼,果真是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吗,过去了终究是过去了,再怎么样也无法挽回? 明明上辈子的时候,简煜慕曾经亲口说过喜欢她,就是在今天的桃花宴上,无意中的一瞥,便是入了眼,只是因为扶家身份低微,根本担不起穆王正妃的位置,只能许她侧妃之位。 只是当时她一心想成为所谓的世家宗妇,侧妃也是妾,女人为妾在她看来就是一种自甘堕落的行为,所以她义无反顾的拒绝了穆王侧妃的身份,反而选择了做固宁侯府庶长子王宁远的正妻,这个在她看来比穆王侧妃更要尊贵的身份。 而简煜慕则是在她嫁进固宁侯府的第二年,迎娶了被誉为濂京第一美人的文国公府五小姐文卉莲为妻,而后便是京城中各种关于穆王宠妻的言论,不少人都称赞穆王和穆王妃天作之合,金童玉女。 扶子嫣觉得简煜慕是喜欢自己的,可是心里有隐隐有种感觉告诉她,简煜慕也是喜欢文卉莲的,毕竟谁能面对那么一位美人却无动于衷呢,所以她今日才盛装打扮,为的就是一眼能够让简煜慕折服,但是结果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她忘了,此刻的她已经不是前世的她,前世她豆蔻年华却故意要摆出一副端庄持重的姿态,配着略显稚嫩的脸庞,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这一点的不同才是吸引简煜慕注意的关键,而现在的她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在他眼中就成了与京中众多女子一样的存在,觉得就是个多漂亮几分但也是一心想攀附权贵之人,自然是厌恶成分居多。 扶子嫣想不明白这一点,她已经彻底陷入了一个怪圈,出不来了,直到听闻她身体不舒服,从外面匆匆赶来的扶子阶和扶子陵出现,扶子嫣已经是脸色白得透明,整个人冒着虚汗,眉头紧锁,一脸痛苦的模样。 “怎么回事?娇娇怎么会这样?”扶子陵一看,立刻炸了毛,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 扶子阶看了看站在一旁一脸尴尬的罗婧熙和曲璃月,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喊什么?能把娇娇给喊好不成?有没有请大夫?” “已经去请了。”立在一旁的碧莺说道。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今日请娇娇出去,也不会……”曲璃月一脸的自责,她也不知道扶子嫣到底怎么了,从上了马车之后,脸色就愈发不好,等到了忠烈伯府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吓得她急忙下去喊人,这才把人给抱进了府中。 “曲小姐不必自责,不知今日在庄子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娇娇出去的时候,明明身体和心情都很好,我并不是想怪罪曲小姐,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缘由罢了。”扶子阶强忍着心头的心疼,不去看床上一脸痛处的扶子阶,努力冷静的询问事情经过。 只是,曲璃月已经被扶子嫣现下的情况吓得魂不守舍,言语之间有些慌乱,根本说不清楚,一旁的罗婧熙见状,只好把话给接了过来,她虽然心里也很担心不安,但是她也清楚,眼下的确是要弄清楚扶子嫣这副模样的根源才是。 罗婧熙缓缓开口,将今日在庄子上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你是说娇娇是见过穆王和肃王之后才变成这般模样的?” “我也不敢断言,但是那肃王看向娇娇的眼神,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而穆王怕是不喜娇娇姝丽的模样,脸色颇为不虞。”罗婧熙客观地说道。 “那个肃王!满濂京城的女子还不够他折腾的吗,他要是敢把主意打到娇娇身上,看我……”扶子陵气恼的在屋子里直转圈。 “看你如何?他是王爷,是皇子,你能把他怎么样?他若真是看上了娇娇,你觉得凭我们忠烈伯府能反抗得了吗?他若是求皇上下了旨意,我们更是只有乖乖接旨的份儿!” 扶子阶也是恼怒,但是他比扶子陵更理智,若真是发生了什么,他们根本护不了娇娇,在这一刻,他才深深感觉到权势的重要性,才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有多卑微,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皇子!王爷!”扶子陵咬着牙狠狠说道,眼底闪过一道厉光,心里不知道闪现了什么样的念头。 罗婧熙看着这兄弟二人的模样,心里不由产生了一股不妙的感觉,似乎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苗头,滋生出来的后果现在谁也想不到。 “娇娇?我的娇娇怎么了?” 一道身影快速从扶子阶和扶子陵身边走过,直接扑到了床边,看着床上一脸痛苦模样的扶子嫣,眼眶立马红了起来,伸手拿出手帕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忍不住低声喊道:“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呢?” “大夫来了!” “哎哟哟,二少爷,您可慢着些,老夫这身老骨头快要散架了。” 扶子陌拎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从门口大步走了进来,将人放到床边,看着扶子嫣身下的被单都快被她的手给撕扯烂了,立马冲老头儿喊道:“赶紧!赶紧给娇娇看看!” 扶子阶看看本该在军营里的二弟却出现在了家里,心里颇有些不解,但眼下还是扶子嫣的身体更重要,他走到李氏旁边,劝说道:“娘,大夫来了,让他先给娇娇看看,您别着急。” 李氏这才在扶子阶的搀扶下,从扶子嫣床边站起来走到一旁,抹了抹眼上的泪珠,眼睛直直看着床上痛苦的女儿,恨不得替她承受那份痛苦。 “娇娇怎么样了?”扶鹤然扶着扶家老夫人安国夫人走了进来。 “大夫刚来,正瞧着呢。”李氏往床上看了一眼,眼泪儿又是止不住的想留下来。 “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会儿不见就成了这样?”安国夫人在扶鹤然的搀扶下在旁边坐了下来,看向床上的眼神中也是盛满了关怀和担忧。 李氏这才想起,她今日可是在扶子嫣走后,与兰嬷嬷陪着老夫人一起去寺里拜佛的,只是在回来的路上,就瞧见家里的小厮急匆匆赶来,说是娇娇生病了,脸色惨白,吓得她急忙就赶了回来,倒是把一同前去的老夫人和兰嬷嬷给落在了后面。 “都是儿媳不好,竟是把母亲给忘记了。” “没事,我知道你也是担心娇娇,咱们家没这么多规矩。” “之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这是怎么了?”扶鹤然眉头紧蹙,看着床的方向。 这边大夫看了看扶子嫣的情况,起身说道:“小姐的情况,怕是癔症,不知道见了什么,引发了她内心的极端恐惧,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老夫开些安神的汤药,给小姐服下先看看情况再说。” “有劳大夫了,碧莺你跟着大夫去抓药,碧鸢去厨房让他们准备些饭菜,都这个时间了,大家都还没用饭呢。”扶子阶几句话将屋子里的下人都给打发了下去,而罗婧熙见状,知道怕是扶家人有话要说,和曲琉月也告辞离开,这下剩下的就只有扶家自己人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娇娇除了六岁那年着了风寒,生了场大病,一直以来都没出过什么事,会有什么极端恐惧呢?”扶子阶这般举动,让扶鹤然感觉到了其中的不一般,神色凝重的问道。 扶子阶把刚才罗婧熙的话重复了一边,罕见的严肃地说道:“父亲,肃王好色的名声,濂京城中无人不知,先前娇娇鲜少在外露面,文国公府那位号称濂京第一美人的五小姐,即便传言穆王倾心于他,可也是没少受到过他的骚扰。他若真是看上了娇娇,咱们家现下风雨飘扬,可没有文国公府那般的权势,根本护不住娇娇。” “我就不信他敢来抢!他要是敢抢,我就把他揍出去!”扶子陌握了握拳头,恶狠狠地说道。 扶鹤然瞪了他一眼,这才意识到本应该在军营的二儿子现在竟然出现在家里! “你怎么回来了?” “我觉得时辰差不多,让人看看娇娇有没有回府,结果就听见府里说娇娇生病了,我就赶紧赶回来了。”扶子陌略有些赧然地说道。 不过,这个时候扶鹤然也顾不得说他什么了,眼下还是娇娇的事情最为重要。 扶鹤然转头看了看安国夫人,微微拱了拱手,“母亲,肃王乃是当今圣上亲子,俞妃又颇得圣宠,娇娇此番可是能躲得过去?” “明日我入宫瞧瞧太后,且看娇娇之事可有转圜余地。”安国夫人转了转手里的佛珠,目色幽深。 “多谢母亲了,儿子无能,劳烦母亲这般年纪还要府中之事奔波。”扶鹤然脸上露出几分愧色。 安国夫人淡淡一笑,“你虽非我亲生,却是我一手带大的,你我之间早已如亲生母子无异,昔年你父亲早逝,你我孤儿寡母担着这忠烈伯府的名号,有多少人等着瞧我们的笑话,那段日子尚且过得去,何况娇娇这件事,未必会如同我们猜想得这么复杂。” “但愿如此——”扶鹤然长叹一声。 ☆、第八章 瞧着扶子嫣喝下药,人慢慢平静下来,身体放松了起来,眉宇间的皱容也慢慢舒展了,屋子里的人才算是放下了几分心,叮嘱几个丫鬟晚上好好守着,若是出了什么事好及时发现,这边稍稍用了些饭菜,就散了。 李氏和兰嬷嬷扶着安国夫人回了院子,进了屋子,安国夫人打发下身边的下人,微微扫了一眼兰嬷嬷,淡淡说道:“你觉得娇娇今日的情况是事出何因?” 兰嬷嬷微微敛眉道:“怕是离不开肃王和穆王二人,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位了。” 安国夫人微微沉吟,敲了敲桌子,屋子里顿时多出了一个黑衣人,“你仔细说说自从肃王和穆王出现之后,娇娇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黑衣人回完话之后就直接消失了,而听了他的回话,安国夫人心里才算是有了底了,“怕是穆王了,只是这位穆王的身份有些复杂啊。” “娘,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求她大富大贵,不求她能嫁进什么高门大户,我只希望她能够一世平安无忧,快快乐乐。”李氏神色之间露出几分哀求。 “你是这么想的,只是娇娇恐怕不是这么想的,”安国夫人微扬嘴角,言语中也带着几分无奈,“她是我的孙女儿,我也想她能够一世无忧,只是自从那次风寒之后,娇娇的心思就越发重了,兰嬷嬷这么多年也未能把她的性子给纠正过来,从她今日盛装打扮,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别有所图,这才让人跟着她以防万一。” “娇娇不过闺阁之女,这么多年也未曾出过府门见过外人,她如何能够得知今日肃王和穆王会出现在那里,这说不定就是一场巧合。”李氏慌忙解释道。 “肃王出现在那里或许是巧合,因为如果她知道肃王会出现的话,她也许并不会在今日贸然出现,因为她的目标是穆王,所以才会在肃王出现,穆王厌恶的时候,有那么强烈的反应,只是不知道她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 李氏瞳孔一紧,双手忍不住攥了起来,声音中都带着几分紧张,“母亲,她是我的女儿。” “她也是我的孙女,所以这么多年除了你我再未对人提起过,”安国夫人叹了口气,“兰嬷嬷见她的第一眼就看出不对来了,她虽然在极力掩饰,但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深深烙着世家的印记,那不是三五年能学到的表面功夫,而是至少十余年已经深入骨髓,不知不觉中就能流露出来的所谓世家风韵,而她才六岁,你告诉我她能是怎么学会的,梦里吗?一梦几十年?” 李氏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她知道不可能,可是她能怎么办,那具身体的每一处痕迹都是属于娇娇的,那个人也会扑到她怀里柔声喊娘亲,会为她捏肩捶背,那是她盼了多年的女儿啊,她除了这么告诉自己,还能怎么办? “我也不想去追究这些,因为我看得出来她对我对你,对那几个兄弟的关心。老大当年若非她有意无意的引导,也不会小小年纪中得解元,更不会有后面拜师定亲以及三元及第之事,老二也是因着她的提议才能入了京卫指挥使司,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我都记得,所以我也愿意把她当成亲孙女来看待,但同时我也想让扶家更上一层。 这丫头怕是知晓未来之事,太子虽定,但根基不稳,几位皇子虽早早封王,但并未斩断他们的争位之心,且一个个年岁已足,最后到底谁才是赢家,扶家若是有了从龙之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且说今日,那文家姑娘第一美人的封号传扬许久,肃王也屡次表露出对文小姐的倾慕之心,而文国公府却从不担心,这就是百年世家的底蕴,即便肃王求旨,圣上也定是要问过文国公的意见再行决议。而若是换成了娇娇,怕是旨意就直接下达了,甚至在他们看来,一介商贾之女能伴王爷左右,已是百年修来的福气。” 听完安国夫人的话,李氏神色恍惚不已。 “夫人,小姐心里也是有数,老奴这些年端看着,小姐心思虽重,但也是凉薄之人,这样的人,除了被她真正放在心中的,其他的人和事,她根本就不会去关注。若穆王当真是为了那个位置的无情之人,想必小姐也能生活得好好的。” 兰嬷嬷自是知晓李氏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她想让扶子嫣一世无忧,但是若真是如猜想那般,哪任圣上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人,即便是当今膝下略显单薄,但是后宫也是各色美人应有尽有,想想娇宠大的女儿日后要在那宫墙之中整日想着和别人勾心斗角,哪个做母亲的心里能放心。 这边三个女人神色凝重,而那边去了书房的几个男人也不轻松。 “欺人太甚!爹,那肃王实在是欺人太甚!”扶子陵在书房里气得直要跳脚,平时看着也是个聪明人,可是一遇到扶子嫣的事情,那就变成了个没脑子的家伙。 “胡说些什么,肃王是圣上亲子,岂是你能胡乱议论的!”扶鹤然沉声训斥道。 “他要是敢动娇娇一下,我就把他的手给掰折了!”扶子陌也附和道,说着,还扬了扬自己充满肌肉的手臂。 扶子阶看着这两个很好诠释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他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因为刚开始听见这件事的时候,和他们也是一样的心情,但是因为他是大哥,就必须更冷静更客观的分析这件事。 “父亲,二弟三弟话糙理不糙,若是肃王真看上了娇娇,咱们家是根本抗不了的,有钱又能如何,钱能压得过权吗?真到了那步,您真的忍心让娇娇去受那份罪?” 扶鹤然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圣上毕竟是圣上,皇家最是无情。” 第6节 “父亲,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肃王即便再着急咱们家也算是有门户的,他做不出那种强抢之事,定是要等到娇娇及笄之后再说的。娇娇如今离及笄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扶子阶脸上露出几分破釜沉舟之决意。 扶鹤然微微一怔,看出扶子阶脸上的坚决,又看了看一旁眼睛瞬间亮起来的扶子陌和扶子陵,脸上慢慢露出几丝无奈的苦笑,“我老了——” “大哥说得没错,那肃王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娇娇若是跟了他,肯定是好不了!爹,你难道就愿意让娇娇以后在肃王府的后院里和一堆女人争风吃醋?”扶子陵的脑子也清醒了下来。 扶鹤然自然是不愿意的,从那么小小一团到现在亭亭玉立,他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着日后一定要为她找一个一心对她,家里干干净净的人,疼着她护着她爱着她宠着她,肃王府那般的门第,绝对不在考虑之列。 “你们想如何?” 这一夜,忠烈伯府书房的灯彻夜未熄,直至天亮。 谁也不知道,这一夜究竟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在扶子嫣昏睡之中,事情已经朝着各种诡异的方向发展而去。 而从桃花宴上离开回到王府的穆王简煜慕,则是直接进了书房,微微沉吟片刻,便下令让人把扶子嫣和忠烈伯府的事情给调查清楚。 他也不清楚原因,但是看到扶子嫣盛装打扮的模样他内心竟有几丝捉摸不透的欢愉,但等到瞧见肃王毫不掩饰看向她的眼神,又由衷生出几丝恼意,甚至觉得她为什么要打扮那么漂亮,这种想法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尤其是在听到扶子嫣对肃王说话的娇糯声音,让他心里的烦躁愈发浓烈,竟是忍不住冒出几分将她藏起来不让外人瞧见的恐怖念头,所以才匆匆离开那桃花宴。 这么多年,他一直清心寡欲,身边一个侍妾都没有,外人皆传言他倾慕文国公府的小姐,所以才洁身自好,以求美人垂怜,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过是他刻意放出来迷惑人的□□而已,是他自己不喜身边有人。 他从一出生就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的重任,他的外家是徐国公府,当今徐贵妃和徐太后的娘家,昔年全力辅佐圣上登基的功臣,但是俗话说得好,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从圣上未立徐国公府之女为后,就表明了他的态度,徐国公府看似繁华的背后已经是圣上不悦的大厦将倾之势。 徐国公府的人不是傻子,能培养出一个太后和一个贵妃,他们自然看得清时事,但是低调也摆脱不了他们存在的事实,而简煜慕的存在,就是给了他们希望。 要想保住徐国公府百年昌荣,简煜慕就必须登上那个至高位置。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在外人眼中是无欲无求,一心钻研诗词文学的谦谦君子,不管是谁,哪怕是他的那些兄弟们都没有看出他有争位的野心。 一个女人是小事,但是问题是这个女人身后牵扯到的家族势力,他在没有完全把握之前,是绝对不能显露出自己的目的的,所以,宁愿孑身一人,也不愿意去冒险。 只是,扶子嫣的突然出现,蓦然搅乱了他平静的心房,他不能容许有任何超出自己掌控的存在。 忠烈伯府,扶家,这个从来没有被他放在眼中过的商贾之家,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不过,等他看到手底下人呈上来的关于忠烈伯府的资料,他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错愕,忠烈伯府看似简单的人口,背后竟然牵扯着这么多的势力! ☆、第九章 忠烈伯府其实并没有太多见不得人的密辛,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是和简煜慕一样的想法,他们根本就不把一个商贾之家有名无实的扶家放在眼里,即便知晓早年他们和皇家有些牵扯,可是也没人会把那点淡薄的关系放在眼里。 更别提扶家人早年间南下江州做了皇商,两三年前才回了濂京,京中对扶家了解的人更是不多。 忠烈伯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因为误打误撞救了太后一命,却使得自己丧命,而在圣上登基后被追封为忠烈伯,而他的妻子据说也因此被赐封为一品安国夫人,但是终究只是两个有名无实的封号,圣上给就给了,也没人想太多,根本没想过去深究其中的渊源。 只是,却没有想到太后身边第一人的掌事宫女扶桑姑姑竟然是那位忠烈伯的亲妹妹,而那位安国夫人是皇贵太妃昔年尚为丽嫔时的贴身宫女! 太后昔年为皇后时,膝下无子,所以一心想拉拢有子而出身卑贱的丽嫔。 而当时安国夫人是丽嫔未被宠幸时的昔日姐妹,情谊非同一般,且因照料幼年时的圣上,误打误撞下替圣上饮下过一杯毒物,虽是性命无忧,却是日后难以受孕,而正巧扶桑在宫外有一兄长,早年妻子难产而亡,留下一名稚子,于是太后亲自赐婚,便有了安国夫人和忠烈伯的这段姻缘。 婚后第二日,两人入宫谢恩,没想到正好碰上了有宫人欲行刺先皇后,那位忠烈伯也不知道如何,总之是替太后挡了那一刀,太后无恙,他自己却丢了性命,到最后查起来,也不过是认定后宫妃嫔争宠之事,处罚了几个低位嫔妃罢了。 只可惜了那位安国夫人,新婚刚过,就要守寡。只是这位从宫里出去的人也不简单,一个人带着当时不过两三岁的扶鹤然,孤儿寡母的守住了忠烈伯府不说,还和圣上有了几丝情分。 圣上十岁那年,出了天花,先帝子嗣众多,一个没有外家照拂的皇子,自然不会被先帝看在眼里,只将人迁至偏僻院落,拨了几个太医照料。所幸先皇后从中斡旋,最后将圣上送出宫中,送到了扶家诊治。 那位安国夫人也是真正的聪明人,自称曾照料过圣上,竟是衣不解带守在圣上院子里整整半个月,直到痊愈,而先帝却像是忘了这个儿子一样,并未将痊愈后的圣上接回宫中,直到两年后,才在朝臣们的提一下,将人从扶家接了回来。 圣上在继位之后,或许是感念扶家昔日恩情,不仅给了扶家忠烈伯府的门号,亲赐下了伯爵府,更是封了扶家那位老夫人一品的安国夫人。 而扶鹤然的妻子李氏虽非大家出身,但也算是官家之女,嫁给扶鹤然这个一介白身,也还是多亏了圣上亲口赐婚。 李氏的父亲李武忠官职虽然不高,但是为人性情耿直刻板,也就是因着他不知变通的性子,才在正五品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多年,只是最近几年,圣上似乎对他的性子有些看重,提拔为了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在钱财之上,行事更别提多一板一眼了。 而李氏虽是庶出,但李府唯一的儿子李秋河乃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李秋河的性情和李武忠可谓是如出一辙,尤其是现在在都察院任职,那可是不少大臣谈之色变的存在,谁让他哪个的面子都不肯给,满朝文武没几个没被他弹劾过的,可偏偏圣上最是看重他这种办事态度,咬牙切齿却不能奈他何。 更别提现下那位扶家小姐身边的教养嬷嬷,来历也不一般,就是昔日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巧兰,几年前牵涉进了后宫阴私之中,后来听闻人就从宫中消失了,原来是被太后送到了忠烈伯府的小姐身边。 忠烈伯府能够在濂京立足,而且行事张扬不顾忌,果真是有原因的,简煜慕靠在椅子上,眼神悠远,他对待忠烈伯府的态度也许该变一变了。 尤其是次日入宫后看到的场景,让他对忠烈伯府的认知又有了一个新的提升。 天刚蒙蒙亮,忠烈伯府就慢慢热闹起来了,正和院里人来人往,除了还在昏睡中的扶子嫣,扶家的大大小小的主子具是出现在了这里,而丫鬟们进进出出却然有序,不敢有任何杂声。 “今日就劳烦母亲了,只是若是不成,也请母亲不要委屈自己,儿子虽无大能,也是不愿让父母妻儿受辱的。”扶鹤然站在一旁,看着身着一品诰命衣服的安国夫人,脸色凝重道。 安国夫人由着兰嬷嬷为她打理好,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庄重的入宫,“你放心好了,不管是太后还是皇贵太妃,具是没有替那俞妃做面子的理由。” 一旁的李氏想到还在昏睡中的女儿,忍不住拿出手帕擦了擦微红的眼角。 “孙儿送祖母进宫。”扶子阶微微握了握拳头说道。 “不用,我还没有老到不能动呢,让巧兰陪我一起去就好,太后和皇贵太妃总归是要念及我们几分情面的。”安国夫人浅笑着安抚道。 车轮滚滚,一辆檀木马车缓缓从忠烈伯府驶向大红宫门。 “母亲,您放心,有祖母亲自出马,娇娇肯定会没事的。”扶子陵搀扶着李氏,低声安慰道。 李氏神色凝重,遥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但愿吧——” 门口的几个男人视线交汇,心里都各自明白,从今日起,一切就要变得不一样了。 抬眼看看门匾上御笔亲赐的忠烈伯府,看起来是如此好笑,既然圣上给了这个爵位,那么就让这个爵位彻底坐实吧。 “你回去瞧瞧娇娇如何了,我去岳父府上报个信,母亲此番进宫,恐怕事情会闹大,未免岳父岳母和小舅子担心,我去先提前说一声。”扶鹤然轻轻拍了拍李氏的手,柔声安抚道。 李氏微微点了点头,扶子陵也暗地里冲扶鹤然微微颔首,扶着李氏进了府中。 安国夫人早早进宫自然是有缘由的,今日正好是初十,圣上会在下朝后去后宫看一看太后和皇贵太妃,一般成年立府的几位王爷也会跟着过去,那些位分比较高的妃嫔,也会寻着这个日子去拜见太后和皇贵太妃,当然明眼人都知道,她们可是冲着圣上去的。 虽说这件事涉及到扶子嫣的名声,但是相较于被肃王惦记上,这位安国夫人是宁愿把事情闹大,只有闹大了,圣上才会碍于先前忠烈伯府和皇家的些许情分,为娇娇谋得一条出路。 富康宫里,徐太后刚刚醒来,正坐在那里由着扶桑为她梳妆,这边有个宫女脚步匆匆却不闻声音走了进来,站立住微微福身道,“启禀娘娘,忠烈伯府安国夫人在外求见。” “灵安?”徐太后略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后面的扶桑也微微一怔,不明白她为何今日会进宫,而且这么早就来了? “灵安可是好久没来了,她怎么会这个时辰就进宫了?”徐太后看似自言自语,可是扶桑却知道这是在问自己,只是她也正疑惑着呢,先前可是没有收到任何忠烈府里传来的消息,怎么就冒冒然来了,“奴婢也不知道,她若是来请安,也犯不着这么早就过来吧,算着时辰,怕该是天刚亮就从忠烈伯府出来了。” 徐太后微微蹙了蹙眉头,“让她进来吧。” 扶桑放下手里的梳子,扶着徐太后走了出去,低声问道:“娘娘现在可是要用膳?” “先摆上吧,灵安估计也是没吃呢,给她添一副碗筷。” 徐太后将将在坐下,这边一身一品诰命服装的安国夫人领着兰嬷嬷就走了进来,二人直接行了个大礼,“臣妇(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徐太后瞧见安国夫人这身品阶打扮,眼睛微微闪了闪,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不简单了,不过脸上却丝毫不显,亲切地让人起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曾用过早膳?陪哀家一起用膳吧。” 徐太后话落,这边宫女也把碗筷给摆好了,安国夫人抬头微微扫过扶桑,只见扶桑冲她微微点头,她这才稍稍福身,“多谢娘娘。” “巧兰怕也是还没用膳呢吧,扶桑,你带她下去也多少吃点。”徐太后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兰嬷嬷说道。 兰嬷嬷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急忙谢恩,跟着扶桑去了一旁的侧殿。 扶桑领着人进了侧殿,吩咐一旁的宫人下去取来一些饭菜。 “你们怎么这个时辰突然进宫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扶桑扫了一眼四周,低声问道。 毕竟是皇宫之中,有些话不便多说,兰嬷嬷把扶子嫣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扶桑听后脸色已经是一片阴沉,冷笑道:“俞妃可是好大的心!” “那孩子现在还没醒呢,可是被吓得不轻。”兰嬷嬷带着几分担忧感叹道。 “我知道了,肃王也是太不把我扶家放在眼里了,她今日也倒是来的是时候,想必等下这寿康宫就要热闹起来了。”扶桑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 毕竟外面还有着主子,兰嬷嬷简单垫了垫,两人就匆匆赶回去。 徐太后慢悠悠用完了早膳,这才开口问道:“头一次瞧见你穿上这身诰命礼服,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安国夫人没有直接说,反倒是一下子红了眼,“臣妇这次进宫,是想请娘娘能让太医去忠烈伯府为娇娇那个丫头看看。” “娇娇?那丫头怎么了?” 徐太后还记得那个娇娇软软的小丫头,性子娇嘴巴甜,前些年时不时的进宫,倒是让她难得享受到了几分天伦之乐,甚至这几年每逢她生日的时候,也让宫人准备些东西送到忠烈伯府去,算是给她做做面子。 “昨儿受到了些惊吓,脸色苍白浑身发汗,现下都没醒呢。” “好好的怎么会受了惊吓?”徐太后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要只是请个太医,她用得着打扮得这么庄重? “是这丫头自己不小心。”安国夫人低声说道。 徐太后看了看兰嬷嬷,淡淡说道:“巧兰,你来说说。” 兰嬷嬷脸上露出了几分纠结,看了看安国夫人,又看了看徐太后,最终把昨日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徐太后一听,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而安国夫人这边也哭诉了起来,“娘娘,您也知道,娇娇那孩子是府里唯一的女孩儿,平素里最是乖巧懂事,也难免娇宠了一些,好容易出门一趟,谁曾想回来后就成了那副模样,臣妇心疼啊!” “你放心好了,哀家也知道娇娇那丫头的性子,这次是她受了委屈了,肃王也的确不像话,那种话岂能对闺中贵女说起,还想动手动脚,俞妃是怎么教他的!让人去把俞妃叫过来,哀家倒是想好好问问她!”徐太后脸上一副愤慨的模样,至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徐太后这边说完,就有宫女匆匆前往俞妃宫中,而安国夫人摸了摸眼角的泪珠,眼底微微闪过一道厉光。 “好了,哀家会替那丫头做主的,扶桑,你去和寿宫一趟,瞧瞧皇贵太妃是否方便,灵安也是难得进宫一趟,请她过来说说话。”徐太后微微执起安国夫人的手,轻轻拍了拍。 扶桑心里微微一震,应了一声瞧了兰嬷嬷一眼,低头出了殿门。 扶桑刚出福寿宫的宫门,就微微舒了口气,不知道安国夫人到底想把这件事闹成什么样,只是这三四月份的季节,竟让人蓦然生出一股冷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门,更新晚了,以后尽量会保持在下午五点左右更新的 ☆、第十章 皇贵太妃虽然不知道徐太后怎么会请她去说说话,毕竟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复杂又尴尬。 她是圣上生母,但因着出身卑贱,先帝在位时,不得不依附于当时的徐皇后,后来她的儿子在徐国公府的帮助下终于成了最后的赢家,原本她这个生母应该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誉才是,可是偏偏上面还有一个徐太后,不提先帝元后的身份,单就是看在徐国公府的面子上都必须厚待,所以她就只能屈居于皇贵太妃的位置上。 皇贵太妃,说的好听,但归根结底还是个太妃,怎么能比得上太后呢!只可惜,圣上刚刚登基,根基尚浅,诸多事情上不得不仰仗徐国公府,就连她也得在徐太后面前伏低做小,虚与委蛇。 幸而,现如今圣上已经大权在握,再也不用顾忌徐国公府的脸色,她自然也不用日日去徐太后那里找不痛快,徐太后自然也不想瞧见她,后宫中两个最尊贵的女人,算起来除了一些必要的大场合,就再也没有私下见过面了。 皇贵太妃带着几分疑惑和谨慎,踏进了寿康宫的大门,只是没想到一进来就瞧见坐在一旁的安国夫人,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惊讶。 “灵安?” 安国夫人脸上也是罕见的露出了几分波动,起身冲皇贵太妃行了个礼,“臣妇见过娘娘。” 第7节 皇贵太妃快走几步,亲自将人扶起,关切地问道:“你何时进宫的,我前几天还想着有时候没瞧见你了呢。” “臣妇也是刚刚入宫。”安国夫人嘴角挂着几丝浅笑,但是微红的眼眶却还是吸引了皇贵太妃的注意。 “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贵太妃话音刚落,这边就有宫人从外走来,“启禀娘娘,俞妃娘娘到了。” “让她进来吧,”徐太后淡淡说道,看了看下面的皇贵太妃道:“娇娇受了委屈,灵安这是心疼来着。” 皇贵太妃轻蹙眉头,娇娇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虽然是扶桑的侄孙女,但是也算是灵安的孙女,她昔年和灵安姐妹相称,就连被先帝宠幸后,两个人也一路扶持着,若非灵安,她怕是早早就被后宫那些女人给算计死了。 更别提灵安因着她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还为了向徐太后表明衷心,嫁给了扶桑的哥哥,做了人家的后母,甚至第二天就守了寡,甚至于当年圣上出天花的时候,她身份低下哭诉无门,都是灵安亲手照料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她都记在心上。 再加上那丫头模样俊嘴巴甜,她也难免生出什么厌恶之心,只是不知道那丫头出了什么事,能让灵安担心成这副模样,甚至要进宫哭诉? 这时,也是一肚子疑惑的俞妃走了进来,她也是知道今日圣上会来后宫陪陪太后和皇贵太妃,往常她们几个高位的妃嫔也会早早过去,一方面是体现自己的孝心,一方面也是为了见见圣上,留下个好印象。 谁曾想,今日刚刚用过早膳,还为来得及好好梳妆打扮,就有寿康宫的宫人过来,说太后有事让她过来,她自然不敢耽搁,稍稍收拾了一下,就急忙赶来,只是不知道太后找她会有何事? 俞妃刚走进来,就瞧见了皇贵太妃,心里微微一震,她也算是后宫的老人了,自然是知道这两位不对付的,这些年更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今日皇贵太妃怎么会出现在寿康宫呢? 俞妃这边心思万千,但还是不忘先福身行礼,“臣妾见过太后娘娘,皇贵太妃娘娘。” 俞妃出身兵部尚书府,又是四妃之一,且膝下还有肃王简煜苏在,就连圣上也要给她几分面子,可是没想到今日却在太后这里栽了,福身良久都未曾听到太后让她起来,这让她心里不由打起了鼓,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得上面太后淡淡说道:“起吧。” 俞妃听着比平素里多了几分冷意的声音,心里更加小心了,试探性地问道:“臣妾最近一直在启祥宫未曾出去过,不知太后传召臣妾所为何事?” 徐太后淡淡看了俞妃一眼,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害得俞妃差点儿没腿软的跪下来,“扶桑,给俞妃说说他那儿子做的好事。” 扶桑转头看了座位上的安国夫人一眼,和她的视线微微交汇,见她嘴边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心里微微一叹,将事情缓缓道出。 而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的皇贵太妃的脸色,随着扶桑的讲述越发阴沉,而注意到这些的俞妃,心里一震发虚,她自然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毛病,可是他行事也素来有章程,知道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所以一直未曾惹出大麻烦来,现下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就算背着忠烈伯府的名号,哪里就闹到太后面前做主了? 俞妃正要辩解几句,就听到伸手传来一个包含怒意的男人声音。 “肃王,你好大的胆子!朕倒是不知道你在宫外竟是如此行事的!” 俞妃的心猛地一震,一脸惶恐的转过身来,赫然瞧见门外站着的圣上一脸怒意,身旁还跟着刚刚下朝一起过来的几位王爷,以及旁边脸上暗藏得意的其他妃嫔。 “圣上——”俞妃快走几步,到了肃王身旁,一脸惶恐地说道,“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管教不严。” “你的确有错!好好的一个孩子竟是被你教成了这样,早知如此,朕就不该让你来教养他!”圣上正在怒头上,说出来的话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俞妃被这几句话刺得忍不住倒退了几步,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圣上竟然说不该让自己来教他,“圣上——” “俞妃教子无方,从即日起在启祥宫中认真思过,任何人不得进去探望!”圣上看都不看俞妃苍白的脸色,直接踏进了殿门。 若非身边宫女的搀扶,俞妃怕是就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圣上竟然要将她软禁,就为了一个所谓的忠烈伯府? “父皇,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求父皇饶过母妃,儿臣愿意在府内闭门思过。”肃王也没曾想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进了肃王府的大门对她而言应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才是,怎么一夜的功夫,一切都变了。 就连一旁亲眼目睹昨日的事情,而且知道忠烈伯府和皇室千丝万缕关系的简煜慕,也被圣上这突如其来的责罚给吓了一跳,看来忠烈伯府的位置比他猜想的还要高上一些。 眼瞧着肃王直挺挺跪在门口,圣上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波动,其他的王爷妃嫔也不敢在圣上气头上的时候多说什么,只是轻手轻脚的避开肃王和俞妃,进了殿内。 这边刚进殿内的众人,冲太后和皇贵太妃行礼之后,眼睛就被坐在一旁的一个老妇人给吸引住了,原因无他,圣上竟然一脸笑意的和对方说话,而且言语之间很是亲昵,丝毫没有刚才对待俞妃和肃王时的冷厉,怎么能不让人心存疑惑呢。 “您放心,我这就让御医去忠烈伯府,娇娇那丫头是个有福气的,您也别太担心了。” 安国夫人勉强笑了笑,“臣妇多谢陛下,此事也怪不得俞妃娘娘,都是那丫头整日就喜欢待在府里,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才被吓坏了。” 一提起这件事,圣上的脸不由有了几分沉郁之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娇娇那丫头朕可是亲手抱过的,没想到被那不成器的东西给折腾成了这样,回头朕都没脸去见鹤然了,鹤然怕是会怪朕的吧?” 圣上口中说出来怪这个字,可是让旁边的人心里都跟着微微一震,但是也都清楚,肃王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上了,连带着俞妃都讨不了好,多得是落井下石的得意之人。 “陛下这话可是折煞臣妇了,若非是那丫头久久不醒,臣妇实在没有办法,这才不得不进宫求太医诊治。若非如此,臣妇是断然不敢打扰陛下和两位娘娘的。”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太后略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就是规矩太多,那丫头这番受了大罪,依哀家看,太医院李太医的医术不错,日后不如就让他常去忠烈伯府为那丫头瞧瞧,也免得留下了什么病患。” 徐太后余光撇过门口的俞妃母子二人,心里一阵得意,圣上现下膝下长成有竞争力的皇子不过也就四个,能够趁机打压下一个外家有兵权的皇子,于她于徐国公府都是一件好事。 “正是这样!”圣上急忙附和道,“等下让李太医和御医一起过去,日后忠烈伯府就交由李太医了。” 安国夫人见状,也不好再过推辞,只是脸上还带着几分为难的表情,“臣妇多谢娘娘和陛下厚爱,只是忠烈伯府的身份,实在不敢劳动太医坐镇,那丫头的身份更是不敢劳烦御医出手。” “你这话说得我可是心凉,当年若不是你和忠烈伯……”皇贵太妃拉着安国夫人的手,一脸追忆往昔的表情,“以忠烈伯府的身份,早就该有才对。至于那个丫头,我瞧着也是打心底里喜欢,自然是该好好娇养着的,依圣上所见呢?” “那是当然,”圣上明白皇贵太妃的意思,在他看来这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传旨下去,赐封忠烈伯府之女为乡君,封号嫣然,去库房找些药材连带着一起赏赐下去。” 圣上一句话,在场的人可是各自都起了心思,谁都知道当今圣上在爵位封赏上最为吝啬,不管男女,可是如今竟大方的给了一个商贾之女乡君的封号,哪怕没有封地,也是足够让人惊讶的。 “父皇,儿臣甘愿去忠烈伯府向嫣然乡君道歉请罪,求父皇饶过母妃吧。”门外的肃王也听到了圣上的封赏旨意,自然知道自己昨日闯下大祸,不过谁能想到圣上会对一介商贾之女如此看重呢。 不过,肃王这招也算是以进为退了,不管怎样,他毕竟是皇室血脉,当朝王爷,亲自去向一介商贾之女赔礼道歉,那丢的可是皇室颜面,他是算准了圣上不会同意,但是又表明了自己已经知错的态度。 孰料,圣上淡淡扫了他一眼,竟开口道:“既然你有这份心,那等下就护送安国夫人回府,顺便去忠烈伯府道歉吧。”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太后和皇贵太妃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皱眉,就连安国夫人也有些摸不清圣上的意思了,堂堂王爷去忠烈伯府道歉,圣上当真如此不看重皇家颜面吗? ☆、第十一章 最后的最后,安国夫人带着前往忠烈伯府宣旨的太监,以及圣上,太后,皇贵太妃和后宫众位妃嫔上次的东西,在肃王的陪同下,回到了忠烈伯府。 而刚刚从御医口中得知扶子嫣身体并无大碍的扶鹤然和三兄弟,刚把人送走要松口气,就听见外面下人回报说是老夫人和肃王殿下,以及一位手持圣旨的公公来了,不得不急忙忙迎了过去。 “草民(臣)见过肃王殿下。” 扶鹤然虽然头上冠着皇商的名号,又是居住在忠烈伯府,但毕竟是没有官阶在身,只能以草民自称,同样的还有扶子陵,而扶子阶和扶子陌两兄弟,因为在朝为官,反倒是可以自称一句臣了。 若是以前,肃王自然不会给他们面子,可是刚刚才被圣上训斥过,在那么多人面前落了面子,而且眼下身边还有一个圣上身边的得力太监瞧着,他又是来道歉的,自然是不能为难忠烈伯府的人。 “几位请起,本王这次来是想见见扶小姐的,昨日本王初见扶小姐,只觉天仙下凡,言行举止孟浪了一些,没想到吓到了扶小姐,是本王思虑不周,今日登门,是特地来向扶小姐道歉的。”肃王咬着牙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脸上却还要挤出一抹愧疚的表情。 扶鹤然微微一怔,暗中看了旁边的安国夫人一眼,只见对方一脸平静的冲他微微点头,他这才放下心来,一脸惶恐地说道:“王爷严重了,此事都是娇娇自己把自己吓得,道歉二字是愧不敢当的。” “扶老爷这句话可就不对了,圣上亲口说的,女儿家自然就是要娇养着的。这不,圣上就是担心您对扶小姐太过严苛,特意下了圣旨,封扶小姐为嫣然乡君,日后就要称呼一声乡君了。”一旁的太监一副笑脸的模样说道。 这下不仅仅是扶鹤然了,他身后的三兄弟脸色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乡君?这可是只有国公府的嫡女才有的待遇,甚至于因为当今圣上的抠门,即便是国公府嫡女也未必会有此待遇。 比如说那位号称濂京第一美人的文国公府五小姐文卉莲,虽然也是国公府的嫡女,但是因为现任文国公不谋世事,整日只爱好风花雪月,在圣上面前也没什么言语权,导致她现在也只是文国公府的五小姐罢了。 “这……”扶鹤然看了看安国夫人,有些不明白圣上怎么会突然给了娇娇一个乡君的封号呢? “奴才知道乡君身子未好,这接旨的事情也就不劳烦乡君了,扶老爷就替了吧。”太监说完,两手伸直,刚刚还捧在手里的圣旨就被打开,整个人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圣上有旨,忠烈伯府接旨——” 扶鹤然只得赶紧跪了下来,不只是他,周围其他人,连带着肃王也要一起跪下。 领了圣旨之后,扶鹤然还昏昏沉沉的,本来他都做好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毕竟对方是皇子,圣上膝下子嗣不丰,对每个皇子都可谓是颇为看重,他也没想过能真正为自家女儿讨来什么说法,可是这个结果可是大大出乎意料了。 肃王觉得自己磨牙的声音更重了,但是又担心有些话传到圣上耳朵里,只能硬生生压下心里的怒气。 “本来是应该当面向乡君道歉的,只是听说乡君至今还未醒来,所以……”肃王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那边小跑过来一个下人,也没注意场合,就激动地说道,“老爷,小,小姐醒了——” 肃王剩下的话顿时噎在了嘴边,若是放在平时,他自然是巴不得能趁此机会去闺房中探望一二,但是一想到这件事给自己带来的大麻烦,还有旁边圣上派下来的太监,他就巴不得赶紧离开忠烈伯府。 可眼下受害人醒了,他可是被勒令来忠烈伯府道歉的,总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一群人到了扶子嫣的院子,进了屋子才发现人是已经醒了,可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呆呆坐在床上,就如同她六岁那年刚刚从那场大风寒中死里逃生醒来时一样。 而一旁的李氏则是拿着手帕直抹眼泪,好好的人怎么又成这样了,要知道当年可就是过了好些日子才缓过神来,这次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呢。 “娇娇——”扶鹤然脚步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了几丝小心翼翼的表情,轻声唤道。 可是床上的人却没有一点动静,站在一旁的肃王看着这般场景,心里竟也有几分不落忍,昨儿还是鲜亮的美人呢,今儿就成了木头桩子一样的,想想回去之后有可能面对的场景,他的心就不由提了起来。 “咳咳——”肃王清了清嗓子,他觉得今天一定要把自己的歉意给表达出来,要不然回宫之后铁定下场很危险,“扶小姐,实在是抱歉,本王为自己昨日的孟浪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原谅,毕竟扶小姐国色天姿,本王实在很难阻止自己心生爱慕,但是言行举止确有不当。扶小姐请放心,本王以后绝对不会再纠缠于你。” 扶子嫣刚刚还空洞无神的双眼,在听到肃王说话之后,慢慢转过头来,似乎把人给打量了一遍。 这让扶鹤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心里暗暗把出现在这里的肃王给问候了一遍,谁知道刚刚醒来的宝贝女儿,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会不会又受到什么刺激呢。 谁料,扶子嫣的眼睛却慢慢缓过神来,微微垂下了脑袋,加上她苍白的脸色,衬得整个人愈发娇弱无力,惹人怜惜。 “肃王殿下严重了,是我昨日身体不适,与殿下无关。民女身份卑贱,担不得殿下的这声歉。” “哎哟哟,乡君这是怎么说的,您可是圣上御封的嫣然乡君,怎么会是身份卑贱呢。”一旁的太监又不甘心做背景板的冒了出来。 这次换扶子嫣发怔了,乡君?嫣然乡君?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刚刚一直在屋子里守着扶子嫣,也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情,母女俩一头雾水的看向扶鹤然,等着他的解释。 谁知,扶鹤然没有说话,反倒是安国夫人走到了扶子嫣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道:“娇娇感觉可是好些了?” 扶子嫣在安国夫人满是慈爱的眼神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只是圣上担心罢了,没什么事,”毕竟还有其他人在,安国夫人也不好多说,然后转头看了看肃王,“既然娇娇已经醒了,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了,有劳肃王殿下亲自前来探望了。” 肃王自然是听出安国夫人赶人的意思,而恰巧他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每一秒钟都提醒着他是如何触怒了父皇,把自己陷入现在这种尴尬境地的。 眼瞧着肃王打算直接回肃王府,一旁的太监这个时候又发生了,“肃王殿下,圣上吩咐过,让您从忠烈伯府出来之后随奴才进宫一趟。” 肃王顿时身子抖了抖,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想到自己的母妃现下还被软禁在启祥宫里,这次说什么也不敢再做出惹得圣上不悦的事情了。 “怎么想到跟我过来了,你不是向来没事就不喜在宫里待着吗?”徐贵妃抿了抿手中的茶,看着下面坐着的简煜慕,淡淡说道。 徐贵妃刚刚及笄就入了宫,在徐太后的保驾护航下,次年就生下了皇子,所以现在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再加上平素里保养得当,瞧上去比之二八年华的少女也不遑多让,只是多了几分积年的贵气。 “想着许久没有来拜见母妃了,母妃难不成是要赶儿臣走不成?”简煜慕和徐贵妃的母子关系素来不错,私底下也如同寻常人家母子一般,倒是没有多少规矩。 徐贵妃嗔视了他一眼,眉角眼梢具是风情,这可不是扶子嫣年岁未开时那种浅浅诱人的感觉,而是真正的成熟女人的万种风情。 不提简煜慕的谦谦君子模样,单就是从圣上心里防备徐国公府,但还是册封了徐国公府之女为贵妃,且这么多年一直恩宠有加,不管后宫每年添多少新人,一个月里至少得有六七天要歇在徐贵妃这里,可是后宫的独一份。 “你是我生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你,要是没什么事你会有空来我这儿,说吧,想跟我说什么?” “果真还是母妃最知我心,”简煜慕不着痕迹的拍了拍徐贵妃的马屁,这才切入正题,“母妃对忠烈伯府可曾了解?” 徐贵妃微微一怔,继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微微有些郑重,“若非必要,不要去打忠烈伯府的主意。” “哦?为何?我今日瞧着父皇对忠烈伯府的态度非同一般,那坐在父皇身边的老妇人可是忠烈伯府的那位安国夫人?” 徐贵妃微微蹙了蹙眉头,不过毕竟是美人,就算是蹙起眉头也是如西子捧心般,只会惹人心生怜惜,“忠烈伯府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是因为那位安国夫人是皇贵太妃的人吗,可不是还有扶桑姑姑在吗?即便就连太后也没把握忠烈伯府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也用不着如此小心谨慎吧?毕竟忠烈伯府只是一个空头爵位罢了,手里又没什么权势,有必要要一心拉拢他们吗?” 徐贵妃愣了愣,没想到他竟然都知道了,只是对于他的那些问题并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目色幽深的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先帝临终前最后见的人是谁吗?” 第8节 ☆、第十二章 自从那次和徐贵妃谈完话之后,简煜慕就一直在思考忠烈伯府这个神奇的存在。 这一家人,可以说以前的身份都属于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存在,但是他们偏偏又运气好得不行,从忠烈伯到安国夫人,再到皇商乡君,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恰到好处。 “扶子嫣——”这个忠烈伯府唯一的女儿,被视为忠烈伯府重点保护对象的存在,如果他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那天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可是不一般啊。 而被认为眼神不一般的扶子嫣这段时间可是受了大罪了,每天都被迫躺在床上,各种苦药往嘴里灌,整个人就像是易碎的娃娃一样,弄得她是既生气又心疼。 扶子嫣也是知道自己之前那么强烈的反应,肯定是让大家担心了,但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简煜慕,心绪难免起伏大了些,再加上后面的事情又和她的预料完全不同,她一时心慌,情绪波动得太大了些。 只是她也没料到自己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把家里人给吓了一跳,若非那日听见肃王的声音,才让她才猛地从上辈子那些悲惨的回忆中醒过身来。 但是不得不说有得有失,她这次生病也算是一个契机,至少让家人对肃王有了一定的芥蒂,对于这个最后争位的失败者,据说下场比太子还要惨的人,她可是一定要有多远离多远。 只是……扶子嫣看了看梳妆台上摆放着的那个檀木盒子,心里微微有些打鼓,只是不知道她一心想攻略的对象,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若非那天桃花宴上简煜慕的不假辞色,也许她根本不会生这场大病,但是她养病这些天来,后宫里的那些主子是没少送东西过来,毕竟俞妃和肃王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谁还看不明白圣上对待忠烈伯府的态度啊。 而毫不避讳送来东西的男性,可是只有穆王殿下一个人,打得旗号也很漂亮,无非就是那天他明明在现场,却未能及时阻止肃王,结果使得扶子嫣生了这场大病,心中有愧,理所应当。 扶子嫣看着桌上的盒子,良久,嘴角才慢慢勾起一丝浅笑。 “你又乱动什么,还不好好躺下!”刚进门的李氏发现扶子嫣靠坐在床上,立马快走几步,把人塞进了被窝里。 扶子嫣忍不住冒出了一头黑线,可怜兮兮地看向李氏,娇娇糯糯道:“娘,我身子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哪里就好得差不多了,李太医说了,你身子这次元气耗损得差不多,必须得好好补补。”李氏冷着一张脸,丝毫不为所动。 “那您也犯不着让我每天都躺在床上吧,我都快成猪了。”扶子嫣扁着嘴说道。 李氏点了点她的眉间,“那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躺着,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快把我给吓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李氏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把扶子嫣吓了一跳,立马乖乖躺着闭上了嘴,这段时间她算是见识到了李氏说来就来的眼泪,可是担心水漫金山了。 瞧着扶子嫣乖乖躺下来,李氏氤氲到眼角的泪水又收了回去,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早知道你这么能折腾,之前我就该让你好好跟兰嬷嬷学学规矩。” 扶子嫣拉着李氏的手,轻轻晃了晃,娇娇软软道:“娘,我没有折腾啊,我也没想到只是和璃表姐约好的,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李氏瞥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说不明的笑,“我相信你是没想到会遇到肃王的,不过你真的只是无意和璃月约好的,根本就不知道她那个姐姐会在那里办桃花宴?” 扶子嫣心里微微一震,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几丝的慌张,却还要故作镇定地回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璃月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的,您也是知道的,我都多久没出过门了。” 李氏注视她良久,见她最后脸上有些尴尬的侧过头去,不敢去对视自己的眼睛,只好无奈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休息,别想太多了。娇娇,娘只盼你能快快乐乐的,天塌下来,都轮不到你来操心。” 扶子嫣躺在床上,侧脸看着床内,听着李氏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思却翻云覆雨,刚才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了什么吗? 从她这辈子在六岁的扶子嫣身上醒来之后,知道一切都可以重来,她心里很是高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家人,毕竟死而复活且重回小时候这件事太过玄妙,连她自己都是过了好几天才缓过神来,接受了这一切。 但是,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朝着上辈子的方向发展,所以这些年一直试图默默改变一些事情。 而扶家比之上辈子也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如说上辈子只是一个普通举人的扶子阶,现在就成了三元及第颇受圣上看重的状元郎,行事莽撞不经头脑的扶子陌,也稍稍学会了思而后定。 而她也之所以能够讨得太后和皇贵太妃两人的欢心,凭借的自然不单纯是入京后那短短数月的接触,而是尚在江州时,就在给扶桑的家信中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给那两位留下了些许印象。 她一步步小心谨慎,一步步筹划谋略,为的就是让扶家能够躲过那场危机。 她也曾想过远离那些皇子,远离太子和肃王,远离王宁远,扶家就可以好好的,但是这一切仍然是不确定的,与其等着那渺茫未知的前路,她倒是宁可抓住那棵注定会长成的大树,只是,这件事却远非她想得那么简单。 “娇娇睡了?”李氏刚关上房门,回头看着眼神复杂的看着房门,而这时扶鹤然也走了过来。 李氏转过身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离开。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有我和他们三兄弟在,总归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扶鹤然看着李氏一脸的愁容,不由开口开解道。 “我不是担心她会在别人那里受什么委屈,我是担心她自己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自己给自己委屈。”李氏无奈地说道。 扶鹤然愣了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扶鹤然和那三兄弟毕竟是男人,虽然对于扶子嫣也是打心底里宠爱,但是毕竟没有那么心细,很多地方的细节都会注意不到,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但是作为对规矩很是熟悉的兰嬷嬷和安国夫人,以及平日里极为细腻的李氏,则是很容易就会注意到哪怕一点点的不同,更何况扶子嫣的改变在她们看来是很明显的。 只是,她们隐下了这件事,一直未曾对扶家的那几个男人提起,但是现在,眼瞧着那孩子越长大心思越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 “你……有没有觉得娇娇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李氏先是试探性的问道。 “不对劲?”扶鹤然想了想,摇了摇头,“怎么了,她前两天不是缓过神来了吗,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不是这个不对劲,从她当年风寒醒来之后,你就没觉得她变得乖了很多吗?” “受了那么大的罪,再不乖还行啊。”扶鹤然不在意的说道。 李氏无奈,只好把扶子嫣的异常告诉了他,而听完之后,扶鹤然已经是一脸凝重,“你说的都是真的?” 李氏点了点头,脸上的担忧油然而生,“之前是想着不管怎样,她都是我们的女儿,我也想着她能平安长大就好,我也没想过谋求什么大富大贵,可是这孩子心思重,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想做什么。她一个人憋在心里,我总是担心迟早有一天她自己会先承受不住。” “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扶鹤然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当时也觉得事情很诡异,但是看着她在我在母亲身边撒娇讨好的模样,真的是没办法狠下心来,是真心疼她的,只是没想到后面会有这么多的事情,母亲说她怕是一心想进穆王府,我不知道这对扶家来说是好还是坏,我也不敢拿你和他们三兄弟去赌。”李氏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几分抽噎。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方面是自己的夫君和三个儿子,一方面是虽然曾经担心过疏离过,但毕竟是这么多年真心疼爱过的女儿,她纵使有些小聪明,也不过是闺阁女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扶鹤然也没想到这么玄幻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家身上,莫名的灵魂,可以预知未来吗?那自己的女儿呢,又是去了哪里? “我觉得,事情如果说穿了,也许比现在要更好,我想这么多年了,她应该不会对扶家有什么坏心思的。”扶鹤然看了看不远处扶子嫣的房门,凝重地说道。 “可是……母亲说……”李氏有些犹疑,安国夫人说过有些事情在暗比在明要好,可以更清楚的看到一些事情,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瞒了下来。 “我知道母亲不会害扶家,但是她毕竟和皇贵太妃相交颇深,如果真正涉及到皇位之争,难免不会受到一些影响,毕竟穆王的生母是徐贵妃,圣上不满徐国公府已久,穆王若是正统继位,可能性并不大。” 李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兵变?” ☆、第十三章 “最后那位……真的是穆王?”扶子陵感觉有些口舌干燥,毕竟摆在他面前的事情实在是太玄乎了。 扶子嫣点了点头,“太子和肃王鹬蚌相争,怕是没想到最后反倒是穆王得了利,不过徐国公府应该一早就发现他们的处境了,要想维系尊荣,唯一的出路就是扶持穆王。 徐国公府毕竟是百年世家,底蕴非同一般,即便近些年来被圣上斩断了不少关系,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简煜慕现下的风光霁月,十之八九是为了掩饰徐国公府真正的目的。 “可是,娇娇不是说事情都已经变了吗,那会不会最后的事情也会发生变化呢?”扶子陌一脸憨厚的模样,带着几分迷惑地挠了挠头。 “我也不好确定,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出门,就是担心干预太多的事情会影响大事的发展,不过,没想到还是让一些地方起了变化,肃王受了圣上的训斥,俞妃被软禁于启祥宫中,这是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过的事情。”扶子嫣脸上也不由展露出了几分苦涩,心里暗暗思忖是否是自己太过冒进。 “凡事都没有那么绝对,虽然现在有些事情不一样了,但是所有的事情却都在朝着最后的方向发展,肃王遭到贬斥,这从最后的角度来看,其实是件好事不是吗?”扶子阶淡淡说道。 扶子阶这么一说,其他人那么一琢磨,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事情虽然变了,但是变好了啊,而且这不就是最终目的吗,如果一成不变的话才要担心呢。 扶子嫣心情也一下轻松了许多,是啊,事情一定要改变,要不然她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扶子阶看见扶子嫣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娇娇不要想太多了,当年之事,并非你的错,太子乃是正宫出身,又是长子,早早就被册立为储君,而且此人虽无大能,但也无大过,任谁都觉得圣上百年之后他是理所应当的。穆王这人心思太过叵测,即便知晓最后结果,也断不可与人太过深交,狡兔死走狗烹之事,古皆有之。” 扶子嫣微微一怔,是啊,穆王能隐忍这么多年终成大事,岂是她看到的那么简单,她被当年他的一句话蒙蔽了心神,若是他当真对自己有些许情分,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家二哥被斩于他面前,又怎么会把扶家逼到如此境地。 他出身于皇家,外家又是徐国公府,自幼培养出来的矜持高贵是印在骨子里的,也许当年他是真的对自己有几分朦胧的好感,可是又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被拒绝,反倒是选择了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的人,他心里应该是恨的吧? “我知道了,在这些大事上我也帮不上忙,大哥哥你们决定就好。” “放心好了,既然已经有了准备,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比之前更差,更何况我们现在也不再是之前的我们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扶鹤然虽然对于扶家最后的下场心有余悸,但是好在女儿还是自己的女儿,既然知道了一些事情,那就要把所有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祖母那边……”扶子陵轻蹙眉头,有些踟蹰的看了看扶鹤然。 扶鹤然脸上也露出了几丝凝重之色,毕竟安国夫人和皇贵太妃那么多年的情分不是作假,而圣上和徐国公府之间的沟壑也越来越深,扶家若是真心要支持穆王,那必定和圣上的想法起了冲突,自然也和皇贵太妃的利益相悖,作为扶家老夫人的安国夫人的立场,无疑很是重要。 “我亲自去和她说,扶家和皇贵太妃,终究是要做出个选择的。” “其实,母亲心里怕是已经有数了,她也不是没有发觉娇娇的异常。”李氏看着扶鹤然凝重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恐怕也不好受。 扶鹤然自幼丧母,而后丧父,在他的记忆中就是安国夫人一手将他养大的,既为亲母又是亲父,心里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果不其然,听完扶鹤然的话,安国夫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波动,只是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你是想让我做什么?去皇贵太妃那里打听消息,来帮扶穆王上位,给扶家带来从龙之功吗?” “母亲多虑了,儿子从来没有想过想用母亲和皇贵太妃的关系来谋算什么,而且就算最后的赢家是穆王,以穆王如此心性,从龙之功也未必那么简单,扶家根基尚浅,比不得那些百年世家,若想福泽子孙,只能依仗自己。” 安国夫人点了点头,“你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 得了安国夫人这个保证,扶鹤然也算是松了口气,但是想想扶子嫣口中描绘的场景,不过七八年的时间,一切都要赶紧准备起来了。 把压在心头那个沉甸甸的事情说出来,扶子嫣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身子很快就好了起来,就连平日里的举止也多了几分真正的轻松娇俏,这对于经常和她接触的家人,自然是能察觉到的。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被宠着的娇娇为什么给人的感觉会是那么压抑,现在这样才是真好。”扶子阶远远看着靠在李氏怀里撒娇浅笑的扶子嫣,不由感叹道。 扶子陵附和着点了点头,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愧疚,他自认为自己和扶子嫣在母亲肚子里一起待了十个月,落地之后从小到大一起长大,感情理应比其他两位兄长更好才是,但是他竟是一点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一个女孩儿,怀着这么大的秘密,内心受到这么大的煎熬和自责,却每天还要在他们面前露出一副天真无忧的小女儿模样,她承受了太多不该这个年纪承受的事情。 自从听完家人一番解释之后,扶子嫣看似是彻底放下心来,可是每到深夜之时,一个人躺在床上,眼前总会浮过那一个青衫背影,明明上辈子都已经忘却的事情,这辈子却深深扎根在了自己脑海中,一幕一幕如此清晰。 得知扶子嫣身子好起来,曲璃月和罗婧熙也相约登门。 瞧着扶子嫣红润起来的脸色,曲璃月才算是长舒了口气,“可算是好了,你不知道,那天瞧着你的脸色,都快把我给吓死了。” 扶子嫣弯了弯嘴角,抬手给两人斟了两杯茶水,“都是我不好,实在是那天正好身体不舒服,吓着表姐了,我以茶代酒,表姐可别怪我。” 罗婧熙瞧着扶子嫣举止之间风姿尽显,即便只是一个斟茶的举动,在她做来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你这一场病,可是闹得整个濂京城都知道了。” 扶子嫣一脸无辜的模样,“祖母也是太疼我了,虽然说那天肃王的话我不爱听,但是说实话我生病真的不全是因为他,倒是让他把这个事儿给背完了。” “那肃王也是活该,他在濂京城什么名声,谁不知道啊,不过是因为他没有把主意打到世家贵女身上,所以才没人去圣上面前告他的状,”曲璃月嗤笑一声,“这下可让他撞到铁板上了,你也倒算是因祸得福了,嫣然乡君,正经的有品爵位!” “你就别打趣我了,外面恐怕没几个人说我的好话吧。”扶子嫣自然清楚,不管真相如何,总归要是女儿家吃亏一些,幸得圣上给了她一个乡君的名号,若不然外面怕更是各种脏水会泼过来。 一提到这一点,曲璃月的脸色也不好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你别管那些人,她们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眼红你的乡君爵位呢。” “娇娇,不管怎么说,俞妃出自兵部尚书府,肃王又是圣上膝下为数不多长成的皇子,即便现下圣上因为这件事厌弃于他,不过想必过一段时间,等这件事慢慢被人淡忘,肃王照样还是肃王,是圣上亲子,可是你和忠烈伯府……”罗婧熙轻蹙着眉头,脸上露出几分担忧。 “那些不明是非的人!”一提起来,曲璃月就恨得牙痒痒,“明明就是肃王对娇娇起了坏心思,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娇娇……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对于这件事,扶子嫣早有预感,肃王能和太子争到最后,兵部尚书府功不可没,毕竟兵权对于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位圣上都是至关重要的。 肃王眼下虽然受到了圣上贬斥,但是毕竟没犯什么大错,再者说肃王喜好美色的事情满京城皆知,甚至不少家世不错的贵女都听过肃王言语上的嬉笑,也没有一个直接告到圣上,无非就是因为他是圣上亲子,忠烈伯府行事如此嚣张无畏,待肃王重新起复,头一个遭殃的必然就是扶家。 第9节 圣上御封的乡君爵位,在那些人眼里虽然酸的慌,但是还是没人会觉得在圣上心中,忠烈伯府的位置会比肃王更高,不过是被逼到了那一步,不得不做给天下人看,至于心里如何想的,怕是就不知道了。 愚蠢之人,一个尚在王爷之位,却在美色上不知自控的人,焉能成大事! “不过,他们倒是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咱们娇娇就是个美人,比那个文卉莲好看多了,”曲璃月眼珠子一转,小主意上了心头,“明天那位文小姐在文国公府举办文会,娇娇,咱们一起过去吧。” 罗婧熙不赞同地看了曲璃月一眼,“娇娇身子才好,你又想什么坏点子呢?” “哪里是坏点子啊,不是有人说娇娇长得比文卉莲还好看嘛,那个文卉莲就让人传出娇娇是个绣花枕头的流言,这次的文会就是为了替她自己挣名呢。她显摆自己不要紧,凭什么非要踩着我们娇娇啊,不就是仗着穆王对她高看一成嘛。”曲璃月一脸的鄙视。 穆王?扶子嫣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称呼,心思转了转,之前她也听碧鸢提起过这个请帖之事,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眼下却是来了几分兴致,“没事,我都在家里待了这么多天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太好了!那我明天来找你,咱们一起过去!”曲璃月高兴地挽着扶子嫣的胳膊说道,一想到文卉莲那个女人变脸的模样,她就兴奋得不行。 ☆、第十四章 这一次,扶子嫣并没有如同桃花宴那天盛装打扮,毕竟她现在在外的名声已经够不好的了,若是在刻意打扮,在那些人眼里倒真是坐实了她勾引肃王的传言。 更何况,今日文卉莲不是举办的所谓文会嘛,既然是想彰显文采,那么容貌是加分项,却不是必选项了。 不过,即便只是简单装扮,扶子嫣的姿容也是挡不住的,更何况李氏素来对她娇养,一年四季的衣服不定时就塞到了她的衣柜里,她的衣服很少有穿过两遍的,而且所用的布料手工都是一等一的好,最低调的在别人眼里恐怕也是张扬的。 本来扶子嫣身子刚好,上次出门又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李氏是不放心让她再出去的,可是扶鹤然和扶子阶都劝她,总不能把人一直都关在府里,既然她放下了心结,那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更何况,文卉莲的名声毕竟是摆在那里,身份也不是曲琉月可比的,这次的文会除了那些真正的世家贵女,还有不少才名远扬的世家子和寒家子,而扶子阶做为三元及第的状元,备受圣上赞扬,自然也在这次邀约之中,有他相陪,李氏才算是勉强松了口。 今日,扶子嫣如上次一样,乘坐的还是她那辆张扬的马车,而曲璃月则是弃了自己的马车,挤着上了她的车,实在是她这车不只是外观华丽,里面更是舒服,而扶子陌则是骑马陪在外面。 刚上马车,曲璃月瞧着扶子嫣的装扮,就有些不满的蹙起了眉头,“娇娇,你今日打扮怎么这么素净啊?” 扶子嫣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袭秋香色的软银轻罗百合裙,头上还带着一根水晶扇形簪,虽然饰品不多,但是从头到脚这一身也没个上千两银子拿不下来的,就这还叫素净? “我觉得你上次的打扮就挺好的嘛,这次可是去见文卉莲,你一定要把她压下去!”曲璃月握着拳头,替扶子嫣鼓劲。 扶子嫣一脸无奈,“你不是说这是文会嘛,打扮那么漂亮做什么,再说了你还嫌我在外面的名声有多好听啊。” 曲璃月一听这话,一下子就耷拉下头,“都怪我,要不是那天我约你过去,也不会……” 扶子嫣一听这人要抒发一番自我谴责,急忙拦了下来,那天的情况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明明就是被简煜慕那种爱答不理的模样给刺激到了,再加上肃王又一直提起文卉莲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所以才会反应那么激烈的,可偏偏一个个的……她也不好解释。 反正肃王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个错背就背了吧,可是这位要是时不时在她面前再这么念叨一番,她觉得自己会最先受不住,“好了,都说了不怪你,再说了,还是你觉得我今天这个打扮就比不过文卉莲了?” “怎么会!”曲璃月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就文卉莲的长相要是站到你旁边,就好像是我站到文卉莲旁边一样,你随便一穿就压得下她。对,就不该盛装打扮,就该让她知道你随便一穿就比她漂亮一百倍!” 对于曲璃月的这番形容,扶子嫣很是无奈,有这么说自己的嘛,再说了明明就是个娇小可爱的清秀佳人一枚,比之文卉莲那种刻意堆砌出来的美人,可是要自然有灵气多了。 “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都快烦死了。” “怎么了?不会是你那个好姐姐又找什么事了吧?”扶子嫣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曲琉月那个人可是没有一天不针对曲璃月的。 “可不是嘛,我跟你说,”曲璃月往扶子嫣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她喜欢上了一个人。” 扶子嫣对于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她觉得自己和曲琉月是没有太多交集的,不过瞧着曲璃月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还是配合的露出了几分惊讶,“哦?是吗,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 “是固宁侯府的庶长子王宁远,好像就是那天在桃花宴上碰见的,结果回来之后就口口声声说非他不嫁了,不过爹不答应,说王宁远是庶子,配不上靖亭侯府的嫡女,她就一下子闹起来了,直接被关在府里呢,这两天正闹着要绝食呢。” 曲璃月撇了撇嘴,一脸的鄙夷,显然是看不上曲琉月这种上赶着的做法,若是传了出去,毁掉的可是整个靖亭侯府的名声,免不了要累及她,心里怎么会不烦。 自顾自说着的曲璃月,压根就没有发现扶子嫣在听到王宁远这个名字时,突然转变的脸色,她以为她能控制自己,可是单单是听到名字的时候,就压抑不住内心的躁动。 那天去赴曲璃月的约,一方面是为了穆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王宁远,没错,当年她就是在那个桃花宴上对王宁远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只可惜因为肃王的突然出现,让她压根就没有机会去遇见王宁远,到头来兜兜转转,对王宁远一见倾心的却成了曲琉月。 “娇娇,娇娇,你怎么了?”久久未听见扶子嫣说话,曲璃月这才抬头看去,却瞧见她眉头紧皱,额间都浸出几丝汗水,不由提起心来。 扶子嫣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看见曲璃月那副紧张担心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你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曲璃月一脸担忧地说道。 “好了,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要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话,我肯定会跟你说的。”扶子嫣打起精神,脸色也好了许多,“我觉得你倒是可以帮帮她,毕竟你母亲是靖亭侯夫人,若是日后她的婚事不能遂心,难免把仇恨记在你母亲头上,更何况她若是能早些嫁人,你在府里的日子也能松快松快。” 曲璃月听了她的话,眼睛不由亮起了几分,“是啊,你说得也对,那我就帮帮我这位好姐姐吧。” 马车缓缓停在文国公府门前,出来迎接客人的文国公府里的下人一见这么闪亮奢华的马车,都愣住了,这是哪家的人,满濂京也未曾见过这么高调的马车,难不成是哪个土包子暴发户? 扶子阶翻身下马,曲璃月也扶着丫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而这边扶子阶快走几步,轻轻牵着扶子嫣的手,让人小心下了马车。 准备迎上去的文国公府下人微微一怔,就连刚刚抵达文国公府的一些贵女少爷也不由看向这边。 姣若浮月,行如春风,眉眼浅浅,胜似流年。 曲璃月暗中扫了一眼其他人的模样,心里暗暗升出一股得意之情,让他们整日在背后乱嚼舌根,这下可算是知道自己有多眼瞎了吧。 伸手挽上扶子嫣的胳膊,曲璃月微扬着脑袋,走到文国公府下人面前,示意旁边的丫鬟将手中的请帖递过去。 这下人才回过神来,面前的这位他是认得的,靖亭侯府的嫡次女,可是旁边那位确实是头一次见,这般姿容,也不知道是哪位世家教养出来的姑娘。 不过,等他接过来请帖打开一看,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震惊,微微扫了扶子嫣一眼,微弯着身子道:“嫣然乡君,曲小姐,这边请。” 门口的人听到这人的称呼,脸上不显,心里却都微微产生了几分惊诧。 嫣然乡君?不就是忠烈伯府的那位嫡女,害得肃王被圣上厉斥的罪魁祸首,没想到她今天竟然会来。 不过,最近的传言似乎有些不符,这位嫣然乡君明明就是月貌花容,肃王若真是起了几分心思也不无可能,毕竟若非这件事闹得,濂京城哪个世家豪门会把商贾之家的忠烈伯府放在眼中呢。 “你都没瞧见那些人的脸色有多难看,让他们在背后说你坏话,这下可算是被吓着了吧!”曲璃月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小声在扶子嫣耳边说道。 扶子嫣微微扫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我长得很吓人了?” “是吓人,不过是美得吓人。”曲璃月咧着嘴打趣道。 “扶少爷,众位公子少爷现下都在凉亭之中,花园那边是众位贵女所在。”到了岔路口,文国公府派来领路的下人低头提醒道。 扶子阶看了扶子嫣一眼,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可是想到出门在外,万一乱了她的头发就不好了,只好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就在那边,有什么事的话让碧莺过来找我。” 扶子嫣弯了弯嘴角,点了点头,“大哥哥放心,我知道的。” 扶子阶怎么会放得下心,今天这种场合穆王十之八九会出现,对于扶子嫣口中这位最后的胜利者,且不说他都未曾想好要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更何况曾经有过切身经历的扶子嫣呢,生怕她刚刚好起来的身子又受了什么刺激。 “什么都别多想,有大哥哥在呢,”有外人在场,有些话扶子阶也不好说得太过明了,转头看了碧莺一眼,叮嘱道:“好好照顾小姐。” 碧莺心里一震,连忙点头,“大少爷放心,奴婢一定寸步不离守着小姐。” 扶子阶这才算是离开了,曲璃月不由咂舌感慨道:“娇娇啊,你可真好,有这么疼你的哥哥。” 扶子嫣自然是知道曲璃月想到了她自己,靖亭侯有一个嫡子,但却是曲琉月一母同胞的哥哥,与曲琉月感情甚好,自然与她的感情只是平淡之交,虽不至于如曲琉月一样在外不给她面子,但也只是过得去的面子情罢了,一直以来都很羡慕扶子嫣家中三个疼爱她的兄弟。 “再好也马上就是别人家的了,要不是熙姐姐订了亲,不好来参加这种宴会,他才没空管我呢。” “你大哥这么好,熙姐姐下半辈子可是不用愁了。” 扶子嫣眨了眨眼,在曲璃月耳边打趣道:“我还有个二哥,璃表姐要不要考虑做我二嫂啊?” 曲璃月一下涨红了脸,她明年就及笄了,及笄后就到了议亲的年龄,父亲心里只有曲琉月兄妹俩,她的婚事若是交由父亲,肯定会被当做一场交易,可是母亲因为是继室,外祖父又是寒门出身,幸得圣上垂怜,现今才得了正三品的位置,很多自谓百年世家的贵族,压根就瞧不起母亲的出身,有心也是无力。 “放心好了,你若是有哪个意中人尽管告诉我,若是靖亭侯不同意,我帮你去太后那边直接求下赐婚的懿旨。”靖亭侯府的事情扶子嫣也是知晓一二的,见她脸上露出几分苦涩,只得开口安抚。 曲璃月眼睛顿时一亮,看向扶子嫣的时候充满了感激,“真的?娇娇,太谢谢你了。” ☆、第十五章 两人说着笑着就到了花园,花园里百花争艳姹紫嫣红,然而让人一眼注意到的还是花丛中那一个个盛装打扮人比花娇的世家贵女。 不过,在在场那些贵女眼中,真正人比花娇的可不是她们。 “这位就是嫣然郡主吧?”文卉莲作为此次文会的主办人,也是文国公府的主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都是要主动走过来招呼客人。 “文小姐这是没瞧见我吗,怎么就只和娇娇打招呼呢?”扶子嫣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曲璃月就直接找齐了茬。 文卉莲不愧是文国公府花费诸多心血培养出来的世家贵女,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尴尬,反倒是浮现出浅浅笑意,“璃妹妹可是常客了,哪里还用得着我刻意招呼啊,莫不是璃妹妹还把我当外人不成?” 这下反倒是曲璃月面露尴尬了,文卉莲这话可是不好回答啊。 “璃表姐若是把文小姐当成外人,自然就不会说出那种话来了。”扶子嫣上辈子的时候和文卉莲并成为濂京双姝,虽然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是因着她出身文国公府,是真正的世家贵女,而自己只是商贾之女,没少琢磨研究她的言行举止,生怕自己什么地方有了差池,被人取笑。 或许连文卉莲都不清楚,扶子嫣对她有多了解,不过刚一开口,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着自己的面就想把曲璃月拉下水,哪里有那么简单。 “这是应当的,来到这儿的都不是外人,妹妹虽说是第一次来,我也是没拿你当外人的,叫文小姐多是生疏,我比你年长两岁,你叫我莲姐姐就好,我叫你扶妹妹如何?” 虽然她现在有乡君的爵位在身,但是忠烈伯府毕竟比不得文国公府底蕴深厚,扶子嫣自然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她争执,平白落下不好的口舌,从善如流的应道,“莲姐姐。” 文卉莲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领着扶子嫣和曲璃月往人多的地方走去,“都别说了,快瞧瞧我给你们领了位美人过来,这位可就是忠烈伯府的扶妹妹了。” 霎时间,十几双眼睛同时向扶子嫣看了过来,一个个的脸上的表情可是精彩纷呈。 “忠烈伯府的小姐,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可是圣上御封的乡君,文小姐可是没有封号在身,与嫣然乡君应该也没有什么交情,一口一个扶妹妹,恐怕不大好吧?” “梁小姐这话就太上纲上线了,扶小姐都没说什么,就急什么呢。”一旁有和这位梁小姐不对付,但是想巴结文卉莲的人,就立马冒了出来。 文卉莲淡淡瞥了那位梁小姐一眼,心里暗骂一句蠢货,真以为她的小心思藏得有多好呢,果真出身就决定一切。本来以梁家的身份,是断然没可能出现在这种宴会上的,但是谁让梁家是五皇子骁王的外家,皇上膝下子嗣不丰,即便梁家身份不显,可有骁王在,就必然要给几分面子。 但是小户人家就是矫情,整日里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若非是看在骁王的面子上,有哪个愿意搭理她。 “嫣然乡君是不好驳面子罢了,毕竟也没人厚脸皮到一见面就跟人姐姐妹妹的叫着。”这位梁小姐丝毫不觉得周围气氛不对,自己已经暗中被人给孤立了,依旧仰着头一副孤傲的模样。 扶子嫣对这位梁小姐不太熟悉,毕竟骁王生母早逝,为人行事又素来低调,尤其是去年被封王之后,就请命去了西北边境驻守,记得上辈子直到新皇登基的时候,骁王都未回濂京,但是也正是因此,他没有牵扯进皇位之争中,想必新皇登基后也不会对他加以为难,这位骁王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梁小姐哪里话,我虽是和众位小姐第一次见面,可是早已耳闻多次,梁小姐若是不嫌弃,也叫我的名字就好。”扶子嫣眉眼弯弯,端得是一副大家模样。 人家正主都没再说什么,这位梁小姐只好讪讪闭上了嘴。 “嫣妹妹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大家可要多照顾照顾。”文卉莲脸上还是一副端庄的模样,好似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世家贵女这边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经由梁小姐那么一闹,至少面上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姐姐妹妹叫的开心,一眼看上去倒是一副和睦的美景。 而男子这边,扶子阶刚一抵达,同样的也收到了不少明里暗里的侧目,毕竟忠烈伯府的名号,这段日子可是响得很。 “你们家是怎么回事,听说俞妃被圣上下令软禁在启祥宫中了,就连肃王也受了圣上的厌斥。” 扶子阶微微侧目,看着身旁这位同窗好友,淡淡说道:“圣上的做法自然有他的主张,不是你我之人可以随意揣测的。” 那人轻嗤一声,一副哥俩好的揽上了扶子阶的肩膀,“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装的,不过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从来不让我去你家了,合着是因为家里藏了一个美人儿啊。” 扶子阶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不满,暗暗看了一眼,低声警告道:“你少给我打什么坏主意!” 那人呵呵一笑,“你说些什么呢,你妹妹就是我妹妹,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咱妹妹啊?” 第10节 扶子阶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不过那人却没有丝毫不满,拉着扶子阶就走到了一群人围着的地方,扶子阶扫了一眼人群中提笔作画的青衫男子,不由皱起了眉头。 “穆王这一手丹青可真不是吹的。” 扶子阶听着耳边的声音,眉头越皱越紧,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穆王,心中越发担忧等下若是娇娇见到这人,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一时之间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直到旁边的人捣了捣他,才回过神来,莫名看向旁边。 “穆王叫你呢。”一旁的人小声提醒道。 扶子阶抬头看去,只见穆王已经停下了笔,带着几分浅笑看着扶子阶,“久闻子阶的书法精妙,若说题字的话,我就不卖弄了。” 扶子阶心里微微一震,急忙推辞,“殿下过誉,不过是虚言妄语罢了。” “子阶可太谦虚了,你的书法可是连父皇都赞誉有加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扶子阶若是再推辞就显得不知身份了,只好应言在画作上提了几个字。 看到扶子阶的书法,穆王的眼睛不由亮了亮,“子阶的这一手字果真是好!” 扶子阶一脸谦虚,自是不敢应承下来,而一旁就有人不甘心的小声嘀咕道:“忠烈伯府可真是人才辈出,前些日子才出了个入了肃王眼的乡君,这就出了个入了穆王眼的少爷。” 这人说话声音刻意控制,扶子阶听得见,而稍远了一些的穆王恐怕只能听到这边有人说话,但是应该没有听清楚具体说了什么,但是单从扶子阶脸色微沉上就能看出来,怕是应该没说什么好话。 “穆王殿下这幅画配上子阶兄的书法,果真是浑然天成,”文云章作为文国公府的嫡孙,也是这次文会男子这边的负责人,眼瞧着情况不太对劲,自然要出声打圆场,“正巧刚刚那边传信过来,说是众位贵女们打算小小比试一番,诸位不若随我移步去看看?” 一听这话,不少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虽说他们绝大多数人自诩为风流才子,但是一个个的也都是少年儿郎,年少爱慕乃是人之常情,于是都随着文云章往那边走过去。 穆王刻意落后几步,和扶子阶同行,“不知嫣然乡君身子如何了,七弟莽撞,本王未能及时阻拦,害得乡君受了冲撞,一直心存有愧。” “殿下严重了,家妹身子已好,有劳殿下记挂。”扶子阶言语间不乏几分疏离,让穆王的眼睛微微闪了闪,脸上却是慢慢浮现出几丝笑意,“如此便好。” 而扶子嫣这边却是有点骑虎难下,本来之前传言扶子嫣乃是无盐之女,所以一直不肯露面于人前,哪怕后来闹出了肃王这件事,也是一时之间难以改变大家的认知,更多的人还是愿意相信是扶子嫣自己想巴结上肃王,结果没被肃王瞧上,就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苦情戏。 可是,等她们亲眼见到扶子嫣的时候,才发现之前的传言纯属谣言,但是面对这般姿容的女子,很少有人能够心平气和,她们奉承文卉莲,看重的乃是她身后的文国公府背景,而扶子嫣身后却只有一个有名无实的忠烈伯府,纵然她现在乡君封身,圣上看似对扶家另眼相看,也难以改变一些人先入为主的看法。 文卉莲才貌双得,那是因为她出身好,而扶子嫣纵然有乡君之名,又的确美貌如花,但是才华这种东西可不是侥幸之事,她们可不相信老天爷就这么不公平,给了她如花的美貌,还能给她惊世的才华不成? 于是,一行人就起哄要见识一下扶子嫣的才华。 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可是扶子嫣上辈子立命的根本,可是这辈子被扶家人娇宠长大的人儿,可是从来都没有碰过这些,早年间李氏也为她请来过老师,可是都被她用各种各样的借口给赶走了,到了最后,李氏也是彻底放弃了,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扶子嫣这辈子就想简简单单的过,尤其是在告诉家人那些事情之后,她心里的确是轻松了很多,直接坦言自己不谙此事,可是那些人好容易抓住一个自认为能够羞辱她的好机会,哪里会这么容易放弃。 你一言我一语的,扶子嫣倒是不会放在心里,可一旁的曲璃月却是听不过去了,没等扶子嫣把人拦下来,这丫头就傻乎乎的把事情给应了下来。 而未等扶子嫣开口,文卉莲这边则是立马叫人去男子那边通知,寻几个人出来作为评委。 ☆、第十六章 文卉莲虽是一直笑脸迎人,可并不代表就真心想把扶子嫣当成妹妹看待,想和她交朋友的。 被称为濂京第一美人多年,文卉莲早就养成了骨子里高人一等的性子,她自认为自己才貌双得,家世良好,理应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男人,最尊贵的男人,当然不是指当今圣上,而是圣上膝下的几位皇子。 眼瞧着快要及笄了,能够议亲了,半路却杀出了一个扶子嫣,只是一个照面,就把跟在她身后良久的肃王给勾了过去,甚至还得到了她期盼已久的乡君封号。 虽说她也一直未曾看上肃王,但是自己看不上和被别人勾走可是两个概念,身为濂京第一美人岂能忍下这般羞辱,今日自从扶子嫣踏进文国公府的大门开始,她就在想着怎样才能让她狠狠丢了脸面。 如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那般,文卉莲也未曾觉得扶子嫣能有什么才华,长相是天生的,但是才气却要靠后天培养,她自幼师从名师,文国公府为了培养她,可是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而扶家不过商贾之家,能有多大能耐呢。 “嫣妹妹尽管放心,不过是大家随便切磋学习而已,所谓的评比也是为了添些彩头罢了。”文卉莲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开口解释道。 扶子嫣脸上微微露出几丝紧张的神色,轻蹙眉头道:“我身子不好,平素在家里爹娘也怕我受累,倒是没怎么学过这些,怕是献丑再累及文姐姐。” “你的事情怎么会牵累到五姐姐呢,除非是你输了之后心有不甘,又跑到太后和圣上面前哭诉。”一旁粉色衣裙的娇俏女子一脸厌恶的说道。 “璐菡,怎么说话呢!”文卉莲略有些不满的训斥道,而文璐菡却是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很明显表明了她的态度,那就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 “妹妹别忘心里去,璐菡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被我三叔三婶宠坏了。”文卉莲一脸愧疚的看向扶子嫣。 扶子嫣微微一笑,“没事,圣上就跟我爹说过,女儿家就是该娇宠一些的好。” 文卉莲脸色微微一怔,没想到扶子嫣竟然会把圣上给搬出来,只好暗中狠狠瞪了文璐菡一眼,成事不足的东西。 文璐菡吓得往后缩了缩脖子,而扶子嫣脸上的笑意却深了几分,文卉莲,我本不想和你这么快对上的,但是你想踩着我成就自己,哪里有那么容易。 等到文云章一行人慢悠悠越过花园,隔着一条小溪一拱小桥,遥相看着那边女宾的时候,文卉莲已经提笔作画了。 文卉莲的画技与她的美貌同样都是名扬濂京的,她的画技师从大家青娥夫人。 青娥夫人也是贵女出身,性格刚烈,当年和寒门出身的夫君琴瑟和鸣,堪称一段佳话,只可惜那人在她怀孕时竟和一个青楼女子勾搭上了。 青娥夫人性情刚烈,当即和离回了娘家,之后便对感情一事彻底死心,一心醉心于画道,先帝曾亲口赞誉过她的为人和画技,坊间传言青娥夫人的一幅画最高可近千两纹银,虽有些夸张,但足见其工艺之深。 青娥夫人淡漠喜静,众多世家贵女妄图拜入她的门下,可惜都被拒绝,至今膝下也仅有两位弟子,一位就是眼下要挥毫泼墨的文卉莲,而另一位,则是当今徐贵妃,也就是穆王生母,换句话说,其实从辈分上来说,文卉莲应该和徐贵妃是一辈之人,穆王也该称呼她一声师姑才对,不过文卉莲年纪尚幼,穆王又出身皇家,自然是没人敢提这种要求。 围观和参赛的诸位贵女一瞧见文卉莲也要参加,一下都失了信心,毕竟之前的一些文会赛事,文卉莲自诩身份不凡,乃是青娥夫人的嫡传弟子,若是参加未免有些欺人,素来都只是旁观而已,谁曾想她这次竟然要亲自作画,哪里还有旁人的出头之路。 其实,文卉莲也知道自己参赛,定会引来一些人的不满,但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扶子嫣的容貌给了她狠狠一击,她自诩自己容貌倾城,但是在见到扶子嫣的时候,也免不了生出几分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壮之感,而最能找回自信心的方法,自然就是用自己另外一个最擅长的方面来击败她。 当看见文卉莲拿起笔的时候,男宾那边也议论起来了。 “我说云章,你妹妹不是素来不喜参加文会赛事的吗,怎么今天倒是变了主意,她这么一来,可有点作弊嫌疑啊。”率先开口的正是之前和扶子阶说话的人,正二品都察院左都御史陈海成的嫡次子陈硕岩。 陈海成身为左都御史,为人向来严谨呆板,但是却生出了一个自诩为风流才子的儿子,陈硕岩与扶子阶乃是同届考生,中举后在翰林院任了个五经博士的职位,平素里最喜和一些所谓的文人墨客吟诗作对,诗酒茶花。 文云章面色不变,“陈二少爷这话可就不对了,五妹今年尚未及笄,自是有资格参加文会的,而且这个人才艺学到什么程度,那是个人的缘法,五妹若是无能,自然也入不了青娥夫人之眼,但你因此说她作弊,可是用词有些不当。” 陈硕岩撇了撇嘴,在扶子阶耳边低声说道:“我就是瞧不惯他那副装出来的样子,不过据说这位文家五小姐画功尽得青娥夫人真传,也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 “青娥夫人之名自然是没有虚假的,文五小姐想必在画道上颇有建树。” 扶子阶言语淡淡,眼神却一直盯着人群中那抹秋香色的身影,瞧见曲璃月挽着她的胳膊,身后碧莺也是寸步不离,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只是等看见有丫鬟和她低语几句,便另拿来一副笔墨纸砚摆在文卉莲旁边的石桌上,他的心就猛地提了起来。 “咦——那是哪家的小姐,莫不是也要作画不成?”扶子嫣一直背对着,男宾这边尚且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是却不乏有人看见了那丫鬟的举动,不由猜测起来,“这人胆子好大啊,没瞧见在场的那些人中除了文五小姐再无一人选择作画吗。” “李少爷哪里话,在场的贵女选择哪种才艺乃是随心而言,五妹虽擅画,但是人外有人,并不代表其他贵女就无擅此道者。”文云章虽然言语中带着几分自谦,但是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觉得自家妹妹画技第一,那位也想作画的贵女,怕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谋求注意,简直就是愚蠢。 “云章兄实在是过谦了,五小姐自从三年前一画成名之后,珠玉在前,文会之上再无贵女敢去作画,这位怕是刚进濂京,还不懂规矩吧。” “那是家妹。”扶子阶眉宇之间露出几分凝重,他不知道扶子嫣想要干什么,但是他记得因为扶子嫣吃不了苦,家人也从未逼她学过什么才艺,琴棋书画之道虽说不是一窍不通,但也最多只是略懂皮毛,若是其他才艺尚且能够遮掩一二,而若要是作画,有文卉莲珠玉在前,怕是必输无疑。 “嫣然乡君!”听见扶子阶话语的陈硕岩忍不住叫出声来,“子阶,你说那位要作画的贵女是你妹妹?” 扶子阶声音不高,听见的也只是周围几人,但是陈硕岩这一声喊出来,可是大多数人都听见了,不由将视线投向了扶子阶。 扶子阶微微点头,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看着对面。 文云章眼睛微闪,笑着说道:“是吗,没想到原来是嫣然乡君,圣上对乡君赞誉有加,想必定是才艺过人啊。” 扶子阶也不知道扶子嫣打得什么主意,但是他可不敢张口说什么大话,只是微皱着眉头说道:“她吃不了苦,只是年幼时学过一些皮毛而已,比不得五小姐师从青娥夫人。” “子阶兄可不要太过谦虚,想必乡君既然选择作画,定然在此上有所建树,想必五妹也是很乐意与人切磋一二的,大家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嘛。”文云章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阵抽气声,四周一看,只见周围那些世家公子都瞪大眼睛瞧着对面,顺着望过去,就瞧见扶子嫣已然转过身来,朝着那放好笔墨纸砚的石桌走去。 虽是有些距离,但是丝毫不影响看到她如花的容颜,脸上丝毫没有比试的焦虑,反倒是带着几分恬淡的笑意,脚步随意散漫,不似当今大家闺秀那般规整严谨,看上去却是别有一番风韵,一步一莲花,一步一心田。 “有女兮,倾城倾国。”人群中有人喃喃说道。 “咱妹妹可真是这个——怪不得你把人藏这么严实呢”陈硕岩竖了个大拇指,不禁感叹道。 扶子阶扫了他一眼,提醒道,“这是我妹妹!” 陈硕岩呵呵笑了笑,“咱们俩谁跟谁啊,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扶子阶冷笑一声,不言语。 而人群中间一直未曾开口的穆王则是在瞧见扶子嫣的时候,眼睛微微动了动,上一次见她是盛装打扮,整个人如同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而今日却是简洁大方,恍如绽放的青莲,清冷高贵,两相比较,各有风韵。 看见她提笔作画,穆王不由微微挑了挑眉,文卉莲一手出神入化的绘画技艺可谓是名扬濂京,就连母妃都出口赞誉她天赋过人,小小年纪已有如此成就,日后的造诣绝对不在青娥夫人之下。 他不信扶子嫣没有听说过这些,可是那么多的才艺她却偏偏选了绘画,这里面如果说没有什么缘由,他是绝对不信的,只是按理说她的赢面并不大,她到底有着什么打算? 不只是她不解,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文卉莲同样是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眉眼轻蹙,但是笔下却不由慎重了几分,文卉莲能够在濂京城有那么大的名声,可不是个心思简单之人,就如同她绝对不会轻敌,即便扶家只是商贾之家,但是单看圣上对扶家的照拂,就不得不让人慎重一二。 “咱妹妹的画画水平怎么样?”陈硕岩捅了捅扶子阶,低声问道。 扶子阶眉头紧锁,怎么样?这点儿他还是真不知道,反正记得当时教她绘画的老师在府里没待够一个月,而平日里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画画,但是在他看来也最多就是六七岁孩子的水平。 而她之所以选择画画,在扶子阶看来极有可能是因为文卉莲声名在外,若是比不上倒也不丢人,毕竟能比得上的没有几个。 两人先后停笔,文卉莲身边的丫鬟和碧莺把桌上的画卷收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和师姐一起拍了毕业照,又送走了一届,想想明年就轮到自己了,瞬间感觉时间过得好快,莫名有种心酸~ ☆、第十七章 “没想到嫣妹妹也精于画道,日后可是要经常和妹妹探讨探讨了。”文卉莲微微仰着头,显然对于自己刚才的作品很是满意,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是她近两年来少有的用尽心力的作品,可以说差不多是自己现在能够画出的最好的作品了。 “文姐姐哪里的话,姐姐的水平濂京城谁人不知,我不过只是信手而为罢了,毕竟若是输给姐姐,我也不亏不是。”扶子嫣微微一笑,让文卉莲不由愣了愣神,心里的危机感更重了几分,她有种预感,如果不在她未长成之前压制住,日后这濂京城里定是没有她文卉莲的立足之地。 “瞧她那副得意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就是最后的赢家了,”曲璃月挽上扶子嫣的胳膊,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鄙夷,“娇娇,你肯定会赢过她的是吧?” “你觉得呢?”扶子嫣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曲璃月心里一阵发虚,但是还硬着头说道:“肯定能!” 这边捧着两幅画卷的下人越过小桥走到了男宾那边,微微福身行礼。 文云章转头看了穆王一眼,“可是有几年没有见过五妹的画作了,若是能得殿下指点一二,想必也是一件幸事。” 穆王没有说话,文云章冲那两个下人点了点头,两人闻言,将画作轻放到一个石桌上,两幅画作同时打开展露在众人面前。 “文五小姐的画艺又精进了不少啊。” “是啊,这花团锦簇的场景,足以以假乱真!” “文五小姐不愧是青娥夫人的得意门生,这手画技实在是妙!” …… 听着周围一句句对文卉莲的赞扬,文云章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喜色,毕竟这也是为文国公府争光的事情。 “穆王殿下觉得如何?” 第11节 穆王的眼睛却是紧紧停在另一幅画卷之上,神色未变,心思却是斗转千回。 “文五小姐的画技的确是名不虚传,尽得青娥夫人真传,不过……”穆王往桌子那边走了几步,眼神却是始终盯着另一幅画卷,周围的人都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若是以本王私人而言,倒是更喜欢另外一幅。”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另一幅画卷之上,相较于文卉莲画作的浓墨重彩,这副画卷就极为简单了,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几棵青竹,而且是雨后的青竹,有的从中间折断,有的仍然傲然挺立,看上去意境倒是还有几分,但是能比得过文卉莲? 文云章的脸色不由难看了几分,若非看在对方是王爷的份上,他怕是早就指责起来了,此时也是强压着心里的不满,声音中却难免透出几分冷意,“不知道穆王觉得这副画好在哪里,我等眼拙,还望殿下指点一二。” 扶子阶也不免看向穆王,当他看到扶子嫣作品的时候,已经是有些惊讶了,觉得她的水平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他还以为她就能画出点儿六七岁小孩儿的东西呢。 不过,在他看来这副青竹和文卉莲的那幅画相比,还有很大差距,单就是所需要的功底都不可同日而语,可是这位在文人中素有声名的穆王,从哪里看出青竹图之好了? “不过是个人的偏好有所不同罢了,不过这幅画的意境颇好而已,诸位不必顾虑本王,若单论画技,这副青竹图可是要逊色不少。” 穆王不欲多说,旁人也不好多问,虽然顾虑穆王,但仍有不少人赞成文卉莲的画作还是更胜一筹,一番评点之下,最后胜出的自然还是文卉莲。 “这副青竹图本王甚是喜爱,不知可否询问一下嫣然乡君是否愿意割爱?”正在收拾画卷准备回女宾那边复命的两个下人手下一顿,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看向文云章。 文云章不由握紧了双手,穆王今日几次三番的给那个嫣然乡君做面,知晓有肃王的前车之鉴,他小心谨慎一些也无可厚非,可他屡次踩着五妹算什么意思,真以为他文国公府好欺负吗? “子阶兄乃是嫣然乡君的兄长,不知道意下如何?”文云章冷笑着看向扶子阶。 纵使从扶子嫣口中已经得知这位穆王日后的身份,但是还是觉得自己看不透他,更何况娇娇明明说文五小姐就是穆王妃,而穆王此刻却开口要带走娇娇的画作,到底是想做什么? “殿下开口,本是不该推辞,只是家妹乃是闺阁之女,这画作虽然并非什么私人物品,但毕竟是她亲笔所作,不好相赠,还望殿下恕罪。”扶子阶拱手说道。 扶子阶这么一说,文云章的脸色更黑了,濂京城谁人不知文卉莲的一副画作卖价最高可达百两纹银,被众多世家公子和寒门文士竞相追逐,而经由扶子阶这么一说,倒是显得文卉莲行事荒唐,闺阁女子的笔墨竟流传到外,再往上讲,可就是文国公府家教的问题了。 “子阶兄实在是太小心谨慎了,有这么多人看着,能有什么事啊,不过是一副画作而已,子阶兄不至于如此小气吧?”文云章微眯着眼睛说道。 扶子阶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文云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这其中缘由,抬眼瞧了一眼穆王,无奈说道:“这毕竟是家妹的画作,如何处置,还是看她自己的意思。” 穆王闻言,淡淡扫了一眼手持扶子嫣画卷的文国公府下人,那人一个激灵,急忙回道:“奴才一定会把穆王殿下的话原原本本转告给嫣然乡君。” 文卉莲对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纵使一开始因为扶子嫣的举动而生出的几丝警惕也都慢慢消失,她可是青娥夫人的得意门生,怎么可能被一个野路子比下去,只是当下人把穆王的话转述过来的时候,文卉莲却差点儿咬碎了牙。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文卉莲一把拿过来扶子嫣的画卷,直接打开,入目的便是那孤零零的几棵青竹,就是这样的画作入了穆王的眼? “可是要恭喜文姐姐了,想必这次文会的魁首定非文姐姐莫属。”扶子嫣一副没有看到文卉莲发黑的脸色,真诚的说道。 文卉莲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压住心头的怒气,扯了扯嘴角道,“妹妹可实在是太谦虚了,妹妹的画作可是入了穆王殿下的眼,想必定是有非同寻常之处。” 扶子嫣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我也不知道穆王殿下到底看出哪里好了,我觉得自己可是比不上文姐姐画技分毫呢。” 扶子嫣越是这么说,文卉莲心里就越是恼怒,越发相信自己刚开始的预感不是草木皆兵,这个扶子嫣绝对是自己的头号劲敌,先是肃王,现在又是穆王,一个个原本倾慕自己的人,竟然都倒向了扶子嫣那边,这让她日后试图成为天底下最尊贵女人的想法如何实现! 那传话的下人也感觉到自家小姐的不悦,但是另一边可是穆王,圣上的儿子,也是不敢得罪,战战兢兢的把话又重复了一遍,等着扶子嫣的回应。 穆王的反应在扶子嫣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 扶子嫣自然是学过画画的,上辈子的时候,但是比之师从青娥夫人的文卉莲,自然是还要稍逊一筹,她更擅长的是琴,而之所以选择和文卉莲同样的才艺,为的就是在她最引以为傲的地方再狠狠踩上一脚,毕竟想踩着自己上位,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她可不是什么圣母。 而至于为什么会画青竹,自然是因为知道穆王肯定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虽然自从那天和家人开诚布公之后,她已经放弃了之前要牢牢抱住穆王大腿的打算,但是稍稍利用一下上辈子直到的事情,也不算为过不是,更何况是他自己亲口对她说的,四君子中独爱竹,犹爱风雨后傲然挺立之姿。 “能得穆王喜爱,实在是一件幸事,只是这毕竟只是随手之作,难登大雅之堂,穆王殿下若是喜爱,倒是可让文姐姐来画出一副,定然不是我这副画作可比的。” 扶子嫣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出口气而已,可是没想着和那位日后尊贵无比的穆王扯上太多的关系,毕竟一个固宁侯府她都玩不转,日后偌大的一个后宫,诸多嫔妃争宠的日子,实在不是她所期许的。 文卉莲一听这话,眼睛立马亮起来了,虽然之前的时候,她并没有把一心只知道吟诗作对的穆王放在眼中,但是正所谓世事无常,总是要广撒网才好,肃王这个方向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得通,绝对不能再把穆王也给推远了。 文卉莲示意那个传话的下人直接把扶子嫣的原话传过去就好,可是等到那下人回来,带回来的竟然是穆王拒绝了,直言若是嫣然乡君不愿割爱的话,那也不好夺人所好,此事就到此为止。 文卉莲没想到穆王会这么明晃晃打她的脸,要知道她和徐贵妃怎么着也算是师出同门,因着这层关系,平日里也没少受徐贵妃之邀在宫里走动,而且她也能感觉到穆王对自己隐隐的那份不同,一直自持矜贵心中却很是得意,没想到扶子嫣刚一出现,就让自己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肃王的事情暂且不提,毕竟没有直接牵扯到自己,可是今日这件事,她完全可以猜测到那些人对自己的嘲讽,让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从文国公府离开一直到扶子嫣的院子里,这一路之上,扶子嫣发现无数次扶子阶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自己忍不住先开了口,“大哥哥,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娇娇,你……对于穆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扶子阶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 ☆、第十八章 “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想接触他的,因为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更好的保护扶家,而和最后的赢家绑在一起,无疑是最好的方法。不过现在恐怕用不着了,我相信爹爹和大哥哥一定会找到办法的。”扶子嫣看向扶子阶的双眼中充斥着信赖。 扶子阶心里微微一震,涌现出一股莫名的热潮,“这是当然,只是,你对那个穆王当真没有别的想法?” 扶子嫣有些哭笑不得,“大哥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我都说了当时刻意接近他是为了扶家。” 扶子嫣这句话半真半假,她未曾告诉家人上辈子自己和穆王之间的纠葛,但是她也的确是对穆王没有其他想法,应该说两辈子都未曾动心过,即便上辈子嫁给了王宁远,更多看中的也是他固宁侯府大少爷的身份,说到底,他们这对夫妻也当真是够可怜的,都是彼此利用罢了,只是最后她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得到扶子嫣的保证后,扶子阶才算是放下了心,只要自家妹妹没想法就好,不过还是不放心的提醒道:“我瞧着穆王对你有些不对劲,他今天为什么会在你和文卉莲中间选了你那幅画?” 扶子嫣眨了眨眼,故作生气道:“大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就差那么多不成?” “文卉莲师承青娥夫人,还算是徐贵妃的师妹,于情于理穆王都不该不给她面子。”扶子阶这次倒是没有顺着扶子嫣的话,反倒是客观分析道。 扶子嫣自然没办法说自己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只好露出一副懵懂的模样,“也许他是真的眼神不好?” 扶子阶自然知道她没说真话,但是也不想过于逼迫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如果真有什么事,别一个人压着。” 扶子嫣眉眼弯弯,就是这种温暖,让她永远无法舍弃,不管付出什么,都要留住这一切。 “该死!该死!那个扶子嫣简直就是该死!”宴会一散,文卉莲刚回到自己房间里,连房门都没有关上,就直接伸手摔了屋里摆放着的花瓶,脸上的表情也愈显狰狞。 紧随其后走过来的文云章看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眉头紧锁,吩咐旁边的下人先下去,然后走进屋子,关上了房门,也不说什么,直接走到文卉莲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文卉莲正处于怒头上,直接就被一巴掌扇倒在了一旁的凳子上,捂着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向文云章,“你竟然打我!” “打你都是轻的,简直就是愚蠢,你知不知道文国公府的脸今天快让你给丢尽了,你还觉得受了委屈不成!”文云章双眼含怒射向文卉莲。 “这怎么能怨我,都是那个扶子嫣,都是她害得!” 文云章冷哼一声,“连一个商贾之女都摆不平,文国公府这么多年就是这么教你的?更何况现在她可是圣上御封的嫣然乡君,肃王在她手里都没有讨到好处,你就算是看她不顺眼,也不能在这个当口可以为难她,难道你是觉得文国公府在圣上心中比肃王更重要不成?” 文卉莲慢慢缓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今日行事太过偏激,自己的才华可是尽人皆知,而扶子嫣却是刚在外走动不久,除了一张脸,其他方面大家都是一无所知,可自己偏偏自降身份非要和她一争高低,赢了是理所应当之事,若是输了,那自己在濂京还如何立足? 算来算去,竟是平白为她人做了嫁衣。 “现在该怎么办?” 文云章冷冷扫了她一眼,看见她智商重新上线,这才说道:“今天有这么多人在,这件事是肯定压不下来的,莫说伯父那边,就连祖父怕也是要有意见的。” “四哥,你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文卉莲听见祖父,吓得浑身一激灵,急忙向文云章求救。 文云章一脸厌恶的看向文卉莲,在文国公府里,女儿唯一的作用就是联姻,只有儿子才是文国公府的支柱,所以即便是庶子,地位也是要高于嫡出小姐的,她们在府中只是个光鲜亮丽的摆设而已,压根就没有一点话语权。 “别忘了,你在宫里面可还有一个师姐呢。”文云章若不是看在文国公府在文卉莲身上毕竟是下了不少心血,而且她那张脸也还有几分用处,就凭她今天做的蠢事,就让她自生自灭。 文卉莲眼睛一亮,对啊,徐贵妃对她素来亲近,且徐贵妃乃是穆王生母,只要让旁人看到徐贵妃对她的态度,今日的事情就无人敢提。 等到文卉莲可以收拾一番,往宫里递了牌子,次日一早便匆匆入宫了。 不过,当她跟着宫人踏进长春宫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竟然已经有了不速之客,而这个人偏偏就是扶子嫣。 文卉莲愣在了那里,而扶子嫣却神色依旧,似乎早就预料她会来这里,还冲她微微扬了扬唇角,好似姐妹情深一样。 文卉莲被她那副无辜的模样惹得回了心神,急忙冲徐贵妃行了个礼。 “起来吧,”徐贵妃眉眼柔和,嘴角含笑,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过,回头对身边的宫人说道,“瞧瞧,这一个个人比花娇的模样,今儿可是什么好日子啊。” 文卉莲脸色有些尴尬,看向扶子嫣问道:“没想到嫣妹妹也在。” “今日随祖母来宫中谢恩,倒是没想到正好遇上文姐姐。”扶子嫣眉眼弯弯,一脸的无辜娇俏。 文卉莲恨不得把牙都给要碎了,本来是想拐着弯的和徐贵妃告状来着,没想到正主竟然也在这里,让她当着面说坏话,这可真是有些张不开口啊。 但是,一想到回头事情传出去,祖父的震怒,她这么多年费尽心机维持的身份可就全都没了,她没有退路了,只能迎难而上。 “想着许久没有来拜见贵妃娘娘了,正巧昨儿画了幅画,就带过来让娘娘指点一二。”文卉莲说着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接过来了一个盒子,言语中带着几分笑意。 “哦?那可是好,不过你的画技我可称不上指点了。”徐贵妃来了几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 文卉莲将画取出来,递给徐贵妃身边的宫人,那宫人微躬着身子,在徐贵妃面前将画打开。 而在这个过程中,文卉莲一直在偷偷瞄向扶子嫣,但是却未见扶子嫣的脸色有任何变动,她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真的无辜? 扶子嫣不懂吗?当然不是,她就是猜到文卉莲今日会进宫求见徐贵妃,所以才选择今日进宫的,她昨日既然闹了那么一出,自然不会让文卉莲就这么简单轻松的洗白了。 “你的技艺可是又高了几分啊,这副百花争艳的春景图当真是好,我可是指点不了你咯!”徐贵妃随着画卷打开,眼睛也亮了起来,不由称赞道。 文卉莲心里暗自得意,脸上却不由露出几分苦恼的表情,“娘娘实在过誉了,我这都是小打小闹而已,真正技艺高超的应该是嫣妹妹才对,昨日里穆王殿下可是亲口赞誉过嫣妹妹的作品。” “哦?娇娇也擅画?”徐贵妃略有些惊诧的看向扶子嫣,她可是听说这位忠烈伯府的小姐极为娇惯,吃不了苦,那些女子才艺也不过只是略同皮毛而已。 扶子嫣微微敛眉,嘴角噙着几丝女儿家的娇笑,“娘娘这话可是打趣我了,我可是吃不了那份苦的。” 徐贵妃嫣然一笑,“可是呢,前些年可是常听扶桑姑姑向太后抱怨,就连巧兰姑姑也被你这小丫头磨得不舍得管。” 扶子嫣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却硬是要仰着头说道:“那是兰嬷嬷对我好,不忍心罚我。” 徐贵妃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可不是呢,这么鬼灵精的一个小丫头,哪个舍得罚哦。” 文卉莲没想到自己才起了个头,话题就被莫名带歪了,尤其是看着徐贵妃和扶子嫣两个人越聊越开心的样子,她心里就不由紧张起来,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插了话进去。 “嫣妹妹这话可就太谦虚了,穆王都说你画技精湛呢。” “文姐姐怕是听错了,我可是听说穆王殿下说我的画技比之姐姐的可是相差甚远。”扶子嫣对于文卉莲的为难丝毫不放在心上,她越是这样步步紧逼,后面自然是越被打脸。 文卉莲脸上果真露出了一丝尴尬,不过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若当真如此,穆王殿下怎会开口要了妹妹那幅画呢?” “哦?慕儿开口要了娇娇的画?”徐贵妃原本坐在主位听着两人的言语,她也大致明白了几分,这两人肯定是不对付,不过听到这其中涉及到自己的宝贝儿子,那可就不一般了。 说到这里,扶子嫣无辜地扁了扁嘴,“我也不知道穆王怎么就看中了我的那幅画,我不过就是随手画了几棵青竹而已,比文姐姐的这副百花争艳图可是差远了。再说了,最后的魁首不还是文姐姐嘛。” 听到这里,徐贵妃也基本猜到了文卉莲今日的来意,若是其他人,她倒还能念着所谓的师姐妹情分,但是若对方是扶子嫣,那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毕竟徐太后几次三番暗示过她,忠烈伯府看似简单,但是却极为关键,若有可能,一定要彻底拉拢到徐国公府的阵营中。 “原来是这样啊,慕儿从小就喜欢竹子,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徐贵妃眼瞧着文卉莲还想说话,提前把她给堵了回去,“有些日子没见青娥夫人了,不知道夫人的身体如何?” 文卉莲一听这话,只好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老老实实的回答,可是谁曾想徐贵妃就这么拉着她东说西扯,一直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才堪堪停了下来。 她本想借机提上一提,可是谁知道旁边的宫人说徐贵妃这几日身子都有些不适,坐这么长时间怕是受不了了,没有办法,只能起身告辞。 可是,她却没有看见在她离开长春宫的时候,徐贵妃看着她背影时,脸上露出的那抹厌倦,“日后她若是再递牌子,就说我身子不适,挡了去。” ☆、第十九章 第12节 回家之后,扶子嫣并没有刻意去关注文卉莲的情况,毕竟她当时的反击是因为文卉莲先主动挑起争端,而从她自身角度来看,自从决定放下穆王之后,她们两个就没有太直接的利益关系,相较而言,她倒是宁愿放更多的心思在曲琉月身上。 没错,明明上辈子没有这位靖亭侯府小姐的事儿,桃花宴上对王宁远一见倾心的人是自己,而这辈子就因为一点意外,让她的人生发生了很大的偏差。 对于此,扶子嫣倒是没有感觉到太大的愧疚,毕竟虽然起因是由她挑起的,但是过程和结果就不由得她控制了,更何况曲琉月也不是多好的人,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杜燕珊对王宁远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让曲琉月对上杜燕珊,最后会花落谁家呢? 能放下穆王,是因为从直接根源上讲,扶家以及自己和他并没有太多的牵扯,但是王宁远就不一样了,这个上辈子为了向新皇投诚,直接斩杀了二哥的人,她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呢。 王宁远不是喜欢靠着女人的身份网上爬嘛,她倒要看看这辈子他还能不能享得了女人福。 扶子嫣居于深闺,不方便出府,所以就直接找上了扶子阶。 扶子阶办事效率极高,没过几日她就听得碧鹛给她带来了外边的消息,杜府小姐的马车惊了马,差点儿把人从车上摔下来,幸得路过的固宁侯府庶长子相救,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说得好听,总是免不了要有些肢体接触的,而恒国的风气毕竟还是有些保守,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杜府的门槛虽说不高,但固宁侯府总要给个说法的,尤其是王宁远虽是长子,却是庶出,那位固宁侯夫人把他视为眼中钉,巴不得他找一个门第低出身差的妻子呢,可又不能刻意刁难,杜府正好送上门来,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 而从王宁远的角度出发,他自然是希望能够找一个出身高贵,家族有势力的妻子,这样才能在他争夺固宁侯府世子的时候出一份力,而在曲璃月的帮助下,成功和王宁远接洽上的曲琉月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毕竟曲琉月出身侯府,虽然生母早逝,但是外祖父却是任大学士,而且同母兄长乃是靖亭侯的独子,日后定是能够继承侯府之位,更何况这位侯府小姐对他情根深种,他只要稍稍使些手段就能把人拿捏在手中,所以也不吝啬一些手段,让这位侯府小姐对他愈发爱慕。 而英雄救美一事就实属无奈了,从他的角度出发,既然有了曲琉月在前,即便是装也要在尚未将人娶进门之前和其他人保持距离,更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了。 只是那天他身边恰好是便装的太子殿下,马车直直冲过来,他总不能舍弃太子而躲到一边去,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谁料到刚巧不巧就救下了那位杜府的小姐,这下可算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杜家不过是五品武官,还是个外驻的武官,哪里比得上靖亭侯府的嫡女尊贵,尤其是在濂京城这种一块砖掉下来,砸死五个人中能有四个是四品官员的地方,杜府压根就不够看,而这几天他那位嫡母对他婚事的热衷,更是让他对杜府排斥不已。 原本是想着找曲琉月把话给说清楚,最好是能让靖亭侯府的人开口提一提这件事,毕竟她那位嫡母虽然一心想让他娶个小户出身的妻子,但是他父亲固宁侯可不是糊涂人,前不久六妹才嫁与太子为侧妃,固宁侯府也算是太子船上的人了,杜府和靖亭侯府哪个更有帮助,明眼人自然一看就明白。 只是,这些日子不管他怎么联系,曲琉月那边也没有回信,他也不好直接登门拜访,毕竟他和曲琉月一直都只是私下往来,眼瞧着嫡母那边和杜家夫人越聊越开心,王宁远是彻底坐不住了,直接找上了固宁侯。 “你说你和靖亭侯府的嫡长女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固宁侯早年间行伍出身,近些年虽留于濂京,但是平日里也没有松懈练功,身子看上去比王宁远还要强壮几分。 “儿子知道这种做法实在有辱曲小姐的身份,但是儿子和曲小姐的确是真心相爱,那日救下杜小姐,实在是无奈之举,太子就在儿子身侧,儿子总是要护得太子周全的,还望父亲能成全儿子。”王宁远低着头,言语之间饱含情意。 固宁侯许久没有说话,他在思考在这件事中固宁侯府能从中获得的最大利益。 诚然,杜府和靖亭侯府相比,自然是靖亭侯府门第更高,而且他也知道夫人最近一直在张罗和杜府的事情,他了解女人的那点儿小心思,面前这位虽是长子,却是庶出,这点上的确是他对不住,所以这些年来一些小事都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如果事关固宁侯府的利益和太子的将来,那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这件事的确是你做得不对,等明日早朝我和靖亭侯通个气,你随我前去靖亭侯府向靖亭侯赔罪,靖亭侯府的嫡女名声可不容你玷污。”固宁侯沉着嗓子说道。 王宁远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喜色,连忙答应,“儿子知道,有劳父亲操心了。” 次日早朝结束之后,固宁侯便找上了靖亭侯,两人约在了酒楼的一个包间里。 靖亭侯微微皱眉,两人虽同样在朝为官,但是私下里并没有太多交集,这次突然被约出来,再结合前段时间曲琉月在府里闹出来的事情,难免不让他多想。 果真,固宁侯一开口就直接把曲琉月给夸了一遍,这让他的脸色慢慢难看起来。 “杜兄实在是过誉了,小女自幼丧母,本侯也难免多怜惜几分,想着把人多留几年才好。” 靖亭侯这么一说,固宁侯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可是婉转的表示出没有想和固宁侯府结亲的意愿,不过固宁侯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放弃。 “这是当然,若是我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也是要捧在手心里,舍不得让她早早嫁人,曲老弟的想法我都明白,不过俗话说得好,儿女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曲老弟不如回家问问曲小姐的意见。” 靖亭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婚姻大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莫非以为曲琉月的意见能左右什么吗,更何况靖亭侯府的大少爷英雄救美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杜府可是一心要扒上固宁侯府,他靖亭侯府的嫡长女岂能受这种委屈。 靖亭侯黑着脸出了包间,而固宁侯则是微微弯了弯嘴角,一个庶子和靖亭侯府拉上关系,这个买卖可是值当的很。 没了曲璃月的帮助,靖亭侯又没有开口解除她的禁闭,她根本没办法出府门,也有好几天没有跟王宁远联系了,而且由于曲琉月的刻意安排,王宁远英雄救美的消息并没有传到曲琉月的耳朵里,她还不知道固宁侯府这段时间和杜府走得近呢。 曲琉月无聊得待在屋子里,刚刚才发过一通火,屋子里的碎片还没有打扫干净,靖亭侯就这么走了进来,扫了一眼略显凌乱的房间,皱着眉头低斥道:“你这是耍什么性子呢?” 曲琉月听见靖亭侯的声音,急忙抬起头来站起身走了过去,挽上靖亭侯的胳膊,撒娇道:“爹——” 靖亭侯冷眼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径直走进去坐了下来,曲琉月见状,嘟了嘟嘴,跟着走了进去。 “爹,我都快憋死了,你就不要再关着我了好不好?”曲琉月不死心的走到靖亭侯身边,晃着他的胳膊说道。 “那你是想明白了?”靖亭侯抬头,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 “想明白什么啊?”曲琉月故作不知的问道。 靖亭侯冷哼一声,“王宁远的事情你就死心吧,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为什么?”曲琉月立马激动起来,声音都不由提高了几度,“为什么不同意,他的出身并不差,而且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两情相悦?”靖亭侯轻嗤一声,“两情相悦的话,最近濂京城也不会传遍他英雄救美的事情了。” 曲琉月一脸迷茫,“英雄救美?什么英雄救美?” “他在大街上救了惊马的杜府小姐,两人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都有了身体接触,固宁侯府和杜府这几天频繁走动,恐怕过不了多久事情就定下来了,满城都知道的事情,我靖亭侯府的女儿还不至于要受这份屈辱!”靖亭侯一脸的怒意,显然对于玩弄自家女儿的王宁远全无好感。 曲琉月连连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不!不会的!他说过会娶我的,他不会这么做的!我要见他,我要亲口问他!” “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至于你的婚事我会让你母亲帮你好好选选的,王宁远你就不要再想了,我靖亭侯府可是丢不起那个脸!” 靖亭侯说完这番话,也不去看曲琉月煞白的脸色,径直出了房门,正好碰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曲琉月同母兄长曲琉璜,淡淡看了他一眼,听到背后传来的一阵稀里哗啦打碎东西的声音,沉声吩咐道:“你最好不要偷偷帮她做什么事,我靖亭侯府的女儿做不来那种自甘下贱的事情!” 曲琉璜心疼妹妹,但是也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思,只是略带几分疑惑的问道:“您为什么不同意她和王宁远的事情,只是因为他的庶子身份?” 靖亭侯勾了勾唇角,“自然不只是这样,固宁侯府的女儿嫁进了太子府,固宁侯府可是板上钉钉的□□,眼下局势未明,此时站队可不是个好机会。” 曲琉璜这才恍然大悟,抬眼看了看房门,“您放心,我会好好开导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进后台发现点击又出现了问题,第九章的点击明显不对劲,一看才知道这一章竟然没办法看/(ㄒoㄒ)/~~ 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不过现在重新审核后已经可以看了,以后如果大家再遇见哪一章不能看的问题,及时留言告诉我,我会及时想办法解决的↖(^w^)↗ 最后的最后,大家愚人节快乐哦,顺便还有清明节,玩得开心(*^__^*) …… 来自苦逼上班,努力码字,拼命求职,手速极渣的作者君╮(╯▽╰)╭ ☆、第二十章 “爹——”固宁侯刚回到府中,就瞧见王宁远迫不及待的走了过来。 固宁侯冲他摇了摇头,“靖亭侯那边看起来有些不满意,毕竟你和杜府小姐的事情闹得不小,靖亭侯怎么会愿意让自己的嫡长女嫁过来受委屈。” “可是,我跟那位杜小姐任何关系都没有,那天的事情只是意外,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摔在我面前吧。”王宁远略有些慌乱的解释道。 “身边那么多护卫,谁非要让你出手了,靖亭侯那边有意见是应该的,现在的问题是把杜府的事情先安抚下去。” 王宁远略有些迟疑,“我知道,只是母亲和杜夫人关系似乎很好,儿子……” 固宁侯冷哼一声,“你母亲她一个女人家,见识短,你的婚事由不得她做主的。” 听到固宁侯的保证,王宁远心里乐开了花,可脸上还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儿子明白,多谢父亲。” “我听说固宁侯私下里约见了靖亭侯,看来他还是比较看中曲琉月的。” “曲琉月毕竟背靠靖亭侯府,比杜府的门第要高上不少,固宁侯是个聪明人,他自然知道哪个选择对他,对固宁侯府最好。”扶子嫣伸着手指,由着旁边的碧鸢为她染指甲,整个人浑身透着几丝懒洋洋的气息。 扶子阶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想法,就这么让王宁远娶了杜燕珊吗?” 扶子嫣抬起手,在阳光下显得愈发鲜艳,嘴角不由扬起了几分笑意,“杜燕珊想嫁进固宁侯府,哪里有那么容易,以杜府现下的门第,不管是王宁远还是固宁侯都是看不上的,仅凭一个固宁侯夫人是掀不起大浪来的。” “所以现在是要给杜燕珊加一些砝码吗?”扶子阶挑了挑眉。 扶子嫣嫣然一笑,“大哥哥果真是聪明。” 扶子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就乖乖在家,不要想太多,后面的事情我会帮你办妥的。” 扶子嫣自然相信扶子阶的本领,曲琉月和杜燕珊这两个可都不是简单人,一个有背景一个有手段,王宁远被这两个女人牵制住,还能如上辈子那般官运亨通吗? “对了,杜燕珊的事情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吧?”扶子嫣突然想起了杜府毕竟是穆王的背后势力,穆王能最后登基,自然手段非同一般,她这般算计杜燕珊,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发现。 “你放心好了,我都处理好了,绝对不会有人发现问题的。”扶子阶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不过,扶子阶还是太掉以轻心了,应该说他的确是很小心了,但是他毕竟生活的环境比较安逸,很多事情考虑得仍旧是不够全面,比之从小生活在皇宫之中,在各种阴谋诡计之下成功长大的穆王,还是有些差异的。 “你说杜府的事情背后是扶子阶在搞鬼?”穆王轻叩着桌面,脸上看不出表情。 “是,属下去查过,当日在惊马之前王宁远曾被人撞过,而他的身上也的确有引发马狂躁的引子,那个人属下看见他和扶子阶身边的下人接触过。” 穆王也有些不明白,忠烈伯府和杜府应该是没有任何牵扯,杜燕珊一个闺中女子更是不可能和扶子阶有关系的,那么扶子阶为什么要对杜燕珊下手呢?或者说他的目标并不是杜燕珊,而是王宁远? “把尾巴扫干净,别让太子的人发现。”穆王吩咐道。 对面的黑衣人微微一怔,但是一直以来的训练告诉他,首要的就是服从,“是,属下知道。” 穆王起身站到窗前,看着外面盛放的桃花,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日桃花树下挽颜浅笑的女子,人面桃花相映红,但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人比花娇,艳冠群芳。 穆王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浮躁,加上前些天入宫的时候,母妃有意无意提起的一些事情,让他最好和忠烈伯府多多走动,扶子嫣虽然年纪有些小,但是联姻确实是巩固关系最好的办法,尤其是扶子嫣在忠烈伯府的地位非同一般。 穆王从窗边走过来,努力甩掉心里的那股莫名念头,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成功要靠着女人,更何况扶子嫣离及笄还有两三年,他年长她六岁,两个人……有代沟。 “我是真没看出来我那个姐姐竟然这么拉的下脸,满京城都传着固宁侯府和杜府要结亲的消息,她倒好,被王宁远三言两语就给哄得团团转,每天回家的时候都满脸桃花,也亏得这几天爹和大哥都没回家,要不然准是一眼就看出不正常来。”曲璃月撇着嘴,和扶子嫣抱怨道。 “行了,这几天杜府的事情差不多就能落下来了,你就不用想办法把曲琉月给放出去了,毕竟万一真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太好。”扶子嫣提醒道。 曲璃月得意的笑了笑,“放心好了,我做事小心着呢,不会有人发现的,再说了,就她这几年做的事情,靖亭侯府的颜面早就被她丢的差不多了,反正我是想开了,要是真的就因为外界的传言,我嫁不出去的话,那我就宁愿嫁不出去。” 扶子嫣看着她那副自信张扬的模样,心里也舒畅了许多,想起上辈子的时候曲璃月远嫁外地,直到她去世的时候,都没有再见到她,听说她嫁人之后只生了两个女儿,在婆家可谓是如履薄冰。 自从和曲璃月深交之后,她就想着怎么帮她摆脱上一世的命运,幸好她自己先想明白了,看来日后她肯定不会走上辈子的老路了。 “固宁侯府是什么意思,前些日子我和固宁侯夫人说得好好的,怎么转头来就变了主意,他们这是耍着我们玩吗?看我们杜府好欺负怎么着?”苗氏送走固宁侯府的人,瞬间变了脸色,一脸怒意。 杜燕珊坐在一边,双手忍不住搅着手里的手绢,心里波海翻腾,面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苦涩,“人家可不就是看着我们好欺负呢,爹爹不过是五品官,还是个外驻武官,在濂京城里哪家人会把咱们孤儿寡母的放在眼里。” 苗氏一听这话,心里的怒意更深了几分,“欺人太甚!我这就给你爹写信,固宁侯府即便门第再高,咱们家也由不得他们这么折辱。” “远水解不了近渴,爹那边是肯定要说的,但是等爹的回信,黄花菜都凉了。我记得进京之前爹爹给了一个玉佩,说是如果府中有什么紧急事,可以拿着那个玉佩去青宁庙里找人。” 苗氏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明天我就拿着玉佩去青宁庙,绝对不会让你受这种侮辱的。” 杜燕珊弯了弯唇角,“娘,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 苗氏怔了怔,点了点头,“也好,去庙里拜拜佛也好,上次你惊了马之后我就说要去庙里拜拜,可这段时间一忙就给忘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去身上的晦气。” 次日,苗氏便带着杜燕珊去了青宁庙。 两人先是磕了头,然后就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见了寺庙的主持方丈。 “两位施主——”方丈是个年逾半百的白须老人,脸带笑意看向苗氏和杜燕珊。 两人和微微颔首,苗氏迫不及待就把那块玉佩拿了出来,“大师好,我夫君是正五品宣威将军杜普,夫君临走之前,曾嘱托我,若是府中有什么急事,可拿这块玉佩来庙中求助,不知大师可否为我解惑?” 方丈抬眼一看,眼神慢慢在苗氏和杜燕珊身上打转片刻,双手合十道:“原来是杜将军的家眷,不知杜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第13节 苗氏眼睛微微放亮,转头看了杜燕珊一眼,脸上不由浮现出几丝激动的神色,“大师,事情是这样的……” 苗氏把杜燕珊街上惊马,被王宁远所救,固宁侯夫人原本透露出和杜府结亲的意愿,可是过了这些日子,却又出尔反尔,现下闹得杜燕珊声名全无,固宁侯府却是一转身就抽身了出去。 “我也没有其他想法,也不是说看上固宁侯府的门第,只是珊珊在那么多人面前和那大少爷有了接触,珊珊若是不嫁给他,还能如何呢,偏他固宁侯府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撑不起门面来,就这么作践我们家珊珊。”苗氏说着说着都透露出了几丝哭腔,整个人委屈的不行。 “娘——”杜燕珊拉了拉苗氏的胳膊,脸上露出几丝恐慌和担忧。 “珊珊啊,都是娘没本事,你都让人欺负成这样了,娘都不能替你做主,可怜你爹爹远在边关,我们孤儿寡母啊——”苗氏这眼泪可是说来就来,搂着杜燕珊就哭上了。 方丈瞧着面前这母女俩,神色微微一凝,出言安抚道:“杜夫人莫要着急,虽然杜将军不在,可是既然夫人找到了这里,老衲和杜将军也有几分交情,夫人尽管放心,这件事若当真错在固宁侯府,定不会让杜小姐受委屈的。” 听到这话,苗氏立马乐开了花,“真是多谢大师了。” 杜燕珊挽着苗氏的胳膊,但是眼神却在偷偷看向那位方丈大师,她可不觉得自己那位杀伐果断的父亲会和面前这位看起来柔和光芒的方丈大师有什么交集。 方丈自然感觉到了杜燕珊打量的眼神,脸上没显露,但是心里却是留了几分,看来杜普的这个女儿有够敏感的啊。 等到苗氏和杜燕珊离开之后,方丈立马写了个纸条放在信鸽上送了出去,半夜三更,安静下来的青宁庙方丈房间里,却突然多了一道黑色身影。 “主子说了,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杜府的事情他会安排好的。” “杜普的那个女儿看起来有些不一般,她恐怕察觉到我和杜普关系不简单了。”方丈提醒道。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主子的。” ☆、第二十一章 “你是不知道,这几天府里乱成什么样了,曲琉月自从听说固宁侯府和杜府结亲的消息后,把她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整日里又喊又叫,大晚上的都让人睡不好。”曲璃月一身疲倦的躺在扶子嫣的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没想到你姐姐竟然会如此喜欢那位忠烈伯府的大少爷。”扶子嫣面露几分疑惑,其实心里更是满满的不解。 因为杜府和靖亭侯府的门第差异,为了让杜燕珊和曲琉月两个人能够一争高低,她的确是想办法给杜燕珊增加了一些砝码,那就是坊间的传言,固宁侯府只要还要脸面,那么就绝对不能简单的敷衍杜府,可是就这些是绝对不足以把杜燕珊给真正推到固宁侯府大少夫人的位置上的。 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让王宁远真的娶了曲琉月或者是杜燕珊,毕竟靖亭侯府素来中立,在诸王争位过程中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新帝继位后,靖亭侯府还是那个靖亭侯府,而杜家本来就是新帝的心腹,她就更不愿意让王宁远搭上这条线,为他日后的飞黄腾达埋下伏笔。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固宁侯府多年,对于固宁侯和王宁远的性子,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们绝对是更中意门第底蕴深厚许多的靖亭侯府。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固宁侯府低了头,抛下靖亭侯府这么一个绝佳合作伙伴,反而选择了门第低下的杜府呢? “谁知道呢,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你都想不到她竟然会说出来那种话,”曲璃月说着脸上就露出了浓浓的鄙夷之色,“她竟然说只要能嫁给王宁远,为妾也甘心,反正他们俩是真心相爱的,就算杜燕珊嫁进去,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扶子嫣听了这话,也是深感诧异,她没想到曲琉月竟然对王宁远用心到了这种程度吗,还是说王宁远的手段实在太高,上辈子的时候她即便嫁进世家,也不会只有王宁远这个固宁侯府庶长子一个选择,而她之所以略过一干嫡子选择了他,为的不也是他那副惺惺作态出来的满目柔情吗。 “靖亭侯不会同意的。” “那是当然了,我爹已经把她关到家庙里了,说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就连大哥这次都没替她说话。” “事关靖亭侯府的名声,你大哥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曲璃月轻嗤一声,言语之间流露出几分苦涩,“可不是,在他们心里恐怕什么都没有靖亭侯府的名声利益重要。你不知道,我那天偶然听见我爹让我娘帮着给曲琉月准备嫁妆,在她及笄之后就要立马嫁出去,她恐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满心还想着怎么才能嫁给王宁远吧。” “早些嫁人也好,既然她和王宁远不可能,那就早点儿忘记他,总不能因着他误了一辈子。再说了,靖亭侯也不会把她随意嫁出去的,虽然看起来时间有些紧,但也一定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只要她自己不作妖,下半辈子绝对比嫁给王宁远要好。” 扶子嫣微微叹了口气,若是上辈子的时候,扶家人能够有靖亭侯那般的果决,最后或许也不会沦落到那般下场,但是换句话说,也是她自己作妖,分不清好坏,伤透了关心自己的家人。 “没想到你的婚事会这么早定下来,本来还想着等你及笄之后再帮你开始准备嫁妆的,可是眼下瞧着等你及笄了,固宁侯府那边恐怕就要催着嫁过去了。幸好我这些年帮你攒了些东西,都是你爹从战场上淘换回来的好东西,娘都给你带进固宁侯府,绝对不能让人看清了你。” 苗氏自从从固宁侯府那边得到准信之后,两家也走了定亲的流程,她这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虽然不满刚开始固宁侯府的出尔反尔,但是她也知道自家门第比之侯府要低上不少,而且自家女儿和人有了肢体接触的事情可是有那么多人看见,若是不嫁进固宁侯府,日后怕是说亲也难。 相较于苗氏的简单满足,杜燕珊想得就比较多了,固宁侯府为什么会同意这门婚事,即便那王宁远是庶子,但是也是庶长子,身份非其他庶子可比,而且据说也颇得固宁侯和太子看重,不是她看轻自己,实在是知道自家的身份,从来未曾想过这件事能成。 “娘,我想着明日去青宁庙还个愿,亲事定下来,日后我怕是不方便再出门了。” 苗氏也点了点头,“确实是该去的,你说这件事里会不会有那位大师的手笔?不过明日我和王夫人约好了的,要不然后天好了。” “娘——不管这里面有谁的手笔,都和我们没关系,也不是我们该过问的,我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写信告诉爹爹了,想必他会有安排的,而且只是去还愿而已,我自己就可以了,您明天该忙忙您的就好。”杜燕珊原本也没想着让苗氏过去,毕竟她去青宁庙的目的可是不单纯。 苗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抗不过杜燕珊的劝说,只好仔细叮嘱道:“那好,你明日多带上几个护卫,还了愿就早些回来。” “我知道,您就放心好了,咱们家的护卫都是爹爹亲自挑选出来的,何况青天白日的,出不了什么事的。” “杜府传来的消息,杜燕珊明日要去青宁庙还愿。” “安排人在路上,我倒要看看一个失节的女人,如何嫁进我固宁侯府的大门!” “是——” 那人轻轻退出房间,房门打开的刹那,投射进来的光晕洒在那端坐在桌前的男人身上,原本儒雅柔和的面庞此刻却是异常扭曲。 他不知道为什么说好了的事情,结果没过多久,就要逼着自己娶了那个杜府的女人。 他筹划了许久,好容易让曲琉月一颗心系于他身,怎么会甘愿娶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为妻,没有一个好的岳家,他日后还如何争取固宁侯府! 既然如此,那他就毁了那个女人,固宁侯府总归是不会容忍一个失贞女人进门的吧。 “你说我娘也是的,非要让我去寺庙里拜拜,以防曲琉月中的邪气传染到了我身上,天知道我是最不喜欢去寺庙的。”曲璃月边走边抱怨道。 “所以你就把我给拉过来了?”扶子嫣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抱怨道。 曲璃月弯了弯嘴角,走过去挽上了她的胳膊,“哎呀,咱们是好姐妹嘛,我不找你找谁啊。” 扶子嫣微微叹了口气,正要说话,眼前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看什么呢?”曲璃月顺着看过去,只瞧见一个蓝色衣裙在拐角处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谁啊?你认识?” 扶子嫣轻轻摇了摇头,但是眉宇间不由轻蹙几分,显然她并没有说实话。 曲璃月也没有多问,她想着扶子嫣很少露面,应该也不认识太多人,倒是没有怀疑她的话,只是挽着她的胳膊,离开了寺庙。 杜燕珊上了马车,脸上就不由露出几分郁色,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那个方丈竟然不见她,寺庙之中,她又没办法硬闯,只能怀着一肚子的疑惑愤愤离开,今天可算是白来一趟了。 不过,更危险的事情还在后面。 青宁庙位于濂京城外,杜燕珊的马车刚走没多久,就突然间猛地停了下来,差点儿没让她因为惯性磕了头。 “怎么回事,要是伤到小姐可有你受的。”玖兰扶着杜燕珊做好,这就忍不住厉斥起来,可是等她掀开车帘,后面的话立马消了声,甚至身子都不由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杜燕珊瞧见玖兰半天没动静,就堵在马车门口,不由出声问道。 玖兰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放下帘子,转身一脸的惊恐,“小姐,不好了,外面,外面……” 杜燕珊脸色猛地一沉,直接伸手掀开帘子,就瞧见外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队蒙面黑衣人,正和府里的护卫对峙。 蒙面黑衣人正巧瞥见马车里探出头来的杜燕珊,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两方人马直接就动起手来,刀剑相接,兵马相刃,杜燕珊急忙放下车帘。 “小姐放心,咱们府里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身手,不会有事的。”玖兰虽然心里已经虚的不行,两手心都是虚汗,可还是不忘出言安抚杜燕珊。 杜燕珊的心态却没有玖兰这般乐观,她幼年跟在父亲身边,也算是见识过一二,刚刚虽然只是一瞥,可她却看得出来,那些蒙面黑衣人可不是简单的乌合之众,而且一招一式充满了杀意,明显不是简单的劫匪,极有可能是刻意等在这里的,若真是这般,绝对是凶多吉少。 “玖兰,你听我说,现下刚出青宁庙没多远,等下我掩护你,你下了马车就往那边跑,一定要带来救兵。”杜燕珊心里也是很慌乱,毕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慌,她不能让自己葬送在这里,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小姐——”玖兰一脸的纠结。 “放心好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记住,只要往前跑就好。” 杜燕珊掀开帘子,掩护着玖兰偷偷留下马车,也不回头看一眼就往后跑去,此时此刻她别无选择,只能相信和玖兰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相信她不会把自己撇下来不管的。 只是,时间一点点过去,杜燕珊这边的护卫虽然也算是高手,都是在军营里待过的,但和刻意训练出来的杀手还是有区别的,一个个倒下,地上的鲜血汇流成河,而黑衣人也慢慢逼近了马车。 杜燕珊紧紧攥着手中的手帕,直到一柄剑挑开车帘,她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不愧是大家小姐,哥几个可算是遇见好货了,把人带走,好好乐呵乐呵。”那人言语之中流露出几分轻佻之意,让杜燕珊不由往马车角落里躲了躲。 杜燕珊这一躲,可是让那人不高兴了,直接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真是给脸不要脸,装什么冰清玉洁呢,等下在老子身下有你哭的。” 杜燕珊心里一阵慌乱,可是那人却说完话之后,就放下帘子出了车厢,隐约听见外面在低声说些什么,她环视了一下四周,马车里别无他物,该怎么逃走呢? 没等她想出来一二,马车突然动了起来,她猛地睁大眼睛,暗叫一声不好,若真是被这些人带走了,即便到最后性命无忧,她也无颜见人。 玖兰,你真的辜负了我的信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出去耍了一天,昨天忘了把章节提前放入存稿箱了,刚刚才回来,赶紧把新章节发上去,不要敲我,顶锅溜走~~~~(>_<)~~~~ ☆、第二十二章 “小姐——”玖兰看着马车里头发散乱的杜燕珊,一时之间踌躇在原地,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扶着我。”杜燕珊脸上却是浮出了几丝浅笑,还好她没有信错人。 玖兰急忙走过去扶住杜燕珊的胳膊,将人小心翼翼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 杜燕珊刚一落地,就看见满地黑衣人的尸体,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了看干净整洁站在一旁的两个人,微微福身,“多谢两位小姐相救。” “这位小姐不必客气,任谁碰上这种事都不会袖手旁观的。”扶子嫣微微弯了弯嘴角,眼睛却是扫着地上那些黑衣人,忠烈伯府的护卫这时候已经听从吩咐在那些人身上寻找起了蛛丝马迹。 杜燕珊这才仔细打量起来面前的这两个少女,开口的那个青翠色衣衫的少女,眉眼淡淡却丝毫不掩靓丽姿容,即便面前是满地尸体,也不见她有任何的紧张害怕,而她旁边那个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则是脸上微微有着几分不满,侧着身子,挽着旁边少女的胳膊,看也不看这边。 “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两位,今日如果不是两位出手相救,恐怕……”杜燕珊欲言又止,“小女杜燕珊,不知两位小姐是哪个府上的,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杜燕珊?”曲璃月闻言,立马转过头来,声音都不由提升了几个调,“你是杜燕珊?前两天刚和固宁侯府的王宁远定亲的那个?” 杜燕珊微微一怔,不明白曲璃月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还是点了点头。 曲璃月冷眼打量了杜燕珊一边,冷哼一声,冲着扶子嫣撇了撇嘴,惹得杜燕珊顿时尴尬起来。 扶子嫣轻轻拍了拍曲璃月的胳膊,接收到一旁护卫首领冲她示意的眼神,那就说明在那些人身上找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这才冲着杜燕珊微微点了点头,“杜小姐不用客气,不过是萍水相逢举手之劳罢了,我让几个护卫护送杜小姐回府吧。” 扶子嫣说完,也不等杜燕珊说话,就转身和曲璃月上了自己的马车,相信剩下的事情那位护卫首领会安排好的,若不然爹也不会把他派到自己身边来。 “早知道那人竟然是杜燕珊,说什么我也不救人。”一上马车,曲璃月就毫不掩饰沉下脸抱怨了起来。 扶子嫣微微瞪了她一眼,“听你说这话,还以为你和曲琉月的关系有多好呢,再说了,那可是一条人命,你就能狠得下心看着人在你面前出事?” 曲璃月撇了撇嘴,小声的问道:“你说,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啊,杜燕珊这是跟谁结了这么深的仇啊?” 扶子嫣一点儿也不意外曲璃月能看得出那些人不是普通的劫匪,毕竟那些人的身手摆在那里,显然不是那些乌合之众可比的,就连她身边经由二哥的手选出来的护卫都费了不少劲才彻底解决。 “那些人的目的很明显不是要杜燕珊的命,要不然也不用大费周章赶着马车走,直接一剑下去就能解决了,我看着倒像是想毁了她的名声。” 曲璃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阴毒?不对——”曲璃月突然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向扶子嫣,“谁才会想毁了她的名声呢?尤其是她前两天刚和王宁远订了亲。” 扶子嫣自然是猜到曲璃月想到什么地方了,但是她却不这么觉得,首先靖亭侯府的人绝对不会帮她做这种事,那么以她一个闺阁之女的身份,是绝对请不了身手这么好的人。 “你别想太多,这件事未必是你姐姐做的,我不认为她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她现在被关在家庙里,手伸不到这么远的。” 第14节 “那还会有谁会用这种办法对付杜燕珊呢,除了她还有谁不想让人嫁给王宁远的?”曲璃月气鼓鼓的模样,显然没把扶子嫣的话听进去。 “回去之后,你可别乱说,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都和你没关系,她毕竟是你姐姐,你的身份不好掺和进来,反正让救下人的也是我。”扶子嫣凝重地叮嘱道,除了曲琉月,自然还有其他人,甚至比曲琉月更不想这个婚事能成。 曲璃月一肚子的火气,但还是点了点头,她也知道她不好去管曲琉月的事情,万一有什么不好,她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而这边被玖兰扶着上了马车的杜燕珊,被扶子嫣留下的一些护卫护送到了杜府。 “多谢几位,不知道几位是哪个府上的,改日定当登门谢过。”杜燕珊下了马车,面露谢意。 自己身边那些被爹爹从军营里选出来的护卫尚且不是那些蒙面人的对手,而面前这些人却是将那些人成功斩杀,由此可见他们绝对不是普通的护卫,那么被他们所保护的那位小姐身份也定不简单。 她虽说日后要嫁入固宁侯府了,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很难在固宁侯府那样的门户中立足,尤其她未来的夫君还是庶长子,那在侯夫人眼中绝对是一根刺,能够结识几个身份不一般的闺中密友,对她日后在固宁侯府中立足,将会很有帮助。 “杜小姐不必客气,我家小姐也不过是恰巧碰上而已,既然杜小姐已经到了府上,我们就先告辞了。” 杜燕珊瞧着那几个人头也不回的离开,原本想着让人跟着他们,瞧瞧他们到底进了哪家的府邸,可是仔细一想,那几个人的身手都不低,若是被发现了,到时候反倒是结仇了就不好了。 杜燕珊被玖兰扶着,回到了府中,苗氏一见她这副模样,立马就炸了。 “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了,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玖兰,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苗氏看着杜燕珊衣衫凌乱的模样,不由厉声呵斥起来。 “娘,好了,你还嫌我现在这副模样不够丢人是怎么样?”杜燕珊感觉到玖兰的手微微一颤,不由蹙眉说道,不管怎么说,今天也算是玖兰帮了她,而且她刚和固宁侯府定下亲,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传扬出去,那么就必须把玖兰给安抚好。 杜燕珊把路上的事情和苗氏一说,苗氏脸上不由出现了浓浓的后怕,“幸好,幸好你没事,多谢各路菩萨。” 杜燕珊看着苗氏双手合十的模样,觉得愈发烦躁,“娘,我觉得那些人不是普通的劫匪,且不说有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去青宁庙拜佛烧香,从城门口到寺庙的那条路很多年都没人敢在那打主意了,而且爹给我的护卫不能说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是从军营里出来的,就那么简单就被人给杀了,那些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苗氏一听这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有人故意的?这是谁这么歹毒心肠,我家珊珊这么好的人,竟然想对你下这么阴毒的手。” “我想了想,对方既然不是冲着我的命来的,只是单纯想毁了我的名声,那就说明他应该是不想让我嫁进固宁侯府的。” “什么?”苗氏听到这话更是火冒三丈,自己女儿好容易找了一门这么好的亲事,那可是超品的侯府,竟然有人在背后使阴手! “娘,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虽然我没出什么事,可是毕竟……固宁侯府若是非抓着不放,那这亲事可是要作罢了。” 苗氏连连点头,“你放心好了,娘知道,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情妨碍你嫁进固宁侯府的。” 杜燕珊看着苗氏一副备战的模样,心里无奈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这门婚事于她而言未必是好事,固宁侯府的门第与杜府相比实在是高攀了,但是她却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只要嫁进固宁侯府,她就有信心把一切经营好,想必她那位未来的夫君对于侯府世子的位置也是很看重的。 “没想到她就是杜燕珊,也长得不怎么样嘛,不是我说,我那个姐姐虽然脾气不好,但是长相还是可以的,真不知道固宁侯府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要家世没家世,要长相没长相的女人。” 一路之上,曲璃月可是没少抱怨,但是扶子嫣也是一肚子的问号,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固宁侯非要逼着王宁远娶了杜燕珊呢? 不过,没想到王宁远竟然会这么不愿意娶杜燕珊,竟然不惜派了这么多高手,就为了败坏她的名声,阻止她嫁进固宁侯府。 别人恐怕不知道那些黑衣人的来历,但是扶子嫣毕竟和王宁远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很多事情即便不是完全清楚,可也是略知一二的。 刚才护卫在搜查那些人的时候,从他们身上发现了一个黑色纹身,而那个图案,她在王宁远的书房就见过,当时王宁远已经登上了固宁侯府世子的位置,应该是有了底气,很多东西都不去刻意掩饰了,那个图案的画作就直接挂在他的书房里。 当时她还疑惑为什么他会画那样一幅画,现在才明白了原由。 想想上辈子杜燕珊仗着王宁远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而这辈子她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即将嫁的人,竟然会一心想要毁了自己。 扶子嫣嘴角忍不住噙起几丝冷笑,她倒是想瞧瞧上辈子口口声声相爱的两个人,这辈子能有什么结果。 扶子嫣的护卫把人都给杀了,而在固宁侯府一直等到天黑都未曾见有人回来复命的王宁远也急了,派人去查看,结果发现杜燕珊早就平安回了杜府,而在路上根本没有发现他的人的行踪,反倒是在一旁的草丛中隐约发现了一些未打扫干净的血迹。 王宁远没想到不过是个简单任务,竟然折损了这么多高手,这可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 “杜——燕——珊——”王宁远低声叫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道厉光。 扶子嫣若是知道自己这么一出,让两人的关系更加恶化,恐怕是高兴得不得了,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王宁远的婚事,这把火最后竟然会烧到自己头上来,而且还是一把很难浇灭的三昧真火。 ☆、第二十三章 “你说什么?”端坐在龙椅上的圣上微微皱起眉头,半眯着眼睛看着对面那个锦衣男子。 “父皇,儿臣仰慕忠烈伯府的嫣然乡君,还望父皇成全。”太子简煜苍拱手俯身,一副诚恳的模样。 而一旁的肃王听到这话则是不由握了握手,心里莫名涌现出了几丝烦躁,甚至有种想对太子挥拳相向的冲动,若非他素来自制力过人,恐怕在太子话出口的时候,拳头已经迎了上去。 他不想去思考自己这份莫名冲动的来源,但是他却知道这股冲动绝对要不得,眼下太子的位置无可动摇,父皇又素来对徐国公府有戒心,他每一步都必须比旁人更加小心谨慎,一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嫣然乡君?”圣上轻叩着龙案,一下一下,仿佛敲打在太子的心上,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既然已经说出去了,就没有后路,“你见过她?” “曾在宫中见过一面。”太子老老实实地回答。 “见过一面就仰慕得要朕成全了?”圣上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意味不明。 “儿臣对嫣然乡君一见钟情。”太子毫不顾忌脸面地说道。 可是谁曾想龙位上的那位却是突然沉下了脸色,拿起龙案上放着的一块砚台就扔了出去,太子正低着头,不知道危险即将降临,直接被砸在了肩膀上,一个趔趄,差点儿就坐在了地上。 “一见钟情?老二,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有太子妃的人,你的两个侧妃位置都已经满了,你是想让朕御封的乡君在你的太子府里安个什么身份?”圣上趁着脸厉声质问道。 太子吓得一个激灵,说到底他并没有什么大本事,这么多年所仰仗的也就是自己母后牢靠的皇后位置和圣上的疼宠,一旦圣上发了脾气,那他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儿臣,儿臣……”太子捂着自己被打伤的左肩,脸色露出了几分迷茫和慌乱。 “好了,这件事朕就当没听过,那是朕御封的乡君,即便是嫁到太子府中,也该有一个侧妃之位才行。”圣上面露厌倦的摆了摆手,让人都下去。 太子脚步慌乱的走了出去,而跟在后面的穆王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父皇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总感觉是话中有话,并非真的不满太子府和忠烈伯府结亲。 穆王带着疑惑,原本想出宫门的脚步也转了个弯,改道去了徐贵妃的长春宫。 徐贵妃听完穆王的转述,脸上原本的笑意也敛去了几分,微微沉下神色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忠烈伯府没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凤仪宫那位恐怕也是知道了什么,要不然太子会拉下脸去圣上面前求婚,不过圣上果真是偏心得很,什么好的都想着太子。” “父皇当真愿意让太子府和忠烈伯府联姻?”穆王忍不住问道,不知为什么,他想到这一点就心里生疼,仿佛从他心头剜下去了一块肉一样。 “若是太子能腾出一个侧妃之位来,怕是赐婚的旨意就会下来了。”徐贵妃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她刚一及笄就被送进宫中,至今已有将近二十年。 她也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候,想过自己的夫君就是自己的良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看明白了一切,纵使圣上心中对她有几分情意,也是改变不了他对徐国公府的看法,动摇不了皇家权势在他心里的位置。 她的心一天天冷去,她的纯真早已被这红墙铁瓦消磨殆尽。 “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不愿意娶正妃,府里也该添个人了,先添个侧妃也好。”徐贵妃看向穆王,明确传达着她的意思。 这不是徐贵妃第一次提这个话题了,以往他都会直接拒绝,可是这次,话到了嘴边一想到太子开口求婚的事情,就硬生生咽了回去。 “先生,父皇为何拒绝孤的求婚,以那个卑贱商女的身份,能进孤的太子府,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太子回到府中,立马让人把他的智谋军师给请了过来,那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模样,但是这么多年来,太子能够在肃王等众多成年王爷光芒毕露之下,仍然牢牢坐在这个储君之位上,就全凭了面前这人的功劳。 “殿下此言差矣,那扶鹤然虽然是一介皇商,但是和圣上情谊非凡,您口中那个所谓的卑贱商女,更是圣上御封的嫣然乡君,别人可以看不起她的身份,但是您却不能,您若是看轻了她,那就是看轻了圣命,看轻了皇室,身为储君,这是万万要不得的。”那人言语没有任何起伏地说道。 太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绕绕弯弯,幸亏他没有直接在圣上面前说给她一个侍妾的身份就够了,若不然,他今天很有可能就出不了皇宫了。 “先生,这该如何?不是你说既然拉拢不过来静亭侯府,那就一定要想办法拉拢过来忠烈伯府的嘛,而且也是先生说的,想把人绑到我们这边,最好的方法就是联姻,那忠烈伯府就那一个女儿,我这才向父皇请旨赐婚,已经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了。” 郭荏心里暗暗轻嗤一声愚蠢,联姻是一种很好的办法,但是也得认清楚什么叫做联姻,你情我愿是最好的事情,就算是不情愿也没得故意糟践人家的,尤其是扶家背后还靠着圣上。 “殿下这次虽然没能请来赐婚的旨意,但是也算是探到了圣上的态度,可见圣上并不阻止太子府和忠烈伯府的联姻,只是对于殿下给出的条件有所不满而已。” “那怎么办,我这府里的侧妃之位已经满了。”太子眉头紧锁,面露苦色,早知道这样他就空出来一个侧妃的位置了,现下两个侧妃都跟了她几年的时间了,而且背后的娘家不是世家就是新贵,总是不好莫名把人给降了位。 “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最脆弱的就是人命。”郭荏淡淡说道,仿佛是在讲述什么风清朗月之事,而不是在谈论一条鲜活的生命。 “什么?”太子吓了一跳,他手底下自然有人命,而且不在少数,但是对象换成自己昔日也算是真心疼爱过的妃子,感觉总归还是有些不一样,“她们毕竟跟了我几年,平日里又素来贴心没犯过什么大错,而且她们背后的家世也不比忠烈伯府逊色,若是人就这么没了,不好交代不说,这层关系可就算是断了。” “殿下未免有些妇人之仁了,与大事相比,一两个女人算得上什么,再者说,就算大人死了,还有孩子呢,不过是死了个女儿,再送进来一个就行了,而且静亭侯府的继夫人和通政司左通政(正四品)的夫人是同胞姐妹,那位左通政穆大人,可是穆国公府旁支。” 听了郭荏的话,太子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通政司左通政这可是个好职位,而且穆怀的女儿,他也略有所闻,虽然容貌称不上绝色,但也算是清秀佳人,而她的水莲舞更是闻名濂京,脚尖在水中莲花之上起舞,身姿曼妙,也算是别有风情。 太子想了想那般柔软的肢体缠绕在自己的身上,这种滋味儿应该很销魂吧,于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郭荏见状,心里不由浮现出几丝冷笑,刚才还一副情深不舍的模样,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果真是有够虚伪的。 自从那天出了意外之后,苗氏就再也不敢让杜燕珊出门了,杜燕珊也乐得待在府中,但是她心里还是在疑惑到底是谁会用这么阴毒的招数陷害自己呢? 杜燕珊并不知道王宁远和曲琉月的事情,毕竟两人只是私底下见面,而且自从曲琉月流露出要嫁给王宁远的想法之后,立马就被静亭侯软禁在了府中,虽然后来在曲璃月的暗中帮助下,两人又暗度陈仓了几次,但是所有的活动都在暗中进行。 而两府的事情,也就只有固宁侯那次在酒楼和静亭侯的谈话中提及了,并没有大肆张扬,就连固宁侯夫人也未必知道这两人的事情。 杜燕珊觉得可能是哪家贵女不想让自己嫁给王宁远,所以才使了这么下作的手段,而具体是谁却不好说,毕竟王宁远身为濂京四公子之一,有不少贵女暗中倾心于他。 而至于王宁远下手的事情,她更是想都没想,单凭他在外面的名声和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而且毁人清白的做法,更有可能是闺阁女子的手段。 不得不说,杜燕珊现在还不了解王宁远,等她日后真的能成功嫁进固宁侯府,她才会知道什么风光朗月都是虚幻。 查了许久,杜燕珊也没有查到那群黑衣人的线索,反倒是那天救了她的那两位小姐有了线索。 “我们查过那天那辆马车,是静亭侯府的。” “静亭侯府?”杜燕珊微微蹙眉思索着,她半年前才跟着母亲从父亲那边过来,对于濂京的一些世家还不是很了解,想了片刻,才隐约找到一点信息,“是侯府哪位小姐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静亭侯府有两个嫡女,一个是原配所生,一个是继室所出,年岁不过相差一年,倒是不好根据年龄分辨。 “是静亭侯府二小姐。” “静亭侯府二小姐,那不是水菡的表姐嘛。”杜燕珊眼睛微微一亮。 杜燕珊在濂京的知心朋友不多,穆水菡就是其中之一,正巧再过几日就是穆水菡的生日,想必那天这位二小姐也会去的,既然她不愿表露身份,自己也不好登门道谢,趁着那天见面的时候,倒是能表一表谢意。 只是不知道另一位小姐是哪个府上的了,眼前浮现出那张绝美的面庞,即便身为女人,都不得不赞声漂亮,莫非是传言中濂京第一美人的文国公府小姐? 而此时,曲璃月正在扶子嫣的私库中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她姐姐的情敌已经打上了她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陪伴,经过和编编商量,本文明天入v,届时掉落三更,入v当天在新章节下评论的小伙伴们会有不定额的红包掉落,谢谢大家(づ ̄3 ̄)づ╭?~ ☆、第二十四章 “娇娇, 这些都是你的?”曲璃月瞪大眼睛,四处扫视着屋子里架子上摆放的各种珍奇异宝,完全是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 “喜欢哪个自己选,除了给你表妹送的生日礼物,你也可以给自己选一个,反正这些东西摆在这里, 平时我也基本不会用。”扶子嫣随意地说道。 扶家作为皇商, 最不缺的就是钱, 而且江州地处沿海地带, 有很多外出的商船,街面上有不少舶来品,扶子嫣作为扶家最受宠的娇女, 隔三差五就会收到来自家里四个男人送来的礼物,以及每年生辰的时候, 还有不少宫里赏赐下来的东西, 有很多并不合适她, 就一直摆在库房里了。 曲璃月一听这话, 可就不客气了,像撒了欢一样,在库房里转来转去, 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哪个都好漂亮,哪个都是如此华贵。 最后, 她给自己选了一个碧玉滕花玉佩,选了一个珍珠碧玉步摇作为给表妹的礼物。 “这盒宫花不错,不过样式不是我喜欢的,你看看你喜不喜欢。”扶子嫣看着曲璃月瞧着满屋东西,不舍离开的样子,主动拿起了旁边架子上的一盒宫花递了过去。 第15节 这是去年她生辰的时候,宫里徐太后赏下来的,造型自然是精致,只是样式却不是她所喜欢的,所以一直就被放在库房里,不过曲璃月接过来,一打开眼睛都亮了,毫不客气就拿在了自己手里。 “水菡的生日你要去吗?”曲璃月抬头问道,之前的两年,扶子嫣鲜少出门,即便是姐妹生日也从未露面,不过倒是会让人把礼物准备好,提前一天送到府上。 扶子嫣微微摇了摇头,虽然她和穆水菡也算是表姐妹,但是因为她那位二姨妈素来眼界高,看不起她们家皇商的身份,之前几次在李府碰面的时候,说话都不免有些阴阳怪气的,虽然穆水菡的性子还不错,但是两人一直没有什么深交。 曲璃月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并没有说什么,她有的时候都受不了自家那位姨妈,总有一种所有人都不如她的感觉,更气人的是老喜欢炫耀穆水菡,炫耀就炫耀好了,还趁机贬低自己,虽然事后穆水菡总会道歉,可这点也实在让人受不了。 如果不是她母亲和穆水菡的母亲是孪生同胞姐妹,而穆水菡的性子还算不错,她也是不愿去的。 因为去了穆家,就免不了要去拜见一下她的那位姨妈,到时候肯定又是免不了一通各种炫耀和数落,弄得人一整天的心情都好不了。 “你倒是好,想不去就能不去,我要是不去的话,回头外祖母还不知道怎么说呢。”曲璃月无奈地说道。 她也不明白,明明都是外孙女,为什么外祖母就那么偏心穆水菡,从小就是这样,每次两人一起犯错,她一定是被批的那一个。 她也知道,自己是姐姐,应该承担一些责任,可这种被动把所有事情都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真的让人不舒服。 “不相关的人你何必太过在意呢,老夫人是长辈,平日里又不是经常见面,最多逢年过节的时候听她数落几句,又对你没什么影响,左耳进右耳出就好,毕竟真正的大事上也轮不到她做主。”扶子嫣开解道。 要说在李府那位老夫人梁氏,也就是她的嫡外祖母那里,她才是受到最多不公平待遇的人呢,原因无他,自己的母亲是庶出,李府唯一的儿子还是自己母亲的同胞弟弟,再加上扶家和皇室一些微弱的牵连,自己的亲外祖母在李府也算是颇有颜面,这对于正室夫人来讲,自然是不可容忍的。 想想上辈子杜燕珊的事情,她很能理解梁氏的心态,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要接受梁氏的各种言行上的指责。 听了扶子嫣的话,曲璃月心情也好了不少。 穆怀是现任穆国公堂弟的儿子,早年间和穆国公府的几位少爷都是在穆家学堂里一起上学的,与穆国公府关系还算是不错,再加上他本人颇有能力,在穆国公府的照拂下,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四品的官员了,穆水菡十四岁的生日,即便只是邀请了几个闺中好友小聚,仍然有不少人走门路想过来,哪怕只是为了扒上穆家这层关系。 曲璃月身为穆水菡的表姐,自然是早早就过来了,不出所料,先是在正院里接受了姨妈将近半个时辰的“教导”,然后才身心俱疲的被放了出来。 到了后院,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过来了,人群中一个被簇拥着的樱花红衣衫的少女,眉眼带笑,神情柔和,远远瞧见曲璃月,急忙说了几句话,从人群中走了过去。 “表姐——”穆水菡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愧色,“我娘她——” 曲璃月摇了摇头,转头示意身边的丫鬟把准备的礼物盒子递了过来,“好了,姨妈的性子我知道。这是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曲璃月打开盒子,穆水菡低头一看,里面放着一块碧玉玉佩,上面雕刻着滕花样式,玉佩色泽翠绿,雕工精美,只是一眼,便让她喜欢到了心里。 “喜欢,谢谢表姐。”曲璃月微微扬了扬嘴角,脸上的笑意不含任何虚假。 姐妹两人刚走进人群中,曲璃月扫了周围一眼,除了往年那些熟悉的面孔,这其中倒是还有一张不熟悉,可也不算陌生的脸,这让她不由轻蹙起了眉头。 杜燕珊看见曲璃月的时候,眼睛微微一亮,果真是那日两位小姐中的其中一个,只是未曾见到另外一位,倒是有些遗憾了。 穆水菡和曲璃月的圈子虽然有所不同,但是也有些重合的部分,更何况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来参加穆水菡的生辰会,对她的朋友虽然谈不上有多了解,但大家也算是认识的了。 不用穆水菡刻意去招呼,大家很快就热热闹闹说起来了,穆水菡身为今天的主角,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一直和曲璃月在一起。 这不,曲璃月刚一落单,一直暗中观察着的杜燕珊就走了过去。 “曲小姐——” 曲璃月正享受着难得的清静悠闲时刻,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叫自己,这才转过头去,等她看到身边站着的杜燕珊的时候,不由皱起了眉头,言语间也故意流露出几分倨傲,“你是?” “前几日曲小姐在濂京城外帮了我,不知曲小姐是否还记得?”杜燕珊却仿佛没有感觉到曲璃月的冷淡,脸上带着浅笑,眼神中微微透露出几分感激。 “哦——”曲璃月这才一副明白过来的样子,“是你啊,有事吗?” “那日的事情,我一直想找机会给曲小姐道声谢,也许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但是于我而言却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不管如何,曲小姐的这份恩情我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曲璃月轻笑一声,“你不用谢我,要帮你的人可不是我。如果那天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管这种闲事的。” 杜燕珊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几丝尴尬,她身旁的玖兰更是直接就要走上去开口,幸亏杜燕珊及时将人给拉住了,若不然在穆水菡的生辰上闹出什么事来,传扬出去对她的名声可是不好。 “不管怎么说,都还是要谢过曲小姐的,不知道那位小姐的身份,若是有机会,定当登门拜访。”杜燕珊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意。 “不用了,她也不差你这声感谢。”曲璃月冷冷说了这么一句,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这下,杜燕珊脸上的笑意彻底维持不住了,玖兰忍不住抱怨道:“这人也太嚣张了些,就算是她帮了小姐,也不用摆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吧,好像谁欠了她多少一样。” 杜燕珊心里虽然也是这样的想法,但还是狠狠瞪了玖兰一眼,“不得胡说!” 隔墙尚且有耳,更何况这里人来人往,各种身份的人都有,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明确提到那天发生的事情,甚至都没有用到救这个字眼,而是用了所谓的帮。 她也没想到曲璃月会是这种态度,那天的时候不留下身份名字尚且可以理解,但今天她这种明显带着抵抗情绪的态度,让她十分不解,她记得自己和这位曲小姐没什么交集,两个人之间不该有什么问题才对。 “好了,既然她不想提起这件事,我们也把这件事忘了就好,往后不用再提起了。”杜燕珊严肃地看向玖兰。 玖兰扁了扁嘴,略有些不情愿的应了下来。 曲璃月不理会杜燕珊自然是有原因的,毕竟曲琉月那个不定时炸弹还存在,要是回头杜燕珊傻傻的登了靖亭侯府的门,两个人再给遇见了,那可是天雷勾地火,局势绝对一发不可收拾。 看了一眼那些吵吵闹闹的人,曲璃月准备找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一个人待一会儿,她和穆水菡的那些朋友实在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不过,刚转过身来,就被跑过来的一个穆府丫鬟给撞了一下。 身后的丫鬟急忙扶住曲璃月,开口就训斥道:“你没长眼睛啊,这里这么多贵人,你跑什么跑啊?” 小丫鬟吓得浑身一抖,急忙道歉,“奴婢知错,只是前面来了宫里的人,夫人让奴婢过来叫小姐过去,奴婢一时没瞧见表小姐,求表小姐恕罪。” “宫里的人?”曲璃月闻言,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诧异,“宫里哪位主子的人?” “是皇后娘娘,一起的还有太子府上的人。”丫鬟老实回答道。 太子府的人倒是还能理解,毕竟太子的侧妃之一是穆国公府的庶女,之前穆水菡生辰的时候,她也会让人赏赐些东西过来,不过,皇后怎么会派人过来呢? 穆水菡心里一团迷雾跟着丫鬟去了前厅,只见正厅中穆夫人李氏正满脸笑意的招呼着一个身着宦官服装的人,而穆怀这个时间尚在官衙中,毕竟只是个小辈的生辰,没理由让他为此特意请假一天,不过想必李氏应该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 “娘——”穆水菡轻声唤道。 李氏这才抬起头来,瞧见她,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招手将人唤道身边,抬头冲身边那个一身宦官衣服的人说道:“秦公公,这就是小女。” 那位名叫秦公公的宦官,上下打量了穆水菡一番,让穆水菡身子不由往李氏身后躲了躲,李氏伸手牢牢拽着她,不让她在贵人面前丢脸。 “穆小姐果真是名不虚传,娘娘常听穆侧妃提起,这不,正好知道今日是穆姑娘的生辰,特意让杂家准备了些东西过来。” 李氏脸上都快笑成一朵花了,“皇后娘娘恩赐,是水菡的福分。” “娘娘还说了,日后穆姑娘若是有时间,可以随着侧妃娘娘常去宫里走走。娘娘说了,她就喜欢看见一些水灵的小姑娘,都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不少。”秦公公意味深长地说道。 李氏倒是没有多想,只是一心觉得自家女儿入了宫里贵人的眼,日后的前途就可谓是不可限量了,想现在太子府中的那位侧妃,不过是穆国公府的庶女,父亲也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就因为背靠穆国公府,才能进了太子府,自家女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若是能再入了贵人的眼,什么宗室子弟,侯伯之府可不都是有极有机会。 “能去宫里陪伴娘娘,那是小女的荣幸。” 秦公公此次前来,是因为今日穆侧妃正好进了宫里,无意中听她提起,这才顺势让他准备了些东西送来,但是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看看这位穆府的小姐。 这位秦公公自打姚皇后进宫以后就跟在身边服侍了,算是姚皇后的心腹了,对于一些事情也知晓一二,打眼一瞧,这位穆小姐虽然容貌不足穆侧妃,但是好在看性子是个柔和人,应该能让皇后满意的,毕竟最近两年,穆侧妃仗着自己膝下有太子的唯一儿子,行为举止愈发嚣张,皇后心里早有微词。 “穆小姐瞧着可是个伶俐人,日后恐怕身份尊贵着呢。” 李氏眼睛一亮,这可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大总管,能够得他这么一句话,说不准代表的就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呢,莫不是有什么宗室贵族子弟暗中瞧上了自家女儿,偷摸摸的就去宫里求赐婚了? 李氏越想心里是越高兴,表面上的态度也愈发恭谦,“承蒙公公吉言,日后若这丫头真是有了要归处,可是忘不了公公的美言。” “穆夫人客气了,老奴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秦公公暗中瞧着李氏的态度,心里略有些不满,穆家小姐看上去还可以,可这位穆夫人眼皮子瞧着就有些浅了,不过只是一个侍妾的娘家,上不上得了台面都无所谓,只要不自己上赶着作死就好,“事情已经办好了,老奴也得回宫复命了。” 李氏见状,急忙起身要送人,趁机往秦公公那里递了个荷包,秦公公暗中捏了捏,薄薄的,看来这位穆夫人也是挺上道的,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笑意,“夫人留步。” 待得秦公公离开之后,李氏脸上一副激动的模样,怎么样都掩饰不住,拉着穆水菡的手就不舍得放开,“这可太好了,你这可算是入了宫里贵人的眼了,看那个扶子嫣以后还怎么嚣张。” 李氏提到扶子嫣的时候,语气就不免露出几分恶意,在李府的时候,她是正室所出的嫡女,扶子嫣的母亲不过是个庶出,即便有个同胞弟弟,在府里的地位也是远远比不上自己的。 嫁人之后,她的丈夫虽是穆国公府的旁支,但比较受穆国公的重视,再加上本身的才能,年纪轻轻就位列四品,虽然比不得胞姐所嫁的靖亭侯身份贵重,但是好在是头婚,府里又没有什么长辈,比之胞姐膝下仅有一女,上头还有那位留下的一子一女,她的生活也算是够舒心的了。 不过,和忠烈伯府的情况一比,就又是两说了,扶鹤然成婚多年未曾纳妾,膝下三子一女均是自己那位庶妹所出,儿子允文允武允商,女儿容貌过人,又得宫中贵人青眼,现下又有了嫣然乡君的封号傍身。 不管李氏平日见到扶家人时,身份端得多高,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心底里对那位庶妹有多么嫉妒,就她女儿的那张脸,就是高门大户的敲门砖了。 而眼下自家女儿也得了宫中贵人的青眼,以水菡的教养,定当比那个被宠坏的扶子嫣更能讨得贵人的欢心。 “水菡,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明日你就去太子府见见侧妃,约她改日一起入宫和皇后娘娘谢恩。娘相信你一定会讨得皇后娘娘的欢心,到时候你的身份就今非昔比,多少高门好儿郎都等着你挑呢。” 穆水菡皱了皱眉,“娘,好好的,皇后娘娘怎么会赏赐给我东西呢?” “刚才秦公公不是都说了嘛,今天正好穆侧妃进宫,无意中提到了这件事,估计娘娘也是觉得既然听到了,没有什么表示也不太好,你就不用想太多了。今天是你的生辰,后院还有人在呢,你先过去招呼着,有什么事回头等你爹回来了再说。” 李氏乐呵呵地瞧着秦公公带来的徐皇后赏赐的东西,挥着手就把穆水菡往外赶。 穆水菡看着李氏这副模样,纵然心里不满,也只能无奈地转身离开,毕竟她是主人,总不能把客人晾在后院不管。 穆水菡刚进后院,就立马被人围了上去,她们也都听见刚才传话的小丫鬟说的话了,没想到穆水菡的生日,皇后娘娘竟然会赏赐下来东西,大家都急迫得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堂姐不是太子侧妃嘛,正巧她今日去宫里陪皇后娘娘,无意中提到了今天是我的生辰,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这才看在堂姐的面子上赏赐了我一些东西。” 听了穆水菡的回答,大家也都没有怀疑,毕竟往年穆水菡生日的时候,她那位在太子府的堂姐,也都会派人送些东西过来,进宫时偶尔提起被皇后知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穆水菡和皇后娘娘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秦公公回到宫里之后,把穆府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徐皇后,徐皇后听后,沉默了片刻,轻叩着椅子扶手,“李氏无所谓,小门小户就是这点不好,好在只是一个侍妾的娘家,只要那孩子性子好,能对清儿好就行。” “那穆小姐看着是个柔和人,想必是能照顾好小主子的。”秦公公恭敬地站在一旁,回答道。 姚皇后叹了口气,“若非是圣上那边不肯松口让扶家那位嫁到太子府里,也不至于绕这么一个大圈子,那穆家毕竟门第有些低,清儿毕竟是苍儿的长子,眼下也四岁了,差不多到了启蒙的时候,等人进了府,就给他请几个老师,白日里就跟着老师好好学习,只让她平日好好照顾着就行。” 曲璃月从穆家出来,第二天就直接奔了忠烈伯府,把在穆家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扶子嫣说了一遍。 “没想到水菡竟然入了皇后的眼,我看往后姨妈见面的时候更有得说了。”曲璃月无奈地说道。 扶子嫣却是眉头紧锁,穆水菡和姚皇后,这两个怎么看都搭不到一起的人,上辈子的时候,直到穆水菡嫁人生子都未曾听闻这两人有什么交集,姚皇后为什么平白无故的给穆水菡的生辰赏赐东西呢? 穆水菡的那番解释,糊弄糊弄别人还行,她对宫里那些人算是比较了解的。 姚皇后这个人在后宫的身份算是比较尴尬的,徐太后看她不顺眼,觉得她抢走了属于徐国公府的皇后之位,阮皇贵妃虽然看徐贵妃不顺眼,但是也不代表她对姚皇后的态度就有多好了,毕竟阮皇贵妃出身卑贱,而姚皇后却是世家贵女,两个人很多观念都不相合,说不到一块儿去,关系也是停留于表面而已。 姚皇后知道自己处境尴尬,所以在后宫中为人处世素来都尽量低调周全,从来都不会自己主动出头,此番主动给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官家小姐赏赐礼物,这其中如果没有什么猫腻,绝对不可能。 曲璃月这边自顾自说着,等她一回头,才发现扶子嫣双眼放空,不知道思绪飘到了什么地方。 “娇娇,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曲璃月不满地扯了扯扶子嫣。 扶子嫣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你说什么了?” “我爹给我那个姐姐说了要给她安排亲事,这两天府上闹得不成样子,咱们俩改天去庄子上住几天吧。” 扶子嫣想了想,“恐怕不行,我娘这段时间忙着准备我大哥哥的婚事,我恐怕没时间去庄子上。” 曲璃月扁了扁嘴,直到离开忠烈伯府的时候,还是满脸的不情愿。 而扶子嫣则是在人走之后,就去找了扶鹤然,正好他今天没出门,而关于姚皇后对穆水菡的态度,这其中要说没问题,她是绝对不相信。 扶鹤然在听了扶子嫣的话之后,良久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的话百转千回,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李氏说的没错,她只要快快乐乐长大就好,有些事情没必要让她知道。 “好,我知道了,我会注意让人打听的,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扶子嫣张了张口,却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来,既然家人不想让她去掺和这些事,那她就做他们眼中的乖乖女好了,相信他们会把事情打听清楚安排好的。 只是,出了扶鹤然的书房之后,扶子嫣立马就沉下了脸,扶鹤然刚才的样子,绝对是有事情瞒着她。 “碧莺,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最近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第16节 扶子嫣抬头看了看天,很多事情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她之前自认为掌握着的未来发展,显然已经没有用了,尤其是姚皇后这般举动,总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希望不要牵扯到忠烈伯府头上来才好。 “爹,您找我?”扶子阶刚从官衙回来,听见府中下人的传话,就抬腿直接去了扶鹤然的书房,一进门就瞧见扶鹤然皱着眉头,一脸阴沉。 “前几天你姑母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子向圣上求娶娇娇。”扶鹤然语气淡淡的抛下一个大炸弹。 扶子阶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扶鹤然,“您说什么,太子求娶娇娇,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是娇娇好歹也是圣上御封的嫣然乡君,他竟然想用一个侍妾之位来求娶。” 扶子阶脸色愈发难看,太子竟然如此羞辱娇娇,羞辱扶家! 虽然说扶鹤然只是一介皇商,按理说扶家只是商贾之家,但是扶鹤然的父亲乃是圣上追封的忠烈伯,即便扶鹤然没有袭爵,但是扶家眼下还居住在御赐的忠烈伯府,扶家老夫人身上还单着安国夫人的一品封号,扶子嫣还有着乡君的封号,太子他自诩储君,就能够如此折辱于人了? “欺人太甚!”扶子阶一介文人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自己家千娇百宠着养大的姑娘,凭什么要到太子府去做比奴婢好不了多少的妾室,“圣上答应了?” “自然是没有,太子虽然是一国储君,但娇娇也是御封的乡君,让堂堂乡君去给太子做侍妾,圣上还不会做如此打自己脸的事情。”扶鹤然言语之间不由带出几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讥讽。 扶子阶这才不由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有彻底松出来,就听得扶鹤然继续说道:“不过,姑母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圣上虽然拒绝了太子的求娶,但是太子的这个提议,让圣上看到了一种可能,他并不拒绝娇娇嫁给皇子,甚至于如果太子求娶的身份不是侍妾而是侧妃,赐婚旨意可能已经下来了。” “太子有两个侧妃,一位是穆国公府的庶女,膝下有太子独子,一位是大理寺卿(正三品)的嫡女,膝下有太子长女,一个是世家贵女,一个是朝堂新贵,又都有子嗣傍身,两人的侧妃之位应该都稳如磐石才对,就算是太子怕也不能轻易废掉哪一个。”扶子阶认真分析道。 扶鹤然冷然一笑,“要腾出来一个侧妃之位,其实有很多种方法,而且未必就要断了之前的关系。刚刚娇娇过来跟我说,昨日水菡的生辰,皇后竟然赏赐了东西下来。” 扶鹤然不过一提,扶子阶立马就明白了,眉头紧皱,“太子这般手段未免太过下作,穆侧妃跟了他那么多年,还为他生了儿子,太子就不怕身边人心冷?穆国公府配上了一个女儿,难道他再纳了水菡,还能原本维持这段关系不成?” “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人更看重的是利益,是地位,人命于他们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反正他们并不缺女儿。皇后既然明目张胆的这么做,说不得太子和穆国公府私下已经达成了什么交易。” “那……娇娇?”扶子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扶子嫣,若是太子真空出一个侧妃之位,再向圣上求旨赐婚,这件事还有再回旋的余地吗,“您是想现在就把娇娇的事情给定下来吗?” 扶子阶略有些吃力的说出这句话,脸上的愠色更深了几分,心中对太子的憎恶也不由加深了许多,都是他闹出来的好事,把娇娇置于如此境地,即便现在要把人定下来,短短的时间,哪里能选出真正合适的人来,若是让娇娇受了委屈,他一辈子心里都过不去这道坎。 “哪里就有那么简单了!”扶鹤然不由叹了口气,“圣上既然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后,告诉了姑母,就明摆着向我们表明他的态度,娇娇即便嫁不了太子,也不可能嫁给一个普通人,圣上膝下的几个皇子可都已经成年封王了,而且除了太子之外,其他几位王爷的正妃和侧妃的位置都尚还空缺。” “为什么?我们家无权无势,圣上为何要把主意打到娇娇的头上?”扶子阶强忍着心头的怒意,沉声痛吼道。 扶鹤然神色之间多了几分寂寥,但是有些事情是上辈人的事儿,而且牵扯到的人和事太多太多,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不敢说! “你平日里出门在外,想办法多打听打听那几位王爷的事情,我也希望是我想的太多,但是我们总归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也要尽量为娇娇谋一个最好的出路。”扶鹤然深深叹了口气。 “有什么好打听的,皇家的那些人能有什么好的,一个个都自诩出身尊贵,目中无人,而且极要面子。娇娇被我们宠了这么多年,什么规矩才艺都没强迫她学过,怎么能撑得起一个王府的门面呢。”扶子阶言语之间流露出几丝不忿和深深的忧虑。 扶鹤然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一盆冷水直接泼了过去,“你想得太多了,王府的门面根本用不着娇娇去撑,以我们家现在的身份,即便娇娇身上有乡君的封号,可改变不了她的出身,若是要嫁进皇家,最多也就只能做个侧妃,正妃的位置根本想都不用想,圣上也不会允许商贾之女做他的儿媳妇儿的。” 扶子阶脸色更黑了,侧妃!说的再好听也是个妾! “爹——”扶子阶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扶鹤然拦了下来,“君君臣臣,这道坎谁都越不过去,只要他在那个位置上做一天,我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圣旨一下,再不情愿也得接旨。” “可是——”扶子阶刚张口,又被扶鹤然堵了回去,“你若真是心疼娇娇,就自己好好干,争取能为她撑腰,皇家不比寻常人家,那个地方看似鲜亮却也最为黑暗,爹没什么本事,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个商人,可这个世上,钱哪里比得上权,她若真是受了什么委屈,又有哪个有能力为她出头。” 扶子阶双手紧握,如果说上一次扶子嫣受到肃王言语调戏的时候,让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权势地位的重要性,那么眼下扶子嫣被逼婚的局势,则是彻底激起了他争权夺势的欲望。 日后权倾天下的一代丞相,至此展露头角,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由此拉开帷幕。 “你先去李府一趟,把皇后和太子的意思告诉你外祖父,你二姨母是个眼皮子浅的,若是皇后递了竿子,她怕是恨不得立马顺着爬到顶,可是踩着穆国公府骨血的路哪里有那么好走,更何况水菡即便进了太子府,也只是个侍妾的身份,太子薄凉无情,绝不是个好归处。” 扶子阶点了点头,不用扶鹤然说他也知道,倘若穆侧妃去世,穆水菡进了太子府,那么穆怀和穆国公府的关系绝对要出现裂痕,穆水菡嫁进太子府给太子带来的绝对不是他所期望的穆国公府和穆怀的助力,毕竟太子可不知道穆国公府的秘辛。 穆怀能够年纪轻轻位居四品,穆国公府的助力绝对不容忽视,而相应的李府作为穆怀的岳家,也受到了不少照拂,若不然以李武忠迂腐不知变通的性子,已经在正五品户部郎中的位置上待了十几年,可三年前突然升任为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据说是户部尚书在圣上面前谏言他为人忠厚老实,做事认真谨慎,而户部尚书正是穆国公府世子的岳父。 而李武忠的独子正是李氏的同胞弟弟,自幼与李氏感情甚笃,所以说,穆怀和穆国公府的关系绝对不能出现问题,就算那位穆侧妃意外去世,被送进太子府照料小皇孙的人也绝对不能是穆水菡。 扶子嫣自然不知道书房发生的这些事情,而太子在圣上面前求娶她的消息也未曾走漏,碧莺打听回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可都是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 想不明白,扶子嫣也没有钻进牛角尖里,正巧过几日就是罗婧熙的生辰,这也是她出嫁前的最后一个生辰,作为好姐妹加未来的小姑子,扶子嫣自然不能缺席。 这天出门,扶子嫣照旧乘坐的是她那辆奢华张扬的马车,而且自从肃王那件事之后,加上上次她和曲璃月去青宁庙时路遇杜燕珊出事,这让李氏更是草木皆兵,身边的护卫一增再增,一路从西城的东北驶向西南,用张扬过市四个字来形容她的排场,绝对不是夸张。 “啧啧——这位嫣然乡君的排场可是真够大的啊,这么奢华的马车,两边跟着那么多护卫,宫里的贵主儿恐怕都没这种排场,这扶家也倒真是有钱,难怪太子甘心用一个侧妃之位来求娶一介商贾之女呢。”酒楼之上,一个临窗而坐的男子,低头瞥见楼下喧嚣的场面,不由咂舌道。 对面而坐的穆王不由皱了皱眉头,转头扫了一眼楼下,的确是场面颇大,两边的百姓都在指指点点,可是这在他看来却是极为满意的,毕竟前有肃王之事,后有太子之言,出门的时候小心一些,免得再招惹上什么人,当然最好是在及笄之前都不要再出门。 “父皇拒绝了太子,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穆王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带着稍有的郑重。 徐启微微一怔,他这位表哥素来一副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样,这可是头一次见他表情这么严肃,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穆王淡淡抬了抬眼,“因为她是你未来的表嫂。”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正式入v,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陪伴,二十四小时内在本章节下留评的小天使,会有红包掉落哦(づ ̄3 ̄)づ╭?~ ☆、第二十五章 徐启一口水喷了出来, 差点儿没呛着自己,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看着穆王,“表……表嫂?” 穆王淡淡扫了他一眼,对于他这种过于惊讶的表情,不屑一顾。 “你要和太子抢女人?”徐启强迫自己消化下这个震惊的事情。 穆王不由皱起了眉头,言语之间带着浓浓的不虞, “什么叫和太子抢女人?我跟你说过, 父皇根本就没同意他, 你这话可不要随意说出去, 败坏了女儿家的名声。” 徐启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凝重起来,轻蹙眉头看着穆王, “表哥,那个嫣然乡君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先有肃王因为言语调戏被圣上训斥, 后有太子求娶被圣上拒绝, 你若要是开口, 在圣上眼中难免落得不好的印象,这么多年用心维系的形象可就全毁了。” “这是我的私事,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父皇不会想那么多的。”穆王淡淡说道,但是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表哥!”徐启厉声喊道,“你为什么非要娶她, 就因为她长得漂亮吗?我没觉得你是这么肤浅的人啊,再者说,漂亮的人有的是,那被誉为濂京第一美人的文卉莲,出身名声都比她要好得多,这才是穆王妃的最佳人选,而且你不是素来对她态度颇为亲厚嘛。” “文小姐是母妃的师妹,按理说应该是长辈,你这种话可不要乱说,规矩可是不能乱。”穆王严肃地提醒道,可是心里却在暗暗思忖徐启刚刚说出来的话,他为什么想要娶扶子嫣呢? 第一次见她,是在曲琉月的桃花宴上,桃花树下眉眼弯弯,喜笑颜颜的少女,姿容绝美,自成风流,只是淡淡一瞥,便是入了眼过了心。 而等到她莲步踱来,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几丝忐忑和期许,深深的撞击着他的心,便是一眼,彻底入心,而他却尚未自知。 直至上次文会的时候,文卉莲那副百花争艳图在他看来只是哗众取宠,而扶子嫣的那副简单明了的青竹图却是让他无法移开眼,那画上的每一笔都如此契合他的心意,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灵魂上的共鸣。 直到太子在圣上面前求娶的时候,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担心圣上会答应太子,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总之,我会娶她,以后再也不要让我听见你说什么她的不是。”穆王起身厉声说道。 徐启瞪大眼睛,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包间,脸色一片阴沉。 不行!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穆王毁了眼下大好的局面,肃王被斥府中,骁王远驻边关,太子愚笨不堪,正是穆王的大好机会。 徐国公府从穆王出生的时候,就开始筹谋,为他规划好了争位的路线,这么多年,也一直按着这条路线进行着,徐国公府在暗中囤积兵力拉拢将领,穆王才名远播,看似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却结识了不少的文人墨客,切莫小瞧这些文人,到了最后关头,他们手中的纸笔可就是致命的刀剑,这个天下杀人于无形的就是口诛笔伐。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在最紧要的关头却冒出来了一个嫣然乡君,改变了既定的路线,但是幸好一切都朝着对穆王有利的方向发展,但若穆王要为了这个女人而打乱所有的计划,那么这般红颜祸水,绝对是要不得。 徐启立马起身回府,务必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祖父,绝对不能让穆王做傻事,必要的时候,不过一个有名无实的乡君罢了,除掉也不是什么难事。 罗婧熙的父亲是寒门出身,早年间家境并不好,所以即便他现在位列国子监祭酒之位,一家人也只是住在一个简单的三进院子里,也幸好罗家人口简单,三进的院子住着倒是刚刚好。 扶子嫣和罗婧熙相交甚笃,罗府的下人自然是认识扶子嫣的,再加上罗婧熙即将嫁到扶家,扶子嫣可就是她的小姑子了,罗府的下人对她自然是拿半个主子看待的。 两府即将结亲,扶子嫣既然到了罗府,自然是要去拜访一下罗夫人。 说起来,这一两年扶子嫣鲜少出门,罗夫人也是许久没有见过她了,这一见面心里不由暗暗震惊,联想起前些日子关于肃王调戏和穆王求画的传言,也是一阵唏嘘。 女子貌美自然是好事,可是过于美貌就未必是好事了,尤其是在美貌和家世不能对等的情况下,反倒是会成为一种负担。 文卉莲这么多年顶着一个濂京第一美人的称号招摇过市,无非就是因为她背后有文国公府撑腰,而端看扶子嫣比她更胜几分的容貌,一个空有其名的忠烈伯府,能够护得住她吗? “可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娇娇是越长越漂亮了。”罗夫人亲切的拉着扶子嫣的手,她就只有罗婧熙一个女儿,再过几个月罗婧熙就要嫁到扶家了,扶子嫣在扶家那可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女儿若是想在扶家站稳脚跟,交好扶子嫣是很必要的,幸好两人一直关系就不错。 扶子嫣一副羞涩的模样,微微低头敛眉,嘴角含着几分笑意,“伯母过誉了,我瞧着伯母才是越长越年轻了呢,可是因着熙姐姐要嫁人的喜事?” 罗夫人不由笑了起来,嗔视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还是一贯能说会道。” 扶子嫣顺势挽上了罗夫人的胳膊,两人亲昵的模样宛如一对母女,“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您可是不知道这段日子我娘一直忙着张罗大哥哥和熙姐姐的婚事,亲自去大哥哥的新院子里盯着那些人布置,把府里的事情都硬塞给了我,我第一次接触那些,可把我给累死了,熙姐姐可是赶紧嫁过来吧,到时候我就能把这些事都给她做了。” 罗夫人一听这话,心里万分熨帖,她虽然和李氏没有过多的接触,但是想必能娇养出扶子嫣的人,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听说她亲自去监工,还愿意在女儿进门后把掌家的权利放出来,这可都是处处透露着亲近和诚意。 “婧熙之前虽然跟我管过一段时间的家,但是毕竟还年轻,等她嫁过去从旁帮扶一下你母亲就好,府里的大事小情还是要你母亲拿主意。” 人家给了梯子,罗夫人也不能顺着往上爬,一进门就要掌家,这样就显得自家太过争权,在女儿的婆婆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可就不好了,她也曾是为人儿媳的,自然知道儿媳妇儿的难做,只要扶家的态度拿出来就够了。 扶子嫣和罗夫人说了会儿话,等到了罗婧熙闺房的时候就稍晚了一些,已经有几个罗婧熙的好友手帕交已经到了。 扶子嫣和罗婧熙走得比较近,对于她的一些好友也是比较熟悉的,大家的关系虽然说不上有多亲密,但也是见面能说上几句话的交情。 “娇娇今天可是来晚了啊,得罚!”扶子嫣刚一进门,里面就有人起哄了。 “我可是早早就来了,我都问过了,我来的时候,你们一个都没来呢,我就去跟伯母说了几句话。”扶子嫣也不生气,浅笑着解释道。 “哎——”罗婧熙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故作哀怨道,“你可是不知道,我娘都快拿你当亲女儿看了,整日里就在我耳边念叨着你怎么不来府里看她了。” “没办法啊,谁让我人见人爱呢。”扶子嫣眨了眨眼,少有的露出了几分调皮的神情,让她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应有的女儿家的娇俏,一时之间让满屋子的人都看呆了眼。 “娇娇,你可是越长越好看了。” 屋里有人忍不住喃喃说道,这才让愣住的众人回过神来,一时之间都有些尴尬,她们竟然看一个同龄女孩儿看呆了眼! “就是就是,我瞧着比文卉莲好看多了,这还是咱们娇娇年纪还小,没有彻底长开呢,要不然文卉莲算什么啊,哪里就有她什么事了。” “那可不然,我听说前些日子文卉莲要和咱们娇娇比文,仗着自己一手出神入化的丹青,就以为自己必是魁首了,没想到穆王直接就给了她个没脸。” “可不是呢,我听说文卉莲还跑去宫里想求贵妃娘娘给她做主呢,结果让贵妃娘娘给弄了个没脸,后来听说她再求见,贵妃娘娘都压根没理她。” …… 屋子里几个少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不可谓不热闹,可是作为当事人的扶子嫣,脸上却微微露出了几分郁色。 罗婧熙见状,急忙开口道:“好了,今天是我的生辰,你们全都围着娇娇,我可是要生气了。” 罗婧熙这么一开口,那些少女急忙改了口,一个个的都转口说起罗婧熙来。 扶子嫣深吸了几口气,她不知道这种传言都是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不想和文卉莲做比,上次文会的事情,也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被逼到了那个份儿上,可是她也未想过和文卉莲结下什么仇怨,毕竟对方可是未来的穆王妃,日后要母仪天下的,她一个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人,若是真被她给惦记上,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文小姐才貌双全,我不过是讨了巧罢了,你们可是别乱说,我还想着日后有机会去向文小姐讨教绘画呢,青娥夫人一面难求,我是没那个天赋入得了她的眼,只能想着文小姐心地善良,能够指教一二了。” 扶子嫣这几句话不可谓不把自己的姿态摆得低,心里却把那个传出这种流言蜚语的人好好问候了一遍,谁这么心思不正,想让她和文卉莲对上呢,可惜人家日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能争得了一时之气,却不敢真正去得罪人。 “可是,文小姐那一手丹青,多少人羡慕不来,你若是能说得动文小姐,我就厚着脸皮去听听。”罗婧熙见其他几位好友脸色不佳,不得不开口打圆场。 可是,扶子嫣的心情却是好不起来了,若非看在今日是罗婧熙的生辰,她恐怕就直接离席了,不过就算是硬撑着待到了最后,她一回到府里,脸色就立马不加掩饰的阴沉了下来,把过来寻她的李氏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红包均已发出,谢谢小天使们的订阅支持,爱你们哦?(°?‵?′??) 第17节 ☆、第二十六章 “这是怎么了, 不是去罗家了嘛,出什么事了?”李氏皱着眉头,一脸的担忧,心里想着是不是她在罗家受了什么委屈,连带着对罗婧熙的印象都不好了几分,毕竟儿媳妇儿再怎么好, 也比不过放在掌心疼宠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女儿。 “没有, 和熙姐姐没关系。”扶子嫣虽然心情不好, 但是也不忘替罗婧熙开脱。 “那是怎么了, 出门的时候还好好,回来怎么就这样了?”李氏还是不放心,转头看向今天跟她一起出门的碧鸢, “碧鸢,你来说说,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碧鸢偷偷瞥了扶子嫣一眼, 见她没有阻止的打算, 老老实实把今天在罗婧熙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那些大家小姐的言论都复述了一遍。 “这背后肯定有人在搞鬼,要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多拿我和文卉莲做对比的传言。”扶子嫣气鼓鼓地说道。 李氏听到扶子嫣抱怨的话语,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你就因为这件事一直生气到现在?” “娘——”扶子嫣看到李氏的小脸,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自己在这儿这么担心, 为的是什么啊,还不是害怕扶家日后会遭到文卉莲的报复。 “娇娇,我以为你早就该明白的,你和文卉莲做比,这是必然,即便没有那天文会上的事情,文卉莲有濂京第一美人的称号在,你们就注定要会被人同时提起。娇娇,我希望你能明白,上辈子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一直沉浸在上辈子的漩涡中,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你好好的,我好好的,所有人都好好的。”李氏轻轻抚摸着扶子嫣的头,轻柔的声音安抚着她的情绪。 “娘——”扶子嫣忍不住伸手搂住了李氏的腰,趴在她的怀里,感觉到李氏轻轻拍打着自己后背的安和,整个人都不由放松了许多。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不要把事情想得太深,天塌不下来。”李氏轻揽着扶子嫣,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神情略显迷离。 扶子嫣在李氏的轻抚下,慢慢睡着了,李氏看着睡梦中都未曾舒展开的眉宇,不由默默叹了口气,她宁愿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扶家最后能走到哪一步,那都是扶家的命,若扶家真是注定要走到头,不管做什么努力也是徒然。 扶子嫣这一觉睡得极是踏实,醒来的时候已经暮色西沉,幸好小厨房里一直温着饭菜,扶子嫣一醒来就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稍稍吃了一些,就让碧鸢下厨准备了一些点心,想必这个时候爹娘应该还没有休息,今天下午让娘亲为自己担心了,扶子嫣觉得作为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理应过去撒撒娇,表示一下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娇娇这丫头总是一个人钻在牛角尖里,总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的错,你不知道每次我瞧见她都有多心疼。”李氏和扶鹤然用完晚膳,摒退下人,说起了贴心的话。 扶鹤然也忍不住长叹一声,“这些年都是我疏忽了,如果能早些发现她的异常,多加引导,也不至于让她一个人把事情扛了这么多年。” “也怪我一时心软没敢和你说起,只是我倒是觉得她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文卉莲若日后真嫁给了穆王,对娇娇记恨于心,那如何揉搓,我们可不是只有听从的份儿。”李氏虽然下午出言开解扶子嫣,但实际上却是把她的担忧记在了心里,不担心文卉莲会对扶家打什么主意,只是忧心日后扶子嫣会受什么委屈。 “文卉莲不足为惧,且不说她现在只是文国公府的小姐,和穆王无任何关系,更何况娇娇日后的身份,未必就会屈居她下。” 李氏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略带几分慌张地询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姑母前些日子从宫里传信过来,圣上怕是……有意让娇娇嫁入皇家。”扶鹤然无奈地说道。 李氏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之间有些六神无主,“怎么会这样?娇娇她这种性子,不善交际,嫁入什么世家门第,我都担心她撑不起来,皇家……圣上怎么会有这样想法的?” “自古为君者皆多疑,这么多年我远避江州,为的就是不在圣上面前碍他的眼,没想到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娇娇是扶家独女,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圣上也知道手握娇娇,便能让我和母亲甚至姑母投鼠忌器,娇娇的夫君十有八九是皇子。” “皇子?圣上的几位皇子皆是风流之人,不说太子府中的众多如花美眷,单就是肃王那种心性,娇娇嫁过去岂不是要受委屈。”李氏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及对方的皇室身份,只想着皇家子弟绝非自家女儿的良配,言语之间不由带上了几丝不满。 扶鹤然这个时候也懒得去追究她言语上的不敬,他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肚子的火,若非对方是高高在上的那位,他恐怕是恨不得给上一拳,可是现实是他只能握紧自己的拳头,把所有的愤怒硬生生往肚子里咽。 “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用,不能给她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就连她的终身大事都做不了主,甚至于……皇家的侧妃说的再好听,终究也只是个妾。” “侧妃?你说什么,圣上是打算让娇娇做侧妃的,不是正妃?”李氏猛地瞪大眼睛,带着几分哀求的看向扶鹤然,不希望再从他口中听到任何坏消息。 可是,扶鹤然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打碎了她的期许,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疼宠娇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竟然要去给别人做妾? “啪——”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扶鹤然脸色大变,大步走过去打开房门,就瞧见门外站着的一脸苍白的扶子嫣,而她旁边则是跪在地上收拾打碎盘子和散落在地糕点的碧鸢。 李氏紧随其后瞧见扶子嫣那副失神落魄的模样,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张了张口,艰难的发出两个字,“娇娇——” 扶鹤然低头看了碧鸢一眼,沉声道:“好了,你先下去。” 碧鸢身子微微一顿,抬头瞧了一眼扶子嫣,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但还是恭顺的退了下去。 “娇娇,你放心,娘会想办法的,绝对不会让你去给别人做妾的。”李氏没想到正巧会让扶子嫣听到这个事儿,担心她又会受到什么刺激,急忙慌乱地保证道。 扶子嫣没有说话,反倒是扶鹤然深深看了她一眼,言语中带着浓浓的无奈,“你都听见了?” 扶子嫣点了点头,扶鹤然继续说道:“太子不是肃王,他乃中宫嫡出,早早就被立为储君,表面上也是深得圣上欢心,圣上若真的赐婚,扶家根本无法抗旨。” “所以太子是想除了穆侧妃来应允圣上提出的条件,可又不忍心放下穆国公府这个盟友,这才想着把水菡也拉进去吗?” 扶鹤然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扶子嫣竟然还能如此冷静,甚至于能够通过自己刚才和李氏简单的对话,想到这么多事情之间的联系,也许他还是小瞧了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 “没错,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子阶去李府将事情告知了你外祖父,你外祖父一定会和你二姨夫仔细商议的,穆水菡不可能进太子府的。” 扶子嫣嘴角不由露出了几分苦笑,穆水菡不可能进太子府,那么她呢?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招惹了这位储君殿下,竟然让他在圣上面前开口求旨,甚至不惜夺了穆侧妃之位,打破和穆国公府坚固的联盟。 倘使那位穆侧妃真的不幸出事,谁又知道穆国公府不会把这一切都记在自己头上呢,毕竟他们再如何也是不敢去算计当朝储君的,而自己一个弱女子自然就成了最好的替死鬼。 而在太子心中,不管他是出于何意要让自己进府,穆水菡进不了太子府,就相当于他没了穆国公府这个左膀右臂,又怎知他不会因此记恨于自己呢。 到头来,反倒是自己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罪魁祸首,所有人都恨不得将她除之后快,她又该如何立足? “既然爹说了圣上并未答应太子的求婚,那就说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如果真的必须嫁入皇家,我宁愿选择……穆王。”扶子嫣直直看向扶鹤然,眼底充满了坚定和孤注一掷的决心。 扶鹤然的心顿时揪起,一颗心撕裂般的疼痛,皱着眉头看向扶子嫣,“娇娇,这件事不是儿戏,穆王如若如你所说一般是个胸中有沟壑的人,是绝对不会在肃王表态,太子扬言之后插手这件事的。” 扶子嫣自然明白,上辈子的时候简煜慕就是用那副风清月朗的外表欺骗了所有人,直到最后新皇继位,所有人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一个为了那个位置伪装了将近二十年的有野心的人,怎么会甘愿因为一个陌生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大计呢。 可是,扶子嫣真的不甘心啊,不管是太子还是肃王在她眼中都是注定的失败者,她不想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扯上关系,因为那意味着将会给扶家带来灭顶之灾。 只有穆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至少在她的身份被揭穿之前,她都是抱着这种想法的,而且她一直都明白自己的身份,若非这辈子有乡君的封号傍身,侧妃她都是不敢想的,毕竟上辈子口口声声喜欢她的简煜慕,给她的也只是一个侍妾的位置,即便允诺她,生子之后便会为她请封侧妃,却也摆脱不了她出身不好的事实。 扶子嫣明白扶鹤然的话,上辈子穆王对她尚有好感的时候,尚且不愿在圣上面前为她争一争名分,只是为了维系他在圣上面前的好形象,这辈子自己名声如此不好,他又如何甘愿冒着惹来圣上不悦,惹得兄弟疑心的危险,来应允自己所求之事呢? 可是,她别无他法,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去试一试,为扶家,也为自己。 ☆、第二十七章 穆王接到传信的时候, 略有些惊诧的挑了挑眉,“她和你说要见我?” 传信的中年男子感觉到身子在颤抖,冷汗直流,微微垂下头,“启禀主子,嫣然乡君的确跟奴才说她想见您, 说是有话要跟您说, 奴才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奴才身份的。” 鉴珠阁是濂京城内小有名气的珠宝铺子, 不少世家贵女都喜欢去那里买首饰, 但是鲜少有人知道这个铺子竟然是穆王旗下的产业。 而扶子嫣能一口道破,而且还敢让掌柜的帮她传话,该是称赞一声她的胆子太大, 还是说有恃无恐? 连太子和肃王都不知道的事情,忠烈伯府竟然能够查得出来, 扶家果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扶子嫣尚且不知道扶家已经被定上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标签, 而她之所以知道鉴珠阁的事情, 还是因为上辈子简煜慕曾约她在这里见过面, 所以她才会知道鉴珠阁的掌柜是穆王的人。 “既然她想见,那就见一面好了。”穆王虽然有些不清楚扶子嫣的意图,但是因为自己有着几分小心思, 对于这次见面自然是没有推拒的理由。 “早些回来,下了马车记得带上帷帽,你们两个也好好照顾小姐,一定要寸步不离。”李氏不放心地叮嘱道。 碧莺和碧鹃急忙应声保证。 “娘, 您放心吧,我就是和熙姐姐去拜佛还愿,能出什么事啊。”扶子嫣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能出什么事?你是不是忘了上次你和璃月从青宁庙回来的时候了,若不是那个姑娘遇到了你们,这一辈子可不就是给毁了嘛,谁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有同伙,万一他们因此记恨于你……不行,我让人通知你二哥,让他送你过去。”李氏说着就慌张地准备出门,让人去喊扶子陌回来。 扶子嫣急忙伸手将人拉住,“二哥在军营里呢,我不过去趟寺庙,哪里就用得着那么麻烦了,再说了那天的事情不过是偶然而已,以前也没听过发生过什么事啊,您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大不了我就听您的下了马车就带上帷帽,这总该行了吧。” 李氏脸上还是出现几丝犹豫的神色,可是瞧见扶子嫣撒娇的模样,只好同意了,“你说你也是,非要今天去不成,明日你大哥就休沐了,让他陪着你也好啊。” “我和熙姐姐一起去的,大哥哥若是去了,熙姐姐就该不好意思了。娘,您就算是再心急,也得安心等了这两个月不是。” 李氏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胆子大,这种话是她一个小姑娘能说的嘛,不过临到出门的时候,想来想去,李氏还是不放心的多派了一些护卫跟在身边。 “你这出行的阵仗可真够大的。”罗婧熙瞧着马车两边将近二十个护卫,不由出言打趣道。 扶子嫣一脸的无奈,“没办法,我要是不带这么多人,我娘就不让我出门,你是不知道,她差点儿就让人去军营里把我二哥哥给喊回来了,你说我就是去趟寺庙,来回不过一个多时辰,她非要不放心。” “我若是伯母我也不放心,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出门,可不是要好好护着呢。”罗婧熙言语真诚,倒是没有丝毫妒忌之意。 扶子嫣闻言,脸上渐渐露出几分笑意,身子倾向罗婧熙耳边,“都是侄女肖姑,等你和我大哥哥给我生个可爱的小侄女,就有你操心的份儿了。” 虽说再有两三个月就要嫁进扶家了,但是现下毕竟还是个未成婚的姑娘,被扶子嫣这么一打趣,罗婧熙两颊燥红,嗔视了扶子嫣一眼,“你胡说些什么!” 扶子嫣笑着眨了眨眼,乖乖的坐直了身子,没有再说什么。 罗婧熙则是脑海中一直回响着扶子嫣刚才那句话,孩子,一个长得像扶子嫣的女儿,软软的,香香的……罗婧熙脸颊愈发娇艳欲滴,她真的是被扶子嫣给闹的,还没有嫁人呢,怎么会想这种事情。 扶子嫣今日主要是陪着罗婧熙来的,恒国有着嫁人前百日要去寺庙里求拜姻缘,斋戒诵经的习俗。 “你也去厢房中休息休息,或者在寺庙里走走看看。”罗婧熙拜完佛像之后,要跟着寺庙里的小僧弥去厢房中斋戒诵经,不过这时候倒是有些不放心扶子嫣了。 “没事,我身边这么多人呢,你不用担心我。”扶子嫣往两边看了一眼,罗婧熙也才想到她这次出门带的颇多护卫,这才跟着小僧弥离开。 罗婧熙刚一走,扶子嫣的神色就微微变了变,心里想着该如何摆脱身边这么多人。 没错,扶子嫣今天之所以非要陪着罗婧熙过来,自然是有其他原因,罗婧熙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她真正的目的是要去青宁庙的后山见一个人。 “小姐,您要不要去厢房里休息一会儿?”碧莺看着站在那里有些发愣的扶子嫣,小声提议道。 扶子嫣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用了,好容易出一趟门,随意走走就好。” 扶子嫣领着一群人慢悠悠走在青宁庙里,一路上一直在思考成功脱身的办法,只是没等她想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熟人。 “你——”杜燕珊瞪大眼睛,带着几分惊喜看向扶子嫣,“恩人!” 扶子嫣不由紧蹙眉头,心里暗暗叫声糟糕,怎么偏巧会在这里遇见她?杜燕珊也是的,上次出了那么大的事,她竟然还敢过来,单子可真是有够大的。 杜燕珊仿佛没有感觉到扶子嫣的疏远,热络地走到她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激动和喜悦,“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小姐,还没有好好感谢小姐上次的救命之恩,那日在穆小姐的生辰上遇见了曲小姐,只可惜曲小姐不肯告知小姐的身份,原以为是没机会当面道谢了,没想到我和小姐还真的是有缘分。” 缘分?孽缘还差不多! 扶子嫣身子微微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淡漠疏远之意,“我说过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恩人这两个字我是担不起。” 杜燕珊脸上不由露出了几丝尴尬,暗暗打量了扶子嫣一眼,风姿天成,也许这般玲珑之人本就是如此性情,“小姐大恩,燕珊终究还是要道声谢才能安心。” 扶子嫣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就要侧身走人,否则她可不敢保证自己等下还能控制住情绪。 只是,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就瞧见走廊拐角处走来一个手持白兰花的月白衣衫的男子,眉目清雅,步履闲淡,却让扶子嫣瞬间变了脸色。 “小姐——”碧莺眼瞧着扶子嫣脸色瞬间苍白,急忙走上前扶住了人。 杜燕珊也注意到扶子嫣突变的脸色,不由转过头去,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诧异,王宁远,他怎么会在这里? 王宁远没有感觉到对面两位看见他时产生的波澜,只是脚步微微一顿,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踱步走了过来,“嫣然乡君,杜小姐。” 碧鹃听得王宁远叫出自家小姐的封号,不由脸色一变,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了扶子嫣身前,目露警惕地看向王宁远,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你是谁?” 王宁远微微一怔,脸上带着几分标准性的温和浅笑,“在下固宁侯府王宁远。” 一听到王宁远这个名字,碧鹃的脸色就微微有了几分变化,上下将人打量了几遍,毕竟她也替扶子嫣办过一些事情,对于王宁远这个名字可是不陌生,尤其是他和曲琉月以及杜燕珊之间的纠葛,也是略知一二的。 想到这里,碧鹃就忍不住回头看了杜燕珊一眼,心里暗暗猜测着不是这两个人约在这里暗中私会吧? “嫣然乡君可是身子不适?”王宁远微微蹙眉,眉眼之间流露出几分担忧之意,但是配上他那副恍如青松般的风姿,丝毫不让人觉得有什么龌龊之心,反倒是感念他一片赤子之诚。 第18节 只是,在场的人都不是那种会被一张皮相就蒙蔽的,尤其是扶子嫣身边的人,两个丫鬟为她做了不少事情,对于王宁远和静亭侯府的纠葛也略知一二,对这样的人自然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而杜燕珊看似温和娇弱的背后,则是一颗不甘之心,自己明明已经和王宁远定了亲事,他却只是称呼自己一声杜小姐,然后眼神至始至终就停留在扶子嫣的身上,这般行径,让人心里难以舒帖。 碧莺感觉到扶子嫣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愈发用力,仿佛要刺进自己的皮肤一样,但是她却只是焦虑的看向扶子嫣,如今的模样,和上次桃花宴时如同一般,让她心乱如麻。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种语气,将她彻底带入地狱的声音,眉宇中言语间流露出来的丝丝关怀,将人紧紧缠入其中,挣不开摆不掉。 “多谢王少爷关心,我家小姐无事。”纵然心里再慌乱,碧莺还是努力维持着冷静,且不说男女有别,单就是王宁远之前惹出来的那么多事,都足以让她起了戒心,更何况旁边还有他的未婚妻在,他这么主动是想干什么,她们家小姐可不是曲琉月那样的人。 “我也瞧着乡君脸色不大好,不如扶她去厢房休息片刻?”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恩人,纵使王宁远的态度让她不悦,但是表面上的功夫,杜燕珊还是能做好的。 碧莺低头瞧着扶子嫣额头上浸出的冷汗,也只好点了点头,扶着人进了厢房,这边就让碧鹃去问问寺庙里是否有哪位大师精通医术,前来为扶子嫣诊治一番。 毕竟是女儿家,王宁远跟着将人送到门口,站在院子里并没有进屋子里去,看到这里,杜燕珊才算是微微有些放心。 扶子嫣国色天姿,即便她身为女子,也难免会晃神,更何况王宁远这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呢,不过端看他现在的举止,刚才也应该是一时被女色所惑,分寸还是有的。 这般想着,杜燕珊就打算走过去和王宁远说上几句,虽说男女有别,但两人日后毕竟要成为夫妻的,若是真如同陌生人一般,也是不好。 更何况,今日之事实属巧合,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想到这里,杜燕珊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 “王少爷——” 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的王宁远,入目便是杜燕珊一脸的笑意,不由皱起了眉头,果真身份低下之人就是不懂规矩,在外男面前竟然笑得如此开怀,想想日后自己要迎娶这种人,非但给不了自己任何帮助,怕是还要给自己丢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投掷(*  ̄3)(e ̄ *) 周慧(????w????)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08 19:42:51 ☆、第二十八章 “没有大碍, 不过是思虑过重罢了,”主持方丈将手从扶子嫣的手腕处移开,看着已经冷静许多的人,轻轻转动佛珠,“阿弥陀佛——女施主,万事皆有自然, 无妄之灾皆是源自无妄之事。” 扶子嫣转动眼珠看了方丈一眼, 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所谓的笑容, “大师怎知是无妄之事?” “未来之事皆有缘法, 现下思量自是无妄,施主如若再思虑过重,恐怕会伤及根本。”方丈意味深长地说道。 “啊?这可怎么是好?大师可有方法?”扶子嫣还没说什么, 碧鹃就一下子慌了神。 “老衲去开些安心养神的汤药,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靠施主自己想开, 阿弥陀佛——” “好好, 我跟大师去, 碧鹃, 你照顾好小姐。”碧莺开口说道。 碧莺和方丈大师走出房门,就瞧见院子里脸色颇有些不好的王宁远和杜燕珊二人,瞧见有人从屋子里出来, 立马变了脸色。 “不知乡君身子如何?可有大碍?”杜燕珊走过去,一脸的关切。 碧莺微微福身,“多谢杜小姐关心,我家小姐并无大碍。” “当真无事, 我瞧着她的脸色极为不好。”杜燕珊将视线转到了方丈身上,带着几分怀疑的口气。 “阿弥陀佛——扶施主的确并无大碍,只是略有些操劳,思绪过重罢了。”方丈坦言道。 碧莺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露出了几丝不虞,“莫不是杜小姐非要听到我家小姐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才满意不成?” “怎么会!”杜燕珊急忙解释道:“我不过是担心乡君罢了,何况乡君对我有恩,我自然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碧莺本想再讽刺几句,可是毕竟她只是一个丫鬟,旁边还有杜燕珊的未婚夫王宁远在,只好轻嗤一声,“最好如此。”然后转向方丈大师,“劳烦大师了,我随大师前去抓药。” 王宁远眉头紧锁看着杜燕珊,这种张口就得罪人的女人,如何能成为自己想要的贤内助,不给自己惹祸便是好的了,想要毁掉这门婚事的想法也越发强烈了。 冷冷蹙起眉头,转身离开了院子,毕竟男女有别,既然扶子嫣已无大碍,他总不好再多做停留,而王宁远一走,杜燕珊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小姐——”玖兰略有些瑟缩的小声叫道。 杜燕珊回想着刚刚和王宁远的对话,虽然他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笑容,但是她却很敏感的从中感觉到了几分疏离,不是源自男女有别的疏离,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疏离,这让她很是疑惑。 虽然说他们两个的婚事是源自于大街上的英雄救美,或许有些无奈在里面,毕竟自家门第比较低,但是王宁远这种态度还是难免有些伤人,看来固宁侯府的生活怕是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 杜燕珊握了握拳头,深吸几口气,走进去屋子去关心了扶子嫣几句,然后也带着玖兰离开了。 闲杂人一走,碧鹃就走到床边,用手帕帮扶子嫣擦拭了一下额头上残留的汗水,“小姐,我给您倒杯水去吧。” 碧鹃走到桌边,拿了拿桌上的茶壶,发现是个空的,转头冲扶子嫣说道:“小姐,房间里没水了,我去找他们要一壶热水。”说着,就拎着茶壶走了出去。 碧鹃这边一走,扶子嫣就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看着上方,脑海中回荡着刚才主持方丈的话,她何止是在为未来之事发愁,更重要的是曾经切实经历过的一切,那些都已经刻入了她的灵魂,永远也抹不去。 突然间,扶子嫣脸上露出了几分怔色,她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这次来青宁庙可是和简煜慕约好了的,谁曾想会正好碰上王宁远,惹出了这么个事儿,谁知道他现在还会不会等着? 扶子嫣就要挣扎着起身,王宁远的事情是过去,也是将来,可穆王的事情就是眼下了。 只是她刚支撑着自己勉强起身,却突然伸来一双手,将人给重新按回了床上。 扶子嫣抬头一看,顿时满眼诧异,“简……穆王?” 穆王沉着脸看着床上的扶子嫣,他本来在后山等着人,可是等了许久没有见人来,反倒是方丈让人传话给他,说是扶子嫣出事了,他这才急匆匆赶过来。 “今日没能准时赴约,还望穆王恕罪。”扶子嫣略有些忐忑地看向穆王,自从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心思和上辈子不同之后,她面对他的时候,就忍不住会心生紧张,谁让对方是最后的赢家呢。 穆王打量了扶子嫣一眼,看到她尚显苍白的脸色,沉声说道:“方丈说你思虑过重,你在担心什么?” 扶子嫣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担心什么?她担心很多事情啊,担心大哥哥的婚事,担心二哥哥的安危,担心扶家上下未卜的前途。 看着扶子嫣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脸上渐渐露出几分苦涩,穆王觉得自己的心被揪了起来,想抹开她眉宇间的愁绪,想让那张脸上永远是笑容。 “你找我见面,是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吗?” 扶子嫣侧头有些惊诧又有些尴尬地看向穆王,当初找上鉴珠阁的掌柜,实属找不到其他门路了,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毕竟两人这辈子并没有太多交集,若非是太子之事刺激到了她,她也不会铤而走险找上穆王。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答应了,而且是在明知道自己有事想找他帮忙下,这是为什么? “臣女……”想了千百次的话,事到临头,在穆王灼灼目光下,扶子嫣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穆王看见扶子嫣脸上闪过的犹豫、痛苦、无奈、坚决,种种神情来回变换,这让他不由心生疑惑,扶家对这个独女素来疼宠,按理说她就算没有被养的骄纵跋扈或者不谙世事,也不该是满目愁绪,思虑过重的模样。 “你是如何得知我和鉴珠阁关系的?”穆王随意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丝毫不担心等下会有人进来,撞见他在扶子嫣的厢房中,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臣女不过是偶然得知。”到了现在,扶子嫣突然生出几分后怕之意,是啊,她当时只想着找上穆王,想把扶家从漩涡边缘拉出来,可是却忘了现在的她不是那个一见钟情的对象,穆王羽翼尚未丰之时,自己竟然知道了他的底牌,这才是真的将扶家陷入危险境地。 “王爷放心,此事只有臣女一人得知,绝无第二人知道,臣女可以发誓。”扶子嫣的语气中露出了几分急迫和恳切。 穆王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着扶子嫣,让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遇见王宁远的事情,只想着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困境,消除穆王的猜测。 “我该如何相信你的话呢?”穆王嘴角慢慢扬起一丝浅笑,看着扶子嫣紧张忐忑的神情,竟让他心情好了许多,甚至于连自己的势力提前被暴露出来的担忧都少了几分,不知为何,他就是对她有种莫名的信赖。 扶子嫣皱了皱眉,神色之间慢慢沉静下来,“王爷如何才能相信臣女呢?” “自然是——”穆王说着站起身来,缓缓朝着床边走过去,一步一步都恍若踏在扶子嫣的心头之上,直到穆王走到床边,微微俯身下来,扶子嫣顿时心如鼓擂,双手死死拽着身下的床单,拼命控制自己内心的紧张不安,“我只相信自己人。” 穆王说完这句话之后,眼神扫过扶子嫣略显僵硬的神色,嘴角的笑意不由加深几分,直起身子道:“你先养好身体,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鉴珠阁,让掌柜的转告我。”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房间,而扶子嫣还沉浸在那七个字带给她的无限震撼中,自己人?什么是自己人?怎么才能被叫做自己人? 正在这时,碧鹃拎着茶壶推门而入,进屋之后先是转头往里边瞧了一眼,倒了杯热水走了过去,轻轻扶起扶子嫣,正要将水喂进去,却瞧见她自己主动伸手将杯子接了过去。 “小姐感觉好些了吗?”碧鹃接过去空杯子,担忧的看向扶子嫣。 扶子嫣点了点头,碧鹃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就忍不住抱怨起来,“小姐可不知道,这寺庙里的人都好奇怪,不过是一壶水,害得我走了好多路才找到厨房那里要了壶热水。” 扶子嫣倒是没有多想,只觉得或许是穆王安排的人,怪不得他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厢房里,肯定是早早就布置好了一切,根本就不担心会有人发现。 说着,碧莺这边也端着熬好的药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小姐,药熬好了,趁热喝了吧。” 扶子嫣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眉头不由皱起,可看着床边两双担忧的眼神,最终还是接过来喝了下去,“回去之后,记得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这……”碧莺脸上露出了几分犹疑,“可是这药——” “小厨房熬着就好,又没什么大事,我不想让他们替我担心。”扶子嫣言语中带出了几分厉色。 碧莺和碧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好无奈地答应了下来,“可是外面的护卫?” “你跟他们说,既然是我的护卫,那就该认清自己的主人是谁。”扶子嫣声音淡淡,但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碧鹃身子不由抖了抖,她跟在扶子嫣身边多年,头一次见她用如此态度说话,慌不乱地点头就转身去了院子里。 而这边一直待在厢房里斋戒诵经的罗婧熙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事情,等到她从厢房里出来,两人回府的时候,她才注意到扶子嫣脸色略有些苍白。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扶子嫣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那等下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休息。”罗婧熙也没有多问,只是关心地说道。 而青宁庙后山之上,穆王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沉声说道:“去查查忠烈伯府最近出了什么事。” ☆、第二十九章 长春宫 “先帝真的留下了遗诏吗?” “是不是真的, 我也不清楚,总之当年服侍先帝的太监总管临死前是这么说的。当初先帝最属意的人选乃是七皇子而非圣上,若非有徐国公府在后面支撑,先帝怕是早早就立下七皇子为储君了,只是先帝去的急,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七皇子母家势薄, 这才让徐国公府扶持着当今坐上了那个位置。” 徐贵妃想到当年那段时间徐国公府满府压抑的气氛, 若是最后登基的不是当今, 恐怕徐国公府百年荣耀瞬间毁于一旦,只是即便最后成功了,徐国公府却仍是保不住这世家盛名, 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 穆王闻言,眉头紧锁, “就仅凭安国夫人是最后见到先帝的, 就断定她手中有先帝遗诏?” 徐贵妃抬眼看了他一眼, 嘴角微微扬起几分笑意, “慕儿,这后宫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能够活下来的人都是聪明人, 能生下皇子并且让皇后最后答应扶持自己的儿子登上那至高之位,皇贵太妃的手段可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穆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回想起皇贵太妃这个在后宫中恍若隐形人一样的存在,纵使她是当今圣上生母, 但是因为有徐太后在,她甚至只能屈居太妃之位,而且整日里待在自己的和寿宫,对后宫任何妃嫔和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没有特别的偏宠。 一切的一切都让任何人无法找到她的一丝不好,现下想来,竟是如此的虚假。 “皇贵太妃和先帝遗诏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个总管太监是她的人?”穆王这么一说,倒也不无道理。 皇贵太妃本就是宫人出身,曾在先帝身边侍奉,得蒙宠幸才入得后宫,与先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认识,甚至交好都说得通。 “你忘了一点,安国夫人也是宫人出身,她和皇贵太妃当时同为先帝身边侍奉的宫人,只是后来太妃被先帝宠幸进入后宫,安国夫人才随侍在了她身边。”徐贵妃提醒道。 “安国夫人?”穆王喃喃道。 徐贵妃扫了一眼周围站着的宫人,抬手轻挥,两旁的宫人福了福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你应该见过安国夫人的,单从长相来看,她就比太妃要漂亮许多,先帝喜好美色之事,可以说是尽人皆知,那么他为什么会去临幸一个容貌并不出众的宫女呢?” 第19节 徐贵妃这么稍稍一做提醒,穆王立马就明白过来,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惊诧,“先帝想要临幸的是安国夫人?!” 徐贵妃微微扬起了几分嘴角,脸上露出了几分肯定赞许的神色。 “怪不得先帝最后见到的人会是安国夫人,想必她当年救了父皇嫁到扶家的事情也另有隐情吧?”穆王由衷地感叹一声,后宫里的女人果真都不简单,能够活到最后活得还很好的人,更是不简单。 “所以,父皇才会把太子求婚的事情故意透露给扶桑姑姑,无非就是想借她的口传给扶家,扶家若是非要护着那道所谓的先帝遗诏,那么扶子嫣就只有嫁与皇家为妾这一条出路,否则的话,那份遗诏扶家必须要交出来。”穆王越想事情就越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想到这里,穆王不由紧皱眉头,“如若真是这样,父皇恐怕根本不会考虑把人赐给我的,毕竟他对徐国公府的防备不比扶家少,若是这两家联手,他怕更是坐立难安。” “有些事情到了时候就由不得他不同意了,你不是已经在太子府中安排好了吗。”徐贵妃脸上露出了几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母妃知道了?”穆王微微挑眉,没想到自己的举动竟然被徐贵妃知晓了。 “你可别忘了,那毕竟是徐国公府的探子,他们效忠的主人是徐国公府,可不是你,恐怕知道的人不只是我。”徐贵妃提醒道。 穆王的脸色瞬间不好了,他虽然身体里留着徐国公府的血液,但是骨子里更多的是属于皇家上位者的傲气,即便徐国公府是他的外家,现下很多事情都和徐国公府牵连不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愿意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徐国公府之下。 徐贵妃瞧见他的脸色,就知道这件事怕是冲了他的忌讳,生性猜忌不易信任,这是皇家人的通病,哪怕对于血亲也是如此。 “慕儿,他们毕竟是你的外公舅父,是母妃的亲人,如若有一日能够事成,母妃也不求他们能够有多大的荣宠,只要能留得徐国公府这百年昌荣便可。” 穆王眼睛微闪,“母妃这话严重了,我自然是知道的,母妃尽管放心,我不是父皇,我体内毕竟留着徐国公府的血脉。” 血脉二字在皇家人眼中能有多大的含量?若是真看重血脉之情,皇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兄弟相争的惨痛局面,看来回头她要好好跟娘家人提醒一下了,慕儿他首先是皇子,其次才是徐国公府的外孙,他已经长大了,就算再不愿意不甘心,徐国公府也必须将一些势力彻底放手于他。 “父皇那边还请母妃多多费心,父皇若是提前有了些心理准备,到时候也方便赐婚。” 徐贵妃张了张口,片刻后才有些无奈地提醒道:“那扶氏女年方十三,待得及笄嫁人还有两年时间。” 两年吗?的确有些长,一想到她躺在床上那副苍白无力的模样,他就有种想将人护在自己怀中的冲动,他不明白这种冲动从何而来,但是他并不排斥。 太子府 “你做什么?”穆玉佳的头发突然被扯了一下,不禁皱起眉头,厉声训斥道。 正在为她梳妆的宫人急忙跪倒在地,“娘娘恕罪,奴婢该死,求娘娘恕罪。” 穆玉佳摸了摸自己被扯痛的头皮,转头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宫女,“云苓,我瞧着你这几天都心不在焉的模样,出什么事了?” 那名叫云苓的宫女,身子不由抖了抖,却硬着头皮道:“没什么事,都是奴婢手笨。” 穆玉佳不由皱起眉头,“你跟着我从国公府过来的,这么多年了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穆玉佳最后的问话不由带上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那宫女的身子抖得更是厉害了,穆玉佳见状,伸手挥退屋内其他的宫人,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吧,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云苓颤悠悠地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浓浓的惊恐,“奴婢——娘娘,您前几天让奴婢去太子爷的书房送宵夜,奴婢无意间听到太子爷和人在里面的谈话,太子爷……太子爷竟然想害您!” “一派胡言!”穆玉佳猛地沉下脸色,“太子爷也是你能随意污蔑的?本宫乃是圣上御封的太子侧妃,太子独子的生母,太子怎么会害本宫呢?” “奴婢不敢污蔑太子,这确确实实都是奴婢听到的,”云苓急忙解释道,“太子看上了水菡小姐,可是她与娘娘同宗,穆怀大人的官职也不低,圣上是不会同意他将人纳进太子府的,所以太子爷才想着让您,让您给水菡小姐腾位置,说是反正您往后也无法再为太子增添子嗣了,水菡小姐也算是小主子的表姨,一定能够照料好小主子的。” 穆玉佳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扶住桌子,勉强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她是在生清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太医诊断说日后很难再有孕,她也伤心过,可是看着怀中太子府的独子,听着耳边太子温和的安抚,她才慢慢想开。 可是,现在他就因为这件事,想让她给穆水菡腾位置? 凭什么! 穆水菡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女儿,她父亲都是靠着国公府才爬到那个位置上的,她不过就是比自己年轻了些,自己拼命生养出来的儿子,凭什么要给其他人养? 穆玉佳慢慢握紧双手,整个人神情异常狰狞,“穆水菡,她凭什么?本宫出自穆国公府,太子若是对本宫下手,莫不是想和穆国公府结仇?” “娘娘——”瞧见穆玉佳阴沉的脸色,云苓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太子说水菡小姐也是出自穆家,太子和穆家的关系不会变,更何况穆国公府也不至于为了一个……一个庶女的死活和太子府撕破脸。” 穆玉佳猛地一拍桌子,强忍着心头的怒气,低声厉吼,“滚出去!这件事我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 “奴婢知道,奴婢绝不敢胡乱言语。”云苓一个激灵,急忙保证,看着穆玉佳一点就着的模样,立马慌乱地退了出来。 还没等她彻底离开房间,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声,吓得她腿一软,差点儿没坐在地上,回头一看,原本桌子上的东西全都已经被摔在了地上,而桌子后面的人,脸色极为阴沉,吓得她慌不择路急忙往外走。 “太子——”穆玉佳脸上渐渐露出了几分苦笑,带着浓浓的自嘲,“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为你拼命生下了皇长孙,你却丝毫不顾及这么多年的情分。” 其实,云苓的话很多地方根本经不起推敲,穆水菡根本称不上什么绝色美人,怎么就让太子一见钟情,非要纳进府中,甚至不惜舍弃与他相伴多年,为他生养子嗣的侧妃? 只是云苓跟随穆玉佳将近二十年,是她从穆国公府带过来的人,算是她的心腹,对于这么大的事情,相信是不敢编造来骗她的。 更何况,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因为生了太子独子之后被高高捧起的女人,平素里就连太子妃都要给她三分薄面,这种消息已经完全让她冲昏了脑子,所有的智商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都彻底宣告下线。 “殿下,你若无情那便不能怪我了,我的清儿必须是太子府唯一的男嗣!”穆玉佳眼中射出一道厉光,暗自下定了决心。 ☆、第三十章 七月流火, 酷暑难耐,圣上下旨去郊外的皇家别院里避暑,下令三品以上的官员携带家眷随行前去,留下太子监国,左右丞相辅助处理朝堂之事,若有紧要政务, 可送至别院。 扶鹤然只是一介商贾, 扶子阶和扶子陌虽在朝中任职, 但是官职也太低, 根本够不到随从的身份,不过安国夫人身为一品诰命,扶子嫣身上也还有着乡君的封号, 倒是在此次随行的名单中。 “圣上有几年没去别院避暑了,今年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而且特意下旨让娇娇随行, 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李氏满脸愁绪, 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圣上既然已经下旨, 断是没有抗旨不尊的道理,娇娇素来乖巧懂事,而且这次我也会陪她一起过去, 若真是出了什么事,舍下这张老脸,总还是能为她挡上一挡的。”主位上的安国夫人沉声说道。 李氏要的就是这句话,扶鹤然不过一介商贾, 她身上是没有任何诰命的,所以说一家三个女人,一个是一品国夫人,一个是三品乡君,只有她是一介白身,自然是没有办法随行前往的,只能将扶子嫣托付给安国夫人多加照顾。 “她毕竟是我的孙女,有些事情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该如何做。” 李氏闻言,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她也知道不用自己多说,安国夫人肯定会照拂扶子嫣的,但是她还是不放心。 应该说就连扶鹤然对这位自幼养育自己的继母,心情也是很复杂的,一方面是很相信她的能力,另一方面又不敢去信任她的为人,尤其是在太后和皇贵太妃之间的利益纠葛最近愈发明显的情况下。 毕竟扶家的老姑奶奶是徐太后身边的管事嬷嬷,而安国夫人则是皇贵太妃昔年的得力大宫女,从血缘之上扶家应该是站在徐太后这边的,但是如果没有安国夫人,扶鹤然能不能好好长大还是两说,这份养育之恩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理应铭记于心的。 但是,偏偏扶子嫣又口口声声说最后的赢家是穆王,徐国公府可是穆王的外家,从最后的利益得失上看,扶家自然是要倒向徐太后那边了,但是却又琢磨不透安国夫人到底是什么想法,若她一心向着皇贵太妃和圣上,那么扶家就很危险了。 李氏得了安国夫人的保证,这才算是满意的离开了,而安国夫人则是轻蹙起了眉头,“你去收拾收拾东西,记得把我房里那个红木箱子里那个带锁的紫檀盒子带上。” 太子虽然被圣上留下监国,但是圣上心疼几个皇孙,所以太子府里的几个年龄足够的皇孙都被下旨随行,而孩子自然不能没有人照顾,生养了子嗣的位分足够的侧妃和侍妾也都被下旨一同前去,穆玉佳身为太子唯二的侧妃,且育有太子独子,自然在随行之列。 “娘娘,东西都收拾好了,小主子日常穿得用得玩得也都收拾妥当了。”云苓为穆玉佳轻捏着肩膀,汇报道。 “东西都交给贺姨娘了?”穆玉佳懒洋洋地问道。 云苓手下微微一顿,“贺姨娘以为那是生子的秘方,刚拿到手就在房间里的香炉中点上了。” 穆玉佳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但是却掩饰不住眼底的那丝落寞,她也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候,她也曾在太子的甜言蜜语下怦然心动,只是现实却一步步摧毁了她的天真,直到彻底让她蜕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可是她已然没有了退路。 “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做得太狠了些?”穆玉佳感觉到身后云苓的那份迟疑,微微抬了抬眼。 云苓脸色猛然一变,走到穆玉佳面前径直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这条命是娘娘救得,如果不是娘娘,奴婢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不管娘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绝无二话。” 云苓的话自然让穆玉佳心里颇为舒贴,她在这个需要步步为营的太子府里,唯一能够真心信赖的人,也只有云苓了。 “太子是我的夫君,我也想以他为天,可是……他却想要我的命啊!”穆玉佳言语之间流露出几分凄凉,连自称都变成了我,“你不是一直担心我这几天苦夏,不能好好吃饭嘛,可是你知不知道,不是我不想吃,而是我不敢,我怕吃进去,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清儿了。” 云苓猛地抬起头,满眼的不可置信,“娘娘,太子他——” “他是想我死啊,他已经迫不及待动手了,我不知道自己能防他多久,也许等他意识到我已经起了提防之心,可能就直接把事情摆到明面上做了。我死了无所谓,可我的清儿该怎么办?他还是个孩子,没有生母的庇佑,该如何在这个吃人的太子府里活下去?我只能让他成为唯一,这样他才能活得好好的,比任何人都好!” 穆玉佳眼底射出一道尖锐的厉光,吓得云苓身子不由抖了抖,急忙低下头去,“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竟然没有发现饭菜被人动过手脚,往后奴婢亲自去厨房为娘娘准备。” “不必了,他是太子府的主人,若是想让我人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多得是法子。可是他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让我给穆水菡腾位置嘛,若是穆水菡进不了太子府,他还会想一心置我于死地吗?” 云苓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看了看满目疯狂的穆玉佳,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娘,我只是去待一个多月,等天气转凉就回来了,您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扶子嫣看着自己房间里摆着的十几个大箱子,不由心生无奈。 “可不能这么说,你这次是跟着圣上一起过去,那随行的都是达官贵人,每日里迎来送去的都是体面。何况,虽说是去皇家别院,可是那么多人,宫人们不可能面面俱到,吃的住的用的未必有在家的好,我把你平日经常用的都给你带上了,你现在嫌东西多,到了地方就知道好处了。”李氏打量着这十几个箱子,对于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是满意。 “可是这么多东西您让我怎么带啊,璃表姐跟我说之前她随着圣上去别院避暑,大家基本上都是只带两三个箱子的,哪里有跟搬家一样的,回头您弄得我出门的阵仗比宫里的贵人还大呢。”扶子嫣提醒道,他们现在还处于要夹着尾巴做人的阶段,可不能再出什么风头了。 李氏闻言,微微蹙眉,眼神在那十几个箱子之间游离,哪个她都觉得很有用,怎么能塞进两三个箱子里呢? 出门当天,曲璃月早早就来到忠烈伯府等着扶子嫣一起出发了,曲琉月因为还被关在家庙里思过,就连这次避暑,不管曲琉璜如何求情,靖亭侯都没有放她出来。 不过,也正因为曲琉月待在府里,而靖亭侯和曲琉璜是一定要随驾的,府中若是只剩下曲琉月一个主子,难免会出现什么事端,所以曲璃月的生母也只好留在府中,女眷之中便只有曲璃月一人前去了,所以她就干脆过来找扶子嫣,两人路上也能做个伴。 因为是要随驾,扶子嫣这次倒是没有乘坐她那辆奢华张扬到了极致的马车,而是选了一辆普通马车,但是里面却是铺了好几层珍贵的波斯毯,毕竟路途较远,长时间需要待在马车里,还是要布置得极尽舒服。 “啧啧——”曲璃月瞧见扶子嫣马车里的布置,立马就抛弃了自己的马车,跟她挤在了一起,“还是你最会享受,你是不知道,之前随圣上去别院避暑的时候,都感觉身子骨要散了架一样,非得躺在床上好好休养几天才能缓过神来。” “那你就跟我待在这儿,我这马车里铺了好几层毯子,会舒服很多。” 扶子嫣上辈子的时候作为固宁侯府的大少夫人,因着王宁远颇受太子器重,也曾经随驾去过别院避暑,那次的体验可是让她心有余悸,所以这次在李氏提出要给马车里铺上几层波斯毯的时候,她便没有拒绝,不管别人会怎么说,她还是先让自己舒舒服服的好。 不过,等到曲璃月看见从忠烈伯府搬出来的三个巨型箱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等到那些人费尽力气把箱子搬上后面马车的时候,曲璃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向扶子嫣,“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扶子嫣也很是无语,自从她跟李氏说最多只能带三个箱子之后,李氏看着十几个箱子里的东西,最后竟然命人连夜打造出了三个巨型箱子,最后挑挑拣拣,勉强把东西给塞了进去。 “我娘不放心我出远门,就这些还是我扔了好多东西呢。”扶子嫣也是很无奈,可是剩下的东西李氏说什么都不让再往外拿,就连安国夫人的行李马车上都放了一部分她的东西。 “姨妈可是真厉害,我娘就只顾得给我爹收拾东西,我就只收拾了两个箱子,一箱衣服,一箱首饰和其他东西。” 李氏刚走近马车,就听见曲璃月这句话,眼睛顿时一亮,“璃月,你马车上还有地方啊?” 曲璃月顿时愣在了那里,看了扶子嫣一眼,只见她已经满是无奈,“娘,这么多东西已经够了。” “什么啊,我之前给你准备的那些你常用的东西都没带上,正好璃月那里还有地方。”李氏微微瞪了扶子嫣一眼,直接招呼人进府把东西取过来。 扶子嫣只好无奈地看了看曲璃月,曲璃月冲她眨了眨眼睛,暗中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等到出发的时候,安国夫人,扶子嫣和曲璃月三人的行李马车上都已经被塞得满满的了。 马车在城门口和众人汇合,等着圣上的御驾从宫中驶来,才依着身份地位跟随在后面,朝着皇家别院缓缓驶去。 车轮滚滚,这一遭,带走的是多少人的恩仇情怨。 ☆、第三十一章 一路之上, 倒是风平浪静,扶家虽然身份不高,但是这次来的两位女眷都是有封号品级的,所以分到的院子还算是不错,而曲璃月则是搬着自己的东西,硬是说靖亭侯府就她一个女眷, 非要和扶子嫣挤在一个院子里。 好在院子虽然不大, 但是房间还是有一些的, 别院的宫人急忙在院子里收拾出来了一间房子给曲璃月住。 虽然说安国夫人的马车上也铺了毯子, 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在马车里待了那么久,身子骨难免有些不舒服, 叮嘱扶子嫣几句,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碧莺和碧鹃随着扶子嫣一起来了别院, 这时正招呼着人轻手轻脚的把她的行李箱子往屋子里搬呢, 而趁着这个时间, 曲璃月就和扶子嫣说起了悄悄话。 第20节 “刚刚下马车的时候, 我瞧见水菡了。” “我记得二姨夫应该是四品吧,不是说三品以上的才有随驾资格嘛,她怎么来了?”扶子嫣只是很正常的询问道。 “我瞧见她是从太子府穆侧妃的马车上下来的, 应该是穆侧妃邀她过来的吧,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穆侧妃关系这么好了,不会是因为她生辰的时候皇后娘娘的那份赏赐吧?”曲璃月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扶子嫣脸色微微有了些许的变化。 若非曲璃月提起, 她差点儿就把那件事给忘了,记得当时给爹爹说了这件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放在心里去,之前这位穆侧妃和穆水菡可是没什么来往,现在竟然到了能同乘一辆马车,相邀随驾避暑的关系,这其中绝对不单纯。 “穆侧妃和水菡表姐的关系很好吗?” 曲璃月想了想,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也知道咱们二姨母的性子,平素里我也不爱去穆府。” 扶子嫣不由轻蹙眉头,若是太子和皇后真的打起了穆水菡的主意,那么穆侧妃按理说应该会知晓一二的,能够生下太子独子,这位穆侧妃定不是简单人,可是她真的甘心让穆水菡进府吗?更何况圣上会应允太子府有两个穆氏宗女吗? 扶子嫣想不明白,她总觉得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怎么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一二。 心里存着一件事,扶子嫣的兴致便提不上来,再加上虽然马车里已经做了准备,但毕竟也是奔波了大半天,身子骨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适,神情怏怏,就连晚膳也只是用了几口,便借口劳累回了房间休息。 一进房间,扶子嫣便看到这别院的屋子里的摆设和自己在忠烈伯府的闺房相差无几,窗棂边的花瓶,架子上的香炉,一个个全都是从忠烈伯府带来的东西,倒是冲散了她几分愁绪,这时候她倒是觉得李氏的想法没错,在一个熟悉的环境中,人的心情总是会莫名就舒畅几分。 只是,还没等她把这口气给舒畅完,就听得房门一响,转头看去,目露讶异,心里暗暗琢磨着自己身边的那些护卫也太过差劲了一些吧,明明之前能把王宁远养出来的那些死士消除殆尽,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简煜慕如此轻松出入自己的房间。 “穆王殿下?您即便身份尊贵,夜探女子闺房也不是君子所为吧?” 穆王没有理会扶子嫣言语中的冷漠和不悦,反倒是往前走了几步,顺手关上房门,看着她眉宇间的愁色,轻挑眉梢,“你不高兴?” 扶子嫣被他这句话差点没气笑,冷笑道:“莫非殿下觉得我在自己的闺房中突然闯入陌生男子之后,应该很高兴才是吗?” “你我不是陌生人。”穆王的言语中流露出几分严肃的意味。 扶子嫣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怎么感觉眼前的这位穆王像是什么人假扮一样,这么傻的人真的是最后夺得大位之人? “可我与殿下也并不熟悉。”扶子嫣一字一句说道。 “不熟悉你当初约我在青宁庙见面?当日你身子不适,我没有多问,你那日见我到底想说什么?”穆王撩了撩衣袍,径直在扶子嫣的对面坐下。 扶子嫣微微一怔,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个事情,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被迫喝着那方丈老和尚给开出的苦的不能再苦的汤药,还要想办法瞒着府里众人,一时之间竟把这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只是,那日前往青宁庙赴约,她已经是事先好好做了一番准备,而眼下突然被穆王提起,那样自荐枕席的话语,她又怎能说得出口。 只是,一想到皇后对穆水菡的另眼相待,以及文卉莲那个不定因素的存在,她又有些犹疑,她真的不敢再拿扶家去赌。 “太子一事,你尽管放心,穆国公府的人也不是傻子。” 穆王以为她是知晓了太子向圣上求婚之事,所以才一直心有忧虑,就如同上一次的肃王一般,那日她不是也同样生了场大病,难道说她八字和皇家相冲,还是如何,为何每每遇到这种事情,她都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这样一想,穆王的感觉便不大好了,他也是皇室中人,难道她若是跟了自己,也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吗? 不对,她为什么要找上自己呢?若是在她眼中自己和太子、肃王是一样的,她理应避而远之才是。 太子一事?扶子嫣有些疑惑,略略思索便自认为想明白了,面前这人不愧是最后的赢家,想必太子刚一起了那个想法,他便已经知道了吧,既然这样,那他是断不会把穆怀这个助力推给太子的。 不过,这件事虽然也让她发愁,但是她可没忘记自己当初要见穆王的根源是什么,一个注定要被废弃的太子,和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两者谁轻谁重不言而喻。 “臣女——”扶子嫣刚说了两个字,就听得外面响起敲门声,接着传来的就是曲璃月刻意压低了几分,却掩饰不住兴奋的声音,“娇娇,你睡了没有?咱们两个今天晚上一起睡吧,我们都没有一起睡过呢。” 扶子嫣顿时感觉到一阵尴尬,偷偷瞥了穆王一眼,这种闺阁蜜语,让一个男人听了进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穆王也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他自己心里控制不住生出来的那丝丝说不明道不清的嫉妒,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在房间里,扶子嫣是肯定不会答应让人进来的,但是自己又不能每天都过来,一想到日后扶子嫣的床上会躺着其他人,哪怕是个女人,他的心里就是不舒服。 扶子嫣自然是不敢让曲璃月进门的,只好伪装出刚刚入睡却被惊醒的声音,“表姐,我已经休息了,你知道的,我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 “可是我一个人睡不着啊?这个地方是什么皇家别院啊,那屋里的床又潮又硬。”曲璃月在门外抱怨道。 对于曲璃月的话,穆王很是赞同,这个别院也就只有每年避暑的时候才会有人过来,平素里就只有几个宫人留下打扫,尤其是最近几年父皇一直待在宫里,别院的那些宫人也难免偷奸耍滑,像是他们几个王爷和后宫有权有宠的贵人房间还好一些,曲璃月一个侯府之女,自然难免会被疏忽一些。 不过,他打眼瞧了一下扶子嫣的房间,可真是有够享受的,那桌上放着的茶具,软榻上铺着的毯子,香炉中点着的熏香,一件件显然都不是凡物,定不是别院之人准备的,倒是没想到她会带了这么多东西前来,可真是个娇乖的主儿。 “我那巷子里应该还有些从府里带来的毯子,你去和碧莺说一声,让她给你拿两条铺在床上。” 曲璃月闻言,也知道扶子嫣是不愿意和自己同住一张床了,但是好在得了句话,只要那张床不是又潮又硬,她一个人睡也不是不可以。 听见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扶子嫣才算是松了口气,天知道刚才她有多担心曲璃月会大大咧咧推门进来,到时候要是撞见她房间里有一个男人,那可就有口说不清了。 只是扶子嫣这口气还没有松完,就听见耳边传来穆王淡淡的声音,“别院的宫人是越发会偷懒耍滑了,本王那边的房间也是又潮又硬。” 扶子嫣抬起头,满眼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他是王爷,是圣上亲子,这别院的宫人就是再偷懒,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他们可以疏忽曲璃月一个侯府之女,但是绝对不敢委屈眼前这位皇子王爷的。 再者说,就算真的有哪个不长眼的办了傻事,以穆王的身份,处置几个不懂事的宫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跟她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穆王看着扶子嫣一脸困惑的样子,微微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张口说出了那么一句话,也许是受到了她给曲璃月东西的刺激,一想到那些曾经被她枕在身下的东西却铺在了另一个人的床上,他就不高兴,但隐隐又有几分莫名的期待,他是不是也能享受到和曲璃月一样的待遇呢? “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别院里贵人虽然不少,自然也有一些拎不清的人,若是有人冲撞了你,你只管……教训便是,别忘了你可是父皇御封的乡君。” 穆王本来想说你只管告诉我便是,只是想着这句话可能会吓到她,所以到了嘴边才改成了另一种说法。 扶子嫣看着一脸认真模样的穆王,心里暗暗琢磨起了他话中的意思。 也许,她的重生的确煽动了不少事情的转变,但是好在有些事情在大方向上并没有出入,比如眼前这位在桃花宴上对她冷眼想看的穆王殿下,眼下好似还是走上了上辈子的情路。 扶子嫣心思百转,而在穆王眼中看到的却是眼前这人,眼角含笑,眉梢敛情,只是这样静静抬头看着自己,却让人觉得她满眼满心都只放得下自己,心跳蓦然加快。 他想,他真的中了眼前这女人的毒,无从查起,无药可解,他却隐隐甘之如饴,思之若狂。 ☆、第三十二章 别院的日子对于扶子嫣来说, 的确是比预料中要清闲许多,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她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以水土不服抱病在身的借口,赶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而李氏又是把她平素里能用得着的东西都给带了过来, 每日里煮茶焚香, 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只是, 好日子终究是有时限的, 来了大半个月之后,姚皇后下旨要举办赏荷宴,别院里的女眷都收到了邀请, 扶子嫣自然也不例外,而面对皇后的旨意, 她自然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赏荷宴这日天气晴朗, 被烈日灼烧了数日的别院, 昨晚也是罕见的下了些小雨, 使得今日没有那么炎热。 扶子嫣坐在梳妆台前,碧鹃则是兴奋地把带过来的一个巨型箱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件件华丽衣裳, 都是李氏为她准备的,毕竟别院里来的都是世家贵女,扶家家世薄弱,自然只能在其他地方撑起来一些了。 只是, 自从来了别院之后,扶子嫣一直待在院子里,不提曲璃月隔三差五和她的那些姐妹闺蜜约一约,就连安国夫人都往太后和皇贵太妃那边走动过几次,唯独扶子嫣是一次门都没有出过,这些鲜亮的衣服全都被放在箱子里,不得见天日。 好容易有了个出门的机会,碧鹃是打定主意要把扶子嫣好好打扮一番,把箱子里的衣衫一件件拿出来,却都被扶子嫣给否决了。 “这么热的天气,穿那么多找罪受啊,我记得带了一见青蓝色的纱裙,把那件拿出来好了。” 碧鹃看着自己手中那件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微微蹙起眉头,“那件纱裙也太过素净了一些吧,小姐好容易出门一次,可得让那些不长眼的人好好瞧瞧才行。” “你让我那么张扬的出现,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这段时间是躲在院子里装病吗?” 扶子嫣这么一说,碧鹃立马放下了手中那件华丽的衣裙,有些不甘愿的拿来那件青蓝色的缕金挑线纱裙,服侍扶子嫣换上。 只是等到扶子嫣穿好之后,碧鹃的眼睛微微一亮,灵巧地在她头上挽了一个垂云髻,插上一根水晶蔷薇花簪子,镜中的女子眉目浅浅,气质清冷,宛如九天仙子误入凡尘。 “还是小姐眼光好,这身缕金挑线纱裙果真是最趁小姐的。”碧鹃由衷称赞道。 而扶子嫣看着镜中的女子,却是微微蹙了蹙眉头,她本想打扮得低调一些,毕竟今日文卉莲也一定会出现的,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她呢? 刚入濂京的时候,她虽然知道文卉莲是日后的穆王妃,却是从未担忧过自己得罪她会有什么后果,毕竟当时她一心想进穆王府,从而护得扶家周全,而另一方面也是她相信穆王对她不一般,所以颇有几分有恃无恐。 只是,自从那日桃花宴之后,穆王的言行举动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昔年那个声称喜欢她的潜龙,已经伴随着她的重生而消失,她一直以来所笃信的筹码没有了,所以她才会慌了神,才会担忧日后会母仪天下的文卉莲,是否会因着自己而记恨扶家。 但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虽然穆王什么话都没有明说,但是从他那日赴约前往青宁庙开始,事情似乎又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刚到别院那晚他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虽然扶子嫣当时一副你说什么我不懂的模样,可是实际上她什么都清楚,原以为被改变的历史重新回到了原位,扶子嫣说不清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能够和穆王维持良好的关系,于她于扶家都是一件好事,若不然她也不会在被文卉莲一事刺激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了,可是这是不是也说明不管她怎么做,纵使可以改变一定时间段内的事情,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一切还是会回归原位,扶家最后的结局…… 扶子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件事,不管因为什么,穆王的态度既然已经向她倾斜了,那么她就没有必要再去因为文卉莲而担忧。 曲璃月身着湘妃色的衣裙刚刚进门,瞧见扶子嫣的模样,也不由瞪大了眼睛,她与扶子嫣算是比较熟悉了,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两人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每天都会见面,但是这种气质的扶子嫣,她还是头一次见。 眉眼淡漠,温柔的桃花眼此时一片冷凝,唇角微抿,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冷意,但是却是那种恍如仙子般的清冷,让人想靠近却又不忍去亵渎。 而扶子嫣听见脚步声,微微抬了抬眼,瞧见呆愣愣站在那里的曲璃月,微微弯了弯嘴角,霎时间冰雪消融百花盛开,仙子也落入凡尘,染上了世俗之气。 “你来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 扶子嫣的声音让曲璃月一下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径直挽上了她的胳膊,“娇娇,我第一次见你这么打扮。” 扶子嫣侧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几分调皮的笑意,“好看吗?” 曲璃月连连点头,“好看,你刚刚冷着脸的时候,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扶子嫣笑了笑,对她的形容不置可否,她鲜少出门,在府中的时候不过是随意身着常服罢了,少有几次出门,也多是盛装打扮,要么如桃花宴那日艳光四射,要么如文会那次温婉大方,倒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造型。 原本是因着有文卉莲出席,她想着打扮低调一些,只是碧鹃的手实在是太巧了些,在看到镜子中自己的时候,她心血来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没想到看起来倒是能唬一唬人。 这次赏荷宴就摆在了荷花池旁的九曲廊檐上,扶子嫣和曲璃月两人到达的时候,这里不过也才有零星几人,而且扶子嫣看了一眼,虽然都不是什么陌生面孔,但是也没什么来往交集,依着她的性子,也没想着去主动打声招呼的。 不过,她不过去,不代表别人就不过来。 原本坐在一起不知在说笑些什么的贵女,都走到了扶子嫣面前,“这位就是嫣然乡君吧,前些日子本来想去拜访的,只是听闻乡君水土不服身子不适,就没有前去打扰,今日看起来,乡君身子应该有所好转了吧?” 扶子嫣两辈子都不擅与人交际,尤其是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府中,与同龄之人鲜少来往,面前与她说话的少女,端看衣着打扮不凡,眉宇之间倒是没有那种嚣张跋扈,应该不是个特别让人讨厌的人。 “有劳紫瑗乡君记挂,娇娇她这些日子已经养得差不多了。”瞧见扶子嫣眉头轻蹙的模样,想必是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于是曲璃月就主动开口说道。 果真,听见曲璃月的称呼,扶子嫣立马就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紫瑗乡君,徐国公府的四小姐,穆王的表妹。 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徐国公府有意亲上加亲,想让这位紫瑗乡君做穆王妃,只可惜穆王一直不肯松口,直到最后直接到圣上面前求娶了文卉莲为正妃,徐国公府自然是不甘愿让自家的嫡女为妾,哪怕是穆王府的侧妃,后来这位四小姐貌似嫁给了一个宗室子弟,具体是哪位,她倒是不太记得了。 “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若不然该是去拜访各位姐姐的。”扶子嫣的声音有几分空灵缥缈之意,听上去倒也是符合她大病初愈的身份。 “自然是身子更重要,嫣妹妹第一次来这别院,也难怪会水土不服。”徐紫瑗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就她一个人身子娇贵,有多少姐妹不是第一次来的,怎就偏偏她一人身子不适,水土不服了?”从后面传来一个趾高气昂的女声,扶子嫣的脸上没有什么波动,反倒是一旁的曲璃月不由皱起了眉头。 “穆丹湘,人吃五谷杂粮,难免就有生病的时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曲璃月转过身去,不满地看向走来的碧色衣裙的少女。 穆丹湘冷哼一声,眼神扫过扶子嫣,让她明显感觉到对方停留在自己脸上时的那份嫉妒之意,不过她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微微垂下了几分眼眸,嘴角原本的笑意也慢慢收起,整个人就变成了曲璃月最初看到的那副清冷模样。 穆丹湘看着原本还好欺负的人,突然间就换了一种感觉,这种清冷之感,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在无理取闹的孩童,顿时心里愈发烦躁。 “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啊,身子不好就待在家里养着啊,非要跟着来别院避暑,谁知道安得是什么心啊。” 曲璃月刚要开口反驳几句,就听得后面传来一声厉呵,“丹湘!谁交给你的如此与人说话,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穆丹湘一个激灵,众人都随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满头珠翠的女人正沉着脸色看着穆丹湘。 “臣女参见侧妃娘娘——”瞧见那珠翠女人的身份,徐紫瑗等人急忙福身行礼,就连扶子嫣都被曲璃月拉着福了福身。 “大……大姐——”穆丹湘这时候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耷拉着脑袋,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扶子嫣起身之后,暗中打量了那珠翠女人一眼,太子侧妃穆氏,穆丹湘的堂姐,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个侯伯之府的贵女,而离她最近的竟然是穆水菡。 扶子嫣不由微蹙眉头,不明白这位穆侧妃到底是什么意思,而穆水菡又是清不清楚这一切呢? 第21节 “哼——”穆玉佳冷哼一声,不悦地看向穆丹湘,“等回府之后,我会派嬷嬷去穆国公府好好教教你规矩。” 穆丹湘猛地抬起头,张了张嘴,却在穆玉佳锐利的眼神下,什么话都没敢说出来。 教训完了穆丹湘,穆玉佳这才有精力注意其他人,入眼的第一人自然就是扶子嫣,淡淡扫过扶子嫣的穿着,又瞥了一眼一旁的穆水菡,她的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 金丝纱是贡品,每年也不过两三匹,宫中也就只有太后,皇贵太妃,皇后和徐贵妃手中才有,而她手中的那匹还是当年生下清儿的时候,皇后给下的赏赐,临来别院之前,特意让人做好了衣衫,现下就穿在身旁的穆水菡身上。 可是,谁能想到扶子嫣身上那件衣服也是金丝纱所致,就连颜色都极为接近。 ☆、第三十三章 随着姚皇后的到来, 赏荷宴也宣告正式开始。 而扶子嫣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姚皇后身边的文卉莲,这让她微微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文卉莲怎么会和姚皇后走在一起? 文卉莲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自从那次文会之后,她在外面的名声可以说是一落千丈,扶子嫣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平民之女生生踩着自己往上爬, 甚至还得到了圣上一直压着不肯给文国公府封赐的乡君之位。 加上那次去宫中拜见徐贵妃, 本想求她为自己出头, 没想到正好撞上了扶子嫣, 而徐贵妃的态度又极为不明晰,致使她不只在外界的名声一落千丈,在府里的地位一样不如往昔, 文国公府那么多子嗣,根本不会在意一个没有用的女儿, 纵使是嫡出, 也比不得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庶出。 可是, 文卉莲怎么能甘心呢, 体验过那种高高在上被人追捧的感觉,又怎么忍受得了那些人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鄙夷。 所以,文卉莲毫不犹豫的转向了姚皇后这边, 她毕竟是青娥夫人的亲传弟子,一手丹青出神入化鲜有人比,姚皇后所出的六公主槿安公主也是个爱画之人,借着槿安公主这条线, 文卉莲现下依然成为了凤仪宫的座上宾。 只是,在见到害她落到这步田地的扶子嫣的时候,文卉莲难免会心生出几分怒意,淡淡看了她一眼,扶着姚皇后一路走了过来,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 “文卉莲不是贵妃娘娘的师妹,素来和贵妃娘娘走得近嘛,怎么现在看上去和皇后娘娘这般亲近?”曲璃月不由低声惊讶地说道。 虽然现在看似一切风平浪静,储君之位已定,但是储君未必就是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尤其是徐太后当年一直想让徐国公府的人坐上后位,只可惜在多方利益权衡之下,徐国公府只得了一个贵妃之位,关于徐贵妃和姚皇后的关系,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明白。 “槿安公主最近在和文小姐习画,听说皇后娘娘对文小姐很是满意。”扶子嫣另一边的徐紫瑗突然开口解释道。 扶子嫣一直没出门,碧莺和碧鹃身为她的丫鬟,自然也不好随意在外面走动,倒是没有听说这些事情。 只是文卉莲和姚皇后扯上了关系,那她日后还会嫁于穆王为正妃吗? 如若她成不了穆王妃,做不了日后那母仪天下之人,自己更没有理由要因她而担心了,看来那日误打误撞倒是做了件好事。 想到这里,扶子嫣不由抬头看向文卉莲,正好对上她投来的满是怨恨的眼神,瞬间眉眼弯弯,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这一笑,更是激起了文卉莲心头的恨意,尤其是瞧着她那身名贵的衣衫,再想想自己在文国公府的凄凉下场,心中蓦然生出几分既生莲何生嫣的悲凉之感,自从这个人在濂京城出现,她便再无一事顺心,身上所有的盛名都一步步被她抢走。 扶子嫣不过和她稍稍对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若她真是和皇后太子走到了一起,这才是件好事呢,这些天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石头彻底不见了。 “都不用拘束,本宫也是想着来别院有些日子了,还没来得及瞧瞧这各家如花似玉的姑娘呢,趁着这荷花正好的时候,大家在一起随意看看聊聊。” 姚皇后的视线在下面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瞧见那一个个乖巧站在那里的模样,开口打破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压抑。 “母后说得极是,儿媳瞧着这满池荷花也不及各位妹妹的花容姿色。”穆玉佳附和着轻笑道。 姚皇后听她这么一说,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丝笑意,嗔视了她一眼,“你呀,一贯是嘴甜,既然这样,今日你可就把你那花容姿色的妹妹们给照顾好了。” 穆侧妃笑意盈盈的应了下来,毕竟今日除了姚皇后之外,便是她的身份最高了,哪怕是还有几位圣上后宫之人,但都是普通妃嫔,除了一个养育槿宁公主的敬淑容能说得上名号之外,其他几人也就是空占着一个所谓的长辈名分罢了。 姚皇后轻拍了拍文卉莲的手,笑着说道:“你也过去吧,和小姐妹说说话,不用陪着本宫了。” 文卉莲福了福身,往人群中走了过去,眼睛一直盯着扶子嫣,但最后却还是停在了她昔日交好的一个小姐妹身边,她知道就算她心里再恨,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对扶子嫣做什么。 “我瞧着那文卉莲看你的眼神不大对劲,你小心一些。”徐紫瑗出言提醒道。 扶子嫣微微一愣,文卉莲对她的恶意,她自然感觉到了,虽然说外界的那些传言与她无关,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是要针对她,还是为了对付文卉莲?但是她和徐紫瑗今日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对方怎么会这么好心提醒自己呢? 徐紫瑗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冲她调皮的眨了眨眼,靠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让她顿时脸颊通红,双手也紧张地握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徐紫瑗。 徐紫瑗冲她安抚地笑了笑,小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外人的。” 扶子嫣这下可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应该说她现在完全摸不透那位穆王殿下的想法了,果真她一开始想着攀上穆王就能保得扶家无忧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一个能够在太子和肃王争斗中最后胜出的人,怎么会简单,怎么会按自己的意愿去做事。 “娇娇,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曲璃月瞧见扶子嫣和徐紫瑗在那里低头絮语,不满地瞪了徐紫瑗一眼,娇娇最好的朋友是她,而且她还是娇娇的表姐,这个徐紫瑗一看就不安好心,她一定要保护好娇娇。 扶子嫣看着曲璃月紧紧抱着自己胳膊的模样,无奈地说道:“没什么,是紫瑗乡君提醒我要小心一些,免得着了一些人的道。” 曲璃月的心情这才好了几分,也跟着叮嘱几句,“没错,我瞧着那文卉莲就不安好心,等下你就寸步不离跟着我。” “娇娇——我可以叫你娇娇吗?”徐紫瑗一脸期待地看着扶子嫣。 曲璃月不满地嘟了嘟嘴,正好拒绝,就听得旁边扶子嫣竟然答应了下来,“当然可以。” “太好了,娇娇,你也不用一口一个乡君叫我,我们俩年龄差不多,你也叫我的名字就好。”徐紫瑗眼睛一亮,想着回头就去表哥面前好好炫耀一番,他肯定是没有叫过这个乳名的。 “紫瑗——”扶子嫣顺着叫道。 曲璃月瞪了徐紫瑗一眼,将扶子嫣的胳膊挽得更紧了。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娇娇,表姐——” 曲璃月一转头,就瞧见穆水菡略有些紧张的站在身后,松开扶子嫣的胳膊,转过身来,“水菡——” 扶子嫣则是先往穆玉佳那边看了一眼,瞧见她正在跟几个皇室宗女说话,这才冲着穆水菡点了点头,“菡表姐——” 扶子嫣不过才回濂京城两三年,再加上穆水菡母亲的那个性子,对李氏母女态度极为不好,所以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在李府碰见,虽然是表姐妹,但是也没说过几句话,算不得亲近。 倒是曲璃月的母亲毕竟和穆水菡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两人又是自幼认识,来往还算是比较多,说起话来也自然随意一些。 “你怎么和穆侧妃一起来的?” 穆水菡微微垂下头,“是侧妃娘娘让我一起来别院避暑的,表姐,我心里有些担忧。” “担忧什么?”曲璃月不解的问道。 “我先前和侧妃娘娘并没有过太多的接触,可是最近她总是隔三差五召我去太子府说话,我本来不想来的,可是我娘非得让我过来,让我想办法和她打好关系。”穆水菡轻蹙眉头说道。 “你有和你二姨夫说过吗?”扶子嫣脸上也有了几分凝重的神色。 穆水菡点了点头,苦恼地说道:“我爹说让我想办法推了,可是我推一次两次可以,总不能次次都推。” “你不是穆侧妃的族妹嘛,她不过是找你说说话而已,何况,我看她对你也挺好的啊,你身上这身衣服怕是用金丝纱做的吧,这可是贡品,我姑母宫里也才有两匹而已。” 徐紫瑗听到她们的对话,不由露出几丝困惑,虽然徐国公府和太子是相对立的,但是穆玉佳是太子侧妃,还是太子独子的生母,按理说穆国公府和穆氏宗族都应该站在太子那边才对,穆水菡既然是穆家人,为何会对穆侧妃有种抵触之意呢? “啊?”穆水菡急忙低头看向自己穿着的衣衫,脸上露出几丝慌乱的表情,“我,我不知道,这是今天早上她让人送过来的。” “那她对你倒是真挺舍得的,不过,娇娇身上的这件衣服也是金丝纱的吧?” 这下曲璃月和穆水菡的眼神都集中在了扶子嫣身上,扶子嫣却是很坦然的点了点头,“金丝纱本来就是江州的特产,这些年宫里的金丝纱也都是扶家上贡的,我那里倒是还有一些,等回去了每人给你们送一匹。” 曲璃月的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太好了,娇娇最好了。” 徐紫瑗眼睛微微闪了闪,她参加过不少宴会,也听过关于扶子嫣的一些传闻,很多人都对扶家不屑一顾,认为那不过是个商贾之家,与他们来往会降低自己的身份,但是她出身徐国公府,对于一些事情有所了解,自然不会用普通的眼光看待扶家,但是也没想到金丝纱这种珍贵的东西,扶子嫣开口就是几匹往外送。 “金丝纱这东西如此贵重,若是传出去也不好解释,毕竟每年宫内也不过才有几匹而已。” 扶子嫣看了徐紫瑗一眼,明白她的担忧,冲她笑了笑,“这你放心好了,每年最先出来的一批金丝纱,都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太后,太皇贵妃手中,那几匹的贡品不过是走的明路罢了。” 徐紫瑗微微一怔,瞬间了然,怪不得扶子嫣敢把金丝纱做的衣衫明目张胆的穿出来,原来有些事情是过了明路的。 徐紫瑗微微点头,正好道声谢,还没说出口,就听得前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你就是扶子嫣?” ☆、第三十四章 扶子嫣抬头看去, 眼前一袭红衣,眉目张扬的少女正皱着眉头眼含挑剔的看向她。 扶子嫣微微福身,“臣女见过槿安公主。” “就是你的一手画技据说比莲姐姐还要好?”槿安公主微微仰头,周身尽是独属于皇室贵女的倨傲。 扶子嫣微微敛眉,“槿安公主此言差矣,文小姐师承青娥夫人, 一手丹青出神入化, 乃是圣上亲口赞誉过的, 臣女不过学过几日罢了, 如何比得上文小姐。” 听到扶子嫣这种自贬的回答,槿安公主的脸上果真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只是, 文卉莲好容易煽动了槿安公主来帮她出气,哪里会愿意就这么算了, 不知何时走到槿安公主身旁来, 眉头轻蹙, 一脸哀愁看着扶子嫣, “嫣妹妹实在是太过自谦了,谁人不知你的一副青竹图让穆王殿下称赞不已。” “不过是碰巧罢了,我也没想到机缘巧合就入了穆王的眼, 不过文小姐才是真本事,我便是投机取巧也比不上。”扶子嫣眉眼淡淡,文卉莲刚一开口她就察觉到不对了,这人想借槿安公主的手来打压她, 倒是个好谋算。 “四皇兄可是眼光极高,你的画既然能入得了他的眼,也该有几分本事,不如画一幅让本公主瞧瞧。”槿安公主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口气,直接吩咐道。 “公主,今日乃是赏荷宴,又不是什么文会,您若是有兴趣,改日臣女再单独为您作画可好?”扶子嫣可不想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尤其是今日赏荷宴上这么多世家贵女,踩下一群人来衬托自己,那是文卉莲的做法,可不是她。 槿安公主一听这话,刚刚好转了几分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公主让你画你就画,哪里有那么多废话!去给她准备东西,就画那副青竹图,本公主倒是要看看是多好的一幅画能得了四皇兄的青睐。” “公主,娇娇乃是圣上御封的乡君,而且今日是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荷宴,若是传出了您逼迫伯府贵女作画的名声,恐怕是不太好吧。”徐紫瑗看着槿安公主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不由轻蹙眉头。 槿安公主不过是十岁左右的模样,因为是中宫嫡女,自幼备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想法都直白白摆在脸上,看向徐紫瑗的时候,表情比看着扶子嫣时更为不屑。 年纪虽小,但长于后宫的人,哪里会是不谙世事,对于皇后一派和徐贵妃一派的纷争也耳濡目染,自然对于徐国公府出身的徐紫瑗不抱丝毫好意。 “本公主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槿安公主话出口,丝毫不给徐紫瑗半分面子,“本公主让她画她就得画,看看谁敢说本公主的一句坏话!” 在场的即便都是世家贵女,但是和中宫嫡女对上,还是没哪个胆量的,都附和着槿安公主的画,不过是做幅画而已,哪里就称得上是逼迫了,这分明是公主殿下看得起她。 扶子嫣神色不变,任由旁边人如何说,她只是静静站着,尽管面前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她却没有丝毫落笔作画的打算。 上辈子的时候她就是太过在意外人的眼光,为了成为那些人口中的闺秀典范,一步一步将自己逼入了深渊,而现在,她们说两句就说两句,名声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你——”槿安公主脸色一沉,刚要训斥几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槿安,你这是做什么?” 槿安公主转过头去,狠狠瞪了阻止她的穆玉佳一眼,虽然对方算是她兄长的侧妃,但是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根本算不上是自己的嫂子,若非她为兄长生了独子,她根本就不会理会她。 “侧妃娘娘——”文卉莲微微扯了扯槿安公主,让她不要急着发火,冲穆玉佳福了福身,“是槿安公主想看看被穆王殿下称赞的那副青竹图,不过嫣然乡君有些不愿落笔罢了。” 文卉莲三两句话就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扶子嫣身上,槿安公主不过是请她做幅画而已,她便推三阻四不肯给皇家公主面子,这般行径也太过嚣张了一些。 果真,穆玉佳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转头看了一眼扶子嫣,眼神微微一怔。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扶子嫣,先前听说她容貌过盛还觉得言过其实,毕竟被誉为濂京第一美人的文卉莲,在她看来也是托了拜于青娥夫人门下的名声,单论容貌的话,她自认为三四年前的自己不落分毫。 只是,她唯一预料错的就是对于扶子嫣这张脸的传言竟然丝毫没有夸大,眉目清冷,嘴唇微抿,挺直身子站在那里,就是这幅模样招的肃王惹了圣上的训斥?就连这次避暑之行都没有宣召,甚至于连俞妃都留在宫里没有随行。 若是寻常贵女,穆玉佳自然是毫不犹豫站在槿安公主这边,可是连肃王都因得罪这位而遭受了贬斥,她可不敢随意冒险,尤其是她现在处境本身就很艰难,一步踏错终身错。 “可是和文小姐学了这么些日子,如今莫不是爱画成痴了?今日是赏荷宴,这船都已经来了,至于作画一事,反正是还要在别院待上一段时间,瞧着嫣然乡君的身子也大好了,你若是真喜欢,有的是时间,莫让母后的宴席出了差池。” 听见穆玉佳抬出姚皇后的名号,槿安公主这才算是松了口,“罢了,明日你来我院子里,我倒是要瞧瞧你那副青竹图有多好!” 第22节 留下这句话,槿安公主便转身率先登上了停靠在岸边的画舫,穆玉佳略带些歉意的冲扶子嫣笑了笑,“公主被皇后圣上和太子殿下宠得性子骄纵了些,你也莫往心里去。” 扶子嫣虽然不知道穆玉佳怎么会开口为她解围,但还是把这份情记在了心上,“侧妃娘娘严重了,本不该推辞公主之邀,只是今日毕竟这么多姐妹在,而且文小姐还在,臣女那一手拙劣的画技实在是拿不出手。” “乡君过谦了,”穆玉佳嘴角含笑,可等到她转身看向文卉莲的时候,脸色霎时间沉了下来,“文小姐,槿安年纪小不懂事,可你不是小孩子了,母后请你是教她画画,其他的事情可不用你来教导。” 文卉莲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右手忍不住扯了扯衣角,脸上慢慢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臣女不明白侧妃娘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哼——”穆玉佳冷哼一声,微扬着头淡淡说道,“你若是认了,我倒是还能高看你一眼,可惜了,你当真以为你平素里对槿安所说的所做的母后都不知道吗?不过是看在槿安真心喜欢你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胆子挑唆槿安成为你手中的棋子,可真是好本事。” 文卉莲的身子微微发抖,可是她知道她绝对不能承认,这里有这么多人在,她若是承认了就彻底完了,而若是不承认,就不过是穆玉佳的猜测,是她的一面之词罢了,只要槿安公主还相信她,那她就没有输。 “侧妃娘娘怕是误会了,臣女有幸得槿安公主垂青,平日里凡事也以公主喜好为尊,怎敢做出挑唆公主的事情。”文卉莲努力挺直身子,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唬了不少人,原本她的名声就一直不错,虽然最近出了一些事情,但是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相信她的。 穆玉佳本也没打算对她做什么,毕竟现在槿安公主和她关系亲近,她可不想惹了这位太子同胞妹妹的不喜,免得使得自己越发步履难行。 只是,皇后这些日子有意无意对文卉莲的赞许,的确是扰乱了她的心神,一个穆水菡尚未解决,现在又冒出了一个文卉莲,文卉莲身为文国公府嫡女,更是不可能入太子府为侍妾的,她现下真的是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过,幸好今日一些事情就会尘埃落定。 穆玉佳暗中瞥了一眼穆水菡,又冷冷看了一下文卉莲,轻笑一声,看向周围的贵女,“船已经来了,大家先上去游览一番吧。” 其他人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上了画舫,而瞧见穆水菡跟着扶子嫣等人的身影,穆玉佳冲身旁的云苓使了个眼色,云苓郑重的点了点头,转身悄悄离开。 “我瞧着你堂姐和那个文卉莲好像关系不怎么样啊。”曲璃月看着穆水菡说道。 “我也不知道。”穆水菡摇了摇头。 一旁的徐紫瑗主动解惑道,“皇后娘娘对文家小姐赞誉有加,再加上槿安公主也对她很是依赖,穆侧妃身为太子侧妃难免会有些担忧。” 曲璃月猛地瞪大眼睛,“不会吧,文卉莲可是文国公府嫡女,太子侧妃的位置都已经满了,总不能让她去太子府当侍妾吧,穆侧妃未免想得也太多了些?” 扶子嫣靠在画舫栏杆上,看着池中朵朵莲花,却是眉头轻蹙,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她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没有想通,先是穆水菡又是文卉莲,太子府明明高位已满,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微风拂过,画舫缓行,穿上的人在看池中风景,池边的人在看船上美人。 “你们在暗中好好守着,切莫让她出现任何意外。” “是——” 扶子嫣突然感觉心头一震,猛然抬起头向岸上看去,却未曾瞧见任何人的身影,待得画舫转弯,方可瞧见那池边树旁微扬的青衫。 ☆、第三十五章 画舫在荷花池中慢慢前行, 片刻后岸边便是另一番景致,虽在船上,却隐约听得岸边熙熙攘攘的说话声。 船缓缓靠近岸边,影影绰绰的人影也渐渐清晰。 只见岸边或站或坐了不少世家少爷,曲璃月挽着扶子嫣的胳膊,小声嘀咕道:“这是什么情况, 荷花宴要改成相亲宴吗?” 扶子嫣也不清楚, 随着画舫靠岸, 穆玉佳就开口道:“今日天气正好, 咱们也上岸走一走。” “这……”船上有不少人面露犹豫,毕竟男女有别,纵然心里有什么想法, 可也难免有些紧促不安。 穆玉佳自然是瞧得出她们的想法,笑着说道:“今日这荷花宴是皇后娘娘特意安排的, 圣上也是知晓, 大家尽管上岸随意走走便是。” 一听圣上都同意了, 那些原本还犹豫的人, 一下子都雀跃起来,毕竟都是少女怀春的年纪,面对那么多出色的儿郎, 也难免心里有些小紧张小期待。 曲璃月和扶子嫣一前一后下了画舫,只是在曲璃月刚刚站在岸上的时候,还没有转过头来就听见后面传来嘭的一声,紧接着就是身后响起的尖叫声。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救人啊!” 曲璃月转过身来, 急忙四处张望,没有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身上顿时生出一股凉意,“娇娇——是不是娇娇掉下去了?” 扶子嫣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伸手握住了曲璃月的胳膊,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不是我,是水菡表姐。” “什么?”曲璃月猛地瞪大眼睛。 原本在里面闲谈絮语的那些世家少爷,听见这边传来的喧闹声,也不由起身走了过来。 “小姐——”碧莺小心靠近扶子嫣这边,脸上还露着几分后怕,当时她正走在扶子嫣的身后,小心跟着她,没想到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她的身子也被撞了一下,差点儿就没稳住掉下去,等她站稳回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有人落水了。 “小姐——小姐——”穆水菡身旁的丫鬟此刻一脸慌张,声音中都带上了浓浓的哭腔,眼巴巴站在岸边,哀求地看向周围站着的人,“求求你们了,谁会游泳,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 船上都是一些女眷,那些世家小姐自然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再加上岸上还有那么多的男子,自然是不肯下水的,而她们身边的丫鬟,没有自家小姐的吩咐,自然也不会擅自做主。 曲璃月心里一阵紧张,不由往前走了几步,只是走到池边她又停住了脚步,她不会游泳! 还没有下船的穆玉佳看见下面发生的事情,先是一愣,继而心里一阵狂喜,穆水菡在这么多人面前落水,她日后还有什么颜面进太子府! 不过,现在这荷花宴的负责人毕竟是她,若是穆水菡出了意外,她也难辞其咎,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好好做的,急忙招呼着人想办法去救人。 只是,穆水菡毕竟是个未出嫁的贵女,总是不好让侍卫下去救人,虽然穆玉佳很是愿意彻底毁了穆水菡的名声,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明晃晃地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这种事,她还是要名声的。 只是,在场的女眷都是身如扶柳的贵女,就连身边的丫鬟也都是娇娇弱弱的模样,要是让她们下去,别说救人了,回头说不定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穆玉佳让人赶紧去找几个膀大腰圆有力气的嬷嬷过来,只是还没等人找过来,就瞧见有人一猛子扎进了池子,朝着穆水菡那边游了过去。 “啊——”穆水菡的丫鬟突然叫了起来,指着池塘说道:“男的?怎么会有男的跳下去了?不能让她救小姐啊,要不然小姐这辈子就完了。” 曲璃月也看向池塘,瞧着里面起伏的那道身影,也不由揪起心来,不由握住了扶子嫣的胳膊,紧张地看着池塘里的场景,一方面也是希望穆水菡获救,一方面也因为池塘中那个长衫身影而忧心。 而穆玉佳的眼睛却是亮得发光,心里是巴不得穆水菡被人给救了呢,这下就彻底没有进太子府的可能了。 而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文卉莲则是一脸阴沉地看着扶子嫣,双手忍不住握紧,怎么会这样?明明都安排好了的,掉下池子的人怎么是穆水菡而不是扶子嫣? “怎么回事?不是说都已经安排好了吗?为什么掉下池子的人不是扶子嫣?”文卉莲咬着牙低声询问道。 她身旁的丫鬟也是一脸迷茫,她也不知道事情会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差错,只是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文卉莲深吸几口气,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记得把事情处理干净,别让人查出什么来,免得到时候事情没办成,还弄得自己脱不了身。” 丫鬟连连点头,“小姐放心,我知道的。” 等到下水救人的人把穆水菡救上岸的时候,那些嬷嬷才姗姗来迟,只是这时候扶子嫣已经没有精力去关心他们了,只是看着还淌着水的那张脸,浑身冰冷。 文飞扬,这个人她虽然没有见过几次,却很难忘记,如果说扶家的灾难来源于王宁远,那么文飞扬这个人就是属于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的那个。 她永远忘不了上辈子最后的时候,杜燕珊给她说的话,大哥腿瘸了,碧鹛生死未卜,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这辈子她想尽办法让大嫂和大哥哥相识,抢在文国公府前面定下了亲事,原以为会摆脱文飞扬这个渣男,没想到事情转了一圈,竟然又让这个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只是这次的人却换成了穆水菡。 扶子嫣和穆水菡没有太多的来往,尤其是她有一个极其势力看不上扶家的母亲,纵使穆水菡的为人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扶子嫣和她还是没办法放下芥蒂往来。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愿意让人去受到文飞扬的糟蹋,文飞扬这个人素来眼高手低,把纨绔子弟的形象诠释得淋漓尽致,怎么会好心的下水救人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小姐——”穆水菡的丫鬟一见人被救了上来,急忙扑了过去,看着脸色惨白,出气多进气少的人,眼泪唰唰往下流。 “有人去请太医了吗?”扶子嫣看到这一幕,心里也不好受。 “去了,奴婢瞧见穆侧妃早早就派人去请了。” 扶子嫣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只是瞧着被水打湿,衣服紧贴在身上的穆水菡,又瞧了瞧一旁一脸猥亵表情的文飞扬,眉头猛地皱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文飞扬救了人是事实,而穆水菡的名声也算是完了。 穆玉佳这才从船上走下来,让宫女在船上拿了身自己备用的衣服,披到了穆水菡身上,自己则是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文飞扬,对于这位文国公府的庶出三少爷,她也是略有所闻,嘴角暗暗勾起了一丝浅笑,文国公府的身家配穆水菡也算是够了。 而这一抹笑容好巧不巧被扶子嫣瞧见,她心里一紧,慢慢形成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你说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水菡这辈子可不就是被毁了,那个文飞扬臭名远扬,水菡要是真跟了他……”曲璃月说到这里,一脸的痛心疾首。 扶子嫣一直琢磨着穆玉佳的事情,只是听到曲璃月这么说,心里也微微一叹,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她这次落水的事情真的是意外吗?” 曲璃月不解地抬头看了看扶子嫣,“不是说当时下船的时候,有人不小心踩了裙子,惹得前面不少人没有站稳,这才把人给撞下去的。” 扶子嫣微微眯了眯眼睛,淡淡说道:“这种说法,你信吗?” 曲璃月脸色微微一僵,片刻后浮出几分不好的预感,“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扶子嫣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依着传闻中那位文国公府少爷的名号,舍身救人这种英勇之事不该发生在他身上吧。” 曲璃月感觉到身子上传来一阵冷意,如果,如果穆水菡这件事不是意外,到底谁用了这么毒的手段,竟是要毁掉她的下半辈子吗? “娇娇——”曲璃月刚要说话,就被扶子嫣打断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好在她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而且皇后娘娘也说了要彻查此事,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想必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些痕迹的。” 曲璃月一听这话,也重新燃起了信心,附和着点了点头,“对,要真是有人故意害水菡,肯定饶不了他。” 扶子嫣听见她这句话,只能无奈摇了摇头,看着好好一个赏荷宴,因为穆水菡的出事,一个个都神色怏怏,穆玉佳也只好发话,让大家提前散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曲璃月担心穆水菡,和扶子嫣说了一声,便跟去照顾穆水菡了,而扶子嫣则是带着碧莺慢悠悠的走着,自从来了别院之后,她鲜少出门,还没有好好逛一逛呢,趁着这个机会,倒是要好好瞧上一瞧这个皇家别院。 还没走多远,迎面走来一个端着盘子,脚步匆匆的宫女,扶子嫣刚想躲到一边,可是谁知道这个宫女脚下一绊,那一盘东西竟是直直朝着自己倾倒了过来。 “啊——”宫女受了惊吓,急忙跪倒在地,“贵人恕罪,贵人恕罪——” 扶子嫣低头看看自己被弄脏的衣服,即便没有太多的心疼,也难免有些不虞。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这么毛手毛脚怎么做事的?”碧莺一边擦拭着扶子嫣身上的秽物,一边抬头训斥道。 小宫女身子抖了抖,竟是直接跪在那里磕起头来,一声一声实实在在传到了扶子嫣耳朵里,地面上都慢慢浸出了一片血迹。 “好了,就是一件衣服而已,”扶子嫣看不了这种血淋淋的场面,这会让她忍不住想到上辈子的一些事情,“碧莺,你回去帮我取身衣服来,我在这里等着。” “可是……”碧莺有些犹豫,小姐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丫鬟,自己若是走了……只是小姐这副模样,的确也没办法回去,“好,奴婢很快就回来。” 瞧见碧莺快步离开,一直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嘴角不由噙起一丝冷笑。 ☆、第三十六章 热——很热——无尽的热—— 扶子嫣觉得自己像是在烤炉上一样, 身子热得不得了,她好想把身上这些束缚都解开。 “真是个美人,我瞧着比那什么濂京第一美人文卉莲还要美上几分。”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在扶子嫣耳边响起。 “好了,别磨蹭了,我看药效也发挥得差不多了,你赶紧的把事情给办了。”一个女声紧接着响起, 而这个声音, 扶子嫣却一下认了出来, 就是之前洒了自己一身秽物的那个宫女。 扶子嫣的神智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她记得自己被洒了一身的秽物,碧莺回去给自己娶换洗衣物,而那个小宫女这时候突然说旁边的院子是空的, 不如先去那里面坐坐,毕竟她这一身也不好站在路上等。 扶子嫣稍一犹豫, 便跟着她进去了, 进屋子里的时候, 她发现这里的桌子上都还落着一层灰, 想着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只是没想到坐着坐着便觉得脑子发晕,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彻底昏了过去。 “放心好了, 这么一个美人,我可是要好好享受享受的。”男人猥琐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多会儿,扶子嫣便感觉到一股热气铺洒在自己的脸颊上, 身子一个激灵,竟然让她睁开了眼。 “哟,醒了?醒了也好,这样玩起来才够劲。”男人看到扶子嫣睁开眼,先是一愣,继而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伸手就要碰上她的脸。 第23节 眼瞧着那只手就要碰到自己,扶子嫣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硬是一转头躲了过去。 不过,她这么一弄,倒是激怒了那个男人,直接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臭□□,还敢躲?等下有你好受的!” 扶子嫣的心里微微一震,身上忍不住发抖,这个男人脸上凶恶猥琐的表情,让她忍不住发颤。 “我先走了,等下把事情办得利索些。”那一身宫女服装的女人冷眼看了一眼扶子嫣,心想着果真是个大美人,怪不得能让那位感觉到威胁,嘴角带着几丝冷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人一走,男人算是彻底没有了估计,直起身来,就要解开衣袋,这么漂亮的女人,他今天可是赚大发了。 扶子嫣看着那个一脸猥琐笑容的男人慢慢向她靠近,而她只能无力地躺在床上,双眼空洞无神,觉得自己的灵魂渐渐离开了身体,漂浮在半空中,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吸引,慢慢飘远。 一直飘到了皇宫上方,她却在宫里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穆王简煜慕,只是他身上却穿着龙袍,双拳紧握,目露凶光看着对面跪着的王宁远。 “滚——” 王宁远身子一震,急忙退了出去。 等人退出去之后,简煜慕伸手挥掉了御案上所有的东西,整个人的神情痛苦又后悔,“娇娇,我错了,我不该放你走,我竟然以为他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没想到他就是个畜生!娇娇,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 扶子嫣飘在半空中,耳边传来简煜慕的声音,心里猛地一震,接下来,时间飞速前进,她就这么看着王宁远因为贪污致使堤坝偷工减料,大水之下使得几百名百姓丧生而被贬去了固宁侯的爵位,杜家也因为从龙之功嚣张跋扈,大街之上纵人行凶被罢免了官职。 王宁远站在固宁侯府门口,看着侯府门上的封条,和杜燕珊两人带着两个下人,灰溜溜离开了濂京城,而马车刚离开城门半日,路上突然窜出来一队劫匪,杜燕珊死死护着怀中的金银首饰,最终这夫妻二人落得路边抛尸的下场。 而片刻后,她就看见简煜慕出现在了那里,冷冷看着地上那两具尸体,毫无感情道:“处理了,别留下任何痕迹。” 扶子嫣想看看那些人是怎么处理这两人的,可是身体确实不由自主跟在简煜慕身边,跟着他回到寝宫,看见他打开密室,里面竟然放着一个牌位,上面竟然刻着吾妻之位,微微发愣。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到底是谁的牌位,就看见简煜慕伸手轻抚着牌位,眼神慢慢柔和下来,“娇娇,我替你报仇了。” 扶子嫣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竟然是她的牌位?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为什么上面刻着的是吾妻? 她的心跳猛然加快,她想过去问清楚这一切,只是还没等她靠近简煜慕,就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远,她拼命想往简煜慕那边靠近,靠近…… “娇娇——娇娇——” 扶子嫣猛地睁开眼,耳边响起一阵激动地喊声,让她一阵恍惚。 微微一动,就感觉自己脑袋生疼,胸口也闷得厉害,张了张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竟然也是嘶哑得厉害。 扶子嫣猛地瞪大眼睛,她不是黄花闺女,上辈子的时候她已经经历过不少这种情况了,难道说…… 扶子嫣眼睛瞬间无神下来,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呆愣愣地躺在那里。 “娇娇,没事了,别怕——”穆王看着床上失了神气的扶子嫣,心里一阵疼痛,暗暗埋怨自己没有再早些过来,让她受了那样的委屈,“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扶子嫣这才缓过神来,眼珠子转了转,瞧见坐在床边的穆王,猛地一缩瞳孔,想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 穆王的一颗心揪得生疼,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反正自从在桃花宴上第一眼看见她,便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了,哪怕自己一直可以控制着,可是到了最后一切还是落地生根。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句话,扶子嫣那根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断掉了,尤其是想到自己刚才在半昏半醒间看到的关于上辈子的事情,眼前这个人在她死后所做的一切,让她的情绪一下就彻底爆发了,两行眼泪不禁留了下来。 这下,穆王可是彻底慌了手脚,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过去将人半搂在了怀里,手足无措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做,都是我的错,我要是能够早些过来……” 穆王只絮叨叨说着自己的不好,而扶子嫣却伸手紧紧抱着那人的腰,什么形象也顾不得了,整个人彻底把这么多年压抑在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了。 门外端着一碗汤药的碧莺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声,以及夹杂的声声低语浅慰,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她想小姐这时候应该是不希望她出现的。 不知道哭了多久,扶子嫣觉得自己把这两辈子的眼泪都快哭尽了,穆王的耐性也快被她消磨殆尽了,她本来今日就受到了惊吓,若是再这么一直哭下去,哭伤了身子,就更不好了。 “我……”等缓过神来,扶子嫣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举动有多傻,看着穆王身上被自己哭得湿淋淋的一片,不由有些尴尬。 穆王瞧见她这副小女儿家的模样,心里忍不住一阵舒贴,还故意逗弄道:“我这好好的一身衣服成了这个样子,你说该怎么办吧?” 扶子嫣脸上更是一片羞得红晕,“你要不然换下来,我让碧鹃帮你洗一下。” “只是这样?”穆王的脸忍不住靠近了扶子嫣几分。 扶子嫣感觉到自己心如鼓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穆王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她刚刚才受到了惊吓,现下需要的是好好养着。 “你放心好了,那个男人我已经让人把他待下去了,这件事我会派人查清楚的。” 一说到这件事,扶子嫣心里就不由涌出几丝后怕,但是她也更想知道到底是谁对自己下这么阴毒的手法,“还有一个宫女,是她把碧莺支走,把我领到这里来的,她和那个男人应该是一伙的,我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就好,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不过,往后不要再一个人单独出门,不管发生什么事,身边都一定要有人在,要不然我安排几个身手好的人在你身边,免得再发生什么意外。” 扶子嫣却直接开口拒绝了,“不用了,我有护卫。” “我知道你有,可是他们总不能一直跟着你,我给你几个暗卫,他们会在暗中保护你,也不会让人察觉到的。” 扶子嫣还想拒绝,穆王却瞬间眼神变得幽怨,“娇娇,你知道吗?我不敢想象自己今日晚来一步会是什么情况,我害怕自己下一次来不及该怎么办。” 听到穆王这番话语,想到她所看到的上辈子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最终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而这边苦等许久没见男人回来的宫女,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也不敢擅自去那个院子里查看,万一被发现了,那她可就真的是插翅难逃了,第一时间去把事情告诉了穆玉佳。 “你说什么?你让人把穆水菡给……”穆玉佳听了那人的话,猛地瞪大眼睛,穆水菡现在应该是因着落水在院子里好好休养才是,怎么会…… “什么叫做我,明明是你让我去做的,不会到头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了吧?”宫女一听这话,不悦地挑了挑眉。 一旁的云苓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急忙说道:“今天出现了一些意外,穆水菡不小心落下了池子,现在应该躺在床上养病才是,你怎么会在路上遇见她呢?” 宫女一听这话,不由挑了挑眉,“不是你说的穿蓝色金丝纱衣裳的那个人就是穆水菡嘛。” ☆、第三十七章 云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今日穿蓝色金丝纱衣裳的可不只是穆水菡一个人。 云苓能想到的,穆玉佳自然也想到了,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一个穆水菡出了事情翻不起什么浪花,可是扶子嫣就不一样了,她可没忘记肃王的下场, 万一被人查到了她的头上, 那就全完了。 “怎么?那人不是?”瞧着两人的表情, 那个宫女也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那人不是穆水菡, 是扶子嫣!圣上御封的嫣然乡君!这下可是出了大事了!”穆玉佳咬着牙说道。 “娘娘,这下可怎么办啊?要不然奴婢去瞧瞧到底什么情况?”云苓脸上紧张,心里更是紧张, 默默问候了穆玉佳一番。 “不行!”穆玉佳急忙说道:“既然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现在要是过去, 岂不是不打自招?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 这件事和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是……”云苓看了看穆玉佳, 面露犹疑。 穆玉佳却没空理会她了,看着那个宫女模样的人说道:“你过来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吧?” 那人摇了摇头,穆玉佳这才说道:“既然这样, 那你赶快想办法离开别院,扶子嫣已经见过你的模样,趁着现在还没有追查起来,你赶紧走。” 扶子嫣被碧莺搀扶着回到院子的时候, 刻意避开了安国夫人,她也不想让家人为自己担心,只是碧鹃一看到扶子嫣那副面色苍白,双眼红肿的模样,生生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不是去赏荷宴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碧鹃被扶子嫣留着看守院子,对于赏荷宴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瞧见扶子嫣这副模样,立马走过去将人搀扶着去了床上。 碧莺则是快步走过去将房门关上,然后才走到床边,一脸愤懑的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想害小姐!”碧鹃听了之后,也是气愤地紧握双手。 “好了,你先去打盆水,给小姐净净脸。小心些,莫让老夫人瞧见了,小姐不想让老夫人担心。”碧莺叮嘱道。 碧鹃看了看床上神情略有些呆滞的扶子嫣,心里微微一震,乖乖出去打水。 这边刚打完水走到房门口,就瞧见曲璃月拉着一张脸过来了。 “表小姐——”碧鹃急忙行礼道。 曲璃月心里有事,只是随意挥了挥手,“娇娇回来了吗?” 碧鹃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却瞧见曲璃月已经从她面前走了进去,微微一愣,急忙快步跟了过去,她可没忘记自家小姐现在的情况还不太对劲呢。 曲璃月一进屋子,就直接开口数落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我就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不讲理不要脸的人,那个文飞扬是什么人,濂京城里恐怕没几个人不知道,竟然敢开口求娶水菡,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曲璃月一通话说出来,没有得到扶子嫣的回应,这才仔细瞧了瞧她,这一瞧,就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扶子嫣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稍微有点儿头晕,应该是中暑了。” “有没有找太医过来看看,你这脸色可够白的。”曲璃月走过去,摸了摸扶子嫣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烧的迹象,才算是松了口气。 “没事儿,歇会儿就好了,我前些日子刚用了这个借口,今天还没出去一趟呢,又招了太医过来,恐怕不太好。”扶子嫣柔柔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还是自己的身子重要,你们两个也是的,就是这么照顾娇娇的?”曲璃月心情本来就不好,又撞上扶子嫣这档子事儿,怒火直接就朝着碧莺和碧鹃去了。 碧莺和碧鹃神色一慌就要下跪认错,扶子嫣这边却把人给拦住了,“好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要真是不好了,肯定不会忍着的,你倒是说说水菡表姐那边怎么样了?” 一提起穆水菡,曲璃月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走了,“那个文飞扬是真不要脸,我瞧着水菡下半辈子算是完了,不管怎么说,人是他救得,就算不嫁文飞扬,她恐怕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这件事是在皇后举办的赏荷宴上发生的,难道她就一直没露面?” 提起这件事来,曲璃月的心情就更是不好了,“只让身边的管事嬷嬷送了些东西过去,叮嘱她好好养着,说是肯定会给她做主的,谁知道这个做主是什么意思啊。” 扶子嫣也抿了抿唇角,如果穆水菡落水的事情不是意外,那么文飞扬是文国公府的人,文卉莲也是文国公府的人,难不成这是皇后和文国公府达成的一个什么交易? 只是,穆侧妃已经是穆国公府的人了,皇后和太子这般拐弯抹角的行事,想将穆怀拉到他们船上的做法到底是因为什么? “主子,人抓到了,是云苓那边留下的线索。” 穆王眼神幽深地看着窗外,一想到自己若是晚去了一会儿,扶子嫣将会面临的境地,就心绪难平,“把人给老六好好招待招待,至于穆玉佳那边……二哥这个太子之位要是想坐得稳,子嗣上绝对不能马虎。” 对面的人微微一怔,不赞同道:“主子,太子一旦子嗣无望,对您日后的压力便会少了一些,更何况这一切都是太子府闹出来的,就算日后查起来,跟您也没有任何关系,您何必要去提醒呢,想惩治一个女人,方法多的是。” “太子已经有了儿子,不管是一个还是很多个,都对他的太子之位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要是最后那个位置看得是子嗣多少,我看古往今来那些人也不必为此争得头破血流,直接窝在家里生孩子就好了。” 穆王这么一说,那人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他只是一个属下,该劝的话已经劝到了,主子不听,他也没办法。 “你就是个猪脑子!那掉下去的人是谁都没看清,就跳下去救人?”文卉莲这时候正咬牙看着文飞扬,本来好好的谋算,硬生生被毁了,坏了名声的那个人不是扶子嫣而是穆水菡。 文飞扬倒是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模样,“好了,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嘛,再说了,我也吃着亏呢,说好了我媳妇儿是那个嫣然乡君的,结果换成了一个清粥小菜,我都还没抱怨呢,你就少说两句吧。” “你——”文卉莲这下是真的气得不行了,不过是个贱婢生下的庶子,即便是在重视男嗣的文国公府也是低等的存在,就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这件事情皇后那边十有八九会查下来,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的。” 文飞扬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好了,我当然知道,我这是见义勇为,其他的事都和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 文卉莲看着他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气得牙痒痒,若非当初想着不止要毁了扶子嫣的名声,还要把她弄到自己身边随意揉捏,这才找上了文飞扬,哪里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事情搞砸了不说,还要担心面前这个不着四六的家伙,会不会到时候供出来自己。 荷花宴上出了这种事情,皇后自然不能不理会,尤其是出事的人还是自家棋盘里一个关键的棋子。 先是把穆侧妃叫过来好好询问了一番缘由,这一点穆侧妃倒是没有丝毫隐瞒,毕竟只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穆水菡落水一事上,扶子嫣的事情才能更好的掩埋下去。 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扶子嫣是个识相的人,不会大声张扬,毕竟女人家出了这种事情,不管真假,名声总归是有所影响的。 第24节 皇后也是聪明人,能够在徐太后和徐贵妃两相夹击之下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太子之位,靠的可不单单是圣上和娘家,这件事她一看就有猫腻,但是思及文飞扬是文国公府的人,而文卉莲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自己又甚为满意。 只是文卉莲的身份不同于穆水菡,毕竟是文国公府的嫡女,做太子正妃身份也是够的,若只是一个侍妾,莫说圣上不会答应,文国公府那边恐怕就头一个不同意,可是扶子嫣那边圣上的意思又很是明确,这倒是个麻烦事了。 皇后这边琢磨着事儿,圣上这边大晚上的也是不消停。 荷花宴上出的事,自然会有人禀告他,原本这些事情该是由皇后处理的,只是穆水菡的父亲穆怀,正是圣上现在用得着的人,文国公府那位的名声,他虽然久居宫中,也略有所闻,是非良配,穆家怕是没这么容易答应。 这一件头疼的事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那边就有人通报说是穆王求见。 圣上也纳闷,大晚上的自己的自己这个素来不甚亲近的儿子怎么会过来。 “儿臣参见父皇——”穆王一进书房,直接撩袍行了个大礼。 圣上眼睛微微闪了闪,“这么晚过来,是有何事?” “儿臣今日做了一件错事,思来想去,不敢隐瞒父皇,故而前来。” “哦?”圣上略微起了几分兴致,“什么错事,说予朕听听。” “儿臣今日在别院行走,忽听得一处院落有异声响起,进去一看,没曾想里面竟有贼人意图折辱贵女,虽幸得儿臣出现及时,未曾酿成恶果,但那贵女身中药性,儿臣无意之中稍有冒犯,还请父皇责罚。” 穆王这番话半真半假,圣上也辨不出来,只好神色不明的应了一声,“没想到别院中竟会出现如此无耻贼人,定当严查,严惩不贷!不过,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了,你母妃没少在朕耳边念叨,你好容易开了口,而且还是出了这档子事儿,朕也是该允了你的。” 圣上想着,这次避暑而来的贵女基本上都是三品官员以上出身,家世容貌都差不多,即便身份稍微逊色一些,做不了穆王妃,做个侧妃也是使得的。 “儿臣多谢父皇——”穆王急忙叩礼谢恩。 “好了,是哪家贵女出了事,回头朕还得安抚一下。” “启禀父皇,是忠烈伯府的嫣然乡君。”穆王低着头一字一句说道。 圣上闻得此言,霎时间变了脸色,身子不由前倾了几分,眼睛直勾勾盯着穆王,“你说是谁?” “忠烈伯府的嫣然乡君。”穆王重复道。 ☆、第三十八章 “娘娘, 圣上来了——”扶桑掀开帘子,微微垂着头,对着里面正拜佛念经的徐太后轻声说道。 徐太后转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伸手在扶桑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圣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老奴也不知道,只是瞧着圣上的脸色有些不好。” 徐太后轻笑一声, 神色不变, “他哪天来看我这个老太婆的时候脸色好了。” 扶桑一听这话, 低头不语, 不管怎么说她毕竟只是个下人,有些话太后能说,而她就只能听听而已。 到了正厅, 果真瞧见已经在主位上坐下的圣上,一脸的不虞。 徐太后神色未变, 径直在主位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圣上见状, 伸手一挥, 就勒令两旁宫人下去。 扶桑见状,也要福身告退,却被圣上拦了下来, “扶桑姑姑就留下吧,这件事毕竟和你也算是有些关系。” 扶桑心里微微一震,和她有关系?莫不是忠烈伯府上出了什么事? 徐太后闻得此言,心里也有些猜疑, 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开口道:“圣上可是有什么话要和哀家说?” “确实是有些事情想和母后说说,母后可是知道昨晚老四来找朕为他赐婚了。” 徐太后神色微微一愣,她可以装作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除了穆王,这是徐国公府兴起的希望。 “哦?是吗?那孩子也不小了,不知道看上哪家贵女了?” 圣上扯了扯嘴角,抬眼看了看扶桑,扶桑的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就瞧见圣上一字一字说道:“他看上了朕御封的嫣然乡君。” 扶桑陡然瞪大眼睛,就连一旁的徐太后脸上都出现了几丝惊诧,不过转眼间便收敛了回来。 “扶家倒是出了个好姑娘,真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啊。” 圣上轻笑一声,“这可不是百家求,求的全都是皇家,都是朕的儿子。” 扶桑一听这话,急忙走到前面跪了下来,“圣上恕罪,是扶家教女无方。” “姑姑这是什么话,怎么能说教导无方呢,朕瞧着那丫头可是好得很啊,朕还想着和姑姑做亲家呢,莫不是姑姑不愿意?”圣上眯了眯眼,言语之中带着几分压迫。 扶桑身子猛地绷紧,“老奴不敢,扶家身份低微,是万万不敢攀附皇家的,娇娇那丫头被宠得厉害,不懂规矩,若是冲撞了哪位龙子皇孙更是不好。” “可是朕已经答应了老四,总归是不好出尔反尔,让他白高兴一场吧。” 圣上这话一出,徐太后脸上的表情也维持不下去了,言语之间带着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急迫,“圣上要把扶家那丫头嫁给老四?” “老四也老大不小了,贵妃也跟着说过好几次,府里每一个能主事的终归是不好,他好容易跟朕开了口,朕也不好拒绝,只是太子妃出身护国将军府,就连太子的两个侧妃都出自国公府和侯府,总归是不好太委屈老四,只好委屈了娇娇那丫头。”圣上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扶桑猛地抬起头来,略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徐太后,徐太后神色也略有些凝重,但还不至于慌了阵脚,微微冲她摇了摇头。 “灵安对这个孙女素来娇宠,前些日子还跟我提起,不求她能嫁到什么世家大族中,那丫头也没有那份精力去来往人际关系,只想找个有上进心的寒门子弟,只求对她好就行。只是没想到老四开了这个口,哀家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起了。” “母后疼那丫头,也得疼疼老四啊,他都这个年纪了,一直不愿意纳妃,这次好容易开了口,朕这个做父皇的,总不能驳了他的意思,朕还想着抱孙子呢。” “娇娇年幼,就算是赐了婚,怕也不能马上入府。”徐太后提醒道。 “朕也知道,只是老四的年纪实在不小了,好容易开窍一次,朕自然不能拦着,所以朕想着娇娇既然年纪小,还需要两三年才能及笄,便想着先给老四赐个正妃,文国公府的那位五小姐不是据说和老四走得比较近嘛,朕觉得还不错,国公府的门第,也足够做老四的正妃了。” “圣上怕是忘了,那文国公府的五小姐是青娥夫人的弟子,算起来是贵妃的师妹,若是嫁于老四做正妃,岂不是乱了辈分。”徐太后眉眼之中有着几分冷凝。 圣上却是一脸的不在乎,“母后这就多虑了,那个师姐师妹的能算什么,那文五小姐年龄配老四也合适,朕觉得挺好的,改日让钦天监算算日子,连着扶家那边,一起把赐婚的旨意下了就好。” 扶桑心下一乱,这下就连徐太后都不能维系脸上那副平静的表情了,“圣上要给慕儿和文国公府赐婚?” “莫非母后觉得文国公府嫡女身份不够做穆王正妃?”圣上没有回答,反倒是反问道。 第一代文国公随开国之主南征北战,纵使最近几代文国公府的继承人不复往昔,但是国公府的嫡女不够资格做皇子正妃这种话,徐太后是不敢随意说的,世家可是有世家的傲气。 “文家那丫头哀家也见过,配慕儿也是正合适。” 圣上只做看不见徐太后脸上那抹尴尬,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可是,朕也是这么觉得。既然这样,濂京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朕也就不打扰母后了。” “娘娘——”圣上刚走,扶桑就看着太后欲言又止。 徐太后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无奈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放心,既然是慕儿亲自去求的婚,自然不会委屈了娇娇,回头哀家也再好好和他说说,纵使文家那丫头进了府,也绝对不会让娇娇受委屈的。” “娇娇性子娇乖,扶家人口简单,从小到大她就没受过什么委屈,原本老奴就想着她这辈子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没想到蒙了穆王殿下的错爱,老奴只希望她日后能懂些规矩,莫要惹了穆王殿下的不快才好。”扶桑低垂着头道。 “你尽管放心,不管日后如何,只要哀家在一天,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太后信誓旦旦保证道。 只是,这番话语,在扶桑听来,却软弱无力,甚至有几分欲盖弥彰之意,她心里清楚,太后怕是巴不得让娇娇进了穆王府,这样一来,扶家才算是和穆王,和徐国公府紧紧连在了一起,灵安那边多多少少要看顾一下扶家的情面。 她没想到圣上会答应,或者说圣上在答应之后,将文卉莲定为穆王正妃的做法才是一步狠棋。 文卉莲和扶子嫣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出势不两立,但是两人之间的纠葛,知晓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前段时间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她在后宫都略有耳闻,圣上不可能不知道,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让文卉莲做穆王正妃,用意不可谓不高明。 “你找个时机将这件事告诉灵安,不是哀家不肯帮忙,实在是圣上自从登基后,便再也没有听过哀家的话了。”徐太后此言不可谓不伤感。 “娘娘放心,老奴知道娘娘一片苦心,扶家上下绝对会遵从圣上旨意。”扶桑口中发苦,却别无他法,圣上如若执意为之,谁也没有办法。 现在她开始后悔把自己唯一的弟弟,把扶家牵扯进了皇室争斗之中,若不然,她那苦命的弟弟说不定还能活得好好的。 “主子,都弄清楚了,策划落水一事的是文卉莲,她原本针对的是嫣然乡君,目的就是让文飞扬毁了嫣然乡君的名声,把人弄到文国公府来好好羞辱,而院子里的事则是穆侧妃针对穆水菡的,为的就是让人毁了她的名声,让她进不了太子府。只是没想到因为穆水菡和嫣然乡君的穿着相似,两边办事的人阴差阳错给弄混了。” 听到属下的回话,在书房想了一晚上的穆王才缓缓转过身来,事实和他猜测得相差无几,那些女人果真是一个比一个心肠狠毒。 想起昨晚上和圣上的那番谈话,原本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被猜疑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圣上稍一犹豫便应了下来。 但是正因为事情如此顺利,穆王才越发感觉到不正常,圣上对他向来是君臣多于父子,他也清楚自己体内留着徐国公府的血液,只要这一切还在,那么圣上对他的提防之心就不会消失。 这就是皇家,这就是皇室的血亲。 “派人好好盯着文卉莲,她有任何异常举动都要立刻汇报给本王。”穆王肃冷的声音响起。 不管圣上到底有着什么打算,既然他已经亲口应允把扶子嫣嫁给他,那么肯定不会出尔反尔,他会做好事情背后另有玄机的准备,但是却不能因此而束手束脚。 一想到扶子嫣及笄后便能进了穆王府的大门,穆王脸上的表情就不禁柔和了几分,一颗心也感觉被填的满满的。 ☆、第三十九章 休息了一晚上, 扶子嫣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刚用完早膳就跟着曲璃月去了穆水菡那边探望,毕竟从血缘关系上来讲,穆水菡也是她的表姐,于情于理都是该来走一趟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时间, 文飞扬竟然会大咧咧的出现在穆水菡的院子里! “文少爷, 我家小姐还在休息, 请你出去——”穆水菡的丫鬟颤抖着拦在文飞扬的面前, 感觉到他油腻腻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打转,眼眶都不由泛了红。 “哎哎——没事儿,反正我和你家小姐马上就是夫妻了, 哪里有那么多忌讳啊。”文飞扬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说着就要往里闯。 “你——”那丫鬟气愤得脸色通红,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家小姐清清白白的。” 文飞扬轻笑出声, “我救了你家小姐, 可是那么多人都瞧见了, 你家小姐不嫁我还能嫁给谁啊。” “嫁给谁也不嫁你!”曲璃月挣脱扶子嫣的手,走了出来,瞪着文飞扬道:“这就是文国公府的家教, 在皇家别院就敢擅闯女子闺房!” 丫鬟瞧见曲璃月,眼睛一亮,“表小姐——”,急忙告状道, “表小姐,这人非要硬闯小姐的房间,奴婢快拦不住了。” 文飞扬打量了曲璃月一番,挑了挑眉,“回头本少就去圣上面前请旨赐婚,她一个四品官的女儿能嫁进我们文国公府,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装什么贞洁烈女呢。” 文飞扬这般轻鄙的话,一下激怒了曲璃月,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的形象,直接就冲他嚷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文国公府的一个庶子罢了,身无任何官职,整日游手好闲,水菡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给你这种人!” 这番话说出口,文飞扬的脸上也是不好看了,若非因着是在皇家别院,就算曲璃月是个女人,他都会忍不住动手,“好,就冲着你这句话,等她日后嫁进文国公府的大门,本少爷可会好好招待招待。” 说完这句话,文飞扬就一脸不虞的转身离开,而曲璃月则是一脸得意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反正她是不相信姨夫会愿意把水菡嫁给这样的人,只是她却忘了这个世上比父母之命更高一层的乃是圣上旨意。 文飞扬刚出院子,脚步一顿,就瞧见了站在一旁的扶子嫣,色眯眯的眼神就忍不住在她身上打转。 扶子嫣不由皱起眉头,她身边的碧鹃直接一步上前将人挡在了身后,怒目看向文飞扬。 文飞扬却丝毫不把碧鹃的怒火看在眼里,冲着扶子嫣微微勾了勾嘴角,拱了拱手,“原来是嫣然乡君。” 扶子嫣心里恨不得把文飞扬给抽筋扒皮,面对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只是神色冷冷,不做言语,直接从他身边经过,走进了院子里。 在她擦身而过的时候,文飞扬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等人进了院子之后,他才转过身,脸上露出几分阴沉,若非那些人成事不足,承欢自己身下的该是这般美人才对,不过即便如此,机会还有的是,他素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让那些鄙视自己的眼睛里盛满恐惧。 “你就安安心心养身子,外面那些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就不信姨夫会答应把你嫁给那种人,分明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扶子嫣刚踏进房门,就听见曲璃月气愤的声音,微微蹙起眉头,“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姨夫答不答应的问题,如果那文飞扬真的去圣上面前求婚了,凭着这次他救人的举动,圣上就很难拒绝他,到时候其他人怎么想的,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穆水菡一听这话,眼眶顿时湿润了起来,她是又羞又恼,为什么船上那么多人偏偏就只有她一个人掉下了池子,为什么岸上那么多人,救她的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纨绔子弟? 第25节 曲璃月知道扶子嫣的话很有道理,但是看见穆水菡这幅模样,还是忍不住心疼,“好了,没事儿,就算他去圣上面前请旨,圣上也未必会答应,凡事不要往最差的方向去想。” 穆水菡眼角泛着泪光,“我宁愿绞了头发去当姑子,也不想嫁给那种人,你不知道刚刚他在院子里说的都是什么话,我以后可没脸出门了。” “不会不会的,圣上是个明君,肯定做不来这种乱点鸳鸯谱的事情,再者说,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事情也是事急从权,没理由非要让你嫁给他的,你先养好身子,等过些日子大家也都把事情忘得差不多了。”曲璃月急忙安抚道。 “我觉得还是把事情和二姨夫说一声,与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圣上不会同意赐婚上,不如想想办法让圣上不能同意。”扶子嫣这话一出,吸引来床上两人的目光。 “文飞扬行事素来张扬无忌,很多事情只要肯查,总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二姨夫毕竟是朝廷重臣,圣上多少要顾及一些颜面的。” 曲璃月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对啊,圣上若是知道那文飞扬的真实为人,肯定不会把你嫁给他的。” 穆水菡也觉得自己的人生看到了希望,急忙让丫鬟拿来纸笔,给尚在濂京城的父亲写了封信,告知昨日发生的一切,并且表明自己宁愿去做姑子也不要嫁给文飞扬的决心,让丫鬟把这封书信想办法快马加鞭送回去。 穆水菡本来身子就受了寒,今天早上又被文飞扬闹腾了半天,好容易算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身子上的疲倦也一下子涌了上来。 曲璃月帮她掖了掖被子,“好了,你就好好休息着,把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穆水菡微微弯了弯眉眼,乖巧地点了点头,倒是颇有几分弱柳扶风之姿。 “希望姨夫那边能有办法吧,若是水菡真要嫁给文飞扬,她这辈子才算是毁了呢。”出了院子后,曲璃月的脸上微微露出了几丝凝重。 扶子嫣没有说话,她和穆水菡本来就没有太多的交情,提上一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她自己现在都深陷泥潭之中,不知道穆王有没有查到那个宫女的下落,究竟是谁竟然胆大到在皇家别院中用这么阴毒的手段来陷害她? 扶子嫣恍恍惚惚回到院子里,刚一进门就瞧见祖母身边的嬷嬷走了过来。 “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瞧见嬷嬷颇为凝重的神情,扶子嫣心头微微一怔,转头吩咐碧鹃先回屋子里,便随着嬷嬷去了安国夫人的房间。 “祖母——” 扶子嫣微微福身,便带着几丝女儿家的娇笑走过去依偎在了安国夫人身边,安国夫人也眉眼含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远远望去,端是一副祖慈孙爱的场景。 “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和璃表姐去看了水菡表姐。”扶子嫣乖乖回答道。 安国夫人闻言,轻叹一声,“幸好现在天气热了起来,虽然落水,倒是也不会受太大的罪,不过我听说是文国公府的少爷救了穆家丫头?” 扶子嫣眉眼间的温和微微敛去了几分,“是文国公府的三少爷,在外的名声极是不好。” “好与不好都是那丫头的命啊,再说了有些传闻也不能尽信不是。” 安国夫人言语淡淡,却一下子镇住了扶子嫣,她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带着几丝不可置信,“祖母——那文飞扬强抢民女,张扬跋扈,濂京城内无人不知,水菡表姐若是要嫁给他,那下半辈子可就毁了。” “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穆家丫头若是真有手段,自然能管束得住人,你就莫要替她担心了。”安国夫人避重就轻道。 扶子嫣直起身子,脸上带着少有的认真,“圣上真的会让表姐嫁给文飞扬吗?哪怕知道文飞扬根本不是良配?” 安国夫人脸上慢慢浮现出几丝苦笑,伸手摸了摸扶子嫣的头顶,“圣上赐婚,哪里管得着你是良配还是怨偶,哪怕是生死不容的仇家,也得好好过着。” “祖母——”扶子嫣看着安国夫人这般神色,心里微微有些慌张,不由喃喃叫道。 “娇娇,你要记住,皇家无情,圣上无心,你可以撒娇,可以讨巧,但是却不能糊涂,不能得寸进尺,一步错便是没有回头之路。” 安国夫人神情异常凝重,说出来的话也是让扶子嫣有些听不明白,她顿时心慌了,“祖母,您在说些什么啊,我……我听不明白。” “穆王或许会是个圣君,但一旦他坐上那个位置,就意味着他并非良人,如果可以,祖母宁愿你平平淡淡的活着,可是这个世上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安国夫人像是在诉说离别话语一样,扶子嫣再也无法维持脸上的平静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为什么这么说,穆王,穆王怎么了?” “娇娇——”安国夫人看着这个由小小一团长到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这些年来,她也是真心把她当成亲孙女来疼的,“嫁给穆王做侧妃,你可愿意?” 扶子嫣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安国夫人的眼睛里情绪复杂,但是那一闪而过的欣喜却没有被安国夫人错过。 “祖母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扶子嫣低下了头,看似有些羞涩。 安国夫人心里微微叹息,“你姑祖母与我说穆王向圣上求娶你,圣上已经应允,只是以扶家现在的身份,你即便有乡君的封号在身,也最多只能做个侧妃。娇娇,祖母知道你心中所想,只是皇家无情,祖母实在不忍看你走到那一步。” 扶子嫣猛地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坚定,“祖母放心,这么多年以来,我心里唯一的愿望就是扶家满门安康,只要这样,就够了。” 安国夫人伸手将人搂在怀里,片刻后长叹一声,“傻孩子,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扶子嫣趴在安国夫人怀里,微微勾了勾嘴角,“其实我也没想过圣上这么简单就会同意。” 安国夫人双臂微微一僵,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你就没想过若是有朝一日穆王有了正妃,你该如何自处吗?” 扶子嫣微微摇了摇头,“我只要做好我自己就行了,她是正妃,我自然会尊她敬她。” “若那个正妃是文卉莲呢?” 扶子嫣嘴角的那抹笑意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甚至于安国夫人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都硬邦邦的,“您,您说什么?” “圣上有言,穆王年岁也不小了,既然有心纳人,那便一起把正妃给赐了下来,穆王正妃是文国公府的文卉莲。” ☆、第四十章 扶子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安国夫人房间的, 又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她耳边只余下安国夫人说的那句话,穆王正妃是文卉莲,与上辈子一样的结果。 她曾经坚信的事情,却在这一刻差点击垮她。 明明文卉莲已经和皇后走得如此之近了,明明多多少少已经有了关于太子和文卉莲的流言出来了, 圣上为什么会突然要将文卉莲指给穆王做正妃呢? 若是在之前, 她还想过和文卉莲和平相处, 毕竟她当时所要的不是穆王的宠爱和地位, 想要的只是扶家满门的平安而已。 可是现在,她和文卉莲之间仅剩下那层遮羞布没有扯下,关系却是彻底僵了下来, 如若她成了穆王妃,莫说要护着扶家周全, 她自己能落得什么下场还两说。 扶子嫣躺在床上, 想着自己重活一世到底做了些什么?明明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阻止不了,是否也阻止不了扶家的倾塌呢? “在想什么?” 床边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扶子嫣猛地转过头去, 瞧见站在自己床边的穆王,吓了一跳,急忙坐起身来,身体先脑袋一步就往墙角里躲。 穆王瞧见她这个动作, 脸色一下拉了下来,“你躲什么?你怕我?” 扶子嫣微微一怔,摇了摇头,咬了咬下嘴唇,她这个时候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万一被人看见了。” “我听说你从你祖母那里回来就有些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扶子嫣忍不住双手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她又该以什么样的资格去问,即便日后进了穆王府,她也不过是个侧妃而已。 “没什么,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而已。” 穆王眉头轻蹙,眼睛直直盯着扶子嫣,他感觉得出扶子嫣有些不对劲,她明明心里存着什么事,只是她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好追问。 “身体不舒服就好好歇着,”穆王走了过去,不顾扶子嫣僵硬的身体,坐在了床边,“你若是觉得不方便宣太医,回头我从外面找个大夫过来。” 扶子嫣连连摇头,“不用了,我没那么娇贵,回头被人撞上可是说不清了。” “怎么就不娇贵了,在我看来,可是没有比你更娇贵的了。”穆王浅笑着说道。 扶子嫣愣了愣,看着穆王眼中毫不掩饰的柔情,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问他是不是要娶文卉莲为正妃,他知不知道自己和文卉莲之间的纠葛? 只是,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住了,祖母说得没错,皇家无情,她根本没有骄纵的资格。 也罢,反正她所求的不过是扶家安平罢了,只要她进了穆王府,穆王日后成了事,扶家自然不会落得和上辈子一样的下场,而至于穆王府中来自文卉莲的各种刁难,她忍一忍便过去了。 “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和父皇说过了,父皇已经答应待你及笄后便让我迎你进门,赐婚的圣旨想必等到回京之后便会下来。”穆王隐隐感觉到扶子嫣对他有些疏离,这才将这件事说出来,希望能让她开心开心。 只是,扶子嫣听到这个消息,却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浑身萦绕着一种孤冷的气息。 穆王的心不由有些慌乱,感觉什么东西将要离自己而去,忍不住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 只是,人那么近,心却慢慢远去。 “都是儿臣的疏忽,害得穆小姐出了意外,幸好穆小姐被文少爷所救,若不然儿臣定是难以心安。”穆玉佳站在皇后身侧,脸上一副后怕的神情。 皇后心里却是一股的火气,原本依着太子的意思,想办法让穆玉佳出了意外,然后把扶子嫣迎进府里为侧妃,再想办法纳了穆水菡来维系和穆国公府的关系,可是谁曾想竟然会出了意外。 穆水菡落水被外男所救,虽然是事急从权,但是毕竟被那么多人所见,是绝对不能进太子府的,太子也丢不起这个人,那么要么就认下穆侧妃,要么就再从穆氏一族中另选一个,可是其他人哪里有穆水菡的身份好,她背后可是有一个在通政司的父亲,乃是圣上近臣。 “三哥也实属救人心切,未曾细想便跳入池中,哪曾想误了穆小姐的闺名,”站立在皇后身侧的文卉莲微微叹息一声,“三哥昨日还跟我说,只要穆小姐愿意,我文国公府愿意八抬大轿将人迎进门。” 皇后听闻文卉莲此言,心思微微一转,若是穆水菡嫁进了文国公府,而再想办法把文国公府拉到太子这条船上,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眼下这水灵灵的小丫头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嘛。 “你三哥有这份心是极好的,”姚皇后脸上露出了几分赞许的神色,然后把视线转移到了穆玉佳身上,“穆家那丫头毕竟是跟着你过来的,你与她也是同宗,回头去瞧她的时候,跟她提上几句,那文国公府三少爷既然主动跳下池子救她,也算是对她有心了,这桩婚事本宫瞧着极好。” 闻得姚皇后此言,穆玉佳和文卉莲脸上都不由露出了几分喜色,虽然事情的过程和结果与原定计划有了不小的偏差,但是这个结局也算是不小的收获了,心怀鬼胎的二人,这时候想法终于走到了一条路上,那就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让穆水菡嫁给文飞扬吧。 “对了——”姚皇后突然开口道:“昨日我让人去查了查那丫头落水的事情,查到最后说是一个丫鬟先撞了人,可是我让人把别院里的丫鬟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那个人,这件事倒是还有几分蹊跷。” 姚皇后这番话一出,文卉莲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她立马就让文飞扬想办法把那丫鬟送出了别院,而至于送到了哪里,那就是那丫鬟的命了。 只是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真的去查了这件事,还查到了那个丫鬟的头上,若是再追查下去,谁也不敢保证整件事情不留任何痕迹,真要是查到了她的头上,可就全完了。 空气中一下陷入了安静,姚皇后打量了两人一番,厉声道,“不过,好在是促成了一门婚事,也算是喜事一桩,既然寻不到人,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好了。只是本宫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这里毕竟是皇家别院,那些肮脏的事情别拿到本宫面前来。” 文卉莲身子微微一震,低着头不作言语,而穆玉佳虽然不知道穆水菡落水一事是谁的手笔,但是扶子嫣进院子的事情确实和她有关,她更是不想姚皇后查下去,免得把她的事情也给牵扯进来。 “儿臣明白,都是儿臣的疏忽,往后定当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扰了母后的清净。” “哀家的清净是小事,这别院里这么多贵女,父辈祖辈都是圣上用得着的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圣上那边都不会轻饶了,好在这次有惊无险,回头玉佳多去瞧瞧那丫头,本宫也和圣上提一提他们两个的事情。” 姚皇后可不是说说而已,等到下午圣上过来的时候,就提起了这件事。 “虽然是委屈穆家那丫头了,但是臣妾觉得文国公府的门第也算是足够了,有那么多人瞧着,总归是要给那丫头一个交代的。”姚皇后柔柔说道。 圣上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行,就依你所说,等回京之后,朕便下旨为他二人赐婚。” 姚皇后倒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毕竟近些年来她可是亲眼瞧着圣上越发倚重穆怀,等在这个四品的位置上再熬上几年,铁定会让他进内阁。 穆水菡身为穆怀嫡女,自然是女凭父贵,身份水涨船高,文国公府虽然也是国公府的门第,但那位三少爷毕竟是庶出,眼下还身无一官半职,严格来说,倒还真是配不上穆水菡。 “不知道穆大人到时候会不会舍不得呢,教养这么大的姑娘,来了一趟别院,就成了别人家的了。”姚皇后半是玩笑地说道。 圣上突然叹了口气,“说起来,朕倒是更担心鹤然会不会舍不得啊。” 姚皇后微微一怔,鹤然?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与圣上多年的结发夫妻,这个名字她倒是不时就会从圣上口中听到。 “这是怎么了?” “老四来找朕说想娶了娇娇,朕想着他也老大不小了,好容易开次口,朕也不好驳了他。” 圣上这话说起来随意,但是在姚皇后听起来确实如同平地一声雷,声音都不由带上了几分急迫,“您要把扶家那丫头许配给老四?” 圣上听到姚皇后带着几分质问性的话语,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觉得不行?” 姚皇后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没有,臣妾只是觉得那丫头年岁还小,就算是许给了老四,怕也是一两年进不了门。” 第26节 圣上好像没有察觉到她刚才的不对劲一样,继续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趁着老四这次开了口,朕打算再给他指个正妃。” 扶子嫣并非是穆王的正妃,这一点在姚皇后的预料之内,毕竟扶家身份最高的就是安国夫人了,其次就是扶子嫣的乡君封号,反倒是扶子阶和扶子陌,两个六七品的小官,现下根本撑不起扶家的门第,以扶子嫣的身份,要想嫁入皇家,顶天了就是个侧妃。 “不知圣上看中了哪家的贵女?”姚皇后试探性问道。 “朕瞧着文国公府那个五小姐还是不错的。” “文国公府五小姐?”姚皇后想了想,猛地瞪大眼睛,“文卉莲?” 圣上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等到回了京,就把这几个赐婚的圣旨一起下了,这次避暑倒也算是没白来一趟,成了几桩好事。” 姚皇后脸色发僵,文卉莲!扶子嫣!圣上竟然将人都给了穆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四十一章 “混账!老四, 孤和你没完!”太子收到姚皇后连夜送到濂京太子府的书信,气得摔了桌上几个价值万两的古董,“去吧郭先生请来,孤有事要和他商议!” 片刻后,郭荏便到了太子书房,拱了拱手, 不无恭敬道:“草民见过太子。” “先生无需多礼, 你且看看这封信。”太子还在怒火之中, 将书信往郭荏的方向一推, 言语之中还夹杂着几声粗重的喘息。 郭荏接过书信,打开仔细浏览,太子这边便很是气愤地说道:“父皇实在是太偏心了, 他莫非真正属意的人是老四不成?” 浏览完书信,郭荏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凝重, “殿下, 您这个消息确定属实?” “这是母后派人送来的, 乃是父皇亲口与她所说, 绝无半点虚假。”太子咬着牙,他也多想这一切都是假的。 郭荏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圣上对穆王的防备之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而且绝对不是作假,毕竟徐国公府是圣上心头的一根刺,有着徐国公府血脉的穆王, 绝对不会是圣上眼中继位的人选。 “殿下不要着急,扶家虽然是一颗很重要的棋子,但也不是绝对非要不可,这颗棋用的好了能起死回生,用不好了就是一道催命符,以草民愚见,圣上也许是想着将徐国公府和忠烈伯府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可是文国公府又是怎么回事?” “文国公府?”郭荏一脸疑惑,“这又和文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太子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只是把那封书信的一部分递给了郭荏,剩下的那张纸还在自己手边,就拿起来递了过去,“父皇要让文卉莲做老四的正妃,岂不是把文国公府的势力给了老四?而且父皇还打算给文飞扬和穆怀的女儿赐婚,那岂不是连穆怀都成了老四的人!” 而郭荏的脸色却是瞬间变好了几分,嘴角都不由带上了几分笑意,“殿下放心,圣上绝对不会把那个位置留给穆王的。” “为什么?” “殿下可是忘了前些日子关于濂京第一美人的传言喧嚣不停,再加上那日文会一事,文卉莲吃了个哑巴亏,与扶子嫣的关系可谓是剑拔弩张,圣上将这二人同时赐予穆王,穆王府的后院怕是难得安宁了,而一个府中乱成一团的人,如何有心去争那个位置。” 听郭荏这么一说,太子的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原本阴沉沉的脸色现在笑得跟朵花一样,“原来是这样,果真还是先生说得有理,只可惜了文国公府和穆怀这么好的助力。” “殿下可别忘了那文飞扬的名声,一个处处沾花惹草之人,穆怀怎会甘心将嫡女嫁与他,纵使因着圣上的旨意,不得已而为之,也不见得会和文国公府产生多大的关联,而且草民听说,那穆怀之女可是对文云章心存好感,文国公府可是大有文章可做。” “文云章?文国公府的四少爷?”太子听见这个消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禁笑了出来,“哈哈——这可真是太好了,果真有先生相助,孤可是放心不少。” “承蒙殿下抬爱,草民愿为殿下肝脑涂地。”郭荏一掀衣袍,直接跪倒在地,听着上面太子更加狂放的笑声,眼底却露出一抹鄙视。 过了几日,一场小雨下来,天气渐渐转凉,眼瞧着那股燥热过去了,圣上也准备起驾回京,扶子嫣也算是松了口气。 前几天穆玉佳委婉的把和文飞扬的事情透露给了穆水菡,当时她眼泪就流出来了,也不说话,就那么默默哭着,任凭穆玉佳把文飞扬给夸上了天,泪水都不见间断,夸到最后,连穆玉佳都觉得心虚了。 “好了,这件事圣上已经知晓了,到时候有圣上的亲口赐婚,文飞扬就算是再混账也不敢对你如何,女人家终究是要走这么一着的,文国公府的门第摆在那里,你也不算是吃亏了。” 可是穆水菡还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最后穆玉佳也懒得理她了,反正事情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圣上的旨意谁都不敢违抗,她也就只能哭哭了。 穆玉佳不理她,可是曲璃月却是每天都要去她院子里瞧上一眼,连带着扶子嫣都跟着多去了几次,每每看见穆水菡双眼红肿的模样,她心里也不好受。 毕竟上辈子的时候,穆水菡可是和文飞扬没有一点儿关系,扶子嫣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因为自己而发生的改变,才使得穆水菡陷入如此困境。 说实话,她心里却是是有些愧疚的,但是再多的愧疚也被穆水菡的眼泪给冲干净了,她与穆水菡并没有过太多接触,也实在没有料到穆水菡会是这种性格,可见日后等她进了文国公府,过得会是什么日子。 离家一个多月,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刚一下马车,瞧见门口站着的李氏,扶子嫣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李氏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担忧,往前快走几步,“怎么了这是,不是说自己是大姑娘了嘛,怎么还哭鼻子呢?” “娘——”扶子嫣伸手抱住李氏,依偎在她的怀里,带着几分鼻音道:“再是大姑娘,我也是娘的小棉袄。” “好好,娘的小棉袄——”李氏一听这话,心里一阵熨帖,女儿走的这段时间,她也是担心得很,眼下瞧见人好好的,她才算是放下了心,“小棉袄也得先起来,你祖母还在后面呢,娘得过去瞧瞧。” 安国夫人这时候才在下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眼就瞧见依偎在李氏身边,红了眼眶的扶子嫣,心里微微有些叹息,果真还是个孩子,想必这些日子她心里也不舒服,眼下见了亲人,才真真像是一个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了。 李氏将扶子嫣扶着站好,这才走到了安国夫人身边,接过她旁边一个下人,扶着了她的一条胳膊,“一路奔波,娘想必也累了,院子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娘是要先去休息休息?” 安国夫人点了点头,说句实在话,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跟扶鹤然和李氏提起扶子嫣那件事。 虽然知道安国夫人和扶子嫣是今日回家,但是家中现在也只有李氏在,扶子阶和扶子陌身为朝廷官员,今日圣上回京,自然不能玩忽职守,而扶子陵则是被扶鹤然带着去铺子里巡视去了,不过想必也是快回来了。 李氏先是把安国夫人送回院子,然后才拉着扶子嫣的手回了她的院子。 “瘦了——”李氏打量了扶子嫣一番,略有些心疼的说道。 扶子嫣扯了扯嘴角,依偎在了李氏身边,“哪里有瘦啊,我在别院那边每日好吃好喝着,分明应该是胖了才对。” “女孩子还是稍微胖一些好,你之前苦夏那段时间可是受了不少。这些日子在别院怎么样,可有受什么委屈?” 扶子嫣微微摇了摇头,有些话安国夫人说不出口,她同样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心心念念的事情,到了最后却成了一把悬在头顶的厉刀。 只是,李氏却有些不相信,微微叹了口气,“终究是咱们家门第低了些,委屈了我家娇娇。” 扶子嫣闻言,微红的眼眶又忍不住想流下泪水,可是她强忍着挤出了一抹笑容,靠在李氏的肩上,“娘——你知道吗,我曾经有多渴望现在这样的生活,有再多的荣誉也挡不住上位者的一句话,我宁愿咱们一家人就这么平平淡淡的。” 是啊,到了现在扶子嫣才真正明白,她所想要的生活一直就在她的身边,可惜她却往另一个方向不停的奔跑,直到跑到了死路,回头看才发现另一边原来就是光明大道。 可是,既然已经到了死路,那就必须有死路的走法,不管是翻墙也好,挖地也罢,没有路她也得走出一条路来。 “好了,娘不打扰你了,你也好好歇一会儿,等晚饭的时候你爹和哥哥也就都回来了。”李氏摸了摸扶子嫣的头发,缓缓起身道。 送走了李氏,扶子嫣躺在久违的绣床上,心思却与走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也许是舟车劳顿的后果,刚躺下不久,扶子嫣就迷迷糊糊陷入了梦乡,直到隐约听见扶子陵的声音,才醒了过来。 “碧鹛——”睡了不知道有多久,扶子嫣的嗓子都有了几分沙哑。 正在外面和扶子陵说话的碧鹛,听见房间里扶子嫣的声音,也顾不得拦着人,急忙转身走了进来,“小姐醒了?” 扶子嫣正想询问是不是扶子陵在外面,哪曾想这人竟是直接就走了进来,“娇娇,你可算是醒了——” 碧鹛急忙放下了床幔,挡在了床前,“三少爷,小姐还没有起身,烦劳您在外面稍等片刻。” 扶子陵撇了撇嘴,“你这丫头也是瞎计较。”不过,倒还是顺从的退到了外厅。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娘说你和爹去了铺子里。”碧鹃也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走了进来,扶子嫣就在二人的服饰下洗漱一遍,还不忘开口问道。 “刚回来,大哥和二哥也回来了,不过他们先去了祖母那里,我可是第一个赶过来瞧你的。” 扶子嫣听得这句话,脸上不由扬起了一抹浅笑,每每感觉到来自家人的关心,她就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她还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深吸一口气,不就是文卉莲嘛,最后到底谁赢谁输还不好说呢。 ☆、第四十二章 丰盛的一桌饭菜, 安国夫人坐在主位,扶鹤然和李氏分坐两旁,李氏往下就是扶子嫣和扶子陵,而扶子阶和扶子陌则是坐在扶鹤然的身旁。 相较于刚回府的时候,扶子嫣的情绪也有了些许好转,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唯独那稍稍肿胀的眼眶还留存着她之前的波澜。 “娇娇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肿了?”扶子阶一眼就看出了扶子嫣的异常。 扶子嫣微微一愣, 一旁的李氏就开口道:“还不是这丫头, 跟个孩子一样, 离家这么久,刚回来眼眶就红了。” 扶子阶这才算是放了心,他还以为是人在别院受了什么委屈呢。 “母亲素来喜好清净, 娇娇这段时间怕是没少给您惹麻烦吧?”扶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扶鹤然这么久没见女儿, 也难免有些关心。 “麻烦倒是谈不上, 娇娇素来懂事。”安国夫人眉眼淡淡, 微微扫过扶子嫣, 略有些欲言又止。 扶鹤然不由轻蹙眉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可是娇娇惹了什么乱子, 让母亲为难了?” “怎么了?”扶子陵嘴里的菜还没有咽下去,含糊不清地问道。 “没什么,先吃饭。”扶子嫣抬头和安国夫人的眼神有了一个短暂的交汇。 扶鹤然敏锐的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事情,不过还是顺着说道:“那就先吃饭。” 一顿饭下来, 原本应该是合家团聚的欢庆场面,但是却整个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压抑感,哪怕是神经最粗的扶子陌都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吃完饭,屏退屋子里的下人,李氏率先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娇娇今年也十三了,再过两年就要及笄了。”安国夫人刚一开口,扶鹤然心里就马上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娇娇还小,即便真有人生出了什么想法,祖母也该拒了才是。”扶子阶沉着脸说道。 “拒?”安国夫人脸上露出了几丝无奈,“你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有些人有些事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扶鹤然猛地瞪大眼睛,“圣上?” 李氏一听这话,立马慌了神,“好好的,圣上怎么会关心起我们家娇娇来呢?娇娇年纪还小,尚有两年的时间才堪堪及笄。” 扶子阶心里也是猛地咯噔一声,但是不得不说这个结果尚在他的预料之内,自从他得知扶家和皇家纠葛的关系之后,他早就猜到圣上不会放过任何可以逼迫扶家屈服的机会,而作为扶家娇宠十余年的明珠,扶子嫣绝对是最有利的突破口。 “肃王被斥,太子被拒,骁王远在边关,只剩下了一个穆王。”扶子陵神色凝重的说道。 安国夫人略有些诧异的看向扶子陵,没想到扶家人中看事情最准的竟然会是他。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穆王怎么了,和娇娇有什么关系?”扶子陌一脸迷茫的挠了挠头,看着旁边一个比一个凝重的脸色,越发感到疑惑。 “圣上要把娇娇赐婚给穆王?他不是素来忌讳穆王身后的徐国公府嘛,就不怕我们会倒向穆王?”扶子阶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圣上想让文卉莲做穆王妃,他自然是不用担心的。”扶子嫣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嘲讽之意。 扶鹤然神色微微一顿,“圣上这一着棋走得可真够好!” “文卉莲!”扶子陵却是一下沉了下脸,眉宇之间划过一道厉色,眼神灼灼看向安国夫人,“祖母,您就忍心把娇娇送进那种地方?” 安国夫人微微收敛了几分神色,“圣上的意思,连太后都做不了主,我又能怎么办呢?” 扶子陵猛地站起身来,看向安国夫人的眼神中带上了几丝质问,“祖母真就要护着那所谓的一道圣旨,而眼睁睁看着娇娇落得那步田地吗?我原以为这么多年,祖母会真心把我们当做亲人,现在才知道,原来都是我们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罢了。” “子陵,怎么和母亲说话呢!”扶鹤然眉目一凝,看着扶子陵训斥道。 这下换成扶子嫣有些不明白了,看了看扶子陵,又看了看扶子阶,最后把眼神投在了扶鹤然的身上,“什么圣旨?” 第27节 扶鹤然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他也是从扶桑姑母那里听说的,是真是假谁也不好判定。 本来他是想把这件事带到棺材里去的,他实在不想让扶家参与到皇室纷争中,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自从从扶子嫣口中得知所谓的上辈子的事情,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那份传说中的先帝遗诏,若不然扶家一介白身,怎么会碍着那些人的眼,落得那般下场。 思虑良久,他最终还是将这件事告知了扶子阶三兄弟,真真假假,心里还是要有根秤,只是没想到扶子陵会忍不住在这种场合下将这件事扯了出来。 扶子嫣心里不由一紧,忍不住有几分慌乱,觉得那个所谓的圣旨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她上辈子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事情。 “爹——” 扶子嫣的一声复杂的喊声,惹得扶鹤然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愧疚,将扶家有先帝遗诏的传言说了出来,“圣上终究是对扶家存着戒心的,只要他一日认定扶家手中有所谓的先帝遗诏,他就不会让扶家脱离掌控。” “先帝遗诏——”扶子嫣的眼神透露出几丝的不敢置信,嘴角慢慢浮出一抹苦笑,“原来这才是上辈子扶家败落的根源嘛,我以为只要摆脱太子,所有人就能好好的,原来是我想得太过天真。” 看着扶子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扶子陵眉头紧锁,带着少有的严肃认真看向扶鹤然,“爹,这件事根本不是娇娇能够解决的,只要圣上一日对扶家存有猜忌,扶家就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娇娇若是嫁给普通人,日后尚有机会能脱离这个漩涡,若是嫁给了穆王,她只会成为皇室纷争下的牺牲品!” “怎么会这样?”李氏脸上露出了几分慌张,和扶子嫣一样,她之前也不清楚扶家,或者准确来说是安国夫人手中有所谓的先帝遗诏,猛地听闻这个消息,脸上的震惊比扶子嫣更甚几分。 作为整件事焦点的安国夫人,这个时候才缓缓开口道:“所谓的先帝遗诏不过是子虚乌有之事,圣上乃是先皇后养子,位比嫡出,且才智不输旁人,这个位置自然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先帝不是昏君,自然明白谁才会是圣明的一国之君。” “可是无风不起浪,孙儿本不该质疑祖母,只是事关娇娇的一辈子,甚至是扶家满门安宁,孙儿只好斗胆,请祖母说句实在话,先帝临终前究竟和祖母说了什么?”扶子阶不急不慢,却字字咄人。 安国夫人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自嘲,“你们这是不相信我?” “母亲这话就严重了,哪里就牵扯到相信不相信的份上了,”扶鹤然急忙说道:“是母亲这么多年一手把我拉扯长大,这份恩情儿子不敢忘,母亲这么多年为这个家做的一切,儿子也铭记于心,只是娇娇也是母亲的孙女,是儿子的女儿,儿子也只是希望她能幸福快乐而已。” 安国夫人抬头看向扶子嫣,淡淡问道:“你不愿嫁给穆王?” 扶子嫣微微一愣,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不愿吗?其实她自己都无法骗自己,也许一开始她的确是抱着利用穆王的心态,对他确无半点情意,但是她不是铁石心肠之人,穆王对她的好,为她做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若说没有什么悸动,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扶子嫣的沉默,在所有人看来就是一种变相的默认,这其中要属扶子陵反应最为强烈,毕竟他与扶子嫣是龙凤胎,自幼一起长大,感情不比常人。 “你在想什么!那穆王府是好地方吗?你是真想和文卉莲一争高低吗?那个穆王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扶子陵锐利看向扶子嫣,眉眼之间是浓浓的不赞许。 “你也说过,圣上不会轻易放过扶家,不是穆王,也还会是其他人,相较于肃王太子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于文卉莲——上辈子的事情终究是做不得数,文国公府为人奸诈,也未必会把希望放在文卉莲身上,在圣上还不想和扶家撕破脸的情况下,我在穆王府绝对是万事无忧。” 扶子嫣的解释的确是不无道理,但是扶子陵还是不甘心,穆王侧妃,说的再好也是个妾室,连身正红色的衣服都穿不得,这样的日子怎么该是千娇万宠的娇娇去过的呢,于是乎,心里狠狠给穆王记上了一笔。 “我已经和圣上说过,我手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先帝遗诏,可是没想到那秦安临死之前摆了我一道,正所谓临死之人其言也善,他一走无从对证,便是我几番说辞,在圣上眼中也是欲盖弥彰而已。” “圣上在大事上不失为一个明君,但是唯独这个心眼实在是小,有徐国公府这个前车之鉴在,怕是谁家都要为自己留条后路。”扶鹤然也附和着说道。 “什么?娇娇要嫁给穆王?”扶子陌突然站起来大声嚷道,脸上满是震惊。 扶子嫣被他这一嗓子给吓了一跳,等听清楚他说的话,额头上冷汗都要流出来了,话说二哥哥这反应也太慢了些吧。 “娇娇还这么小,怎么就能嫁人了,不行,我明日得去和那个穆王好好谈谈!”扶子陌紧握着双手满是气愤。 扶子陵却是不嫌事大的跟着说道:“二哥到时候喊上我,算我一份。” “明日我正好休沐,你若是要出门记得叫上我。”扶子阶也不嫌乱的说道。 扶子嫣瞧着这副场面,原本心里的一抹失落就全然不见了,脸上慢慢露出几分笑意,得兄如此,何求哉!至于穆王,自求多福吧! ☆、第四十三章 穆王回京之后, 就待在自己的府里,哪儿都没有去,就连特意派人去暗中注意穆王府动静的太子都因着他的行为起了疑惑,这个时候待在府中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直到忠烈伯府的三位少爷一起敲响了穆王府的大门,好戏才是正要开锣。 “你说忠烈伯府的三位少爷登门求见?” 彼时,穆王正在书房之中看着那副青竹图, 青松如竹, 风雨过后, 傲然屹立, 他现在就处于暴风雨的边缘,但是他知道自己只能顶着风雨往前走,走进这个漩涡, 他有可能被暴风雨所摧毁,但一旦他挺住了, 他就是最后傲然屹立的那株青竹。 忽然听闻之前素无交集的忠烈伯府的三位少爷求见, 难免有些诧异, 细细想来, 怕也只能为了扶子嫣一事。 “请他们去前厅等候,本王回去换身衣衫。”既然要见客,而且是未来的大舅子小舅子们, 穆王自然不能再随意着一身常服。 扶子陌一路走来,瞧见穆王府里有一大片空地,两边放着刀枪剑戟等各式兵刃,不由眼睛发亮, 自认为小声的向扶子阶求证道:“不是说穆王喜文厌武嘛,怎么府里还有这么大一个练武场呢?” 一旁领路的王府管家脸色微微一僵,主动解释道:“这练武场不是给王爷准备的,是给府里的护卫用的,毕竟王爷身份贵重,容不得任何差池。” 对于这个解释,脑子本就不够用的扶子陌没有丝毫怀疑,想想之前自己年龄还小的时候,在江州每次出门,娘都不放心的要派几个护卫跟着,何况是皇子贵胄呢。 而他左手边的扶子阶却微微皱了皱眉头,右手边的扶子陵撇了撇嘴,对于这个管家的话显然不是全然相信。 一个能够在最后问鼎大位的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弱书生,即便穆王不擅武艺,也绝对会些腿脚功夫,真正的掌权者,是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生死完全交托在别人手中。 “大哥,你说那穆王这么单薄,我会不会一拳打下去出什么事啊?”扶子陌可是没忘记自己来穆王府的目的是什么,不过突然想到穆王不会功夫,回头自己一拳把人打出什么事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扶子陵无所谓地说道:“没事儿,二哥你就放心好了,穆王要真是那么没用,咱们更不能把娇娇交给他了。” 扶子陌一听这话,也是这个道理,要是连自己一拳都抗不过去,拿什么去保护娇娇呢。 而且娇娇肯定也不会喜欢那种人,毕竟娇娇说过她最喜欢看自己练武的时候了,浑身强健有力,让人很有安全感。 带路的管家觉得不是旁边这三位有问题,就是他自己有毛病,来了王府,当着自己这个王府管家的面,一口一句要揍王爷,他们难道是嫌自己太命大吗? “三位在这里稍等片刻,王爷马上就过来。”将三人领到前厅,管家微微躬身,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提前跟王爷说一声,免得这脑子有问题的三个人不小心冒犯了。 管家这边刚走,就有王府的下人为他们呈上了茶水,扶子陵瞧着来往的几个丫鬟,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这穆王隐藏得够深的啊。” “啊?什么意思?”扶子陌正端着茶杯要喝茶,听到扶子陵这么一说,疑惑地转过头来。 “都说穆王是皇室另类,别说正妃了,府中连个侧妃侍妾都没有,只是今日一来才发现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王府里的丫鬟一个个容貌出众,这明晃晃的事情是想打谁的脸呢。”扶子陵脸上露出了几分鄙夷,男人好色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明明好色还要给自己争来一个好名声,这种人太过虚伪! “她们在扶少爷眼中是国色天香也好,如花美眷也罢,在本王看来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丫鬟而已,容貌美丑又有何干。” 穆王刚刚走到厅前,就听到扶子陵那番言论,知道不能让他误会了什么,免得回去之后在扶子嫣耳边胡言乱语,故此素来不喜解释什么的穆王,也难得开了口。 扶子陵轻嗤一声,对于穆王的这个说法显然不相信,若当真是美丑无关,那为什么不选一些难以入眼的丑女进府,偏偏选这么多个妙龄少女呢? 对外人解释一句,对于穆王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扶子陵若是不信,他也懒得再说。 扶子阶起身冲穆王拱手行礼,“见过穆王殿下。”同时眼神扫向两个弟弟,该做的事要做,该守的规矩也是要守。 扶子陌傻乎乎的跟着扶子阶拱了拱手,而扶子陵则是沉着脸,一副毫不掩饰的不情愿模样,但也跟着行了礼。 “免礼——”即便对于扶子陵的态度有所不满,穆王也没想故意刁难他们,走到主位上坐下,脸上带着几分一如往昔的温和,“不知几位一大早来府,有何贵干?” 扶子阶刚想开口委婉的表示一下自家的意见,没想到旁边的扶子陌就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祖母说你要娶我家娇娇?” 站立在一旁的管家猛地瞪大眼睛看向穆王,管家是徐国公府安排过来的,自打穆王出宫建府就跟在他身边,也有几年时间了。 前段时间去别院避暑的时候,管家并没有跟着过去,留下来看守王府,自然不清楚别院发生的事情,只是听到自家王爷要娶亲的消息,难免有些惊诧。 果真是为着这件事,穆王心里算是有数了,他知道父皇必然会把这件事想办法透露给扶家,想办法给扶家施压。 虽然在别院的时候,扶子嫣已经算是答应了这件事,但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圣上不过是口头承诺,赐婚圣旨尚未下发,若扶家真因此事和圣上达成了什么交易,毁掉了这份婚约,他也别无他法。 “二少爷放心,本王是真心求娶娇娇的,待她入府之后,必然会真心待她,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扶子陵轻嗤一声,“你所谓的不会让她受委屈,就是让她在你穆王府里做个妾?就是让她在文卉莲手下讨生活?娇娇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扶家人口简单,她怎么会是文卉莲那个毒妇的对手!” 穆王有些不解,“文卉莲?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穆王殿下的演技可真高明啊,”扶子陵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之情,“圣上要封文卉莲做穆王妃,不过倒也是配得很,毕竟殿下和那文卉莲在外界看来都是一样的风清朗月,天生一对啊。” 扶子陵言语之中的嘲讽之意,穆王想装听不明白都不行。 “老三!不得无礼,怎么和穆王殿下说话呢!”扶子阶眉头微皱,看着扶子陵训斥道。 不管怎么说,面前这位是穆王,他们脚下是穆王府,他们是想为娇娇争个体面,但这个婚事十有八九无法扭转,把穆王给得罪彻底了,娇娇进来之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扶子陵接收到扶子阶的警告,悻悻坐了下来,不过脸色仍然是臭臭的。 但是,穆王却已经抓住了扶子陵刚才话语中的问题,“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圣上要封文卉莲做本王的正妃?” “圣上亲口和太后说的,穆王殿下莫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扶子阶脸上的表情都有了几分崩盘,如果穆王是这种态度,那么他真的不得不去担心扶子嫣日后的生活了。 穆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圣上会那么容易就答应他的求婚,原来在这个地方留了个后手,甚至于他自己事先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看来势必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父皇从未跟我提起过。” 穆王这个时候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已经放弃了本王的自称。 扶子陵还是一副鄙夷不信的模样,“穆王殿下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穆王不由皱起了眉头,淡淡扫过扶子陵,眼神最终停留在了扶子阶身上,他算是看出来了,扶家这三兄弟里唯独这位是尚有些理智,能够进行正常交流的。 “和娇娇的婚事,的确是我主动向父皇提起的,当时我也没想到父皇会那么简单就答应,我也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是我没想到后面竟然是这件事。” 扶子阶稍稍沉思,和扶子陵两人对视一眼,对于穆王的话他们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权衡判断,唯独被隔绝在外的扶子陌则仍是一头雾水。 “他说圣上要给他赐婚的旨意,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我还要不要揍他一顿啊?” 扶子陵无语的看着这个脑袋缺根筋的二哥,眼珠子转了转,“不用了,你不是还担心把人揍坏了回头出事嘛。” 扶子陌挠了挠头,“可是……他要是对娇娇不好怎么办?” “我不会对娇娇不好的,”穆王说道,“和娇娇的婚事,既然是我主动向父皇请旨赐婚,我定是真心求娶娇娇,至于文卉莲一事,我会想办法和父皇那边问个清楚。” “圣上既然已经在太后面前表了态,这件事基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娇娇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做得穆王妃,即便不是文卉莲,也会是其他人,我们今日来找你,不是想逼你对文卉莲这件事给出一个解释,而是希望你对娇娇能给出一个解释。”扶子阶拦下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穆王微微一愣,继而明白,严肃地表态道:“我是真心求娶娇娇的,此生定不负她。” 皇子王爷的话有多少可信度,扶子阶不知道,未来圣上的保证能够坚持多久,扶子陵不敢多想,他们只知道在这个时刻,穆王给出了一个承诺,那他们就只能去相信。 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这份承诺的期限为永久。 ☆、第四十四章 时间如水, 一切都在慢慢过去,仿佛曾经那些话只是一场梦,没有人再将其提起,可唯独扶家的人不敢放松分毫,一次的松懈便是半生的悔恨。 时间入了十月,暑气早已远去, 扶家上下的心思已经被扶子阶娶亲之事给装得满满的。 而圣上也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 硬是在婚礼前几天给扶子阶连升两级, 成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 而对于即将国门的罗婧熙,更是大手一挥,给了正五品宜人的封号, 甚至于连李氏也跟着捞到了一个四品恭人的称呼。 至此,扶家满门女眷皆有了封号, 在濂京城也惹来了不少人的窥目。 甚至于, 隐隐有些流言传出来, 扶家一门男人无能, 尽是靠着女眷来撑门第。 扶子陌一拳打碎了一个石桌,惹来了扶子嫣的侧目,心中暗想二哥的武功又精进了一筹, 虽然人还有些呆傻,但是好在最听自己的话,怎么着这辈子也不会让他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境地。 “谁在背后乱说,尝尝我的拳头就知道我有没有本事了。” 第28节 相较于扶子陌的暴躁不安, 扶家剩下的父子三人可就淡定多了,针对于扶家的流言,无非就只有那几条来源途径,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造成这一切的人——宫里的那位。 扶家男儿有血性,但不是对着自家人,更何况扶家本就算是濂京城的新人,安国夫人有封号在身,扶子嫣年纪尚幼,且有宫里太后和皇贵太妃的青睐,倒是鲜少有人会当着她们的面给脸色看。 可唯独李氏,庶女出身,扶鹤然又是一介皇商,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女眷封号,濂京城那些世家宴会,压根就没有人会想到请她出席,甚至即便请了,一个个脸上都明显透露着疏离,显然看不起她的出身,不想与她多有交集,免得白白跌了自己的身份。 也正因此,扶家回京两三年,李氏整日待在府中,鲜少有往来的世家宗妇好友,扶鹤然虽然看着心疼,却也有心无力。 而如今有了一个恭人的封号,李氏在濂京出门行走,多少会方便一些,扶家人对此可是乐意得很。 “你的拳头除了吓唬人还有什么用啊?”扶子阶瞪了他一眼,“外面的那些话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种警示,为什么我们没能给家人带来什么荣耀?你整日混迹在军营里,听得一句这种话就受不了了,可曾想过之前母亲每次出府面对的都是什么场景?” 扶子陌瞬间蔫了下来,他脑子是少根筋,鲁莽易冲动,但是不代表他就是个傻子,有些事只要说明白他也能想得通。 “娘——”扶子陌高高大大的模样,脸上却露出了几分委屈的表情,看着别提多滑稽了。 只是李氏却感觉心里不是滋味儿,伸手拍了拍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二儿子,“娘没事儿,只要你们兄妹四个好好的,娘这心里就高兴得不行。” “这种事儿有什么好想的,圣上愿意给,咱们接着就好,管他有什么算计想法呢,就算咱们不接,难不成他就会放过咱们了?”扶子陵觉得他们实在是想得太多,见招拆招就是。 “我前两天还见了熙姐姐呢,咦——不对,应该改口叫大嫂了。”扶子嫣笑呵呵打趣道。 扶子阶顿时脸色通红,李氏和扶子陵也跟着笑了起来,之前的凝重一下就烟消云散。 蓝天白云,晴朗无风,扶家满门张灯结彩,红绸彩灯,扶子陵一袭红色喜服,整个人愈发显得玉树临风。 “大哥哥今天可真是俊啊,大嫂一定会被迷住。”扶子嫣笑眯眯地围着扶子阶转了一圈。 扶子陵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打量了扶子阶一番,频频点头,“大嫂不是早就被大哥给迷住了嘛。” 扶子嫣抬头看了扶子陵一眼,挑了挑眉,“子陵,你学坏了哦。” 扶子陵扇子一合,往扶子嫣头上轻轻一敲,“没礼貌,叫三哥哥。” 扶子嫣白了他一眼,反驳道:“没礼貌,叫姐姐。” “好了好了——”李氏眼瞧着这两人又闹了起来,想到今天这重要的日子,可是耽误不得,就将两人推了出去,“你们俩去照顾着客人,时间也不早了,子阶也该出发去接人了。” 高头大马,俊俏儿郎,罗府虽然是新贵,底蕴不深,但是给罗婧熙准备得嫁妆也不少,整整六十四抬,塞得满满的。 这也是为罗婧熙撑面子,虽然扶家不是什么名门贵胄,但是不提和皇家的渊源,单提起扶家,皇商之门,扶子嫣那辆奢华的马车,可谓是名扬濂京,堪称无人不知,扶子嫣虽是鲜少出门,但每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身上的衣料,头上的首饰,无一不精,无一不贵。 扶家虽无实权,但有万贯家财,这点在扶子阶上门下聘的时候,罗家人就看得明明白白了。 扶家给了这么大的面子,罗家人自然不想让自家女儿嫁过去会被人瞧不起,更何况她还是长嫂,罗家为了这满登登的六十四台嫁妆,可是没少费心机,甚至于还弄了一套红花梨木的衣柜陪嫁,单就是这组柜子,都是有市无价,这还得多亏罗父是国子监祭酒,门生遍布天下,这才勉强弄到了这些东西。 扶家今日里倒是府门大开,迎来送往,宾客尽欢,上至国公王府,下到七品同事,即便私下里对扶家再是看不起眼,谁都不敢这个时候掉链子,毕竟前些日子圣上都已经表明了态度,或真或假即便人不来,礼也得到。 这里面不少人是头一次进忠烈伯府,进门之后才发现扶家的底蕴当真不比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逊色多少。 一花一草,一木一瓦,雕梁画柱,精致如画,红绸彩带随处可见,来往的下人丫鬟也尽是恭敬有礼,行事有度,非是暴发户之为,更不见低层庸俗之举。 不少来宾低头絮语,心里对忠烈伯府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扶子嫣被李氏安排照顾那些来府的贵女小姐,而扶子嫣旁边的院子,也早早被收拾了出来,用来作为那些贵女暂时的落脚之地。 曲璃月也站在贵女之中,满脸笑意的与众人攀谈,作为忠烈伯府的表小姐,今日她也是有重任在身,陪着扶子嫣一起照顾好这些娇女。 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么多女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各种明扬暗贬,争风吃醋简直不能更厉害,把曲璃月给累得半死,好容易想偷懒躲个清闲,就瞧见穆水菡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人群远处,不由挑了挑眉,起身走了过去。 “怎么了?怎么自己坐在这儿啊,连个丫鬟都没带?”曲璃月坐在了穆水菡旁边。 穆水菡闻言,抬起头来,冲曲璃月勉强笑了笑,却让她脸色顿时僵在了那里。 “你……你怎么成这样了?”曲璃月看着穆水菡消瘦的面庞,脸上擦了粉都掩饰不住的憔悴,一个月不见,整个人都瘦脱了相,整个人看上去至少老了十几岁,看上去活像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怨妇。 一提到这个话题,穆水菡脸上那几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也不见了,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苍暮的气息,“文飞扬来府里提亲了。” “姨夫总不会同意的!”曲璃月对于穆水菡那个母亲没有什么信心,但是对于她父亲的为人还是有几分信赖的。 “我爹是不同意,文飞扬来了几次,都被我爹赶出去了,我也和我爹说了,我就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不愿嫁给文飞扬,可是我娘却觉得文国公府门第不错,只可惜文飞扬是个庶出。” “你别理姨妈,反正在这种事情上,姨妈肯定是拧不过姨夫的。”曲璃月安慰道。 “我爹也跟我说了,让我不用管文飞扬的事情,可是你不知道,文飞扬那个人最后撂下了话,说是圣上已经同意了我和他的事情,我爹要是再敢拦着,那就是抗旨不尊,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一听这话,曲璃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了,穆水菡的话不可谓不无道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文国公府即便最近几代不在帝心,但是底蕴还在,一个不影响大局的求旨赐婚,圣上拒绝的可能性并不大。 “你们俩这是在说什么呢,跑到这里躲清闲来了,新娘子都进门了。”听得前面传话说扶子阶已经接着罗婧熙到了府门口,她这转眼一瞧才发现人躲到这里来了。 “这不是在说……”曲璃月话还没说完,就瞧见碧鸢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小姐——” “怎么了?不是让你在前面招呼客人吗?” “小姐,宫里来人了,带来了圣旨,让您赶紧去前面接旨。”碧鸢喘着粗气说道。 扶子嫣脸色顿时一凛,今天是扶子阶和罗婧熙大喜的日子,昨日宫里的赏赐便已经下来了,前些日子连封号都出来了,今日还有什么旨意?而且为什么要让她去接旨? “有没有说圣上有什么旨意?” 碧鸢摇了摇头,“老爷让我来叫您,不过我瞧着老爷脸色不大好。” 扶子嫣深吸一口气,心里莫名有些凝重,明明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圣上却偏偏要弄出些事情来。 “我先去前厅,你们帮我招呼一下。” 曲璃月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太对,明明圣旨下发应该是好事,但是端看扶子嫣的表情,倒像是要去上什么刀山火海一样,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 ☆、第四十五章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忠烈伯府扶氏子嫣,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四子慕年近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嫣然乡君待宇闺中,与皇四子堪称天设地造, 为成佳人之美, 特将汝许配皇四子为侧妃。一切礼仪, 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 择良辰完婚。钦此——” 众人跪在地上听完圣旨的宣读,一个个表情意味深长,而扶家虽然早已心中有数, 但是谁也没想到圣上会选择在今天这个日子来下旨。 “老奴恭喜嫣然乡君,恭喜扶老爷, 乡君请接旨吧。” 扶子嫣转头看了看还跪倒在地的扶鹤然和李氏, 微微低头伸手, “臣女谢圣上隆恩。” “恭喜——恭喜——” 周边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都一个个面带微笑,向扶鹤然和李氏祝贺道。 李氏勉强撑着脸上的笑容,冲身边道贺的人微微点头, 这边扶鹤然走到了前来宣旨的太监身边,偷偷往他手中塞了一张银票。 “敢问公公,今日除了我们家,还有哪家收到了这圣旨?” 那个公公摸了摸手中薄薄的一张纸, 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附耳道:“您放心,今日就我一个人出来。” 扶鹤然听闻此言,心里反倒是越发不踏实了,圣上若是今日把文卉莲的圣旨也一道给宣了,那也好,若今日单单只是自家,等消息传了出去,回头再把文国公府的那道圣旨一宣,自己家可就很明显成了垫脚石了。 “多谢公公,有劳公公了。” “扶老爷客气了,还没来得及恭祝大少爷新婚之喜呢,这下可算是双喜临门了。”收了别人的好处,好听话自然说得不吝啬。 扶子阶在府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府里有什么人出来,不由心生疑惑,眼瞧着吉时要过,不得不让人进来看看什么情况。 “老爷,大少爷还在府门口呢,让奴才来问您接下来怎么办?” 扶鹤然这才回过神来,略带歉意的看了看那个公公,那个公公了然地说道:“那杂家就不耽误大少爷的好事了。” “哪里的话,公公既然来了,那就喝杯喜酒再走。”扶鹤然话出口,旁边就有机灵人端着酒杯递了过去。 那个公公哈哈一笑,接过来一饮而尽,“今日倒是有幸喝了大少爷一杯喜酒,待杂家回宫,定会和圣上好生禀告。” 扶子阶在府门口总觉得心里不安生,都要忍不住自己下马进府看个究竟了,这时候就瞧见扶鹤然和一个身着宦官服侍的人从府中走了出来,顾不得多想,急忙翻身下马。 “爹——” 扶鹤然正和那个公公说着话,听见扶子阶的喊声,这才抬头看去,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就瞧见那公公已经是一脸笑意,“这就是大少爷吧,果真是一表人才,扶老爷好福气啊。” “公公过奖了,今日有劳公公走一趟。” 那公公摸着袖口的银票,心里可是高兴得很,据说扶家很有钱,今日一见,果然是出手阔绰,这样的好事,他可是巴不得多来几次呢。 “怎么回事?”扶子阶一头雾水的问道。 扶鹤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门口围着的几层百姓,冲扶子阶使了个眼色,“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事也没这个重要,别让你媳妇儿心里不舒服。” 扶子阶闻言,纵使心里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压在心底,收拾好心情,将罗婧熙迎进了府中。 “怎么了?什么圣旨啊?”扶子嫣刚回后院,曲璃月就迫不及待迎了上去。 扶子嫣扯了扯嘴角,压下心底那抹不适,她可没忘了今天是扶子阶的好日子,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呢,她必须要高高兴兴的。 “没什么,是圣上给我和穆王的赐婚圣旨。” “什么?”曲璃月猛地提高了声音,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眼瞧着这一嗓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扶子嫣急忙伸手扯了扯她,“你小声点,嚷嚷什么呢。” “不是——”曲璃月慌了神,“你刚刚说什么,圣上给你和穆王赐了婚?我还以为穆王和文卉莲是一对呢。” “的确是这样,你没想错。”扶子嫣淡淡说道。 “啊?”曲璃月又听不明白了,“你什么意思啊?” “圣旨是我和他的赐婚,不过我只是侧妃,正妃的话,倒是有可能是文卉莲。” 曲璃月猛地瞪大眼睛,看着扶子嫣淡定的模样,可是忍不住激动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你和文卉莲可是不对付,万一她真成了穆王妃,那你……” 看着曲璃月一脸心疼的模样,扶子嫣反倒是心大的笑了起来,“没事儿,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这一切也不过是猜测罢了,穆王妃也未必是文卉莲,再者说,即便是她,也没什么,在穆王府里,她至少不敢明着对我下什么毒手。” “明着不敢还有暗着呢,那文卉莲一看就是一肚子的坏水儿,你肯定不是她的对手,”曲璃月倒是急得不行,“你说说圣上怎么突然给你和穆王赐婚了呢,他比你大了那么多。” “圣上的意思,岂是我们能够揣摩的,”扶子嫣对此倒是一派淡然,“好了,今天是我大哥哥的好日子,不说这些了,赶紧跟我回去招呼着,不知道那些人闹成什么样了。” “哎——”曲璃月被扶子嫣扯着往回走,还有一肚子的话没有说出来。 接下来的流程,不管是当事人诸如扶子阶等人,还是应邀前来的那些宾客,一个个原本十分的心思现在都只剩下六七分,剩下的三四分都在暗中思索圣上那道圣旨的潜在意思是什么。 扶家摇身一变,就和皇家结了亲,一介商贾之女成为皇子王爷的侧妃,这份殊荣,可是头一份了,可见圣上对扶家人的抬举。 婚礼结束后,送走了那些一个个口口声声恭祝扶家双喜临门的人,扶子阶也没着急入洞房,反倒是迫不及待向扶鹤然询问起了缘由。 当得知圣上选择今日赐下扶子嫣和穆王婚约的圣旨时,扶子阶的脸都黑了,“我说怪不得这些日子圣上和宫里频频对我们家各种赏赐,原来就是为了等今日,这么多人在,怕是消息早就传扬出去了。” “我问过那个传旨的公公,今日只有我们家有圣旨,也就是说文国公府那边还压着,怕是想等这件事再发酵几日,这样才能真的把我们逼上绝路。” “简直欺人太甚!”扶子陵眉目冷峻,“圣上到底把我扶家人看做什么?只是他宏图大业上的一个棋子而已吗?” “即便是棋子,我们也得走出自己该走的路。”扶子阶沉声说道。 第29节 “好了,眼下什么事都没发生呢,你们倒是先在这里发愁了,”扶子嫣作为主人公,反倒是脸上带着几丝浅笑,不见任何悲伤紧张的情绪,“大哥哥,大嫂可还在新房里等着你呢,洞房花烛之夜,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着急,还有时间在这儿想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这丫头!”扶子阶被这么打趣,无奈地瞪了扶子嫣一眼,“大哥哥这是为了谁啊,你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担心要是有用的话,那我每天不吃饭不睡觉,就只担心了,”扶子嫣这个时候还说着玩笑话,“我知道你们是关心我,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们应该相信我,我会让自己在穆王府生活得好好的。” “娇娇——”扶子陵满是痛心的看着扶子嫣,她越是这么乖巧懂事,就越让人心存不忍,越让人觉得圣上不近人情,“你放心,如若文卉莲敢欺负你,或者是那个简煜慕敢对你不好,我就领着二哥打上门去!” 扶子陌也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道:“对,打上门去!” “胡闹!”扶鹤然心疼女儿,但也知道轻重,若等到扶子嫣进了穆王府的门,即便受了再多的委屈,扶家也没有资格去向皇家要个解释的,他现在无比庆幸扶子嫣有上辈子的经历和记忆,若不然真是被扶家娇养出来的那个乖女,什么都不懂,根本无法在复杂的皇家后院生活下来。 “时辰也不早了,老大赶紧去陪你媳妇儿,莫让人觉得进门第一天就受了冷落,家里的事情还有我撑着呢,这天塌不下来!” 原本该是扶子嫣在新房里陪着新妇的,但是因为扶家人要在一起说事,所以曲璃月就被李氏安排着去陪罗婧熙说话了,好在这两人也是熟悉得很,倒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璃月,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了?”罗婧熙虽然是蒙着盖头坐在花轿里,但是在府门前等了那么长时间,自然感觉到不对劲了。 曲璃月本就不是那种嘴特别严的人,尤其是觉得罗婧熙已经是扶子嫣的大嫂了,算是一家人了,更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张口就把赐婚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娇娇和穆王?怎么会这样?家里人不是一直想给娇娇找一个人口简单一点的人家嘛,怎么会和穆王……” 曲璃月叹了口气,“没办法啊,圣旨都下了,总不能抗旨不尊吧?其实我觉得穆王那个人还行,可问题是万一文卉莲做了穆王妃可怎么办?上次文会的事情,还有之后那些传言,再加上别院那次,我觉得娇娇和她的梁子算是结大了,她肯定不会给娇娇好脸色的。” “文卉莲倒是好说,毕竟穆王府里最大的还是穆王,只要穆王肯护着娇娇,文卉莲那些手段根本就不够看。”对于这一点,身为新妇的罗婧熙倒是想得更明白一些,毕竟她出嫁前夕,她娘亲可是给她说了不少为妻之道,争风吃醋是最低等的方法,真正有手段的只要抓住男人就够了。 曲璃月眼睛一亮,“对哦,是这个道理!”然后就忍不住打趣道,“你是不是也抓住大表哥的心就好了?” 罗婧熙顿时被她这句话说得羞红了脸,幸好这时候扶子阶推门而入,曲璃月急忙起身,喊了声大表哥,然后冲罗婧熙挤了挤眼,“我就不打扰你们的洞房花烛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祝大表哥和表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罗婧熙的脸色愈发涨红,而这一切在扶子阶看来已然是绝世美景,哪里还顾得上曲璃月说了什么,眼神灼热的看着罗婧熙,一步步缓缓走进。 罗婧熙忐忑的抓住身下的床单,低着头,手足无措。 扶子阶终于走到了罗婧熙面前,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慢慢握住罗婧熙的手,那一刻他的心也在颤抖,“婧熙,娘子——” ☆、第四十六章 “父皇!!” 一夜之间, 太子府和肃王府被打碎了无数的瓷器,甚至还有几个下人莫名消失,但是没有人去关注这些,翌日一早,穆王便让人往忠烈伯府送了三个大箱子。 彼时,扶鹤然和李氏刚刚起床, 尚在用早饭, 便听见腹内下人过来通禀, 也是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穆王派人送东西过来?”李氏皱眉问道。 “的确是这样, 人还在府门口等着呢,奴才瞧着是三个大箱子。” 李氏看了看扶鹤然,脸上有些不虞, “穆王这是什么意思?” 扶鹤然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嘴,“能有什么意思, 昨天圣上才下了赐婚的圣旨, 他今日让人送些东西过来不是正好说明他对娇娇的看重嘛, 这是好事, 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李氏还是忍不住担心,她现在实在是被吓怕了,任何人的任何举动都被她往阴谋化的方向去想。 “好了, 你先吃着,我过去看看什么情况。等下若是老大和他媳妇儿来了,你就先跟他们说会儿话,我一会儿就回来。”扶鹤然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这种情况下, 李氏哪里还能吃得下去,本想跟着扶鹤然过去,可是想想昨日刚刚成婚的大儿子,想想刚进门的大儿媳妇儿,最终还是没有起身。 三个红木大箱子摆在忠烈伯府的门口,纵然是天色有些早,但是也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而身着穆王府下人服饰的几人,就那么直直的站在箱子旁边,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几个箱子是从穆王府送来的。 不多会儿,进去传话的下人疾步走来,“几位里面请,我家老爷已经在府里恭候了。” 那几人这才跟着往府里走,也不等忠烈伯府的下人过来就直接搬起那三个大箱子走了进去。 忠烈伯府的下人瞧着这幅场景,不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也不顾门外传来的各种异样眼神,赶忙把府门给关上,挡住了那些查探的目光。 “见过扶老爷——” 扶鹤然看着一个个腰间佩刀的人,眼睛微微闪了闪,这可是王府长卫,身上都挂着八品的官职,他一介白身,可是不敢受此礼,急忙起身道,“几位客气了,不知几位一大早上来鄙府,有何贵干?” “我等奉我家王爷之命前来,昨日圣上已为我家王爷与嫣然乡君颁下赐婚旨意,这些许东西,都是我家王爷送与嫣然乡君的,都是些女儿家的东西,放在王府也无甚用,知晓扶家并不缺什么,但此乃我家王爷一片心意,还望扶老爷莫要推辞。” 说着,便命人打开了几个箱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甚至番邦进贡来的不少稀罕之物,应有尽有。 虽然扶家也的确是不缺这些,扶子嫣更可谓是从小就再金银软缎堆里长大的,而江州临近海滨,每年都有不少出海的船队,流传进来的好东西更是数不胜数,但是层层进贡到达濂京的,数量和质量其实都大打折扣,而穆王能送来这么多东西,不管目的是什么,至少态度让人无可挑剔。 “穆王殿下实在太过客气,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过贵重。” “扶老爷这话可是让人羞得慌,不提其他,单说嫣然乡君的那辆马车,就是马车顶那颗琉璃珠便是当世罕见。我家王爷说了,嫣然乡君做姑娘时是珠玉温养的,到了穆王府里,自然也不能让她受了委屈。扶老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莫不是这些东西入不了眼?” 话语淡淡,但是最后透露出来的警告和威胁之意,让扶鹤然不得不慎重,扶家是真心不缺这点儿东西,但是既然穆王这么有心,非送不可,不收倒成了罪过了。 “那就有劳这位大人替草民谢过穆王殿下,”扶鹤然拱了拱手。 “扶老爷客气了,”那人往旁边躲了躲,虽然对方只是一介白身,但是毕竟算是王爷日后的老丈人,不说扶家的家世如何,就凭自家王爷现在的态度,他都受不得这个礼,“东西已经送到,我们就先回去了。” “几位大早上过来,也是挺辛苦的,还抬着这么重的箱子,路上买些水酒。”扶鹤然冲旁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那人急忙走过去,暗暗塞了一张银票到那人的袖口中。 那人微微一愣,正要推辞,却看见管家冲他含笑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下来,毕竟扶家业大,不差这点儿小钱,“那就多谢扶老爷了。” 送走人之后,扶鹤然看着地上摆着的三个红木箱子,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老爷——”管家轻声唤道,“这些东西?” “让人送去小姐的院子里,和小姐说清楚了,是穆王派人送来的。” “是——” 等到扶鹤然重新回到主院,果不其然扶子阶和罗婧熙已经到了,扶子陌和扶子陵,甚至于素来爱睡懒觉的扶子嫣都乖乖坐在了李氏身边。 李氏一见到扶鹤然走进来,就忍不住站了起来,急切地追问道:“怎么样?是怎么回事?” 今早是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儿敬茶的时候,昨天婚礼的时候,已经因着赐婚的圣旨,让他们受了委屈,大儿子疼爱娇娇,大儿媳妇儿和娇娇关系好,可也不能因此让他们的人生大事都往后退。 “没什么,”扶鹤然冲李氏使了个眼色,让她顾及一下大儿媳妇儿,别一颗心都扑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李氏略有些不情愿地坐了下来,扶鹤然不肯说,她这一颗心就忍不住被吊了起来,放不下去。 眼瞧着扶鹤然和李氏两人坐下,旁边也有下人有眼色的端了两杯茶水过来,扶子阶一见,便撩袍跪下,一旁的罗婧熙也跟着他跪了下来,从盘子上端过来一个茶杯,恭敬地递到扶鹤然面前。 “子阶,娶了妻子就是个真正的大人了,罗大人看重你把婧熙嫁到咱们家来,你一定要好好对她,若是让我和你母亲知道你让婧熙受了委屈,可是饶不了你!”扶鹤然严肃地说道。 “父亲请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对待婧熙,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扶子阶跪倒在地,字字铿锵,在罗婧熙听来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动人,一张新妇脸羞得通红。 “谢谢爹——” 扶鹤然这才满意的接过了茶水。 “这就好,”李氏也跟着开口,“婧熙也不用担心,你和娇娇前些年经常来府里走动,这就跟你自己的家差不多,家里的这些人你也都认识,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你和子阶好好的,就好。” “谢谢娘——” 罗婧熙也跟着递上了茶,李氏也没有多加为难,接了过来,还示意身边的何妈妈把给罗婧熙准备的东西拿了过来。 “往后你就是扶家的媳妇儿了,也算是长嫂,咱们家没什么传家的宝贝东西,这个镯子是早年间在江州的时候得来的,从海上那边传来的,说是叫什么宝石镯子,你就收着,也算是我的一个心意。” 罗婧熙侧头看了看扶子阶,看见扶子阶冲她微微点头,她这才伸手接了过来。 敬茶之事上没有受到什么为难,罗婧熙也算是松了口气,虽然和扶家的人老老少少都是比较熟悉了,尤其是和扶子嫣,说是亲姐妹都没差别,但是毕竟眼下身份不同了,心态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娘可真是偏心,那个镯子我可是眼馋了好久了。”扶子嫣仗着和罗婧熙关系好,率先开口打趣道。 罗婧熙自然也知道扶子嫣没什么别的想法,纯粹只是打趣而已,于是她也乐呵呵地让丫鬟把她给小姑子准备的礼物拿了过来。 “那我赔给你一个簪子好了。” 扶子嫣接过来,不客气地直接打开,是京城有名的珠宝坊的工艺,精巧逼真,看起来应该不便宜,她知道罗父素来清廉耿正,府里的条件并不是多好,罗婧熙的那份嫁妆,怕是搬空了罗府的大半个家,罗婧熙现下手中肯定没有太多的银票,肯花这个钱,也算是很有心了。 “谢谢大嫂。”扶子嫣乐呵呵的把礼物收下,还不忘打趣了一句。 罗婧熙的脸顿时涨红了,偷偷瞪了她一眼,又急忙把给扶子陌和扶子陵准备的礼物递了过去,自然是又收获了两声大嫂。 这边算是见完了礼,李氏这边就迫不及待想回去好好询问扶鹤然一番,这倒不是说她不疼爱大儿子,而是大儿子这媳妇儿都已经娶进门了,罗婧熙和家里人又都熟识,压根没把她当成刚进门的新妇,而小女儿则不然,一步踏错终身错啊。 扶子阶自打早上进门,就发现了李氏的异样,之前询问李氏,她支支吾吾不肯严明,而他碍于罗婧熙刚进门,也没好在扶鹤然刚进门的时候就跟着李氏追问,眼下事情办完了,他也有些担心。 “爹,你一大早出去是做什么了?” 扶子阶都主动提了起来,扶鹤然也没好再瞒着,看向扶子嫣道:“穆王府派人送来了三箱东西,我让人送到你院子里了。” “三箱东西?什么东西?”扶子嫣微微一愣。 “不过是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类的,说是穆王的一番心意,我也不好拒绝,回头等海上那批东西运过来的时候,老三,你去挑几样给穆王府送过去。” “我知道了,他莫不是以为咱们家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扶子陵微微哼了一声。 “好端端的送东西过来做什么?”李氏低声喃喃道,“咱们家还缺他那点东西不成。” “胡说!这是穆王府给娇娇做的面子,难不成那穆王冷着娇娇,你就高兴了?”扶鹤然瞪了李氏一眼。 “爹——”扶子阶微微敛眉,“穆王怕是故意为之,圣上只是赐下了他和娇娇的婚事,文卉莲那边却没有动静,穆王此举无非是想造成一些舆论,不管圣上是如何想的,至少现在主动权在我们这边,让所有人看到穆王对娇娇的看重,文卉莲日后的局势才是越难做,这对穆王的大计无利,却对娇娇极好。” 扶子阶几句话,将扶子嫣说得脸色都变了,心思百转,最后只落得一句,“爹娘,我先回院子了。” 扶鹤然看着扶子嫣仓然离去的背影,再多的想法都化作一声叹息。 ☆、第四十七章 扶子嫣回到院子里, 就看见摆在院子中间那三个红木大箱子,碧莺正坐在一旁发愁,瞧见扶子嫣进来,立马站了起来。 “小姐——”碧莺看了看那三个大箱子,解释道:“这是管家搬过来的,说是穆王一大早让人送来给您的。” 扶子嫣点了点头, 走过去随手打开一个箱子, 看见里面果然如扶鹤然所说, 金银珠宝当真不怕闪瞎人的眼。 扶子嫣只是扫了一眼, 便将那箱子给盖上了,直接走进屋子里,还不忘对碧莺吩咐道:“让人把东西都先抬进库房。” 走进房间, 坐在桌边,扶子嫣抬眼透过窗户看了看窗外正忙着往库房里搬东西的人, 扶子嫣思忖片刻, 拿起桌上的毛笔, 犹豫片刻, 提笔落字。 片刻后,停笔起身,扶子嫣把纸张折好, 装进信封,走到窗边,抬头微微网上看,轻叩窗棂。 “我知道你在, 我有些东西要你带给你家主子,出来吧——” 扶子嫣话音刚落,只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转身便瞧见屋里多了个黑衣瘦削冷峻的女人身影。 纵使有了心理准备,扶子嫣也被这人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打量了一下那个没有任何表情的女人,果真符合她暗卫的身份。 第30节 “把这封信给你家主子送去。” “是。” 那个女人接过书信,一眨眼又消失不见了,又把扶子嫣给吓了一跳,不愧是皇家暗卫,她两辈子头一次见,若不是因着别院出的那出事儿,她恐怕也享受不到这种待遇。 穆王下了朝去后宫看了看徐贵妃,刚走出长春宫没多远,就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四哥,可是有段时间没见了。” 穆王微微蹙眉,看着明显比之前消瘦许多的肃王,整个人浑身都萦绕着一股阴沉的气息,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老五看起来瘦了不少,可是府里的下人胆大背主不成?” 肃王扬了扬嘴角,整个人愈发显得阴邪,“有劳四哥惦记了,我自己府里的人自己会收拾。听闻四哥马上要娶侧妃了,弟弟这里还没来得及恭喜呢。” “多谢七弟,过段时间七弟妹也该进门了,七弟的好日子才是真来了呢。” 肃王眼角微挑,似笑非笑,“承蒙四哥关心,比不得四哥能作响齐人之福,听说父皇有意将那文五小姐许配给四哥为妻,娇妻美妾,四哥才是真的醉卧美人膝啊。”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天下男儿无人不向往这样的生活,肃王此番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七弟这话四哥可受不起,文五小姐的名声可不能随意败坏,父皇一日未曾下旨,便是男娶女嫁互不相干,若是误了文五小姐的姻缘,可是大罪过了。”穆王不紧不慢地说道。 肃王发出了几丝阴冷的笑声,“四哥可真是不拿我当弟弟啊,这种事情还打算瞒着我啊,宫里可都传了遍了。” 穆王闻言,瞬间沉下了脸,昨日圣上才让人去忠烈伯府下了圣旨,今日便传出了文卉莲要做穆王妃的流言,这幕后若说无人推动,绝不可能,而这幕后推手是谁,不用想都知道。 幸好他早早就防着这么一出,临上朝之前便让人去忠烈伯府送了东西,想必现在应该有一些人知道了,多少应该也有些用。 “传言毕竟是传言,父皇对那些贵女的名声素来看重,想必这一点,七弟也是深有体会吧。” 穆王这句话可是直接扎进了肃王的心窝里,深有体会?的确是深有体会! 就因为之前扶子嫣的事情,他被圣上狠狠训斥了一番,被关在府里三个月,连带着身在后宫的俞妃都受了牵连,已经连着三个月没见过圣上的面了,就连去别院避暑,高位妃嫔除了留下来代管六宫之事的徐贵妃,也就只有她单单被留了下来。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肃王可谓是从人生顶峰直接跌落到了谷底,见识到了这人世冷暖,内心被压抑的黑暗一面也越发膨胀,渐渐侵蚀了他整个人。 “四哥说的对,我的确是深有体会,也希望四哥能够真的坐享齐人之福。”肃王冷哼一声,转身走人。 穆王看着已经和三个月前大变样的肃王,深深皱起眉头,低声嘱咐道:“回头让人盯着肃王府,肃王有什么异常举动及时跟本王汇报。” 和肃王不期而遇,是彻底毁掉了穆王原本的好心情,一路之上沉着一张脸,直到进了府,瞧见被派在扶子嫣身边的暗卫出现在府里,不由一愣,心里瞬间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在这儿?可是忠烈伯府出了什么事?”穆王的言语之间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紧张忐忑。 “是乡君让属下给王爷送一封书信。”暗卫恭敬地把书信递过去,表情上仍然没有丝毫起伏。 穆王心头一怔,伸手接了过来,不考虑心头那丝隐隐的喜悦,直接将信封打开,将书信展开。 可是,看着那书信上只有四个大字——小心秦安,不由楞了一下。 秦安,当今圣上的贴身总管大太监,据说自幼跟随在圣上身边,当年帮着圣上躲过了不少后宫中的阴私暗算,深得圣上信赖,就连后宫里的皇后贵妃,已立府的太子王爷都得给他三分薄面,恭恭敬敬喊声秦公公。 扶子嫣让人送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秦安可是死忠于父皇的人,即便对待太子都是不假辞色,他有什么可小心的? “她可还让你带了什么话?” 暗卫摇了摇头,惹来了穆王的不悦,这小丫头好容易给自己写封信,竟然就只有这四个字,她就一点儿也不知道关心关心自己,关心关心他们两个的婚约。 “好了,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好好保护她就好。” 穆王心里不高兴,沉着脸将人打发走,握着那封信径直进了书房。 徐启正站在书房里那副青竹图前,微蹙眉头,听见开门声,这才转过身来,“回来了?” 穆王点了点头,随手将书信放在了桌案上,便听见徐启带着几丝别样嘲讽的声音,“这就是传言中打败文卉莲百花争艳图的那副画?” 穆王抬头往那副画上看了一眼,顾左右而言他,“你今天可是外公有话让你带来?” 徐启冷冷撇了撇嘴,“不过就是几株破竹子,我就没看出来好看到了哪里去。” 穆王皱起眉头,冷冷看了徐启一眼,这可以算得上他和扶子嫣的定情之作了。 当日,这幅画一出,他便觉得这世上真的有人如此懂他知他,而这幅画也正是在别院之时,在院子里救了扶子嫣的第二天,她派人送到自己院子里的,此番心意彼此相通,怎能由得徐启这般折辱。 “今日母妃还和我说,前两天舅母进宫见她的时候,还念叨着你整日里不干正事,想着若是成了家,便能长大一些了,我觉得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徐启一听这话,瞬间变了脸色,成家?!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就是噩梦,每日里瞧着他爹被他娘给训得不敢说话,他就对成家有了深深的阴影,一个人的日子多自在,他是脑子坏了才会愿意成家呢。 “表哥这是说得哪里话,我是说这幅画一看就是意境高远,等闲之人绝对画不出这种高深的作品,表哥才是真正的慧眼识珠,能看到我们凡人所不能领会的博大精深。” 徐启一顿乱扯,穆王都听不下去了,“好了,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我可没时间听你在这儿扯嘴皮子。” 徐启也一下子正经了脸色,“祖父让我来问问你,文卉莲是怎么回事?” “祖父也知道了?”穆王微微挑了挑眉。 “何止是祖父知道,现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昨日圣上才给你和扶家那小丫头赐婚,今天到处传的反倒是圣上属意文卉莲做穆王妃的消息,祖父让我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圣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打算,还是你有什么计划?” 穆王沉了沉脸,“父皇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文卉莲的事情。” 徐启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文国公府是一代不如一代,现在这位国公爷更是个奇葩,那府里乱得一团糟,嫡庶不分,尊卑不明,文卉莲纵然在外略有声明,可若真是娶了她,弊大于利。而且,你和扶子嫣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扶子嫣和文卉莲两人又不和,到时候你这穆王府可就后院要失火了。” 穆王抬了抬眼,“这是你想到的?” 徐启呵呵一笑,“这是祖父跟我说的。” “父皇虽然没有跟我说过,但是他和皇后,和太后都说过这件事。” 徐启微微一怔,有些没明白,“什么事?” “文卉莲的事。” 徐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你怎么知道的?” “扶家的人说的,你可别忘了,太后身边的扶桑姑姑可是扶家的姑奶奶。”穆王提醒道。 徐启忍不住踱步起来,“那传言是真的了!这可怎么办,我说你这后院都要失火了,你怎么还一点儿都不着急啊。” “有什么好急的,父皇若想赐婚,我难不成还能拦得住吗?”穆王无所谓地说道。 徐启往穆王面前走了几步,低头就瞧见了书桌上刚刚放上去的那封书信,“这是什么?” 一提起这件事,穆王才说道:“哦,对了,你让外公想办法让宫里的人打听打听,看看秦安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秦安不是圣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嘛,你查他做什么,万一被圣上发现了,以为你想要窥探圣踪,那可就麻烦了。”徐启不赞同的说道,“再说了,这是谁给你送的信啊,秦安死忠于圣上,太子都在他手上吃过亏,小心他做什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先回去和外公说说,至于文卉莲的事情,让他不用担心,我自由安排。” 徐启看着穆王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没有多问,反正他这个表哥自幼主意正得很。 徐启一走,穆王就看着书桌上那张纸上的四个字出了神。 小心秦安?扶子嫣为什么会给他送这封信?秦安背后有什么秘密?扶子嫣又知道些什么? ☆、第四十八章 月黑风高夜, 正是做贼时。 扶子嫣身着一身清凉的衣服,躺在床上,正要入睡,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声响,不由抱着被子坐起身来。 “碧鹛,碧鸢——”扶子嫣试探性地喊道, 今晚上在外守夜的人正是这二人。 等了片刻, 没听见外面有人回话, 扶子嫣心生一丝不好的预感, 抱着被子缓缓起身,掀开床帏就要出去看看情况。 只是,刚把床帏打开一条缝, 一只手就覆在了她的手上,让她顿时浑身一僵, 那日在别院里的经历陡然涌上闹海, 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床帏外的人感觉到手下温热的触感, 忍不住摩挲了起来, 直到发觉那丝丝的颤抖,床帏后隐隐传来的阵阵压抑声,这才猛地掀开床帏, 大步走了进来。 “怎么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扶子嫣才缓缓抬头,而入目的便是一脸惶恐,面色惨白, 让穆王的心猛地被揪了起来。 “怎么了,你身子不舒服?” 扶子嫣瞬间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手一松,原本遮挡在身前的被子也应声滑落,“你吓死我了。”声音中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信赖之感。 穆王看见眼前薄薄一层轻纱遮挡不住的美景,即便扶子嫣年纪还小,但是该有的地方还是有的,心里一紧,想都不想,直接伸手将人揽在了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抚道:“是我不好,没想到会把你吓成这样。” 扶子嫣身子一僵,感觉到迎面扑来的男子气息,急忙伸手推了穆王一下,从他怀中起来,捡起地上的被子重新护在身前,还不忘狠狠瞪了穆王一眼。 穆王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压制住内心翻涌的躁动,“你胆子也实在太小了些,竟然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扶子嫣仰着脸噘着嘴说道:“我是没有穆王殿下胆子大啊,大晚上的偷进女子闺房,可真符合穆王殿下的身份!” 穆王假装听不出她话语中的讽刺,勾了勾唇角,“你若是介意,明早我就从大门进来,按照规矩拜访怎么样?” 扶子嫣冷哼一声,忠烈伯府在外人眼中就是一块门匾,别的什么都没有,纵使有了和穆王的这个婚约,也改变不了一些固有的想法,如若这人真的大咧咧从正门进来,那才有得传呢。 “碧鹛和碧鸢呢?你把她们怎么了?” “不过就是放了点迷香,让她们好好睡一觉罢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听到她们没事,扶子嫣也放下了心,毕竟上辈子除了家人,她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们几个,到了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也是只有她们,这辈子除了护得家人安平,也要为她们找一个好归宿。 “你这么晚过来干什么?” “怎么?我难道不能过来吗?”穆王自然是有事过来,但是他却偏偏想要逗弄一下扶子嫣。 扶子嫣果真白了他一眼,“怎么会呢,您是堂堂穆王,想去哪儿自然就能去哪儿,我一介小女子,就算是被人发现了,大不了就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穆王一脸无奈,“你这小脑袋里乱想些什么呢,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就放心好了。我这次来是因为你今天让人给我送的那封信。” 一听这话,扶子嫣的脸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抬眼看了看穆王,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为什么要让我小心秦安,秦安有什么问题?” 扶子嫣眨了眨眼睛,微微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秦安有什么问题,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秦安不是圣上的人,他背后还有人。” “什么?”穆王皱了皱眉,“秦安可是自幼跟在父皇身边,替父皇挡了不少的罪,在父皇面前有时候比我们这些儿子还有脸面,他怎么可能不是父皇的人。” 扶子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他不是圣上的人,而他到底是谁的人,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不是太子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穆王习惯性地眼中射出一道厉光,看着扶子嫣询问道。 扶子嫣沉默了片刻,抬头问道:“这重要吗?” 重要吗?怎么能不重要,秦安是父皇的人,在所有人眼中都是这个认知,现在突然跳出来一个人说秦安背后还有人,秦安深得父皇信赖,他若真的背叛了父皇,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那绝对就是一个人形大杀器。 扶子嫣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她是因为活了两辈子才知道的吧。 第31节 上辈子的时候,所有人也都认为秦安是圣上的心腹,直到那天太子谋反,肃王逼宫,一切才浮出水面。 这一切还源自于王宁远的口中,太子逼宫,秦安作为圣上心腹,护在左右,可是谁曾想临了,给了圣上最后一刀,亲自将他送上路的,就是秦安。 秦安当时跪倒在地,哭诉太子抓走了他唯一的侄子,以此来胁迫他,他不得已而为之,但是他服侍了圣上这么多年,自知有罪,最后自刎而去,但他那番话不可谓不让人震惊,一个弑父之人,自然是没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 而后来,穆王登基,她也被王宁远扔到了小院子里,再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只是碧莺几个人在府里走动的时候,隐隐听府里说宫里又出了什么事,说是跟先帝的死有关,那刺杀先帝一事根本就不是太子主使的,由此才猜测秦安背后有人。 不管秦安到底是谁的人,说起来圣上也真够可怜的,他不相信身边的人,身边的人也都防着他,甚至于连贴身伺候的人都是别人的耳目,生死之事尽在他人掌控之中。 瞧着扶子嫣不愿说,穆王也没有逼问,只是不放心的求证道:“你确定秦安不是父皇的人?” 扶子嫣点了点头,穆王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解决了心里的一件大事,他这才想起来询问早上的事情,“我让人给你送来了些东西,有没有喜欢的?” 说起来这个,扶子嫣的眉头就蹙了起来,她是真的没有办法接受穆王的审美,那一个个亮闪闪的东西,她根本就带不出去,直接三个大箱子堆在库房,她连把东西拿出来都没有。 扶子嫣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你的那些东西,我除了把它们当观赏品放在库房,一点儿用都没有。” 穆王皱了皱眉,“你不喜欢?” “不是喜不喜欢,而是你那些东西根本就不适合我,我根本就穿戴不出去。”扶子嫣无奈地说道。 穆王也没想到这一点,他只是觉得那些东西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有一些还是下面人孝敬来的,想着那些人也不敢糊弄他,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他一直都堆在库房里,直到那天的赐婚旨意下来,才让人去库房中取了一些东西出来,送了过来,没曾想人家根本就没看上眼。 扶子嫣瞥见穆王微微有些尴尬的脸色,眨了眨眼,昧着良心说道:“其实,也不完全都是,只是那些首饰颜色样式太重,的确是不适合我,等放些年头,我也能戴上,而且也不全是这样,挑挑拣拣也是能选出来一些合适的。” 扶子嫣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穆王就越发尴尬了,清了清嗓子,“我让管家去库房选的东西,管家年纪大了,没想到就挑了一些这种东西,回头我再亲自去选一些给你送来。” 扶子嫣笑了笑,“我又不缺这些,王爷还有偌大一个王府要养着呢。” “本王还没落魄到要靠委屈自己的女人来做事,时辰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改日本王再让人给你送东西过来。”穆王说完这番话,也不等扶子嫣拒绝,就转身离开,只是那背影在扶子嫣看来,怎么着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穆王一走,扶子嫣就收敛了脸上的几分笑意,眉宇微蹙,脸色阴沉。 她之所以把秦安的事情告诉穆王,自然是有原因的,她上辈子和文卉莲没有什么交集,单从这辈子的几次交锋中,就完全能看出她的为人品性,不提手段有多高明,单就是那副记仇的小心眼就让人不得不小心。 她可不会再和上辈子一样傻傻的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那虚无缥缈的爱情身上,正所谓男人的话最是信不住,尤其还是皇子王孙之流,所谓的喜欢在他们心里能维系多久,最终也不过是变成他漫长生命中的一段风流韵事罢了。 扶子嫣没想过成为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她这辈子只是想着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而穆王离开忠烈伯府之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忠烈伯府院落里,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一个身影,抬头望着穆王身手利落跳墙而出的身影,想着那文弱书生的传言,眉目之间生出几分冷意,又转头看了看扶子嫣的院落,神色不由露出几分冷凝。 右手轻轻一挥,合上手中折扇,转身进了自己的院子。 ☆、第四十九章 “娇娇——” 扶子嫣正在绣着手里的荷包, 忽然听见一声叫喊,手下一抖,直直扎破了手指,流出了点点鲜血,晕染到了荷包之上。 无奈地放下手里的荷包,扶子嫣看着一脸焦急走过来的曲璃月, 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她知道曲璃月为何而来, 但是她却帮不了忙, 毕竟她现在都属于自顾不暇, 在外人眼中,她恐怕现在就是整日待在府中以泪洗面才对。 “怎么了?这么着急做什么?” “娇娇,你跟我去劝劝水菡吧, 再怎么样,她也不能那样作践自己啊。”曲璃月脸上不由露出了几丝愤恨, “都是那个文飞扬给害得, 凭什么他现在还整日在京中拈花惹草, 他到底有没有顾及过水菡的感受?” 当然没有!这句话扶子嫣自然只是心里想想, 没敢说出来,要不然面前这人非得炸了不可。 “文飞扬的为人,你不是早就知道嘛, 现在在这儿生这么大的气,有什么用。” “可那是以前,现在他和水菡都已经有了婚约,再过两三个月两人就要成婚了, 他还是这般行事,根本就没有把水菡放在眼里!”曲璃月气鼓鼓的模样,仿佛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那你说怎么办,要不然我让我二哥找人揍他一顿?”扶子嫣无奈地说道。 曲璃月扁了扁嘴,摇了摇头,“算了吧,就二表哥那个拳头,回头把人给奏出个好歹来,折腾的还是水菡。” 扶子嫣早知道她会这么说,所以她也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自从前些日子圣上又连下两道赐婚圣旨,先后把文卉莲赐婚给穆王,把穆水菡赐婚给文飞扬。 两道圣旨在宫外可是惹来了不少人的热议,相较于穆水菡和文飞扬的婚事,自然是文卉莲和穆王的婚事更惹人注目,毕竟前几天刚下来穆王和扶子嫣赐婚的旨意,穆王也隔三差五往忠烈伯府成箱成箱的送东西,看起来很是看重这位嫣然乡君,但横空杀出来一个文卉莲,端坐穆王妃的位置。 文国公府那日文会的事情不免再被人拿出来谈论,文卉莲那副百花争艳图虽然最后还是夺下了文会的魁首,但是扶子嫣那副看似不起眼的青竹图,却是入了穆王的眼,两人相争,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而扶子嫣则是自从颁下她和穆王的赐婚旨意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出过府门,倒不是说她自己非要窝在府里,而是被娘亲逼着留在府里学一些女儿家该会的技能,免得日后进了穆王府的门,两眼一抹黑。 扶子嫣上辈子的时候会的东西不少,可是这辈子却是什么都没有坚持下来过,虽然跟家人坦白了,但是府里还有其他人,她总得小心一些,慢慢把东西都捡起来。 “水菡的事情二姨夫心里有数,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曲璃月叹了口气,坐下来一脸哀怨,“我怎么能叫瞎操心,不止是水菡,还有你,过了年文卉莲就要进穆王府的大门了,万一她要是把穆王的心给笼络走了,等你进了穆王府可怎么办啊,你说说圣上怎么那么喜欢乱点鸳鸯谱啊?” 扶子嫣眉眼收敛了几分,伸手拿起石桌上的荷包,低头绣了起来,“圣上的事可不是我们能够随意非议的,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能过得如何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曲璃月愣了愣,“你这话怎么那么像我娘说的呢,你说你小小的年纪,怎么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 可不是呢,扶子嫣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可是不比曲璃月的娘亲年轻多少。 “什么叫老气横秋啊,那叫先人的道理,能让人少走不少弯路,你日后就知道了。” 曲璃月撇了撇嘴,探头看了看扶子嫣手里的那个荷包,“这是你绣的?” 扶子嫣低头继续绣着手里那个荷包,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不像吗?” 曲璃月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不像是你绣的。” 扶子嫣抬了抬头,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疑惑。 曲璃月说着拿起了扶子嫣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瞧瞧这小嫩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拿针线的,这荷包颜色这么深,给谁绣的啊?不会是穆王吧?” 听到曲璃月的打趣,扶子嫣脸色没有任何起伏,将手拿了回来,看了看手里的荷包没有说话,当然这在曲璃月看来,就很明显是在默认了。 “哎——真是重色轻友啊,我都还没收到过你亲手做的礼物呢,什么时候也送给我一个?”曲璃月吃醋道。 扶子嫣正要说话,听得外面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叫声,脸色微微一晃,急忙让旁边的碧鹃把石桌上的针线都给收拾走,尤其是那个半成品的荷包,被压在针线筐最下面,生怕被人发现。 扶子陵走过来,瞧见曲璃月,开口打声招呼,“表姐也在啊?” 曲璃月点了点头,“来跟娇娇说会儿话。” 扶子陵微微颔首,看向扶子嫣问道:“娇娇,你这几天总是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做什么呢?娘说你这几天都吃完饭就回自己院子里,是哪里不舒服吗?” 扶子嫣脸色僵了僵,她总不能说是为了给穆王绣荷包吧,这个事儿她可是瞒着家里人呢,尤其是家里那四个男人,要是被他们给知道了,自己绣出来的第一个荷包竟然不是给他们的,回头还不知道该怎么闹呢。 要说绣荷包这件事,率先提出来的还是穆王,再过半个月就是穆王的生辰了,那天照样是半夜翻墙进入忠烈伯府的穆王,跟她看似无意的提起了这件事,她就随口问他想要什么生辰礼物,没想到这人竟然顺杆子往上爬,说想要一个她亲手准备的礼物。 亲手准备的,这可让她为难了,上辈子的时候她和王宁远情深意浓的时候,也没少给他绣过荷包,缝制过衣裳,可是现在她和穆王的关系毕竟还没到那一步,衣裳什么的太过亲密了,想来想去也就只能绣个荷包了。 绣荷包这件事对于扶子嫣来说,其实不算难事,毕竟上辈子的时候她可是下了苦功夫学过,纵然已经很多年没有摸过针线的,但是要捡起来也不算难事,只是终究有些手生,在曲璃月看到的那个荷包之前,她已经报废了三个了。 “没有,就是娘和兰嬷嬷总是想让我去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故意躲着她们呢。” “那也总不能窝在院子里吧,而且你待在家里面,娘想把你揪出来也是容易得很,还不如跟我去庄子里住几天。”扶子陵劝说道。 “对啊,我们叫上水菡,一起去庄子里待一段时间,也让她散散心,躲一躲那个文飞扬。”曲璃月趁机插嘴道。 扶子陵抬头看了曲璃月一眼,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色呢,自己什么时候邀请她一起过去了。 扶子嫣略有些犹豫,曲璃月趁着这个机会,一个劲儿的鼓动,让她无奈只能应了下来。 虽然多了两个不速之客,但是好在大的方向没有出事,只要他把一切都布置好,不愁事情不成。 对于扶子嫣想去庄子的事情,李氏并没有多加阻拦,这些天外界的流言蜚语她听着心里都难受,离得远了些也能少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更何况扶子陵还说了他会在那里陪着,虽然不知道那小子怎么脑子一热也想到跟着去庄子了,但有人跟着总归是能放心一些。 “凡事要顾忌一些,别把事情越弄越糟。”扶鹤然自然是知道扶子陵非要带着扶子嫣去庄子的原因,穆王的身手还算是不错,扶子嫣又愿意替他遮掩,但是也挡不住他隔三差五就来,扶鹤然自然不会没有任何察觉。 “您就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小小警告罢了,他毕竟是王爷,我有分寸的。”扶子陵虽然口中保证,但是扶鹤然却没有放下心,自己这个儿子他可是很了解,不搞出什么事情来是绝对不会安心的。 “你若是真惹出什么乱子来,回头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娇娇的事情再也不用你插手。”扶鹤然警告道。 扶子陵撇了撇嘴,但不得不说扶鹤然的这个警告还是很有用的,他原本是想着好好整一下那个人,免得他真以为扶家人好欺负呢,可是现在只能给他一个小惩大诫了。 在去庄子的路上,扶子嫣才是时隔将近一个月,再度见到穆水菡,比那天在扶子阶婚宴上见到的人更加消瘦,脸颊上都凹陷了进去,一双大眼睛挂在那里,显得有几分吓人,扶子嫣都被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穆水菡苦笑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曲璃月不忿地说道:“你不知道,姨母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她竟然偷着把文飞扬放进了水菡的院子里,幸好水菡当时没有在换衣服什么的,要不然可让她怎么做人啊。” “啊?”扶子嫣都诧异得不行,她知道这位二姨母想的总是和一般人不一样,可是水菡是她的亲女儿啊,即便是已经和文飞扬那边订了婚,这般举动也实在太过了,“姨母她……她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呢,水菡跟姨夫说了过去,姨夫把姨母给好好说了一顿,结果回头姨母就把水菡叫过去给数落了一通,说她都是为了水菡好,不过是为了让水菡和文飞扬提前联络联络感情罢了,两个人都快要成婚了,见个面能怎么样,她就一点儿没考虑过水菡的名声,再是要成婚,现在也还没成呢。” 听到曲璃月这般气愤的话语,扶子嫣略微有些尴尬,想想她和穆王的举动,似乎比穆水菡和文飞扬更甚,那位可是直接半夜里偷偷潜进来的,若是被家人给知道了,想想都不好收场。 扶子嫣尚不知道这次的庄子之行,就是为了这件事。 ☆、第五十章 扶家有钱, 头上还顶着一个忠烈伯府的名号,庄子的位置着实不差,周边尽是些那些世家贵族的院落,进入秋天,满目金黄,景色也尚好。 深吸一口气, 扶子嫣都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几分, 这边曲璃月也挽着穆水菡的胳膊, 低声宽慰他, “就在这儿好好待几天,别想那么多,姨母就是自己转不过那道弯, 何况家里还有姨夫在呢,不会出什么事的。” 穆水菡的脸色还是没有太大的起伏, 她也是心累了, 这么多年来, 她一直觉得娘亲就算是对外人苛刻了一些, 但是对她还是不错的,但是这一次却是狠狠把真相给她撕开,原来她这个女儿什么也不是。 “表姐, 你说我娘怎么会这样呢?”穆水菡眉眼露出几分苦涩,抬头看着前面走在一起的扶子嫣和扶子陵兄妹俩,想想扶家那一家人,心里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曲璃月也不好多说什么很么, 毕竟是她的长辈,就算是哪里做错了,不对,就算是从来没做过对事儿,她也不好当着人家做女儿的面说什么坏话,母女没有隔夜仇,她这个隔了一层的外甥女可就不好说了。 “其实姨母也是疼你的,她也是担心文国公府太过复杂,你们家条件简单,到时候适应不了,若是有文飞扬在旁帮扶着,你日后的生活也能好一些,只不过她的做法可能不太合适了一些。”曲璃月干巴巴地说道。 “我根本不想嫁给文飞扬,你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那天进了我的院子后,竟然动手去调戏我的丫鬟,我当时就在屋子里,他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留,日后我要真是嫁进了文国公府,还有好日子过嘛。” 曲璃月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段,恨得牙痒痒,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这个文飞扬实在是!!你就没跟姨母姨夫说,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要不然呢?圣上的赐婚旨意都已经下来了,谁有胆子敢违抗圣旨呢,他们除了劝我忍着,除了叹气,还能怎么样呢,这就是我的命不好呗,偏偏摊上的是文飞扬那种人。”穆水菡说着说着脸上不由扯出一抹苦笑。 曲璃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靖宁侯府这段时间的日子也是不好过,曲琉月的婚事说了这么长时间,前些日子好容易有了着落,爹给她选了一户远在江南的人家,家里世代是那边的乡绅人家,祖上也出过一品大员,虽然现下家族里最有能耐的不过是个四品地方官。 但是,靖宁侯看重的是这家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人口简单,没有那么多肮脏事儿,曲琉月嫁身为靖亭侯府的嫡女,那算是低嫁,肯定没有人敢给她委屈受,待过几年生了孩子,那日子更别提过得有多舒服了。 靖亭侯为了寻这门亲事,可是没少费功夫,挑挑拣拣,就这家最合他的心意,也是最合曲琉月的性子,要不然真留在京中,嫁给什么高门大户,她的性子可有得磨,罪可也有得受。 可惜,她那位好姐姐不明白这一番苦心,一心以为爹不疼她了,竟然要把她给远嫁江南,嫁给那么一介白身,那她何日何年才能回到濂京,那些往日里与她喜笑颜颜的小姐妹不知道背地里如何嘲笑她呢,说什么也不愿意,这几天可这劲儿在家里闹腾呢。 曲璃月想来庄子,一方面是为了陪着穆水菡散散心,一方面也是为了躲开自家那些破烂事儿,要知道自打爹爹强制性的给曲琉月订下了那门亲事,每每见面,她那个好姐姐都恨不得要吃了她,她可是受不了。 第32节 扶子陵练过一段时间的武功,虽然比不上扶子陌的身手,但是比寻常人也好了许多,很明显捕捉到了后面穆水菡和曲璃月的对话,侧过头看了看扶子嫣,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可真是个傻娇娇,还说自己多活了一辈子呢,结果还是被人几句话就给哄得不知今夕是何朝,大晚上的愣是敢放一个男人进自己的闺房,她还真就不怕发生点什么意外。 “怎么了?”扶子嫣感觉到一旁扶子陵传来的视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是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看着扶子嫣投来的迷茫眼神,扶子陵愈发觉得自己这次任重而道远,务必要把穆王那个心怀叵测的人给拒之门外,让他明白忠烈伯府不是他来去自如的地方,扶子嫣的闺房更不是他说进就能进的。 “没事,只是觉得水菡表姐也挺可怜的,二姨母是越来越糊涂了,女儿家的名声是多重要,即便是未婚夫妻也该守好规矩,那文飞扬行事如此,只顾得自己一时之快,完全没有想过会给水菡表姐带来什么影响,实在是太没有担当了,实非良配啊!” 扶子陵这番话,让扶子嫣心里微微一震,脸色微微沉下了几分,扶子陵偷偷瞥见这副模样,心里却是微微有些得意,很是骄傲自己给穆王上了几分眼药。 庄子里的管事儿的,将几人领到了院子前。 庄子里的院子不少,曲璃月原本是一手挽着穆水菡,一手拉着扶子嫣,要姐妹三个一起住,说说心里话呢。 扶子嫣微微有些犹豫,想起自己来庄子前和穆王的最后一次见面,他亲口承诺一定会找时间来庄子里看她的,若是和曲璃月两人睡在一起,被她们给撞上,恐怕要出大事儿。 可是,想到之前扶子陵说得那几句话,她心里又微微有了几丝犹豫,何况这些事情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决定的,趁着这个机会,试上一试,也是个办法。 而扶子陵更是对于这个方法拍手称赞,这样一来,不管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堵得到穆王,那人都不敢随意再来骚扰娇娇了。 扶子嫣一走,穆王顿时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尤其是这些天府里乱糟糟的一团,宫里母妃派来了不少人,张口闭口的都是和文卉莲的婚事,着实是让人烦得不行。 “王爷,秋福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去看看?”管家恭敬地站在穆王面前问道。 穆王皱了皱眉,随手挥了挥,“你去瞧着就好。” 管家张了张口,脸上露出了几分犹疑,小声说道:“王爷,贵妃娘娘吩咐过,王妃进门的事情,让您也上些心。” 穆王挑了挑眉,刚想说什么,想起徐贵妃的话,无奈叹了口气,对管家说道:“走吧,去看看。” 管家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毕竟是未来王妃娘娘的正院,贵妃娘娘那边可是再三叮嘱,绝对不能让未来的王妃娘娘受了委屈,不能让王爷的心思一门都放在嫣然乡君身上,离她入门毕竟还有个两三年,这段时间里必须要确保王爷和王妃能生下个嫡子。 管家感觉到自己任重而道远,这段时间里,他算是对自家王爷的心思看得差不多了,隔三差五就往那忠烈伯府成箱成箱的送,而且一件件的都是王爷亲手挑的,他可是眼睁睁瞧着王府里的库房空下去了一半,都跟着心疼。 穆王虽然说是去了,但是也只是走了过过场,在秋福苑里转了一圈。 “王爷,这样下去,差不多半个月就能完工了。” 穆王点了点头,“行,就这样弄就行。”然后就提步往东边走了过去。 往东走不远,就是一个比秋福苑小不了多少的院子,上面还没有挂牌匾,里面和却和秋福苑一样在动工,甚至于相较于秋福苑的一本正经,恪守成规,这个院子可是从处处透露着精致和用心,一草一木皆非俗物。 “王爷——” 正在里面干活的下人,瞧见穆王过来,急忙停下手来行礼。 穆王点了点头,“你们继续干就好,还有多久能完工?” “有些东西比较难弄,要工艺,不敢着急,害怕除了差错,大概还得一个多月吧。” “没事儿,不着急,慢慢来就好,一定要把东西弄好了,一点儿差池都不能有,等到完工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赏银。” 那些干活的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急忙齐声向穆王道谢。 一直跟在穆王身后的管家,闻言不由默默叹了口气,王爷这前后态度差距也太大了些,秋福苑那边的主子毕竟是王妃,可是除了院子稍微大一些,这院子里的装饰摆设,各方面的用心可都差了许多。 秋福苑那边盯着的宫里贵妃娘娘派来的人,所有的摆设都完全按照规制来,呆板无趣,而这个院子则是王爷亲自时不时的过问,所有的摆设,每一处的造型都要求精益求精,单单从造价来看,现在这个院子的花费已经是秋福苑那边的两倍还要多了。 穆王在院子里逛了几圈,想象着日后扶子嫣在这个院子里,吃饭饮茶,写字作画,想得他心里痒痒的,不由就想起了扶子嫣,只是想到她前几日说要去庄子里,心里不由就有些沉闷。 瞧着穆王大步离开,管家不由在后面小快步追了过去,“王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穆王头也不回的说道:“去京郊的庄子里散散心。” ☆、第五十一章 “好久没有一起睡了, 以后恐怕更是没有机会了。”曲璃月躺在中间,左右两边一手挽着一个,嘴角不由扬着几分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透露出几丝无奈。 也许是换了一个地方,离开了那个让人烦心的环境,穆水菡虽然仍然是面色还有些苍白, 但是看着心情却是愉悦了许多, 头微微靠在曲璃月的肩膀上, 点了几下。 “才不想跟你睡在一张床上呢, 你的睡相可是太难看了,我一晚上只用担心会不会被你给踹下床了。”扶子嫣故意嫌弃地说道。 曲璃月不乐意了,歪过头瞪了扶子嫣一眼, “我睡相难看?睡相难看的是你才对吧,我还担心回头穆王被你一脚给踹下床呢。” 都是自家姐妹, 没有什么外人, 曲璃月说起话来难免就肆无忌惮了一些, 结果却换来扶子嫣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倒是想踹, 不过没人让你踹啊。” 这句话可是把曲璃月给噎了一下,表姐妹三个人中,她的年纪最大, 再过一个月就要及笄,一般人家除非那种关系特别好的会早早订下婚约,剩下的世家女子,基本都是在及笄之后才正式议亲, 前些年便有人有意无意打听过她的婚事,但一则曲琉月还未嫁人,二则她年纪尚幼,母亲便委婉推拒。 可是,谁曾想比自己小了许多的两个表妹倒是先后定下了婚事,还都是圣上御笔赐婚,虽说也都要等到及笄之后才能嫁人,但是自己反倒是成了孤家寡人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关系迅速升温,就连扶子嫣和穆水菡之间的隔阂也少了许多,而站在院外听到里面隐隐约约说笑声的扶子陵,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三个人是做什么呢,都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都给我警醒一些,一旦发现有人进入院子,不用管是什么人,直接给我上去揍,谁揍得厉害,本少爷重重有赏!”扶子陵看着院子外明里暗里埋伏着的护卫,想到穆王被揍成猪头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爽。 一听到有重赏,那些人立马打起了精神,连连向扶子陵保证,绝对不会让一只苍蝇飞进院子里的。 扶子陵也在院子外守了半夜,瞧见院子里的灯火熄灭,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也渐渐消失,整个院子都萦绕在了一片黑夜寂静之中。 守到最后,扶子陵都忍不住哈欠连天,揉了揉眼,看着夜半中空,院子里还没有丝毫动静,想着也许穆王今天不会过来,自己在这儿要是一直傻等着,没等到把穆王揍了,自己先是熬到头了。 跟旁边的人叮嘱几句,扶子陵正要回自己的院子里好好休息休息,突然瞧见一道青色身影闪过,猛地站定在那里,瞪大了眼睛。 这穆王好大的胆子,真是欺负他们扶家没人呢,大晚上的穿着青衫就直接过来了,生怕没人看得见啊。 冲旁边的几个人使了使眼色,让他们做好准备,只要人一跃进院子,院内院外两边夹击,绝对把人揍得谁都认不出来。 扶子陵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个青色的身影,可是那人却停留在院子门口,犹豫良久,不见下一步举动,可是把扶子陵着急得不行,恨不得后面给他一脚,直接把人给踹进院子里。 就在这时,那人总算是有了下一步举动,走到旁边,翻墙而入。 扶子陵的眼睛瞬间放光,伸手一挥,院子内外等候的人,立马闻讯将人围了起来,如同扶子陵说得那样,也不去瞧人是谁,或是拎着棍棒,或是赤手空拳,直接就朝着身上招呼过去。 只是一群人一窝蜂的涌过去,各种东西朝着中间招呼过去,却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中间已经不见了人影,不由转头四处张望。 扶子陵见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传言中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的穆王,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单从这一招来看,扶子陵都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甚至于扶子陌也未必能说完全赢过他。 眼瞧着扶子陵走进院子里,那些护卫脸上都不由露出了几分尴尬,他们这么多人,把人都给堵住了,结果没想到一转眼就让人给跑了。 扶子陵沉着脸进了院子,抬头四处张望,刚才一闪神,没有注意到那穆王到底躲到了什么地方,不过想必肯定还在不远处。 “今天晚上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是小姐的院落,千万不能让一些宵小之辈潜了进来。” “是——” 扶子陵转身回了自己院子,院子里还是一片漆黑,推开房门,身后提着灯笼的小厮,快步走进屋子里,将蜡烛都给点上,屋子里这才亮堂了起来。 只是,这一亮,倒是把人给吓了一跳,那拿着蜡烛正要对着的小厮,抬头瞧见坐在椅子上的人,吓得差点儿把蜡油滴到自己的手上。 扶子陵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往后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沉着脸对那拿着烛台的小厮说道:“下去!记得你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 小厮听见这句话,连连点头,“奴才知道,奴才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如蒙大赦一般,慌忙放下手里的烛台,急匆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扶子陵转身关上了房门,看着坐在凳子上,右手手臂还往外浸着鲜血的人,不由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人抬了抬头,露出一张坚毅的面孔,“我前些日子接到了京里的密诏,圣上让我秘密回京,可是谁曾想都要走到城门口了,竟然出现了杀手,我这次身边带的人不多,中了埋伏,好容易才逃出来,眼下也就只剩下我自己了,仓皇逃到了这里,没想到正好是你家的庄子。” 扶子陵看着那人胳膊上还不停涌出来的鲜血,皱了皱眉,“你身上没有止血的药吗?我这里可没什么疗伤的药。” “无事——”那人说着,随手从身上的衣服上私下一条,绑在了伤口处,看得扶子陵都忍不住咧了咧嘴。 “圣上为什么突然传唤你秘密回京啊?没听说宫里出什么大事啊?”扶子陵这两句话还真不是在刻意试探什么,两个人是早些年认识的生死之交,他也只是从一个朋友的角度出发关心关心而已。 “我也不知道,密诏上也没有详细说明,只是让我尽快回京,也不用带太多的人马过来。” 扶子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没有发觉最近京城里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不过若是这人一来,京城里的这潭水怕是就要给彻底搅浑了。 “我倒是觉得,会不会是把你给叫回来,准备给你赐婚啊?圣上最近可是着迷上这件事了,一连赐了好几对,连肃王明年都要成婚了,怕是突然间想到你这个比肃王还要年长一两岁的兄长吧。” 没错,坐在扶子陵房间的那人正是驻守边关多年的五皇子骁王殿下,骁王生母身份低微早逝,所以,骁王刚到可以出宫立府的年纪,就主动向圣上请命驻守边关,这一去就是四年,中间从未回来过,若非每年从边关送来的战报贺礼,圣上都快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而扶子陵和骁王的相识也实属巧合,他早年间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跟随扶鹤然南下北上的跑事儿,中原一代还好,可到了西北西南这种边关地带,就是匪盗猖獗,日子清苦。 而好巧不巧,扶子陵那副大家公子哥儿做派的模样,就被人给盯上了,扶鹤然那边一时照顾不到,就让马匪给劫走了。 而当时,骁王刚去边关没多久,接到扶鹤然的报案,主动要求跟着将士出去救人,结果呢,还真让他误打误撞给找到了马匪的老窝,就出了扶子陵。 从那儿以后,扶子陵和骁王便有了来往,两人一个月至少会有一次通信,就连来了濂京之后都没有停止,而这件事就连扶鹤然都不知道。 骁王听见扶子陵的话,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还是算了吧,我成年累月待在边关,就算是娶了媳妇儿也是耽误了人家。” “那你还想着一辈子打光棍儿不成?早晚都是要成家生子的。” “嘿,你老是说我,你自己不也还光着呢。” “你才十三好不好!”扶子陵无语地说道。 “好了好了,咱们好容易见一次面,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骁王急忙岔开了这个话题,“你刚才在那边院子干什么呢,还带着那么多护卫,我要是手脚慢了一步,就被人给揍了。” 说到这一点,扶子陵就有些尴尬了,之前他一直以为来的人是穆王,还好奇穆王竟然会有这么好的身手,没想到给认错人了,差点就酿成了大错事。 “没什么,那院子是我妹妹,我担心不安全,所以派了一些护卫在周围保护着,谁曾想你就好巧不巧的出现了,幸亏我在那儿,要不然你要是进了我妹妹的房间……”扶子陵说着,脸上就露出了几丝不明意味的神情。 “哦,就是你一直提起的那个妹妹啊,我就是随便找了个院子,想进去避一避,谁知道这么巧就是你妹妹的啊。”骁王也是知道眼前这人是个护妹狂魔的,每次给他写信,总是要把他妹妹提上一题,虽未见面,但那位被娇养的扶家小姐,于他而言,已经不算是个陌生人了。 “好了,你现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休息,等明天一早,我再找大夫给你看看胳膊上的伤。” “没事儿,这都是小伤,我们行军打仗的时候,受的伤比这严重多了。”骁王不在乎地说道。 扶子陵也知道,西南那个地方,隔三差五就有外族跑来抢粮食抢人,小战不停歇,大战连轴转,骁王能够在短短四年的时间里,从一个普通的小士兵,到现在被圣上亲自授命为镇西大元帅,这一切都是靠他在战场上用命拼回来的。 作为兄弟,他能回到京城,自己是该高兴的,但作为扶子嫣的哥哥,他却不得不想很多,毕竟骁王也是皇子,而且手握重兵,即便他自己对那个位置无心,也免不了会有其他人去拉拢。 扶子陵叮嘱了骁王几句,转身离开了房间,这院子里还有一个东侧房是空着的,也是打扫干净的,虽然不如正房舒服,但是迁就一晚上还是没什么问题。 而扶子陵刚一走,原本一脸憨厚的骁王则是瞬间变得精明起来。 ☆、第五十二章 “主子——” “都查清楚了吗?” 第33节 “查清楚了, 扶家的人是今天上午才到的,同行的除了扶家三少爷和扶家那位被封为嫣然乡君的小姐之外,还有被赐婚给文国公府三少爷的穆家小姐,和靖宁侯府的小姐,这两人都是扶家小姐的表姐。” 骁王点了点头,吩咐道:“让我们的人都小心一些, 这庄子里应该不只有扶家的人, 我那位好四哥应该也派了人过来。” “穆王?”那人不由露出几分惊讶, 毕竟一直以来关于那位穆王殿下的传言都是喜好诗文, 不恋权势。 “皇家就没有真正不慕权势的人,即便一开始没想过那个位置,到后来也是生生被逼着要去抢要去夺,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骁王说到这里的时候, 脸上不由露出了几丝嘲讽。 就如同他自己一样, 当年他选择远走边关, 就是为了避开皇位争夺, 但是现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 从他离京到边关的路上,便遭遇了不下五次的埋伏,若非身边跟随着的护卫誓死相救, 他恐怕根本抵达不了边关。 而即便这样,他抵达边关后的日子,仍然是不好过,那些人也许是知道他命硬路上没出事, 初到边关的两年时间里,他晚上都没有完全合眼睡过觉,生怕眼睛一闭就真的睁不开了。 就这样,他也是九死一生才把命给保住,经此一事,他也彻底知道了,就算他再如何保证自己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其他人也不会相信的。 他是皇子,是那个皇位的继承人之一,只要他还活着,那些人就永远不会对他放心。 那么,他又何必要委屈自己来让那些人放心呢?既然他们觉得自己有争位的野心,自己就争给他们看,若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们的一片苦心。 “如果我所料不错,扶子陵今天晚上等的人应该是穆王才对,毕竟扶家那个女儿可是未来的穆王侧妃,只是没想到我那个素来风清朗月的四哥,也会干起采花贼这种勾当,当真是让我好奇如此盛名下的嫣然乡君到底是何种风姿。” “如若是穆王的人在,那我们之前的计划是不是要改一改了,毕竟现在暴露出来,对主子以后的大事恐怕有害无利。” “让人收敛一些就好,许久未曾见见我这位四哥了,我也想知道有徐国公府和徐太后撑腰,他现在到底是何种情况。”骁王言语中不乏几分轻狂,这是多年边关生涯给他带来的自信本钱,手握近二十万大军,现下即便是圣上都要对他这个曾经不屑一顾的儿子刮目相看了。 “是,属下明白——” 话刚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骁王的神色顿时一凛,一旁汇报事情的属下也不由将手摸到了腰间的武器上,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少爷,不好了,又有人闯进小姐的院子里了。”门外的人没有听见里面人的回应,在门外急促说道。 这人是原本留在扶子嫣院子外的人,根本不知道扶子陵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他还以为正房里睡着的人是扶子陵,哪里想得到竟然会变成了其他人。 骁王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故意压低了声音,露出几分被从睡梦中吵醒的感觉,“知道了,你先下去,我等下就过去。” 外面的人没有听出房间里的声音有什么不对,应了一声,就离开了院子。 “你先出去,小心一些,别惊动了人,我去会会我的那位好四哥。”骁王整理了一下衣衫,挡住右臂上的伤口,起身说道。 穆王没想到自己刚跳进院子里,就被人给围住了。 穆王挑了挑眉,看着四周围着的人,又抬眼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屋子,看来想必是扶家人发现他之前半夜进扶子嫣院子的事情了。 “你们是扶家的护卫?谁安排你们在这儿守着的?”穆王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和扶家的人谈一谈了,他也知道自己这种做法若是传出去对扶子嫣的名声没什么好处,但是有句话说得好,有的时候,真的是情难自控。 “少说废话!少爷说过了,只要见了人就上去揍!”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 穆王眼神转过去瞧了一眼,“要揍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是谁?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除了采花贼还能是谁!我们要揍的就是采花贼!”这里面其实不乏有些人知道实情,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可是不能说知道,反正他们就咬准了揍得是个采花贼就行。 穆王自然听得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件事的确是他行事不对,但若真是被这些人给揍了,那他也是不愿意的,“即便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你们觉得今天要真是揍了我,我明面上是只能吃下这个亏,可是你们觉得你们就会全身而退吗?” 不得不说,穆王几句话,还真是威胁住了一些人,面露几分迟疑,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还要不要冲过去。 啪啪啪—— 从外面传来一阵掌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往院子门口的方向看去,之间一个陌生男人,鼓着掌,面带着几分笑意走了进来,“多年不见,没想到四哥现在竟然不只做起采花贼的勾当,就连威胁人的话也说得如此理所应当。” 穆王看着面前这人有几分熟悉,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他一张口称呼自己四哥,穆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色不由带上了几丝凝重,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七弟?” 骁王笑了笑,“难为四哥还记得我,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濂京城里早已没人记得我了。” 穆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本应驻守在边关的骁王,竟然会大半夜的出现在扶家的庄子上,但是眼下的情况也由不得他想太多,怎么解决面前的困局才是首要之急。 “七弟这话可就不对了,”穆王缓缓走向骁王,趁机也脱离开了那些人的包围圈,“七弟人虽然不在濂京,但是名字却一直被人提起,谁人不知边关这么多年的安定,都是仰仗着七弟的功劳,如今看来,边关果真是锻炼人,七弟一身铮铮铁骨男儿血汗,与当年走的时候,可真是天壤之别。” “这不是还要多亏了四哥嘛,我记得当年我请旨去边关的时候,包括父皇在内,所有人都反对,唯独四哥替我说了句话,这份情,弟弟可是一直记得呢。本想等入了京见了父皇之后,再去府上拜访四哥,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就碰上了。” “确实是巧!”穆王点了点头,“七弟这番回京,四哥竟然丝毫没有听闻,若不然也得准备好接风宴,和七弟不醉不归啊。” “你们若是想不醉不归,麻烦换个清净无人的院落好不好?大晚上的你们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觉是不是?”房门突然打开,一个带着浓浓不悦的声音同时响起。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被这句话给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就瞧见扶子嫣脸上带着浓浓被吵醒的不悦,披着外衫,头发还带着几丝凌乱,瞧见院子里闹哄哄的一团,尤其是站在中间的穆王,脸色是更差了。 她也想过已经习惯了翻墙进入忠烈伯府的穆王,会不会也翻墙进入到庄子来,不过想着路途毕竟有些遥远,又是大半夜的,应该只是自己多想了,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结果,还没睡踏实呢,就听见院子里一阵阵闹哄哄的,到了最后,甚至就在院子里大咧咧说起话来了,她在屋里听了一会儿,认出其中一个声音是属于穆王的,但另一个声音却不是扶子陵的,她也听不太清楚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等到瞧见床上还睡着的两人都有些不满的翻了翻身,生怕等下再把她们给吵醒了,那事情可真是就不好解释了,这才急忙披上衣服,走了出来。 穆王瞧见扶子嫣露了面,也不好再和骁王说下去,只好略有些无奈尴尬地冲她扯了扯嘴角。 “这位就是嫣然乡君?”一片寂静声中,骁王的话很好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扶子嫣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却没有认出骁王的身份,只是冷冷的看过穆王,最后把视线留下了护卫中一个熟悉的面孔身上,“大晚上的,扶子陵就是让你们在我院子里这么闹腾呢?都给我出去!” “是——是——”那人急忙应道。 说完,扶子嫣也不去看穆王的脸色,径直关上了房门。 关上房门后,扶子嫣却是长出了一口气,这下穆王夜探她闺房的事情瞒不住了,也许早就没瞒住,怪不得扶子陵突然提议带她来庄子上呢。 而伴随着房门的合上,扶子陵这边也算是紧赶慢赶的小跑了过来,喘着粗气,盯着面前这两尊大佛,扶子陵感觉到自己的头发紧,他怎么就这么时运不济呢,这下可是把事情给越高越乱了。 “草民参见穆王殿下,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穆王殿下不在穆王府里就寝,怎么跑到这京郊我扶家的庄子上来了?” 扶子陵本身肚子里就憋着一股火气呢,大半夜的连番折腾,本来就是为了堵这位主,可是眼下事情可是被他一不小心给闹大了,这两位碰了面,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深更半夜的,三少爷不是也没睡呢。”穆王不动如山,脸上丝毫的表情波动都没有,看的扶子陵直咬牙,连尊卑之分也顾不得了,“本来是要睡了,可是谁曾想到穆王殿下会大半夜的驾临啊。” 穆王勾了勾唇角,慢慢说道:“那只能是说明我和七弟是心有灵犀嘛。” 扶子陵自认为修养没有那么好,尤其是在对待扶子嫣的事情上,他总是能够狠容易就被挑起心里的怒火。 “即便圣上已经给你和娇娇赐了婚,也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进出娇娇的闺房,我扶家虽然没权没势,可也不代表就要被你如此作践!穆王殿下若真是有时间,不如去看看那未来的穆王妃,再过几个月认可就要进门了。” 扶子陵的话,句句带刺,可是穆王却无从反驳,即便他嘴上说得如何,文卉莲要进穆王府的事情,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偏巧一旁的骁王还不嫌乱地说道:“对了,差点儿给忘了,四哥可是要大喜了,我那四嫂据说还是濂京第一美人呢,四哥可真是好福气。” “对啊,好福气!”扶子陵的声音阴阳怪气的。 “我不是说过了,说话出去说,大晚上的自己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是不是?”扶子嫣再度打开房门,眉眼阴沉。 ☆、第五十三章 时间已经半夜, 但是庄子上今晚入睡的人只是少数,扶子陵的院子里更是灯火通明。 屋子里,扶子陵坐在下手,上位分坐的是穆王和骁王两尊大神。 院子里,更是熙熙攘攘站了不少人,一个个身上都带着武器, 脸色瞧上去一眼, 就让人不由心生胆寒, 但其中绝大多数并不是扶家的护卫, 而是被屋里那两位主带过来的。 原本是在暗地里保护,可是眼瞧着今天晚上的情况发展有点不由控制了,未免两人起了什么冲突争执, 那些跟着过来的明里暗里的护卫也都挤在了院子里。 不过,打眼一扫, 就能看得出, 这里面人数最多的还是穆王的人, 毕竟骁王身边不少人都在今天的刺杀中为了保护他离开而丧生, 但是骁王的人身上却都是带着一股子的血腥之气,这些都是从战场上真正一刀一剑打磨出来的,远非穆王身边那些理论多于实践的人可比。 穆王抬头看了骁王一眼, 率先开口问道:“七弟什么时候从边关回来的?” “一个月前接到了父皇的密诏,便起身赶了回来,原本这一路都挺太平的,谁曾想都到了城门外了, 走漏了消息,遇到了埋伏,多亏遇见这位扶少爷,要不然四哥恐怕就看不到我了。”骁王几句话说得风轻云淡,但是其中的凶险穆王却是完全能想得出来,尤其是他右胳膊上的血迹又开始隐隐往外浸出。 “竟有人如此大胆!”穆王脸色一沉,口气中露出一副异常愤怒的感觉,“回头一定要禀告给父皇,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行刺皇子!” “行刺皇子是要禀告给圣上,那不知道皇子深更半夜做采花贼,圣上会不会管啊?”扶子陵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穆王,幽幽说道。 穆王顿时觉得脸色涨红,尴尬不已,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本王知晓,这件事是本王做得不对,未曾仔细考虑娇娇的名声,日后本王会多加注意的。” “那穆王可否答应草民,在娇娇及笄之前,除非特殊,私下里就不要和她再见面了?”扶子陵得寸进尺的说道。 穆王这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三少爷年岁还小,有些事情可能不甚了解,如若我真的依你所说,扶老爷恐怕头一个先不愿意你。” 扶子陵听到穆王这句话,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再加上临来庄子之前,扶鹤然的确是几次三番叮嘱他,不要把事情闹得太过了,他毕竟才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平日里行事举止再刻意装得成熟,也改变不了他内心那一丝丝叛逆的小心绪。 “这就不劳穆王殿下惦记了,若非有我爹同意,我自然也是没办法把娇娇带出府的。”事实是一方面,但是在穆王面前,扶子陵却不愿意退让分毫的。 “扶老爷恐怕不知道你对人说见到我就直接揍一顿的事情吧?” 扶子陵张了张口,想到对面那人的身份,终究还是不敢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把视线放到了旁边的骁王身上,他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这个时候就靠他的身份来为自己压阵了,可千万不能掉链子啊。 骁王很顺利的接收到了扶子陵的暗示,开口道:“四哥的举动倒是颇有几分边关儿郎的豪迈之气,若是喜欢一个人,自然要表现出来。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未来的四嫂好像是文国公府的小姐吧?还是说我远在边关,接收到的消息不太及时,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骁王一副无辜的模样,却让穆王恨得牙痒痒。 他才不会相信骁王这般说辞,圣上对他和扶子嫣的赐婚圣旨尚在和文卉莲之前,听说了文卉莲一事,却不知道扶子嫣之事,骗谁呢! “七弟远在边关,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有情可原的。父皇前些日子下了圣旨,将嫣然乡君赐予我为侧妃。”不管对方真假,穆王还是将事情说了一遍,只是这句话在扶子陵听来,就是一种有意的挑衅了。 “就算是圣上赐了婚,也不代表你就可以大半夜的随意进出娇娇的闺房,将我扶家出入如无人之地,我扶家虽然门第不显,可是家里的姑娘也是千娇玉养着长大的,可容不得王爷这般折辱!”扶子陵这次可是真的生气了,脸上透露出来的怒意,穆王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穆王还想再解释几句,却被骁王给按了回去,“时辰也不早了,再说下去这天可就亮了,既然四哥来了,那就在这儿住上一晚,有什么事咱们等睡醒了之后再说,正好也要听听另一位当事人的意见才是,到时候我就和四哥一起回京,四哥不嫌我是个麻烦吧?” 穆王看着下面一股子气的扶子陵,点了点头,“也好,你现在这样,让你一个人回京,我也不放心。” “娇娇,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啊?昨晚上没睡好?”曲璃月看着扶子嫣无精打采的模样,关心地问道。 昨晚上闹腾得那么厉害,她怎么能睡得着啊,现在还不知道昨晚上的事情到底是怎么解决的,穆王和扶子陵到底起没起什么冲突,她又该怎么解释这个事情? 扶子嫣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一晚上翻来覆去想这些事情,压根就没有睡着,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精神能好得了才是奇怪呢。 “因为担心你晚上会一脚把我从床上给踹下去啊,害得我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听了这句话,曲璃月好容易燃起来的关怀之情瞬间消失不见,狠狠瞪了扶子嫣一眼。 等到三人这边刚收拾妥当,庄子里的下人也把早饭给准备好送了过来。 “子陵呢?他不跟我们一起吃早饭吗?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么讲规矩吧?”曲璃月看着人把饭菜都摆放在了桌上,不由出言问道。 而扶子嫣的眼睛则是微微闪了闪,扶子陵今天早上没有过来,是不是说明穆王还在庄子上? 一想到这一点,扶子嫣就觉得心里烦躁又担心,一顿饭吃得是什么感觉味道都没有。 穆水菡敏感的察觉到扶子嫣有些心不在焉,小声询问道:“娇娇,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啊?”扶子嫣正咬着筷子想着要是扶子陵询问她,她到底该如何解释自己半夜会放穆王进房间的事情,突然听到穆水菡说话,吓了一跳。 这这么一吓,把正好好吃着饭的穆水菡也给吓住了,“你这是干什么呢?正吃着饭呢,脑子想什么呢?” “没事,我是想子陵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着忙,你们有谁知道吗?”扶子嫣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下人。 昨晚那么大的阵仗,不少下人都被从梦中吵醒,去伺候两个半夜莫名出现在庄子里的男人,就算是昨晚不知道事情的人,今天早上也都大概听身边的人说了一些,只是这个时候这些人都支支吾吾的,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敢张口把话说出来。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感觉睡了一觉醒来,感觉发生了很多事情?”曲璃月一脸茫然。 第34节 扶子嫣也没打算为难他们,反正从他们的神色上就可以猜出一些事情,至少可以基本上确信庄子上还有其他可以被称为贵客的存在,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穆王。 “走走,去子陵那边看看,他刚来庄子,这是忙什么呢。”刚吃完早饭,曲璃月就拉着扶子嫣,准备往扶子陵的院子里去。 扶子嫣却是反过来拽住了她的胳膊,如若事情真的如她所想,那么现在过去肯定不是一个好时机,尤其是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穆王的事情呢。 “他既然有事忙着,咱们现在过去打扰也不太好,你昨天不是还说想去庄子周边转转嘛,让人带着我们过去就好了。” 扶子嫣这边话音刚落,就瞧见扶子陵身边的小厮走了进来,冲着她行了个礼,“小姐,少爷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些事情要和您求证一下。” 扶子嫣一听这话,顿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握着曲璃月的手也不由收紧了几分。 “疼——疼——”曲璃月忍不住喊道,扶子嫣这才慌忙松开了人,“娇娇,你这力气也太大了吧,我没得罪你吧?” 扶子嫣一脸尴尬地看向曲璃月,“表姐,对不起啊,我刚刚没有注意到。” 曲璃月当然也不是真的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她只是好奇扶子嫣的反应而已,“怎么了?子陵要跟你求证什么啊,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扶子嫣心里正发着虚呢,听曲璃月这么一问,只好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我让人先带你和水菡表姐转一转,我去那边瞧一瞧,等下再去找你们。” “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了,我们陪着你一起过去就好了,等下早点把事情给说完,咱们再一起去逛。”曲璃月说着,挽上扶子嫣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扶子嫣吓得猛然瞪大了眼,想拽住曲璃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想想这一头的事儿还没有理清楚呢,她要是再掺和进来,那可就更麻烦了。 “表姐,要不你们就先去逛吧,我和子陵说几句话,就去找你们。”都到了扶子陵的院子门口了,扶子嫣却还是不死心。 曲璃月也松开了她的胳膊,认真严肃地看着她,“娇娇,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今天从醒来开始,你整个人就很不对劲。” 扶子嫣张了张口,正好看见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人,正好和他的视线交汇,急忙低下了头,担心什么?她担心的就是这个啊,这位主果真是还没走呢。 曲璃月也瞧见她异常的举动,转身看去,这一下也愣在了那里。 ☆、第五十四章 “哎呀, 不就是穆王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羞了?”曲璃月挽着扶子嫣的胳膊往院子里走,还不忘在她耳边小声打趣。 她以为扶子嫣这么紧张,是因为要和穆王见面的缘故,殊不知,这只是一方面而已, 她更担心的是穆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等下到底该怎么解释呢? “臣女参见穆王殿下。”在扶子嫣面前曲璃月可以随意打趣, 但是面对穆王, 她就没了这份底气,谁让人家是正经的龙子皇孙呢。 穆王微微点了点头,眼神扫过低垂着脑袋的扶子嫣, 成功让她的身子僵了一下。 “娇娇来了?怎么不进来?”屋里传来扶子陵的声音,扶子嫣暗暗深吸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伸头是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 扶子嫣深吸一口气, 暗中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挺直了身板往屋子里走去。 在和穆王擦身而过的时候,感觉到手上覆上了一层热度, 身子微微一愣,那颗浮躁的心感觉一下子被安抚了许多。 落在扶子嫣后面几步的曲璃月,好巧不巧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开口就想说什么, 却被身边的穆水菡拉住了胳膊,冲她摇了摇头。 曲璃月这才把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但是对于穆王的印象可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在临进门的时候,还忍不住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人瞪得是颇为不解。 穆水菡可没曲璃月这么大的胆子,人家毕竟是王爷,得罪了可是没有好日子过,只好在曲璃月转回头之后,才转过头冲穆王略带歉意的笑了笑。 “这就是你妹妹?”扶子嫣刚踏进屋子里,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在和扶子陵说话,不由抬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屋子里除了站着的扶子陵,还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而且坐的还是上位,瞧着穆王才刚刚从屋子里出去,这人的身份就有些呼之欲出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昨天晚上在自己院子里和穆王对峙的人就是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庄子上?而且听说话的语气和扶子陵还颇为相熟? “子陵,这位是?”扶子嫣看向扶子陵,询问道,即便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可是该走的流程还是必须走一遍的。 听见扶子嫣开口询问,扶子陵的脸上也露出了几丝为难,抬头看了一眼骁王,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的身份说出来。 “我和子陵是朋友,常听他提起家里有个多好的妹妹,今天总算是见着了。”骁王笑着说道,眼神却是在扶子嫣身上打转,让刚刚转身回来的穆王不由皱起了眉头。 扶子嫣却是微微挑了挑眉,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若真和他是好朋友,就应该知道,他可没什么妹妹。” 骁王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疑惑,抬眼看了扶子陵一眼,向他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扶子陵勉强扯了扯嘴角,无奈地解释道:“我和娇娇是龙凤胎,她比我早出生一刻钟。” 骁王这才恍然大悟,一个大自己一刻钟的姐姐,恐怕在扶子陵心里是不愿意承认的,他更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哥哥,所以才一直用妹妹来称呼扶子嫣。 “原来是这样,倒是没想到我让子陵给骗了这么多年。”骁王也没有为此感到任何气愤,反倒是看向扶子陵的眼神带着几分亲近之人的指责,这让穆王心里的警惕之心更重了几分。 “子陵,你叫娇娇来是有什么事吗?”进了屋子的曲璃月,也感觉到这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收敛了几分,试探性地问道。 曲璃月说起这句话,扶子陵才想起自己把扶子嫣喊过来的初衷,眼珠子一转,看了旁边的穆王一眼,瞧了瞧桌子,直直盯着扶子嫣问道:“穆王殿下昨晚上就来了,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昨晚上扶子嫣都露了面,再说不知道就明显是假话了,只好点了点头。 “昨晚上过来的?什么时候啊,我记得咱们睡觉的时候还没人呢,你怎么知道的?” 曲璃月这么一说,一旁的穆水菡也跟着看了过来,是啊,昨晚她们三个可是睡在一起的,睡前这个穆王还没有来,一觉醒来,三个人也是待在一起的,扶子嫣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昨晚上庄子上有人吵闹,我被吵醒,出去看了看,那时候你们俩睡得正好着呢。”扶子嫣一见事情瞒不过去了,只好说道。 曲璃月这才一副了然的模样,“我就觉得昨晚上好像听见外面有什么说话声,结果早上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没说这件事,我还以为是我做梦来着,水菡,你是不是也听见了什么声音?” 曲璃月试图把穆水菡拉拢到自己这边,可是穆水菡却并没有想让自己牵扯进来,勉强冲曲璃月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昨晚上一屋子三个人,真正睡着的应该就只有什么事都没放在心上的曲璃月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出什么声响的时候,穆水菡也是被惊醒了的。 所以,她是亲眼目睹扶子嫣从床上起身,在门口冲院子里喊得那两句话,也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瞧见了扶子嫣当时自然流露出来的浓浓担忧,耳边也一直响着扶子嫣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只是她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实在撑不下去就睡着了,一大早醒来,瞧见扶子嫣的模样,才暗中猜测这人怕是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但是!这一切穆水菡都没有打算往外说,毕竟面对的人是穆王,而她的身份又是异常敏感。 扶子嫣是穆王未来的侧妃,文卉莲是穆王未来的正妃,她是扶子嫣嫡亲的表姐,却又是文卉莲未来的庶出弟妹。 所以,她父亲曾经异常认真的特意将她叫到书房谈话,告知她既然嫁进文国公府,那就好好做好文国公府的儿媳妇儿,管好后院的事情就好,外面的事情一律用不着她操心,不管是不是文飞扬的意思,她都不能傻傻揽到自己身上。 几道赐婚圣旨,将穆府已经给嫁到了火架上去烤,和扶家的关系,和文家的关系,一个都不能动,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穆水菡虽然不是说有多么聪明,但是她也不傻,穆王大半夜的来到扶家的庄子上,这种事情若是传扬出去,不管是对扶家,对文家,甚至于对皇家,都不是什么好事,对于不幸被牵扯其中的她,更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知道穆王为何会大半夜的出现在咱们家的庄子上吗?”扶子陵没有去理会曲璃月,眼睛依旧是直勾勾盯着扶子嫣,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 扶子嫣抬头,眼神扫过穆王一眼,又很快收了回来,“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去问穆王殿下吗。” “我是问你知道原因吗。”扶子陵语气中带着几丝咄咄逼人的意味,他觉得自己心里强压着的怒火已经快到了一个临界点。 扶子嫣微蹙眉头,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迟疑,正在这个时候,穆王开口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欠缺了考虑,你又何必对她如此逼问呢?” 扶子陵转头看了穆王一眼,语气很是生硬,“我现在在问她,这是我们扶家的家事,穆王殿下最好还是别管。” 扶子陵虽然年岁不大,但其实是扶家心思最深的人,当然,前提是不要涉及到扶子嫣,对于这个和他在母体中一起待了十个月的同胞妹,额……姐姐,他总是无法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 所以说,扶子嫣很少会见到扶子陵真正发怒的样子,其实准确来说,这甚至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扶子陵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态度,他现在说话的态度已经明显逾矩了。 扶子嫣心里微微一紧,她知道,扶子陵是真的生气了。 在她桃花宴上生了场大病的时候,他没有生气,在她告知家人重生一世的时候,他也没有生气,在他被圣上下旨赐婚穆王为侧妃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都是身不由己。 但是,这一次,他却因为扶子嫣的犹豫而生气了,她难道真的被穆王三言两语给哄骗过去了吗?她难道就丝毫没有意识到穆王轻浮的举动给她会带来什么影响吗? “子陵——”扶子嫣有些担忧,又有些忐忑,眼神中都不由带上了几丝慌乱和哀求,看着扶子陵,轻声唤道。 “娇娇,你告诉我,你是不愿意的,对不对?” 看着扶子陵带着几丝压迫性的眼神,听着他言语深处流露出来的那丝忐忑和哀求,扶子嫣真的后悔了,她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怎么就忘记了现在这所谓的和平之下隐藏的惊涛骇浪。 “够了!”穆王实在看不下去扶子陵如此逼问扶子嫣,伸手将扶子嫣拉到了自己身后,主动和扶子陵对上,“就算是本王以权压人,你又想如何?” 扶子陵听见这话,微微抬头看了穆王片刻,脸上渐渐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草民怎敢对王爷如何呢,草民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您是王爷,这普天之下,哪里有您去不得的地方,哪里有您不敢做的事啊。” “子陵!”听见扶子陵越说越不像话,扶子嫣忍不住皱着眉头低声喊道。 “哈哈——”一直旁观的骁王突然起身,走到扶子陵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揽着人往外走,“好了好了,我还以为有多大的事儿呢,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这哥哥一把年纪了,好容易想开了,你就别为难他了。走!哥哥陪你喝酒去,喝完酒,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扶子嫣眼睁睁看着扶子陵被骁王带走,心里猛地一阵,皱着眉头看着两人的背影,感觉有些事情要脱离轨道。 ☆、第五十五章 “娇娇——”曲璃月小心翼翼地喊道。 自从穆王和骁王结伴离开庄子, 扶子陵也被骁王给灌醉昏睡了过去,扶子嫣就一直坐在那里发呆,眼睛都不眨一下,把曲璃月给吓得不行,生怕她是受了什么刺激。 扶子嫣是受了一些刺激,但是这些刺激还并不会让她有太过激的反应, 她缓了缓神, 眼珠子慢慢转动起来, 看了曲璃月一眼。 曲璃月这才松了口气, “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坐在这儿快半个时辰了, 眼珠子不转一下,都快把我给吓死了。” 扶子嫣弯了弯嘴角, “我没事, 就是想了一些事情而已。本来说好今天和你们一起去庄子周边转转的, 不过子陵现在这样, 我也放心不下,不然我让人陪着你和水菡表姐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反正也是要在庄子上住上几天的,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曲璃月虽然对于那几个人之间的刀光剑影看得不是太明白,但是她也明显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事儿,扶子陵对扶子嫣的态度明显有些不对劲。 “那也行, 你们俩可以先在庄子里随便转转,我先去看看子陵,喝了这么多酒,回头若是我爹知道了,肯定是要训他一顿的。”扶子嫣说着就站起身来。 曲璃月原本也是想跟她一起过去看看的,可是却被扶子嫣给三两句话哄了过去,高高兴兴拉着穆水菡去跟着庄子里的人看旁边养得那几匹马去了。 扶子嫣不想让曲璃月跟去,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她是想去打听一下扶子陵和骁王的关系,两人明显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而且言谈之间还颇为亲密,这让她很是不解。 上辈子的时候,根本没有过骁王回京的事情,她更是从未见过这位骁王殿下一眼,这人永远都是生活在传说中一样。 据说,直至圣上驾崩,穆王继位,这位在边关已经驻守了十年左右,统帅二十万将士的大元帅,才带着亲卫军回京,有不少百姓当时在街道两侧等候迎接这位保护恒国西南边境多年安宁的传奇元帅。 只是,当时她已经被王宁远软禁在了那个小院子里,无缘得见骁王的丰姿,在她死前也未曾听闻骁王离京返回边关的消息。 之前一直没有把这位骁王殿下放在重要位置,现下想来,一个手握重兵的皇子,不管是在先帝还是在新皇眼中,恐怕都是一根刺。 而骁王许久未曾离京返回,究竟是新皇有意剥夺兵权,还是骁王回京志在他处? 经历过上辈子那场皇位之争,扶子嫣很难相信,骁王会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就甘心做一个西南土霸王?他难道会想不到,一旦新皇继位,第一个容不得的肯定就是他! 若骁王真的也有争位之心,那么也许她上辈子在临死的时候,看到的还不是真相,不是最终结局,刚刚继位不久的穆王,真的能够成功坐稳那个位置吗?一个手握重兵的骁王,真就甘心俯首称臣? 扶子陵艰难的睁开眼,感觉到屋子里昏沉沉的,不知道是哪个下人当值,也不知道把烛台点亮,张了张口,正要训斥几句,却感觉自己嗓子眼里生疼,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醒了?”屋子里仍然是阴沉沉的,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把扶子陵吓了一跳。 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瞧见坐在对面凳子上的人,扶子陵这才松了口气,皱了皱眉,勉强发声道:“什么时辰了,你怎么在这儿?”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酒量不行,还想着和人一醉解千愁?”扶子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反问道。 扶子陵起身,自己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嗓子舒服多了,抬眼看了扶子嫣一眼,“我以为你会对我避之不及呢,没想到竟然主动在我房间里等着,是想好要怎么和我解释了吗?” 第35节 “我觉得是你要给我一个解释才对,你和骁王是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认识的?”扶子嫣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倒是让首先发生质疑的扶子陵给吓了一跳。 扶子陵心里微微一虚,很快就转过身来,“你怎么知道那是骁王?” 扶子嫣冷笑一声,“穆王还在呢,那人就坐在屋子里的主位,身份自然应该是和穆王相当,看他的年岁不大,除了那几年未曾回京的骁王,还能有谁。” “娇娇可真是聪明,单从这一点上竟然就看出了他的身份。” 扶子陵几番拍马屁的话,在扶子嫣听来纯粹是为了掩饰他自己做下的事儿,两人的角色可是彻底调换了位置。 早上进门的时候,提心吊胆的人是扶子嫣,理直气壮的人是扶子陵,到了这傍晚时候,扶子嫣是一肚子的质疑问题,扶子陵却是有话不知该如何说了。 “那就说说吧,你是怎么和远在西南边关驻守的骁王扯上关系的,甚至他主动要陪着你来一醉解千愁,这关系恐怕是不一般吧?”扶子嫣在这件事情上可是绝对没那么容易好糊弄,别的事情她都可以不去管,但唯独在面对那些皇子王爷的时候,她不得不再三警惕小心,生怕扶家走上了上辈子的老路。 “十岁那年,我不是跟着爹去了西南那边嘛,结果不巧遇上了马匪,被他们给劫走了,多亏骁王殿下相救,要不然你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后来觉得我也没什么大事,而且事情都过去了,以免祖母和娘再跟着担心,回去之后就没提过这件事。” 扶子陵这么一说,扶子嫣就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了脸色愈发阴沉,“后来,你们就一直保持着联系吗?” 虽然屋子里有些黑暗,扶子陵看不清扶子嫣的脸色,但是听着她说话的语气,就能猜测到她现在的脸色绝对不好看,这下换成他有些慌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倒也不是经常联系,就是偶尔会写一写信。”眼下这种情况,扶子陵怎么敢说他和骁王每个月至少会有一封书信往来呢,他相信,只要他那句话说出口,这桌上的瓶瓶罐罐肯定都得到了地上。 “写信?都写些什么啊,不如说给我听听。”扶子嫣步步紧逼。 “也没什么,就是随便说说,他跟我说说西南那边环境有多恶劣,说说关外那些家伙又带着兵马抢东西了,我也就是跟他说说一些八卦,新奇的事情罢了。”扶子陵挑了些他自认为不会触碰到扶子嫣神经的地方。 “就这些?没跟他说过我的事?”扶子嫣在黑暗中眯了眯眼,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扶子陵这下可是尴尬了,傻笑了笑,知道这时候可不能撒谎,白天的时候,骁王第一句话可是就把他的底儿给揭开了。 “就是随便提了提,”扶子陵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散发出阵阵冷意,急忙补充道:“你放心,不该说的话我绝对一个字儿都没给他说过!” 对于这一点,扶子嫣当然还是相信他的,扶子陵不是傻子,纵使他真的和骁王有什么交情,也不至于傻乎乎的把扶家的老底透给对方,她现在担心的是骁王接近扶子陵到底有没有什么目的,他是不是也听说过扶家有什么先帝遗诏的传言,所以才想方设法从扶子陵这边着手的? 不要说扶子嫣太过阴谋论,实在是她被上辈子的事情给吓怕了,牵扯到这几个皇子王爷,她都会第一时间想到那场皇位之争,想到那晚之后,自己被彻底改变的人生。 “行,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下面该说说骁王不是应该在西南驻守吗,怎么会突然上京了?而且为什么会大晚上的出现在咱们家的院子里?” 扶子陵知道这才是问题的重点,他正在想怎么说才能把事情尽可能说得圆满,又能够让扶子嫣不至于情绪太过波动。 就感觉屋子里突然亮堂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扶子嫣走到烛台旁,点着了烛光,微微映衬着她的脸庞,让扶子陵第一眼就瞧见了她脸上凝重严肃的神色,眼中萧条无望的神情,心里也跟着微微一紧。 一张口,就忍不住一股脑的把实话都给说了出来。 “你真的相信他是误打误撞进了咱们家的庄子?周围那么多家,为什么偏偏进了咱们家?”扶子嫣一句话直戳问题的正中心。 扶子陵微微一愣,他的确是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对方是骁王,他自认为两人相识三年,对方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对于骁王的话,他有一种惯性思维,就自然而然相信了,压根就没有起过一丝一毫的怀疑之心,但是扶子嫣这么一说,却又由不得他不去多想。 是啊,这大晚上的,周围那么多户人家,骁王怎么就这么巧的进了他们家的庄子呢,还好巧不巧到了扶子嫣的院子里,这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吗? 这人啊,相信一个人的时候,说什么话都不会去怀疑,而一旦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了。 眼瞧着扶子陵在认真思索这件事,扶子嫣也就不再继续逼问了,毕竟她的目的其实很简单,面对一个她上辈子都一无所知的骁王,这辈子还是要谨慎一些的好,毕竟他手中二十万大军,不是说说而已。 太子和肃王败了,那么穆王和骁王,到底谁才是最后真正的赢家? ☆、第五十六章 扶子嫣三人在庄子里待了有六七天, 原本曲璃月是还想在庄子上再住上几天的,毕竟庄子上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好了,周围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儿,每天睡到自然醒,她都不想回去了。 可是等到靖亭侯府派人过来传信,曲璃月是想不回去也不能不回去了。 因为, 曲琉月, 不见了! “你说我那个姐姐又是做什么妖呢, 眼瞧着婚事就要定下来了, 她竟然闹起了离家出走!”坐在马车上,曲璃月就沉着脸忍不住数落了起来,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虽然两人不是一母所生,甚至于中间还有不少龌龊, 但毕竟是亲姐妹, 哪里就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你也别太担心了, 她也就是一个人转不过那道筋, 你是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是圣上赐婚,我若是逃了, 我们全家都要受到牵连,我都想过要离家出走。”穆水菡说到这里,脸上还不禁露出几分怅惋。 知道一不小心戳到了穆水菡的伤心处,曲璃月也不好再抱怨什么, 反过来还要想办法去开解穆水菡,她这次来庄子上,本身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陪穆水菡散心,眼瞧着脸上有了几两肉,精气神也好了许多,可别到了最后又把一切打回原形。 “好了,我哪里有那么娇气,我是真的想开了,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大不了我就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好好过日子,哪里去管他在外面做什么,只要没有惹出什么大事来,有文国公府在,我总归是受不了委屈的。” 看着穆水菡脸上一派释然的模样,曲璃月心里却反倒是不好受了,明明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看破世俗的意味,若不是真的到了这一步,谁愿意嫁了人就守着自己的小院过日子呢。 曲璃月是想安慰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毕竟文飞扬那个人的品性就摆在那里,想为他说几句好话,自己都张不开嘴。 反倒是穆水菡看着曲璃月那副纠结的模样,主动笑着说道:“好了,这也就是最坏的打算,说不定事情也没有这么糟糕,文飞扬哪天就浪子回头了呢。” 曲璃月勉强扯了扯嘴,心想着文飞扬浪子回头,那可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难,不过这句话她可是没敢说出口,人嘛,总归是还要有个希望,有个念想,才能坚持下去。 扶子嫣回来的时候,李氏吓了一跳,“不是说还要再多待几天嘛,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没提前让人捎个信过来,我好让你二哥去接你啊。” 扶子嫣明白李氏的心情,扶子陵虽然当初说得好好的,跟着在庄子里待几天,到时候一起回来,可是出了骁王那件事之后,他就忙了起来,当天连夜就从庄子上回了家,也不知道和扶鹤然说了些什么,这些天就一直没有再回庄子里。 扶子嫣也是知道这一点,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自己慢慢去想明白的,如果他需要证据,那么别人拿出来摆在他面前的,一定比不过他自己亲自调查出来的。 她不担心他去查什么,也不担心他什么都查不到会如何,越是什么都差不到,他心里才会越加怀疑。 扶子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没有冤枉骁王,即便上辈子的那场诸王争位中,没有正面出现骁王的身影,以至于她重生回来这么长时间,压根就忘了圣上还有一个儿子,可是上辈子最后透露出来的情况,和骁王手中的重兵,足够让人心生警惕了。 宁可多加小心,谨慎为上,也决不能傻傻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李氏后面也让人传信,等到她们几个打算回来的时候,就提前往家里说一声,到时候让扶子陌去接她们,可是别说扶子嫣压根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么折腾,更何况曲璃月突然闹出了那么一出事儿,也没时间再往家里送信。 扶子嫣把靖亭侯府的事情一说,李氏就不由皱起了眉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一门婚事,她竟然还想不开要离家出走!” 靖亭侯为曲琉月找的那户人家,正是李氏想为扶子嫣考虑的条件,家境殷实,人口简单,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一条条拎出来,都是无比符合她选婿的要求,可惜天意弄人,偏偏要让自家娇娇进去那天底下最复杂的人家。 扶子嫣瞧着李氏那副愤愤的表情,也差不多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了,抱住胳膊,歪头靠在肩膀上,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我走了这几天,您就一点儿也不想我,不关心我,都没有觉得我瘦了吗?” “你这丫头,我瞧着你比走的时候,这脸上的肉可是要多了不少。”李氏点了点扶子嫣的眉间,好笑地说道。 扶子嫣扁了扁嘴,一脸的不高兴,“哪里胖了,人家分明是瘦了。” 母女俩说说笑笑,很快李氏便忘了曲琉月那档子事儿,只记得宝贝女儿在耳边留下的娇娇糯糯的声音。 “你疯了是不是!竟然敢从家里偷偷跑出来,万一被你爹知道了,你还想不想过好日子了?”任舒芝看着曲琉月,压低声音训斥道。 曲琉月脸上微微有些慌乱,抓住任舒芝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表姐,我求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爹要把我嫁到江南去,嫁给一个普通人。” 任舒芝皱了皱眉头,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曲琉月了,对于静亭侯府的那些事情也不太了解,听到曲琉月说静亭侯要把她嫁到江南一户普通人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可是她毕竟是外人,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哪里管得了这些事情。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就这么从家里偷跑出来啊,若是传出去,你还想不想做人了?” “我知道,可我真的没办法了,”曲琉月带着几丝哀求看着任舒芝,“表姐,我求求你,你帮我把王宁远带到这里来好不好?” 任舒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他已经和杜府的小姐订了亲,你一个还没结婚的小姑娘,偷偷和他见面,就不怕被人发现毁了一辈子吗?” “我这辈子已经毁了,我爹不让我嫁给他,还要把我远远嫁到江南,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都已经给毁了!” 看着曲琉月脸上露出的几丝痛苦绝望的神情,任舒芝心里也不舒服,虽然两人相交的确是带着一些目的的,但是毕竟也算是表姐妹,任舒芝也是没那么狠的心肠,想了想,最终也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曲琉月的脸上这才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不枉费她费尽心思从家里跑出来,只要能够见到王宁远一面,她就算是做小,也心甘情愿,反正王宁远的心思在她身上,那个什么杜燕珊,一个五品小官的女二,算什么东西。 “作孽啊——老天爷啊,这是做得什么孽——” 李氏看着一旁哭得不能自已的靖亭侯府继夫人,她的嫡出二姐,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这件事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启齿,而且靖亭侯府的名声,经此一事也注定要受到不小的非议。 “大姐,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用了,还是想想怎么做才能使这件事不想影响到璃月的身上。” “还能怎么做啊,你说我的璃月可怎么办啊,眼看着就要到了议亲的年龄,就这么生生被人给毁了。你说我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上面还有个同胞哥哥,有侯爷在,我从来都不敢伸手去管她的事情,怎么到头来却偏偏要让我的璃月被她牵连成这样。”靖亭侯夫人越想心里是越憋屈。 靖亭侯夫人在外面哭诉,里面的曲璃月脸色也不好看,黑得跟一块碳一样。 扶子嫣几次三番张了张口,可都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毕竟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曲琉月对王宁远当真是有那么深的感情,连自己的名声自己的家人都不顾了。 穆水菡也坐在旁边跟着唉声叹气,看了看曲璃月,又看了看扶子嫣,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也不知道她们姐妹三个,在亲事上为什么都是如此不顺。 好容易想着曲璃月家世好,又没什么肮脏事烦心,下半辈子找个好人家,生活就别提多舒服了,谁曾想转眼间曲琉月那边就闹出了那么一出,连带着曲璃月日后的亲事都不好找了。 “静亭侯府的门第和固宁侯府差不多,她堂堂一个嫡出大小姐,竟然自甘下贱到要去给一个庶子做妾,大姐,我说你好歹也是她的继母,这下子可是免不了有人背地里说你对前面留下的嫡女不上心。”穆夫人带着几分怒意看了静亭侯夫人一眼,她看不起李氏,但对于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还算是过得去。 李家一家女人在一起唉声叹气,而远在靖亭侯府的曲琉月却是脸上笑得都合不拢嘴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嫁给王宁远了,她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虽然家里人不理解她,好好一个侯府嫡女干什么要上赶着给人去做妾,可她就是看上了王宁远,何况王宁远也是喜欢她的。 那天,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王宁远就承诺过她,他心里只有她一个人,杜燕珊那个女人就算是进了门,也是个守活寡的命,等到她生了儿子,杜燕珊就更是一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了,她哪里还用得着担心什么。 而杜燕珊这边在听到固宁侯府传来的消息时,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唯独紧握的右手透露出了她并不平静的心绪。 “固宁侯府这是什么意思,有哪个世家这么办事的,正妻还没有入门,就要敲锣打鼓迎一房贵妾进门,这是看不起我们家呢!”杜夫人可是做不到杜燕珊那么冷静。 杜燕珊扯了扯嘴角,可不就是看不起呢,人家是侯府嫡女,自己是五品官家之女,哪里就有可比性了。 不过,曲琉月若是如此自甘堕落,以为她会很好拿捏,那就一千个错了。 贵妾说得好听,还是个妾,那就是半个奴才,想骑到正房头上,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第五十七章 “哈哈——好, 宁远啊,你这件事做得可真是漂亮,我还以为靖亭侯府这条线要断了呢,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那靖亭侯府的小丫头对你可真是情根深种啊!” 王宁远微微低头,听着太子的打趣声, 嘴角却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也没想到曲琉月那个女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仅敢从靖亭侯府中偷跑出来, 还让人把他给找过去, 声称要做他的女人,哪怕是做妾也心甘情愿,绝对不要被嫁到江南去。 王宁远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坐怀不乱之人,更何况他对靖亭侯府还抱着别样的想法, 自然是顺杆而上, 两个人在那种地方就发生了关系, 再加上他几句花言巧语, 将人哄回了靖亭侯府,一个贵妾的位置,就将人给打发了。 太子一扫前几日的闷气, 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要知道,自从他那位驻守在边关的五弟突然奉命还京,得到了父皇的召见和信赖,甚至有种不打算再回边关的样子, 可是让他没少上火,之前一直没有被放在眼中的人,突然一下子让他高度警惕,毕竟手中那二十万大军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也在一直发愁,想办法和人尽可能搞好关系,可是谁知道对方油盐不进,反倒是和老四走得比较近,这二十万大军要是落到老四那边,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怎么会不跟着上火呢。 再加上之前谋算穆水菡和扶子嫣的事情没有成功,反倒是将人给推到了老四那边,偷鸡不成蚀把米,可让他心里窝火了好长一段时间。 幸好王宁远这边给他带来了些好消息,靖亭侯府是战场起身,历代靖亭侯都是上过战场,领兵打仗过的,靖亭侯曲家在军队之中也颇有威信。 虽然太子妃的娘家是大将军,手握东北边陲三十万兵马,但是,有谁会嫌弃手里兵权少呢,尤其是太子妃娘家远在东北,若京城里出了什么乱子,他们也是鞭长莫及,哪里比得上现在正执掌着京郊兵马的靖亭侯府来的便利。 而曲琉月得了王宁远的信儿,自然大摇大摆的回了家,也没看静亭侯为了找她急得一脑门的汗水,直接就把她和王宁远的事情抖搂了出来。 这下可算是炸了锅了,靖亭侯更是气得差点儿没昏过去,就连一向护着曲琉月的曲琉璜都头一次对她露出了失望的眼神,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妹妹,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她如此作践自己。 靖亭侯自然是不愿意让曲琉月嫁过去的,当初的正妻尚且不愿意,更何况还是个妾室,只是这傻女儿被王宁远哄骗得失了身,除了王宁远,还能嫁给谁呢,但是堂堂靖亭侯府的嫡女做妾是绝对不可能的,府里还有未嫁的女儿,以后让她们如何说亲,就算是舍了这张老脸,做一次以权压人的事情,也必须要让曲琉月风风光光的以正室的身份入门。 第36节 固宁侯和靖亭侯再次坐在了酒楼的包间里,相较于上一次固宁侯的小心试探,靖亭侯的架子高端,这次两人算是调了一个个儿,毕竟自家女儿做了那种事情,靖亭侯的老脸上也是抹不开面,略有些难以启齿。 固宁侯早早从自己大儿子那里得到了消息,自然明白靖亭侯今天约他见面的意思,风水轮流转,上次那老家伙不给自己脸,这次可轮到他着急上火了吧,固宁侯把架子端得那叫一个好。 “上次和曲老弟不欢而散,本侯还以为曲老弟不乐意再与本侯见面呢,现在看来,倒是本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固宁侯笑呵呵地说道。 靖亭侯却是笑不出来,他现在都是想哭,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让固宁侯府这边答应取消和杜府的婚约,再把自家女儿八抬大轿迎进门去,要是真由得曲琉月去做妾,那他的脸面真就给丢尽了。 “你这话说到哪里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哪里还能把咱们之间的交情给断了呢。” 交情?固宁侯听见这两个字就忍不住想发笑,固宁侯府和靖亭侯府虽然都是传承了几代的勋贵之家,但是要真说起交情来,倒还真是没有。 甚至于往上数几代,固宁侯府和靖亭侯府还出现过两男争一女的情况,虽然最后没有撕破脸,但是关系也是实打实的僵了下去,这也是靖亭侯当初不愿意让曲琉月嫁进固宁侯府的原因之一。 “是啊,交情不能断,那曲老弟是打算跟我怎么把这个关系继续下去呢?” 瞧着固宁侯那张老脸,靖亭侯恨不得和上次一样,站起来甩手走人,可惜的是,这次他不能。 “上次你提到的我家琉月的事情……”靖亭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固宁侯抬手拦住了,“哎,上次算是我说错话了,眼瞧着宁远就要娶妻了,想必也是和令千金有缘无分。” 靖亭侯被噎得不行,清了清嗓子,也懒得再试探下去,他可不相信这种事情固宁侯会不知道。 “上次是上次,可是这次就不一样了,本侯也没想到固宁侯府的教养竟然会如此好,堂堂固宁侯府的大少爷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王世兄未免也太疏于管教了一些吧?” 面对靖亭侯锐利的逼问,固宁侯却是一脸茫然,“怎么了?那小子做了什么事,难不成惹到了曲老弟,回头我肯定好好教育教育他。” 靖亭侯知道这是固宁侯府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上次他下了固宁侯的面子,固宁侯这是记恨于心呢,只是为了女儿,也只能厚着脸皮上了。 “咱们也不用在这里兜圈子了,本侯的意思是,琉月嫁进固宁侯府可以,但是必须是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正妻,我靖亭侯府的嫡女,绝不可能去做妾!” 固宁侯闻言,眯了眯眼睛,身子靠在椅背上,略有些为难的说道:“曲老弟这话可就为难我了,如果是刚开始的时候,我自然是巴不得的,可问题是宁远已经和杜家订了亲,莫名悔婚,恐怕是不太好。” “不过就是个五品官之女,王世兄做事何时如此瞻前顾后了?”靖亭侯不屑地说道。 固宁侯笑了笑,“人老了,总归是要多想一想的,宁远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那杜家小姐有了肌肤之亲,如若不给杜家一个交代,我这张老脸也是挂不住啊。” “那我女儿呢?”靖亭侯脸色一沉,“别说王世兄不知道这件事,若非是顾及着两府的交情,这件事我早就闹到圣上面前了。” 听到靖亭侯要把事情闹到圣上面前,固宁侯的态度这才收敛了几分,“曲老弟这话就严重了,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去麻烦圣上,不过是小儿女情到深处不能自已罢了。” 靖亭侯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你们固宁侯府是想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怎么会呢?”固宁侯虽然存着要刁难靖亭侯的心思,但是也没想真把人给惹生气了,毕竟两家是要结亲不是要结仇,“我也知道,这件事是宁远的不好,回去之后他跟我一说,我已经把他罚跪在祠堂里了,就想着等他从祠堂出来,再带他去靖亭侯府赔罪的。” 靖亭侯冷哼一声,对于固宁侯的这般说辞,显然是不相信。 固宁侯也不管他信或不信,自顾自说道:“我也知道以令千金的身份,嫁给宁远也算是低嫁了,尤其是还有杜家这门婚事在,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师出无名就解除掉婚约,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出门呢。” “那你的意思是想我家琉月做小不成?”靖亭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咬着牙的。 固宁侯自然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无奈地说道:“其实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本来就是一对小儿女情难自已犯下的错事,就算是到了圣上面前,令千金难不成会说是宁远强迫她的?” 靖亭侯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恨不得喷固宁侯一脸,心里却是对曲琉月的印象愈发不好,若非是她一意孤行,做了这么丢人的事情,他哪里用得着坐在这里对固宁侯陪着脸。 “不过——”固宁侯偷偷瞥了一眼靖亭侯的脸色,话锋一转,“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琉月这丫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让她做小也实在是太委屈了,但是杜家那边的婚事又实在不好退了。我想着便是让琉月做了平妻,虽然说起来还是矮了一头,但是让她先进门,两人身份也算是部分高低了。” “不行!”靖亭侯想也没想,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堂堂靖亭侯府的嫡女和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平起平坐,甚至隐隐还要矮上一头,靖亭侯府是绝对丢不起这个人的,“如果你觉得杜家的事情不好退了,那让他们家的姑娘做妾就行了,一个五品官的女儿,一个贵妾的身份,也足够了。” 固宁侯自然知道这才是靖亭侯约他见面的主要目的,让曲琉月做正妻,而原本的杜燕珊则退居为妾。 这个结果固宁侯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总要是要让这家伙拿出些好处来才行,反正现在着急的人是他,又不是自己。 而对于杜燕珊,或者是整个杜家,是否愿意接受这个结果,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正如他们所说所想,一个五品官的女儿,侯府贵妾的身份,足矣。 ☆、第五十八章 “小姐, 咱们回去吧。”玖兰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杜燕珊,心里一阵发紧。 靖亭侯府和固宁侯府实在是欺人太甚,明明和那固宁侯府大少爷定下亲事的是自家小姐,甚至连婚期都定好了,小姐这些日子就在府里忙着绣东西呢,转眼间就冒出来了一个靖亭侯府的嫡小姐, 不仅成了那大少爷的平妻, 还先小姐一步进门, 生生压了小姐一头! 杜燕珊看着张灯结彩的固宁侯府, 往来宾客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曲琉月,王宁远, 固宁侯府! 今日给她的屈辱,改天一定要让他们百倍奉还! 靖亭侯府和固宁侯府的这番联姻, 可是给不少人带来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本来固宁侯府和杜府的亲事说得好好的, 谁也没料到半途插进来了一个靖亭侯府的嫡小姐, 甚至不惜委屈自己,以平妻的身份嫁入固宁侯府。 平妻,说起来好听, 可是在恒国那是一些低等的商贾之家才会有所谓的平妻,像那些传承多年的世家,规矩森严,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哪会弄出来平妻这么一个尴尬的身份来。 固宁侯府这番举动,可算是开创了世家先河了,百姓们私下热议,那些世家则是嗤之以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固宁侯府和静亭侯府那些纠葛,不少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所谓的平妻更像是一个遮羞布一样,妻不是妻,妾不是妾,也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些名门世家自然是看不起固宁侯府的这般行径,单看今日固宁侯府来往的多是一些官宦之家,而那些侯国公府的门第,多是派一些府里的管家,或者是年轻一辈前来,根本没有真正能撑场子的人。 靖亭侯对于这种情况,就算心里再不满,也只能生生咽下去,谁让自己女儿办了这么丢人的事,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她远远送走,也免得丢了靖亭侯府百年的声誉。 “固宁侯府可是太子的势力,这番再和静亭侯府联姻,太子的实力又增强了几分,这位置怕是又稳了一些。”骁王看着楼下迎亲队伍走过,眼睛微微闪了闪。 “话可不见得,父皇正值当年,太子府中的妻妾身后均是一方大势力,父皇纵然有意要让太子继位,恐怕也不见得在自己还在位的时候,就甘愿看着太子势大。”对面而坐的穆王端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 “果真还是四哥考虑得更深,多年未曾回京,很多事情都要看不透了。” 穆王抬眼微微扫过骁王,“是看不透还是不愿看透?” 骁王大声笑了笑,“四哥,我可没那么多想法,我就想在西南老老实实做我的元帅,保家卫国就好,战场上才是一个男人应该去的地方。” 穆王可不会被这三两句话就给说动,一个能在西南驻守多年,爬到大元帅位置的人,绝对不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他不会不知道他手中的二十万大军意味着什么,他越是那么说,也就越说明他心有不甘。 被圣上几封密诏传召入京,甚至在路上还差点儿丢了性命,一身风尘换来的却是数日冷落,留守边关的二十万大军尚且不知最后花落谁家,一手打拼出来的事业到头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只要他还有血性,就绝不会这么甘心的拱手交出。 “不过,父皇好像是舍不得你再去战场上拼命,毕竟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父皇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舍不得?骁王听见这句话心里不由泛起一阵冷笑,究竟是舍不得他在战场上拼命,还是舍不得那西南边关的二十万大军,明眼人一看便知。 他从接到密诏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暗中筹谋,不要以为他真的就那么放心的把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二十万大军留在西南,若非提前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安排妥当,他怎么会放心孤身上京。 即便最后圣上真的将他留在濂京,派人去西南接手军队,也未必真的能让那二十万大军真心服从,不要以为他在西南经营那么多年的势力,只是说说而已。 “身为儿臣,自当是以父皇之命为从,父皇若是不想让我再去西南,那我就在京中老老实实待上几年。”骁王的话中无不透露出他对西南军权并不看重的意思,但是事实到底如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只是,圣上的心意岂是随便能够揣测的,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不知道圣上这段时间是真的热衷上了月老这个身份,对于赐婚这件事越发热情高涨。 就在次日早朝的时候,圣上看似无意间提及到了固宁侯府和静亭侯府的这场婚事,固宁侯和靖亭侯还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但是谁曾想圣上话题一转,提到了靖亭侯的嫡次女曲璃月。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曲爱卿家中应该还有一个女儿吧?” 靖亭侯当即心下一紧,脑子里冒出了几丝不好的预感,但是面对圣上的这个问题,亦不可能避之不答,只好老老实实承认。 “家有双姝,甚好!”圣上开始莫名的夸赞,“不知道爱卿的这个女儿可曾许了人家?” 靖亭侯心里暗叫一声不妙,不知道自家怎么就入了圣上的眼,一个女儿已经稀里糊涂赔进去了,难不成现在连第二个女儿也做不得主,早知这样,边该早早为她姐妹二人选好人家,免得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小女尚未及笄,所以未曾许配人家。”靖亭侯纵使如何心不甘情不愿,也不敢做出那种欺瞒圣上的事情。 “哈哈——”圣上爽朗一笑,“看来朕今日还问得很是时候,骁王好容易回京一趟,年岁也是不小了,老七的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他现在还孤身一人,朕这个做父皇的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既然爱卿的千金还没有许配人家,依朕看配骁王也是刚刚好。” 圣上这番话落地,下面站着的官员便忍不住互相对视,隐隐交头接耳起来。 靖亭侯觉得自己现在是一脑门子的冷汗,圣上这是要做什么啊,靖亭侯府历代忠君,在诸皇子争位中也从来未曾站过队,是实打实的保皇派,圣上怎么会突然对靖亭侯府下手呢? 眼瞧着靖亭侯没有回话,高座上的圣上略有些不耐烦和不高兴,“曲爱卿这是不愿意和朕结为亲家吗?” 靖亭侯一听这话,吓得立马跪了下来,脸上的汗水砸落在地,他也顾不得去擦一下,“微臣不敢,只是微臣这女儿被她母亲娇惯得不成样子,唯恐不惹骁王殿下欢心。” “怎么会呢,”圣上对于靖亭侯找的这个借口,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看向了人群中站得笔正的骁王,“靖亭侯府的丫头,朕见过,模样不错,性子也好,老五啊,你是打战场上下来的,可是也不能欺负人家小姑娘。” 骁王往前走了一步,拱手道:“请父皇放心,若得曲小姐为妻,儿臣定当视之如珠如宝。” 得了骁王这番话,圣上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言语神情间都透露出深深的满意,“爱卿放心便是,难不成骁王在爱卿心中,还没有固宁侯府那位更让爱卿放心吗?” 此话一出,固宁侯的脸色也瞬间大变,看了静亭侯一眼,急忙跪倒在地,“臣惶恐,臣那儿子刁蛮任性,不求上进,最是让臣头疼,哪里比得上骁王殿下,英勇善战,保得我大恒西南边陲多年安宁,乃是国之英豪。” 一见固宁侯说了这番话,静亭侯也不能不表态了,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脸上还得露出感激的表情,叩头谢过圣上赐婚隆恩。 “既然这样,那就让钦天监去选个好日子,在年前把婚事给办了,等到在京中过完年,年后你再回到西南的时候,也不至于孤身一人了。”解决完一件心事,圣上看上去心情是极好。 这下骁王的脸色可是有了些许的变化,他想过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圣上把他手中的西南二十万大军收走,将他留在京中,做一个闲散王爷,最好的结果也是将他调至其他地方,比如说太子妃之父所在的东南沿海一带,却从来没有想过圣上还会让他回到西南。 不只是骁王没有想到,这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想过圣上还会让骁王去西南驻守,毕竟那二十万大军不是说说而已,圣上难道就不担心骁王生出什么二心吗? 这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是太子,昨日里他还因为笼络到了靖亭侯府而开心不已,到了今天早上,圣上就给他狠狠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将靖亭侯的次女赐给老五做正妃,这是担心靖亭侯会倒向自己吗,圣上可真是一个好父皇啊! 太子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他这个位置做得一直胆战心惊,想拉拢朝臣,防止底下的几个皇弟将他扯下来,又不敢拉拢,担心上面的父皇多心自己要争权夺势,可如今,还是免不了要面对这样的结果。 太子暗中抬头看了一眼龙椅上笑得开心的圣上,不禁握了握拳头,父皇,你既然已经立了我为太子,那那个位置迟早是我的,如果你不愿意给,那我就只能自己去争去夺了,你也别怪儿子,这可都是你逼的。 ☆、第五十九章 “殿下无需慌张, 圣上不过是为了牵涉各方势力罢了,靖亭侯府毕竟是老牌世家,在军中也颇有声威,太子妃的娘家已然是一方霸主,圣上于情于理都不愿意见到再有手握重兵的人和殿下亲近,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郭荏为太子分析道。 “可是父皇为什么要放老五回西南, 而且还把靖亭侯的嫡次女许配给他, 他就不害怕老五拥兵自大吗?”太子满脸的愤懑。 “殿下这可是想差了, 圣上是说让骁王回西南, 但是也是要等到过年之后,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中间会发生什么变动, 谁都说不准,圣上既然要把人留在年后, 那其中必有原因, 也许西南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大事呢, 即便到时候骁王回了西南, 那个地方也不见得还是他说了算的。” 经郭荏这么一分析,太子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是啊,父皇大老远的把老五传召回京, 怎么可能就为了给他赐婚呢,这可不像是父皇一贯的行事作风,如果是为了拖延住老五,把西南那边给改换天日的话, 也就说得通了。 “这样看来,老五也挺可怜的,回到西南做不了他的大元帅,还不如留在京里做一个闲散王爷呢,像老四一样,整日里舞文弄墨,也是一件雅事嘛。”太子眼里不由流露出了几分同情。 郭荏闻得此言,不禁提醒道:“殿下莫要忘了,再过些时日,穆王殿下可要迎娶文国公府的小姐为妃了,那嫣然乡君也是定下来的穆王侧妃,能够坐拥美人,同时还把权势揽入怀中,穆王殿下可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潇洒呢。” 提起这件事,太子就忍不住咧了咧嘴,他是真心想过要纳扶家那丫头的,不说是为了扶家,单就是那丫头的长相就太招人喜欢,也难怪老七宁可顶着父皇的数落,都要去招惹那丫头,可惜到最后被老四给平白截走了。 “老七自打从府里被放出来以后,行事低调了不少,平日里早朝时也不爱说话,就连在宫里偶然遇见,也只是打个招呼就走,性情变化得未免有些太大。”太子突然感慨道。 郭荏眼睛闪了闪,“肃王殿下一直以来都没受过什么委屈,突遭这般事情,难免一时之间心绪有些转变不过来。” 太子叹了口气,“也罢,有些事情总是要他自己去想通的。” 太子气恼圣上赐婚的旨意,靖亭侯府那边也不遑多让,靖亭侯夫人闻得这个消息,差点儿没晕过去,对着靖亭侯就哭诉起来。 “我的璃月怎么就这么苦啊,西南那种地方可是她一个娇娇女子能待得住的,一个不小心,命就要丢在那里,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啊。” 第37节 靖亭侯被哭得心里也是烦躁得不得了,一拍桌子道:“你哭有什么用,这是圣上的旨意,难不成你要本侯去抗旨不成?更何况出了琉月那档子事儿,你前段时间不是还着急璃月的婚事该怎么办,这下好了,做了骁王妃,也省得再为她的婚事发愁了。” “侯爷这是说得什么话,骁王妃岂是那么好做的,骁王那人看着就是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咱们家璃月娇娇嫩嫩的小姑娘,哪里能受得住啊。”靖亭侯夫人还是不甘心地说道。 “受不受得住都得受!”靖亭侯心里本来就够烦的了,实在不想再听她在耳边抱怨,“圣旨不日就会下来,你有时间还不如去教她一些规矩,皇家可是不比普通人家,一步踏错可就是性命之忧。” 听了靖亭侯的话,靖亭侯夫人抹了抹眼角,也不再说什么,乖乖起身回了后院,边走还边想着要不要去忠烈伯府那边请人教教曲璃月宫里的一些规矩。 靖亭侯夫人一走,曲琉璜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爹,琉月怎么办?您不会不管她的对不对?” 曲琉月嫁给的是固宁侯府,固宁侯府的姑奶奶是太子侧妃,这层关系是绝对变不了,按理说靖亭侯府多多少少应该倾向于太子一方的,而若是曲璃月嫁给了骁王,而且还是骁王正妃,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骁王一旦成功,那靖亭侯就直接成了国丈,靖亭侯府就成了外戚,身份大不相同。 只是,曲琉月毕竟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曲璃月那边终究是中间隔着一层的,从曲琉璜的角度出发,他自然是更希望曲琉月那边过得好。 如若靖亭侯府站在了骁王那边,曲琉月在固宁侯府的日子,可想会有多艰难。 “不是我要放弃琉月,她也是我的女儿,如果她在固宁侯府受了什么委屈,我自然会上门讨要个说法,但是璃月的婚事,乃是圣上亲口所赐,抗旨不遵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我不能拿整个固宁侯府百年的荣耀去赌,你明白吗?” “圣上怎么会想到璃月的,璃月的身份虽然不低,可是尚未及笄,平素里又不是那种凡事喜好出头的人,圣上怎么会点名让璃月做骁王妃的?” 靖亭侯敛了敛眉,他也想知道圣上怎么就从那么多贵女中选择了自家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他也是发愁。 “你说你怀疑骁王才是最后的赢家?”扶鹤然皱着眉头,看着扶子嫣。 扶子嫣抿了抿嘴,嗓子微微有些干涩,“我也不敢确定,之前因为骁王一直没有回京,我也忘了这件事,前几天的时候才想起来,当时我也只是听说新……穆王成事后将骁王召回了京中,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听说骁王离京。” 扶鹤然敲了敲桌面,“如果骁王真的有不臣之心,那他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一直按兵不动?而且就这么乖乖放下西南的兵权入京,难道他就没有担心过穆王会对他看不顺眼?” “所以我才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西南兵权纵然是骁王手中的一道保命符,但同时也是一道催命符,骁王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而只要他明白,事情就绝对还有后续。” 被扶子嫣这么一说,扶鹤然也觉得事情说不得还有转机,不由陷入了沉思中,反倒是扶子陵忍不住说道:“就算最后的赢家是骁王,那又能如何呢,现在娇娇和穆王已经有了婚约,咱们家就算是上了穆王的那条船,只有穆王赢到了最后,咱们家才有一搏之力,不是吗?” 扶子嫣豁然开朗,她又钻进了牛角尖里。 是啊,即便上辈子最后的赢家是骁王,那又如何,毕竟是上辈子的事情,她这辈子做了这么多事,为的就是改变扶家上辈子的命运,怎么就因为这个原因就打退堂鼓了呢。 “子陵这些话说得没错,”扶子阶附和道:“娇娇,上辈子的事情,对我们来说是有一定的助力,但并非是全然要去相信,要不然我们直接按照上辈子的老路走就好了,何苦再走出一条新路来呢。” “是我想差了,”扶子嫣老老实实的承认,眼睛却看向了扶子陵,“不过,你和骁王的私交应该还不错吧。” 扶子嫣这句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就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关于骁王的事情,那日从庄子里慌忙回来,扶子陵便将其告诉了家里人,但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关系,也的确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你放心好了,我分得清轻重,他救过我一命,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还他一命,就此两清。” “什么?还命?”其他人没有任何反应,扶子陌却是先忍不住站了起来,“你可别做什么傻事啊,他救了你不假,可是也不代表他不救你你就会死啊,没有他,说不定还有其他人救你呢,爹娘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可别办傻事啊。” 听着扶子陌紧张的话语,扶子陵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做傻事,我比谁都惜命,我是说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到时候我帮他一次就好,哪里就让你想到那个地方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扶子陵心里却是异常温暖,这才是家人,不管何时何地,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我不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骁王回过京城,事情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如果圣上要先对骁王那边下手的话,以骁王现在的能力,恐怕只能断臂求生,这样一来,后面的事情也许就没有那么麻烦。”扶子嫣仔细想了想,越发觉得骁王回京,其实是很好的一个时机。 “不过,圣上把璃月赐婚给骁王,这一步棋倒是让人看不懂了。”扶子阶皱着眉头说道。 “圣上应该是想借靖亭侯府的手夺了骁王手中的二十万西南兵马,如若我没猜错的话,圣上对骁王的手段,应该和对待穆王时一模一样,不信你就看吧。”扶子陵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 看什么?其他人则是面露迷茫,不过这个迷茫很快也得到了解答,圣上真的是做月老做上了瘾。 ☆、第六十章 “母后, 父皇——”太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姚皇后抬手拦了下来,挥手示意两旁的宫人退下,这才略带几分不赞许的看向了太子,“慌什么!” “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先是老四, 现在有事老五, 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老七了?父皇是不是想一个个把他们都给扶持起来, 是不是不想让我当这个太子了?”太子一脸的慌张和愤怒。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你父皇何时说过不然给你当这个太子了?只要我一天是皇后,就没有人能抢走你的太子之位。”相较于太子的慌张,姚皇后可谓是神色淡定, 丝毫不为所动。 “那父皇把任阁老的孙女赐给老七为侧妃是什么意思?父皇可是素来看重任阁老,这不是直接把任阁老送到了老七手里嘛。”太子愤愤道。 “任阁老年事已高, 之前你父皇就跟我说过, 任阁老几次告老还乡, 他都未曾准许, 恐怕这次是有心要放任阁老走了。” 太子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追问道:“真的?” “母后何时骗过你,再者说, 就算是他没有告老还乡,一个阁老就让你乱了阵脚了?”姚皇后沉下来呢训斥道。 太子呵呵一笑,顺从的认错,“是儿臣太过忧虑, 未曾仔细思量。” “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带着清儿去你父皇面前走动走动,清儿毕竟是皇孙中的第一人,得了你父皇的欢心,对你也是有所助益。”姚皇后提醒道。 太子闻言,喜上眉梢,“母后所言极是,儿臣明白。” “看来下次再见面,我应该喊你表姐夫了。”扶子陵看着坐在对面的骁王,嘴角含笑,眼神复杂。 “父皇突然下旨,我也没想到,原本我是不想耽误别家姑娘的,可是父皇已经下了旨,我也没办法。”骁王端得是一派无奈。 “圣上也是心疼你,毕竟你年岁也不小了,肃王妃都已经定下来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要是还没什么动静,也是说不过去。” “哪就那么麻烦了,我还想着年前能回去呢,和他们一起过个年,没想到父皇弄了这么一出,年后才肯放我回去。”骁王一副不慕权势,一腔热血报效国家的口吻。 扶子陵眼睛闪了闪,“你好容易回来一趟,那么着急走做什么,缺了你这一时半会儿,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我在那边是待习惯了,回来反倒是不适应。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好些个人给我送了拜帖,我都快被烦死了。” “圣上子嗣不丰,你之前远在西南也就算了,好容易回来一趟,那些心思活络一些的,自然要想办法登门拜访一下。”扶子陵试探性地说道。 骁王还是一副厌烦的模样,“有什么好拜访的,我这是长年累月不在濂京,他们难不成是想跟我去西南那边上马打仗吗?” 扶子陵一时无法判断骁王的话是真是假,但是这不妨碍他心中升起浓浓的警惕之心,如若事情如娇娇担心的那般,那以骁王的谋略,最后未必没有胜算。 “西南再好,你也不能在那里待一辈子啊!”扶子陵感叹道。 “怎么不能!”一说起这个来,骁王就来了兴致,“我都想好了,等到我老了,上不了战场,就在那边盖个房子,前方上不了,坐镇后方总还是没问题的。” “你就没想过回京?你毕竟是皇子,这里才是你的家,刀枪无眼,战场上总归是有风险的。” 骁王看着窗外,眼中带着几丝追忆和向往,“男儿怎能畏惧战场,即便有朝一日马革裹尸,只要无愧于心,也是心甘情愿。” 扶子陵更是摸不清骁王的真实想法了,说起来也是可笑,两人书信来往多年,现在细想之下,骁王竟是从来没和自己谈论过他在西南私下里的生活,与谁交好或是和谁有了矛盾,反倒是自己傻乎乎的把周身的什么琐碎小事都要跟他抱怨一通,无意之间怕是让他已经知晓了不少事情。 穆王这边也在思索圣上的意思,如同上次给他赐婚文卉莲和扶子嫣一样,曲璃月和任舒芝的关系也是止于面子上罢了,毕竟算起来任舒芝算是曲琉月的表姐,而曲琉月和曲璃月关系不和的事情,可是不少人都知道的,靖亭侯府也因此背后没少受人指点。 看来,圣上还是不放心他们,这是一心想给太子铺路呢,不只是前朝那边不肯放权,就连后院都不愿意让他们清净,府中不宁,他们如何有心去争那个位置呢。 嘭—— 书房的门突然被大力打开,穆王转过身来,一脸不愉,正要开口训斥,就瞧见徐启脸上带着几丝慌乱和凝重,心也不由沉下来了几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徐启深呼一口气,“你前些日子不是让我去查秦安的事情嘛,你还别说,还真查出来了些东西。” 穆王眼睛一亮,立马把骁王的事情搁置一旁,秦安可是圣上的贴身总管太监,如若他有二心,那么不仅仅会危害到圣上,更是对那个位置有一定的影响性。 “查出什么了?” “咱们只记得秦安是圣上身边的贴身太监总管,跟随圣上多年,深沐龙恩,但是却忽略了他最开始是怎么到圣上身边的。”徐启提醒道。 穆王眼珠一转,张口吐出四个字,“皇贵太妃!” 徐启点了点头,“秦安当年就是个御马监的小太监,当时皇贵太妃也只是先帝身边的一个宫女,无意中帮了秦安一个忙,算是间接救了他一条小命,他便感恩于心,等到后来圣上出生以后,他便调到当时的皇贵太妃宫里,奉命照料圣上。” 穆王轻叩桌面,喃喃道:“皇贵太妃是圣上的亲生母亲,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倚仗圣上,她没有理由要对圣上不利。” 徐启闻言,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她自然不会对圣上不利,但是她的确也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她和圣上一样,恐怕都是最不想让你继承那个位置的,但是圣上看重的是皇后嫡出的太子,而我们这位皇贵太妃娘娘,看重的却是另有其人。” 穆王猛地睁大眼,“什么意思?” “秦安有一个外甥,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你知道他这个外甥现在在哪儿吗?” 穆王皱了皱眉,不悦的敲了敲桌子,“别在这儿故弄玄虚,赶紧说!” “他在西南!”徐启也不磨蹭了,急忙把自己好容易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不用多说,仅仅这两个字,穆王便明白了,西南,那可是骁王的势力范畴。 “原来是老七。” 徐启略有些诧异的看着穆王,“你怎么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的样子,我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吓了一跳,那骁王出身应该是皇子中最低的,而且一走边关就是好几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若非是圣上突然把人召回来,还下旨赐婚,恐怕京城里没多少人还记得那位。” “你可别忘了,圣上的出身也是不高,皇贵太妃不过是宫女出身,圣上在当时的身份恐怕也是最为低下的,可是到了最后,身份这个东西有谁会看重,只要是皇家血脉都有那个野心和机会。” “可是圣上当时背后有徐国公府!”徐启愤愤道:“当年若非徐国公府力排众议,和太后娘娘联手将圣上推了上去,哪里会有……” “住口!”穆王皱着眉头低斥道:“你胆子是越发大了,虽然在我的府里,可也未必就是绝对安全,这种话都敢说出来,不害怕给徐国公府招来祸端?” 徐启扁了扁嘴,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情绪控制不住,说出来的话有些大逆不道了,要真有有心人,他这条小命保不住是小,恐怕也正好给了圣上一个驳斥徐国公府的好机会。 “皇贵太妃没有娘家,而除了骁王以外,其余的几个皇子母家都甚为显赫,若是坐上那个位置,未必会把出身低下的皇贵太妃放在眼中,而这绝对不是皇贵太妃想看到的结果,那么就只有势单力薄的骁王是最佳人选了。”穆王自认为合理的分析道。 “你说得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还不是这个,”徐启又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你还别说,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圣上的后宫可是不简单。” “又查出什么来了?”穆王没有被徐启那副模样所骗,仍然是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样。 徐启撇了撇嘴,老老实实说道:“这件事恐怕没几个人知道,就连圣上也未必知晓,那骁王的生母敏嫔竟然是皇贵太妃的外甥女,也就是说是圣上嫡亲的表妹。” 对于这个消息,穆王罕见的露出了几分惊诧,对于敏嫔,他还是略有几分印象的,毕竟圣上子嗣不丰,敏嫔虽然身份不高,但是毕竟诞下了皇子,一些场合也会出现的。 记忆中,那是一个异常安静的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安静的坐着,除非是提到她了,才会张口附和几句,完全不似后宫其他女人那样,整日里想着的就是如何争宠夺爱。 只是后来,敏嫔身子不好,在老七三岁那年就去世了,这才被追封敏嫔下葬。 在此期间,从未听说过敏嫔和皇贵太妃有什么关系,甚至于明面上也未曾见皇贵太妃对骁王另眼相待,所以任谁也想不到这两个人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昨日里,宫里有人传出消息,说是秦安偷偷去了和寿宫,在里面待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才离开。”徐启继续说道。 “派人去西南,盯紧秦安那个外甥。” 穆王沉思片刻,眼神中带着几分锐利,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他真正的对手不是太子和肃王,而是一直未被所有人放在眼中的骁王。 ☆、第六十一章 “祖母——”扶子嫣心里略有几分疑惑, 不知道安国夫人怎么突然要找她了。 “坐吧——”房间里只有安国夫人一个人,周身没有一个服侍的人,这种环境下,让扶子嫣心里不由一紧。 “祖母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扶子嫣言语之间带着几分试探。 第38节 安国夫人盯着扶子嫣看了片刻,才拿起旁边桌上放着的一个木盒, 递给了扶子嫣。 扶子嫣微微一怔, 愣在了那里。 “这个东西跟了我几十年, 如果可以的话, 我是想把它带到棺材里。今天,我把它交给你,但是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用到它。” 扶子嫣心里一震, 看着那个盒子顿时觉得有千斤重,木然接了过来。 “我知道你们对我心里有结, 是不是觉得我不是真正的扶家人, 担心我是和皇贵太妃一条心的。” 安国夫人神色淡淡, 可扶子嫣心里却不能平静了, 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没关系,但是若真要说出来,谁都张不开这个嘴, 抹不开这个脸。 “祖母这是什么话,祖母就是我的亲祖母,哪里不是扶家人了。”扶子嫣这几句话干巴巴的,听在谁的耳朵里都是带着几分涩然。 “我没有说要怪你们的意思, 如果我站在你们的角度上,我同样也会这么去想,毕竟有些事情必须也只能小心谨慎,一步踏错便再无回头之路,这是这么多年我才明白的道理。”安国夫人言语之间流露出几分叹惋。 扶子嫣忍不住张了张口,想询问一番,话到了嘴边,才发现自己没有什么立场,更是身份不够。 “祖母看不到你出嫁那天了,提前把陪嫁送给你,你好好收着。” 安国夫人这话一出,扶子嫣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带着几分慌乱道:“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祖母身子这么硬朗,怎么会看不到我出嫁呢,这东西还是祖母留着,等我出嫁那天再给我好了。” 眼瞧着扶子嫣就要把东西还回来,安国夫人脸上却露出了几丝笑意,“你这孩子——祖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着过几日就去庙里住,这么多年了,也没曾好好陪过你的祖父,也顺便祈求佛祖保佑一家平安。” “祖母若是想拜佛,也可以让爹爹在家中修建一个庵堂啊,何必非要去庙里呢?我到时候想见祖母一面都那么难,再者说,祖母这是打算连我成亲都不回来了吗?”扶子嫣走过去扯住安国夫人的衣袖,小小的脸上盛满了依赖和不舍。 安国夫人轻轻抚摸着扶子嫣的头顶,在她未曾看到的地方,眼神苦涩而幽深,“娇娇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祖母老了,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祖母早年间做下过不少错事,无奈也好,无意也罢,错了终归是错了。人这年纪一大啊,就越发想回忆过去的事情,祖母也就是想求个心安。” 扶子嫣再怎么撒娇都没有用,自知安国夫人心意已决,脸上虽是带着浓浓不舍,但是心里却是另有一番想法。 回到自己的院子,扶子嫣坐在那里,看着桌上放着的那个不起眼的盒子,眼神恨不得穿透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 明明是可以一伸手就打开的东西,可是想着安国夫人几次三番的叮嘱,扶子嫣反倒是胆怯了。 面前的这个盒子,一旦被打开,似乎就要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看着它,却心里又像有一个魔鬼一样叫嚣着让她去打开。 扶子嫣一阵烦躁,起身拿起盒子放到了柜子最下面,眼不见心不烦,如果真的到了危急关头,或许她会把盒子打开,但是眼下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安国夫人果真不是说说而已,没过几天便收拾东西,款款去了青宁庙。 安国夫人一走,京城里不少人都起了心思,第二天,扶子嫣便接到了宫里的旨意,皇贵太妃请她进宫说说话。 皇贵太妃虽然身份高贵,更是圣上生母,但是因为有徐太后在,皇贵太妃在宫中素来就像是个隐形人一样,不问世事,也不会主动要求什么,更别提这种宣人入宫的事情,至少在她记忆中,是头一次。 扶子嫣知道安国夫人的离开,肯定会让某些人起一点心思,但是她没想到第一个坐不住的竟然会是皇贵太妃。 毕竟据传言,皇贵太妃和安国夫人昔年交情应该甚好,扶家进京之后,安国夫人也常去宫中走动,这也是扶家人一直以来对安国夫人心存芥蒂的原因,毕竟昔年姐妹主仆的情分,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而扶家人若是决意要站在穆王这边,必然和圣上,和皇贵太妃要分之而立。 “乡君可是有些时日未曾进宫了,太妃娘娘可是整日念叨乡君呢。”皇贵太妃身边的宫女亲自在宫门口迎接,这让扶子嫣愈发心里没底了。 “这些日子是我有些惫懒了,未曾入宫向太妃娘娘请安,不知道太妃娘娘最近身子如何?” “太妃娘娘的身子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毕竟年纪不小了,就容易想起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情,前几日还和奴婢念叨着要请安国夫人入宫说说话呢,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安国夫人倒是去了庙里,可是让太妃娘娘跟着担忧了好一阵子。” 宫女看似言语随意,但是扶子嫣却不敢掉以轻心,这已经开始了第一步的试探,莫不是皇贵太妃在之前也不知道祖母要去庙里的打算? “祖母突然提出要去庙里祭拜祖父,任凭我们怎么劝说都无用,我本想陪着祖母一起过去的,可是祖母也不肯应允。”扶子嫣略有些无奈的说道,眉宇之间的几丝惆怅不似作假。 那宫女暗中打量了扶子嫣一番,弯了弯嘴角,“安国夫人恐怕也是心疼乡君,寺庙里清冷,总归是不比家中舒坦,乡君年幼,在那种地方多待,总归是有不好的。” “可是祖母一个人在庙里,也是让人担心啊,纵然爹爹派了不少人过去照料,如同姑姑所说,总归是比不得家中舒坦。” “乡君有这份孝心就够了,想必安国夫人知晓也定是很高兴。等下见到太妃娘娘的时候,可是莫要再提这些事情了,免得太妃娘娘伤感,毕竟太妃娘娘在宫里也没个什么说话的人,就指着安国夫人能进宫陪陪她呢,没想到现下连夫人都去了寺庙中,和寿宫想必是要更加冷清了。” 扶子嫣点了点头,“姑姑放心,我记得了。” 那宫女等着扶子嫣后面的话,却见扶子嫣说完这句,就老老实实闭上了嘴,乖巧的跟在身后不再言语,这让那宫女心里不由生出几丝烦躁,暗中瞪了扶子嫣一眼。 扶子嫣不傻,自是不能乖乖往坑里跳,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是她这种没有家世傍身,依靠的是所谓的虚无缥缈的圣上隆恩,才堪堪得了一个所谓的乡君封号,可是不想给丢在一些琐事纷争上。 “太妃娘娘已经在等着乡君了,乡君还是快些走吧——” 接下来的这段路程,那个宫女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只言语之间有些冷淡,就连脚下的步子都加快了几分,使得扶子嫣只得加快速度,堪堪跟上,等到了和寿宫的时候,感觉小腿都快要抽筋了。 “烦劳乡君稍等片刻,奴婢先进去禀告太妃娘娘。”宫女说完这句话,看也不看扶子嫣一眼,径直走进了屋子里。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小姐您没事吧?”今日跟扶子嫣进宫的是碧莺,瞧见扶子嫣额头浸出的汗水,一脸的不忿和心疼,拿出手帕为她擦拭了一下。 “好了,隔墙有耳,何况这是在宫里,万一被什么有心人听到了,我也保不了你。”扶子嫣任由碧莺为她擦拭额头,整理衣冠,小声在她耳边提醒道。 碧莺扁了扁嘴,但还是听话的闭上了嘴,给扶子嫣整理了一下衣衫,乖乖退到一边。 不多会儿,那个宫女便回来了,脸上的笑意相较于之前多了几分,微微弯了弯身,“乡君请,太妃娘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扶子嫣跟着宫女走了进去,隐隐瞧见上面端坐的皇贵太妃的身影,就要下跪请安,却被拦了下来,“本宫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快过来让本宫瞧瞧,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扶子嫣顺从的走到皇贵太妃面前,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端得是一副娇软无害的模样,“娇娇也是好些时日未曾见到太妃娘娘了,瞧着娘娘脸色不大好,可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可曾宣御医过来?” 听着扶子嫣软糯关心的话语,皇贵太妃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就是昨晚上想事情没有休息好,哪里就用得着请御医了。你说你祖母好好的怎么想到去庙里了,本宫日后想找她说个话都不成了。” “娘娘这话要是早些说了,想必祖母也舍不得走了,臣女当时怎么说祖母都不肯留下,想跟着祖母一起走,祖母还不同意。”扶子嫣也跟着脸上露出了几分失落。 皇贵太妃微微眯了眯眼睛,神色慢慢好转几分,“得亏你祖母没同意让你也走,要不然本宫身边可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你也莫要再这么惫懒,非得等本宫宣召才肯入宫来,日后可是要经常进宫来陪陪本宫才是。” “娇娇也想啊,可是兰嬷嬷这些日子一直拘着我学规矩,今天若不是娘娘的旨意,我还出不了门呢。”扶子嫣故作可怜的说道。 “学什么规矩,本宫瞧着娇娇的规矩已经是极好的。” 一听这话,扶子嫣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可惜姑祖母不这么想,连太后娘娘都说了让我在家好好学规矩,学不好规矩就不让我出门。” 听到扶子嫣把徐太后抬了出来,皇贵太妃的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现在这个时候,她还不想和徐太后撕破脸,有些事情也就只能忍了。 看了看扶子嫣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皇贵太妃深吸一口气,勉强寄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既然太后娘娘都发了话,本宫怕是也帮不了你了,不过娇娇聪慧,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学好了。” 扶子嫣听到这番话,略有些失望的耷拉下了脑袋,在皇贵太妃看不到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第六十二章 一身红衣掩饰不住脸颊的苍白, 声声道贺抚平不了眉宇的愁绪。 穆水菡和文飞扬大婚的这一天,扶子嫣去了穆府,看着如同玩偶一样被人摆布,脸上却不见丝毫作为新娘子喜悦和羞涩的穆水菡,扶子嫣心里微微叹息。 原本这种场合曲璃月也该过来的,但是因为再过不久她也要嫁进骁王府, 现在被要求在府里乖乖备嫁, 自然没有办法过来。 扶子嫣知道, 这个时候说什么关心宽慰的话都没有用了, 只能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眼睛里带着几分支持看向她。 穆水菡有感触的转过身来,瞧见扶子嫣, 冲她扬了扬嘴角,“我今天漂亮吗?” 扶子嫣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发涩, 艰难的挤出两个字, “漂亮。” 穆水菡转过头, 看着镜中自己惨白消瘦的面庞, 配上鲜红的嫁衣,蓦然增添了几分吓人的感觉,伸出几乎只是皮包骨头的手, 微微触碰自己的脸颊,喃喃低语,“娘说过,女人这一辈子, 最漂亮的就是做新娘子的时候。” 那一瞬间,扶子嫣觉得自己眼眶发热,不由把头转向一旁,强忍住眼眶中的湿润,附和道:“是啊,表姐这一身新娘子的打扮,看起来真是漂亮极了,可惜璃表姐被姨母勒令待在家里,没办法过来送表姐出嫁了。” “没关系,有娇娇陪我也是一样的。娇娇啊,我到现在才明白,人这一辈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我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那次我没有去别院,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事实上,我只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扶子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这个世上哪里有那么多能够后悔重来的事情,她曾经后悔嫁给王宁远,害了扶家满门,有幸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可是她没有嫁给王宁远,却依然改变不了扶家步步难行的局面,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两人在这里伤风叹月,穆夫人这边却是等不得推开了屋门,瞧见屋子里就只有她们两人,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丫鬟都跑哪儿去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一个个的还敢偷懒!” “是我让她们先出去的,我想和娇娇单独说会儿话,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穆水菡淡淡说道。 “表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日后表姐若是想见我,派人说一声便是。” “娇娇还没有嫁人,恐怕还不太清楚,这嫁了人可就跟姑娘家不一样了,哪里还能随意出门啊,更何况我们家水菡是嫁过去做正妻的,大家管不着,小家里可还有不少事情要她管呢,哪里还有那么多闲余时间出门呢。” 穆夫人神色间透露出几分张扬得意,言语间刻意在正妻两个字上加重了几分音色,很明显就是故意说给扶子嫣听的,纵然她要嫁的人是穆王又能如何,嫁过去也不过是个妾而已,府中管家的事情根本就轮不到她插手,平素里言行举止都要看着上面正室的脸色。 说实话,这也不过是穆夫人自我安慰的一种办法罢了,原本是觉得文国公府这门亲事不错,谁知道转眼间两个姐妹家的姑娘都被赐进了王府,日后的前途不好估量,这么一比,反倒是自己姑娘嫁的门第最低了。 穆夫人心里有火,言语之间自然是夹枪带棒的,门第上讨不了巧,那就只能从身份上一争高低了,正妻就是正妻,妾室就是妾室。 扶子嫣知道自家这个姨母的性子,也懒得和她在这上面有什么纠缠不清,反正被她说两句又不会伤筋动骨。 “姨母说的是,是我想差了。”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文国公府那边接亲的人也快来了,赶紧让人来给你再收拾一下,盖头也该蒙上了,省得一会儿手忙脚乱。”穆夫人话落,就招呼着丫鬟进来为穆水菡整理打扮。 一块红色的方帕慢慢遮住穆水菡的脸颊,扶子嫣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冷漠木然的眼神,空洞无神。 听着外面的喧哗声,看着穆水菡被人搀扶着离开,扶子嫣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里,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也仿佛是遗忘了所有。 “在想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扶子嫣猛地转过头来,没曾想旁边有人,脑袋就给撞上了。 “哎呀——”扶子嫣忍不住捂着头惊呼出声。 穆王急忙将手扯下,心疼的看着扶子嫣的头顶,“怎么样,撞疼了?谁让你这么不小心的。” 扶子嫣扁了扁嘴,“分明是你突然出声,把我给吓了一跳,还反过来说我不小心。” “好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好了吧,让我看看没撞坏吧。”穆王急忙认错,大手轻轻在扶子嫣头顶摩挲。 扶子嫣往后退了几步,离开穆王的手,眼神中带着几分慌乱,四处张望了一遍,发现院子里早已没有其他人,这才略带几分怀疑的看向了穆王。 “自从那次庄子的事情过后,你那几个防我就跟防什么一样,我也不好再翻墙过去,约你出门你又不答应,咱们俩可是好长时间没见面了。”穆王说到这里,无奈叹了口气。 扶子嫣低头小声嘟囔道:“哪里有好长时间啊。” “整整二十四天,难道不是好长时间吗?” 扶子嫣没想到他把时间记得这么牢,不禁微微抬头,正好撞进他充满了柔情的双眼中,心里不由得一震。 “哪有那么长时间。” “你觉得时间短,我可是觉得时间很长,和你分开的每一天,我都是数着过来的,二十四天,对我来说如同二十四年一样。” 扶子嫣顿时觉得脸色涨红,手指绕着手中的手帕,低头不语。 “我记得你之前说最喜欢荷花,我特意在你的院子里建了一个小池塘,等到夏天到了,就是满池荷花。”穆王突然开口说道。 扶子嫣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什么院子?” 穆王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你该不会忘了再过两年,等你及笄之后,就要嫁到穆王府来了吧。” 扶子嫣怔在了那里,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回答,她没有忘记自己及笄后要嫁进穆王府的事情,但是却没有想到穆王竟然现在就开始着手给她准备院子了,甚至还在院子里给她弄了个小池塘,打算种上一池的莲花。 “我……我当然没忘,可是那一池的莲花,现在说是不是有些太早了。”扶子嫣支支吾吾道。 “哪里早了,我都想过了,现在动工,正好明年差不多完工,等到时候快建完的时候,我领你去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还有时间能够改动。” “我没什么不喜欢的,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扶子嫣心里虽然很是高兴,但是小小的别扭的声音还是传到了穆王的耳朵里。 第39节 “口是心非的小丫头,你那几个哥哥都跟我说过,扶家最娇贵的就是你了,千娇玉养长大的小姑娘,平日里吃的用的穿的都是精细得不得了,你那几个哥哥可是怕我养不起你呢。”穆王打趣道。 扶子嫣抬起头来,满脸的不赞同,“我才没有他们说得那样呢,我可是好养活着呢。” “是是,好养活的小姑娘,等明年这个时候我再带你进府瞧瞧院子,好养活也犯不着委屈自己,一个你,我还是养活得起的。” 扶子嫣神色蓦然收敛了几分,眉头轻蹙道:“明年这个时候文小姐应该已经进府了吧,你方便带我进去?” 穆王的脸色也瞬间变了几次,最后无奈瞪了一眼扶子嫣,“你是惯会那这件事来刺我,明知文卉莲的事情都是父皇的意思,我根本没有办法抗旨。” 扶子嫣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穆王也觉得气氛一下子就差了,皱了皱眉头,想解释,却又觉得解释根本没什么用,因为实情到底是什么,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好了,大家都在外面呢,我也不好一直待在这里,回头等有人找过来就不好说了,我先出去了。”扶子嫣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浅笑,可是穆王却一眼就看出她的笑意不达眼底。 在扶子嫣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直接将人揽在了怀里,在她耳边带着几分无奈的低语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吗?” 扶子嫣身子一僵,感受着跳动的胸膛,耳边萦绕着淡淡的热气,她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小姐,小姐,你在……” 在外面的李氏久久未见扶子嫣出来,于是让碧鹃过来找人,只是没想到碧鹃一进院子,就瞧见了这般情况,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 扶子嫣心下一慌,着急着挣脱出来,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又撞到了自己的脑袋,急得穆王也顾不得有其他人在,拉住扶子嫣的胳膊,眼中带着丝丝担心看着她的头顶,“慌什么,脑袋都撞了两次了。” 新伤加旧伤,扶子嫣觉得自己的头顶都要被撞出一个坑来了,捂着头狠狠瞪了穆王一眼,“都怪你,要不是你拉住我,怎么会撞到头呢。” 穆王叹了口气,受了她的这番无理取闹,“回头找大夫看看,可别把脑子给撞坏了。” “你才脑子坏了呢。”扶子嫣冷哼一声。 碧鹃站在那儿,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想到李氏的吩咐,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小姐,夫人在外面找您呢。” 听见碧鹃小小的声音,扶子嫣这才意识到还有人在,瞪了穆王一眼,转身出了院子。 ☆、第六十三章 “你干什么呢, 水菡都已经出门了,你怎么还待在院子里不知道出来呢?”李氏看到扶子嫣,就忍不住数落了起来。 “我就是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您找我有什么事啊?”扶子嫣自然不能把穆王的事情说出口,只好赶紧岔开了话题。 一说起这个来,李氏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浓浓的笑容, “你等下陪着你大嫂先回去, 路上小心一些, 回去之后找大夫给她看看。” “大嫂怎么了?”扶子嫣和罗婧熙关系不错, 听到要找大夫,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担忧。 “刚刚你嫂子不舒服,找大夫瞧了一下, 说是有喜了,这边人还没散呢, 我也不好先走, 但是乱糟糟的万一冲撞了你嫂子就不好了, 你先陪她回去, 让大夫好好看看。” 扶子嫣一听这话,脸上也是不由露出了几分喜色,“真的?大嫂有喜了?我要做姑姑了?” 看着扶子嫣眉眼弯弯的模样, 李氏点了点头,“是啊,要做姑姑了,往后可不能再跟个小姑娘一样了。” “我才没有跟个小姑娘一样呢, 您现在就不疼我了。”扶子嫣扁着嘴反驳道。 李氏无奈叹了口气,“还说自己不是个小姑娘呢,瞧瞧你这样子,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都不放心让婧熙跟你一起回去了。” “我不理您了,我去找大嫂。”扶子嫣冷哼一声,一脸不悦的转身走人。 扶子嫣坐在马车上,眼睛直直盯着旁边罗婧熙的肚子,眨也不眨,把人看得哭笑不得。 “娇娇,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扶子嫣抬了抬头,想往罗婧熙身边靠一靠,可是想到她现在身怀有孕,就停了下来,好奇地问道:“大嫂,这里面真的有个小宝宝?” 罗婧熙毕竟也是个刚嫁人不久的新妇,对于扶子嫣这个问题也有些不好回答,但还是低头,带着满目温情摸了摸还不明显的肚子,“是啊,再过几个月,娇娇就能做姑姑了。” 扶子嫣闻言,不禁弯了弯眉眼,看着罗婧熙肚子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疼宠,上辈子她嫁给王宁远五年的时间,却始终一无所出,这也是她在固宁侯府始终觉得抬不起头的原因。 上辈子罗婧熙也怀孕过,但是那个时候她已经被困在固宁侯府,根本出不来门,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和家里人有过书信来往,也不知道最后那个孩子有没有平安生下来,不过这辈子她无论如何都要护住这个孩子。 正想着,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把扶子嫣吓了一跳,带着几分慌乱看向罗婧熙,罗婧熙急忙冲她安抚地笑了笑,“我没事,娇娇别担心。” 扶子嫣怎么会不担心呢,转头就冲碧鹃吩咐道:“你去跟车夫说一声,让他小心一些,慢一点无所谓,安全最重要。” 碧鹃这才掀起车帘,探头对外面的车夫转达扶子嫣的话。 这下马车就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原本一刻钟的路,硬生生被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甚至下了马车,扶子嫣整个人都僵着,吩咐丫鬟小心搀扶着罗婧熙,整个人都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 罗婧熙整个人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被照顾着,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娇娇,我真没有那么娇贵,你用不着这样。” “不行!”扶子嫣毫不犹豫拒绝道,“娘说过了,你这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必须要小心谨慎。” 罗婧熙就这么被小心翼翼送回了院子里,躺到了床上,而这边大夫也到了府里,给罗婧熙把了把脉,道了声喜。 “她身子怎么样?没什么事吧?”扶子嫣不放心的问道。 “乡君请放心,少夫人身子好,没什么问题,只要前三个月小心注意一些,不要太过劳累,不要吃一些性凉的东西,有些东西也不要碰触就好。后期可能会有些孕吐反应,也不用太过担心,少夫人想吃什么能吃什么就紧着吃就好。”大夫又小心叮嘱几句。 “那都不能吃什么,不能碰什么,麻烦大夫具体说一下,碧莺,你去跟着大夫下去,把大夫的话好好记下来。”碧莺略通一些医术,扶子嫣便让她跟着大夫下去。 罗婧熙感觉到扶子嫣灼热的视线,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娇娇,我没事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院子里休息会儿吧。” “不行,我答应过娘要好好照顾你的,在娘没回来之前,我得寸步不离跟着你。” 罗婧熙无奈的笑了笑,“娇娇,我真的没事,我就躺在床上,出不了事的。” 可是不管罗婧熙怎么说,扶子嫣都打定主意坐在那里,守着人不动地,罗婧熙见状,也只好随着她去了。 还好,李氏也是惦记着这扶家第三代的第一人,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先是询问了一番,确定没什么事情,这才瞧见扶子嫣竟然还穿着那身衣服,坐在屋子里。 “娇娇怎么没回院子里啊,都到家了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 “咱们家娇娇是知道自己要做姑姑,长大了,我说什么都不肯回去,非得留在这儿陪着我。”罗婧熙言语间有些无奈,但是脸上却是扬着浅浅笑意,透露着对扶子嫣的夸赞。 李氏听见罗婧熙的回答,也是无奈看了一眼扶子嫣,“你留在这儿做什么啊,还得让你嫂子操心你不成?赶紧回院子里把衣服给换了,好好休息一会儿。” 李氏回来了,扶子嫣自然也就放心了,乖乖回到院子里洗漱一番,换上了一身常服,本想再接着去陪着罗婧熙的,可是想到李氏的话,的确是她在那儿待的那么长时间,罗婧熙也要顾及着她,虽然躺在床上,但是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想了想,还是停下了脚步。 “碧莺,你去我的私库里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补品药材之类的,送到大哥哥的院子里去。”扶子嫣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 碧莺看了看扶子嫣,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如此看重大少夫人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扶家第三代的第一人,府里这么长时间没有添丁了,难免会有些高兴和焦虑。 结果就是罗婧熙看着屋子里堆着的一盒盒的各种各样的补品药材,哭笑不得。 而她的丫鬟则是异常高兴,打开这个看看,那个瞧瞧,都是些珍贵的好药材,这也说明了扶家对自家小姐的看重。 “小姐,这些可都是好东西,看来夫人和乡君还是很看重您的。” 罗婧熙弯了弯嘴角,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什么都还看不出来的肚子,这可是扶家第三代的第一位,自然是很得看重了,不过无形中也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等到扶子阶收到消息,好容易才回到府里,站在屋门口,看着罗婧熙,倒是有几分不知所措,不敢再往前走了。 罗婧熙忍不住笑了笑,“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丫鬟看着扶子阶难得的啥模样,也捂嘴轻笑,福了福身,“奴婢恭喜大少爷,少夫人可是有喜了呢。” 扶子阶这才回过神来,往前走了几步,又犹豫地退后了几步,带着几分期待,又有些忐忑。 丫鬟见状,轻笑着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小夫妻两个人。 扶子阶深吸几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往前走了过去,试探性地伸出手,想去碰触罗婧熙的肚子,又担心会不会有什么不好,手伸在半空中,到最后还是罗婧熙看不过去,拉着人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扶子阶身子一僵,感受着手下软热的触感,“他……” “现在刚一个多月,什么感觉都没有呢,你别自己吓自己。”罗婧熙浅笑着说道。 扶子阶还是放不下心,扶着人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你这段时间小心一些,待在家里就好,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吩咐下人就好,千万别累着自己了。” “你怎么跟娇娇一个样,我哪里有那么娇贵了。” “怎么就不娇贵了,你现在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主要任务就是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情都用不着你管,娇娇这次可算是做对事了。” “哪有你这么说的,你看看娘和娇娇送来的这一堆东西,我哪里用得着这些啊。” 扶子阶转头瞧了瞧桌上的那一堆东西,无所谓说道:“既然送来了你收着就好,以后要是缺了什么只管开口吩咐下人就是,可用不着委屈自己。” 安抚好罗婧熙,扶子阶这才去了主院,扶鹤然也已经回来了,从李氏口中得知了罗婧熙怀孕的消息,心里也是十分高兴,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去院子里瞧瞧。 看见扶子阶进来,扶鹤然先是询问了一番罗婧熙的情况,虽然刚刚已经听李氏说过一次,但是还是再听扶子阶说一遍,心里才放下心来。 “毕竟是家里的大事,回头给你祖母写封信,老人家最高兴的就是家里添人进口。”扶鹤然吩咐道。 扶子阶听话把罗婧熙怀孕的事情写信告诉了远在庙里的安国夫人,原本是想让她开心开心,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回了信,这封信却让扶家人开心不起来了。 ☆、第六十四章 “祖母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好好的要让娇娇去庙里陪她?”扶子陌是第一个坐不住的人。 “当初祖母说要走的时候,我曾说过要去陪她一段时间,可是她当时用寺庙冷清,不适合我去为理由阻止了我,眼下不过数日,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扶子嫣也有些疑惑。 “寺庙那边的人传来的消息也都是她整日吃斋念佛, 未曾与什么外人相见。”扶鹤然眉头深蹙, 眼眉之间带着几分愁容。 “如果真是有什么人和祖母私下里有联络, 那么定然不是几个护卫就能够发现的。”扶子陵倒是把事情看得比较通透。 “不管是什么缘由, 既然祖母来了信,自然是要去一趟的,正好我过去了也能看看那庙里到底是不是另有什么玄机。”扶子嫣眼眉淡然, 脸上倒是没有其他几人那般凝重。 “在还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我觉得不能让娇娇贸然过去。”扶子阶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扶鹤然沉吟了片刻, 抬头看向扶子嫣, “娇娇, 你想过去吗?” “爹——”没等扶子嫣回话, 扶子阶率先不赞同的喊道。 扶子嫣郑重点了点头,“我毕竟叫了她那么多年的祖母,我觉得她应该是不至于把我往火坑里推的, 至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一切局势都尚未明朗。” 扶鹤然想了想,看向李氏说道:“你帮着娇娇把东西收拾一下。” 李氏猛地瞪大眼睛,“你真的要让娇娇过去?” “她毕竟是长辈, 说了想让娇娇过去陪她一段时间,我能拿什么借口给回绝了?你放心好了,我会在暗中派人保护娇娇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李氏还想说什么,却被扶子嫣拉住了手,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娘,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说不用担心,可是怎么能不担心,安国夫人走的时候还是一副不想让扶子嫣跟过去的模样,这才过了几天就变了口径,这其中如果说没什么人没什么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上次扶子嫣跟着安国夫人去了别院避暑,回来就带来赐婚于穆王的消息,眼下再跟着安国夫人去庙里居住,还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事情在等着呢。 第40节 李氏心中异常忐忑的送走了扶子嫣,原本想着可能过个几天人就能够回来,只是没想到这人一走就是两年,中间除了李氏念女心切,去青宁庙看过扶子嫣几次,她竟是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就连罗婧熙产子的时候,她也只是让碧鹛送来了贺礼,人却是未曾到场。 “你说老夫人是什么意思,把娇娇带到身边这么长时间也就算了,眼下再过一个多月娇娇就要及笄了,到现在娇娇还在寺庙里待着,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李氏边整理收拾着东西,边压抑着怒气说道。 一旁的罗婧熙也帮着李氏整理准备一些扶子嫣及笄礼需要用到的东西,她自认为在家中也算是受宠的了,可是自从接触到扶子嫣及笄礼当日的流程后,罗婧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扶家千娇百宠的娇女果真是名不虚传。 李氏也许是为了弥补扶子嫣两年未在自己身边的遗憾,也许是想着女儿再过不久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对于这次及笄礼可谓是异常看重。 早早就对扶鹤然说好,让他帮着网罗各地的好东西,罗婧熙就眼睁睁瞧着每日里都是成箱的往府里搬东西,箱子一打开,各式各样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珍宝,让她彻底开了眼界。 “祖母想必也是记着这件事的,过不了几天肯定会让娇娇回来的。”罗婧熙只能出言宽慰。 李氏叹了口气,兴致寥寥,“好几个月没见娇娇了,上次见面的时候总觉得她瘦了不少,差点儿都要认不出了,也不知道再见面,还能不能认出人来了。” “就算您认不出娇娇,娇娇也肯定会认出您的,我是觉得娇娇看上去倒是性子安稳了不少,想必祖母也是觉得她日后要嫁进皇家,规矩繁多,想把她带在身边磨一磨性子吧。” “娘——娘——”罗婧熙刚说完话,一旁软榻上就发出了一个软软的含糊声音,罗婧熙急忙走过去,伸手抱住了扶家第三代的第一人扶克磬。 李氏瞧见自己的宝贝大孙子,脸上也不由浮出了淡淡笑意,“可磬醒了,怎么这么乖呢?” 扶克磬再过几天才满周岁,现如今也只是会含含糊糊喊声爹娘,倒是让扶鹤然和李氏颇有些吃醋,这两年里,扶子嫣不在府中,也多亏有扶克磬在,才能让扶家不至于一直维持在一种低气压下。 扶克磬小小的脑袋趴在罗婧熙的肩膀上,听见李氏的声音,抬头冲她咧了咧嘴,露出几颗乳牙,可爱至极。 “再过几天就是咱们可磬就满周岁了,也不知道你姑姑这次能不能回来。”李氏说着又想起了远在城外寺庙中的小女儿,刚刚好转的情绪,又瞬间跌落了回去。 “夫人——夫人——”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喊声,李氏瞧着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的丫鬟,不由轻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那丫鬟也不多解释,喘着粗气说道:“夫人,小姐回来了!” 李氏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小姐回来了,人已经进了府门,正往这边走呢。” 李氏这下可是坐不住了,急忙就往外走,罗婧熙也抱着扶克磬跟着走了出去,刚走到院门口,就瞧见远远走过来的一道身影,娉婷袅娜,身姿绰丽。 李氏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看着越来越近的扶子嫣,直到怀中多了一个人,才回过神来。 搂住扶子嫣,李氏的眼泪就不由自主落了下来,半是抱怨半是激动地说道:“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啊?” 扶子嫣依偎在李氏的怀中,感受着许久未曾感触过的温暖,脸上不由露出浅浅笑意,“娘,娇娇好想你啊。” 一句话,让李氏彻底溃不成军,她更是想女儿啊,想她待在那清冷的寺庙中会不会受什么委屈,会不会感到孤独,饭菜会不会不合口味,房子会不会住着不舒服。 天知道在扶子嫣刚走的那几天,她翻来覆去根本就睡不着觉。 和去别院避暑那次还不一样,虽然那才是扶子嫣第一次离开家,但是毕竟有那么多人在,还有圣上太后出行,至少安全问题上不用考虑,吃住方面也不会太过委屈,但是这次就不一样了,那山上一座孤零零的寺庙,谁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到时候求救都来不及。 幸好接下来一段时间,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过来,李氏还不放心的亲自去青宁庙走了一遭,结果反倒是被扶子嫣给好言相劝了回来,这才算是放下了心,但是只要扶子嫣一日不曾回来,李氏这心里也是一日难得真正踏实。 现下,摸着怀中真正温热的身躯,李氏这颗心才算是彻彻底底落了下来,“娘也好想你啊。” “娘——娘——”罗婧熙怀中的扶克磬不甘寂寞的跟着喊道。 扶子嫣这才意识到周围还有其他人呢,从李氏怀中站起身来,一眼就瞧见了被罗婧熙抱在怀里的扶克磬,激动的走了过去,“这就是可磬?” 罗婧熙点了点头,将扶克磬的脸转向扶子嫣,“是啊,快让姑姑看看咱们的小可磬。” 罗婧熙被那双懵懂的大眼睛注视着,心里不由生出浓浓的慈爱,伸手摸了摸扶克磬的脸,软软滑滑的,“都长这么大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没事儿,往后就能经常见到了。”罗婧熙安慰道,“快,好不容易见到姑姑了,快让姑姑抱抱。” 眼瞧着罗婧熙就要把扶克磬往扶子嫣怀里送,吓得扶子嫣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手足无措,“不行,回头我万一把他给摔了。” “怎么会呢,你只要不松手就摔不着。” “不行不行——”扶子嫣还是连连摆手往后退,“还是你抱着吧,我不行。” 罗婧熙见状,只好抱着扶克磬,让他乖乖冲扶子嫣笑了起来。 扶子嫣真的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被暖化了,在这个时候她才真的觉得上辈子的事情是可以改变的,上辈子未曾出现过的扶克磬,现在不是好好的被罗婧熙抱在怀里。 “刚才娘还在担心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没想到话刚说完你就回来了,怎么也没事先让人捎个信回来,也好有个准备啊。” “我回自己家有什么好准备的,再说了之前也没想着今天回来,原本是想着再过几天的,可是昨天上午,祖母那边突然跟我说让我今天就回来,也没有时间再往家里递消息了。” “对了,你自己回来的?”李氏这才想起来,没有瞧见安国夫人的身影。 扶子嫣转过头说道:“祖母说她再晚些时候,等到我及笄前几天再回来,让我先回家来准备一下。” “她可算是还记得这个日子,要不然我非得去青宁庙走一趟了。”李氏言语中不乏透露出几丝对安国夫人的不满。 扶子嫣弯了弯嘴角,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扶克磬,“咱们先进屋吧,别站在外面说话了。” “先进屋歇着,我还得让人去给你爹和三个哥哥说一声,都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李氏一边招呼着扶子嫣进屋,一边粉夫人去给扶家那些人传递消息。 ☆、第六十五章 时隔两年的团圆饭, 每个人心里都颇有感触。 扶子陵瞧着比上次见面已经高了半头的扶子嫣,整个人已经彻底褪去昔日的那份天真外表,虽然脸上还是带着几丝恬淡的笑意,但是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已经完全变了,如果说以前还是一块有棱角的原石,现在已然被打磨成一块粲然的美玉。 但是, 如果让扶子陵选择的话, 他宁可扶子嫣是一块原石, 一块能够真正做自我的原石, 而非被所有人贪慕称赞的美玉。 “怎么,不认识我了?”扶子嫣察觉到扶子陵一直盯着自己,忍不住带着几分戏谑的问道。 扶子陵还真的顺着点了点头, “的确是快要不认识了。” 扶子嫣神色微微怔了怔,片刻后脸上扯出一抹浅笑, “有什么不认识的, 我总不能脱胎换骨, 变化那么大吧。” “娇娇好容易才回来了, 不说那些了,只要她回来就好。”李氏暗中瞪了扶子陵一眼,娇娇才刚回来, 就想惹她不高兴是不是。 扶子陵无奈耸了耸肩,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一顿饭,李氏的眼中只有扶子嫣,不停的给她碗里夹菜, 扶子嫣看着摞得高高的一碗饭菜,很是无语,“娘,够了,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怎么会吃不了呢,寺庙里的饭菜肯定多是素斋,我看着你比上次瘦了不少,回家来了肯定得好好补一补。”李氏边说还边往扶子嫣的碗里夹菜。 “我真的吃不了这么多,”扶子嫣捂着碗说道:“其实也没您说得那么可怜了,我就是去陪陪祖母,也用不着整日吃素斋,隔三差五也是会有些荤菜的,而且青宁庙的素斋做得还真是不错。” “好了,你这是像什么样子,她跟在母亲身边,难不成母亲还会委屈她不成?”扶鹤然微微沉下了脸,看着李氏训说道。 李氏这才停了下来,但还是叮嘱扶子嫣要多吃些补一补。 饭后,扶鹤然就叫上扶子嫣去了书房。 “娇娇才刚回来,你不让她去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李氏不赞同的说道。 “娘,我没事的,从青宁庙回来也没多远,累不着我的,我跟爹说几句话就回去休息。”扶子嫣安抚了李氏一通,这才跟着扶鹤然进了书房。 书房门一关上,这对父女俩的脸上都不由带上了几分严肃认真的表情。 “你这次回来,你祖母有没有说什么?” 扶子嫣摇了摇头,“祖母只是让我回来好好准备一下及笄礼的事情,说是肯定会在我及笄礼之前回来的。” “你之前来信说在寺庙里见到过骁王?” 说起这个来,扶子嫣的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犹疑,“的确是这样,我是觉得以骁王这种征战沙场的身份,应该是不是很喜欢来寺庙这种地方的,更别提只是他一个人过来,身边根本就没有瞧见璃表姐和任舒芝,所以我觉得他肯定不会是单纯来寺庙里拜佛的,不过我当时也没在他身边见到有其他陌生人,也是不好断定。” “你后来可是还见到过他?” “这倒是没有了,不过我后来倒是瞧见过骁王身边那个护卫统领一次,说是来青宁庙捐香火钱的,但是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尤其是整个青宁庙给我的感觉都是怪怪的,总觉得它不只是个单纯的寺庙。” “青宁庙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据说之前还做过护国寺庙,后来有一段时间,那位对佛家的态度有些抵触,青宁庙才慢慢消寂下来,但是毕竟底蕴还在,京城里的那些世家贵族也多是喜好去青宁庙拜一拜,如果青宁庙真有什么问题的话,恐怕会牵涉甚广。” 重活一世,虽然改变了一些事情,但同时也让她接触到了一些新的东西,比如说上辈子的时候,从来未曾听闻过青宁庙有什么不对劲,每日里香火鼎盛,来往之人上至宗室官宦,下到贩夫走卒。 但是,这辈子在青宁庙住上两年,却让扶子嫣感觉到了一些不正常,比如说她从来就没有见过青宁庙里那些小和尚敲木鱼念经,青宁庙西南角有一栋竹楼,据说是藏书阁,但是不只她未被允许进入,也未曾见到过有其他人进去,反倒是四周布置得各种阵法陷阱,让人愈发好奇。 虽然说青宁庙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按理说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如同圣上身边的秦安大总管一样,整日里一副柴米油盐不进,唯圣上之名是从的模样,谁能想到他背后还有真正的主子呢。 想到这里,扶子嫣才想起自从她将秦安的事情告诉穆王之后,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放到心里去,查没查到秦安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只有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才能避免任何的突发状况。 “其实也不见得,青宁庙虽然是存在了几百年,但是庙里的方丈主持可没那么久。” 扶鹤然沉吟了片刻,脸上慢慢透露出了几丝凝重,“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事情恐怕就麻烦了,京城里绝大多数人出去拜佛,都是朝着青宁庙去的,别看只是来往这层关系,往深处想可是不得了,这层人脉关系在,对于一些有心人来说,抵得上一队兵马了。” 扶子嫣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扶家现在不便插手,如果真是哪位皇子手下的势力,扶家一旦被发觉到,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她是不能把扶家置于危险之地的,想来想去,唯一能说的人,也就只有穆王了。 “其实,事情也未必就真的像我说的那样,我也是凭着自己的一些感觉罢了,也许是我想差了呢。” “青宁庙的事情你暂且不要管了,再过几天,想必你祖母应该也回来了,到时候我会好好跟她谈一谈的,怪不得她突然说想去青宁庙为家里人祈福呢。” 扶子嫣想了想,问安国夫人总好过去派人调查,经过这两年的相处,扶子嫣也算是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安国夫人可能心里的确是有一些自己的小想法,但是她也确实不是那种会踩着扶家人的肩膀往上走的人,或许是她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么多年了,她和扶家也算是分不开了,扶家若真是出了什么事,她也是绝对脱不了身的。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这段时间就不用想那么多的事情,开开心心的准备及笄礼就行。”扶鹤然看着扶子嫣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几丝不舍,毕竟大家心里都明白,及笄礼一过,也就意味着扶子嫣在扶家待不了多久了。 扶子嫣走到扶鹤然身边,伸手挽上了他的胳膊,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爹,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永远是您的女儿。” 扶鹤然伸手轻轻摸了摸扶子嫣的头顶,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几缕柔情。 躺在熟悉的床上,绣着熟悉的味道,扶子嫣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发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窗户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紧张地攥紧手中的被子,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窗户那边。 片刻后,窗户被从外面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屋子里,而扶子嫣的脸色也在那一刻由期待变为了失落。 “你怎么从窗户那边进来了?” “奴婢刚刚从外面回来,王爷那边传回来了一些消息……” 话还没有说完,扶子嫣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什么消息?他怎么样啊?有没有受伤?” “王爷一切安好,让乡君尽管放心,他一定会在乡君及笄礼之前赶回来的。” 听到这番话,扶子嫣的心里不由滋生出一股甜蜜,但是还要故意小声抱怨道:“他赶回来干什么啊,我的及笄礼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对于扶子嫣的这个小抱怨,身为暗卫自然要装作听不见才是。 “行了,我都已经回到府里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今天晚上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属下没事,乡君好好休息便是,属下先告退了。”说完,就照着进来的方法,走窗户出去了。 扶子嫣看着被重新关上的窗户,想着刚刚听到的消息,就不由想起了穆王。 犹记得当年穆王将要迎娶文卉莲的时候,她尚在青宁庙中,大婚前一天晚上,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心里的滋味儿颇有几分说不清楚,直到穆王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扶子嫣想,在那一刻,她或许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眼入了心,也许是桃花林中的这辈子第一次相遇,也许是那日偶然看到前世身死之后的场景,也许是在别院最无助的时候被救,总而言之,在这个时候看到穆王,扶子嫣的心里无疑是高兴的。 第41节 但是,一想到她马上就要迎娶正妃了,扶子嫣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烦闷和失落。 尚还未来得及发一发小脾气,就听见穆王说西北边关动荡,他已经向圣上请旨带兵前去西北镇守,等到大婚三日后便要出发,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但是他一定会争取在扶子嫣及笄之前赶回来的。 扶子嫣愣住了,上辈子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些事情,没有听说西北有什么动荡,更别提被视作文弱书生的穆王带病出战了,而这辈子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扶子嫣知道自己不该去挽留,穆王这番举动必然有他的打算,骁王有军功在身,又迎娶了靖亭侯府的千金和任阁老的孙女,堪称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如若穆王仍然按兵不动,到最后他必然只能被动受制于人。 但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所谓的军功又岂是那么好争的。 再多的不舍,扶子嫣最后也只能目送穆王离开,至此以后除了每月的一封书信还让她确信着他的平安,而如今,他终于要回来了吗? ☆、第六十六章 两年的时间, 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扶子嫣一去青宁庙,便被安国夫人勒令不准随意回来,就连曲璃月的大婚她都未曾赶得上,甚至于在刚转年之后,骁王也启程返回了西南, 但是刚刚新婚的曲璃月却被留在了濂京, 因为彼时, 曲璃月已然身怀有孕。 扶子嫣觉得圣上之所以突然改口让曲璃月留下了, 就是抱着留有人质的目的。 虽然曲璃月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他的孙子,但是相较于已经隔了一代的孙子,圣上显然更看重的是他身下的那个位置, 骁王的妻儿留在京城,他总要投鼠忌器几分。 骁王府里能当家做主的就剩下两个女人, 自从骁王离京之后, 骁王府便是闭门不出, 曲璃月安心在府里养胎, 偌大的王府只有她一个主人,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人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小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 不过, 骁王这一走就杳无音信,除了几个月才堪堪到王府的一封信还昭示着他的存在,而曲璃月却觉得自己的日子比当时在靖亭侯府还要滋润,除了不能经常出门之外, 整日逗弄着小皇孙,日子不知不觉也就过去了。 直到收到忠烈伯府的请帖,三日后要为扶家长孙扶克磬举办周岁宴,特邀骁王妃前往。 和这封请柬一起来的,是扶子嫣。 曲璃月看见扶子嫣,脸上的喜悦不加掩饰,这两年的时间里,她前面一年因为身子重,对外面的事情捉摸不透,所以就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养胎,直到孩子平平安安出生,过了满月,曲璃月这才抽时间往青宁庙走了一趟,一方面是为孩子祈福,一方面也是为了见见扶子嫣。 从那次过后,两个人也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曲璃月拉着扶子嫣的手就不松开了。 “可是好长时间没见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是快要不认识你了。”曲璃月眼眶都微微发热了,早年间说说笑笑的朋友闺蜜,自从嫁人之后,慢慢都疏远了。 “我也快要不认识你了,瞧瞧咱们的骁王妃,这通身的气派,可真有身份。”扶子嫣半是打趣的说道。 曲璃月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看着面如桃花的扶子嫣,她的心里微微一沉。 现在的她也不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了,做骁王妃这两年,她也接触到了不少皇家密辛,对于扶家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了解。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京城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圣上最近一两年身子愈发衰弱,据太医院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圣上幼年时有旧疾在身,如今随着年纪增长,再加上每日劳心劳力,难免身子有些撑不住了。 所以,圣上最近有些喜怒无常,连连斥责了太子无能,隐隐有要改立储君的言论流传出来,而再加上前段时间西北传来大捷的消息,圣上龙颜大悦,对穆王大加称赞,直言有自己当年的风范,一下就盖住了骁王在西南驻守多年的风头,京城里的风向也隐隐有了些许的转变。 而扶子嫣乃是圣上赐给穆王的侧妃,再过一个月就要及笄了,而穆王到时候也差不多要班师回朝了,到时候等她嫁进了穆王府,而自己身为骁王妃,两人的立场便是彻底对立起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 “穆王也快班师回朝了吧,等你及笄之后,想必就该准备嫁到穆王府了吧,到时候咱们再见一面可是难了。”曲璃月不由感叹道。 扶子嫣微微垂眉,“就算不见面,咱们表姐妹的情分也不会变。对了,小皇孙呢,快让我瞧瞧,我之前见了克磬,特别乖巧可爱。” 曲璃月转头吩咐人去看看小皇孙,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醒过来了。 “孩子还小,整天里就知道吃吃睡睡。” “能吃能睡才好呢,我娘说了,孩子就得这样,能吃能睡就是福气。” 不一会儿,就有奶妈抱着小皇孙走了过来,小皇孙现在才不过四个多月,比扶克磬小了七个多月,眼下睁着刚睡醒的懵懂眼神,看向扶子嫣的时候,让她的心都快化了。 “真可爱,可是起了名字了?” “大名还没起呢,王爷那边说皇家的规矩,皇孙一般都是在周岁宴上由圣上赐下名字的,太子府里的那位小主子就是这样,所以现在就起了个小名,叫可可,希望他这辈子都能够可心可意。” “可可——好名字。”扶子嫣微微探着身子,看着可可那双水蒙蒙的眼睛,脸上的柔和恐怕她自己都想象不到。 “这么喜欢小孩子啊?”曲璃月见状,不由出言打趣道。 扶子嫣笑了笑,坐直了身子,“是啊,小孩子多好,无忧无虑的,我都想着要是一辈子都长不大该有多好。” “每个人都有长大的那一天,只是有的是顺其自然,有的却是身不由己。”曲璃月也跟着叹了口气。 “啊——啊——” 被奶妈抱在怀里的可可不愿意的挥动着两个胳膊,曲璃月见状,脸上的表情立马多云转晴,伸手从奶妈怀中接过了人。 “可可怪,表姨来看咱们可可了。” “可可真听话,到时候你带着可可一起过来,他应该能和可磬玩在一起的。” 听到扶子嫣这句话,曲璃月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子,怎么玩到一起啊。” “话是不会说,可是他们有他们的交流方式啊,我娘就经常说我小的时候和子陵特别省心,只要把我们两个往一起一放,对坐着嗯嗯啊啊能待上大半天。” “都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想必你和子陵也差不多吧,说不准你们当时还真就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呢,不过,那天我怕是没办法带着可可一起过去。” 扶子嫣正眉眼含笑低头看着曲璃月怀里的可可,听见她这么一说,不由抬起头来,“怎么了?” 曲璃月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周围,低声说道:“王爷嘱咐过我,眼下局势不明,让我最好不要带可可随意出府,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扶子嫣微微沉吟片刻,脸上带着几分不免的失落,“骁王说得也有道理,眼下只有你们孤儿寡母的在京城,骁王远在边关,鞭长莫及,凡事也是小心一些的好。” “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肯定是会去的,我也好长时间没有瞧见可磬了,这小孩子就是一天一个模样,眼下也是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曲璃月唯恐扶子嫣多想,急忙说道。 “那把可可一个人留在府里,你放心啊?” “哪是就他一个人了,府里那么多下人在呢,而且我肯定没办法在那里多待的。对了,你有没有去看看水菡?” 扶子嫣摇了摇头,“我刚回来没两天,休息了一下就先来你这里了,水菡表姐那里怎么了?她……文飞扬再如何也要看着二姨夫的面子一些吧。” 曲璃月深深叹了口气,“当初谁都是这么想的,二姨夫还在,文飞扬就算是再混账,最多也就是在外面胡来一些,冷着水菡一些,文国公府毕竟是百年世家,只要二姨夫一天还在,水菡在那里就不会受委屈,可是谁能想到,文国公府现在竟然已经堕落成了那幅样子!” 扶子嫣久未回京城,对于京城的一些事情也不太了解,文国公府到底又做了什么幺蛾子,她还真不知道,“文国公府怎么了?” “水菡也嫁过去两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文国公府那边也难免有些微言。” “想必那个文飞扬一年到头没有几天会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吧,肚子没动静这件事,也总不会是水菡表姐一个人的责任。”扶子嫣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对于文飞扬这个人,她上辈子因为大哥的婚事,已经算是有了比较透彻的了解。 曲璃月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天天不回府,水菡指着什么怀孕呢。更别提那文飞扬不知道在哪个勾栏院认识了一个所谓的红颜知己,把人接出来养在外面也就算了,谁曾想那女人竟然有了身孕。文飞扬就张罗着要把人接进府里,要是这样也就算了,那种身份顶天也就是个妾室,可谁知道文飞扬哪根筋不对了,非得给她一个贵妾的身份,一个勾栏院出来的女人,她凭什么!” “凭她的肚子。”扶子嫣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文国公府果真是比上辈子还要让人所不齿。 文国公府虽然是百年世家,但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现在这位文国公的手中,文国公府完全沦落为一个依靠联姻来维持国公府气势的空壳,他们不看重的子嗣,但是又需要子嗣,不过是一个贵妾的身份,说出来好听一些,但也只是一个妾罢了,想有多少有多少,换来一个健康的子嗣,这笔交易在他们看来是很划算的。 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这对于如穆水菡那样的女人又意味着什么。 “文国公也是糊涂,竟然就同意了文飞扬的要求,甚至还将那个女人从侧门迎了进去,这让水菡以后怎么出门见人!” “姨母和姨夫他们就没管管?” “当然管了,可是这毕竟是文国公府的事情,而且说到底也是个妾室,虽然那个女人名声上不好了一些,但肚子里毕竟怀着文飞扬的长子,水菡两年都没有消息,本身穆家就算是低了一头,也不好太过强硬,更何况穆国公府那边也说不过是个妾室,让姨夫不要小题大做,除了说上几句,还能如何呢。” 听了曲璃月的解释,扶子嫣嘴角不由挂起一抹苦笑,果真在所谓的权势面前,什么都比不上。 “好,我抽时间去文国公府一趟。” “好些时间没有见到水菡了,我让人去文国公府那边请过她,可是文国公府的人说她身子不适,不方便出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到底是什么情况。”曲璃月说起这件事来,脸上不免流露出几分伤感。 “再怎么样她也是八抬大轿嫁进文国公府的,还有穆家人在,文国公府的人还不至于太糊涂。” 可是,直到扶子嫣在文国公府见到了穆水菡,她才知道,她还是把文国公府的人想得太善良了。 ☆、第六十七章 “你……怎么会这样?”扶子嫣看着半躺在床上, 整个人一脸灰白,恍如四五十岁的女人一样的穆水菡,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穆水菡扯了扯嘴角,配上她消瘦的模样,竟是无端让人瞧着多出了几分惊悚。 扶子嫣心里微微一疼,她有想过穆水菡在文国公府的日子可能会不好过, 可是没想到会这么不好过, 毕竟穆水菡的父亲还是圣上面前说得上话的红人, 文国公府就敢如此磋磨人, 当真是有恃无恐不成! “扶家未免有些欺人太甚,姨母和姨夫当真就一点儿也不管?”虽然和穆水菡的关系没有和曲璃月来得好,但也是血浓于水的表亲, 看到她这幅样子,心里怎么能不气愤。 穆水菡一听到扶子嫣提起父母, 本就颓丧的脸色显得愈发寂寥, “他们哪里还顾得了我, 你知道我娘是怎么跟我说的嘛, 她嫌弃我没能给文飞扬生下一儿半女,说嫁进国公府已经是我高攀了,让我别想些有的没的, 抓紧时间生个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可是,除了新婚当夜,文飞扬压根就没有进过我的房间, 她让我怎么生孩子。” 扶子嫣一愣,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情况,她想过文飞扬会在外面继续花天酒地,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出了新婚之夜就没有进过穆水菡的房间。 “怎么会这样?文国公府其他人知道吗,没有人去管吗?” “管?”穆水菡冷笑出声,“文国公府这个地方向来都是各扫门前雪的,文国公都对府里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还会管一个死了亲娘的庶子的房事。” 穆水菡想必是心里的火气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的临界值,说出来的话都少了几分大家闺秀应有的涵养。 扶子嫣也跟着蹙眉,上辈子的时候她对文国公府并没有太深的了解,唯独接触稍微多一点的就只有文卉莲和文飞扬,没想到文国公府内里竟然是这种情况。 “那你的身子是怎么回事?他们纵使不去管束文飞扬,也不至于要对你下什么手吧。” 一提起这件事来,穆水菡还没有说什么,她身边陪嫁过来的丫鬟就忍不住先红了眼眶,“乡君,求求你棒棒我们家小姐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说给我听听,倘若文国公府当真欺侮人,我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那丫鬟一抹眼角,这才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文飞扬在外怀孕的那位贵妾进府之后,虽然是妾室的身份,架势却摆得比穆水菡这个正室还要足,更别提一个柔情解语,一个压根就是心有嫌弃,两相比较,在文国公府那个贵妾的面子比穆水菡还要大。 不仅是丫鬟们口口声声称她为夫人,厨房那边有什么好东西也是先紧着她来,甚至于连穆水菡想动用些银钱买些东西,都要先通过她那边。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她还仗着自己怀孕,整日里来穆水菡面前晃悠,说一些讽刺的话语,转头就冲着文飞扬抱委屈,说穆水菡的坏话。 这样一来,穆水菡在文国公府的日子更是寸步难行,除了陪嫁过来的几个丫鬟,整个院子就瞧不见一个文国公府的下人,甚至于有些看菜下碟的下人压根就不把穆水菡放在眼里,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整个文国公府就仿佛没有穆水菡这个少夫人一样。 厨房那边更是偷斤少两,给穆水菡送来的饭菜都是剩下的,甚至于还不如那些得脸的下人,这样一天天下来,什么样的人都得被磋磨得不成样子。 扶子嫣没想到文国公府竟然会这么做,主不主仆不仆,哪里还有百年世家的底蕴。 “你都成这样了,姨母和姨夫还是不管?”扶子嫣强忍着心里的怒火说道。 丫鬟摸了摸眼角的泪珠,“文国公府的人根本就不让我们出府,也不让我们往外传消息。” 扶子嫣越听是心里越恼怒,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终究是个外人,穆家和文国公府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她更是没有什么立场。 “我回头就去穆府走一趟,我不相信姨夫姨母真的会不管!” 扶子嫣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故作娇媚的声音,“听说姐姐这里今天来了客人,这倒是个稀罕事儿。” 第42节 可不是稀罕事儿,文国公府各扫门前雪的做法,对于她一个贵妾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不管她怎么拿捏穆水菡这个当家夫人,都没人出来说一句。 所以,她才敢隔断穆水菡和外界的联系,不让穆水菡的丫鬟出门传递消息,也以身子不适的原因,阻拦其他人登门看访,这在文国公府应该是件公认的事情了,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把外人放了进来。 丫鬟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身子明显颤抖了几分,扶子嫣皱起眉头,“外面是什么人,这么没有规矩!” “就是那位贵妾。”丫鬟小声说道。 扶子嫣这下脸色是更难看了,没等她再说话,那位贵妾就径直走到了屋子里,面露嫌弃的打量了一下穆水菡的房间,等看到扶子嫣的时候,脸上猛地一僵,片刻后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这位就是姐姐的客人,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千金?” “文国公府就是这种规矩,一个贵妾就能随意进出主母的房间?”扶子嫣冷着脸质问道。 贵妾毕竟是见过几分世面的,自然不会被扶子嫣这两句话吓得乱了阵脚,由着身边的丫鬟扶着自己径直坐了下来,还冲扶子嫣略带几分骄傲地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身子最近重了些,夫君也说过让我最好不要站太长时间,想必姐姐也是不介意我在这里坐一会儿的吧。” 穆水菡能说什么,除了苦笑还能如何,而扶子嫣却是看不惯这种情况,正要说上两句,却被穆水菡扯住了手臂,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贵妾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穆水菡的这个举动,她摸了摸自己已经很明显的肚子,看向扶子嫣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对于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异常漂亮的女人,尤其是文飞扬还是一个喜好寻花问柳的人,她自然是难免有些防备之心了。 “这位小姐都来这么久了,姐姐怎么连杯茶水都不上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文国公府苛待客人呢。”贵妾说完就招呼着下人为扶子嫣准备茶水,言语之间完全透露出她才是这个小家真正的当家做主之人。 扶子嫣实在不想应付那个女人,但是她又担心自己现在起身离开,穆水菡又会受什么委屈,就这么一拖就拖到了文飞扬回府。 “夫君回来了!”贵妾听到下人说文飞扬回府,在院子里没找到她,询问去处的消息,立马高兴得站起身来,转头冲穆水菡笑了笑,“姐姐,夫君找我,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陪姐姐说话。” 扶子嫣听到这话,眉头都快凝成了一个疙瘩。 只是,这边贵妾还没有走出院子,文飞扬就找了过来,扶子嫣在屋子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院子里两人的对话。 “你怎么来这儿了?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安心待在院子里养胎,孩子出生之前哪儿都不要去嘛。”文飞扬略有些不虞地说道。 贵妾好脾气的笑了笑,“大夫也说过要稍微走动一下的,也不能一直待在屋子里,我想着姐姐平素里也没事,就过来陪姐姐说说话。” 贵妾没有提有客人来府的事情,实在是扶子嫣的长相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冲击,担心以文飞扬的为人,见到那个人之后就会色心突起,她可是不想给自己招惹来一个强大的对手。 “跟她有什么好说的,整日里病歪歪哭丧着一张脸!”文飞扬的言语之间带着浓浓的厌恶,“你以后也少跟她来往,免得带坏了我儿子。” 贵妾心里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可是还要故意说道:“夫君这是说的什么话,日后孩子出生了,也得叫姐姐一声嫡母呢。” “什么嫡母,看她那个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扶子嫣听到这句话,就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怒意了,文飞扬这个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一如夫妻百日恩,他张口就诅咒穆水菡,这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文少爷可是好大的脾气,嫡庶不分的事情恐怕也就文国公府做得这么明目张胆了。” 文飞扬愣了愣,抬头看向房门口,入目便是一道亮丽的身影,让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而一旁一直暗中注视文飞扬的贵妾,心里却是暗暗叫了声不好,把扶子嫣给好好问候了一遍,哪见过这么上赶着的女人。 “原来是嫣然乡君,乡君怎么过来了,也没人告知我一声。” 看着文飞扬嬉皮笑脸的模样,扶子嫣心里的怒意更重了几分,“我若是不来,也不知道我这表姐原来在文国公府过的是这种日子,一个所谓的贵妾就敢给主母摆脸色,看来明日我要进宫和太后娘娘好生说一说了。” 文飞扬闻言,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文国公府的事情,他们自家人心知肚明就好,若真是闹了出去,文国公就头一个不会饶过自己。 “我平素里鲜少在家,倒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水菡也是脾气太好,不知道跟我抱怨,不过是个妾室罢了,她何必给自己委屈受呢。” 一旁的贵妾听见文飞扬这么说,整个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而扶子嫣却是面露冷笑,文飞扬的这番话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在他心里,女人想有多少有多少,只要文国公府还在,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所以,在文国公府和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之间选择,他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第六十八章 “夫君——”贵妾娇娇软软的声音在文飞扬耳边响起, 配上她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再加上刻意抚摸肚子的表情,明显想用肚子里的孩子换来文飞扬的注意。 可是,她却打错了算盘,文飞扬虽然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但是怎么样也超不过自己, 他纨绔归纨绔, 道理还是懂的, 一旦扶子嫣将事情告到了太后面前, 绝对没他好果子吃。 文飞扬转头看了贵妾一眼,轻飘飘的眼神,却让她成功立马闭上了嘴, 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平素里她可以仗着自己的肚子在文飞扬面前给穆水菡上上眼药,在文国公府里耀武扬威一番, 但是却清楚文飞扬的底线, 在他生气的时候, 绝对不会傻傻的火上浇油。 文飞扬转头看了看屋内, 只能瞧见房间里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却看不清穆水菡的脸色,故作关怀道:“日后若是有什么事, 水菡也只便和我明说就好,毕竟你才是夫人,任什么人也不能爬到你的头上。” 贵妾听到这句话,脸色不由变得苍白几分, 张了张嘴,一副受尽委屈欲言又止的模样。 扶子嫣扬了扬嘴角,“以文少爷在濂京城的大名,对于这番话我还真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不过,我瞧着表姐这院子里倒是太过冷清了一些,除了当年在穆府的一些丫鬟以外,没瞧见一个文国公府的下人。” 文飞扬皱了皱眉头,“这帮惯是会溜奸耍滑的人!乡君放心,等下我定会好好训斥他们一番。” “文国公府倒还真是仁慈,对于这种下人仅仅只是训斥一番就了事,若是放在我们家,赶走都是最轻的了,奴大欺主,这样的奴才留下来还有什么用!”扶子嫣脸上露出了几丝嘲讽。 文飞扬沉默了,这次却没有给扶子嫣明确的回答,文国公府的下人多是家生子,关系错综复杂,就算是辞退几个下人,也不是单纯说说就可以的。 “看来文国公府的规矩还真是大啊,不过是几个下人而已,竟让文少爷都说不出话来了。” 面对扶子嫣脸上展露出来的明显鄙视和嘲讽,文飞扬不淡定了,毕竟是曾经“爱慕”的对象,纵然知道自己和对方无缘,也难免想要在她面前表现出最优秀的自己。 “不过是几个奴才而已,若是惹了乡君的不快,自然是赶走便是。” “文少爷能做得了主?” “几个奴才而已,有什么做不了主的。” 文飞扬话音刚落,这边就有大厨房的人过来给穆水菡送午餐了,那人原本是一副不情愿的表情,谁都知道满府里就三少夫人这里拿不到什么油水,可偏偏他今儿运气不好,和人打赌输了,只能往三少夫人这里送餐了。 只是,他没想到今天三少爷竟然会出现在少夫人的院子里,而且院子里还多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仙女一样的人,把人都给看愣了。 扶子嫣蹙了蹙眉,一旁的碧鹃急忙挡在了她面前,冲着那个下人狠狠瞪了瞪眼,而文飞扬也转头对下人训斥道:“愣着做什么?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下人打了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低头回话道:“回禀三少爷,奴才是大厨房的,是来给三少奶奶送午饭的。” 扶子嫣没有说话,示意碧鹃去把那个食盒打开。 碧鹃会意,三两步走到那个下人面前,不等他回过神来,就伸手将食盒的盖子打开,里面清清寡寡的汤水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这就是你口中三少奶奶的午饭?”扶子嫣抿了抿嘴,眉宇间带着几分愤懑。 那下人被扶子嫣带着冷意的话语吓了一跳,瑟缩缩的抬头瞥了贵妾一眼,可是贵妾刚刚被文飞扬训斥了一番,眼下自身都难保,自然不会理会这个下人的眼神。 文飞扬猛地皱起眉头,“没想到我几天未曾回府,府里的下人都变得如此猖狂了,乡君放心,我定然不会轻饶他们,一定会给乡君一个交代。” “我就是一个客人,文少爷可犯不着给我一个什么交代。” 文飞扬纨绔归纨绔,但文国公府养出来的,可不是傻子,两句话就听得明明白白,“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自然是不能就这么算了的。” 扶子嫣眼睛闪了闪,知道自己终究是个外人,话也不能说得太多,文飞扬已经把话说到这一步了,她若是再步步紧逼,才真是会害了穆水菡呢。 “三少爷既然说了这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后天是我侄子周岁宴,母亲也念叨表姐好几次了,若是三少爷肯赏脸的话,就带着表姐一起前来吧。” “水菡身子虚弱,到时候就不便登门了,不过贺礼是一定会备上的。” 扶子嫣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穆水菡,这副模样的确是不好再让她过去,只能希望文飞扬能够做到一二,这才带着碧鹃离开。 而这边她刚刚走,文飞扬的脸色瞬间沉郁了下来,大步走到穆水菡的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我倒是没想到你真有本事啊,以为搬来扶子嫣,她就能替你做主了吗?” “少爷,少夫人她身子虚弱……”一旁的丫鬟看着浑身洋溢着不爽的文飞扬,又看了看恍若一颗小白菜一样的穆水菡,在一旁干着急。 穆水菡却是扬了扬唇角,“她能不能替我做主,你不是最清楚的嘛。” 说起这个来,文飞扬就猛地松手把穆水菡往后一推,正好碰到旁边的床棱,响声在丫鬟听来都觉得疼,急忙带着泛泪的眼眶扶住了穆水菡。 穆水菡却恍若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或许说她所有的疼痛感觉都已经在这两年的时间里被磨灭了,她整个人都宛如行尸走肉一般,任何事情在她眼中都难以掀起波澜。 贵妾也跟着走了进来,正好瞧见文飞扬推开穆水菡的那一幕,心里不由一阵得意,却还要摆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来,“夫君这是生什么气呢,姐姐本来就有病在身,若是再出了什么事,向那位乡君说起来,怕是就不好了。” 能够以一介风尘女子的身份怀了文飞扬的孩子,还成功进到文国公府里做贵妾,心机不可谓不深,若说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扶子嫣的容貌,让她有些乱了阵脚,那么从文飞扬和扶子嫣的几句话中,她便听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个在她看来极具威胁性的女子,就是曾经在濂京城名噪一时,据说比誉为濂京第一美人的文国公府五小姐,现任穆王妃还要美上几分的忠烈伯府嫡女,深受太后和圣上喜爱的嫣然乡君。 虽然最近两年有关这位嫣然乡君的传言少了许多,但是这也不代表她这种身份的人就敢上去招惹了,没瞧见文飞扬那么混账的人,都要强忍着怒气委屈求全呢。 但是,人一走,又瞧见文飞扬的态度,她的心思也难免活络了几分,那嫣然乡君再怎么说也是个外人,文国公府也不是什么破落门第,给她一个大家过得去的面子便是,哪里就真的由得着她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子指三道四了。 文飞扬此番听到扶子嫣的名号,脸上的郁色更深几分,原本那般绝色的女子应该承欢于他的身下才是,可是阴差阳错被指给了穆王做侧妃,而自己的身边则变成了这么一个呆愣愣的无趣之人。 扶子嫣毕竟已经被赐给穆王做侧妃了,虽然现下还未及笄过门,但是圣旨已经早早就颁下来了,文飞扬心里即便还有那点儿小心思也不敢表露出来,瞧见扶子嫣,更多的应该就是不甘心了。 “扶子嫣帮得了一次,可是帮不了你一辈子,进了我文国公府的门,就该好好守着我文国公府的规矩,若是再敢吃里扒外,可别怪我不客气。”文飞扬扔下这句带着浓浓威胁的话语,转身离去。 贵妾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了看穆水菡,嘴角噙起一丝冷笑,“我还以为姐姐早就认清现实了呢,没想到到了现在还在做这些无用功。” 穆水菡看着这对狗男女先后离开的背影,脸上瞬间露出浓浓的疲倦,一旁的丫鬟赶紧过去扶着让人躺下,“小姐您放心,嫣然乡君和您是嫡亲的表姐妹,她既然愿意为您做主,那文国公府肯定是不敢再怠慢您的。” “娇娇毕竟还年轻,等她及笄之后就要嫁进穆王府了,而穆王的正妃可是文国公府的小姐,就算娇娇有这个心,恐怕姨母姨夫和表哥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听到穆水菡的话,丫鬟顿时语塞了,是啊,嫣然乡君再如何得太后和圣上喜爱,也改变不了她出身不高,凭着一个乡君之位也只能嫁进穆王府做侧妃的结果。 像文国公府这样混乱的嫡庶不分的世家还是很少的,尤其是皇家更看重嫡庶,侧妃说白了也就是个妾,文卉莲若是想拿捏她可不是什么难事,自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何必再把她拖下水呢。 果真如穆水菡所想,扶子嫣带着几分怒意回到家中,将穆水菡的情况和家里人一说,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是他们心肠冷硬,实在是相较于其他人而言,他们更加关心的是自己儿女。 “文国公府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明白的,水菡已经嫁进文国公府了,你姨夫和姨母尚且没说什么,我们也不好贸然插手。”李氏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水菡表姐吗?”扶子嫣对于李氏这般冷然的反应有些不能接受。 “那你想如何呢,你想怎么帮她?你别忘了她现在是文国公府的媳妇儿,文卉莲可是穆王正妃,你跟文国公府说什么正妻和妾室,日后你打算让自己在穆王府如何自处?”扶子阶神色幽深的问道。 扶子嫣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看了看明显对扶子阶说法极为赞同的其他人,带着几分苦涩低下了头,是啊,她也不过是个妾罢了。 ☆、第六十九章 扶克磬周岁宴这一天, 扶家开门迎客,来往之间皆是绫罗绸缎,不管是看在扶家备受太后和圣上恩宠的面子上,还是冲着那两年未曾露面的嫣然乡君而来,都算是给足了扶家面子。 但是,来往嬉笑之人在听见忠烈伯府下人的传话后, 都微微变了脸色。 “听说四皇嫂这两年闭府不出, 倒是没想到今天这么给面子, 还不赶快有请。”曲璃月眼睛扫过沉默的众人, 率先开口,毕竟这里能和文卉莲身份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她了。 “五弟妹这是说得什么话,听闻嫣然乡君回府了, 本王妃心里一直记挂着,自当是要过来看看的。” 屋子里其他人一听这话, 都一个个低着头不做言语, 哪个不知道再过一个月扶子嫣就要及笄了, 及笄之后便能嫁入穆王府了, 一妻一妾,这可是一台好戏。 曲璃月抬眼和文卉莲的视线交汇,电光火石之间, 两个人嘴角都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43节 “穆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上座。”纵使李氏心里有多少的不舒坦,但是尊卑有别, 还是要恭敬的把文卉莲往上座上引。 文卉莲来忠烈伯府,自然不是单纯为了所谓的周岁宴,更重要的目的是扶子嫣。 两年前扶子嫣突然和安国夫人去了青宁庙,原本文卉莲以为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到时候她穆王妃的位置做得稳稳的,即便扶子嫣进了穆王府,也不过要想尽办法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罢了。 可惜,她想得太美好,事实却给了她一巴掌。 新婚当晚,穆王喝得醉醺醺的,两个人压根就没有洞房花烛夜,虽然心里不舒服,可是想着还有时间,她不相信以自己的才貌,在每日相处中会拿不下一个男人。 结果,后面的一个多月穆王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没有进她的院子,就在她的忍耐和等待都到了一个临界点,打算向穆王直接询问的时候,穆王就给她带来了一个噩耗,他竟然主动请旨要带兵去西北平叛! 要知道,穆王一贯给人的感觉就是翩翩君子,儒雅学子,若说文采,自然是让人心悦诚服,但是怎么看也和带兵打仗扯不上关系。 打仗可不是儿戏,不仅仅一个不小心就会丢掉自己的性命,更是关系着边关乃至整个国家的安定,所有人都觉得穆王不是那块料,可是圣上却不知道哪根筋也跟着不对劲了,竟然拨了十万精兵,让穆王带领前去西北。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绝大多数大臣都对圣上的这个想法持反对态度,扬言穆王身子文弱,西北之地苦寒不说,战场之上更是残忍,希望圣上三思而行。 但是,不管那些大臣怎么说,所谓的三思而行的结果还是穆王带兵前往西北,这一走就是将近两年的时间,而扶子嫣也一直待在青宁庙,从未返回濂京。 所有人都只看到她身为穆王妃的张扬荣宠,可是有谁知道她这个穆王妃到现在竟然还未曾与穆王圆房。 尤其是在宫中碰到抱着骁王世子入宫请安的曲璃月的时候,她的心里更是刺得生疼。 尤其是听到徐贵妃明里暗里夸赞骁王妃懂礼识体,顺便再提上一句骁王世子有多乖巧。 她怎么会听不明白徐贵妃的意思,只是因为穆王现在不在濂京,所以徐贵妃也只是说说而已,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现在都没和穆王圆房,恐怕自己的日子也过不得这么消停了。 而这一切,她不用想便知道,都是因为扶子嫣。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曾无数次想过派人去青宁庙把扶子嫣给解决掉,只要扶子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么穆王一定能看到她的好的。 可是,她却一直都是想想而已,她忘不了穆王临走之前给她说得那番话,倘若扶子嫣出了任何意外,不管是不是她所为,那么她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因着这句话,文卉莲强忍住自己心里想将扶子嫣除之而后快的想法,每日里被自己的夫君满心思只有另一个女人而逼得要发疯,得知扶子嫣好容易从青宁庙回来了,她哪里还能静下心待在府中。 曲璃月淡淡看了文卉莲一眼,心里却是进入到高度警惕状态,两人虽然同为王妃,但是文卉莲毕竟占了一个长字,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好有什么正面冲突。 文卉莲刚一落座,眼睛扫了一遍下面坐着的小姐夫人,没有瞧见扶子嫣的身影,不由开口问道:“怎么没瞧见嫣然乡君?” “娇娇跟着表嫂在照顾孩子,等下就出来了。”曲璃月这边话音刚落,扶子嫣就和罗婧熙抱着扶克磬走了过来。 文卉莲眯了眯眼,看着一步步缓缓走来的那个身影,迎着光看不清楚容貌,但从身形上来看,较之两年前略高了几分,等到人慢慢走近,那张脸也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文卉莲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两年不见,嫣然乡君可是越长越漂亮了。” “可不是呢,怪不得太后娘娘经常记挂,我进宫的时候,总是能听见太后娘娘提起乡君。” …… 听着下面一句句对扶子嫣称赞的话语,文卉莲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努力握紧双手,强忍住心里的那抹不适,脸上露出了几丝僵硬的笑容。 扶子嫣看到文卉莲的时候,脚步也不由微微一顿,但是只是一瞬间,带着浅笑走了过去,冲着曲璃月和文卉莲微微福了福身,“见过穆王妃,骁王妃。” 文卉莲还没说什么,曲璃月就直接站起来扶住了扶子嫣,“都是自家姐妹,这么客气做什么,让我瞧瞧可磬,可是比可可看着壮实多了。” “小世子是年纪还小,等再过几个月,定然是长得白白壮壮的。”罗婧熙把怀中的扶克磬递到曲璃月手中,看着在曲璃月怀里嗯嗯啊啊的儿子,脸上的柔情不言而喻。 文卉莲看着这边亲亲密密的场景,感觉自己握紧的手,指甲都要陷进肉里面去。 曲璃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看了文卉莲一眼,带着几分寻求肯定的语气道:“四皇嫂过来瞧瞧可磬,这孩子就是现在这个年纪最讨人喜欢。” 文卉莲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的伤疤被人扯开来看。 她比曲璃月要先成婚两个多月,骁王和穆王又是差不多时间离京的,但是曲璃月的肚子争气,骁王离京的时候已经怀了身孕,而自己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知道当时京城里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了,可是她却只能忍着,没有圆房她哪里来的孩子。 为了不惹人怀疑,文卉莲往曲璃月那边走了几步,微微扫了一眼扶克磬,点了点头,不做言语。 曲璃月暗中瞧见她眼底的一抹郁色,心里微微有些舒坦,不过也知道今天毕竟是扶克磬的周岁宴,而且是在忠烈伯府里,她也不好对文卉莲如何,稍微刺一刺人也就够了。 曲璃月把扶克磬重新递到罗婧熙的怀中,和文卉莲回到座位上坐下,但是却是一直拉着扶子嫣不松手,让人直接在自己旁边加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虽然两人前几天才刚见过面,但是曲璃月还是拉着扶子嫣不停的说话,还顺口问了一句,“你可曾去文国公府看过水菡?” 一提起这件事来,扶子嫣的脸色就微微有了几分变化,轻蹙眉头往文卉莲那边看了一眼,“去了。” “水菡最近如何,也是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她了,她可曾说今日会过来?” “我瞧着水菡表姐身子有些不大好,倒是也瞧见了文国公府那位贵妾,在国公府里的日子想必是过得不错。” 曲璃月虽然料想到穆水菡的境况会不大好,但是真听扶子嫣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转头看了文卉莲一眼,“四皇嫂最近可曾回过文国公府?” 曲璃月刚才和扶子嫣的对话并没有传到文卉莲耳朵里,听到她这个问题,略微有些诧异,“我这个人性子惫懒,倒是宁愿在府里待着,也懒得出去走动,是有段时日未曾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想和四皇嫂打听一下我那个表妹的情况呢,”曲璃月一脸的遗憾,“我那个表妹也是自幼被娇惯着长大的,嫁到文国公府两年多的时间了,一直没能怀上身孕,我也知道像国公府这样的门第,也是很看重子嗣问题的,文三少爷迎了一个青楼女子进府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我这做表姐的,总是免不了担心她会受什么委屈。” 文卉莲虽然没有回文国公府,但是对于文国公府的事情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对于文飞扬这个人,她已经完全不想理会了。 原本是要对扶子嫣下手的,结果到了最后却成了穆水菡,穆水菡也好,毕竟她那个爹也算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可是谁知道文飞扬这个人这么不成事,一点儿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弄得文国公府和穆家的关系僵得不能再僵。 “飞扬虽然行事荒唐了一些,但是心眼儿不坏,更何况文国公府也做不出来那种嫡庶不分的事情,水菡还是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文国公府不会嫡庶不分?文国公府才最是嫡庶不分! 曲璃月也不过是试探一番而已,毕竟文国公府的事情,纵然心里不满,也不好太过插手,“改日我亲自去文国公府瞧瞧水菡。” 文卉莲微微蹙起眉头,想着改天她也要去文国公府走一趟了,文飞扬的性子也是该压一压了。 ☆、第七十章 扶克磬的周岁宴, 更多的人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扶子嫣身上,时隔两年重返众人视线中的嫣然乡君,相较于两年前的稚嫩,容貌已经彻底长开。 正所谓国色无双,绝艳之姿。 不少人在称赞穆王好福气,一起一妾, 绝代双姝。 可是, 却无人得知文卉莲回到府中, 便砸碎了一屋子的东西。 “扶子嫣!她凭什么!”文卉莲咬着牙, 眼中的怒火仿佛要灼烧尽一切。 “凭她是圣上御封的嫣然乡君,凭忠烈伯府那个支撑满门荣耀的安国夫人。”杜燕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穆王府,瞧见文卉莲一脸凶狠的表情, 眉宇间不由带上了几分嘲讽。 瞧见杜燕珊走进来,文卉莲脸上的怒意不由收敛了几分, 皱着眉头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听说王妃今天去了忠烈伯府, 想着回来的时候, 定然心情不会多高兴, 故此特意来陪陪王妃。”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早早让人毁了她,她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 仗着和圣上的一丝关系,搏了一个乡君的封号,还有什么能入眼的东西,穆王他凭什么如此糟践我!” “王妃何必这么生气呢, 穆王再如何,也是个男人,王府后院可是掌握在王妃的手中的,待得她进了穆王府的大门,王妃想如何揉捏她,还不如易如反掌的事情。”杜燕珊安抚道。 “说的容易,还没有进府王爷已经将人护成这样了,甚至早早就在府中专门为她备下了院子,那个院子到现在我都没进去过,你以为等人进了府,这府里还有我说话的余地吗?” “穆王不会的,他心中若存着成大事的想法,就断然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别忘了圣上可是最厌恶这种事情了。” 文卉莲眼珠微微转了转,还是略有些犹疑,“可他若是真要一心护着扶子嫣,我也不可能动得了她。” “我的傻姐姐啊,穆王就算再护着她,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更何况一个男人哪里会对后院的阴私手段有什么了解。” 经过杜燕珊这么一说,文卉莲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眯着眼睛打量了杜燕珊一番,“我倒是没想到你和扶子嫣竟然会有这么深的仇恨。” 杜燕珊低头敛眉,仇恨?她和扶子嫣之间可不只是仇恨的问题,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她原以为扶子嫣死了,所有的事情就都了了,可是没想到她死后才是噩梦的到来,自家爹爹为穆王鞠躬尽瘁,到头来却比不过一个红颜枯骨,硬生生被以莫须有的罪名罢黜官职。 而固宁侯府则是更为可怜,百年世家一夜倾塌,她所幻想的侯府夫人的生活还没来得及体会,就变成了荒野里的一抹游魂。 不知道在这天地间游荡了多久,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又活过来了。 但是,所有的事情却和她记忆中完全不相符,其中差别最大的就是扶子嫣。 曾经被称为世家典范之人,这辈子却被誉为绝色姝女,一举一动板板整整,脸上表情终年如一的人,竟然是眉目浅笑,会对人撒娇。 明明在桃花宴上对王宁远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却被圣上圣旨赐婚于穆王为侧妃,且是传言很得穆王之心。 杜燕珊猛吸一口气,她知道这个扶子嫣绝对有问题,上辈子到了最后她才知道原来穆王和扶子嫣之间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往事,而这辈子想必扶子嫣早早便从穆王那里着手,为她自己谋了一条路。 反观自己,虽是嫁了王宁远,但是却早早就在王宁远心里落下了不好的印象,甚至于身边还有一个靖亭侯府的嫡女在虎视眈眈,两辈子好容易怀上的孩子,就在她还没有察觉的时候,消失了。 一想到这里,杜燕珊就恨得牙痒痒,这一切都是拜扶子嫣所赐,她毁掉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眼下自家爹爹还在穆王手底下做事,若想抽身出来也绝非易事,更何况穆王毕竟是王爷,若想对付自家简直是易如反掌,她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那么,若是如上辈子一样,最后的赢家还是穆王,那么就绝对不能让扶子嫣乘着穆王的势上去,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和同样看扶子嫣不顺眼的文卉莲结盟。 不过,这文卉莲也是个蠢得,明明是穆王八抬大轿娶回府的正妃,等到穆王登基后,直到她死,都没有瞧见册封文卉莲为后的圣旨,不过是顶着一个娘娘的空名号而已。 更别提文国公府那个烂摊子了,上辈子穆王之所以一直未曾册封文卉莲为后,想必有一部分是因为文国公府,一个早有臭名昭著的所谓世家,嫡庶不分,规矩不明,这般家族,若是成了后族,可是堪忧。 谁让她醒来的太晚,扶子嫣进穆王府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若不然她便是想尽办法也绝对要毁了这门亲事。 “王妃最近可曾回国文国公府?” 文卉莲皱了皱眉头,“没有,回去了也是自己添堵罢了,那种乱糟糟的地方,若非万不得已,我才不想回去呢。” 杜燕珊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蠢货,好言相劝道:“王妃这话可就错了,文国公府毕竟是王妃的娘家,也是王妃最大的靠山,不管外人怎么说,国公府百年的荣耀总不是说倒就倒的,只要文国公府在一天,王妃的位置才会有保证。” “我每次回去,他们只会让我找穆王帮忙而已,王爷根本就不待见我,我若是再开口相求,恐怕得到的也不过是鄙夷奚落罢了。”提起这件事来,文卉莲心里就越发烦躁,什么国公府,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眼下哪里还有国公府的半分光景。 “即便如此,您也得回去,若不然穆王这边拉拢不过来,文国公府那边再对您冷了心,您日后才是真正的寸步难行呢。我记得扶子嫣有一个表姐应该是嫁到文国公府了吧,王妃不如从她着手。” “不过是个病秧子罢了,整日歪在床上,老三都不管她,有什么好理会的。”文卉莲不悦地说道。 杜燕珊闻得此言,又是憋闷着一肚子的气,怪不得上辈子的时候那么好的一盘棋都被她走到了绝路,除了拖后腿的文国公府之外,最重要的是她自己都是个没脑子的。 “王妃慎言,可别忘了这桩婚事乃是圣上所赐,不管文三少爷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面子上的功夫要做好,更何况她还是骁王妃的嫡亲表妹,扶子嫣的嫡亲表姐,有这层关系在,哪怕是装,也得把态度给装出来。” 文卉莲虽然在大事上少了些谋略,但是也不是真的蠢笨之人,杜燕珊稍稍一说,她也明白了几分,可是让她去到穆水菡面前伏低做小,这种事情她可是做不出来。 “哪里就要伏低做小了,您是名正言顺的穆王妃,是皇家之人,稍稍给那穆水菡几分好脸色看,叮嘱文三少平日里多给她做几分面子就够了,已然算是抬举她了。” 文卉莲一听,倒是有几分道理,等过几天回文国公府的时候,给她做几分面子便是,更何况文飞扬的做法也着实太过了些,一个秦楼楚馆的女人,进到文国公府做贵妾,那丢的也是文国公府的门面。 其实,穆水菡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多少,扶子嫣来那么一趟,文飞扬也不过随口应承几句罢了,回过头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过倒是不知道是不是良心里有些许的不安,在饭菜上倒是好了许多,每日里也不尽是那些清汤寡水了。 穆水菡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她娘虽然糊涂了一些,但是在衣食住行上却不会委屈她的,唯独嫁到文国公府之后,她才算是一下子由天堂跌到了地狱,高门大户里的腌臜事,才叫做多呢。 原本在文国公府的这两年,她都要认命了,反正文国公府的人除了在衣食上苛待她一些,也做不出什么真正丧尽天良的事情。 可是,谁曾想事情竟然还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那久未回府的穆王妃文卉莲回来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让人把文飞扬从外面叫回来,狠狠训斥了一顿,就连文国公府上下都连带着受了一顿数落。 穆水菡可不觉得文卉莲是真的有心要帮她一把,两年的时间,若是她真有这份心,早干什么去了,如今这般举动,恐怕也是因着扶子嫣回了京。 第44节 莫要宠妾灭妻,这般话语也不知道是在敲打谁。 别看文卉莲穆王妃的谱摆的挺好,但是京城里私下早就有人说了,她不得穆王的喜爱,若不然也不会新婚不过多久,就要请旨去边关,穆王那个身板哪是行军打仗之人啊,想必八成是为了躲开文卉莲。 不过,扶子嫣这次回来,想必是给文卉莲带来了一定的威胁性,所以她才这般大张旗鼓的回文国公府,为的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妾就是妾,不论怎么得宠,也改变不了这个身份。 穆水菡脸上不由泛出几丝苦涩,没想到反过头来她倒是成了文卉莲手中的一个棋子,要帮着文卉莲立威了,只是文国公府早就从根上变了质,哪是一两句话就能正的回来的。 ☆、第七十一章 “徐国公府世子到——” “靖亭侯府夫人到——” …… 门口下人弓着身子, 一个个打扮得精精神神的,把一个个光鲜亮丽的人往府里迎。 今天是忠烈伯府嫡女嫣然乡君的及笄礼,早先几日宫里便赏赐下了厚礼,可见对这位即将嫁进穆王府的嫣然乡君的看重,既然这般,懂事理的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 早早就让人备下重礼, 今日登门者皆是身份贵重之流。 李氏看着乖乖坐在镜前, 由着人梳妆打扮的扶子嫣, 心里莫名泛起了几分酸涩。 “娇娇长大了——” 扶子嫣转过头去,看着李氏带着几分怅惋的神情,不由站起身走了过去, 挽上李氏的胳膊,乖巧的依偎在她的身边, “再长大也是您的女儿。” 李氏伸手摸了摸扶子嫣的头, “是, 你一辈子都是娘的女儿。” “你们娘俩这是做什么呢, 不过是个及笄礼,她还没嫁人呢,要不要这么舍不得。”靖亭侯夫人一进院子, 瞧见的就是母女俩一副要马上分开的伤感模样,不由出言打趣道。 扶子嫣略有些害羞的从李氏身边直起来,冲靖亭侯夫人微微颔首,“姨母来了——” 李氏早年间在李府是庶出, 李夫人对她算不得好,但是唯独这位长姐对她还算是有几分姐妹情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比和穆府那位夫人好上许多。 “长姐怎么来这么早?” “我在靖亭侯府待着也没事,还不如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呢。” 靖亭侯夫人膝下只有曲璃月一个孩子,自打曲璃月嫁到了骁王府,虽说骁王不在京城,可毕竟是已经嫁过去了的人,总也不好每日回娘家,靖亭侯夫人整日里待在府中也惯是闲得无聊。 “也是长姐今天来了,要不然今日我自己可是招呼不过来。” “这是圣上给娇娇做的面子,我瞧了一眼,今天来的可都是说得上话的人,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说明咱们娇娇受重视,日后即便嫁了人,也不能受什么委屈。” 一说到嫁人这件事上,李氏的心情就莫然有了几分失落,“长姐可曾听过什么消息,穆王……不是前段时间就说要班师回朝了吗?” 靖亭侯夫人毕竟是世家夫人,比之李氏这个有名无实的诰命,自然消息来源要广上一些。 靖亭侯夫人抬眼看了一眼扶子嫣,只见她乖乖坐在那里,由着身后的丫鬟梳妆打扮,这才低语道:“前些日子倒是听侯爷提了一句,说是圣上中途下旨,说是骁王也离京一年多了,孩子都六个多月了,连自己的父王都没见过,所以也让骁王回京一趟,让穆王在路上等上几天,说是兄弟俩好作伴一起上京,路上也有个说话的。” 李氏闻言,也是一怔,“圣上这是怎么了,突然间要将骁王召回京也就罢了,还要让他和穆王一起作伴入京?” “圣上的打算岂是我们这等妇道人家能随意猜测的,反正我觉得逃不过那几个理由,”靖亭侯夫人说到这里,刻意压低了几分声音,“我听说圣上的身子最近不大好了,暗里宣了好几次御医,不少人都在猜测圣上怕是有改立储君的心思。” 李氏心里一紧,虽然她从扶子嫣那里得知了一些后面的事情,但是按她的说法,上辈子的时候圣上即便对太子有些失望,也未曾另立储君,此番若真有了动作,不知道谁又会成为众人的眼中之钉。 “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来,这些时日也没见太子做错什么事啊。”李氏小心询问道。 “眼下诸位王爷都已经成家立业,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未曾立下什么大功,已然就是一种错了,不过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儿上,这事情才一拖再拖,只是等到穆王和骁王回京,才怕是要真的变了天了。” 李氏心里却打起了鼓,听到靖亭侯夫人提起穆王和骁王两人,反倒是觉得她的话有些许不对劲了。 曲璃月如今是骁王妃,而自家娇娇则是要嫁进穆王府的人,肃王自从上次遭到圣上贬斥之后,便夹起尾巴做人,平素里行事低调得不能更低调,若是太子真的被废,反倒是骁王和穆王是储君之位最有利的竞争者。 她可不相信靖亭侯夫人不明白这个道理,面对那个极具诱惑力的皇位,靖亭侯府也不可能真的不动心,昔年的姐妹,到头来也抵不过权势的诱惑。 “不说这些了,左右都是皇家的事情,圣上想必心里早有决断,皇后娘娘在后宫凤位正稳固,即便圣上要对太子做什么,恐怕也得顾虑一二。” 靖亭侯夫人听得李氏此言,也附和地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圣上的心思岂是咱们能随意猜测的,我这辈子就只有璃月那么一个孩子,就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什么泼天的富贵,也要有那么命啊。” “长姐这是说的什么话,璃月那丫头我早先瞧着就是个懂事的,福气怕是还在后头呢。” 靖亭侯夫人但笑不语,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只是谁都不愿意把那层纸给揭开,至少还能维系住眼前这片刻的安宁。 忠烈伯府虽然有名无实,但是碍不着圣上和太后的恩宠,扶子嫣的及笄礼,也堪称濂京城多年以来的头一份了。 一席华裳,踱步而来,在场的人无不面露惊艳之色,盛装之下,不掩灼灼风姿,一举一动尽是卓绝。 而就在忠烈伯府宾主尽欢的时候,离濂京城一百多里地的官道上,正疾驰着几匹骏马。 “四哥,你这般着急也没用了,今日便是嫣然乡君的及笄礼,咱们是怎么也赶不回去的。” 穆王猛地拉住缰绳,骏马慢慢停下,而后面一直跟着的骁王也停在了他的旁边。 “都是我路上耽搁了几日,若不然四哥今日也该能赶回京城了。”骁王一副自责的模样。 穆王微微敛眉,转头看了骁王一眼,“无妨,应该是我害得五弟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赶路,连侧妃都被留在了后面的马车上。” “四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兄弟之间何时那么外道了,我也是想早些回京,四哥可是不知道,我那儿子自打生下来我还没见过呢,也不知道是长什么模样。” “说到这里我倒是给忘了,转眼间你也是当爹的人了,一儿一女,可真是好。”穆王不由感叹一声。 骁王呵呵笑了两声,当初他离京的时候,正好骁王妃被诊出来怀有身孕,圣上以不宜长途舟车劳顿为由,将骁王妃留在了濂京,而他只带了侧妃任舒芝前往边关。 骁王本身也不是什么重欲之人,在边关四年的时间里,身边也只有一个通房丫鬟,不过此番任舒芝过来了,她又是圣上钦赐的侧妃,骁王多多少少也要给她做些脸面。 没曾想任舒芝也是个有运的人,到了边关第二个月就被诊出了身孕,十月怀胎后生下了骁王的长女,直到圣上下旨召骁王回京的时候,才堪堪做完满月。 “四哥也不用担心,想必此番回京,过不了多久也会有喜讯传出的,再者说那嫣然乡君也及笄了,到时候进了穆王府,四哥怕是恨不得日日春宵苦短呢。” 穆王瞪了骁王一眼,轻斥道:“混账话!” 骁王乐呵呵的笑了笑,在边关这些许年,跟着那些光着膀子的将领,骁王早早就学到了一些荤话,这般说法还是委婉的呢,没想到也在边关待了许久的穆王竟然还是如此听不得。 虽然说已经赶不上扶子嫣的及笄礼了,但是两人还是紧赶慢赶,在扶子嫣及笄礼的三日后赶回了濂京城。 当扶子嫣听说穆王回京的消息时,她正在做女红,这还是李氏跟她说的,既然已经及笄了,穆王也马上要回京了,指不定那天就要嫁过去了,趁着这个时间,还不若多准备一些女红。 扶子嫣也是有些空闲,前些日子原本说会在她及笄礼上赶回来的安国夫人,突然让人捎来了信,说是到时候府里人太多了,她这段时间在庙里喜了清净,也就不回来了,只是让人给带来了一份准备好的礼物罢了。 对于安国夫人的这个借口,扶子嫣是不大相信的,但是她现在不在青宁庙,又不好派人去询问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心里倒是把这件事给记挂上了。 原本做女红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件事,但是突然听到穆王已经回京的消息,手下一抖,差点没扎到自己的手指。 “他和骁王一起回来的?” “是,奴婢听说穆王和骁王带着两队亲卫军回来的,也没回王府,径直就去了皇宫。” 扶子嫣皱了皱眉头,“骁王一个人?没有瞧见骁王侧妃吗?” 碧鹛摇了摇头,“这倒是真没听说,好像两位王爷是骑着快马回来的,想必那骁王侧妃应该是在后面坐着马车,所以要慢上几日。” 扶子嫣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是再转头看看筐篓里的针线,却是没什么兴致了。 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他,回来了! ☆、第七十二章 夜已深, 扶子嫣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一想到穆王回了京城,她这心里就有股莫名的躁动,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床顶,直到窗户发出久违的吱呀声。 扶子嫣陡然间从床上坐起,眼睛直勾勾盯着窗户那边, 伴随着她的屏气凝神, 窗户很快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席藏青色的长衫映入她的眼帘。 穆王也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 扶子嫣还没有睡着,原本他是不想今天晚上过来的,被圣上留在宫里说了太久的话, 出宫的时候时辰已经晚了,但是却压抑不住内心思念她的感觉, 想了许久, 还是选择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原以为已经酣睡的小人儿, 这个时辰竟然还是睁着大眼。 “你……你怎么还没睡?” 扶子嫣没想到穆王开口竟然是这句话,一时愣在了那里,穆王也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太煞风景,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么晚了,我以为你早就该睡了呢。” 扶子嫣眨了眨眼,“你既然以为我已经睡了, 那过来做什么?” “就是想单纯看看你而已,”穆王关上窗户,走到了床边,而扶子嫣随着她的靠近,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有什么好看的。”扶子嫣在穆王灼灼的眼神下,不由低下了头,小声嘟囔道。 两年的时间未曾见面,穆王这一次才深深感觉到当年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脸上原本还稍微有着的一点婴儿肥也完全褪去,整个人即便就这么静静坐在那里,都让人移不开眼。 他这个时候万分庆幸自己将人早早就定了下来,若不然这两年的光阴过去,事情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 “两年没有见了,你说有什么好看的,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想我?” 听着穆王这般没羞没躁的话,扶子嫣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人怎么去边关待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就大变了样子,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穆王瞧见扶子嫣低头不语的模样,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逗弄她的想法,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两个人呼吸之间都能感觉到彼此灼热的气息。 “怎么不说话了?真的不想我?” 扶子嫣深吸几口气,想着自己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上辈子嫁人之后,什么荤话没有听过,怎么能被穆王三两句话就给压制住呢。 “那你想我了吗?” 穆王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诧异,似乎没想到扶子嫣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语,不过稍稍一想,他脸上便露出浓浓的笑意,“自然是想了,白天想夜里想,想着我的娇娇什么时候才能及笄,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给娶回府里。” 扶子嫣没想到穆王竟然这么没脸没皮,这一局她算是完败。 “好了,你人也看过了,该回去了吧,万一被我大哥二哥他们给发现了,有你好受的。” 一提起这件事来,穆王就不由伸手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了几丝尴尬,扶子嫣那几个兄弟可真是不好惹的,就因为那次被他们给发现了,回头就把忠烈伯府的护卫给增多了好几倍,虽然说他若要是真想进来,凭着那些人根本拦不住自己,但是想着这样一来就把扶家人给得罪狠了,也就只能强忍着自己心头的思念了。 “我就是单纯过来看看你,对了,父皇今天提起了我们的婚事。” 扶子嫣的心猛地提起,眼睛盯着穆王,眨也不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谁知道穆王说了这句话之后,就转了话题,“时辰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等明天我再递了帖子光明正大过来拜访。” 扶子嫣眼睁睁看着穆王从窗户离去,不由朝着窗户瞪了一眼,最讨厌这种有话不知道说明白的人了,圣上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他和穆王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过,或许是因为瞧见了穆王,扶子嫣的心里也算是平稳了下来,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心里没了挂心的对象,扶子嫣这一觉睡得可是香甜,碧鹃掀开帘子走进屋子的时候,正好瞧见扶子嫣醒来,快步走了过去,“小姐醒了?” “什么时辰了?”扶子嫣看着屋外明亮的天空,感觉到时辰应该不早了。 “刚过巳时。”碧鹃一边为扶子嫣梳洗装扮,一边说道。 扶子嫣面露诧异,她昨天晚上是睡得稍微晚了一些,不过也没想到今天早上醒来竟然就是这个时辰了。 “怎么也没人叫我?”扶子嫣眉头轻蹙,自打她从青宁庙回来以后,李氏也是知道过不了多久她就该嫁人了,该学的规矩也得学起来了,除了刚开始的两天放纵了一些之外,之后都一直对她要求挺严格的,怎么会让她睡到这么晚还不叫醒呢? 第45节 碧鹃支支吾吾了片刻,小声说道:“穆王殿下一大早就过来了,大少爷和二少爷特意叮嘱不要打扰小姐。” 扶子嫣顿时就明白了,没想到昨晚上才说好的,穆王也没有好好休息两天,今天一大早竟然就过来了,不过她心里那种被填满的甜蜜感是怎么也掩饰不住,但是一想到府上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她也就只能祈祷穆王自求多福了。 “穆王现下可是还在府中?”扶子嫣在洗漱完,用着这一顿早午饭的时候,开口询问道。 碧鹃和碧莺两个人相视一眼,小声回答道:“还在前厅里坐着呢,大少爷和二少爷正陪着说话呢。” “大哥和二哥今天怎么都待在府里?”扶子嫣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原本两位少爷是要出门的,可是还没等出门,穆王殿下就来了府里……”碧鹃话没说完,不过扶子嫣已经明白了,恐怕是她那两个好哥哥担心穆王此番登门抱着什么小心思,所以才有意留在府里。 “爹爹和子陵呢?他们怎么不在家?” “老爷和三少爷天还没亮就出门了,听说是南边的生意出现了一些问题。”碧鹃老老实实回答道。 扶子嫣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突然,恐怕又得一段时间回不了家了吧?” 看着扶子嫣小女儿的模样,碧莺不由笑了起来,“小姐不用担心,老爷和三少爷定是会在小姐出嫁前赶回来的。” 扶子嫣抬头瞪了碧莺一眼,故作生气道:“小丫头胆子大了,张口闭口就是嫁人的,莫不是你想嫁人了?” 碧莺跟在扶子嫣身边多年,自然是知道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的,但是听见她说要把自己嫁人的话,还是难免有些慌乱,“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要一辈子陪着小姐。” “哪里就让你们陪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多刻薄的人呢,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真有看得上眼的就跟我直说,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总不会委屈了的。” 扶子嫣说起这些话来,心里也难免有些伤感,两辈子来,陪在自己身边最多时间的就是她们,但是想一想她们上辈子无一好下场,而这辈子自己要走的路同样是前途渺茫,真的还要让她们陪着自己走下去吗? 原本只是打趣的说了一句,可是这个念头就一下子扎在了扶子嫣的脑海里。 碧莺看着扶子嫣眼神变换的模样,心里也是微微有了些许的忐忑,小姐该不会真的在考虑把她们给嫁出去吧? “小姐可别多想了,这饭菜多该凉了。”碧鹃提醒道。 扶子嫣也一下子从思绪中回到了现实,看了看身旁的碧莺和碧鹃,眼神复杂。 “我是说真的,穆王府不是什么好地方,连我都不清楚将来是个什么光景,你们都是自幼跟我一起长大的,我是没得选择,可是不想让你们也跟着我去过那种前路渺茫的日子。趁着还有些时间,回头我跟娘提一句,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到时候把你们的奴契也一并给了你们。” 碧莺和碧鹃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感觉不是惊喜而是惊吓,慌不择跪倒在地,“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小姐这是要赶奴婢走吗?” 扶子嫣没想到她们俩竟然会是这种反应,急忙起身想将人扶起来,可是她们就是铁了心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扶子嫣也没有办法了,皱着眉头站在那里,“你们这是做什么?是要逼我吗?” “奴婢不敢——”两人齐声说道。 “奴婢只是想陪着小姐,求小姐不要把奴婢几人留下来。” 听着碧莺的话,扶子嫣心思翻滚,她何其有幸,身边能够有这么几个死心塌地的丫鬟,可是明明知道那极有可能是一条不归路,她又能怎么忍心让她们跟着再走一遭呢。 “你们——你们这是何必呢?” “奴婢知道穆王府不简单,可是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让小姐一个人,求小姐成全奴婢吧。” 扶子嫣看着两人,心情复杂,而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碧鹛走了过来,瞧见屋子里这一幕,愣在了那里。 扶子嫣深吸几口气,对跪在地上的两人说道:“先起来吧,这件事我们后面再说,碧鹛有什么事吗?” 碧鹛看了看碧莺和碧鹃,虽然心里有着几分好奇和疑惑,可还是没忘了她过来的目的,“夫人让小姐去前厅一趟。” 扶子嫣听了这句话,面露诧异,“穆王可曾走了?” 碧鹛摇了摇头,“尚未。” 扶子嫣心里更是不解了,她娘亲何时这么开明了,再者说还有大哥和二哥两个坐镇的呢,他们竟然会答应让自己和穆王见面吗? 不过,不管心里是怎么疑惑,扶子嫣都不得不承认她其实内心深处是很渴望见到穆王的,哪怕两人昨晚刚刚私下会面过。 反正她娘亲都已经发了话,正大光明的见面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七十三章 扶子嫣刚到前厅, 就瞧见前厅里堆放的一大堆箱子,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疑窦,尤其是走近一看,李氏眼神中半是喜悦半是担忧,而扶子阶和扶子陌则是盯着穆王,恨不得把人给抽筋扒皮了一样。 扶子嫣心里微微一颤, 暗自忖度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和二哥怎么是这副表情, 明明昨晚上和穆王见面的时候, 一切还是好好的。 “见过穆王——”虽然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但是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扶子嫣冲穆王微微福了福身, 穆王这边想要伸手将人扶起,可是在扶子阶和扶子陌双重眼神的攻击下, 只得清了清嗓子, “起来吧——” “娘——”扶子嫣走到李氏旁边, “您找我来做什么啊?” 李氏抬头看了看大厅里放置的箱子, 又看了看脸比锅底还要黑的两个儿子,是既心酸又好笑,“转眼间, 没想到你就已经及笄了,娘还记得当年你小小的一团,粉嫩嫩的可爱极了。” 当着穆王的面说起自己小时候来,扶子嫣脸上还是觉得有些挂不住, “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及笄了,也该嫁人了。”李氏叹了口气道。 扶子嫣陡然间明白过来,抬头看向穆王,果真见他比平常刻意打扮了一下,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精气神,而厅里的那些箱子,来源自然也就好解释了。 “娘——您说这个干什么。”扶子嫣扯着李氏的胳膊,一副小女儿姿态。 “娘,我觉得娇娇还小,咱们完全可以再留她两年。”扶子阶沉着一张脸说道。 “对对,再多留几年。”一旁的扶子陌也跟着附和道。 李氏瞪了扶子陌一眼,“你跟着插什么嘴,有功夫给我带回家一个儿媳妇儿来,我看中的那些你说太娇弱了看不上眼,那你倒是给我找一个你能看得上眼的啊!” 从去年开始,李氏就再为扶子陌相看人家,可是这个二儿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对于男女情事完全就是没开窍,只要她一提起这件事,他就立马躲回军营,气得她也是有气没地方出。 一听李氏又提起了这件事,扶子陌立马乖乖闭上了嘴,他可是见识到娘亲的厉害之处了,再说了,娘亲看中的那些人,一个个看着画像都矫揉造作得不行,他怎么能看得上眼啊。 扶子阶一看同盟被击退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扶子陌一眼,扶子陌无辜地冲他讨好笑了笑,不是他不肯帮忙,实在是对手火力太强,他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 “娇娇不过才刚及笄,娘不是也说过打算把娇娇多留些日子的嘛,更何况爹现在不在家,有些事情还是等爹回来再商议比较好。” 听了扶子阶的话,李氏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说也得让扶鹤然点头才行。 李氏略带歉意的看向了穆王,“穆王殿下的意思民妇明白,不过眼下夫君不在家,这种事情我也不好做主,不若殿下稍等几日再说?” 穆王瞥见扶子阶微微得意的神情,低头淡淡说道:“并非我太过着急,而是昨日里父皇便与我说过了,钦天监那边说五月十八是好日子,父皇让我回府就好好准备准备。” “五月十八?”李氏猛地瞪大眼睛,眼下已经进了四月,那岂不是就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比李氏反应更大的是扶子陌,“五月十八?圣上怎么会把日子定的这么着急?一定是你搞得鬼是不是?” 眼瞧着扶子阶这番以下犯上的举动,李氏急忙训斥道:“子陌!乱说些什么!” 扶子陌还硬着头瞪着穆王,一旁的扶子阶见状,起身将他按回了凳子上,他知道穆王这话定然不是随口说出来的,而一旦圣上开口将事情定了下来,那么就断然没有回旋的余地,扶家只能高高兴兴的领旨谢恩。 “圣上当真说了五月十八是个好日子?” “本王自然没有胆子敢拿父皇的话开玩笑。” 扶子阶闻言,不由握了握手,按压下内心的那股不舍和郁闷,转头看向李氏,“娘,您明日带着娇娇去看看祖母吧,顺便和她说一下娇娇的事情,祖母素来疼爱娇娇,总不至于连她出嫁的时候都不在场。” 李氏微微一怔,不明白好好的怎么说到了安国夫人身上,不过她也知道自家大儿子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好,明天我就带着娇娇去看看你祖母,顺便为她请个愿。” 穆王听到扶子阶提起安国夫人的时候,眼睛里迅速闪过一道光。 他在边关这些年,在扶子嫣身边也派了一些人,当然,也算是顺便监视一下安国夫人,他总觉得安国夫人身上不简单,就冲太后和皇贵太妃对她的那种态度,有恩恐怕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怕是还有其他。 更何况青宁庙的方丈主持原本就是他的人,原本应该是便利他行事的,但就是这样都未曾发现安国夫人身上有任何异样,每日里就是吃斋念佛,从未见她与外人接触,不过越是这样,就让他心里的疑惑越发深厚。 不过,扶家人对安国夫人又是了解到什么程度呢? “不如明日我送夫人和娇娇吧,正巧我刚回来,平素里也没什么事。”穆王主动提议道。 扶子陌立马沉了下脸,“不用了,明天我送娘亲和娇娇就好,不劳穆王殿下的大驾了。” “穆王殿下日理万机,刚刚从边关回来,想必圣上这几日还有不时传召殿下,家母和小妹的事情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扶子阶也是这么个意思,虽然再过一个多月他们可能就没有资格拦着了,但是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穆王别想揣着小心思往娇娇身边靠。 穆王也知道自己这两位未来的大舅子是不会同意的,不过还是不死心的想试一试。 “既然这样,那明日就麻烦两位了,至于这些东西——”穆王眼神扫过厅里摆放的箱子,又抬头看向了扶子嫣,“都是我自己的一些私藏,不知道会不会有娇娇喜欢的。” 扶子阶这次倒是没说让他把东西拿回去的话,谁让他要那么着急的把娇娇娶回府里,他们不敢违抗圣旨,也只能让他出点儿血了。 又随意说了几句,这边就有人走了进来,对扶子阶耳语了几句,就瞧见他突然变了脸色,猛地站起来,也顾不得去看穆王的脸色,转头对李氏说道:“娘,我现在有些急事要出去一趟,您……” 扶子阶话还没说完,李氏就催促道:“行,你赶紧去忙就好,娘心里有数。” 扶子阶这才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穆王一眼,冲他拱了拱手,正要开口,便听得穆王那毫无波动的声音,“子阶若是有事,尽管去便是,这不是还有子陌陪着呢。” 扶子阶原本想开口询问穆王是否要一起离开,毕竟穆王一大早就过来了,彼时他们才刚刚开始吃早饭,眼下都已经快到了中午,这人就算是送聘礼也早该走了,有谁能一坐坐上半天的? 可是面对穆王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扶子阶就是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干巴巴的说了两句话,拐弯抹角的嘱咐扶子陌几句,千万不要让娇娇吃了亏,就急忙出了府,自然是没有瞧见穆王在看见他离开时候,嘴角不禁露出的那抹得意神情。 扶子陌虽然脑子缺根筋,但是有一点他还是知道的,那就是面前的人是要把娇娇抢走的,大哥也说了,只要在不得罪他的前提下,尽可能不用给他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坚决不能让他和娇娇单独相处。 扶子陌觉得大哥一走,保护娇娇的重任就落到了自己头上,站起身把扶子嫣挡在了身后。 “二哥,你干什么啊?”扶子嫣疑惑的看着扶子陌的举动。 “没什么。”扶子陌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挡在扶子嫣面前,微微扬着头看着穆王,庞大的身躯,完全把扶子嫣给挡住了。 “没什么你站在我前面干什么,都挡到我了。”扶子嫣略带着些许不满抱怨道。 扶子陌身子微微怔了怔,“娇娇,你今天不是还要做女红吗,别偷懒,赶紧回去做。” 扶子嫣对于扶子陌这么反常的举动很是不解,转头看了李氏一眼,一脸的抱怨委屈。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扶子陌几句话,李氏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但是对于性子这么直的二儿子,她也很是无语。 “子陌,穆王殿下还在呢,你这成什么样子,还不赶紧回去坐好,跟个小孩子一样!”李氏沉下脸,低声训斥道。 扶子陌硬着脖子不说话,反倒是穆王一派悠哉的模样,丝毫不受影响。 就在李氏觉得扶子陌也太过胡闹了,要起身训斥一番的时候,又有人从外面小跑过来,不知道在扶子陌耳边说了句什么,就瞧见他脸色突变,一句话也没说,三两步就跑了出去。 “哎——”李氏看着他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样的举动,看向穆王的时候,不由面露尴尬。 穆王却是一点都不介意的模样,缓缓站起身,冲李氏拱了拱手,“不知道本王能否单独和娇娇说几句话?” 李氏面露难色,侧头看了看低头羞怯的小女儿,心里不由默叹一声,女大不由娘啊。 扶子阶和扶子陌绝对想不到,他们拼死拼活在府里守了半天,结果前脚刚出门,后脚自家软软的妹妹就和不怀好意的穆王同游小花园了。 ☆、第七十四章 第46节 两个人漫步在忠烈伯府的小花园里, 远远看去,郎才女貌,别提有多般配了。 “院子都已经布置好了,原本说要提前带你过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能改动一下,没想到后面没了机会, 一拖就拖到了现在。”穆王率先开口说道。 扶子嫣低声应了一句, “没关系的, 我没什么挑剔的。” “可是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穆王突然停下来,眼神灼灼看向扶子嫣。 扶子嫣微微一怔,脸颊猛地燥热起来, 她不知道穆王受了什么刺激,从边关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什么话都敢大大咧咧说出口了。 “我知道, 可是毕竟规矩摆在那里, 文卉莲才是穆王妃,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越过她去。” 穆王不由皱起眉头,“你在生气?你明知道我和文卉莲根本就没什么,我连碰都没有碰过她, 娶她都是因为父皇的旨意。” 扶子嫣慢慢低下头,言语之间流露出几丝苦涩,“王爷这是什么话,我有什么立场去生气呢, 正如您所说,都是圣上的旨意罢了,谁又能违抗得了呢。” 穆王听见这句话不高兴了,突然扶住扶子嫣的肩,将她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正好撞进穆王深邃的眼眸中,“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父皇的旨意,你就不愿意嫁给我了是不是?” 扶子嫣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穆王顿时觉得胸膛中燃起一股怒火,他在边关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一心想的就只有她,想着等她及笄后,就能将人娶回府中,宠着她疼着她,结果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穆王松开扶子嫣,脸上是明显的失望和自嘲,“好,很好,扶子嫣,原来这么久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眼瞧着穆王就要转身离开,扶子嫣站在那里有些呆愣,她有些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虽然说她那几句话中不乏夹杂着一些真实的想法,若非万不得已,谁愿意去过那种低人一等,看人脸色的生活啊,明明她也是被扶家娇养长大的,可是她的确是没想过真惹穆王生气的,要不然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可不就白费了嘛。 就在穆王要走掉的那一刻,扶子嫣终于伸手拉住了人。 穆王的脚步停了下来,但是根本就没有回头,扶子嫣自然也没有看到就在她拉住穆王的那一瞬间,穆王脸上露出的微微怔色,从手腕处散发出一股灼热,往上慢慢冲到他的脑子里,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扶子嫣没有感觉到穆王的异常,自顾自说道:“我只是觉得圣上素来看重嫡庶之分,文卉莲不管怎么说都是穆王妃,我若是越过了她,难免不会惹来圣上的不悦,到时候要吃亏的还是你。” 穆王没想到扶子嫣会这么说,不过他现在一门心思的也不在扶子嫣的话语之上了,他满身心的都是那个柔弱无骨的小手碰触着自己,让人恨不得放在手中细细把玩,放在唇边轻轻触碰。 穆王深吸几口气,压制住自己内心的那抹躁动,缓缓转过身来,只是强压下心头躁动的副作用就是让他的表情异常狰狞,把扶子嫣给吓了一跳,心里越发后怕,手都忍不住想松开,整个人的本能是想往后退几步,但是想了想,又努力压下心里冒出来的那抹恐惧。 穆王看出她脸上的那抹慌乱,无奈叹了口气,反抓住了她的手,做了自己刚才心里一直想做的事情,“娇娇,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辈子你都逃不掉了。” 扶子嫣微微垂下头,小声嘟囔道:“我从来没想过要逃。” 穆王勾了勾唇角,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好容易得来的两个人独处的机会,他也不想反倒是让两个人反倒闹得更僵。 穆王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拉着扶子嫣的手慢慢散布在小花园中,而扶子嫣则是还对刚才穆王突然发脾气的事情心有余悸,也没有多想,就跟着他走。 站在花园旁边,目睹这一切的李氏,默默叹了口气。 孩子已经长大了,以后的路终究还是要靠她自己去走。 等到暮色西沉,扶子阶才沉着一张脸回来,他走到半路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原本想打道回府的,可是走的时候痛快,回来的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一想到被拦了一天,扶子阶就觉得穆王那个人越发居心不良,心里是一万个担心,不知道扶子陌能不能撑得起来,或者说就他那个脑子,不会三两句就被穆王给忽悠走了吧。 等他回府之后,稍稍找人一问便知道了,他的担心果真是不无道理的,他刚走没多久,扶子陌那家伙就被用同样的手段给忽悠走了,而李氏更是直接就倒戈了过去,两个人还手拉手的逛小花园,那种场面想想就刺眼。 “你这是想做什么去?”扶子阶原本是想去找扶子嫣,和她好好叮嘱几句的,可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李氏给叫住了。 “娘——”扶子阶转过头来,一脸的无奈,“您怎么能让娇娇和穆王单独相处呢?” 李氏沉了沉脸,“那是要按你的想法,对穆王冷着脸吗?你别忘了娇娇本身嫁到穆王府就是一个侧妃,上面还有文卉莲虎视眈眈,穆王的宠爱是她在穆王府立足的根本,你还要刻意去让两个人分开,等到娇娇在穆王府孤立无依的时候你就高兴了是不是?真到那个时候,你还能帮得了她什么吗?” 面对李氏的质问,扶子阶沉默了,李氏的话语的确是让他无法反驳,但是正因为这样,他才不想让穆王觉得扶家有刻意巴结的倾向,不想让扶子嫣被穆王看不起。 李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也是关心娇娇,但是再过一个多月娇娇就要出嫁了,我不管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而我们现在唯一能做,也是唯一需要去做的,就是在娇娇出嫁前不给她拖后腿,明白吗?” 拖后腿,这三个字很明显的表达出了李氏的态度,扶子嫣和穆王现在的关系已经足够了,他们做不了锦上添花的事情,但是也不能拖后腿。 扶子阶脸色变换了好几种,最终定格在深深的无奈和自责上,“我知道了。” 看着扶子阶消沉的模样,李氏心里也有些不忍,但是想想扶子嫣,想想扶家的将来,她还是忍了忍心,没有再说什么。 相较于穆王刚回濂京,没有待在府中好好陪伴穆王妃,反倒是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登上了忠烈伯府的大门,外界传言沸沸扬扬,骁王府那边就安静许多了。 骁王自打从宫里回来,骁王府的大门就一直紧闭着,然而曲璃月的心情却并不平静。 说句实话,她和骁王两个人恐怕都没有骁王和任舒芝来的熟悉,毕竟婚前就是两个陌生人,新婚没过几个月,骁王就启程去了边关,而她则因为怀孕被留了下来,孩子虽然都已经半岁多了,但是说两个人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你把孩子照顾得很好。” 曲璃月微微垂眸,余光瞥了一眼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可可,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骁王,一点儿都没有平日里看到陌生人时的怪脾气,果真是血缘关系在。 “王爷哪里的话,臣妾没办法照顾王爷左右,多亏了任侧妃在,臣妾也就只能照顾好孩子了。” “哦,对了,你把西跨院也收拾一些,侧妃刚出月子,带着孩子走得慢了一些,不过应该再过几天也就到了。” 曲璃月脸上一愣,呆呆问道:“任侧妃有孕了?王爷也没有派人来说一声,这倒是没想到呢。” “又不是什么大事,奶娘什么的在那边也都找好了,回来也不用再操持什么。” 曲璃月没想到骁王会是这么一个态度,虽然这一年多来,她想到过任舒芝日夜陪在王爷身边,这么长时日不可能没有动静,但是没想到孩子都已经满月了,但是她这个骁王妃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得到。 “臣妾知道了,这下可可也算是有了玩伴了,可可也是个哥哥了,肯定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任氏跟着我在边关吃了不少苦,那孩子的身子有些弱,又是个女孩儿,三天两头生病,可可年纪也不大,你也不必刻意让两个孩子玩到一起,万一传染到了可可就不好了。” 虽然骁王句句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可是听到他对任舒芝生的那个女儿如此不看重,还是难免有些心冷,如果自己生的也是个女儿,会不会也是这种待遇? 曲璃月怀着异常复杂的心情,吩咐人下去打扫西跨院,而骁王则是继续看似随意的问道:“听说前几天嫣然乡君及笄礼的时候你过去了?” 曲璃月心里一震,不明白骁王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她和扶子嫣走得太近了吗?难道说这一路上穆王和自家王爷就撕破了脸? “娇娇是臣妾的表妹,前些日子过来府里送了请帖,臣妾想着也不好不去,可是让王爷为难了?” “哦,没什么,你们姐妹关系好就行。”骁王留下这么一句让人猜测不透的话,脸上慢慢扬起几丝笑意,却让曲璃月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第七十五章 翌日, 李氏便领着扶子嫣去了青宁庙,先是在大厅里拜了拜之后,便去求见安国夫人。 “儿媳见过母亲——”李氏看着跪在佛像前,轻轻敲打木鱼的身影,微微福了福身。 “祖母——”扶子嫣也跟着微微屈膝。 安国夫人手下的木鱼声顿了顿,在一旁下人的搀扶下, 缓缓站起身来。 扶子嫣也有月余没有见过安国夫人, 只是这刚一见面, 就察觉到安国夫人身上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大一样了, 竟然有了几丝垂垂暮年之感。 虽然从年龄上来讲安国夫人已经年过半百,但是除了早年间在宫里受了些罪,在扶鹤然年纪尚小的时候受了些苦, 自打扶鹤然长大,扶家成了皇商之后, 自己也被册封为一品国夫人, 这日子可算是彻底好了起来, 一股贵妇人的气质不加掩饰, 至少在扶子嫣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疲倦苍老的模样。 扶子嫣能察觉到安国夫人的异样,李氏自然也不会看不出来,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脸上都露出了浓浓关怀的表情,“母亲看着脸色不大好,可是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 不过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罢了。”安国夫人神色淡淡,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李氏也不好多问,走上前扶着安国夫人落座,顺从站立在一旁。 “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氏原本就在想该如何开口,没想到安国夫人竟然直接就问了出来,脸上露出几丝无奈,“穆王说圣上觉得下月十八是好日子,我们自然是不敢违抗圣命,只是不知道母亲到时候能否回家,上次及笄礼的时候,母亲未曾回来,娇娇可是失落了好一阵子呢。” 扶子嫣自从听说安国夫人不回来之后,那段时间的确是有些精神恍惚,不过并不是因为人不能回来的失落,而是单纯觉得她不能回来的背后肯定是有更复杂的原因。 不过,李氏既然都这么说了,扶子嫣也就走到安国夫人另一边,伸手挽上了她的胳膊,小女儿姿态的开口,“祖母真是不疼娇娇了不成?娇娇若是嫁了人,日后怕是更难见得上祖母一面了。” 几个人的言语中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是安国夫人也不免叹了口气,“祖母也想娇娇啊,你放心好了,上次你及笄的时候祖母没能回去,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的,祖母还要看着咱们娇娇漂漂亮亮的嫁人呢。” 李氏在一旁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但是却免不了一声叹息,“我就感觉昨天她还是被我抱在怀里的小娃娃呢,一眨眼就要嫁人了,我便是想多留她几日都不成。” “皇家规矩多,日后祖母帮不了你其他,都得靠你自己了。”安国夫人握着扶子嫣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 扶子嫣微微垂头,“祖母放心,我明白的。” 从青宁庙回来,李氏便开始着手准备扶子嫣的嫁妆了,虽然这些年来家里也是准备了不少好东西给她压箱底,可是事到临头,总觉得还是差了不少,东西还是太单薄。 扶子嫣眼睁睁看着李氏都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大堆她都没有见过的好东西,不由分说的都打包放在了箱子里,甚至连还在官衙的扶子阶和扶子陌都被吩咐要出门找些好东西回来,每天至少一样,要不然就不能进门。 李氏这一番举措,弄得扶子嫣都哭笑不得,可偏偏扶子阶和扶子陌两个当事人都不觉得这个事儿算是什么事儿,老老实实的每天带回家来几样东西,都是跟身边的同僚打听到的稀罕好东西。 扶子嫣原本以为这样的情况已经够了,没想到等到扶鹤然和扶子陵回来,她才知道前面的都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这是我和子陵特意为娇娇找来的,给娇娇到时候压箱子就行。”扶鹤然指着院子里放着的几根木料说道。 这可是百年的金丝楠木,一两千金,扶鹤然和扶子陵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才得了这些木料,打算给扶子嫣打一套柜子当嫁妆陪送过去。 “爹——这,这东西实在太过贵重了。” “贵重什么,扶家就你一个姑娘,而且要嫁的又是那样的门第,这些东西自然都是给你的。”扶鹤然眼睛扫过在座的几个儿子。 扶子陵率先表态,“对啊,我和爹可是跑了好些地方才弄到这么点儿来,娇娇不会让我们这些天白跑一趟吧?” 扶子陵也知道扶子嫣为什么会迟疑,劝说道:“你放心好了,你嫁人府里本来就该准备一些东西的,任谁都没有理由说三道四。” 没错,如果放在以前她会心存感动,但绝对不会觉得这一切自己应该拒绝,但是现在大哥都已经成家了,孩子都已经出生了,二哥眼瞧着也要商议婚事了,家里的东西自然不能都仅着她来,哥哥们不介意,但是其他人心里难免不会留下一些疙瘩。 虽然说她和罗婧熙是多年的好姐妹,但是两人眼下的关系毕竟不一样了,想法会不会有所改变也不好说,她不想用最坏的想法去揣测别人,但是同样的,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而真的在彼此心中留下什么不好的痕迹。 “就是一些小东西,家里好东西还有的是,日后都是他们哥几个的,你就这么一次,咱们家门第不高,但是爹娘也不能让你因此受了什么委屈。”李氏轻拍着扶子嫣的手,脸上不免流露出几分怅惋。 这么一来,扶子嫣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一切都听爹娘的便是。” 不过,虽然这般说,扶子嫣还是担心罗婧熙心里会留下什么疙瘩,毕竟她一个要嫁出去的小姑子,日后回娘家的次数有限,但是大哥却是要跟着生活一辈子的,上辈子大哥虽然也疼自己,可终究因为自己当时的自律,家里当时也只是本本分分准备了一些嫁妆而已,剩下的都是换成银票给她压箱底了。 “娇娇来了?前些日子克磬受了风寒,我一直照顾他,也没顾得上去找你说说话。”罗婧熙瞧见扶子嫣进了院子,立马热情的迎了过来。 罗婧熙一如往昔的做派,倒是让扶子嫣心里有些纠结了,知道自己不该用这么阴毒的想法去揣测人,但是她也是害怕一步出错步步错。 “大嫂说的这是什么话,克磬生病了,应该是我这个做姑姑的来看看他才对。我瞧着你的脸色都差了一些,可是因为照顾克磬太辛苦了?” 罗婧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嘛,真的差了好多?” 扶子嫣见到罗婧熙这么在乎的样子,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其实也没差多少,我知道你心疼克磬,但是你也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府里那么多下人在呢,可别把自己给累垮了。对了,克磬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今天早上大夫刚来过,说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喝上几帖药就好了。” “那就好,”扶子嫣也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最近娘一心惦记着我要出嫁的事情,对克磬难免有了些疏忽,大嫂别往心里去。” 罗婧熙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一脸不赞同的看向扶子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跟你计较这个不成?若不是克磬恰好这两天生病了,我肯定也要给娘搭把手的,你这是把我当成了外人不是?” 扶子嫣见状,连连摇头,“怎么会呢,就算你不是我大嫂,也是我熙姐姐呢。” “那往后就别说这种见外的话!”罗婧熙脸上故意露出的愠色这才收了回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不成?” 第47节 “我没有,我不是……”扶子嫣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她心里还真的是那么想的。 罗婧熙叹了口气,拉着小姑子的手,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了下来,“娇娇,我理解爹娘的心思,毕竟嫁出去了,终究是比不得在自己家做姑娘时来的舒坦,做父母的难免会担心是不是会受什么委屈,更何况你要嫁的还是皇家,上面还有一个正妃,咱们家说句实在话,在濂京城里,门第着实是不够看的,若是嫁妆上再单薄了,难免会被人看不起,到时候受委屈的还是你自己。” 说句实在话,罗婧熙的心里不是没有一些小的酸涩,但是恰巧赶上扶克磬生病,她日夜守在床边,也才真正感触到一个母亲的心,如果她也有一个如扶子嫣那样娇娇软软的女儿,她想,她也愿意把天底下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 “熙姐姐——”扶子嫣搂上罗婧熙的胳膊,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一副依赖的模样。 扶子阶没想到自己刚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自家妹妹靠在自家媳妇儿肩上,两个人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容,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画一样,但是在扶子阶看来,就有些怪异了。 “咳咳——” 两人听见咳嗽声,立马回过神来,一眼就瞧见了院子门口站着的扶子阶,扶子嫣却还没松开罗婧熙的胳膊,直接招呼道:“大哥站在那儿做什么啊?” 扶子阶忍不住想黑了脸,他怎么突然觉得自家妹妹有些小碍眼了呢。 ☆、第七十六章 五月十八, 大吉,宜嫁娶。 从一个月前,关于忠烈伯府和穆王府的亲事就已经备受关注了,原因无他,作为一个侧妃的身份,下聘当日, 穆王竟然亲自出面, 而且聘礼整整一十八抬, 要知道当初穆王府去文国公府下聘的时候, 也不过是十八抬罢了,而且那次穆王可是没有露面的。 同样是嫁进穆王府,同样都是有名的美人, 一个做妻一个做妾,但是穆王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 这可让不少人都忍不住看起了文国公府, 文卉莲的笑话。 而等到扶子嫣出嫁那天, 才真真是叫人开了眼界。 忠烈伯府的嫁妆, 一大早就开始从府里往外搬,虽然在台数上有规制,最多也不过是六十四抬, 但是李氏却把每一台都塞得满满的,眼瞧着还是塞不下,最后李氏竟然想了一个主意,特意订做了六十四个大号的箱子, 才堪堪把东西都给塞下。 而至于这些天紧赶慢赶打造出来的家具,已经提前一天送到了穆王府,那一整套的百年金丝楠木的陪嫁床柜,已然惊讶了不少人。 而今天这一个个的一抬箱子赶上一般人家两抬箱子的分量,每一抬嫁妆都是四个人抬着,但就是这样,瞧着那些人都是吃力的模样,可着实是震惊了不少人。 瞧着这箱子的分量,所谓的六十四抬恐怕比上一百二十八抬都不为过,扶家对于这位嫣然乡君的疼宠果真不是说说而已,要不然即便是嫁进皇家,也没有哪家人会出这么贵重的嫁妆的。 不过,这也说明了扶家可不像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虽然没有什么官职,空有个名头,但是皇商的身份可是做不了假,这些年下来,怕是府中早早就积累下来了不少的资本,再加上前些日子宫里太后,皇贵太妃等诸多贵人的赏赐,这穆王侧妃的嫁妆可是要超过穆王妃了。 不管外人怎么议论,也不管文卉莲见到那一抬抬嫁妆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扶子嫣终于成功嫁进了穆王府。 “四皇兄可是好福气,娇妻美妾,日后的日子恐怕要乐不思蜀了。”这么直白的话,自然只有骁王说得出口。 穆王微微收敛神色,他放在骁王府的探子前几日传来消息,说是骁王前几天书房里的灯火都是亮了一夜,虽然没有看到有外人进出,但是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 经过在西北边境的历练,穆王也不再是那种只会风光霁月,纸上谈兵的人了,他才真正意识到手中握有兵权意味着什么,而骁王在军营中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不可能不被手中的权势所诱惑,那二十万西南大军,就是一把悬在众人头顶的利刃。 “五弟莫不是早早就尝到了这其中的滋味儿,有娇妻美妾,稚子幼女,这样的日子才真叫乐不思蜀吧。” 听到穆王此言,骁王微微挑了挑眉,一副嫌弃的模样,“就我家那两个,怎么比得上两位小嫂子啊,那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美人啊,也是父皇偏疼四哥,竟是都入了四哥的府里。” “你这话可千万别让五弟妹听见,若是她知道你说她长得不漂亮,恐怕是要和你置气的。”穆王没有理会骁王这个话题,反倒是开口扯到了曲璃月的身上。 骁王眼睛微闪,不明白穆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不会的,自己那么用心的布置了这些年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呢,肯定是试探罢了。 “四弟怎么只顾着和五弟说话呢,把我们都冷落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太子端着酒杯,略有些不满地走了过来。 按理说,不过是个侧妃,本是还没有资格劳动太子殿下的,但是因为忠烈伯府地位特殊,前几日宫里接二连三的赏赐东西,比当初穆王妃进门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对这种情况,太子自然是要紧跟宫里的脚步,这穆王府的喜酒还是要喝上一杯的。 “都是弟弟的错,这边自罚一杯,还望太子二哥恕罪。”穆王说着就饮下了手中的一杯酒。 太子瞧见穆王这般作态,也不好再拿住这件事不放,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二哥懂得,今天自然不会灌你。” 穆王一杯酒下肚,脸上不由露出几丝红晕,冲太子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二哥了。” “早年间四皇兄一直不肯成婚,贵妃娘娘还担心四皇兄要羽化成仙呢,没想到眨眼间四皇兄已然有了美眷在身,倒真是让弟弟艳羡啊。”久未出现在人前的肃王也露了面,但是脸上流露出的那一丝丝阴毒之色,却让穆王心中的警惕更多了几分,暗暗想着回头要把派到肃王府的人增多一些,要知道疯子才是最可怕的。 “我前些年的确是钻了牛角尖,连累着母妃也替我操了不少心,现在想想也难免有些后悔,不如七弟那般贴心,每每入宫都惹得俞妃娘娘高兴不已。” 太子笑眯眯地打量着两个人,谁人不知早年前肃王曾经出言调戏过扶子嫣,还害得人生了场大病,忠烈伯府都求到了圣上面前,结果就累得肃王受到了圣上好一番贬斥,从此以后在前朝便成了一个透明人一样,整个人也变得阴柔沉默了不少。 不过,太子却是很乐意看到这副局面的,他是巴不得两个人撕破脸,到时候争个两败俱伤,他这个太子的位置也就做得更加安稳了。 不过穆王和肃王也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即便心里真的有什么不满,暗地里各种小动作搞个不停,一副不死不罢休的模样,可是在表面上都要表现出一副兄弟和睦的假象来。 “对了,前些日子五弟不在府中,我那小侄子洗三、满月和百日都没有大办,还有听说我又多了一个小侄女儿,改天我可是要到府上去瞧瞧。”太子一提起这件事来,心里就是一股子的火气。 早在骁王妃怀孕的时候,他就开始着手安排,可是谁知道这人就成天待在骁王府里不出门,到了后来,他就干脆往骁王府中安插人,可惜还没有接触到骁王妃,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他当然也知道肯定是他们行踪败露被人给发现处置了,倒是没想到骁王人虽然不在了,竟然还在府中安排了高手,看来他对骁王妃的这一胎也是看重得很。 也是,毕竟目前只有他膝下有一儿一女,也因此在圣上面前才更有颜面,若是骁王也诞下了皇孙,那局势如何就不好说了。 但是,行动失败,骁王府那边肯定是会更加警惕,太子无法,也只好收了手,眼睁睁看着骁王妃十月怀胎,平平安安诞下了圣上的第二位皇孙。 要知道,在收到消息说骁王妃母子平安的时候,太子府里可是清出去了一堆的瓷器碎片。 要不容易让自己接受了骁王有子的事实,结果转眼间,连女儿都给弄出来了,一儿一女,和自己战成了平手,他在皇孙上的唯一优势都没有了。 而如今穆王纳侧妃,这可不是穆王妃那个蠢货能比的,可是穆王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想必过不了多久,穆王府也要有喜讯传出来了,到时候皇孙一多,他的儿子虽然占一个长字,却被他那个眼皮子浅的母妃教导得太过木讷,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讨圣上的喜欢,说不得就被人给抢了先机。 “七弟也成婚一段时间了,七弟妹的身上还没动静吗?” 穆王听到太子张口说出这种话,脸上不由划过一道轻蔑的神色,太子这些年行事真是越发没有章法了,肃王妃也是能随意打趣的对象?倒是不知道这个最近收敛起来的七弟会是作何反应了。 果不其然,肃王刚听到太子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道阴霾,不由得握紧了双手,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就没有能耐去得罪太子,若不然恐怕还是只会落得上次一样的下场,白白被圣上训斥一顿罢了。 “多谢太子殿下记挂,不过这是我肃王府的私事,就不劳太子殿下多费心了。”肃王虽然要忍下这口气,但是不代表他就要高兴的接受了太子的这般羞辱。 太子眉头一皱,不悦的看着肃王,“老七,你这是什么意思?孤不过是关心你几句罢了,你就用这种口气和孤说话?孤毕竟是你的兄长,长兄如父,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了吗?” 肃王都忍不住想笑出声来,长兄如父?他的父可是当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太子这是连遮掩都不想做了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那个心思。 只是心里怎么想是一方面,表面该如何做就是另外一方面了。 面对太子句句紧逼的架势,肃王低下了头不作言语,他不能回应,回应了就表示接受太子对他的羞辱,他更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和太子争辩起来,到了那个偏心的父皇面前,错的人绝对只会是他。 “二哥,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何必拉着七弟不放呢,更何况七弟还小呢,有些事情也不用着急。”毕竟是在穆王府,而且周边还有那么多朝廷重臣在,若是真传出了什么不好的言论来,他怕是都得被连坐。 太子闻言,冲着肃王冷哼一声,却不再言语。 他倒不是给穆王面子,而是想到今天穆王纳的可是忠烈伯府的那位,万一真在今天闹出了什么事来,恐怕他都得在圣上面前吃挂。 喜宴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穆王也可以控制着,没有喝太多酒,推开新房门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处于清醒的状态,但是当他看到喜床上坐着的那个一身红衣的身影时,觉得自己真的要忍不住醉了。 ☆、第七十七章 掀开红盖头, 如玉的美人在灯光之下更显风姿,穆王才真正领悟到什么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 “娇娇——”穆王忍不住轻声喃语。 扶子嫣身子微微一震,低着头红着脸,心如鼓擂。 穆王深吸一口气,一掀衣袍坐在了扶子嫣身边,扶子嫣莫名觉得身上的压力增大了几分, 身子不由想往一旁躲去, 却被穆王一把拉住了手。 “娇娇, 你真美——” 纵然扶子嫣对自己的外貌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 平素里听这种夸赞也稀疏平常,但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氛围下, 听到穆王用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说出来,别有一番滋味儿, 勾得她心里痒痒的。 扶子嫣一直低着头, 这个时候, 她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 穆王也没打算收到她的什么回应,这个时候,说再多的话都是浪费时间, 一夜翻红被浪才是正事。 “娘娘,时辰不早了,您该回院子休息了。” 文卉莲站在扶子嫣的院子外,看着那院子上鲜红的喜字, 是如此刺眼。 在看到屋子里的烛火熄灭之后,文卉莲心底最后一抹期许也被彻底打碎了,穆王留宿了,一个在她大婚之夜,毫不顾忌她的颜面离去的穆王,今天竟然留宿在了扶子嫣的院子里,这个巴掌可是打得她脸生疼。 “回去吧,今天可是咱们王爷的大喜之夜,这般阵仗,待到明日,恐怕本王妃就是整个濂京城的笑话了。”文卉莲勾了勾唇角,看向那间屋子的时候,眼中满是愤恨和仇怨。 一旁的丫鬟闻得此言,不由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最大程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天色透亮,扶子嫣感觉到脖颈处传来阵阵热气,不由得睁开了双眼,微微一动,就感觉到自己被两条胳膊禁锢住了,更让她有些尴尬的是,身子骨头里传来的疼痛感。 “醒了?”穆王早已醒来,只是感受着身旁的温度,感触着手下滑嫩的肌肤,真的是要应了那句春宵苦短日高起,这种情况下,怎样的男人才能起的了床。 穆王一开口,一股热气更是扑面而来,让扶子嫣顿时嫣红了脸,感受着两人的肌肤相亲,只好把头藏在被子里,不做言语。 穆王见状,不由轻笑出声,偏偏一副关怀的口吻询问道:“身上可还有什么地方不适?” 扶子嫣在被子里闷声说道:“没有。”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敦伦本来就是人之天性,你要是再这般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我可就要掀开被子了。” 扶子嫣听见这句话,急忙从被子里把头伸出来,她可是除了亵衣什么都没穿,要是被他把被子掀开了,往后还怎么见人。 看着扶子嫣气鼓鼓却不得不妥协的小模样,穆王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揽着扶子嫣的双臂也收紧了一些。 “娇娇,你终于是我的了。” 听到穆王这种带着几分郑重的话语,扶子嫣心里微微一震,抬起头向外一看,才发觉天色已经这么亮了,不由挣扎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瞧着外面都大亮了。” “才刚过辰时。” 扶子嫣一听这话,就立马挣扎着要起来,“什么?竟然已经过了辰时了?怎么也没人叫我一声?我明明叮嘱过碧莺,要她早些把我叫醒的,今天可还是要去向王妃姐姐敬茶呢。” 穆王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将扶子嫣禁锢在了自己怀里,“没事儿,天还早着呢,穆王府里也没这么多规矩。” “怎么会没事呢,昨天我娘叮嘱了我好几次,让我千万不能睡懒觉,忘了去向王妃敬茶,这是传下来的规矩,要不然圣上若是知道了,你倒是没什么事,该说我不守规矩了。”扶子嫣边说边伸手推搡着穆王,试图让他松开手,好让自己起身。 穆王眉头轻蹙,从他自己的心理上来讲,是不想让扶子嫣去向文卉莲敬茶的,他是知道这所谓的敬茶的含义,无非就是要通过正室认可那一关,但是在他的心里,认定的人只有扶子嫣一个,他不想让她去受这份委屈。 “娇娇,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只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穆王把头埋在扶子嫣的脖颈处,发出沉闷的声音。 扶子嫣一愣,她没想到穆王心里会是这种想法,但是不得不说他的这般说辞,倒是让她扫去了心头的那丝阴霾,“怎么会呢,我知道这都是圣上的意思。” “可是,如果我有能力的话,即便是父皇,也没有办法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 扶子嫣心里猛地一震,瞳孔都微微有些发紧,“王爷可千万别这么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还以为王爷对圣上心存什么不满,到时候可就不好了。” 穆王把头抬起,冲扶子嫣安抚的笑了笑,“不用担心,我知道轻重。” 随即,在扶子嫣额头落下一吻,没有先兆的就掀开了被子,把扶子嫣给吓了一跳,立马将被子抱在怀里,还紧紧闭上了眼睛,惹来穆王的几声轻笑。 不过,看在时辰确实不早的份上,穆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自己穿好衣服,回头瞧着还蜷缩在被子里的扶子嫣,打趣道:“不是你说的时辰不早了嘛,怎么还赖在床上?还是说你想让本王帮你穿衣?” 第48节 扶子嫣猛地从被子里抬起头,瞧见穆王已经穿好了衣衫,抱着被子,小声鼓着脸颊说道:“我要起来了,你先出去。” 穆王脸上笑意深深,“为什么要出去?你身上还有哪里我没看过,没碰过吗?” “你——”扶子嫣气鼓鼓地看着穆王,似乎没想到一夜的时间,这人竟然变得这么不要脸皮,这种话都能随意说出口。 眼瞧着扶子嫣要炸了毛,穆王见好就收,往外间走去。 趁着这个时间,扶子嫣抱着被子慢吞吞的移到床边,只是双脚刚刚落地,就感觉一软,直接就跌回到了床上。 穆王刚走到房门口,正要伸手打开房门,招呼人进来伺候洗漱,听见里面的动静,急忙走回来掀开珠帘,就看见跌坐在床边的人,好气又好笑。 而穆王那副含笑的模样,换来的却是扶子嫣两个大大的白眼。 “真的不用本王帮你穿?你自己可以?”穆王想趁机为自己谋取一些福利。 “可以——”扶子嫣咬着牙,就要撑着床边再度站起来。 “好了,”穆王害怕她等下真的摔到自己,快步走过去,将人扶住,大手接触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顿时有一股电流传过。 扶子嫣脸色红的像是个苹果一样,刚一坐到床上,就迫不及待从穆王手下逃开,又重新蜷缩回了角落里。 穆王脸上也略微有些泛红,将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两声,“我出去叫人来服侍。” 说完,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大步走到房门口,伸手打开房门。 不多时,还蜷缩在床上的扶子嫣就听见了碧莺的声音。 “小姐,时辰不早了,该起了。” 扶子嫣抬头看了看碧莺,慢慢挪到床边,由着她和碧鸢两人为她穿衣。 当碧鸢一抬眼,瞧见扶子嫣身上那一片片红印的时候,脸色不由涨红,立马低下头,不敢再往扶子嫣身上瞧见一眼,利落的帮她穿好衣服。 “不是跟你说过今天要早些叫我起身的嘛,现在都已经过了辰时了,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传呢。”扶子嫣坐在那里,由着碧鸢为她梳妆,透过铜镜看到站在一旁的碧莺,略带些不满说道。 碧莺急忙福了福身,“奴婢本来卯时末的时候想要进来唤醒小姐的,可是被穆王府的人给拦住了,说是王爷吩咐过,没有他和小姐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来,奴婢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扶子嫣这下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忘了自己已经嫁到了穆王府,这个院子也不是自己的嫣然院,穆王若是要留宿在这里,自然没有办法再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样随意。 “是我忘了这一点了。” “忘了什么?”正好从外面回来的穆王,听见这么一句,顺着问道。 碧鸢手下一顿,就要冲穆王行礼,却被他挥手拦了下来,“好了,没那么多规矩,伺候好你们主子就行。” 碧鸢这才站起身来,但是在为扶子嫣梳头时,总感觉手在不由的颤抖,主要就是因为旁边那个目光灼灼的穆王殿下。 “刚刚说什么呢,忘了什么了?” “没什么,是我昨晚上忘了今天还要敬茶呢,结果就给睡到了现在。” “不是说过不用在意这些了嘛,我已经让人去王妃那里说过了,咱们等下晚些过去,让她不用那么早等着,等吃了早饭再去也不迟。” 听到穆王这番话,扶子嫣猛地转过头去,身后的碧鸢一时不查,竟是一不小心就将人给拽疼了,余光瞧见伴随着扶子嫣冷吸一口气的声音,穆王瞬间黑下去的脸色,急忙跪了下来。 “王爷恕罪,小姐恕罪,都是奴婢的错。” 穆王走上前,轻轻抚摸着扶子嫣被扯痛的头发,眼中满是心疼,转而看向碧鸢的时候,则是眉头紧蹙,若非是看在她是扶子嫣从扶家带来的丫鬟,早就让人拉出去处置了。 “没事,是我自己突然动了,不是你的错,起来吧。”扶子嫣自然也感觉到穆王的那种怒气,生怕他开口让人处置碧鸢,急忙抢先说道。 扶子嫣都发了话,穆王也不好驳她的面子,若不然,往后她也无法在下人面前立威,“虽然这么说,但是也得稍稍惩戒一下,就罚两个月的月前,下不为例!” 碧鸢的心这才算是落了下来,“多谢王爷,多谢小姐。” 穆王听见这句话,刚刚松开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看了看扶子嫣,“你家小姐现在已经嫁了人了,日后就不要再喊小姐,称呼主子好了。” 碧鸢身子一震,急忙应允。 扶子嫣用余光瞟了穆王一眼,一时摸不准他的想法,不过按照规矩来说,的确是不能再称呼她为小姐,若不然被外人听见了,难免说穆王府的规矩不好。 不过,她可还没忘记穆王刚才的话,“王爷等下要陪我一起过去?” “这是当然!你难道不想本王陪着吗?”穆王主要还是担心文卉莲会故意为难扶子嫣,所以才刻意向圣上那边请了几天的假,为的就是在府里给扶子嫣撑面子。 穆王这幅理所当然的口气,倒是让扶子嫣为难了,从规矩上说,自然是没有这个规矩,但是从心里上说,她自然是很高兴的。 想了想,自己进了穆王府的门,和文卉莲的对峙已经是在所难免了,既然这样,那又何必再惺惺作态呢。 没有听见扶子嫣的拒绝,穆王不由挑了挑眉,心里却很是满意。 碧鸢觉得再没有比这一次更让人心力交瘁的梳妆了,好在有惊无险的过去了,而外面也已经摆好了厨房里备好的早餐。 ☆、第七十八章 原本扶子嫣是没有打算吃早饭的, 毕竟时辰不早了,若是再吃了早饭,恐怕就要到中午了。 但是,没想到穆王开口来了那么一出,那就安心用过早饭再过去好了。 刚走到桌子边,瞧见桌上白帆的饭菜, 扶子嫣的眼睛就猛地亮了起来, 转过头带着几分惊喜看着穆王。 穆王略微有少许的不好意思, “我听说你在府中的时候, 比较喜欢吃这些,不过是王府里的厨子,和忠烈伯府的做法可能不大一样, 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没错,这一桌子的饭菜都和扶子嫣在忠烈伯府时一般无二, 可见穆王的良苦用心。 而瞧见那些熟悉的饭菜, 扶子嫣原本的几分伤感也消退了不少, 脸上带着几丝显而易见的喜悦坐在桌边, 拿起筷子,直接夹起来尝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 听到扶子嫣的认可, 穆王也才算暗暗松了口气,要知道为了这桌饭菜,他暗地里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也正是靠着这些小心思, 才算是勉勉强强过了扶子嫣那几个兄弟那关。 特意让王府里的厨子去忠烈伯府拜师学艺得来的,为的也是让扶子嫣不会因为骤然离开家里而变得不适应,现在看来,效果还算是不错。 两个人在这边不紧不慢的用着早饭,而文卉莲那边却是一阵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局面。 自从听到穆王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晚些时候再陪着扶子嫣一起过来,文卉莲的表情就变得异常狰狞,身边的下人都缩着脑袋踮着脚尖,生怕哪一点惊动了人,连带着丢了自己的这条小命。 文卉莲看着日头渐渐升起,瞧着时辰都快该吃午饭了,人却还没有影,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暴躁。 第一天,扶子嫣进门的第一天就这么给自己脸色看,而且穆王还在背后给她撑腰,明摆着不把自己这个正妃放在眼里,难不成她还真的要给扶子嫣让位吗? 不!她才是穆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她才是上了皇家族谱的正室,扶子嫣算什么,穆王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世吗?待得她落到自己手里,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抱着这种想法,文卉莲强忍下心中的怒火,但是那一张脸还是黑得不成样子,一大早让丫鬟给她画的最庄重的妆容,穿上一袭大红色的衣衫,就是为了向扶子嫣彰显她正妃的地位,但是谁曾想对方不按常理出牌,她这边苦心孤诣,对方却是毫不在意。 文卉莲端着架子坐在屋里,院子里几个下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经过石头剪刀布选出一个最倒霉的人,提心吊胆走到了文卉莲旁边。 “娘娘,时辰不早了,可是要让小厨房那边准备膳食?” 文卉莲抬头看了看外边的日头,嘴角噙起一丝冷笑,“到午时了?” “是,刚到午时”那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扶风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文卉莲眼睛直视着前方,语气平淡没有任何起伏。 “奴婢听说,不久前扶风院那边传了早膳。” “呵——”文卉莲不由嗤笑出声,“早膳?这个时辰?可真有兴致。” 眼下都快到午时了,扶风院那边睡到现在才起就暂且不说什么了,竟然起来之后不着急着过来向她敬茶,反倒是慢悠悠的用起了早膳,真以为现在穆王宠着她,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进了皇家,不守规矩,那可是大罪。 一旁的丫鬟吓得不敢说话,反倒是院子里跑进来了一个下人,一进屋子就瞧见文卉莲黑得见底的脸色,急忙收敛了神情,福了福身,“娘娘,扶侧妃过来了——王爷,也一并陪着。” 文卉莲不由坐正了身子,只是听到穆王也一起前来的时候,不由蹙了蹙眉头。 扶子嫣即便把王爷请来又能如何,反正今天也没打算给她什么下马威,往后在王府里的日子还长着呢,文卉莲也不会傻到一开始就下狠手,等到对方慢慢降低了警惕心,到时候才会一击必中。 “让小厨房先不要备膳,等下看看王爷是否要在这里用膳。” 一旁的丫鬟听见文卉莲这句话,暗暗扁了扁嘴,从王妃嫁进来至今,王爷从来就没有在院子里用过膳,就连刚刚成婚那几天都没有,更别提眼下那位扶侧妃进了门,眼里怕更是看不到王妃了。 但是,想归想,却是没人敢去打破文卉莲的这个幻想,应允了一声,退了出去。 文卉莲这边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刚走出房门口,就瞧见穆王和扶子嫣相携着走到了院子门口,眼睁睁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让她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在王府中就这般拉拉扯扯,丝毫不顾及她的颜面。 不过,在要进院子的时候,扶子嫣还是从穆王的手中挣脱了出来,往后退了颁布,一副乖巧的模样跟在穆王身后。 穆王脸上略有些不满,可看着扶子嫣的那份坚持,也只好由着她去了,转身就瞧见院子里站着的文卉莲,却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刚才和扶子嫣的举动而生出什么尴尬,反倒是微皱起眉头,略生出几丝不满。 文卉莲不管心里把扶子嫣从头到脚给如何问候了一遍,但是面对穆王的时候,还是一副柔顺的模样,“见过王爷——” 穆王看也不看,只是应了一声,就径直从文卉莲身边走了过去。 落后半步的扶子嫣自然没有不能像穆王那般,走到文卉莲面前,停了下来,冲她微微福了福身,“见过王妃娘娘。” 刚刚被穆王落了脸,文卉莲眉头一皱,就打算开口为难扶子嫣几句,可是还没等她把想法付诸行动,就感觉到旁边传来一道锐利的眼神,心里不由生出丝丝苦涩。 “妹妹无须多礼,往后都是一家人了。”文卉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咬着牙说出这种昧心良的话。 扶子嫣也知道,这都不过是场面上的话罢了,但还是微微低下头,“多谢王妃娘娘。”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不是要敬茶嘛。”穆王一脸警惕的看着文卉莲,生怕扶子嫣受了半分委屈,而文卉莲低着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狠狠划过一道厉光,心里对扶子嫣的怨恨愈发深厚。 三人走进屋子,穆王和文卉莲自然是要坐在主位上的,扶子嫣站在厅前,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杯,缓缓跪在蒲垫上,伸手将茶杯举至头顶,“请王妃娘娘喝茶。” 在一旁穆王像盯坏人一样的眼神注视下,文卉莲就算想稍稍刁难扶子嫣一下,让她多跪一会儿都不行,伸手接过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本王妃与妹妹也是相识多年,对妹妹自然是放心的。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妹妹刚入府,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只要伺候好王爷即可,我这边也没什么规矩,也用不着日日过来请安。” “是,妾身明白。” 文卉莲又示意身旁的丫鬟把她给扶子嫣准备的东西呈上来,自打昨天瞧见扶子嫣那一箱箱嫁妆的时候,文卉莲就知道忠烈伯府不像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原本想趁着这个由头压她一头,好让她知道平民商女终究和世家贵女无法相提并论,飞上枝头的麻雀也做不了凤凰,眼下却都泡了汤。 “知晓妹妹手中的好东西不少,不过这是本王妃的一点心意,妹妹可别嫌弃。” 扶子嫣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玉镯,从成色上来看也算是个好东西了,倒是没想到文卉莲对她竟然是如此舍得。 “多谢王妃姐姐,这镯子可真好看。” 看着扶子嫣乖巧的把盒子收起来,文卉莲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哪里是她舍得,原本准备的是比这个镯子要稍稍次等一些的,以为那样就足够震惊扶子嫣了,谁曾想倒是自己差点儿被打了脸,为了不让自己这张脸被打得更疼,咬了咬牙,才换成现在这个镯子,不过瞧着扶子嫣那一点儿起伏都没有脸庞,文卉莲恨不得伸手将那个盒子给夺回来。 文卉莲见扶子嫣起身,朝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急忙开口问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娘娘可要小厨房那边备膳?” 文卉莲这才一副竟然已经是这个时辰的表情,转头看向旁边的穆王,“没想到已经是这个时辰了,不知道王爷今天可要留在这里用膳?” 文卉莲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内心是异常忐忑的,毕竟从嫁进穆王府以来,除了在宫里,她就再也没有和穆王同桌用膳过,而眼下扶子嫣进了府,她的位置更是岌岌可危,不能再如以前一样傻傻等下去了,有的时候还是要主动一些。 谁知穆王丝毫犹豫都没有,张口说道:“不用了,今天早膳用的晚了一些。既然时辰不早了,那你就用午膳吧。”说着,就起身站了起来。 第49节 文卉莲心下一慌,也急忙跟着起身,想开口挽留几句,却瞧见穆王走出去的时候,直接伸手拉住扶子嫣就要往外走,顿时整个人都顿在了那里。 扶子嫣心里也是猛地一震,没想到穆王竟然来了这么一出,有些事情大家心下明朗是一方面,但是真正摆在明面上就是另一回事了,就着急着想挣脱出来,却被穆王握得更紧。 扶子嫣无奈,最后只好转身冲文卉莲匆匆行了个礼,“妾身先行告退。” 话刚落,就被穆王扯着出了房门,独留下文卉莲站在那里,看着穆王和扶子嫣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脸上却是渐渐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愈发灿烂。 ☆、第七十九章 “有段时间没见了, 娇娇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徐太后瞧着面前已经如盛开牡丹一般的人儿,热情地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脸上尽是满意之色。 扶子嫣微微垂眉,一副乖巧羞涩的模样。 “这丫头怎么瞧着反倒是嫁了人之后越发害羞了?穆王若是欺负了你,就跟哀家说, 哀家给你做主!”太后故意沉着脸说道。 “多谢太后娘娘, 王爷对妾身很好。”扶子嫣说起这句话来, 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脸颊不由爬上了一片红晕。 “可不是好呢,”一旁的俞妃伸手挡着嘴笑了起来,“谁人不知咱们穆王对嫣然乡君一片真心, 在王府里的时候,整日携手同游, 一副神仙眷侣的模样, 当真是让人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如果扶子嫣的身份是穆王妃, 这番夸赞自然没问题, 可问题是她是侧妃,穆王正妃文卉莲就在旁边坐着,俞妃用鸳鸯来形容穆王和扶子嫣, 不单单是狠狠打了文卉莲的脸,更是揭示出穆王宠妾灭妻的事情。 众人皆知,当今圣上最是看重嫡庶之分,妻妾之辨, 穆王此番举措,可算是碰触了圣上的逆鳞,只是不知道圣上会不会因为此事处罚穆王,责罚扶子嫣? 俞妃话落,现场果真是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文卉莲坐在下方,右手忍不住握紧,指甲都要陷进肉里面了,脸上却还要挤出一抹浅笑,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种场合下失态,即便俞妃的话,句句扎在她的心窝里。 没有人知道她在穆王府里的日子有多难过,虽然说穆王在衣食住行上未曾亏待她一丝一毫,甚至穆王府的后院一些事情还掌握在她的手里,并没有说要交给扶子嫣之类的,但是就是这样,才让她心里愈发窝火。 自从那天敬茶,穆王直接拉着扶子嫣离开之后,这两个人完全就像是把她当成透明人一样,就仿佛穆王府里不存在她这个女主人,外界的传言不是最伤人的,最伤人的是当事人的态度。 徐太后微微眯眼,看了俞妃一眼,自从几年前肃王被圣上训斥冷落之后,俞妃和肃王这对母子在后宫前朝都沉寂了下来,倒是许久没有听见俞妃这般意味深长的话了。 “俞妃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哀家年纪也大了,最喜欢看见的就是小辈们和和美美的样子,这丫头也算是在哀家面前长了几年,看到她好好的,也算是了了哀家的一个心愿。”徐太后这番话就是明晃晃要给扶子嫣撑腰了。 俞妃浅浅一笑,“可不是呢,任侧妃这般的美人,若是臣妾是男儿身,怕也是恨不得将人捧在手里好好疼着呢。” “俞妃妹妹这话可是不对了,你若是男儿身,哪里还能遇得上圣上,得沐圣恩呢。”徐贵妃淡淡说道。 俞妃在徐贵妃淡淡的眼神下,笑容愈发灿烂,“所以说啊,这一切早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因着俞妃突然的话,扶子嫣愈发感觉到有些拘束,本来以她的身份是不够资格在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但是太后特意点了她的名,更是在她一进来就将她叫到了身边,让她饱受其他人的注目。 “好了,今天是太妃妹妹的寿辰,你们一个个的倒是把咱们今天的主角给忽略了。”徐太后眼神轻轻瞟过俞妃,让她身子猛地一震,忍不住低下了头。 皇贵太妃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慈爱的笑了笑,“没事,我看着这么一群花一样漂亮的小姑娘,听着大家说说笑笑的,这心情也好了许多。” 姚皇后轻笑了笑,“太妃娘娘这话可就错了,咱们哪里还是小姑娘啊,这都是一脸的褶子了。” “听见皇后的话了嘛,这是觉得太妃夸得不够,还想拐着弯的讨夸呢。”徐太后打趣道。 一时之间屋子里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模样,至于俞妃的那些话,看似已经没有人去在乎了,但是在场的每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就不好说了。 “四弟妹啊,不是我说,你也太好脾气了,不过就是个侧妃,该怎么管束就怎么管束,怎么能让人爬到你的头上来呢。”太子妃趁着这个功夫,小声对文卉莲指点道。 文卉莲闻言,脸上不由露出几丝无奈和苦涩,“太子妃说得容易,我们家王爷乐意宠着,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份啊,我在王府里日日小心还不够,哪还敢去管束其他呢。” 太子妃眉头紧蹙,“穆王也着实有些不像话了,明知道圣上最看重规矩,却偏偏弄出这种宠妾灭妻的事情来。”说着,便眯着眼睛往扶子嫣的方向看了看,眉头愈发紧锁。 “太子妃这话可就严重了,太后和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你这一张口便是宠妾灭妻的大罪过,怕是不太好吧。”坐在一侧的曲璃月听见太子妃的话,不由得替扶子嫣说起了话。 太子妃看了曲璃月一眼,不由露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是了,本宫差点儿忘了,五弟妹和四弟府上的扶侧妃可是嫡亲的表姐妹,听说在未出嫁前,两人的关系是甚好啊。” “臣妾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曲璃月淡淡说道。 “好一个就事论事,本宫听说五弟府上的任侧妃膝下的小郡主快要百日了,小女孩儿软软嫩嫩的最是可爱,不知道五弟每日会不会去看看这个宝贝女儿呢?” 穆王府有了圣上赐婚的侧妃,骁王府也是同样的情况,身为骁王正妃,反倒是替一个侧妃说话,难不成骁王府的侧妃就那么乖巧听话? 曲璃月顿时语塞了,的确,任舒芝那个女儿身子也太过娇弱,她除了在任舒芝进府的时候看过一眼,便再也没有见过那孩子,但是王府里三天两头进来的太医可不是作假,那院子里整天飘荡不散的药味儿也不是说说而已,更可气的是,任舒芝用孩子当做借口,一次次把骁王叫进了自己的院子,这个做法的确是让她很是不满。 但是,在曲璃月看来,任舒芝和扶子嫣完全就不是一码事,在她的认知中,穆王和扶子嫣是互相倾心的,而文卉莲的存在,实在就属于圣上下旨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面对太子妃的质问,曲璃月还是选择乖乖闭上了嘴,毕竟任舒芝平常已经够肆无忌惮了,她可是不想因着这件事再让她顺着杆往上爬。 “这是说什么呢,远远就听见这边这么热闹。”这边圣上也带着几个皇子王爷下了早朝就直接来到了后宫。 圣上一走进来,原本坐着的人,除了太后和皇贵太妃外,都立刻站起身来,冲着圣上福身行礼。 “好了,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的规矩,今天是太妃的寿辰,只是家宴,大家各自随意一些就好。”圣上大手一挥,脸上的笑意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而这种灿烂的笑脸,在徐太后看来,却是忍不住生出一丝冷笑,果真这才是亲母子。 虽然碍于只是太妃的身份,没有办法大张旗鼓的办一场寿宴,招来文武百官进行朝贺,但是圣上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生母。 文武百官朝贺不合规矩,那么把皇家宗室的人召进宫办个寿宴总归是不为过吧。 就连徐太后都对他的这般行径没有任何的阻拦,毕竟眼下局势愈发紧促,圣上眼下态度未明,为了以防万一,这段时间太后可不会逆着圣上的脾气来,更何况不过是一个寿宴罢了,她已经接受了这么多年的百官朝贺,给阮氏几分薄面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又劳烦圣上费心了,我原本说就是坐下来吃顿饭的事情,还得累着你们特意进宫来陪我这个老婆子。”太妃眼神慈祥,说出来的话也是一副如同百姓家的长辈一般。 “太妃这是说得什么话,我若是站在太妃旁边,旁人只当我们是姐妹呢,哪里就能称得上老了。”俞妃一见圣上过来,原本消停下来的心思又翻涌了起来。 不过,人一上年纪,爱听的就是这种话,哪怕明明知道是假的,也听得心里舒畅。 皇贵太妃脸上的笑意果真是深了几分,看向俞妃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难得的亲近,惹得俞妃心里不由一喜。 要么说,俞妃走皇贵太妃这条路还当真是没有错,因着皇贵太妃的面子,圣上也不由转头看向了俞妃。 “这般看上去,俞妃脸上倒是有些沧桑。” 谁也没想到圣上出口的竟然是这句话,连原本沾沾自喜的俞妃都一下僵住了脸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真的很显老吗? 徐贵妃原本微微沉郁的脸色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俞妃恐怕也没想到圣上会来这么一出吧,这下可算是被打了脸了。 大多数人都是如徐贵妃所想,微微低着头忍住不能笑出来,却都等着看俞妃的笑话呢。 而跟随圣上一起来的肃王则是忍不住握紧了手,强压住心头的那份怒火,毕竟他的母妃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笑柄,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折辱。 “圣上这是什么话,我瞧着俞妃这身挺漂亮的。”皇贵太妃不由瞪了圣上一眼。 圣上也才注意到俞妃脸上的尴尬,清了清嗓子,“朕不是那个意思,是朕许久没有去你宫里坐坐了,今天晚上朕去陪你说说话。” 肃王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俞妃,果真俞妃的脸上也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讶异,却还不忘福身行礼,“臣妾多谢圣上。” 这可真谓是峰回路转,沉寂许久的俞妃,难不成在今日要翻身了? ☆、第八十章 “宫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以前还有娇娇经常进宫来陪陪哀家,现在这些丫头都越发不愿意进宫陪我们这把老骨头了。”徐太后一副叹惋的口吻说道。 扶子嫣听到徐太后突然提起她的名字,不由微微抬头看了过去,谁曾想,正好接触到穆王投来的视线,心里猛地一震, 急忙重新低下头。 只是, 这般的小动作, 可是瞒不过在场的这些人精, 有些人脸上都已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俞妃今天是打定主意要狂刷自己的存在感了,再度开口道:“哟!瞧瞧这两个,都新婚这么长时间了, 还这么黏呢。” 如果说先前她的话能够轻松掀过去,那么这次恐怕就不行了, 毕竟圣上还好好坐在那里呢, 即便是徐太后, 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在这件事情上随意插手, 只能心中暗暗把俞妃给好好训斥了一通。 圣上果真对俞妃的这句话起了兴致,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眼神在穆王和扶子嫣身上打转, 让扶子嫣的心陡然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说明朕的眼光还不错,总归是能和鹤然那边有个交代了。” 圣上一副和扶家交情不浅的口吻,完全不顾及身为穆王正妃的文卉莲的颜面,让她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一种阴郁的气息。 “娇娇这孩子自然是好的,只是也不知道灵安是怎么想的,这些年来真就是硬着心肠待在寺庙里,就连这丫头要嫁人的大日子,也只是匆匆露了一面,眼下就连太妃妹妹的寿辰,也请不动她下山了。”一提起这些过往同龄的人,徐太后脸上更是不免有些追忆。 提到安国夫人,皇贵太妃也不由看向了扶子嫣。 扶子嫣在这几位贵人的多重注视下,不由得露出几分苦笑,“祖母说寺庙里的环境清静,她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不管怎么劝说也不肯下山。” 太后闻言,不由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身旁的扶桑说道:“我倒是觉得灵安是个聪明人,咱们谁都不如她聪明。” 扶桑自然明白太后口中的聪明并不是表面上所谓的聪明,而是她知道她若是留在濂京城,必然会成为有心人的注意对象,连带着扶家人都会受到牵连,倒不是说扶桑为人自私,只是念着那是她扶家最后的血脉,总归是对安国夫人还心存几分感谢的。 “太后若是觉得宫里闷了,不妨也去行宫住一段时间,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现在这个时节,正是江州那里风景最好的时候。”扶桑说着话,暗中朝扶子嫣瞥去了一个眼神。 扶子嫣立马接收到,心领神会道:“可是了,江州正是这个时节的景色最好,江州有传言说,拂堤杨柳醉花荫,最美不过荷花村。” 太后闻言,哈哈一笑,“听得你这么一说,哀家倒还真是有些动心了呢。” 圣上闻言,眼神微闪,“母后若是有兴致的话,不妨朕就陪母后往江州走一趟。” 圣上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给惊呆了,就连原本有意促成一些事情的扶桑和扶子嫣都面露诧异,毕竟太后出行和皇上出行,那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事情。 “圣上怎么突然想起要去江州了?”姚皇后略带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问道。 “倒也算不上是突然,主要是鹤然一直跟我说江州那里有多好,趁着这个机会,既然母后也想出宫散散心,朕也就算是借着母后的光,出去走一走。” 徐太后闻言,不禁笑嗔了圣上一眼,“好嘛,原来圣上是在这里等着哀家呢。” “圣上若要出宫,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朝廷之上那么多的事情,由谁来处理啊?”皇贵太妃倒是一副心忧天下的模样。 “太妃不用担忧,朕这么多个儿子,总能找出一个撑事的吧,朕也年纪大了,这天下早晚有一天是要交到他们手上的。” 圣上这番话犹如投入江面的一颗小石子,霎时间就在在坐人的心里荡起层层涟漪,尤其是太子,看向圣上的眼神中充满了火热和期待,他是储君,圣上出宫,不该是理所应当的监国者才是。 “圣上正值壮年,哪里就称得上年纪大了,苍儿年纪尚青,这国家大事,还是免不了要由圣上操心。”姚皇后这番话听起来是在关心奉承圣上,但是里外里都透露着太子才是一国之储,名正言顺的监国者。 “苍儿的确是还少了些历练,所以朕想着这次南下江州,也带着他一起去,让他也看看咱们恒国的大好江山,也看看宫外老百姓的生活,免得他整日年高手低。” 言谈之间两句话就确定了太子的去向,姚皇后也是一下愣在了那里,圣上怎么会想到将太子带在身边? 虽然说跟在圣上面前,也是能刷好感度的好时机,但是圣上出宫太子监国这不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的事情嘛,难不成圣上对太子别有想法,觉得太子不堪重任? 姚皇后越想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好容易有了一次监国的机会,能够名正言顺结识朝中大臣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溜走,不知道要便宜了哪个。 “太子还年轻,趁着有时间出去看看也好,只有深入体察民情,才能真正做到得民所向。”皇贵太妃冲姚皇后安抚地笑了笑。 姚皇后也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微微垂下头去,皇贵太妃的意思她明白,但是她更担心的是圣上会让谁留下监国? “朕也是这么想的,老四也跟着一起去好了,朝廷上的事就让老五和老七一起处理,让徐国公和一起从旁协助就好。” 扶子嫣听得圣上这三两句话的安排,心里反倒是没了底,上辈子的时候压根就没有什么出宫去江州视察的事情。 而且圣上虽然是让骁王和肃王留下监国,但是从旁协助的徐国公是穆王的外家,算是穆王一派的人,而太子侧妃出自穆国公府,也就是说穆国公算是太子一系的人,四方势力相互牵制,圣上这手棋下的可真是好。 第50节 但是,如此这般一来,那留下的骁王和肃王的优势便被一下子削弱许多,反倒是还不如跟着圣上一起南下江州,只要是讨得了圣上的点头,什么事情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回头皇后拟个随驾名单出来,后宫是离不开你,不过朕这一走,前朝的事怕是一时之间老五和老七也难以上手,免不了也要让你跟着费些心,那就让贵妃留下帮你处理一些后宫琐事,剩下后宫生养子嗣的妃嫔都跟着去好了,还有两个公主,朕记得她们当年就一直跟朕说想出宫游玩,虽然已经出嫁了,可也别把她们给落下了,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安排就好。” 圣上这下算是彻底把几位王爷的势力给分开了,而且主要是分成了两个派系,太子和穆王,人随行,势力却留在了京城,骁王和肃王,留下监国,但是最重要的靠山却跟着圣上去了江州,这手制衡之术玩得可谓是炉火纯青。 但是,穆王却有些不高兴了,看着圣上这么利落的安排,就知道这显然不是经由刚才徐太后的那个提议衍生出来的,圣上分明是早有决断才对。 但更让他不放心的是,圣上为什么要把他和太子紧紧绑在一起?难不成是想让他成为太子的磨刀石吗? 不过,圣上若真是这么想,那也太小瞧他,太高看太子了。 太子即便是一把刀,也是一把束之高阁多年,满是铁锈的钝刀,而他即使被看做是磨刀石,却也是一块久经风霜,已经被磨得只剩薄薄一片,锋利如刀的石头。 到了最后,到底谁磨了谁,谁又成了谁的踏脚石,可是不好说,但愿有朝一日,圣上莫要为今日的决断后悔。 圣上日后会不会后悔,谁也不知道,但是前朝后宫的人听到圣上要南下江州巡视的消息,都热闹了起来。 后宫中,多少许久未曾得沐圣颜的妃嫔,都活络起来了心思,这不仅仅是一个能出宫的好机会,更是说不得是鱼跃龙门的大机遇,一群人前仆后继的往皇后宫里送东西,坐在那里对姚皇后各种吹捧,半天下来,姚皇后干脆直接让人关上了宫门,一律不见客,这才勉强得了片刻的清净。 而宫外也不遑多让,虽然圣上还没有在朝堂上说出这件事,但是宫宴上那么多人,消息早就传了出来。 相较于穆国公辅助监国的理所应当,徐国公的存在难免在有心人眼中就成了一种讯号,毕竟徐国公已经被圣上放在权力外围近十年了,突然间担上一个辅国大臣的称号,难免不让人怀疑徐国公府是否要翻身了? 不过,仅凭着这点儿猜测,还是没有办法让人完全相信徐国公府能否重新返回朝堂中心,所以,唯一可信的穆国公府就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穆国公府能走到今天,而且至今还得圣上信赖,和太子结了亲事,自然不是没脑子的,自从宫里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穆国公府就府门紧闭,对外宣称穆国公身子不适,不便见客,使得诸多人兴致而来铩羽而归。 而这一切都和扶子嫣没有关系,她现在则是思考着太后提起江州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毕竟圣上那一连串的举止都像是筹谋已久,而示意她说出那些话的姑祖母,是否也知道些什么呢? 这一团团的迷雾萦绕在扶子嫣脑海里,实在是这个上辈子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给了她太大的危机感,而圣上那一连串的旨意,又个个都饱含深意。 ☆、第八十一章 秋高气爽, 惠风和畅。 筹备了将近一个月的圣上南下巡视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扶子嫣坐在马车上,看着渐渐远去的濂京城城门,心里却不由生出几丝不安,总觉得这一趟出行,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 与她相反的是身边的丫鬟, 一个个的得知要去江州的时候, 又激动又兴奋。 也难怪如此, 这几个丫鬟都是在江州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了,也算是在江州长大的,原本以为进了京城就再难出去, 哪曾想还有机会回到江州走一遭。 如果不是因着圣上奇怪的态度,对于这趟江州之行, 扶子嫣也是很期待的, 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 每一处都有着许多回忆。 “小姐, 您也别想那么多了,这天塌不下来,就算真的塌下来了, 那也有个高的撑着呢。”碧鹛看着扶子嫣兴致怏怏的模样,不由劝说道。 自从那次在宫里听到圣上要出宫巡查的安排之后,扶子嫣就一直处于眉头微蹙的状态中,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悲观的情绪里, 就连文卉莲都快要明晃晃说出来的刺人的话都听而不闻,任何刁难的举动都视而不见。 临到出门的时候,碧鹛还瞧见文卉莲那张黑到底的脸,毕竟太后点名了要扶子嫣随行,而按照规矩,穆王随君伴驾只能带一个家眷,扶子嫣若是去了,文卉莲自然就要留在濂京城,错失了和穆王亲密接触的机会,暗地里不知道撕碎了多少张手帕。 撕手帕是一种情绪宣泄,但是真正要想改变这种情况,自然还要采取其他的方式。 抱着这种念头,文卉莲派人去文国公府请了杜燕珊进府。 杜燕珊接到消息的时候,其实是在意料之中。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那些有的没的消息宫外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俞妃说的那些话和穆王以及其他人的反应都了解清楚,她也在等什么时候这一切才能真正碰触到文卉莲的底线。 “妾身见过王妃娘娘。” 文卉莲皱着眉头将人叫起身,并且很谨慎的屏退两边的下人,“你上次说的话可还算数?” 杜燕珊微微一怔,笑了笑,“娘娘可是想好了?” 文卉莲冷哼一声,“我若是再任由事情发展下去,这个穆王府就彻底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扶子嫣,她必须消失!” “只要娘娘想好了,妾身自当全力配合。”杜燕珊唇角微勾,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扶子嫣尚且不知道杜燕珊和文卉莲的小算盘,经过路上这段时间碧鹛和碧莺的开解,扶子嫣的心情也算是好转了许多,看着路旁的花花草草,偶尔被太后叫过去,陪着说说话,或者是趁着穆王有空,两个人也能对弈几局。 一路之上晃晃悠悠走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到达了江州。 扶子嫣觉得自己的身子骨都快散了架了,当年从江州前往濂京的时候,走的是水路,虽然也走了一段时日,但是在船上还能起身走走,哪里像是这段路,一天到晚窝在马车里。 江州其实没有正式的皇家行宫,只有一个据说是前朝王爷遗留的别院,当得知圣上要前来巡视的时候,江州的官员急忙召集人把别院重新整修了一番,眼下正好做为圣上一行人在江州的落脚点。 不过因为别院房间有限,一行人根本住不完,所以,圣上带着太后,皇贵太妃和后宫众外娘娘住在别院里,随行的其他人则是分住在江州官员和乡绅大户的府邸之中。 扶子嫣跟着穆王,以及太子和太子妃住在了江州知府的府邸之中。 江州知府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冷汗都留下来了,这两尊佛都住在他家里,这可不是蓬荜生辉的事情了,他是担心一不小心,连带着自家人的小命都给丢掉了。 不过,不管怎样,太子和穆王还是一起入住了知府府邸。 “知道贵人要来,特意派人打扫了一下,不知道合不合贵人的心意,若是有哪里不满的,贵人只管说出来就好。”江州知府的大儿媳妇儿领着扶子嫣走进了一个院子,言语之间透露出浓浓的小心和忐忑。 扶子嫣打眼扫了一眼,瞧着院子里花花草草,微微扬了扬唇角,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 屋子里的摆设虽然称不上有多华丽,但是贵在精致,至于真正要用到的东西,虽然看来是很有心都准备了新的,但是扶子嫣在这方面微微有些小洁癖,即便是这一趟来江州,她也随身带了不少要用到的东西,等下都换了过来就好。 “贵人可还满意?”容氏小心翼翼的问道,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见到京城里来的贵人,而且眼前这位还跟天仙一样的。 扶子嫣点了点头,“很好,麻烦你们了。” “贵人说的是什么话,贵人能下榻我们这里,已经是我们的福分了。”容氏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扶子嫣微微弯了弯唇角,不作言语。 碧莺见状,拿了一个盒子走到容氏面前,容氏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扶子嫣。 “你在我面前也不必拘束,我与小玉是从小长大的朋友。早些年小玉给我的书信里也提过她长兄娶亲的事情,若是我还在江州的话,自然是要来府凑个热闹的,只可惜当时我远在京城,趁着这次回来了,这也就只当是我这做妹妹的随的礼好了,你千万不要推辞。”扶子嫣淡淡说道。 容氏心里一震,倒是没想到自家和京城里的贵人还有什么联系,不过她与小姑子郭玉的关系倒还算是不错,只是去年小姑子就出嫁了,所以眼下不在府里,回头倒是可以问问她,和京里来的贵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容氏小心翼翼的接过盒子,也不敢当着贵人的面打开,瞧着贵人脸上有了倦色,也不敢再留下来打扰,捧着盒子就出了院子,正巧碰上刚刚安排下太子妃的郭夫人也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郭府府邸本身就不大,意外迎来了这两尊大佛,也就只能委屈他们做了隔壁邻居。 郭夫人瞧见容氏手里的盒子,眼睛不由微微闪了闪,容氏见状,急忙走了过去,正要开口冲郭夫人说话,却见她摇了摇头,“别惊扰了贵人,回到院子里再说。” 容氏一路上提着心,跟着郭夫人进了自家院子,这才把盒子放到桌子上,迫不及待开了口,“娘,这是院子里的贵人给我的东西,贵人发了话,我也不好推辞,不知道是不是不好?” 郭夫人没有说话,反倒是示意容氏把那个盒子打开。 容氏小心的打开盒子,等看清里面放着的一对鲜红似血的玉镯时,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惊诧,还隐隐带着几丝说不明的心慌,“这……这东西也太贵重了吧?” 郭夫人在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也稍稍有些惊诧,不过和容氏比起来,就显得淡定许多,“既然已经给了你,你就好好收起来便是,她手里也不差这点东西。” 从郭夫人的言语中,容氏很明显捕捉到她和那个院子里的贵人恐怕也是认识的,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询问道:“贵人还说和小玉认识,咱们家莫非真的和京里来的贵人有关系?” 郭夫人眯了眯眼,“她从小就在江州长大,十岁那年才举家搬去了濂京。” 容氏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我说小玉也没有出过江州,贵人怎么会和小玉认识的。而且怪不得我觉得她瞧着那个院子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对劲,想必是以前去过小玉的院子,认了出来吧。” 郭府府邸不大,这次为了迎接着两尊大佛,也算是费了心了,把已经出嫁的姑奶奶和尚在外求学的二少爷的院子给好好收拾了一遍,留作两家临时歇息的地方,而穆王和扶子嫣所住的院落,就是郭玉出嫁前的院子。 “她小时候倒是会经常过来,”郭夫人淡淡说道,不过瞧见容氏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她却不愿意多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眼下身份不同,你也别想着依仗着那些情分去贵人面前讨什么好处,万一给府上惹了什么麻烦,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容氏原本生出的一点小想法,立马被掐灭了,慌张答应了下来,还不忘恭维几句,“那位贵人长得可真是漂亮,怪不得能有这般的际遇,不过既然贵人都说了和小玉认识,那是不是需要叫小玉回府来陪伴贵人几日?” 虽然自己这边没办法打起小主意,但是没关系,不是还有郭玉在嘛,贵人口中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多多少少也会有些面子吧。 郭夫人没有猜到容氏的小算盘,但还是毫不犹豫斥责了她,“府里哪还有地方给她住,叫她回来了住在哪儿?何况贵人都还没有发话,哪里就由得着我们自作主张,惹了贵人的不快怎么办?” 郭夫人几句话,说得容氏是无地自容,彻底掐灭了那个小心思。 “你的想法都给我好好收起来,贵人在府里的这段时间,凡事别想着逾越了,只有贵人有了吩咐才去做,咱们都不是什么聪明人,就别想着做那些自作聪明的事情。” “是,儿媳明白了。”容氏是头一次见到自己婆婆这么严肃的模样,吓得整个人身子都僵了起来,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郭夫人见状,心里无奈叹了口气,也罢,毕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调教了这几年,也算是稍稍有了些改变,自然是不能和别人家千娇玉养的姑娘相提并论的。 ☆、第八十二章 到了天色将黑, 穆王也从外面回来了,打量了一眼这个逼仄的院落,不由蹙起了眉头,带着几分担忧看向扶子嫣,他可是直到这人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委屈,也不知道能不能住得惯这种地方。 “如何?这院子还能看得过去?如果有什么住的不舒服的, 尽管和郭夫人去提, 万万不能委屈了自己。” 扶子嫣走过去服侍着穆王将外袍脱下, “我哪里有那么娇贵了, 这院子挺好的。” 穆王眼神微微扫了一眼房间里的东西,轻笑出声,“口是心非的小家伙, 这屋子里的东西应该大半都不是郭家准备的吧?他们府上就算有这些好东西,也不敢这么明晃晃摆出来。” 扶子嫣撇了撇嘴, 不满的反驳道:“我这可不算是娇贵, 只是一些私人的东西, 我比较喜欢用自己常用的罢了。” “你不觉得自己娇贵, 可是在我看来你就是最娇贵的,生来就是让人宠着娇着的。” 穆王深情看着扶子嫣,低沉的声音让她霎时间晕红了脸, 抬头嗔视了穆王一眼,却不知道此刻的她,眉目流转之间尽是万种风情。 穆王微微一震,不由露出几丝苦笑, 他这算不算是自讨苦吃,明明眼下什么都做不得,隔壁还有一个太子在虎视眈眈,却偏偏到最后把自己给撩拨成了这样,不过,即便如此,他也甘之如饴。 穆王手臂一伸,将扶子嫣直接搂在了怀中,扶子嫣身子顿时僵了僵,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后面,用手轻轻推搡穆王的胸膛,小声娇软道:“你干什么,还有人呢。” “娇娇,乖,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穆王却反倒是把人给搂得更紧了。 听着耳边带着几分沙哑和压抑的声音,扶子嫣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姑娘,自然立马就想明白了他现在的情况。 不过,越是想明白,她就越觉得尴尬,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好端端的穆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眼下天还没有黑下来,隔壁还住着太子和太子妃,什么事情就算是有心也没有那个条件,为了防止穆王出丑,扶子嫣也只得乖乖待在穆王怀里,任由他慢慢平复自己。 而至于屋子里原本的其他人,在扶子嫣被穆王拉扯进怀里的时候,就已经很有眼色的悄悄出去了,而且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守在院子里,就害怕有什么不长眼的人突然闯进来,毕竟这里可不比京城的穆王府。 良久,穆王才算是平息了心头的那股火气,揽着扶子嫣的双臂也微微放松了几分。 扶子嫣得到了这一缕空隙,急忙把穆王推开,从他怀中退了出来,免得他等下再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自己就兴奋起来了。 穆王接到扶子嫣的一个白眼,自认为理亏的摸了摸鼻子,“后面几天父皇要巡视江州,我和太子自然是要陪同的,你若是待在府中觉得无聊,也可以去别院那边陪陪太后,等过两天空闲下来,我再陪你去街上逛逛。” “我倒是没事,你可别忘了,我可是在江州长大的,这里我可是比你熟悉。”扶子嫣笑着说道。 穆王呵呵一笑,“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那到时候还可以来一次故地重游,扶家在江州这边的院子应该还留着吧,正好让我去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一提起扶家在江州的院子,扶子嫣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对了,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我们可以直接住在我家的院子里啊,没有必要要住在郭府的府邸。” 第51节 “你可别忘了隔壁还住着太子呢,我们怎么能把太子和太子妃留在郭府呢,而你难道愿意让他们去住在扶家吗?” 扶子嫣毫不犹豫摇了摇头,那是她的家,一花一草,一木一柱都带着回忆,可是不想被外人给糟蹋了。 瞧着扶子嫣微微有些失落的模样,穆王安慰道:“没关系的,你要是想去,过几天我陪着你过去看看就是了。” “可是……”扶子嫣又想到了另外一层,“圣上也该会想到扶家在江州有院子的,要是我们把那个院子空着,却一直住在郭府,是不是不大好啊?” “父皇不会关心这种小事的,不过难免会有一些流言传出来,不过你不用去管这些就好,尤其是太子妃,反正一些事情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你也用不着去委屈自己,刻意维系什么表面上的功夫。” 穆王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且不说太子妃的身份本就比其他王爷正妃要高上几分,毕竟从名义上来讲是未来的一国之母,何况扶子嫣还只不过是个侧妃的身份,尤其是太子妃虽然是太子正妃,但是成婚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反倒是两个太子侧妃分别为太子诞下一儿一女,这也就导致太子妃连带着对其他府里的侧妃也看不上眼。 平素里鲜少能够走到一起还好,眼下住在隔壁,他和太子白日里又不得不伴驾,这府里身份最高的也就是太子妃了,难免说不准太子妃会给扶子嫣什么难堪。 如果这次来的是文卉莲,穆王自然是去理会这些女眷中的事情,可是因着是扶子嫣,他就不得不上了几分心。 虽然说眼下不是撕破脸的好时机,尤其是圣上还在一旁态度不明,想必太子也会是一样的想法,所以说即便扶子嫣真的有哪个地方惹了太子妃的不快,从太子这个角度出发,也是不会深追究这个事情的,至于所谓的待得太子日后荣登大宝。 穆王府是个什么下落都还说不准,也不怕太子再多算上这一笔账。 所以说,有些事情的筹谋,只能成功,容不得一点儿的差错。 “王爷,主子——”碧莺突然在院子里小心的喊道。 “有什么事?”穆王沉着声音问道。 “启禀王爷,是郭府的人来了,说是已经准备好了膳食,请王爷和主子前去。”碧莺恭敬的回答道。 扶子嫣深吸一口气,低头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又打量了一下穆王,确保没什么问题之后,才走过去把房门打开。 碧莺站在门前,微微垂着头,而碧鹛和穆王的小厮则是正和一个身着白衫的男子相对而站,瞧上去,碧鹛还颇有些喜悦的样子。 穆王也在房间里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比扶子嫣晚几步出来,瞧见她站在门口不动,不由侧了侧头,“怎么了?” 穆王一说话,立马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正低着头和碧鹛不知道说些什么,惹得她满脸笑容的白衣男子也转头看了过来,瞧见扶子嫣的时候,神情微微一顿,瞬间就恢复正常。 碧鹛也转过身,兴致勃勃的朝着扶子嫣小跑了过去,“小姐——” 碧鹛还要说什么,却被扶子嫣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给制止了。 穆王以为扶子嫣是瞧见院子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所以有些不知所措,便主动为她引荐道:“这位是郭大人的长子。” 扶子嫣微微颔首,郭旭这边也拱手行礼,“见过娘娘。” 扶子嫣闻得此言,不由轻笑出声,“几年未见,旭哥哥倒是规矩了不少。” 扶子嫣此言一出,穆王和郭旭脸上都不由露出了不同程度的诧异,穆王微皱着眉头打量了郭旭一番,转头看向扶子嫣的时候,却又是一副柔和的模样。 “娇娇和郭少爷认识?” 扶子嫣微微抬头,“王爷可是忘了我本就是长自江州,和郭大人的千金也算是手帕交,幼年之时倒是时常来郭府做客。” 穆王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倒是本王给忘了。”转头看向郭旭,“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郭旭低垂着脑袋,沉声回答道:“臣早年便离家求学,与娘娘也未曾相谋几面,倒是家妹有幸与娘娘投缘。” “你既然在江州有相识之人,闲来无事也可将人宣召过来说说话,免得无聊。”知晓扶子嫣在江州还有小姐妹,穆王也稍稍放心了一些。 扶子嫣笑笑没有说话,纵使穆王说了用不着她因着太子妃而委屈自己,但是她也不敢真的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 旁边的院子里住着一个太子妃,她这边就什么也不管的召了郭玉过来,难免会让人心存不满的。 她可以不去忍耐太子妃的故意刁难,但是也实在没有必要要把错处主动往太子妃的手里去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她对圣上这次江州之行本来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何必再徒惹事端呢。 郭旭这边引着人到了前厅,郭大人和郭夫人已经在里面等候,瞧见穆王和扶子嫣过来,慌忙走上前来就要俯身行礼。 穆王摆了摆手,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说道:“郭大人无需这么客气,日后还要继续在府上叨扰呢,你若是每次见面都要行此大礼,这段时间恐怕是要难为你了。” 郭府能够被选做太子和穆王的落脚点,这位郭大人自然不是那种死守规矩的迂腐之人,微微拱了拱手,“那臣就逾越了,略备了几倍薄酒,算是为太子和王爷洗尘接风,一些家常小菜,王爷切莫嫌弃。” “郭大人实在客气了,该是本王叨扰了府上才是。”穆王暗中打量着这位郭大人,为人正直而又不迂腐,算是个人才了,蜗居在江州这个地方,也算是委屈了。 “我到现在还记得郭府小厨房做得那道龙须糕呢。”扶子嫣没有错过穆王看向郭大人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欣赏,心下不由一转。 郭大人微微怔了怔,一直顾及着和穆王说话,倒是未来得及观察他身旁的这位娘娘,眼下瞧过去,竟影影绰绰,似是旧时。 郭夫人比郭大人提早一步知道,扶子嫣开口时,她也没有那么惊讶,刚进府的时候,扶子嫣就已经摆明了她不会藏着掖着和郭家的关系,那郭家怎么躲也是躲不掉的。 “娘娘若是喜欢,等下让他们再准备一些。” “那就多谢夫人了。”扶子嫣眉眼弯弯,却是穆王开了口,“娇娇难得有个喜欢吃的,夫人若是方便,倒是让本王的人也跟着去学学。” “学什么?”太子大步走进门,就听见穆王和郭府的人在拉扯关系,不由挑了挑眉,可真是个不省心的,想背着他做什么好事呢。 ☆、第八十三章 “倒是没想到扶侧妃竟然和郭大人是旧时, 也是难怪,本宫记得扶侧妃老家就是江州的吧。”太子妃眼神里毫不掩饰透露着几丝鄙夷,一口一个扶侧妃,明晃晃的表露出了对扶子嫣的不满。 扶子嫣却是丝毫不在意太子妃的态度,脸上露着浅浅的笑容,“承蒙太子妃还记得, 不过江州并不是妾身的老家, 妾身的祖父是地地道道的濂京人, 只是因着家贫, 当年姑祖母才会被送入宫里,家父早年间也是在濂京长大的,因着当年圣上还下榻过, 倒是也一直留着那间院子,不过是二十年前, 祖母和父亲才来了江州。” 太子妃听完扶子嫣的这番话, 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微微冷哼一声, 却也没再说什么。 毕竟扶子嫣几句话里,可是提到了好些个重要人物,扶家被送进宫的那位老姑奶奶可是太后身边最为倚重的扶桑姑姑, 据说圣上当年能够从先帝一众子嗣中脱颖而出入了太后的眼,其中就有不少是这位扶桑姑姑的功劳。 还有那位屡屡被圣上提起,传言中救过圣上一命的安国夫人,已经处处流露出圣上和扶家不同情分的话语, 都让太子妃哑了舌。 而一旁的太子倒是起了几分兴致,“这我倒是听说过,据说当年父皇得了重病,先帝未免传染内宫,便将父皇安置在了宫外,当时似乎就是住在扶家,那个院子你们还留着?” “那本来就是扶家的老宅子,更何况还曾得沐圣恩,自然是要留着的。” “哈哈——那好,改日回京之后,四弟带着孤过去瞧瞧。”太子好不客气的对穆王说道。 至于明明是属于扶家的,为何要让穆王带着过去,这无怪乎就是觉得不管圣上有多看重扶家,扶家的出身门第都是摆在那里的,名号说得再好听,那也是一家子的奴才出身,跟他们打交道实在是有失他太子的身份,既然和穆王有着姻亲关系,那由穆王出面也是一样的。 关于这些事情,其实穆王也是头一次听扶子嫣说。 有关圣上幼年出宫避居扶家养病的消息,早年间就已经有了传言,身上虽然没有明确说过这件事情,但是言行举止之间表露出来的态度已经显而易见,但是关于圣上和扶家具体的渊源,他还真的未曾仔细听扶子嫣提起过,也许回头有机会的话,他可以尝试去询问一下。 “毕竟是扶家的院子,太子若是想去的话,臣弟可以和扶家那边通个口信。” 穆王话刚说出来,还没等太子说什么,太子妃就不高兴了,“四弟这话是怎么说的,难不成你说的话,扶家人还敢不听?不过就是个乡下人出身,你未免也太过纵容了一些,要知道你可是皇家人,代表的可是皇家的颜面。” 太子听了太子妃的话,没有说话,却是微微点了点头,看上去对于太子妃的意见和言论很是认可。 穆王心里微微有些不悦,太子妃几次三番要踩着扶家,踩着扶子嫣是有几个意思? “皇嫂这话可是就不对了,就连父皇都要给安国夫人三分薄面,言语之中对扶家老爷也是一番知己之情,甚至于太后和皇贵太妃娘娘都颇为看重扶家,皇嫂可以对扶家人下令,臣弟却是不敢为之的。” 穆王话音刚落,太子妃就感觉到太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明显就变了,不由握了握手,试图开口解释什么,但是当她抬头看到太子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和鄙视的模样时,顿时什么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四弟这话是怎么说的,她一个女人家的不懂事,随意说几句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孤也只不过是想了解一些父皇当年的生活罢了。” “太子的心意臣弟自然明白,不过这件事臣弟实在是做不了主,毕竟是和父皇相关的,想必即便是扶家人,也不敢轻易应允太子殿下。” “的确是这样,当年圣上继位之后,便赏赐了扶家那座忠烈伯府的宅子,扶家举家搬了进去,而原来的那个老宅子,虽然说还算是扶家的院子,但是已经不是扶家能够随意进出的了,至少妾身是至今为止从来都没有去过那个宅子,据家父所说,圣上在那个宅子四周暗中派了人看守,不过倒是不知道真假。”扶子嫣附和道。 太子闻言,不由叹息一声,“原来如此,看来倒是孤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只是一心想着能够多了解父皇一些罢了。” “殿下的拳拳之心想必圣上自然能够知晓,殿下也莫要太过伤感。”太子妃为了扭转自己的印象,急忙开口开解道。 郭家三人坐在桌子上,听着太子和穆王的这番交锋,乖巧的一句话都不敢说,这可是神仙打架,希望不要殃及到他们凡人就好。 幸好不用天天同这两位主一起用膳,要不然,他们这段时间都要吃不好。 不过,也许是因为出师不利,到最后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太子妃倒是消停了不少,除了偶尔在郭府见面的时候,故意摆出一副趾高气昂,不屑于扶子嫣这样的人为伍的模样,倒也没有再故意说些什么刺人的话。 而这些天,穆王也不知道整日里在忙些什么,早出晚归的,竟是好几天也难得能够见到一面,扶子嫣除了偶尔去别院那边在太后和皇贵太妃面前刷刷存在感,试图探听一些关于圣上在江州的一些行踪,毕竟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她心里那份不安感越发强烈了起来。 这日,在扶子嫣打算从太后处回去的时候,扶桑突然开口说要去送送扶子嫣,这倒是让扶子嫣十分讶异。 徐太后脸色却是微微一变,眯着眼睛看了看扶桑,最后笑了笑道:“也好,知道你们祖孙俩有悄悄话要说。” 扶子嫣老老实实跟在扶桑后面出了别院大门,心里越发忐忑。 虽然说扶桑是她嫡亲的姑祖母,但实际上这些年来,扶桑一直用心在太后身边服侍,即便偶尔在背后给扶家传递一些消息,但是在明面上却尽量保持和扶家少联系,这也是第一次扶子嫣单独和扶桑相处。 “这些天你老老实实在郭府里待着,不管是谁传过去消息要你出府,都一定不要理会,即便那人说是太后或者圣上的旨意,即便那个人是你曾经见过的熟人,都别理会。”扶桑谨慎打量了一下四周,异常严肃的叮嘱道。 扶子嫣心神一凛,急忙追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扶桑皱了皱眉头,不愿多言,“剩下的你不用知道那么多,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郭府毕竟还有太子妃在,相对来说也算是比较安全的,你只要不出府,就出不了什么事。” 扶桑越是这么说,扶子嫣就越是担心,“姑祖母,您就告诉我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我不跟你说,只是连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是隐隐从太后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一些事情,再加上这些天圣上每日里都忙到深夜,别院里不少人进进处处,守卫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连太后和皇贵太妃身边的人都信不过?”扶子嫣带着几分焦虑问道。 扶桑见她略微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心里无奈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年轻了些,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会失了方寸。 “好了,这些事情都用不着你担心,应该是濂京那边出现了一些问题,一时半会儿应该还牵连不到江州这儿,但是也要以防万一。” “濂京?是骁王还是肃王?”扶子嫣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问道。 扶桑原本不想跟她说那么多,说的多了也只会是让她平白跟着担心而已,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穆王,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若不把事情给她说清楚,恐怕她也不会安心待在郭府,穆王那边想必也是应该有所察觉了,毕竟濂京城被封,任何人都出不来,他在濂京留有的耳线应该也是有段时日未曾传递出来消息了。 “骁王府的小世子没了。” “什么?!”扶子嫣觉得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骁王府的小世子?离京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扶桑摇了摇头,“具体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据说骁王为此发了怒,连带着一些朝廷命官都丢了性命,濂京城里现在是人人自危,就连城门都被封锁,只能进不能出,就连这点消息,据说还是肃王拼了命派人从京城传递过来的。” 扶子嫣不由倒退几步,心里一阵大吓。 骁王府的小世子没了,且不说曲璃月该有多伤心,骁王或许伤心也是有的,但是如果真的做出那么大的动作,反倒是说明在他眼中,儿子是还可以再有的,但是眼下这种机会,却是难以再得。 想到这里,扶子嫣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骁王有如此心机和韧性,那上辈子蛰伏到了最后的他,是不是才是最后的赢家呢? 扶桑瞧着扶子嫣的脸色又差了几分,整个人脸上都透露出几分苍白的神色,心里暗暗觉得扶家把她养得太娇了一些,这般扛不住事可不是什么好情况,日后穆王若真的要走那条路,这种事情恐怕还要经历许多次呢。 “别想太多了,凡事也未必就会走到最差那一步,回去好好歇着就好。”扶桑眼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她也不好再在这边停留下去,叮嘱了几句,就转身回了别院。 扶子嫣站在别院门口,看着门里门外那些神色肃穆的带刀侍卫,微微仰起了头,在记忆里让她最为幸福的江州,天恐怕是要变了。 ☆、第八十四章 第52节 一连几晚, 穆王都未曾回来,听碧鹛带来的消息,隔壁太子妃那边好像也在抱怨太子许久未归。 扶子嫣整日呆坐在院子里,偶尔也能听见街道上传来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一切都让她的心里越发慌乱,可是她又不敢去打扰穆王, 眼下这种情况, 自己决不能让他有片刻的分神。 一个人躺在床上许久, 身边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那个熟悉的气息, 扶子嫣良久才酝酿出一丝浅浅的睡意,可是还没有等她睡着,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就被人直接推开,扶子嫣猛地从床上坐起, 警惕地看着门口, 直到确认进来的是个熟人, 这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碧莺, 怎么是你?这么晚了,可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了?”扶子嫣直到碧莺素来稳重,这么晚突然进来打扰, 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碧莺还没来得及回话,碧鹛又急匆匆跑了进来,声音带着几分慌乱,“主子, 不好了,郭府被人给围起来了!太子妃那边派人传话过来,请您一起过去商量一下情况。” 扶子嫣猝然间心异常慌乱,不由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看了看碧莺和碧鹛,眼前又浮现出上辈子宫变那一夜的场景,也是这般。 她们大半夜的突然将自己叫醒,说是宫里出了事,固宁侯夫人让她过去前厅,然后……一晚上什么都变了,扶家的祸端也由此正式开始,一步步大厦倾塌。 碧莺眼瞧着扶子嫣呆愣愣坐在床上,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小声试探着叫道:“主子——” 扶子嫣这才缓缓回过神来,从床上起身,由着碧莺和碧鹃服侍她穿好衣衫,神情却是异常严肃。 待得瞧见府里灯火通明,久等未得扶子嫣出面的太子妃,也只好亲自过来,瞧见扶子嫣竟然还有兴致坐在那里由着丫鬟打扮,不由皱起眉头。 “眼下这般,你竟然还有心思梳妆打扮?” 扶子嫣却是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太子妃何须着急,有圣上在此,自然是出不了什么事情的,咱们既然身在皇家,自然不能堕了皇家的颜面,不过是几个翻不起风浪的小虾米罢了,太子妃娘娘怎用得着这般忧虑。” 瞧着扶子嫣一副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太子妃深吸一口气,低头微微扫了一眼自己匆匆忙忙披上的外衣,一时之间竟是无从反驳。 “你倒是淡定得很,怕是根本就不知道濂京发生的事情吧?”太子妃自然是不会甘心就这么认输。 扶子嫣眼睛微微一闪,虽然她从扶桑那里听来了一些消息,但是关于濂京那边具体的事情,她倒是真的不清楚,而穆王这段时间又是早出晚归,她也没有机会去询问,眼下太子妃送上门来,倒是一个探听消息的好机会。 “妾身既然跟随王爷来到了江州,自然是要一心一意服侍王爷的,濂京那边的事情,自然是不曾知晓。” 太子妃给了扶子嫣几个眼刀,果真是小家子出身,话都不会说,但是眼下不是和她争论这个事情的时候,若不然非要好好教教她规矩不成。 “骁王的嫡子去世,据说是肃王安插在骁王府的人所为,骁王处死了兵部尚书府满门,软禁了肃王,并且派人封锁了城门,只许进不许出,濂京城这些日子已然是血流成河。而骁王趁着这个机会,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臣之心,他在西南边境经营多年,手握兵权,早已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太子妃的意思是——现在围攻郭府的是骁王的人马?” 太子妃冷冷一笑,“骁王他手还伸不到这边来,只是,骁王在濂京起事,虽然圣上暂时无忧,但是同时也是鞭长莫及,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这天下理所应当将来交到太子手上。” 扶子嫣顿时神色一凛,“外面是太子的人?” 太子妃脸上的得意之情顿时不加掩饰,“还算聪明,”随即往后转头,冲着跟随她过来的护卫下令道,“把人给我看好了,这可是咱们穆王爷的心头好,太子殿下若要成事,可是少不了和穆王之间的兄弟守望相助呢。” 扶子嫣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想借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明明这才是刷圣上好感的大好时机。 骁王意图谋反,肃王被禁濂京,他们在圣上心中绝对会从储君之位中剔除出去,那么也就只剩下一个穆王了,只要太子稍稍表现好一点,圣上碍于徐国公府的存在,都绝对不会考虑穆王,可偏偏太子就非要自己作死。 也许是骁王的谋乱让他看到了一条所谓通往成功的新路,让太子一时之间迷了眼慌了神,所以才做出了这般蠢事。 扶子嫣心里冷笑,太子要作死,谁也拦不住,而太子妃怪不得和太子进了一家门,一样的愚不可及,这种时候意图作乱,那就纯粹是自己找死。 太子自然不会平白做出这样的蠢事,即便他脑子有些不好使,但是毕竟是圣上用心教养多年的储君,在一些事情上,还是有很敏锐的直觉的,而这次他之所以铤而走险,自然是背后有他认为足够分量的人在支持。 皇贵太妃半合着眼睛,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屋子里袅袅的青烟升起,带起丝丝的檀香。 珠帘轻动,一个声音随之响起,“佛祖若是有心,就不该看着你挑起这天下纷争,惹来这生灵涂炭。” 皇贵太妃闻言,慢慢睁开眼睛,嘴角噙起一丝浅笑,“我若是不挑起这天下纷争,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这天下落入那徐家手中?明明我才是圣上生母,凭什么要生生矮她一头,我可不想一辈子都被她压着!” “那你就要用那么多条生命来满足你自己的一己私欲吗?”来人的声音中充斥着浓浓的不满,“你何时变成了这个模样?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该一时心软,替你求情。” 皇贵太妃却是冷冷一笑,“灵安,这个世上哪里有早知如此,若真的有,早知先帝临终前还对你念念不忘,我当初就不该念着所谓的姐妹情分,留下你的性命。” 安国夫人猛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说出这种话却依然神色不变的皇贵太妃,心里是彻底失望了,“你果真对我起过杀心。” “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出身,明明我比你还要更早伺候先帝,凭什么先帝更加看重你,而你却反而将先帝拒之门外,甚至先帝亲口所说要将你封妃,你都无动于衷,而这一切都是我求之不得的,先帝却连看我一眼都没有!”皇贵太妃的情绪有些激动,整个人都显露出几分声嘶力竭的模样。 安国夫人微微眯了眯眼,“就因为这样你就暗中给先帝下药,以求承宠!” 皇贵太妃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得意又疯狂的神情,“是啊,你不知道当我看见先帝喝下那杯茶的时候,心里有多激动,凭什么她们就是高高在上的娘娘,而我就只能对她们卑躬屈膝?可是——你知不知道,先帝在我身上的时候,竟然叫着你的名字!他竟然叫着你的名字!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心里的那份屈辱!” 安国夫人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关于这一切,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看着皇贵太妃已经陷入到了些许疯狂的状态,安国夫人不知道该是觉得活该,还是该觉得她可怜。 “我原以为我在他身边服侍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谁知道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人将我秘密处死。他竟然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皇贵太妃已经彻底陷入到了回忆之中,整个人脸上都呈现出疯狂的神色。 “你竟然胆大到给先帝下药,这般罪过自然要处斩。”安国夫人神色淡淡。 皇贵太妃呵呵一笑,抬头看了看安国夫人,“可是这样的罪过不是也在你的请求下被赦免了嘛。你知道吗,当我看见先帝因为你而赦免我的时候,我就发誓终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在脚下,就连老天爷也在帮我,即便从此以后先帝再也没有传召过我,可是就那一夜,我竟然怀上了龙胎,怀上了他的孩子!” “是那个孩子彻底养大了你的野心。”安国夫人不由露出几分悔意,当时先帝要暗中落下那个孩子的时候,她就不该阻拦,甚至还为了保护他们母子,自请去了她身边照料。 “不!是先帝一次次来我的宫中,用孩子作为借口,其实,他到底是为谁而来,我们心里都一清二楚。我曾经无数次盼望着他能过来看看我,看看孩子,可是到最后,他每一次过来,对我而言都是一种羞辱。” “所以,我那次中毒的事情根本不是意外,也根本不是替圣上挡了灾,其实,那个毒原本就是冲我而来,是吗?”安国夫人不由握紧了手,时隔这么多年,她才算是想明白了这一切。 在安国夫人异常忐忑中,皇贵太妃缓缓点了点头,“你总算是聪明了一次,若非那次事情,我也不会顺利和徐氏联手,也不会那么成功的将你送出宫中。” 安国夫人深吸了几口气,看着皇贵太妃疯狂的神色,心里越发苦涩。 “可是,我没想到就算是这样,先帝竟然还对你念念不忘,”皇贵太妃脸上露出了几分自嘲,“在临终前他也要最后见你一面。” “怪不得外界会有我手中持有先帝遗诏的传言,将扶家放在火上煎熬。只是,圣上明明已经不满徐家多年,储君早已立下,你为何又非要铤而走险,莫不是连圣上的安危都不顾了?” “太子?我与那姚氏素来不亲厚,即便太子继位,我这个太皇太后又有几分说话的权利?”皇贵太妃脸上露出了几丝冷笑。 “所以,你选中的人是——”安国夫人微微眯了眯眼,声调不由升高几分,连带着屋外人的心也在这一刻提了起来。 ☆、第八十五章 “朕自认为这么多年对母妃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没想到在母妃心中,朕就只是一个谋得权势的踏板,当出现更好的选择的时候,母妃就会毫不犹豫抛弃朕。”圣上看着面色惊慌的皇贵太妃,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失望。 “灵安,你炸我!”皇贵太妃看向安国夫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深的仇恨。 安国夫人微微垂下了眼睛, “这辈子我自认为最对得起的人就是你, 可是却偏偏是你, 想置我于死地。” “我想置你于死地?若不是这样, 死的就是我!”皇贵太妃说着,转头看向了圣上,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这是她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孩子,她怎么会抛弃他呢, 明明是他要抛弃了自己才对, 他已经是万人之上了, 徐家人也缩在府里不敢随意插手, 可是凭什么自己还只是个太妃,那个女人却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若非你心比天高,在先帝身边服侍一场, 到了年岁,自然少不了一个好去处。”安国夫人淡淡说道。 “好去处?这天底下的好去处哪里能比得上皇宫?我还年轻,不为自己搏一把,日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直到现在, 母妃心里是否还是这种想法,要为自己搏一把吗?”圣上眼中藏着几丝苦涩,碍于有外人在场,言语之间又不得不维系自己的威严。 皇贵太妃不死心的说道:“不是我要为自己搏一把,而是那姚氏素来觉得我身份低微,只是一心巴结着徐氏,倘若真要让太子继位……总之,都是圣上的孩子,这天下也便宜不了其他人,为何偏偏一定要是太子呢?” “那为何偏偏一定要是老五呢?”圣上心里已经彻底斩去了最后一点儿期盼,冷着脸质问道。 皇贵太妃的眼睛微微闪了闪,“肃王已经遭了你的嫌弃,自身又是个不求上进的性子,而穆王……我是傻了才会让他继位,自然是只有骁王一个选择了。” “不是因为他的母妃姓梁?不是因为他体内留着一部分阮家的血?”圣上往前走了一步,一字一句逼问道。 皇贵太妃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圣上,显然,她没有料想到圣上竟然会知道骁王生母的身份,毕竟当初她为了找人,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后来还特意把一些痕迹给掩埋了。 不用皇贵太妃回答,她的表情已经很好的说明了这一切,圣上慢慢垂下头,言语之间带着几分说不明的意味,“母妃是想要一个留着阮家血脉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吗?” 皇贵太妃在圣上咄咄的目光注视下,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愈发慌乱,满脑子都是圣上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是谁走漏的消息,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倘若老五体内没有留着阮家的血,母妃还会如此煞费苦心的把他送上那个位置吗?”圣上似乎不满意皇贵太妃的沉默,继续逼问道。 皇贵太妃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阮家是你的外家,纵使它再不显赫,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可是你继位这么多年,可曾想过拉扯阮家一丝一毫?我因着徐氏的缘故,不敢开口替阮家说话,可你就真的置阮家于不顾吗?” “朕以为母妃应该知道阮家那些人的为人的,但凡他们中间有一个有一点出息的,朕都愿意提携他们一把,可是,您瞧瞧他们,一个个的成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朕能确保他们衣食无忧,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们了,朝堂之上是绝对不会养这种人的,即便您把老五推上了这个位置,他也会和朕做出一样的选择。” 圣上的一番话算是打碎了长久以来皇贵太妃给自己构建的一个场景,阮家的人不是无能,而是因着徐国公府在,因着圣上瞧不起阮家人,所以才不给予重用的。 “不会的!阮家人不是这样!”皇贵太妃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声嘶力竭。 眼瞧着皇贵太妃这般模样,圣上也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但是有些事情却不是所谓的血缘关系就能够弥补的,毕竟皇家人最是无情。 “母妃,你想不想知道老五的下场是什么?”圣上慢慢弯下身子,在皇贵太妃耳边轻声说道。 皇贵太妃陡然间安静下来,瞪大眼睛看着圣上,喃喃道:“他是你的儿子,你的亲生儿子。” “可是,他却未曾将朕当成他的父亲啊!他要杀了朕,他要谋取朕这个位置,朕不缺儿子的。母妃,你觉得朕该留下他吗?”圣上浅浅的话语,在皇贵太妃听来就是催命的号角,那是阮家唯一的希望了,在圣上不亲近她不亲近阮家之下,留给阮家唯一翻身的机会。 “不!你不能这样!”皇贵太妃一时无措,只能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圣上微微阖上了眼眸,默默叹了口气,果真是皇家无情,不管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为了那个位置,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舍去。 “母妃年纪也大了,日后好好待在宫中颐养天年就好。”圣上深吸了一口气,毕竟是生养自己的母亲,他即便心里再是失望,也不能对她如何,若不然,头一个不答应的就是满朝文武。 皇贵太妃闻言,脸上原本疯狂的神色渐渐褪去,只余下几丝冷笑,“你要软禁我?” 圣上不由皱起眉头,“母妃做了这等事情,若是旁人,朕绝不会轻易放过。” 圣上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软禁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这一切都是看在她是自己亲生母亲的面子上。 可是,皇贵太妃怎么能甘心,她一步一步精心谋划到了现在,眼瞧着事情就要成功了,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阮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让她就这么束手就擒,心甘情愿的认输,绝不可能!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皇贵太妃也没有想过真的要把圣上置于死地,只是想着他只要答应把皇位让给骁王便可,但是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她控制了,她也已经没有退路了,骁王不能败,阮家不能倒。 皇贵太妃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微微扫过圣上的面庞,不做一言,转身进了内室。 一旁许久未曾做声的安国夫人,无奈叹了口气,“她真的变了太多,当年的她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权势是最能检验人,也是最能摧毁一切的东西。今日之事,朕应该多谢夫人才是。”圣上言语之间流露出浓浓的疲倦。 安国夫人微微敛眉,“应该是臣妇谢过圣上才是,若非圣上半路让人将臣妇救下,恐怕太妃娘娘也不会请饶过臣妇的。” 圣上端详了安国夫人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夫人先前那番话可是属实,先帝果真未曾给过夫人什么遗诏?” 安国夫人心中微微一震,缓缓抬头,冲着圣上摇了摇头,“圣上若真是有什么遗诏,也应该是给那些辅国大臣才对,臣妇一介平民妇人,实在难得先帝这般恩宠。” 圣上从这几句话中听不出到底是真是假,不过想想也是,即便是先帝真的对她有什么想法,总也是不至于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她的手上,更何况,若这个东西真的存在,这么多年了,她又为何不拿出来。 想来想去,这件事倒是十有八九是皇贵太妃给故意弄出来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对扶家心存戒心。 “夫人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安心在这里待上几天,濂京现下也不太平,朕让人先护送夫人去娇娇那里。” 眼瞧着外边天色要泛起白光,街道上不时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刀戟相见的声音,以及偶尔夹杂着的声声惨叫。 碧莺和碧鹛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即便平日里再是稳重,现下心里也不由发慌。 唯独扶子嫣静静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任谁都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而事实是,对于上辈子经历过一次宫变的她来说,在院子外尽是太子妃留下的人守着,而她什么都做不了的情况下,只能等。 突然,院子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扶子嫣不禁抬头向外看去,顿时面露讶异,急忙站起身来,走上前去。 “祖母——”扶子嫣快步走到来人面前,满目疑惑,“您怎么过来了?” 第53节 安国夫人冲扶子嫣安抚的笑了笑,转头冲送她过来的几位圣上亲卫道:“辛苦几位了。” “夫人不必客气,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既然夫人已经安全到了,我等就先行告退了。”奉命护送安国夫人过来的侍卫说道。 安国夫人闻言,朝着扶子嫣旁边的碧鹛轻瞥了一眼,碧鹛虽然还没有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不妨碍她明白安国夫人的意思,急忙拿出一个荷包,塞进了那个侍卫的手中。 等到将一干侍卫送走,扶子嫣也顾不得将人迎进屋子里,迫不及待追问道:“祖母不是在濂京吗,怎么过来了?” ☆、第八十六章 听完安国夫人的讲述, 扶子嫣一时难以回过神来,没想到藏得最深的竟然是平素里存在感最弱的皇贵太妃,她竟然派人去濂京将祖母劫持走,为的就是那个虚无缥缈的遗诏,若非圣上早有准备,现下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祖母手中当真有那所谓的遗诏?”这不是扶子嫣第一次问了, 但是皇贵太妃这般大的动静, 总该是有所缘由吧。 “遗诏自然是不会有的, 就算是有, 也是在太后的手中。” 扶子嫣顿时瞪大了眼睛,“太后?” 这个结果显然完全出乎了扶子嫣的猜测,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后手中怎么会有遗诏?” 安国夫人却没有再说下去, 反倒是开口道:“娇娇,祖母大老远的过来了, 你莫不是就要站在这门口与我说话不成?” 扶子嫣这才意识到他们现在还站在门口呢, 急忙将人迎进了屋子里, 然后依然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祖母就告诉我吧。” 安国夫人微微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也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这个遗诏, 毕竟东西不在我的手里,而大家也是都没有见到过。” 不过,被安国夫人这么一说,扶子嫣却是也往这方面想了起来。 上辈子的时候, 圣上一直属意太子,即便心里动过另立储君的念头,但是也从未驳斥过太子的颜面,虽则病重,太子继位乃是顺理成章之事,为何会突然和肃王一同谋反,这其中若是无人推动,绝不可能。 皇贵太妃或许操纵了一部分事情,毕竟她心中属意的人选是骁王,而最后继位的却是穆王,这其中若说没有太后的手笔在,怕是难以成事。 “圣上可是知道这件事?” “圣上的心思不是我们随意猜测的,他知道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利用这件事做什么。这些事情就不用你跟着瞎琢磨了,过不了多久,想必事情就该有个结果了。” “对了!”扶子嫣突然想到了什么,“祖母是如何进来的?圣上可是已经察觉了太子的野心?” “太子?”安国夫人皱了皱眉,“太子怎么了?” 扶子嫣不由面露诧异,“太子要起事,这府外已经被太子的人马给围住了,根本就不让人出去。” 安国夫人闻言,轻蹙眉头,她进来的时候的确是瞧见府外多了不少侍卫,但是想着是因着这段时日濂京城的风波,惹得江州这边也跟着紧张起来了,而且端看护送她过来的侍卫的态度,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从何得知这府外的人马是太子的,而且不许进出?” “昨晚太子妃亲口所说,而且我也试过了,碧鹛到了门口就被人给拦了回来。”扶子嫣老老实实说道。 安国夫人皱了皱眉头,回忆着她刚才进来时的情况,未曾感觉到门外的人有什么不对,更何况她也刚刚不久前在圣上面前见到了太子,言行举止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变化,她可是不相信太子现在能够把自己的心思隐藏的如此之好。 “太子妃可是就在隔壁?” 扶子嫣微微一怔,点了点头,便瞧见安国夫人转身就朝着隔壁太子和太子妃的院落走去,扶子嫣见状,只好赶忙跟了过去。 彼时,太子妃正沉着脸坐在屋子里,周围的丫鬟大气不敢喘一个,那一地的碎瓷片已经很好的诠释出了现在的气氛。 “安国夫人!安国夫人!好一个安国夫人!生生毁掉了一切!”太子妃咬着牙说道。 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很好,濂京有皇后娘娘在,即便骁王突然发难,终究自己这边也能握有几分主动权,而趁着现在圣上身心都放在濂京平叛之上,趁机起事,与濂京那边里应外合,最终至少也会有七八成的成功性。 当然,这其中最不可控的那二三分,就是来源于传说中安国夫人手中的先帝遗诏,所以太子才会暗中派人去青宁庙抓人,可是谁曾想安国夫人身边竟然有圣上的人,到了最后,使得自己这边赔了夫人又折兵,急忙将刚刚冒出去的念头给生生压了下去,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太子妃瞧着心情不大好啊。”安国夫人让人拦下要进去通禀的人,一进院子就瞧见屋子里紧张的气氛,心里也微微往下沉了沉,她并不希望扶子嫣的话是事实,但是眼下瞧着却不得不让她怀疑。 太子妃听见这个声音,猛地站了起来,瞧见安国夫人半分损伤都没有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的诧异丝毫不加掩饰,心绪也愈发翻涌,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莫要露出半分马脚。 “夫人怎么来了?听闻夫人在青宁庙静修,倒是有些许日子未曾得见夫人了。” 安国夫人也微微笑了笑,“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瞧着太子妃娘娘的心情有些不大好,不知可是出了何事?” 太子妃心里猛地一震,勉强笑道:“不过是担心殿下罢了,也不知道眼下濂京那边是何光景,夫人可是从濂京而来,不知可有什么消息?” 安国夫人自然不会被太子妃三两句话给套进去,她只是无奈摇了摇头,“濂京城已经封锁,我也是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 太子妃脸上不禁露出几丝失望的神情,嘴里还不免抱怨指责道:“实在没想到骁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即便肃王暗害了骁王府的小世子,尚且有圣上能够做主,那毕竟也是圣上的皇孙啊,可他偏偏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实在是有负圣上对他的期许。” “是啊!”安国夫人也跟着感叹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永远都不知道满足,总是在奢求一些无望的东西,到头来反倒是害人害己,哪里有太子妃娘娘看得这般透彻呢,可真是太子殿下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听着安国夫人的这般夸赞,太子妃反倒是品出了异样的感觉,微微眯了眯眼,看了安国夫人一眼,心里暗自打鼓,莫不是她猜到派去绑架她的人是太子? “太子妃娘娘如此明白事理,昨晚为何要故意开口吓妾身呢?”扶子嫣眼瞧着太子妃闭口不提昨晚的事情,忍不住带着几分质问开口。 太子妃脸上出现几分怔色,“昨晚?昨晚我如何吓妹妹了?” 扶子嫣刚要开口,却被安国夫人拦了下来,“是这丫头胆子小,昨天晚上听见府外吵吵嚷嚷的,还以为江州这边也出了什么乱子呢。我说她竟是自己吓自己罢了,江州这边有圣上坐镇,还有太子殿下在,能出什么事情啊,太子妃娘娘觉得呢?” 太子妃微微低头附和,“夫人说的极是,有圣上在此,自是无人敢作祟。” “如此便好,”安国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既是如此,臣妇也就不多打扰娘娘了,娘娘也莫要太过焦虑,我刚才还在圣上身旁瞧见了太子殿下,瞧着太子殿下的神色也有些不大好,这段时间恐怕也是心力交瘁。” 太子妃勉强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是把安国夫人翻来覆去问候了好几遍,“多谢夫人关心,只是在这种时候,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理应是为圣上分忧,责无旁贷。” “太子殿下能有这般想法,实在是我大恒子民的福气啊。”安国夫人不由感叹道。 然而这句话在太子妃听来,则是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意味,勉强附和了几句,便匆匆将人送走,她怕自己再和安国夫人说下去,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等回到院子之后,扶子嫣就迫不及待想问安国夫人可曾看出了什么,为什么不让她和太子妃当面对质? “太子妃的态度你难道还没有看明白吗,她显然是不会承认自己昨晚说的话,你再质问她又有什么意义呢,无非是将大家面前的那块遮羞布给扯开罢了。眼下你还要继续和她待在一处,若是将她给惹急了,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何必如此呢。” 听了安国夫人的解释,扶子嫣虽然是明白了,但是心里却还是难免有些不虞。 “好了,都跟你说过别想这么多了,眼下这种境况,太子若是能够安定下来也算是一桩幸事,若不然大恒恐怕真的要陷入内忧外患之中了。” “是我想差了,祖母舟车劳顿,我还拉着祖母说了这些话,可是让祖母劳累了。只是,提前不知道祖母过来,尚未来得及收拾打扫房间,今日怕是要暂且委屈祖母了。” “无妨,我这一把年纪了,没那么多讲究。” 服侍着安国夫人休息下之后,扶子嫣的脸色才一下子沉了下来,她现在越发觉得自己糊涂了,也越发不知道到底谁的哪句话是真是假。 依着骁王的秉性,上辈子能够忍到最后,就绝对不会是这般容易就突然起事谋逆的人。 眼下圣上身子还算健硕,太子又没有做出什么惹得圣上龙颜大怒的事情,骁王挑这个时候出手,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那么,到底是什么逼得骁王这个时候不得不起事呢? 也不知道濂京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扶家上下是否一切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一更,把昨天的章节补上,稍晚一点,大概在晚上九点左右会有二更 ☆、第八十七章 “什么?你说什么?”扶子嫣瞪大眼睛, 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一定是这样。 “王爷让您把院子里红色的东西都撤下来,皇贵太妃薨逝了。”来人重复道。 扶子嫣一脸的呆傻,喃喃问道:“皇贵太妃怎么会突然薨逝?我记得皇贵太妃的身子素来很好。” “有贼子以下犯上意图行刺圣上,皇贵太妃正好在圣上身边, 替圣上受了一剑, 谁曾想那剑上竟然有剧毒……” 后面的话, 不用他说扶子嫣也明白了。 扶子嫣深吸一口气, 询问道:“行刺圣上的是谁?可曾抓到了人?” “是圣上身边的秦安秦公公。” 扶子嫣眉毛不由上挑,秦安,上辈子就是他最终杀死了圣上, 最后又自杀而亡,任凭谁也想不到圣上的心腹太监竟然藏得这么深, 圣上怕是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是被秦安所害, 只是到头来也不清楚他到底是谁的人。 而这辈子, 她早早的就把秦安这颗棋子的存在告知了穆王, 也不知道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穆王可曾查探出秦安到底是谁布下的棋子,而这次突然的行刺, 又是因为什么。 一团一团的迷雾出现在扶子嫣面前,把她搅得脑袋都大了,她怎么觉得这辈子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轨道,每一件事都让她看不明白了呢。 “好了, 我知道了。” 扶子嫣无奈摆了摆手,让人下去之后,就吩咐碧莺和碧鹛把院子里鲜艳的东西都撤回去,虽然现在不是在濂京,但是皇贵太妃毕竟是圣上的亲母,又是为了救驾而亡,礼数自然是一点都不能失的。 之后,扶子嫣便去了安国夫人的房间。 安国夫人自打来到江州之后,整日里也是待在房间里拜佛念经,不问世事。 最开始的时候,扶子嫣还是坚持每日过来请安,后来安国夫人便开口让她无事就不用过来了,算起来,两人虽然同在一个院子里,扶子嫣也倒是有些时日未曾见到安国夫人了,只是眼下除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还是要和她说上一说。 不出所料,安国夫人仍旧跪在蒲垫上念着经,扶子嫣一个人轻手轻脚走进来,乖巧的在她旁边跪下,直到一段经文颂完,安国夫人才缓缓睁开眼睛,由着扶子嫣将她搀扶起来。 “你怎么来了?” 扶子嫣沉吟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毕竟传言中皇贵太妃和祖母可是交情颇好,虽然不知道这些传言有几分真假,毕竟皇宫里的那些人惯是会装腔作势的,但是面对这么大的事情,扶子嫣也难免有些踌躇。 “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你何时学会这般支支吾吾的了?” 扶子嫣见状,只好把皇贵太妃去世的事情给说了出来,不过她边说边打量着安国夫人的神色,就唯恐她受了什么刺激。 谁曾想,听完这番话之后,安国夫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悲痛的神情,只是隐隐流露出几分苦涩,片刻后化作一声叹息。 “我原以为她能听进去我的话,没想到她最后还是走上了这一步。” 扶子嫣敏锐的感觉到安国夫人似乎知道些什么,不由追问道:“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知道皇贵太妃薨逝的缘由?” “不是你说的她为救圣驾被此刻所杀嘛。”安国夫人反问道。 扶子嫣顿时被噎住了,不死心的问道:“祖母可是知道秦安为何要刺杀圣上,明明他是圣上的心腹,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在圣上身边安插一个这么深的钉子?” 安国夫人微微勾了勾唇角,“秦安是自幼就跟在圣上身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最初他是如何到圣上身边的?” 扶子嫣微微一怔,脑海中快速划过一个念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秦安与她是同乡,比她小了近十岁,在秦安刚入宫的时候,因为身形单薄,没少被人欺负,那个时候她因着同乡之情,救了秦安几次,秦安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打那之后,便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她。” 扶子嫣不是傻子,安国夫人的话说到这里,她怎么还会听不明白呢,那秦安分明就是皇贵太妃的人。 也对,秦安是在圣上幼年之时便陪在身边,而当时的圣上不过是先帝后宫众多子嗣中身份低微,极为不起眼的一个,那些后宫妃嫔即便是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也极少会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圣上身上,而唯一能够用心安排人的,便也只有圣上亲母皇贵太妃了。 只是,想到这一点,扶子嫣却是越发不能接受这一切了,秦安是皇贵太妃的人,皇贵太妃是圣上的亲生母亲,而秦安上辈子的时候却是亲手杀死了圣上,换句话说,也就是皇贵太妃要杀死自己的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安……秦安为什么要动手行刺圣上?皇贵太妃又为什么会替圣上挡了那一剑?” 第54节 听了安国夫人的描述之后,扶子嫣反倒是觉得自己更加糊涂了。 “这个天下间能够让血缘至亲彻底翻脸,父母非父母,子女非子女的,自然也就只有那人人向而往之的权势。” “可是她是圣上的亲生母亲,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太妃,她怎么还会起了推翻圣上的念头?难不成她觉得有什么人继位能够给她带来更大的荣耀吗?”扶子嫣不解的询问道。 “自然是这样,”安国夫人娓娓道来,“她虽然是圣上亲母,但是也不过屈居太妃之位,上面还有一个徐太后死死压着她,便是近些年来徐国公府已经大不如以前,可徐太后毕竟是先帝元后,只要她无大错,圣上便要尊她为太后。更何况,她手里自然有她认为能够给她带来更大尊荣的人。” 安国夫人前面的话倒是没有让扶子嫣多加注意,毕竟这都是事实,圣上再看徐国公府不顺眼,也不能对徐太后做什么,反倒是要毕恭毕敬,做出一个孝顺儿子的模样,这对于十月怀胎生下圣上的皇贵太妃来说,的确是有些扎心的。 但是,能够给皇贵太妃带来更大尊荣?会是谁呢? 只是,关于这一点,安国夫人却是不愿意多说了,只是转言叮嘱道:“皇贵太妃薨逝,现下虽然不是在濂京,但是圣上在明面上也不会亏待了她的,你的身份免不了要去别院里走一遭,到时候,你只管跟着别人做就好,别多看更别多说。” 扶子嫣脸上露出几分愕然,“祖母难道不去吗?” 皇贵太妃是圣上的亲母,又是为救驾而亡,于情于理在江州的宗室官员都该去别院祭拜的,而安国夫人自然也不能例外,可是扶子嫣听着安国夫人刚才的话,里里外外都像是表明她没有打算去送皇贵太妃的打算。 “人死魂灭,想必她也是不愿最后看见我的,我还是在佛祖面前为她求一个来生好了。来世愿她能够投胎到一个普通人家,父母俱在,兄弟亲厚,福泽一生,安平到老。” 安国夫人说着,便重新回到那佛像前,跪在了那蒲垫之上,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口中喃喃念诵着佛经。 扶子嫣站在一旁听了片刻,最终确定安国夫人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她的念经大业中,这才无奈的离开了。 而等到扶子嫣离开之后,安国夫人却停止了诵经,缓缓睁开眼睛,不禁叹了口气,“孽缘,冤孽!” 这日直到半夜,穆王才回到院子里来,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褪去外衣,正要往床边走去,却瞧见床上端坐着的人,反倒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不是跟你说过我今天会晚些回来,让你不用等我的嘛。”穆王点亮一盏灯,走到床边,关切的说道。 扶子嫣抬头看了穆王一眼,不出所料,他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疲倦,想必这两天也是心力交瘁,毕竟圣上遇刺,还是身边的心腹太监所为,而皇贵太妃又在这次行刺中不幸薨逝,里里外外的事情,即便有些心知肚明,但是面上的功夫仍然要做好。 “我反正没事,倒是你,宫里这几日可是忙得厉害?” 穆王在床边坐下,冲扶子嫣勉强笑了笑,“没事,不过是许多事情都恰好敢在了一起。” “圣上这几日的心情如何,人死不能复生,也该是节哀顺变。”扶子嫣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穆王的神色。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穆王是否查探到了秦安的身份,如果他已经知道的话,那秦安行刺的背后到底又有着怎样复杂的原因,皇贵太妃又是真的替圣上挡了那一剑吗? 穆王见状,伸手将扶子嫣搂在了怀里,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着,“圣上的确是有些伤心,不过毕竟眼下还有这么多的事情呢,圣上也不会难过太久,想必皇贵太妃的在天之灵也会保佑着圣上的。” 听着穆王的话,扶子嫣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我记得我跟你提起过秦安的事情,你这些年可有派人去查到他背后之人?” 听到扶子嫣这句话,穆王的身子微微僵硬了片刻,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道:“查到了。” 扶子嫣猛地睁大眼睛,伸手推开穆王,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瞧见他平淡无波的眼神,心里却是不禁泛起了汹涌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_^ ☆、第八十八章 看着放置着皇贵太妃的棺木, 扶子嫣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耳边还回荡着那夜穆王的话语,她眼下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来面对这件事。 虽然最后穆王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两人都已经明白了,穆王既然已经知道了秦安的身份,那就绝对不会不在这件事里面插上一手, 那么秦安突然出手行刺圣上, 以及皇贵太妃意外的救驾身亡, 这背后隐藏的真实原因, 也就不言而喻。 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扶子嫣心里总是好奇得很,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她反倒更是辗转难眠了,早知如此, 还不如真的就做个什么都不去理会的傻子呢。 “你怎么了?”站在扶子嫣旁边的太子妃, 瞧见她呆愣愣的站在那里, 不由开口问道。 扶子嫣这才回过神来, 摇了摇头,“没事,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感伤罢了。” 太子妃听到扶子嫣这个回答, 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可是随即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太对,立马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皇贵太妃素来疼爱妹妹,眼下出了这种情况, 想必妹妹心里也不好受,只是……皇贵太妃若是在天有灵,想必也会保佑妹妹平平安安的。” 听了太子妃这番宽慰的话,扶子嫣心里更加不好受了,倘若皇贵太妃知道这一切背后有穆王的手笔,别说保佑她平平安安了,不想着把她给抽筋扒皮就是好的了。 扶子嫣干笑两声,没有言语。 太子妃也没有理会扶子嫣的异常,按理来说身为圣上亲母的皇贵太妃薨逝,宗室命妇都应该守灵才对,但是因为眼下远在江州,而且濂京的内乱还未平息,圣上下令一切从简便是。 江州的宗室命妇除了圣上带来的几位后宫嫔妃,也就只有太子妃和扶子嫣两人,按照圣上旨意,几人在皇贵太妃的灵棺旁守上一天便可,而太子和穆王则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也不过是在皇贵太妃的灵棺旁跪了一个时辰,便匆匆离去。 扶子嫣看着皇贵太妃的灵棺,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倘若皇贵太妃知道她死后会是这般情况,也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原本想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到头来连原本应有的尊荣都没有享受到。 而此刻,圣上正在为北上濂京肃清反兵的人选发愁,原本他是想着派太子领兵,但是这些日子太子暗地里的那些小动作,真的意味能够瞒得过他嘛,不过是因着骁王之事尚未处置,眼下的大恒容不得节外生枝,才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也绝非平叛的好人选,万一被骁王三两句话反倒是给策反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太子不行,穆王更是不行了。 穆王是早早就被圣上在储位之争中排除掉的那个,无他,只因徐国公府风头太盛,甚至隐隐有压过皇家宗室之意,圣上当年虽然有赖于徐国公府扶持,才能问鼎大位,但是皇家人自古薄情多疑,觉不可能让其他势力凌驾于皇权至上。 倘若穆王趁着这次机会,再和骁王达成了什么共识,那才真的是叫雪上加霜呢。 到了现在,圣上才察觉到自己子嗣不丰的坏处,原本是因着自己的经历,未免后代再为那个位置争个血流成河,兄弟反目,到头来却反倒是让自己连个用的趁手的人都没有了。 “秦——”圣上正想开口和秦安抱怨几句,却才意识到短短几日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个陪伴他几十年的秦安突然成了要行刺他的刺客。 想到这里,圣上不由一阵苦笑,都说高处不胜寒,他现在才是真真感觉到了这句话的含义,父不父子不子,主不主仆不仆,这个位置注定了累世的孤寂。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扶子嫣瞧着中午就回来的穆王,不由面露诧异。 穆王盯着扶子嫣看了片刻,把她看得都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移开了视线,带着几分暗哑说道:“父皇今日跟我说,让我带兵前往濂京平叛。” 扶子嫣猛地瞪大眼睛,流露出几丝震惊之意,“圣上怎么会让你去呢,他难道就不担心……” 扶子嫣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穆王却是已经听明白了,他脸上不由露出了几丝苦涩,伸手摸了摸扶子嫣的发顶。 “他自然是不会担心的,他把你留在了江州,便是为了你,我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一句话,说的扶子嫣是又羞又甜,但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面露担忧看向穆王,“圣上的心思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穆王眼神微闪,冲扶子嫣摇了摇头,“他把你留下,已经是牵制住我的最好办法,哪里还用得着再用什么手段。 扶子嫣抬头狠狠瞪了穆王一眼,眼下是什么时候了,他还这么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穆王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轻轻扶着她的一头秀发,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和坚定,言语中带着几丝安抚和笃定道:“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我说过要和你白头到老,就绝对不会言而无信。” 扶子嫣这个时候也不顾及什么羞涩的情绪,反手也揽住了穆王的腰身,放纵自己依偎在他的身上,“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能食言。” “对你,我永远不会食言。”穆王轻轻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眼神中的意味越发笃定。 送走了穆王之后,扶子嫣免不了心情有几分失落,兴致怏怏了好几天,才慢慢调整了自己的心情。 穆王一走,太子便是觉得自己已经毫无畏惧了一般,原本被压下的那个小心思,又重新躁动起来,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太子妃最近这段时间对扶子嫣的态度愈发令人难以捉摸。 每次见面的冷嘲热讽已经是日常了,而每次见面太子妃脸上愈发得意灿烂的模样,却让她心里愈发不安,太子如若在这个时候发难,圣上真的能挡得下吗? 扶子嫣的这般想法自然不是杞人忧天,穆王走的第十二天,同样是夜半时分,府外再度传来嘈杂声,而不同上次的是,扶子嫣这一次心里已经早有预感,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 待得梳洗装扮完,扶子嫣走出房门,抬头看了看还紧闭着的安国夫人的房门,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让人去打扰她,一切等着太子妃那边有了动作,再见招拆招便可。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太子妃便光鲜亮丽的款款而至,瞧见扶子嫣一派淡然坐在那里,倒是让她略微有些诧异。 “没想到妹妹竟然这么快就起身了。” 扶子嫣也懒得和她再去维系这面上的情分,反正穆王已经不在江州,眼下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圣上了,圣上倘若能够压下太子,那她必然能够平安,反之,若是太子得了手,她暂时也不会有什么事,毕竟濂京之事未平,太子想必也是会试图拿她来掌控穆王。 “这不是还要多亏太子妃娘娘上次所为嘛。” 太子妃冷冷一笑,想起上次的事情,她就一时心绪难平,眼神也不由瞟向了安国夫人的房间,若非是她那里出现了差池,上一次就能够得手了,哪里会平白生出了那么多的事端,眼下只能铤而走险一番。 毕竟圣上竟然舍弃太子,而选择让穆王带兵北上平叛,这其中的意味不容深思,倘若穆王真的平叛成功,或者败于骁王之手,亦或者二人达成了什么共识,这对于太子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好事。 为了防止自己到最后太过被动,太子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只能先下手为强,而且江州这边还有扶子嫣在,虽然不知道穆王对扶子嫣的情分有几分真假,但是总也还要试一试,更何况如若穆王真的要放弃扶子嫣,这也算是将扶家推到了自己这边,虽然至今还不知道扶家具体的价值,但是从圣上和太后的态度来看,也绝对不简单。 “妹妹尽管放心,只要妹妹乖乖听话,本宫自然会好好照顾妹妹的,日后穆王那边还要靠妹妹呢。”太子妃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但是这一切在扶子嫣看来都是满满的算计。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下,扶子嫣却是不敢和太子妃撕破脸的,毕竟穆王不在,现下局势不明,她一介柔弱女子,再加上还有个安国夫人,自然是不敢肆意行事,也只得暂且虚与委蛇罢了。 “太子此番行径与那骁王有何分别,既然已为储君,为何还要如此着急,反倒是将自己逼入绝境。” 太子妃冷冷一笑,“穆王此番前往濂京,与骁王交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谁胜谁负,与太子殿下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这般机会,圣上竟然宁可选择穆王也不让太子前去,肯定是对太子起了疑心,如若不趁机成事,回头也就只能止步于这储君之位了。” 扶子嫣微微敛眉,太子妃所说不假,不过既然圣上宁可选择穆王也没有给太子机会,想必是心中对太子也是起了疑心,既然这样,那定然也是会有所准备,太子所筹谋之事,未必能成。 想到这里,扶子嫣的心情也微微平缓了几分,抬头微微扫过太子妃,转身便进了房间。 ☆、第八十九章 “王爷, 不出所料,太子果真是忍不住了。”一路北上疾驰的穆王一行人,接到留在江州的人的传信,也知晓了太子忍不住动手的事情。 穆王接过从江州传来的信笺,瞧见扶子嫣被太子妃软禁在郭府的时候,不由皱了皱眉头, “娘娘身边的人手可曾安排妥当?” 来人身子一震, 拱手道:“王爷放心, 娘娘身边的暗卫都是以一当十的, 绝对不会让娘娘受到任何伤害,即便到了最后关头,也绝对会拼命护得娘娘周全。” 穆王微微叹了口气, 若非事急从权,他也不愿意将扶子嫣一人留在江州。 虽说圣上和太后对扶家态度尚未明朗, 一直以来对扶子嫣都算是关爱有加, 而且还有安国夫人在, 端看安国夫人一派淡然的模样, 就知道她手里,或者是扶家手中,定然握有一些能让人心存畏惧的东西, 一时之间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但是,即便如此,穆王心里也难免会有些挂念,不禁握紧了拳头, 抬头向北望去,濂京,此行必当速战速决。 而此刻濂京城内,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繁华之景,不过堪堪暮色西垂,街道上却已经没有了人烟,只有偶尔手持兵器巡逻的侍卫,为这座城市平白增添了几分肃穆。 文卉莲端坐在穆王府中,眉头紧锁,短短月余时间,一切竟已经变了天,眼下穆王跟随圣上远在江州,骁王软禁肃王,囚禁濂京城内的各家宗室子弟,对于那些世家官员,杀鸡儆猴,武力之下,莫敢不从。 文卉莲身为穆王正妃,不管外界传言穆王如何宠妾灭妻,只知道宠爱扶子嫣,她这个穆王正妃反倒是如同摆设一般,但是名号摆在那里,却是实打实不会变,而骁王自然也要顾忌这一层关系。 所以,她也只是被软禁在穆王府,不能随意进出而已,在衣食住行上,倒是没受什么委屈,但即便如此,也让她心绪难平。 文卉莲不是傻子,作为文国公府曾经倾力培养的对象,她在政治上还是有一定敏感度的,骁王此次看似以小世子去世为由突然发难,但是,端瞧着这接下来的一桩桩事情,就知道骁王心中怕是早有盘算,所谓的小世子去世一事,到底有几分真假,恐怕还不好说。 文卉莲正在思索这件事,就瞧见门外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奔了过来,等来到文卉莲面前,匆匆一个行礼,便迫不及待开口说道:“娘娘,奴婢听说圣上派王爷带兵来了濂京。” 文卉莲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确定是王爷不是太子?” 那丫鬟连连点头,“的确是王爷,奴婢也担心听错,去求证了好些个人呢》。” 而此刻的文卉莲却没有丝毫穆王要回来的喜悦,反倒是满满的焦虑。 眼下整个濂京城都在骁王的掌控之下,即便是文国公府的人,也每日缩着头做人,就怕什么地方惹了骁王这个杀神的不快。 一言不合就拔剑,可不是单纯的说说而已,那濂京城的街道不要看着如何寂静,全都是用血肉堆砌出来的,直到现在,文卉莲耳边还能回想起那日濂京城的凶相。 此番若是穆王奉命前来平叛,那么她这个穆王妃在骁王手中自然是最好的棋子,而她却深深的知道穆王根本就不看重自己,若是骁王想用她来威胁穆王退让,自然是要失算的,还不若用徐贵妃来的好。 第55节 但是,一旦骁王知道她这个穆王妃是无用之人,骁王还会将她好好留在濂京吗? 一想到这里,文卉莲的心里便是越发慌乱,明明太子尚在,这种事情怎么会让穆王带兵前来? 圣上便是再担忧战场上无眼,也不该如此骄纵太子才是,不经受一番磨砺,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天下之主。 说一千道一万,穆王此番前来,当真是将她给推向了一个绝境,她是知晓穆王不可能管她的,那么她便只有自救这一条出路了。 想到这里,文卉莲便让人传信给杜燕珊,这段时日以来,两人虽然都无法出府,但是私底下的往来却一直都没有断,而且杜燕珊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是怪异,她也有种自己在与虎谋皮的感觉,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却是别无选择了。 杜燕珊接到文卉莲的传信,只是暗暗骂了一句蠢货,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想办法与她合谋,上辈子那么好的机会,尚且被她最后走得荆棘密布,这辈子扶子嫣横空出世,更显得她愚蠢无比。 但是想想,眼下这种情况,除了与她结盟,也别无他法,更何况骁王的突然起事,也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明明上辈子的时候是在穆王继位后的第三年骁王才忍不住动了手,而这辈子怎么会提前这么久? 杜燕珊刚刚苏醒不就,虽然继承了这具身体之前的记忆,了解了这辈子和上辈子不同的发展轨迹,但是毕竟不是她亲自体会,有些事情只看表面还是难以看出真相的。 扶子嫣的事情,已经给了她当头一棒,骁王之事,又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原本以为能够掌握前路发展的自信,也在一次次突然发生的事情中被打击殆尽,眼下她唯一能靠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至于王宁远,杜燕珊不由发出一声冷笑,上辈子的自己当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这种人,想想看也是,为了权势前程,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能说抛弃就抛弃,说杀害就杀害的人,能有几分真情良知,可笑自己上辈子到最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而这辈子王宁远更是早早就摘下了他的那张虚伪面具,在尚未得知她有什么利用价值的情况下,面对一个五品官出身的家世,自然是难以满足王宁远的野心,现在的她,便是曾经的扶子嫣,不过,她比扶子嫣要幸运一点的便是她已经断绝了对王宁远的心思,而王宁远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对她的家人做出什么事来。 杜燕珊拿出前几日父亲传给她的家信,思索了片刻,提笔回信。 王宁远那边是绝对不可靠,太子根基显然不稳固,不管是骁王还是穆王,太子都不会是其对手,所以,她只能铤而走险,只要穆王成事,她才会一搏之力,否则只能永远被困于这一亩三分地。 至于文卉莲的来信,即便她现在对文卉莲再是不悦,也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谁让她眼下还占着穆王妃的位置,而穆王的心思又不是那么好猜测。 而此时此刻的骁王府,也是一派肃穆之境,自从骁王府小世子被害之后,骁王妃便整日里待在佛堂诵经念佛,为小世子祈福,祈求他来世能够投生到一个好的人家,一世安康。 而却无人得知,骁王妃诵经是真,但是诵的却不是这个经,而是为这天下枉死的官员百姓诵经,以求能减轻骁王的罪孽,减轻骁王府的罪孽。 “姐姐现下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诵经?可是知晓外面都成了什么模样。”任舒芝脸上带着几分傲意走了进来。 自从进了骁王府,她就被曲璃月压上一头,后面她一举夺男,自己确实诞下了小郡主,小郡主不得骁王疼爱,更是让她在骁王府里难以和曲璃月抗衡,好在老天有眼,把那碍眼的小家伙给收走了,曲璃月也被打击的无心理会府内之事,她完全就是一家独大。 再加上骁王最近在密谋大事,倘若事成,以她的身份至少也该是个四妃之位,更甚者,倘若曲璃月失了骁王的心,那个后宫之主的位置,也不是不能打算一番。 想到这里,任舒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看向曲璃月的眼神中更是带上了几分轻蔑。 曲璃月却是丝毫没有理会任舒芝,仍旧是平静的一张脸,低声喃喃诵念着佛经。 任舒芝也不恼,径直走到一旁坐下,淡淡开口,“听闻姐姐昔日和穆王府的扶侧妃感情颇好,妹妹听说再过几日穆王便从江州返京了,也不知道扶侧妃是否也一同前来,届时姐姐还能邀她来府叙叙旧。” 听到任舒芝提起扶子嫣的名字,曲璃月才微微转来了几分心思,心中却是一阵叹惋,走之前一切还如旧,谁曾想短短数月,一切都已经天翻地覆,即便扶子嫣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她又能说些什么呢,一切早就已经注定了她们的立场。 听见里面木鱼声渐消,任舒芝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曲璃月慢慢站起身来,回头淡漠的看了任舒芝一眼,“是谁给你的规矩,未经通传便擅自进了本宫的院子?” 任舒芝微微一愣,没想到曲璃月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从身份上来讲,的确是她做错了,但是自从骁王起事,骁王妃避居庵堂,骁王府大大小小的事情便都落入了她的手中,先前她也曾未经通传直接进来,倒是也未见骁王妃有什么反应。 “姐姐心里不爽快,何必拿妹妹作伐呢。” 曲璃月微微沉了沉眼眸,也不去看任舒芝的脸色,直接开口道:“任侧妃无状,擅自闯进本宫的院子,但看在小郡主的面子上,让她这段时间好好待在院子里照料郡主。” 任舒芝微微瞪大眼睛,还没等她说话,便瞧见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两个魁梧的嬷嬷,不由分说将她架起来就往外走。 听着任舒芝吵嚷的声音,曲璃月却是心里一片哀愁,为何这个世上总要有那么多人对那个位置如此执着? 谁也想不到,再和娇娇见面,便是难以共存的局面。 ☆、第九十章 “父皇——父皇, 你饶了儿臣吧,都是儿臣一时被奸人蛊惑,蒙蔽了心神,犯下这等大罪。儿臣是父皇一手带大的,父皇应该知道儿臣绝无异心,求父皇饶恕儿臣这一次吧。”太子跪倒在圣上面前, 哭得一塌糊涂, 丝毫不顾及任何形象。 圣上低头俯视着那个曾被他寄予厚望的孩子, 这个曾经被他抱在膝头教养, 曾经真的想过要把这个天下交到他手上的孩子,却生生折断了他的这份期许。 “杀父弑君,以下犯上, 莫不是老五给你立了个好榜样?”圣上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和不易察觉的苦涩。 太子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跪在那里磕头认罪, 他知道自己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一旦失手那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深渊。 他也曾犹豫过, 但是那个位置太过诱人, 他身边的那几个兄弟,又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危机感,储君储君, 终究不是真正的君,他的位置摇晃不稳,只能铤而走险。 没想到不过刚刚动手,一切的梦幻都被打碎, 他原以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其实早早就被圣上察觉,只等他踏出一步,便是再无翻身之日。 圣上冷眼瞧了太子半天,最后还是无奈合上了眼眸,淡淡说道:“二皇子弑君谋反,以下犯上,剥夺其太子封号,驻守皇陵,永生不得踏出。” 太子正磕头磕得起劲,他心里还抱着那么小小的几丝期许,圣上说不定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过他这一次,毕竟他还尚未来得及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谁能想得到,圣上出口便是这般惩处。 驻守皇陵,永生不得踏出,这是彻底将他的希望给碾碎,此生再无所求。 “父皇——儿臣真的知道错了,求父皇再给儿臣一个机会吧,父皇,儿臣求您了。” 太子这下是完全什么颜面都顾不得了,直接爬着到了圣上脚边,伸手拉着圣上的衣角,满脸眼泪纵横的哭诉着。 圣上这一次是下定了决心,起了那种弑君谋逆的心思,想要再压下来可是很难,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一个徐国公府都尚且容不下,何况是虎视眈眈的一国储君呢,只要除掉他,便是能够名正言顺登基称帝。 耳边太子声声凄厉的叫声渐渐远去,而圣上也缓缓叹了口气,整个人霎时间苍老了许多,他原以为自己能够做成一代明君,到头来身边唯几的儿子,都对他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甚至于在他身子还算硬朗的时候,就起了谋逆之心。 想到这里,圣上胸口不由滋生出一股闷气,一时不顺,竟是硬生生呕出了一滩鲜血。 看着脚边那滩鲜血,圣上正要开口唤秦安过来收拾,刚刚张开口,才意识到秦安已经不在了,脸上不由露出浓浓的苦涩,任由自己靠在椅背之上,微微合眸,浑身萦绕着掩饰不住的沧桑颓败。 就在太子被人送往皇陵的时候,穆王的人马也已经抵达了濂京城下。 抬头遥望着高耸的城门,不久之前,他刚刚从此处离开,当时百官相送,如今却是城门紧闭,一片肃杀。 城墙之上,骁王站立,手持长剑,面色如沉,居高临下。 “四哥,我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你。” 穆王虽然处于下方,但是气势却是丝毫不退却,微微扬了扬嘴角,抬头看去,“五弟以为会是谁呢?” 骁王突然间放声大笑,“不管是谁,太子已废,只要四哥乖乖束手就擒,待得本王登基之日,自然也是四哥的好日子。” 城墙下的人听得骁王此番狂纵之语,不由心生不愤,一个个面露怒意,恨不得将人斩于剑下。 反观穆王,却是神色未变,一派淡然,“五弟这份承诺果真让人动心,可是为兄今日却要把这句话反送给五弟。” 骁王眉头轻蹙,没想到穆王竟然真的敢如此直白的说出这种话,他敢说是因为他已经反了,无所畏惧,而穆王呢,身后可是还有不少圣上的亲卫军,他难道就不怕这些话传到圣上耳朵里? 不,他当然不用怕了。 一旦自己战败沦为阶下囚,以他的筹谋自然不会给自己留有翻身余地,而太子被废,肃王不成事,也就只有他能担得起这天下重任,即便圣上心里再是不满,也别无选择。 骁王目色一沉,拔剑直指,“既然四哥是这般想法,那咱们便试一试到底谁才更胜一筹。” 骁王长剑一出,身边其他人立马摆出了弓箭,一副随时备战的模样,而穆王身边的人,也是盾牌长枪备好,战事一触即发。 穆王抬头相望,你来我往,刀光剑影。 片刻后,骁王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得意的神情,抬手一挥,城墙之上便出现了两个女人的身影,让穆王的心蓦然一震。 “四哥,别怪弟弟心狠手辣,实在是这事到如此,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端看你舍不舍得这如花美眷,和养育你多年的生身之母了。” 没错,那被推上城楼,站立在骁王身边的二人,正是被骁王看做重要人质的徐贵妃和文卉莲。 骁王这一招自然是在穆王的意料之内,毕竟骁王眼下占据濂京,濂京城内诸多的宗室世家,骁王能够不顾及,但是他却必须要小心一二,毕竟即便有朝一日问鼎那个位置,他也不想留给后世的是凶恶之名。 更何况,濂京城内还有他的至亲血缘,这一点,他更是不可能置之不理。 既然他早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一招,自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准备,只是坐以待毙。 “五弟确定要这般与我说话?” 骁王冷哼一声,“这条路既然是四哥选的,那我就看看四哥能不能走得下去。” 穆王这边发出了几丝无奈的轻笑声,传到骁王耳朵里,却是让他心里不由滋生出几分不妙的感觉。 “莫不成四哥也要做这般断情绝义之人?倒是可怜徐贵妃费尽心思为你的一场谋划。” 徐贵妃闻得此言,却是挺直腰板,冲穆王说道:“慕儿莫听他胡言乱语,母妃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母妃永远都支持你。” 穆王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神情,猛然收敛了起来,缓缓抬起头,气势陡变,“比不得五弟深明大义,就连皇贵太妃去世都未能换来五弟一个好脸色。” 骁王闻得此言,脸色顿时沉郁了下来,“你知道了些什么?” “该知道的自然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五弟身上莫不是有什么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不成?” 骁王看着穆王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就忍不住想抬手揍人,可是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冷哼,“即便你知道了又能如何,皇贵太妃已死,就算没有死,她也不可能成为我的拦路石。” 穆王忍不住抚手称赞,“五弟不愧是要做大事的人,果真是不拘泥于这般的小结,只是……皇贵太妃在你心里不值一提,那不知道这位能不能让五弟稍稍动容一些呢?” 穆王话音刚落,旁边人群一散,一个带着斗篷的女子往前走了几步,远远望去,隐约瞧见她怀中抱着什么东西。 骁王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紧接着就瞧见那女子把斗篷一掀,抬头往城楼上看去,骁王不由身子一震,“癸禾——” 癸禾,他身边的暗卫之一,也是月余前奉他之名护送骁王府小世子前往西南之人。 此番,癸禾出现在这里,那她怀中之人,身份不言而喻。 骁王双目如刀般看向穆王,恨不得剥其皮抽其筋,咬着牙问道:“你待如何?” 这次反倒是换做穆王不紧不慢了,“我这一手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毕竟我可没有五弟那般狠的心思,好歹他也该叫我一声四皇叔不是。” 骁王冷冷一笑,穆王说得再好听,他也是不信的,毕竟穆王能够找到癸禾,绝对是花费了不少的心血,手中握有这么好的一颗棋子,不好好用是绝不可能。 而穆王这话一出,该明白的人都听明白了。 毕竟,骁王当初挑起这场事端的借口就是肃王派人除掉了骁王府的小世子,而转眼间这位小世子却出现在了这里,骁王的那点谋算,自然一戳就破。 什么小世子被害,不过就是一个捏造出来的借口罢了,可怜肃王平白背了这口锅,更可怜兵部尚书府满门血案。 骁王眼神从徐贵妃和文卉莲身上扫过,文卉莲心里突然一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真就听见穆王说道:“既然这般,不如我们就做一个交换好了,一个换一个,这城楼上的两人,你愿意用那孩子来换谁?” 穆王眼神微闪,不往城楼上看,反倒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癸禾,不由笑道:“你可是听到了,你的好主人可是发了话,他只看重你怀里的这个孩子,对于你这个卖命的属下,可是可有可无。” 穆王这番离间的话传到骁王耳朵里,顿时让他黑下了脸,他原是不想顾及癸禾死活的,毕竟就算救了她,她曾落入穆王之手,他也不敢再对她多加重用,既然如此,还不如手中多握有一个对穆王有影响的人呢。 癸禾头都没抬,淡淡说道:“癸禾的命是主子给的,主子让我生我便生,让我死我便死。” 穆王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可真是个忠心的好奴才。” 城楼之上的骁王对于癸禾的回答自然很是满意,却是带着几分不耐烦的问道:“四哥可是想好了,要换哪一个?” 穆王抬头往城楼上看去,文卉莲的心陡然间提到了嗓子眼里,她知道自己在穆王心中绝对比不过徐贵妃,但是—— 第56节 ☆、第九十一章 “娘娘, 不好了——” 丫鬟急匆匆跑进来,扰了曲璃月一室的清净。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不知道娘娘正在诵经嘛。”外间有人斥责了那不懂规矩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也来不及请罪,慌忙忙说道:“出事了,奴婢听说穆王已经带兵到了城门外,眼下王爷正在城楼之上与他对峙呢。” “这不是早晚的事情, 用得着你这般慌乱。” “不是, 是那穆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怀里抱着的竟然是小世子!” 外间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紧接着便是连番的训斥,“胡言乱语些什么!小世子……这般昏话可千万别到娘娘面前说起。” “我没有胡说,是真的, 王爷都亲口承认了的!” 丫鬟话音刚落,只听得珠帘轻响, 原本在内室诵经的曲璃月便走了出来。 两个丫鬟心里微微一震, 急忙福身请安, 却被曲璃月拦了下来, 瞧着那个明显是外院伺候的丫鬟,道:“你刚刚说什么,穆王找到了小世子?” 丫鬟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呆愣愣点了点头。 曲璃月得到回答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往门外走去。 那绿衣丫鬟脸色一沉,狠狠瞪了外院丫鬟一眼, 急匆匆追了过去,“娘娘,王爷吩咐过,让您这几天好好待在府里,莫要外出。” 曲璃月脚步不停,神色不变,但是从她越来越快的脚步中,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她内心的不安。 绿衣丫鬟见状,只好快跑几步,拦在了曲璃月面前,“娘娘,王爷吩咐过,您不能出府。” 这下,曲璃月才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绿衣丫鬟的时候,眼神淡漠无情,“你敢拦我?” 绿衣丫鬟一副恭敬的低头敛眉的模样,但是身子却是挡在曲璃月面前,不让分毫。 见此情况,曲璃月不由冷笑道:“果真是你家王爷手底下的一个好奴才。” 绿衣丫鬟被如此羞辱,也不见脸上有任何恼怒之情,反倒是劝说道:“王爷也是为了娘娘好,请娘娘放心,王爷必然会想办法将小世子安稳无忧的带回来的。” 听了这番话,曲璃月脸上不禁露出了几丝嘲讽的笑意。 当日,骁王突然派人将可可抱过去,不过半日时间,便传出可可被肃王之人谋害的消息,她一时气急攻心,昏迷了过去,待得醒来,才听骁王解释,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计谋而已,可可已经被他安排人护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毕竟濂京城内龙蛇混杂,他虽然早有准备,也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她虽然不赞成骁王谋逆之举,但是毕竟只是一介后院妇人,说出来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威严,只能任由骁王的安排,而她自己也只能每日躲在那庵堂之中,替枉死之人祈福诵经,愿他们能够投一个好胎,替骁王一脉减轻罪过。 只是,她之所以如此安静的因素便是她的孩子真的如骁王所说无事,毕竟那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骨肉,便是如今的骁王,在她心中的位置都无法与之抗衡。 眼下得知孩子竟然在穆王手中,用于和骁王征战中的一把利刃,她哪里还能静得下心来。 皇家之人皆是无情,骁王之前肯留下孩子一命,无怪乎是觉得这些影响不了他的大局,而眼下穆王以性命相要挟,骁王也断断不会因此割舍下这一片大好局面,而面对一个无用的棋子,又何苦奢望穆王能够心存仁慈呢。 骁王可以有千千万万的子嗣,然而在她心中却只有一个可可,即便日后能够再诞下子嗣,那个人也非可可。 眼瞧着曲璃月不由分说的还想往外走,绿衣丫鬟神色一凛,眉头微皱,便要让人将曲璃月送回房间。 只是,还未等她得手,便瞧见曲璃月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直指她的咽喉处,眼神中充满了坚决。 她知道自己在骁王眼中和心中都是可有可无,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只能赌上一赌。 穆王尚且在城门外叫嚣,骁王是绝对不愿意濂京城内再生什么事端的,她别无所长,只能拿自己的这条命来赌一把。 果不其然,绿衣丫鬟见曲璃月这般过激的举动,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了。 王爷那边只是吩咐看好王妃在府中,城内事多,莫要让她出府,便再无其他吩咐,但是王妃毕竟是王妃,若是真受了什么损伤,绝非自己一个小丫鬟能赔得起的。 “娘娘可千万小心,切莫伤到了自己,若不然王爷追究下来,奴婢可是难辞其咎。” “那边让开,让我出去!”曲璃月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说道。 绿衣丫鬟还要犹豫,可是眼瞧着曲璃月脖颈处渗出丝丝血迹,却也不敢再踟蹰了,“王妃若想出门也行,但是奴婢必须要跟着。” 曲璃月听到自己可以出去,心里便松了口气,总算是让她赌对了,至于绿衣丫鬟说的她也要跟着,那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城楼之上,穆王和骁王这边还在僵持,两方人马手中都有人质,也就使得谁都不敢任意妄为,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骁王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冲他耳语几句,便远远瞧见骁王脸色大变,就要转身离开。 穆王怎会那么简单就放他走,“五弟这是作何?莫非连陪陪四哥的耐心都没有了?” 骁王脚下一顿,转头瞧见穆王身边一众蓄势待发的人,这腿却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了。 而他走不了,城楼下面的人自然是拦不住以命相搏的曲璃月,不多时,她便登上了城楼。 曲璃月刚一上来,穆王便瞧见了,不由眯了眯眼,转头看了一眼被癸禾抱在怀里的孩子,心里想着也许转机还真的就在这个孩子身上了,母为子则强,这句话不是简单说说而已,想必幼年丧母的骁王根本无法理解这句话到底蕴藏着多么无穷的力量。 而很显然,骁王也在他这般刚愎自用上吃了大亏。 “你——你是本王的正妃,竟然要倒向那些贼子!”骁王眼睁睁看着曲璃月手中的令牌,那是靖亭侯的军令。 他此番能够如此便宜行事,背后少不了借助靖亭侯府的势,而眼下城楼之上的将领,也有一部分是昔日靖亭侯手下之人。 而如今曲璃月手持靖亭侯的军令出现在这里,很多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 曲璃月却不管他脸色有多难看,自顾自说道:“你可以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可是我不行,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是我眼睁睁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孩子,我做不到舍弃,做不到你那般狠心。” “我如何狠心了?那也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会救他的。”骁王知道,眼下安抚住曲璃月才是正事,毕竟如若真的和穆王打起来,靖亭侯府的兵力可是很重要的一步。 “那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救他?你会为了救他答应穆王的要求吗?”曲璃月逼问道。 骁王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城楼之下的穆王率先扯着嗓子说道:“五弟若是愿意出城投降,我这小侄子自当一丝不损的奉还。” 骁王脸色陡然一变,“让我出城投降,四哥还是莫要做这个白日梦了!” 穆王粲然一笑,骁王便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悠悠的声音,“你看,你总归是不愿意舍弃了你所想要的江山之位,你总归还是不想真的救下他。” “我怎会不想,只是我便是想也绝不会答应他这般条件!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是输了,等着我的会是什么下场,等着骁王府的会是什么结果,即便是现在救下他,后面还能救了他吗?” “后面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现在如若不救他,他现在就必死无疑。”曲璃月仍旧是那副固执的模样。 “好!好!”骁王气极反笑,冷眼扫过城楼之上的将领,目光最后定格在曲璃月手中的令牌上,“让本王看看,你这个令牌能号令多少人,有多少人愿意舍弃这大好前程,甘愿被人践踏到脚下。” 骁王此言一出,就是打定主意要和曲璃月撕破脸了,他是断然不会放弃眼下大好的局面,让他出城投降,那他这么多年的这番筹谋,都白白为他人添做了嫁衣,怎么能甘心呢! 只是,骁王这句话撂下来,城楼之上的人,难免心里都有杆秤端详着。 见此,穆王自然也不介意再往上添一把火,“诸位将士请放心,本王也不是那种弑杀之人,想必诸位也都是被骁王的一面之词所蒙蔽,眼下骁王府小世子一切安好,所有的事情都是骁王为自己谋逆杜撰出来的借口,诸位既然已经知晓了事实,想必自然也能弃暗投明,不枉费做我大恒的忠良儿臣。” 穆王一番话,铿锵有力,直钻人心,惹得城楼之上一片人心涣散,骁王正要安抚人群,却突然听得城楼之下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 曲璃月急忙向下张望,便瞧见一女子怀中抱着婴儿,正低头轻声诱哄,而这一幕,却是生生搅碎了曲璃月的心。 顾不得其他,曲璃月直接举起令牌,便是有从令的靖亭侯府卫兵,依照行事。 ☆、第九十二章 走在濂京城的大街上, 穆王还有几分难以相信这一切,原本以为骁王这边会是一个硬骨头,他一路之上没少想办法。 而派人查找到那骁王府的小世子踪迹,并且将人安全虏获到自己身边,也是耗费了他不少心力,折损了他不少精英, 而他这一路上拖延不前, 也正是为了筹谋此事。 原本是将此事作为下策, 毕竟他也不想把曾经巍然屹立在大恒西南边关的将军看得太过卑劣, 不过幸好他做了这份准备,但是这份准备给他带来的惊喜却是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还未等他出手,骁王那边的人心便是已经散了, 那曲璃月也当真是好本事,当断则断, 心性极佳, 倒是得承了靖亭侯的教诲, 只可惜却是骁王正妃, 即便她此番当断则断,避免了一场祸事,却也避免不了要受到骁王谋逆的牵连。 终究是改变不了的血缘关系, 骁王被贬为庶人,软禁骁王府,作为骁王正妃的曲璃月,自然不能幸免, 而这个时候,她却毫无怨言的抱着孩子踏进了骁王府,大门缓缓合上,至此与外界隔绝。 不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解决了濂京之忧,骁王如今已成阶下之囚,再加上半路上传来的太子竟然想走骁王之路,结果被圣上直接废黜储君之位的消息,眼下能顺承大位之人,便是只有他一个了。 只是,在此之前,却还要先去见一个人。 走进院子里,瞧着那个明明比他要小上不少,却是一脸颓废,桌上地下散落的几个空荡荡的酒瓶子,远远便能闻见一股酒味儿。 穆王脚下一顿,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抬腿走了过去。 肃王仰头饮下一杯酒,一些顺着嘴角流进胸膛,瞧见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眯了眯眼,却是丝毫不加理会。 穆王也不嫌弃他这般模样,径直走到他身边,寻了一个石凳坐下,“这次的事情,多亏七弟从中斡旋,此事本王定当一字不差回禀父皇。” 肃王听得此言,脸上不由露出几丝苦涩,若是以前,他怕是巴不得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在圣上面前留下几分好印象,好为他的大事添砖加瓦。 可是现在,外家一家家破人亡,母妃被骁王囚禁在宫中,据说听闻外家出事之后,便呕出了心头血,可惜骁王对宫中掌握甚严,他甚至不能得到宫里的一点儿消息,更是不知道眼下母妃到底是何种境况。 可怜他筹谋数十年,到头来却是繁华一场空梦,白白惹了些许的命债。 穆王见他这副模样,也猜测出了他几分心中所想,只是兵部尚书府之事,他事先的确一无所知,即便在濂京城里留下了一些人手,也绝非能够和筹谋已久的骁王抗衡,更何况他和肃王也算是相对立的,但是救不下兵部尚书府满门,却不代表不能给他们留一条根。 肃王听得穆王此言,陡然睁开眼睛,身子也不由坐直了起来,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穆王看了良久,才化作一声叹息。 “你可放心,这位置我断不会与你相争。” 其实,这也是穆王此次前来的目的,不过是要肃王一个保证罢了。 从这次的合作看来,肃王也是个聪明人,只可惜运道差了几分,早早就惹了圣上的厌弃,倒也是,任谁也想不到圣上会如此看重扶家,哪怕时到今日,他心中尚且还存着几分疑惑。 圣上本就对他,对徐国公府心存隔阂,即便眼下太子和骁王都做出了谋逆之事,显然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但是,尚且还有一个肃王在。 即便肃王早年间得了圣上的贬斥,但终究是没有做出什么大错事来,若是圣上哪根筋不对了,硬生生要把那个位置给肃王,虽然他不惧与肃王为敌,但毕竟走了这一遭,到最后还是要难免背上一个谋逆的罪名,那他岂不是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幸好,肃王虽然被圣上贬斥之后失志,但终究还是没有失了脑子,拎的清楚孰轻孰重。 穆王不费一兵一卒成功将濂京从逆贼简煜萧手中解救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江州,圣上听闻之后,屏退众人,自己一个人枯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旨意便传召下去,穆王骁勇有谋,除逆有功,储君之位,别无他选。 当旨意快马加鞭送至濂京的时候,文卉莲知道自己大势已去,颓然瘫倒在地上。 穆王站在那里,冷眼瞧着一身荆布钗裙,面如土色,再不见往昔被誉为濂京第一美人半分殊荣的文卉莲,心下却是没有丝毫怜悯,早在她要推出自己的母妃,来保全她的性命的时候,她就该料到会有这一遭。 文卉莲看着穆王头也不回的离去,不由苦笑出声,她后悔吗,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这么做吗? 也许是会的吧,毕竟她知道自己在穆王心里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位置,如果她再不为自己争上半分,恐怕等待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终究一切都是命,即便她想为自己争上一争,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她输了,一败涂地。 只是,即便是输,她也不甘心一个人。 杜燕珊这个口口声声要跟她结盟的女人,到头来却把她的行踪透露给了骁王,若不然文国公府在濂京经营百年,她也早有准备,怎么会那么简单就被骁王找到。 第57节 至于扶子嫣——等到穆王真的登基,这天下美眷如花,扶子嫣纵使容颜再盛,也有看厌的一天,也有衰老的一天,到那个时候,恩宠不再,家世无有,凭何存在? 只是,杜燕珊的第一个愿望可以实现,第二个愿望却是…… 颁下立穆王为太子的诏书后,圣上一行人也准备动身从江州返身。 扶子嫣看着许久未见,不管是江州太子谋逆,还是濂京骁王造反,都未曾让她脸上的表情有丝毫波动的安国夫人,不由默默叹了口气。 “祖母——” 安国夫人冲她淡淡一笑,顿时,扶子嫣心里原本的那丝丝浮躁之气消除殆尽。 是了,她该相信他的。 徐太后的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整个人周身都洋溢着一种无形的喜悦,也是,穆王为储,便昭示着徐国公府的又一代繁荣。 终究是身上没有流着徐国公府的血脉,养不熟的白眼狼,徐国公府好容易倾尽全族之力,将人扶持上了那个位置,到头来却要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何其可怜。 只是,眼瞧着他看好的子嗣,一个个举兵谋反,想要杀了他,夺得他身下的那个位置,一时之间,徐太后也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或许更多的是几丝幸灾乐祸吧,他千防万防徐国公府,可是到头来能够继承大统的,也只有她徐国公府的血脉。 就在圣上一行人慢悠悠北上的时候,穆王,不,现在已经是太子了,太子也在濂京城搅动风云。 毕竟,即便眼下圣上膝下只有他一个人堪为储君,但是一日未成君王,都免不了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既然如此,不如早早为自己布下一条生路,便是日后圣上真的起了其他心思,他也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为他人做了嫁衣。 既然要收拾,首先就是太子和骁王的人马,能收服的收服,收服不了的便只能打压了,毕竟他二人在朝中经营十余年,再加上背后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倘若追究起来,大恒半壁江山都要动荡了,眼下也就只能挑些识时务合眼缘的暂且用着。 固宁侯府作为先太子侧妃的娘家,自然也跑不脱这一遭,也就在这个时候,杜燕珊才告知王宁远她父亲的真实身份,就是穆王身边的得力干将。 上辈子的时候,也就是靠着这一点,王宁远才能在固宁侯府被受嫌弃的时候,还能在朝堂之上说上几句话,虽然后来因为种种缘由,这一切都变成了过眼云烟,但是眼下这种时候,却不是念及前尘往事之际,要想保得固宁侯府一时安康,为自己谋得栖身之地,只能暂且与那人虚与委蛇。 果不其然,王宁远听得杜燕珊的话语之后,心下大喜,觉得固宁侯府应该能够逃过这次清算,而他也必定会在这次改朝换代之中谋得一席之地。 只是,还未等王宁远喜上心头,一记重锤便落在了固宁侯府头上。 废黜侯府爵位,直系亲属三代以内不得入朝为官。 此话一出,在濂京城也掀起不少波澜,这位新上任的太子手段凌厉,收拾了不少不安分的世家官员,但是固宁侯府虽是前太子姻亲,但是早早就向新太子投诚,缘何会落得这般下场? 王宁远不明白,但是杜燕珊的心里却是慌了,不等王宁远开口,她便急匆匆往娘家去了信,想知晓新太子到底是何想法。 而等到她收到回信的时候,整个人才彻底傻了,原来她自以为筹算无疑,自以为重活一世便能一飞冲天,到头来却终究改变不了这般命运。 而得知这一切都是杜燕珊造成的,她竟然和文卉莲密谋试图暗害新太子,甚至还打算嫁祸给扶子嫣,这才惹来新太子大怒,使得固宁侯府满盘倾覆,此后,便是彻底厌了杜燕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熬到心血干涸那一刻,暂且不提。 待得固宁侯府满门从侯府之中搬出,被迫在逼仄的小院子里居住的时候,圣上一行人也顺利抵达了濂京。 濂京城的权贵这才算松了口气,圣上归来,新太子清算的脚步总该是稍稍收敛一些了吧。 谁曾想,还没等他们委婉表达新太子手段太过冷冽,圣上便又下了一道旨意,退位于太子。 满朝哗然声中,太子登基称帝,前穆王妃因心思不正,意图谋害太子,而剥夺去了嫔妃之位,直接被打入冷宫,而作为太子身边唯二的女眷,侧妃扶子嫣则是位列贵妃之位,后位悬空,六宫静待。 太上皇的身子骨终究因着幼年所受的苦伤了根,待得退位之后,便是一日不如一日,直到退位第三年,他传召多年避世未出的安国夫人进宫,待得安国夫人离开之后,便合上了眼睛。 听得太上皇驾崩的消息,安国夫人不禁流下了两行泪。 她这一生为皇家所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皇家多是无情之人,她又怎会手持遗诏,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障眼法罢了,为的就是平衡徐太后和皇贵太妃之间的权势,而她作为曾经在圣上身边服侍多年的宫女,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文卉莲被困冷宫,日复一日就靠着幻想扶子嫣被抛弃而活着,直到岁月流转,时光已逝二十载,圣上后宫还是只有一个扶贵妃,现在已然成了扶皇后,两子一女,长子为储,世间再无比她更恣意之人。 至此,她才知道,自己输得有多离谱。 还是那个寂寥的夜晚,她想着自己濂京第一美人的名头,想着自己一身红妆嫁进穆王府,到头来,一切都成空。 当扶子嫣听到文卉莲去世的消息时,她心里微微一震,身后的圣上却是伸开手臂抱住了她,“不过是个路人罢了,何须为她伤神。” 扶子嫣闻言,微微一笑,便是已近不惑之年,依然难改眉间娇色,不过是平添了几分岁月韵味,更显风姿。 是啊,不过是个路人罢了,此生她才是笑到了最后的赢家。 已经成为皇后身边得力嬷嬷的碧莺,瞧见圣上和皇后娘娘,数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场景,悄悄从房间退了出去,只余下房间内浅浅絮语,人世静好。 本书由 陽、橙铯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