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似我心》 第1章 《君心似我心》 作者:李璇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他以为自己娶的娘子, 是一位粗手粗脚的村妇, 谁知却是个手无搏鸡之力裹小脚的弱女子; 只会说封不起,畏畏缩缩的活似他虐待她似的, 让他这山林拙夫 又生气又火大又……爱怜? 但这也罢了, 她竟然遗嫌贫爱富、离家出走? 完全不顾念他的付出? 可悲,他发誓他要让她後悔, 让她跪在他面前向他忏悔 是,她是娇弱了些, 可也不代表她甘於受辱, 尤其是当他的红粉知己找上门来时 她这正牌娘子又该如何自处? 第一章 红烛喜帐、双喜字贴满了新房,不同的是,新房里全然没有欢乐的气息,只听得见阵阵哀怨的低泣。 娘真的就为了那五十两将她嫁给了外地的猎户!好狠的心啊!她手执丝绢,想拭掉如泉涌般的泪水,但却怎麽也无法成功,徒然沾湿了衣襟。她连忙惊恐地擦拭著衣衫,不让泪水的渍子留在衣上。 她是怎麽也回不去了。这儿离家得走上一天路程,娘在她出阁时就明明白白告诉她,水家是养不起她这个女儿了,只得找个愿意娶她的人把她嫁了出去,好歹也能拿这五十两聘金过日子。 “就算是你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吧!”临行前,她娘这麽对她说。“无论你以後过得好不好,这都是你的命,往後,娘也没脸再见你了,这一切,只能怪你那短命的爹。听好,嫁出去後,就别再回来了!”想起娘的叮咛,水柔又流下了泪。 这身嫁裳是租来的,她的夫婿在将嫁衣交耠她娘时,还特别嘱咐她别弄脏了,否则钱得从那五十两里扣。 这样对待新嫁的娘子,可以想见未来的她,会有什麽样的日子好过。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悲从中来,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到底哭够了没?”一个低沉而雄浑的声音出现在新房里,语气中充满了不耐。 他只是想娶个妻子来帮他理家,好下容易凑齐了一百两,全花在这女人身上,没想到,换来的竟是个弱不禁风的爱哭虫! 他烦躁地搔搔头。媒婆不是说她是个穷人家的女子,既强壮又能做事吗?怎麽眼前这个新娘怎麽看怎麽不像媒婆形容的那样?算了,还是得先验验货才能知道。 心思一及,手立即搭上了头盖就要掀开。 “你……你是夫君吗?”声音是哽咽且充满恐惧的。但那柔柔的嗓音却好听得紧。 “什麽夫君,我没读过书,别跟我来那一套!”听她说话的语气,好像有点学识似的。 哼,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是她真识字,那还可真麻烦,回头他得跟媒婆讨些媒人礼回来,这女人完全不符合他的要求! 水柔的泪水无法控制地流下。 这麽粗鲁不文的夫婿,她要如何忍受和他共度一生?要不是爹爹经商失败,她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埸。 早知当初就不该多读了些书,也许还会心甘情愿地跟著个莽夫。现在,也只是让自己徒增痛苦罢了。 难道她的命运就此注定了吗? “喂,我要把盖头掀开了,我话可是说在前头——我不喜欢看到女人哭。”他毫无惜香怜玉之情,只觉得这女人忒地麻烦。 話聲方落,艳紅的頭蓋便自水柔頭上揭開。愣住了性情南轅北轍的一對新人。 好美!他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來形容她。 尖尖的小臉蛋,裝了個大大的眼睛,眼珠子還水汪汪的,活像山裡起霧時一片煙茫茫的感覺,讓人捨不得轉開眼睛;小巧的鼻頭好像小兔子般紅通通的,八成是哭紅的。 而她的唇——該怎麼形容呢?紅艳艳的,潔白的牙齒還輕咬著下唇,好像在忍耐些什麼,雙唇微微地顫抖著,讓人忍不住想一口吞下去。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水樣的女人! 看來,他的一百兩銀子還是沒有白花! 水柔本來低垂的眼眸,在他凝視下也覺得奇怪地抬了起來。一抬眼,竟望進他那雙有著濃眉的深邃眸子。 他的眼是好看的,好看得超乎她的想像。 她一直以為他是滿臉鬍渣、滿身酒肉臭的胖獵戶。眼前的他雖然也是滿臉鬍渣,但他清瘦挺拔的身形、 健康黝黑的膚色,和那雙逼人的黑眸,跟她所想的完全不同! 「看夠了沒?」他粗聲粗氣地問。「時間不早了。」 既然花錢娶了個這麼標緻的娘子,當然是春宵一刻,浪費不得了。至於她能不能砍柴做事,得等到天明再說了。 驚覺他話中的涵義,她不覺又害怕起來。不管他跟她原先想像的有多大的差距,仍不能解除她對他的恐懼。 畢竟對她來說,他只是個陌生人,而且是個陌生的男人,她不知道該怎麼調適自己的心情,她——害怕。 淚水,又不自覺地含在眼眶裡。 「天!妳別再哭了行不行!」他一把握住她的腰,將她移開些,一屁股就坐上了床榻,自顧自地解著虎皮衣衫。 「你,你想幹什麼?!」她如受到驚嚇的小鳥般驚跳起來,腳步不穩地移向桌邊。聲音仍是柔弱細小的,一如她的名字。 完了,還是個纏小腳的!柳彥蹙起了眉頭,盯著她的三吋金蓮。他發誓,他絕對要找那個媒婆算帳! 他脱下上衣,露出强健的胸膛,叹了口气後走向她。"水……你……"糟了,他忘了她叫什麽?“我是说,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今天是什麼日子?” “知……知道……”她看著他,紧张得咽了咽口水,不文之人果然是不知羞耻的,竟然在她面前赤身露体。 你是柳彦,雨山的猎户,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日……』她颤抖著声音回答他的话。 他耸了耸肩。“那不就得了。”他拍拍床榻,示意她回座。 是,他说的没错。她是该认命,否则,她只有更痛苦。她低下了头,巍颤颤地走回床榻,捡了个离他较远的位子坐。 “很好”他满意的笑了笑,“你要知道,你是我花钱买来的,我说什麽,你就得做什麽。” 她柔顺的点了点头,没再看向他。 “好了,夜深了,做我们该做的事吧!”说完了,吹熄了烛火、,欺身向她。 一片漆黑里,触及她柔软的肌肤,吻着她冰凉微颤的红唇,不知为何,心里竟浮上些许的——罪恶感。 一觉醒来,身上传来阵阵酸疼,让她轻呼了出聱。昨夜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入她脑中,霎时间,羞愧与难堪的情绪溢满胸口。 她竟让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对她做了那样的事! 她不敢转身,更不敢张开眼,深怕一睁眼就要面封她不想面封的一切。锦被底下是赤裸的身子,自被缝吹来的冷风窜至她胸前,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喂,该起床了,今天还要干活呢!”柳彦低沉的聱音在唤她,催促她面封现实。 她缓缓睁开双眼,紧拉住锦被坐起,才一抬眼,竟望见她的夫婿赤条条地在房内伸展躯体,强健的肌理随著他的运动而动作,腰间只围著一块布。 “你——”她羞得别过了脸,既惊又怒。“你一定要穿得这样走来走去吗?” “这是我的家、我亲手盖的房子,为什麽我不能在自己的地盘遇舒服的日子?” 他停下了勤作,双腿劈开,插著腰瞪祝著她。 “但是这……不合礼仪!”她仍未正眼看他,眉心是紧蹙著的。 “礼仪?哈!”他拿起床边的上衣开始穿上。“封我们这种人来说,能下能活下去,可此礼仪重要得多了。”才没一会儿,他已经全身穿戴妥当。“现在……是你要自己穿,还是要我帮你?”他凝视著她雪白的肌肤笑道。 “啊!”她轻呼一声,整个人缩进被里。然後自被角露出水灵灵的大眼瞅著他。“你……先出去……” 她怎麽能当著他的面穿衣裳! 他又望著娇弱的妻子一笑,随即踏著大步向前将她连锦被一道揽进怀里。“水柔——”他终于记起她的名字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你懂吗?”意思是他早已看遍她全身,害羞是不必要的。 她被围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听见这话,更不知该如何反应。“你放……放开我……”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自小到大,她还没有受过这种侮辱。 他倏地依言放开了她,不以为然地耸肩。“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就哭成这样,以後还怎麽帮我?而然…… 我很满意你昨天的表现……不过,看来我得好好考虑这项交易是不是值得。”说完,竟认真地思考起来。 “你不能这麽封我!”她呼喊出声,语气是哽咽的。 要是让人知道她新婚第一天就被休了,而且是被这种粗鲁无礼的莽夫所休,那她娘、一干亲友会怎麽看她? 往後……还有何颜面活下去?她紧咬住下唇,泪眼婆娑。一颗心,顿时傍徨无依。 “嘿、嘿!”见她紧咬住的唇渗出了血丝,他不禁心中一紧,唤住了她。“我只不过是说要考虑而已,又没当真要把你送回去,你别这样行不行?” 女人怎麽会这样麻烦呢?当初,他只想到娶妻的好处,却没想到竟也会给他带来麻烦! 听他这话,她才稍稍安下了心。但仍有些不敢肯定。“你是说……不会把我休了?” 第2章 “是——”他拉长声音,翻了个白眼。“好啦好啦,我转过身去,你快些穿上衣裳得了。”没办法,只能顺著她了。 他一转身,她便以最快的速度整好衣裳,使劲扯下染上点点腥红的手帕,不想让他看见。 “好了没啊,这么——久——”他转过身子,正好瞧见她手上的巾帕。 “你拿这干什么?” 她倏地将手背在身後,霎时间红了双耳。“我……想拿去洗……” “开什么玩笑!”他一个箭步上前搂住她,将长臂绕到她身後抢过她手中的巾帕。“这是做丈夫的战利品,哪有让你洗掉的道理!”说完,很自然地将巾帕收入衣内。 这人真的很野蛮!这是她对他唯一的想法。 “对了,你会不会做针线活儿?”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会一些。”其实是她不想自夸,她刺绣、做衣裳的功夫可是一流的。 “那好,我有好些衣服都破了。”他想了想。“不过今天不教你补。待会儿你就跟著我到市集去,我得卖些毛皮。”他嘟囔著。“娶你回来几乎把我的积蓄都花光了,若是不趁冬天来临前多打些野兽,恐怕连生活都会有问题。” 她委屈地斜瞥了他一眼,低垂下头,眼角还微闪著泪光。 我又何尝愿意呢?她一阵心酸。要不是为了那五十两,也许我早己遁入空门,又何须在此接受这蛮夫的侮辱。 没察觉到她的不对,柳彦仍兴致勃勃地道:“待会儿我介绍你给大家认识认识,往後要是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替我把兽皮、肉乾拿下山去卖些钱回来,省得我来来回回的跑。” “你……会常常不在家吗?”她没想到还要一个人待在这山中小屋。 “哦,一年大概有两、三个月吧!”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知道的,冬天鸟兽不常出没,要是捕不到野兽,我们就无法生活了,所以我得趁春夏之际往深山多打些猎物,才能过个暖冬啊。到时你一个人——” 他突然发觉她脸色不太对。“你——该不是舍不得我吧?”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不是的!”她急忙否认。话一出口,才发觉她的态度有可能惹怒了他,连忙又解释著。“不,我的意思是……” 想也不是。他耸了耸肩,对她的强烈否认倒没有生气。只不过,有些失望罢了。一个人在山里过惯了,有人想念总是好的。 “我……夫君……”她仍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摆摆手。“不是就算了,说这么多干么。”一句话就让她安静下来。“还有以後别再那样叫我。”他瞧著她。“叫我柳彦得了。” “是……柳……郎……”对丈夫连名带姓的叫是不敬的。 他一抚额头。“好啦,随便你了。” “柳郎……你等等我。”她紧跟在他身後,踩著碎步前进。 这下山的路实在是崎岖难行,才走没多久,她已经脚软手麻,再怎么也走不动了。 他扛著一捆皮毛回过头来,表情极为不耐。“依你这个走法,我看天黑了也到不了市集。” 要是这回赶不上市集,他可得亏损好大一笔钱呢! 市集里的毛皮价格卖得好,所以他总等到每月十五有市集时才将毛皮带下山来卖。这回他把钱全花在她身上了,所以非得在这次卖了毛皮才有钱过活。若是去晚了,他只能赔本将毛皮卖给镇里出了名的铁公鸡李大户了。 “对……不起……”她垂著肩膀,神情颇为沮丧。 她并不是不想走,而是实在走不动了。自小到大,她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而且还是山路,低头看看自己已然磨破的绣花鞋。这教她如何走得快呢? “手上的包袱给我。”他走近她,对她伸出一手。帮她减轻负担,这样应该会走得快些吧! 她依言交出了包袱,身形有些不稳地攀住了他的臂膀。 他看了她一眼,有些惊异她反常的举动。“嘿,该不会是想要我背你吧?”他开玩笑似地问了句。引得她像碰著了火似地缩回手。 “不……不是的……我自己会走。”忍著脚下如火烧般的灼痛,她咬紧了牙回答。 “那就走吧!”说完,再度迈开大步往前走去。才走没几步,竟听见身後传来一阵哀嚎,他连忙回头,他的妻子已经跌坐在地上,面上惨无血色。 “你怎么了?”他丢下毛皮,蹲到她身边关心地问著。 “我的脚……”她强忍著痛,冷汗直冒。 “脚?我看看。”他将她的右脚放到白己膝上,剥下她的绣鞋。 真是惨不忍睹!原来一双嫩如笋尖的小脚上,现在已是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上面有许多磨破的水泡,还有被石子擦伤的痕迹。他急忙又抬起她的左脚,褪下绣鞋一看——也是同样凄惨! “为什么下早说?”他抬头,以责备的话气对她。 “我……怕你下高兴……”她边回答,还边设法把被他撩起的衣裙推回原位。再怎么说,一个女人家是不该让人看见身子的。 “别乱动!”他生气地捉开她的手。“我是豺狼虎豹还是什么的?一双脚都弄成这样还不说!?你以为我是什麽样的人?” “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他生气地大吼,猛地站起身来四处乱转。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他内疚地自责著。是他没留意到她的情况,先前她老是走走停停的,他就早该注意了,更糟的是,他竟忘了她曾是裹过小脚的。当然无法和一般人一样跋山涉水。都怪他! “柳郎……你别生气,我还可以走的。”不知何时,她又套上了绣鞋,自己站了起来。这回,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皱起了眉头。她当他是什么?毒蛇猛兽吗?还是他真的对她太凶了? “我没在生气。”他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然後背对她缓缓蹲下身子道“上来吧,我背你。” 等了许久不见反应,他回过头看著不知所措的她。“你还在等什么?” 她仍犹豫著。 “再不上来,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山上!” 这才让她乖乖听话。 她柔软纤细的身子在他身上一点也不成为负担。太瘦了,他这么想著。不过瘦归瘦,该有的还是有。 想起昨夜她那正巧可以让他一手握住的浑圆胸脯,他的血液又不禁澎湃起来。 这个妻子是麻烦了些,不过——他并不讨厌她。 「我会不会太重了?」她靠在他背上小心翼翼地问。生伯造成他的负担。「真的不要我下来走吗?」 「你该吃胖点。」他答非所问。 这是说她不会太重吗?她在心中揣测他话里的涵义。还是说他——不满意她的身材? 算了,她摇摇头。不管他怎么想,她就是她,不会因他的想法而有所改变,就像他不会为她改变一样。 不过幸好——他还是个可靠的人。至少不会丢下她一人下管(奇*书*网^.^整*理*提*供)。她再度靠回他坚实宽阔的背。也许她该学著如何和他相处,毕竟,他是自己的夫婿,不是吗? 他就这样背著她,一手还拖著毛皮和包袱,慢慢地走下山。 「柳郎……」她突然开口。 「干什么?」他没好气地回答。心中仍生著闷气,但不知是在气自己还是气她。大概都有吧! 「谢谢你。」一句柔声的谢意传进他耳里。 他陡地停下了脚步,满脸胀红。「谢什么谢!」说完仍埋头前进。 望著他通红的双耳,水柔展开了笑颜。他和她想像的似乎不太一样。也许——她这么希望著——他和她也可以和平相处。, 「该死!」望著眼前本来该有一群商贾小贩的市集,他愤愤地诅咒著。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他们错过市集了。 「柳郎我……」她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嗫嚅地道。 「不要再说对不起!」他吼著截断了她的话。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听见她再说任何一句自责的话。更何况,错又不全在她。 他怎么知道她要说什么? 像是被人捉到小辫子似的,她听话地止住了口。 「来吧!」他再度在她面前蹲下,示意她上来。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该不会在黑夜里赶路回山上吧? 「进镇里去找王大夫。」他仍蹲在原地等她。 「进镇里去?」那他还要背著她?这不是会让人笑话他吗?「那我……我已经好多了,我可以自己走进镇里去。」就算他不在意,她也不希望被人背著进城。 「你确定?」他怀疑地看著她。这女人恐怕没过过几天苦日子,她不知道脚底伤成这样,眼前是不可能继续走路的。 「嗯。」她点点头,并试著要站起来。 脚才一碰地,一阵椎心的刺痛便自脚底传来,疼得她几乎要跌坐回去。她勉强撑住身子,苍白著脸对他笑了笑。「我们走吧」 他瞪视著地,几乎不敢相信她是这么的倔强。看她强忍著痛,举步维艰往镇里前进的模样,心上一阵不忍。 将毛皮一把甩上背,他赶上前去,拦腰将她抱起。 「啊!」她惊呼出声。「你……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的。」 「闭嘴!」 她娇小的身躯整个被包在他怀里,紧箝的臂膀让她动弹不得。「柳郎,我觉得这样……」 「你觉得这样进镇很丢脸是不是?」他一语说中了她的心事。 「所以,你宁可受疼,也不愿让我背你。 第3章 」 「我……」她低眼敛眉,不敢在这么近的距离看他。 「既然如此,那我就抱你进城。」他双臂稍一使劲,将她更栘近自己。「要是真觉得丢脸,就将脸埋进我的胸前,这样,你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你了。」 说完,不容她再反驳,大踏著步伐往镇里迈进。 他的女人真的很奇怪,总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掉泪,还喜欢坚持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则。 第二章 「王大夫,这是我刚娶进门的妻子水柔。水柔,这是王大夫。」他简单地为两人做了介绍。 「彦小子,想不到你真好福气,才听说你要娶亲,没想到真让你给娶了个这么娇滴滴的水人儿回来。」 王大夫摸著长及下巴的白须,一脸满意地上下打量著她。 我也没想到。柳彦嘴里嘟囔著。 「喂,你瞧够了没,到底替不替她看伤啊?我还得赶著去铁公鸡他家呢!」见那王大夫盯著水柔瞧了半晌,都把她给瞧得低下了头,还不见任何动作。 「要去你就去啊,把人放在我这儿,不会给你弄丢的。」王大夫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仍旧笑嘻嘻地抚著长须。「怎么,舍下得啊?」 柳彦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柳郎,你有要紧的事就先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没关系的。」 看这王大夫就像邻家的老爷爷般亲切,应该没关系的。更何况因为她的缘故使得他错过了市集,她不想再让他为自己耽误了正事。 「柳郎?她叫你柳郎?」王大夫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指著他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是她自己要这样叫的,你指著我干什么!」柳彦被笑得极为尴脸,恼羞成怒地喝斥著。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哈哈哈……太好笑了!」王大夫笑得打跌,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这个腿长胳臂粗的彦小子,也能被称做什么「郎」?亏这小姑娘想得出来,简直要笑死他老人家了。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看见柳郎被王大夫嘲笑得面红耳赤、一副即将爆发的样子。她又开始不安起来,小心翼翼地瞥著他。 「没你的事!」柳彦对著她吼回去。尴尬得不知要把脸往哪儿摆。早知道就不该让她随便乱叫。 水柔被他这一吼,吓得险些跳了起来,当著外人的面又不敢掉泪,只好强忍著眼眶中的泪水不敢出声。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让他丢脸的。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王大夫止住了笑,闪著充满智慧的眼睛对她说:「小姑娘,你别怕他,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嗓门大了些、脾气躁了点,你可别被他的外表吓著了,其实他呀——」 「死老头,你跟她扯那么多干什么?再不好好看伤,我走人了」柳彦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 「好好好,我看,马上看。」 「柳……我……」她欲言又止。现在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唤他了。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别管别人怎么想!」不必她开口,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虽然他对柳郎这两个字也有点感冒,但被她叫了一天,也就习惯了,既然习惯了,又何必改口? 「是,我知道了。」她又低下了头。 「小子,不是我要说你——」一旁看到这情形的王大夫忍下住开口了。但见到他凌厉的眼神,只得乖乖住了口,教水柔把伤处摆在垫上,好让他疗伤。 「你脚底受了伤吗?脱下绣鞋让我瞧瞧。」王大夫指示道。 「柳郎?」水柔转头看他,像是要徵询他的同意。 虽然她已为人妇,面对的又是个大夫,但毕竞在陌生人前脱下绣鞋,对她来说是件极为难堪的事。或许……能免就免。 柳彦并不懂她的想法,对他来说,治病就是治病,哪来这么多顾忌。「你就脱啊,不脱要大夫怎么替你治疗!真麻烦!」 她这才遮遮掩掩地褪下了绣鞋。满脸尴尬。 「老天!你这是怎么弄的?!」王大夫惊叫出声。他从没见过哪个姑娘家能把自己的脚伤成这样,还亏她忍了这么久,竟没叫一声疼? 「很严重吗?」听见这话,柳彦忙上前询问。 王大夫白了他一眼。「对你这头牛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可你媳妇儿是个粉雕玉琢的美人儿,哪能这么受折磨!」 这小子,果然不懂得怎么怜香惜玉! 「那你就快点帮她治啊,还等什么!」柳彦急了。「还有,给我用上好的药材。」 「不……不用了……」一听见他说要用上好的药材,她连忙开口阻止。「别为我花这么多银两,只要随便包扎一下就行了。」 她也不是什么千金之躯,不值得为她花这些钱的。 「少罗嗦!」他吼她一声。「我的钱想花在什么地方你管不著!」 他就是最不喜欢她这个样子。畏畏缩缩的,好像什么事都是她的错,又好像她只是个连草芥都不如的弱女子。这是什么心态!他越想就越有气,他又没虐待她。 大夥儿顿时都僵在那里。 「彦小子,听我老人家一句行不行?」 王大夫见状,忙设法打圆场。「要是疼媳妇儿直说就行了,何必这么粗声粗气的,看,你把人家给吓的。」 望著水柔泪眼朦胧的模样,他不禁替她心疼起来。这么个水灵灵的媳妇儿,彦小子怎舍得这么骂? 「王大夫,你别怪他,都是我不好,是我自己……」说到这儿,她竟哽咽起来「对不起,我失态了。」 她吸吸鼻子,勉强振作精神。 王大夫瞟了柳彦一眼,满眼责怪之色。 看,不是我老人家多事吧?事实就是如此。 柳彦百口莫辩、为之气结。他怎么知道他娶的媳妇儿这么不禁骂,随便说她两句就成了这样,又不是真在骂她。何况他天生就嗓门大、脾气差,有什么办法? 「好了,伤口都上过药、包扎好了。」王大夫完成最後一道治疗手续,对著柳彦道:「记得,这几天尽量别让她走动,也别让伤口沾了水,我准备几服伤药让你带回去给她每晚替换,月底时再带她来看一次就成了。」 若下是怕他上下山不方便,照理是该隔天来换一次药的。 「知道了。」柳彦仍臭著睑接过药包。「多少钱?」 「看在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分上,算你十两银子成了。」他用的可是上好的伤药,十两算是便宜他了。 「十两?!」水柔惊呼。「这我不要了。」她吓得将药包往王大夫身上一丢,倏地缩回了手。 怎么才几包药要这么贵?十两银子可是她们水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啊! 「喏!」柳彦面不改色地递出了十两银子。瞄了她一眼後,又自王大夫手中拿回了药包。「好了,我们走吧!」说完,又将毛皮背在背上,弯腰将她抱起。 「可是,柳郎,那些药得花十两银子,我们用不起啊!」她攀住他的颈项,心中仍担心著那一大笔钱,浑然不觉自己已被他搂在怀中。 很好,至少这十两银子让她用了「我们」这两个字。证明他们是一体的。 柳彦满意地笑著走出大门,临回头对著王大夫点了个头道:「谢啦,老头。」 「甭客气,小子。」王大夫抚著长须,回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卖了十张毛皮,得了六百两。柳彦在客栈里头气得来回踱步,半天也安静不下来。 该死的卑鄙小人!竟然趁人之危对他漫天杀价。 原本可以在市集卖到一千两的毛皮,竟被他杀成了五百两,要不是他真准备翻脸了,那铁公鸡死都不肯多加一百两,最後,就以六百两成交了。 白白损失了四百两!还没算上这房钱、菜钱,和替她看伤的钱。亏!真是亏大了! 「柳郎,饭菜都快冷了,你不先吃一点吗?」看他怒气冲冲的模样,她本来坐在一旁不敢搭腔,但她真的饿坏了。若是没他的允许,她又不敢随意动手。 等了好一阵子,实在饿得慌了,才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卖完毛皮後,太阳已经下山了。要是他单身一人,说什么也不会在这客栈落脚,白让他们赚了一天的房钱。但眼前带著她,脚又受了伤,不让她在这儿歇息还能怎么著?饭,也总得吃吧,所以顺道要店小二招呼了些饭菜。 不过,他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气都气饱了,哪还吃得下! 「我不饿,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他没心情搭理她,随便应著。 「那……我也不饿。我等你一起吃。」话才说完,没想到一阵咕噜声让她的谎话穿了帮。 当场,她窘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真的不饿吗?」他故意调侃她。看她羞得满脸通红的娇模样,让他连刚才在生什么气都给忘得一乾二净。 「我……」她嗫嚅著。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怎么他这娘子的头看来小巧,却总像有千斤重似的,老是抬不起来。眼睫也总是低垂著,从没正眼看过他。 这样一想,他才发现自己似乎还没好好欣赏过她呢! 他觉得她美极了。王大夫这么说,连走在路上,每个经过他们身旁的人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她几眼,可见并不是只有他一人觉得她美。 「别你啊我啊的,我陪你一起吃成不成?」说著,他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将自己的脸凑上前去。「水柔——」 她压根儿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整个人惊跳起来。受伤qi書網-奇书的脚一著地,又被那剧烈的疼痛给逼得跌回了座位,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 第4章 「你这儍瓜!究竟在紧张什么?」见她疼成这样,他既生气又心疼。连忙执起她的双足,轻放在他蹲踞著的腿上。 这回她可疼得没力气缩回脚了。 「幸好没事,下次别再这么莽撞了。」在仔细瞧了半晌後,他才放下了心。「好啦,吃饭吃饭,多吃点 饭,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说著,将她的脚放回原位,催促著她。她的眼泪还一时止不住,抽抽搭搭的。 他这一生最怕看见女人哭了,怎么也想不到竟让他娶了个这么爱哭的老婆。「你别哭了行不行?」他重重 地叹了口气。「我真服了你了,哪来这么多眼泪。」 听人家说,女人都是水做的。本来他还不信,今儿个——总算让他见识到了。 他的女人,活脱脱是从水里给捞出来的! 「对……不……起……」脚下的疼已经减轻,这才抽噎著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哭的。」她又低下头。 「你不喜欢……我会改。」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爱哭。他在心里加了句。「快吃饭吧,菜都凉了。」顺道还挟了些菜放进她碗里。 「嗯。」她乖顺地举起碗筷,小口地吃著。 「多吃点,待会儿吃完我再帮你擦澡。」他嘴里含著饭,口齿不清地说。 什么?一口饭哽在喉头不上不下,她使劲地咳,咳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在赶什么啊?叫你多吃点,又不是要你抢著吃,看,呛住了吧!」他连忙放下碗筷,用力地拍著她的背。 「人家说吃饭皇帝大,你急什么嘛?真是!」瞧她咳的。他还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给呛死了。 单是想到要在他面前赤身露体就让她面红耳赤、呼吸不过来。 「我……咳……咳咳……自己来就可以了……咳……」她抚著心口,极力要表达她的意见。 「什么自己来就可以?你在说什么啊?」他仍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 「我自己可以擦澡。」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她鼓起勇气一次说完。俏脸一片嫣红,也不知是给呛的,还是因为说了这话而不好意思。 「原来是说这个啊!」他恍然大悟。看她的情况已经好转,他才放下了心。「你我都是夫妻了,还忌讳什么?难不成你真能下来走吗?」 他意有所指地瞄著她被包扎妥当的脚。「你忘了大夫说过的话?」 「我……我可以要店小二帮我将热水提来,只要坐著就行了。」她仍红著脸争辩。 她知道大夫要她别走动、别沾水,但是……也不能…… 自古以来,男女就是要有分际的。下了床、出了闺房,无论是丈夫还是妻子,都有应遵守的分际。连孔老夫子都这么说,自然是不会错的。 现在跟他谈这一件事就已经让她窘成这样,更何况是让他在……想到夫妻间的事,她的脸又更红了。在不正常的情况下看见自己的身子,那她岂不是要羞死过去了。 又来了!他这小妻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确定?」他挑眉问。 「非常确定。」她赶忙强调。 他望了她一会儿,举起碗筷,埋头继续扒饭。然後在塞了满嘴的饭之後,他抬起眼来瞪视著她。「吃饭哪!发什么愣?」 她真的昏过去了! 柳彦手足无措地望著倒在床榻上的妻子,目瞪口呆。他甚至还没替她脱下衣裳呢! 几分钟前,他只不过是叫店小二提来热水,想先替她擦擦脸罢了,没料到他才靠近她,她竟然就这样昏过去了。 他真有这么可怕吗?他探探她的鼻息,安下了心,然後低头看著自己。 没错,他是长得很高大,对她来说,或许是太高大了些,但是……也不至於让她怕成这样吧?他可没听过哪个女人对他抱怨过这事。 而且,新婚夜那晚,她并没有昏倒啊,为什么现在……还是因为……那晚并没有亮著烛火?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安放在床榻上,替她宽了外衣,再度拿起巾帕轻轻地擦著她略显苍白的心形脸,略略皱起了眉头。 不可否认的,他并不讨厌她。虽然她跟他心目中理想的妻子形象全然不符,但是,这个和他大刺刺的性格完全相反的小妻子,比他想像中的更迷人。 他并不是圣人。 为了解决生理上的需要,他也曾找过女人,但那也只是一种发泄罢了,他从未认真过。反正大家都是你情我愿,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眼前这女人,他名正言顺的妻,却总是轻易就激起他的保护欲。 究竟为什么呢?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但想来应该是好事吧!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向来受到女人欢迎的他,竟会让自己的妻子避若猛兽,不知这算不算是他对那些女人无情对待的一种报应?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要如何让她不再怕他? 他脱下虎皮衣衫,赤裸著上身倒在她身旁。望著她娇小的身躯,他忍不住拉起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和自己粗壮的手臂比较著。 他的手掌足足有她的两倍大。一个白皙、一个黝黑,一个纤细得像是随手就可以折断、一个却有如铁石般坚硬。 他和她,的确是有很大的不同。 想起那晚被抱在他怀里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和她身上温润肌肤传来的触感,他的心跳如擂鼓。 努力甩掉即将升起的渴望。他支起上身,看著她额上已然恢复的红润,停了好一会儿,复又将自己重重地摔回原处,一手抵住前额。 希望,这不会是一个无眠的长夜。 她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她茫然地睁开双眼,入眼所见的,是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上面还隐约可见新长出的青苔,可见这房子很老旧了。 这儿不是她的家!她猛然惊醒过来,才要起身,却被腰际一个力量硬生生扯回。她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竟见一个男子赤裸著上身,半趴在她身旁,而压住她腰际的力量,就是他那强健的臂膀。 她几乎要惊呼出声,但立即掩住了口。这才忽然想起,她已经为人妻了。 这里是客栈,她和柳郎昨夜在这儿……等等,昨夜?昨夜她……昏过去了……她连忙察看自己的身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的单衣还穿在身上。 记忆一点一滴回到她脑海,霎时间,她不知该害怕还是羞愧,昨夜她就这样昏过去,柳郎一定是气极了。 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因为他……他的举动太骇人了,让她一时又羞又急,竟就这样晕过去了,他要是醒来,会怎么对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她稍稍转动身子,想移开他放在她身上的大手。但自他身上传来的强健心跳和他手臂的重量,全让她动弹不得。 「柳……郎……」她轻轻唤他,想要叫醒他,却又怕吵扰了他,唤出的声音也是怯怯的。 「唔——」他无意识地动了动,一个翻身,伸手一带,竟将她带进自己怀中,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柳郎!」她惊叫出声,两手挣扎著抵住他的胸膛,设法要拉开两人的距离,没想到这个举动却让两人的下半身尴尬地紧贴在一起。 「小红,别乱动。」他紧闭著眼,口齿不清地嘟囔著。双臂却很自然地锁紧,将怀中的女子搂个满怀,芬芳的体香直扑他鼻前。「你换了香粉啦?好香!」他深深地窝入她颈间吸嗅著。 「我不是小红!」她脱口而出,却是语带哽咽的。 柳彦倏地睁开双眼。「水——水柔?!」他还以为是恰春院的小红。 「你放开我!」她挣扎著。 「对……对不起。」惊觉到两人间亲密的姿势,他连忙放开了她,双双坐起身。小红是谁?这是她现在唯一想问的问题,但她不敢。她并不天真,知道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或是在外寻花问柳都是很平常的。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新婚第二天就自丈夫口里听到其他女人的名字。这让她的心莫名地抽痛。 「水柔,你—你醒啦?」像是被妻子发现了奸情般,猛搔著後脑,尴尬得不知该如何解释。「我——呃——」 「嗯。」她打断了他的话,低头应声,掩藏住心中翻腾的思绪。「柳郎,快穿上衣裳吧,天冷了。」她不想听他解释,因为她怕,怕听见她不想听的。 拿起被他放在枕边的虎皮衣替他披上,然後理好自己的衣裳,她依旧以同样平板的语调道:「对不起,我脚疼,无法替柳郎打水梳洗。」 「啊?哦,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了。」他一边穿衣下床,一边奇怪她怎么什么都不问,而且还向他道歉? 难道是她气疯了,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想到这点,他的心整个沉了下来。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向她解释,男人逢场做戏是很平常的,更何况那是在娶她之前的事。他近乎赌气地想著。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镇上买些日用品就回来。」声音也跟著阴沈起来。 果然,他是要去看那个小红,他的情妇。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娶她呢?她悲切地想著。 「你……要去很久吗?」她柔声问著,语气里隐藏著不易察觉的酸楚。 「下—定。」他冷冷地回答。「我会要店小二把吃的送上来,你在这儿等我就是了。」他背起包袱朝门口走去。「对了。」这话让她的心一紧。他突然停下,回头。「要不要我先抱你上茅房?」 希望顿时落空。她红赧著双颊。「不、不用了。 第5章 」 「那就算了,我会要人送夜壶上来。」说完推开房门,一脚踏出门槛。 「柳郎——」她突然唤住他,欲言又止。这声音让他心头一震,里面好似有满腹的心酸和委屈。 「还有什么事吗?」他回过头,声调也放软了些。 「柳郎,我——」她想问,却又问不出口。「你可不可以帮我带些绣线和布匹回来?」脱口而出的,却不是原来的心意。 他一愣,又恢复了冷然的神色。「好。」然後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房门。 第三章 满肚子郁闷的情绪,让他不得宣泄。在采买过日用品後,他踅著脚步,竟来到恰春院前。正在思量著要不要进去,一阵叫声便唤住了他。 「柳大爷!您好久没来了!姑娘们可想死你了呢,来来来,快进来,我教姑娘们出来陪你。」说著连拖带拉就要将他拖进恰春院。 也罢,他也很久没来找小红了,顺道给她捧捧场吧! 「小红、小红!柳大爷来了!你快出来啊!」鸨母朝里唤著,领著柳彦进了厅「彦!怎么这么久才来,人家想死你了」小红扭著妖娇的身子攀附在他身上,声音甜得像蜜似的。 「别开玩笑了,你还会缺男人吗?」不知怎的,以往被她这么一撒娇,总会有几分晕陶陶的,然而今天不但不觉高兴,反而觉得有些恶心。 为什么她不能像水柔那般温雅端庄呢? 「嗯……你怎么这么说嘛,人家最喜欢的还是你呢!」小红犹自讨好著他,「听说你娶妻了?好没良心,要丢下我不管了吗?」 她本来以为他终有一天会替她赎身的。因为他在这里,从来不找其他姑娘,虽然他对她的态度总是冷冷的,也不见真心,但她总希望有一天能嫁给他,即使是做妾也是好的。一来,他生得俊俏,精壮的身子总让她不想再和其他男人相好:二来,他人实在,虽然姑娘们见他生得俊,总想勾引他,但从没见他动过心;三来,他虽是个猎户,但武艺了得,收入也不少,所以家计不成问题。光是这三件,就足以让她对他倾心,更别提其他的了。 「没的事。」他随口敷衍著,喝了杯酒。 今天他真不该来的。想起水柔那水汪汪的大眼,一颗心就不由温柔起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跟她赌气,想想她一个弱女子,自家乡嫁到远处,既没娘家可依靠,又没亲近的姊妹,当然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不敢问,他是该多体谅的。 「彦!你在想什么啦!」小红不依地扭著臀部,「来了又不理人家!」说著整个人爬上了他的大腿,轻扯著他的衣襟。 「小红!」他制止她。 「彦,你不是才新婚吗?为什么会来?」她在他胸前画著圆圈挑逗著。「是不是——你的小妻子不像我一样能满足你?」她语带暧昧地问。 「你在胡说什么!」听她这么侮辱水柔,他不由得怒由心生。一把推开了她,站起身子就往外走。 「哎,彦,你别走啊,好端端地发什么脾气呢?」小红一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急得自身後抱住了他的腰,拦住他不让他走。「你别生气嘛,小红给你陪不是好不好?」她深怕他一气之下,就再也不来找她了。 「小红。」他软了心,拉开她的手回身看她。毕竟,他和她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听我说,我这里有些银子,给你当私房,以後我不会再来了,你拿这些银子足够替自己赎身,早些找个好人家嫁了,别再待在这儿了。」他自包袱中取出一百两交到她手上。 「彦……你这是干什么?」他真的是有了新人就忘了她这个旧人吗?「你想替我赎身却不娶我?」这不是在羞辱她吗? 「我已经娶妻了。」他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所以他才从不给她希望。没想到,她还是不肯放弃。 「不,我不是要抢她的位子,我只要求能留在你身边,就算是做妾、做丫鬟也没关系,求求你别抛下我好吗?」她整个人攀住他,声泪俱下。 他皱起了浓眉,再度扳开她。「小红,你别这样。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就是了。」 「彦——」她对著他的背影哭喊,却怎么也唤不回他的心。那从来就不属於她的心。 「水柔,我回来了!」他兴冲冲地赶回客栈,急著寻找自己娇弱的小妻子。一进房,却见她倚在床前,一副落寞寂寥的模样。「我去找你要的布和绣线,耽搁了些时间,你一个人还好吧?」 他没有去找那个叫小红的女人吗?她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曙光。「我很好,辛苦你了,柳郎。」她微红著双颊。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长这么大,还没人在他回来时对他这么说过呢,被人关心的感觉还真不错。 「呃……那个……现在天色还早,我买了辆牛车,可以载你回山上去呢!」 「牛车?那不是很贵?又让你为我破费了。」她真觉得很过意不去。 「没有啦,反正我也买了不少东西,有辆牛车来运送,总是方便些。」他笑著。「你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发喽!」 「嗯。」她柔顺地点头,随著他的笑,心情也好转了些。先前的误会和尴尬在这瞬间好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才回到山上的小屋,他一人就在屋外不知敲敲打打地干什么? 好像是在劈柴、钉东西吧!她坐在桌前朝屋外张望著,却也不敢打扰他,只得低头继续做她的针线活儿。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瞧他一个大男人,好些衣衫不是落了扣子,便是磨破了洞,也不知如何缝补,既然身为他的妻子,当然就该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现在她的脚伤还没好,只能做些女红,等完全恢复,能替他做的事就更多了。 她想著想著,又放下了针线。其实他对她算是好的,虽然自己常惹他生气,但他还是处处照顾她,处处替她著想。算来她还是幸运的,嫁了个好丈夫。 不识字、没念过书又如何呢?真正过日子时,那些诗词歌赋不也帮下了她。 只不过——多少觉得有些遗憾罢了。毕竟,他和她原先择偶的条件实在是相去太远了。 「水柔,你快来试试这椅子合不合用!」这时,他突然推著张奇怪的木椅进来,上身打著赤膊,汗珠顺著他黝黑得发亮的身子滴落下来。 「柳郎——」水柔别过脸,语气略带责怪。 他怎么老是这副模样出现在她眼前呢?也许他以前习惯如此,但现在这屋子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啊,他这样—— 「你又怎么了?」他奇怪她突如其来的反应,继而看她脸上的尴脸和红晕,才发觉原来她在意的是他的衣著。他拉过她的手,拦腰将她抱起。「来,坐下让我看看。」 既然两人已成为夫妻,她就该早些适应他的习惯和身子,否则以她这害羞的模样,就算到老她还是不敢正视他。更何况,他对自己的身材还颇有信心,应该不至於难看才对,那她又何必老是红著脸不敢看他呢? 「柳郎,你别这样!」她被他抱在怀里,身上充满阳光和汗水的男性气味,逼得她心跳加速、脸红上耳根,幸好才一转身,他又将她安放在那木椅上,这才稍缓了她剧烈的心跳。 他岔开双腿、双手环胸地低头看她。「怎么样,我这椅子做得不赖吧!」表情是相当得意的。 「啊?哦,坐起来很舒适。」她这才自他惑人的体魄中回过神来,回应著他的话。 「还不止这样呢!」他蹲下身,整个人偎近她,将她的两手握起轻放在两侧的木轮上。「你的手动动看。」 她依言动了动轮子,没想到这木椅竟依她手所转动的方向移动了!「柳郎!这木椅!?」她像是小孩发现了新奇的东西似地惊叹著。「它会动?」 「没错!」他得意地挑高了眉毛。「这样你就可以不靠双脚自由移动了。」 「真的耶!」她坐在木椅上又动了动轮子,有了经验後,竟开心地在屋里转起圈子来。「柳郎,你看,这轮子跑得好快!」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小屋里,听来格外地动人。 他喜欢她的笑! 「你笑起来好美——应该多笑的!」他呆愣在原地,口里情不自禁地吐出这些句子。 他没想到自己一个举动,竟能为她带来这么大的快乐。如果先前柔弱羞怯的她美得像是洛水女神的话,现在的她,就是纯真动人的花中仙子了。 听见他的称赞,虽然不好意思,但心中仍是甜甜的。「对不起,我——失态了。」被他瞧见她孩子似的举动,总觉得不太恰当。 「不,你没有。」他靠近她坐下,两人的目光几乎平视。「我喜欢你这样毫不保留地表达自己。」 他灼热的眼神和低沈的嗓音,让她羞得垂下眼睫,身子拚命向後退。「柳……郎……」她开口,却说不出半句话,後退的身子牵动木椅,使得木椅向後滑动了数寸。 「别躲!」他伸手稳住了椅身,将她整个人锁在木椅和他的双臂之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就该习惯我的接近,懂吗?」他腾出一手,握住她精巧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 她被逼得抬起头,眼神却仍回避他的。「我……我知道了……」声音是微颤的,身子也在微微发颤。 「你先……将衣裳穿……穿上好吗?」 他有这么可怕吗?他放开手,皱起了眉头。 瞧她抖得像是受惊的鸟儿似的,这让他觉得有些沮丧。 第6章 他宁可她气他、駡他,但就是不希望她——怕他。 顺著她的心意,他解开绑在腰间的衣衫穿上,企图化解她的惊惧。「好了,你可以抬起你的头了。」声音顿时沈了不少。 似乎察觉他情绪的转变,她拾眼看著他道:「柳郎,我……对不起,我……只是……不太习惯这样……」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这么怕他,但她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躲他,虽然她知道,他根本不可能伤地。 「你会习惯的。」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屋外,将不满的情绪全发泄在木材上。 近傍晚时,他已经劈了一堆像小山般高的柴火,手却仍不停地动作着。 「柳郎——」她坐在特制的木椅上,怯怯地靠在门边唤他,伯他仍不高兴。 他停下动作,头也没回地问了句——「干什么?」然後又继续劈柴。这回,他可是衣著整齐的,只不过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湿了。 「柳郎——」她又小声地唤了一句。「天黑了,你——不休息一下吗?」 她趁他在屋外劈柴的时候,已经将屋内外大略打扫了一遍,还将中午自镇上买回的饭菜烫热了。 他替她做的木椅真的很方便,也因此,她可以随意在屋内移动,qi書網-奇书这让她觉得放心多了,至少在脚伤恢复之前,她不会造成他太大的负担。 见他没回应,她又稍稍提高了音量。「柳郎,我把饭菜热好了,你不进来吃吗」 他这才放下了斧头,拉起上衣擦拭脸上的汗水,大踏步地走进屋里。 「你——做了什么?」一进屋内,整洁的摆设让他大吃一惊。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竟将他的屋子完全改观了!桌上还摆著热腾腾的饭菜。 「你不喜欢吗?」她瞪大眼睛,声音听来有些惶恐。 「不,我喜欢。」只是太讶异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回答让她放下了心。她将自己的木椅栘至桌前,羞涩地道:「没什么,我只是把这里大致整理了一下。」 她拿起饭匙,将盛满白米饭的大碗送到他面前。「我们中午的饭菜还没吃完,所以我热了一下,如果你不喜欢吃的话,明早我再亲自下厨替你做几道新的菜。」 「唔。」他举起碗箸。被人照顾的感觉还真不错。「你这样可以下厨吗?」她脚伤还没好,再怎么样,总是行动不便的。「我看这些天还是我来准备就行了。」 反正他一个人过惯了,做几道菜并不是难事。 「不,我可以的。」她相当坚持。「你替我做的木椅很方便的,你看,我不是可以热菜吗,做几样小菜当然不成问题。」如果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做,她还怎么当他的妻。 「是吗?」 「嗯!你放心吧!」她很肯定地点头。「啊,柳郎!」突然间,她又出声唤他,让他挟住青菜的筷子停在空中。 「怎么了?」 「没什么啦,只是——」她不好意思地看著他的手。「你吃饭前都不用梳洗一下吗?」然後静待他的反应。 「我——」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却又止住了口。随後在她的「关注」下,放下了碗筷往厨房走去。 这女人,规矩真多! 「为什么要缠小脚?」他坐在床前的矮椅上,替她换著脚上的伤药。忍不住问了句。 不知是谁发明了这种虐待女人的方法,把她们的脚缠得跟肉粽似的,走也走不快、跑也不能跑,更别说是做粗活了。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些女人还愿意让人对她们这么做? 看见他皱起的双眉,她轻轻缩回了已包扎好的双脚。「多谢相公。」她柔声道谢。 相公!?先是夫君,又是柳郎,然後是相公!?「你哪来这么多麻烦的称呼啊?」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见她答不出话来,他又补了一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一时间她不知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好。「可是大家不都这么叫……」 「那不是个问题!」老天,她连抱怨和疑问都搞不清楚吗?这小女人的脑袋实在该好好清一清。 「哦,你是说我的脚……」她低头看著自己的小脚。「那是因为我爹……」 「是你爹要你这么做的?」 她点点头。「其实,我本来可以不用缠足的。」她也不愿意。「那是真正的富家千金才会这么做。而我们水家当时只能算是有些资产的布商罢了,但是……爹爹见我自小生得不错,认定我将来必能嫁入宫宦之家,光耀门楣,所以……」想起缠足时那痛彻心肺的疼痛,不禁红了鼻头。 「所以你爹就逼你缠足?」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就大了起来,直觉地对她爹的行为感到愤怒。「想卖女求荣,这算哪门子的爹!」 「别这样说我爹!」她激动地大声制止他。「我爹他……生前最爱护我,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著想,要不是因为他经商失败,也不会……」说著声音竟哽咽了起来。 「也不会嫁给我这粗鄙的猎户吗?」他的声音顿时阴沈了下来。似乎受到了伤害。 当初透过媒婆提亲的时候,他只知道水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刚满十八,另一个还不满十岁,由新寡的母亲带著,亟需钱用,乍听之下,还以为是个死了丈夫的穷苦人家,没想到——确实的情况他也是到现在才真正了解。 原来他还娶了个富家女!哼,他发出一声冷笑。该算是他这穷小子好运吗? 难怪她处处表现得像是大家闺秀一般。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猛抬起头,慌乱地解释著。「你很好,真的」 虽然——她的确这么想过,但她并没有贬低他的意思,更不是伤害他。 「好了,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他是很好,只不过——配不上她。 「柳郎——」她仍想解释。但见他满脸阴郁,又不敢再提。「跟我谈谈你自己好吗?」既然他不高兴,换个话题试试也许有用。 「我?我没什么好谈的。」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孤儿罢了。 「可是……除了知道你是个猎户外,我对你一无所知啊……」她希望能多了解他一点,毕竟,他是她的夫婿。 看著她充满乞求的眼神,他叹了口气。「我是个孤儿。」 她低呼一声,随即又用手掩住了口。 「自有记忆以来,我一直是在四处流浪,打工乞讨维生。」 「都没有人肯收留你吗?」 不理会她的反应,他继续说下去。「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我十岁。那年冬天,我来到景祥镇,身上的一点盘缠也用光了,又冷又饿,只好到客栈里看有没有人能雇用我,好赚得温饱。」 「那他们雇用你了吗?」她紧张地问。 「你想有人愿意雇个快饿死的脏小鬼吗?」他瞟了她一眼,又接下去。「後来,我被赶出客栈,快要饿昏过去时,遇见王大夫和他的江湖朋友。」 「是帮我治脚伤的王大夫吗?」她扯著他的衣袖问。 他点点头。「他们将我带回家,供我吃饭和一个能睡觉的地方。」 「然後你就在这里住下来了吗?王大夫真是个好人!」她满眼感激之情。 「不,後来我跟著他的那位朋友流浪去了。」 「为什么呢?你好不容易才找到有人肯收留你……」 「光靠别人是不行的。」他摇摇头。「当时,王大夫自己的情况也不好,我不想拖累他,而正巧他那江湖朋友怀有一身好武艺,於是我便求他收我为徒,想习得一技之长好养活自己。」 「那江湖人士是什么来历?功夫很高吗?那他答应了没?」她接连问了三个问题,看来对他的身世相当紧张。 「你别急。」他安抚似地握住她的手。「他究竟是谁,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考虑了很久後,才答应收我为徒,但条件是不得过问他的身分。」 「好奇怪的人。」 「所以我便跟著他浪迹天涯,学了一身武艺。现在是不愁吃穿了。」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当时遇上了高人,跟师父所学的功夫,只怕世上少有人能敌得过他。「师父死後,我将他葬在终南山,便又回到这儿来了。」 「你师父死了?」她相当惊讶。「那时你多大了?」 「十七。」 「那你现在多大?」 「二十七。」媒婆没告诉她吗? 「十七……二十七……你一个人还是孤孤单单地过了好多年……」想到他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依靠,却又在几年内失去了师父,就不禁替他觉得难过起来。 她不知道有武功的人还会这么早就死了。他师父为什么不多活几年陪陪他呢?想著想著,她的眼泪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水柔?」她怎么哭了?是他说了什么让她想起伤心事了吗? 「你——好可怜——」说著竟哭倒在他怀里。 他愣住了。 她是为他而哭?他紧搂住怀中啜泣著的娇小身子,心中一阵暖流流过。从没有人会为了他而哭,除了他这爱哭的小妻子。 「水柔,别哭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啊!」他轻轻拍打著她的背,安慰着她。 照理来说,该哭的人应该是他,怎么反倒是她哭成这样?他的唇角扬起一抹满足的微笑,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别哭了,水柔,我现在不孤单了啊!」他抬起她泪眼滂沱的小脸,轻轻地吻上她粉嫩的颊。就算他曾觉得痛苦,现在也全忘了。 「嗯?」她仰著头,含糊地问。 「因为我现在有你啊,傻瓜! 第7章 」 第四章 她平安地度过了昨夜。 本来,她是不该有这种想法的,但越接近夜晚,她的紧张就越来越明显。 虽然在经过那番谈话後,两人对彼此的了解又更进了一层,但这也无法稍减她对和他肌肤之亲的恐惧。 熄灯後,她一直紧抓著被褥不放,生怕他欺身过来,要与她行夫妻大礼。想到新婚那晚的痛楚和尴尬,竟让她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著。 他平躺在她身旁,沈重的呼吸声和阵阵传来的体热,扰得她无法思考。 她想问他,是不是能等些日子,确定她没在那夜怀了他的孩子再和她……但他不敢开口,知道他必定会生气的。 她并不是讨厌他,只是怕……那件事,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夫妻间非得做过那件事才能怀孩子吗?当女人真是辛苦。 夜色中,他翻过身子用手揽住了她。她无法停止地颤抖著。但出乎意料的,他只是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便揽著她沉沉睡著了。这样的举动,让她惊愕了半晌,却也松了口气。 於是一夜到天明,她睡得异常香甜,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出门都没发觉。 手里忙著针线活儿,她心里却也没闲著。 今早起身後,她便做了些点心,想等他回来吃。但盼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的弓箭都不在屋内,想是到山里去了,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於是她又将昨儿个没理好的地方整理了一遍,还替饭桌铺上了桌巾,整个小屋看来焕然一新。 他回来看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又心不在焉地眺向屋外。要不是屋前有门槛挡著,她也许能推著木椅到屋外去等他呢! 来到这儿几天,她已经对这间屋子了若指掌了——一个饭厅、一间卧房、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厨房,屋里所有的家具都是柳郎自己亲手做的,虽然简陋,却很实在,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不过到今天为止,她还没好好看过屋外的景致,不知这山里是怎么个样子呢? 「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她不由自主地吟起诗来。想像著她悠然的山居生活。 以往在爹爹的安排下,她总以为自己会嫁入豪门,却没想到,她也会过这样的日子呢!也许这样更适合她也说不定。看著墙上的大斧、长弓、兽皮,幸好他没有拿狮子的头来做装饰的恐怖品味。她吐吐舌头。 「水柔,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啊?」还没踏进家门,就听到她清朗的吟哦声,还带著音韵起伏,像是唱歌似的,扣人心扉。 回家能看见她的感觉真好,这也是他今天没到时辰就急著赶回来的原因。 「柳郎,你回来了?」像小孩被人发觉做了坏事似的,她赧红著脸,放下了针线。 「嗯。」他卸下背上的猎物和长弓,长腿一跨就跨坐到她跟前。「你刚才在念些什么啊?听起来挺有趣的。」 「没什么啦,只不过是些无用的诗词罢了。」她不好意思地转开话题。他应该不会发觉她对他的想法吧? 当然不会,你这个儍瓜!她在心底暗骂自己。 「你一早就到山里打猎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她探头看他放在地上的东西——一只血肉模糊的鹿!她下禁胃里一阵翻腾,苍白了小脸。 「哦,对了。」没注意到她的反应,他迳自弯下腰,自袋中掏出一只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免子。「这给你处理。」 她惊得叫了出声,险些把兔子摔到地上。 「对不起,我忘了你胆子小。」瞧她吓成那样子,让他忍不住内疚起来。对他来说,猛虎都不看在眼里,一只兔子当然更不算什么,但他却忽略了她可能见不得血。 「我自己来好了。」说完站起身捉住兔子便走。 「等等——我可以的。」她唤住了他,吞咽了口唾沫,对他伸手道:「给我吧」连这小兔子都怕,她也太没用了。 他狐疑地瞧了她一眼,但仍把兔子交到她上。「不要我帮忙?」他仍不放心地问。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啦,真的。」为了得到他的信任,她再次向他保证。把原先铺在桌上的布挪到腿上,然後放下带血的免子,推著木椅住房里移动。 他一个人坐在桌前吃著点心,一面欣赏著被她布置得焕然一新的小屋。这样才像个家!他满意地笑著。以前他所住的,顶多只能称得上是个狗窝吧。看来他娶了这小妻子还真有点用。那只兔子的「用处」吧!偏偏他的小妻子就是有这能耐。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忙著清理地上一大滩的秽物和血迹,顺带还剥了鹿皮、割下鹿肉。当然,这件事就别指望她了。 他并不是在怪她。只不过,这样的她要怎么独自生活?万一他不在家的时候,她一个人该怎么办?难不成要吃起素来?瞧她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怕不出几天就要饿死了! 越想就越担心,气更是消不下来。 「柳郎……你还……在生气吗?」躺在床上的她,犹自担心地问。声音仍相当虚弱。「是我……不好……你别……」 「闭嘴!」吐成那样还有力气说话!嘴里虽这么骂着,他还是倒了杯水,扶起床榻上的她,粗声道:「喝下!」 她乖顺地将水喝完,原先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柳郎——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只是她一想到要将那可爱的兔子剥皮煮来吃,就禁不住一阵反胃。 「我没有生气。」他耐著性子道。 「真的吗?」她偷偷瞄他,看他面无表情,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过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我能不能留下这只兔子?」她怯怯地问。 既然救活了它,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著它被杀,更别说吃它了。 他顺著她的眼光,瞥过床上那只兔子。「随便你!」被她这么一闹,他还吃得下那只免子吗?啧!女人!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水柔已经可以下来行走了。每天清晨,天才蒙蒙亮时,柳彦便带著她亲手做的饭菜到山里打猎去了。一直到太阳落山时才会回来,回来时总带著一大堆血淋淋的猎物,从未空手而还。 她想,他的功夫应该是很厉害的。 有了上回的经验之後,他总是将猎物留在屋外,自己剥好了皮、切好了肉,甚至还从井里打水上来冲了一遍,才将肉块交给她。这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他也从没说过什么。 她应该算是个幸福的妻子吧!柳郎对她很好,虽然他常常生气(她想这应该是要怪她的),但他还是对她很好。 还有,她发现,有好几次,当她在看他的时候,他总是故意撇过脸,还会脸红呢!这个发现让她觉得很开心,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怕他了。 只下过,她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为什么都不碰她? 她是在害怕那件事没错,但对一对新婚夫妇而言,除了新婚夜那晚之外,他就再也没碰过她,这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还是他——根本不喜欢她? 这个问题,盘桓在她脑海里不断困扰著她。是我长得不好吗?还是——对了,她忽然想起,以前他曾说过她太瘦的话。那么,肯定是她的身材让他不满意了。可是……最近她都照他的话多吃了啊,他还是不满意吗? 「哎哟!」柳彦的声音出现在门外。「滚开,你这只笨兔子!」他弯下腰,将扑在他腿上的兔子拎起,抛到桌上。「管好你的兔子行不行!」他粗声粗气地说。 「小兔子,快过来!」她连忙捧起兔子,将它放到柳郎特地为它做的篮子里。 「别去烦柳郎,他辛苦了一天,很累了。」 「谁说我累了。」他褪下长弓,坐在桌前就著水壶暍了一大口水。他可是满身精力,苦无发泄之处。 趁著这时,水柔忙将热在炉上的饭菜端了出来 天我特地煮了红烧狮子头呢!」 啧,又要洗手了! 「快去洗个手,趁热吃吧,今 他放下手中的碗筷,到井边转了一圈又回来,晾著沾了水的双手道吃了吧?」说完便埋头吃了起来。 看他吃饭的样子,让她感到很满足。她一边吃饭,一边偷瞄著他。 「我可以 他真的长得很俊。别的女子要是见了他,也一定会为他著迷吧!不知道和他走在一起,别人会不会认为他们很相配呢?希望他不会觉得她太难看。想到这里,她又努力地多吞了几口饭。 「喂,你今天干什么?吃这么多!」他忽然按住了她的手,皱起眉头。 这还真反常,平日要她多吃些都像要了她的命似的,今天怎么吃成这样,还多添了一碗饭。这种吃法,怕不要吃坏肚子。 她停住了手,咽下口中的饭粒。「可是,你不是都要我多吃点的吗?」她疑惑地看著他,对他前後不一的言行感到奇怪。 「我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也没要你这么吃法啊!」他的小妻子是怎么回事,每次都是矫枉过正。「等会儿肚子疼我可不管!」他放开了手,继续吃他的饭。 原来他是在担心她,嘻!她掩著嘴偷笑,随即又恢复正经的样子。「柳郎——」她突然皱起一双柳眉。 「干么?」他没抬头,继续吃饭。 「柳郎,我……我肚子好像真的疼起来了……唉哟!」她捧著肚子,竟喊起疼来。 「我就知道!」他懊恼地吼著。看她这样子,他什么也管不了,一把抱起她就往床榻跑。「你看吧,早不听我的话,疼死算了! 第8章 」嘴里虽这么说,但他脸上著急的神色和紧张的语气却是骗不了人的。 他把她放在床榻上,转身就要往厨房跑去。「你忍著点,我去替你拿药来。」记得上回王大夫给他的一些药还放在橱子里。 突然间,她娇笑出声,让他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发觉原来她是在装病吓唬他。「好啊,你这小妮子竟敢骗我!看我怎么处罚你!」说著朝她胳肢窝搔起痒来。 「啊!不要!哈……哈哈……人家不……哈哈……不敢了啦……」她在床上躲来躲去,却怎么也躲不过他的「魔爪」。「柳……郎……啊……不要了啦……」 他整个人欺身上去压住她,两人都玩得气喘吁吁的,然而,才一瞬间,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喘息声也和先前大不相同了。 「水柔——」他轻声唤她。一手抚上她染著红晕的粉颊,微张的樱唇鲜嫩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他忍不住想低头—— 「柳郎?」她察觉他的异样,却不知如何反应。抵著他胸膛的小手微微发颤,心似小鹿般乱撞。他要吻她了吗?那她该怎么办?她还是有些紧张。她应该把眼睛闭起来吗? 看著他身下微微发颤的纤弱身躯,他一咬牙,强忍住澎湃的欲念。一把拉起她「好了,别闹,饭还没吃完呢!」 她还没准备好,不是现在。他一再告诉自己,想藉此稳住奔腾的情绪。 水柔垂下了眼睫,笑容自她脸上消失。 他果真不喜欢她!她该怎么办? 「水柔?你怎么了?快过来啊!」他在桌前唤她。 「哦!」他一定是对她有什么不满意,否则怎么能这么镇定,她的心到现在还怦怦跳呢,他却已经像是没事人一样。 「下次不可以这样吓人,知道吗?」待她在桌前坐下,他表情严肃地叮嘱她。其实这只是为了要掩饰他狂乱的心绪和嘴角难掩的笑意。 至少他小妻子不再那么怕他了。这是个好现象。 「是!夫君。」她皱著小脸,一副委屈的模样。让他险些喷出饭来。连这种时候她还是一本正经,很难想像眼前的她和刚才恶作剧的她是同一个人。 他轻咳了一声,然後宣布。「明天我要到镇里去一趟。」 「啊,真的,可以带我一块儿去吗?」她兴奋起来。将方才担心的事全抛到脑後。 这阵子待在屋里,她用他买来的布匹做了不少衣裳,若能带到镇上去卖,或许能补贴点家用,柳郎也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地每天到山里打猎了。 「不行。」脸上仍是缺乏表情的。 「哦。」她虽然觉得失望,但仍落寞地低下头,默默地接受了。 「儍瓜,骗你的啦!明天就是要到王大夫那儿拿药,怎么可能不带你去呢?」 他逗着她笑。 「讨厌,你欺负人家!」她红著脸,自篮里抱起小兔子起身就走。「小兔子,我们走,别理那个坏人!」 他起身拦住她。「这么容易就生气啦,嗯?」 「水柔不敢。」她背转过身。分明就是在生气。 「好啦,别气了。」他自她身後搂住她。「明儿个看过王大夫後,我带你到镇上逛逛,你说好不好?」 她倏地旋过身。「这回不能骗人喔。」 「人格保证。」他笑著举起了手。 「水柔,你还在忙什么?我们要出发了!」他坐在牛车上朝屋里吼著。 「好了,快好了,我马上就来——」她清脆的声音自小屋里传出。 一大早,他的小妻子就不知在忙些什么,偷偷摸摸地不让他瞧见,这会儿都要出发了,她还在屋里忙个没完。 「你再不出来,我就一个人走了!」 他这已不知是第几次这样威胁,可见她根本没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是不是他平常都这么吼,她已经习惯了? 「好了,我来了,柳郎……」她气喘吁吁地自屋内冲出来,一手抱著个不小的包袱,一手还搂著那只兔子。「我……好了……」 「好了就快上来。」他下了牛车,伸手往她纤腰上一举,就将她送上了车。随後轻轻一跃,三两下就坐到了她身旁。 「我们可以出发了。」她闪著亮晶晶的大眼,充满期待地望著他。 他仍没有动作,瞄著她怀里的兔子道:「你要带它一起去?」 「哦,不是的。」她摸摸小兔子的头,低声回答著。「我要带它到山里放生。」话里显得有些伤感。 「放生?」他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你不是很喜欢它吗?不会舍不得?」平日他不在时,不都是这只兔子陪她。 「嗯,所以我没给它取名字,这样,它走了我才不会太难过。」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声。 「既然舍不得就把它留下来啊!」 「不,它是属於山里的,应该回到山里去。说不定它的家人还在等它呢。」 他没再说话,只是握住了她的手,鞭子一扬,催促著牛儿上路了。 因为害怕别离,所以不敢放太多感情。 他的小妻子比他想像中的还要脆弱。也许他该付出更多的耐心,让她不再害怕失去。 牛车仍在行走。好像了解他的想法似的,她朝他露出一个勇敢的微笑。 「柳郎,在这里停一会儿好吗?」她唤住他。 「这里?」他望著森林的入口。 「嗯。」等他在适当的地方停住牛车後,她抱著小兔子下车,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地上。 「小兔子,回家去吧!下回要小心,别再给坏心的猎人捉住了喔!」她拍拍它的头,然後看著它离开。 小兔子跳了几步,回过头看看她,随後又蹦蹦跳跳地跑进qi書網-奇书森林里去了。 他很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是唯一想到的是——她那是身为猎户的妻子该说的话吗? 第五章 「哟,稀奇稀奇真稀奇!」王大夫上下打量著刚进门的柳彦小夫妻俩,不断地啧啧称奇著。 本来他以为,以这彦小子大刺剌的个性,是绝对没法子把他媳妇的脚伤照料好的,没想到才半个月时间,他竟有本事让水柔这丫头活蹦乱跳地走路了! 嗯,他摸摸胸前的长须,想不到这小子还挺有心的。 说老实话,虽然他是个大夫,但若要是由他自己来照料这丫头,恐怕她到现在还得一跛一跛的呢。可见—— 嗯,很好、很好!想著想著他又笑了起来。 「王大夫,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水柔有些忧心地问。 是她的穿著不好?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否则王大夫为什么要这么盯著她笑呢? 他没什么不对,只不过是喜欢作弄人的老毛病又犯了。柳彦在心里嘀咕,表面上却完全不为所动,双臂交抱,冷冷地道:「老头,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每次才想对他礼貌一点,这老头又来激他,他就非让他火冒三丈才高兴? 「柳郎!」水柔出声制止他,轻柔的语气还带著些责怪。「王大夫是你的恩人,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礼貌。」她斜眼轻瞪了他一眼,暗示他收敛些。 柳彦斜瞥了老人家一眼。看在水柔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恩人?哦,连这事都说了?王大夫不怀好意地回瞪他。 哼!柳彦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脸上却微微地红了。 「好小子——」王大夫面带微笑地思量著。 当初刚收留他时,个性可是别扭得很,打死都下多说半句话,这回,这么快就弃械投降,该不会是——真被这柔得像水的小妻子给收服了吧! 「王大夫,您别在意,他这人就是这样的。」她连忙为他的粗鲁言行做解释,希望缓和紧张的气氛。殊不知紧张的就只有她一人罢了。 嘿,马上就急著维护他了?「不错喔,彦小子!」他颇具深意地对他说。 错不错还用你来提醒!他以眼神回敬。多事! 「来,小姑娘,让我来看看你的脚伤怎样了。」不理会他的尴尬,王大夫捻着长须,自顾自地和水柔说起话来。「嗯,彦小子把你照顾得很好嘛!不但脚伤好得快,人也丰腴了些,怎么,小夫妻俩感情不错喔?」 这话一说,水柔整个儿脸都红了。 「喂,你很奇怪,看伤就好好看,说这么多干么?我——」这老头,死性不改,老是喜欢看人出糗。不吼他几句准没完没了。 「柳郎——」水柔又对他的言行加以制止。柳彦立即停住了口。 「啧啧啧!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快教教我老人家吧!」王大夫突然像发现什么神奇的法力似的,直央著水柔教他。 「教你?要教什么啊?我做了什么吗?」王大夫究竟在说什么,怎么她一点儿也弄不懂? 「驯兽啊!」他夸张地比了比。「瞧,你这么眼睛一瞪、眼角一瞄,人家不就乖乖地听话了?这我老人家可得好好跟你学学!」说完便迳自哈哈大笑起来。 「死老头!你活得不耐烦了!」柳彦满睑通红地大吼,震得满屋子老鼠乱窜。 这才明白王大夫话里的涵义,水柔也顾不得礼数,直把脸埋进手里,羞得抬不起头来。「王大夫……」 「不看了!我要换人!」柳彦上前一把抱起水柔,丢下银子就往外走。坐在座上的王大夫犹自哈哈笑个不停。 有趣!没想到他还有看到这小子脸红的一天,有趣极了! 「柳郎你别这样,快放我下来,王大夫还在看著呢!」水柔惊慌地拍著他的肩,小声地抗议著,羞得整个脸几乎要埋进他怀里。 第9章 「怕什么,我不能抱自己的老婆吗?」他收紧了双臂,挑衅似地瞪了王大夫一眼。 王大夫抚著胡须笑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别这样,我还有东西要给王大夫……」她挣扎著。只想尽快脱离这种窘境。 「在哪儿?」 「我的包袱……」 「是不是这个?」他自肩上包袱里掏出个小包,还热腾腾的,传出的香味像是她平常做的桂花糕。毫不考虑地,他将它丢向王大夫。「拿去,水柔做给你吃的!下次不给了!」 「柳郎你……」 「走,我们换人,省得在这儿被他耍着玩!」说完哼出一口气便一脚踏出了房门。 「慢走啊!」王大夫打开小包,慢慢地品尝著。「好香,」他深深地闻了闻。「哦,忘了提醒你,」在柳彦踏出另一脚时,他又开口道「这镇上就我这么一个大夫。」 「柳郎……你不觉得……你对王大夫这样不太好吗?」水柔踩著小碎步紧跟在丈夫身後,对於方才在王大夫家中发生的事仍耿耿於怀。 柳郎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不希望因此而破坏了他和王大夫的感情。 「不觉得。」简短有力的回答。 他停下了脚步,等水柔跟上来,但他一停,她也跟著停下,他开步走,她又跟上,於是两人始终维持著一段距离。 「可是……王大夫他人很好……而且还是你的恩人……」见他又停了下来,她站定,对著回过头来的他继续叨念著。「至少我们也该敬老尊贤……」 看他气得那个样子,人家王大夫从头到尾可是都保持著笑容。当然这也不能都怪柳郎啦!她偏心地想著。王大夫那样笑,连她都不免觉得有些尴脸,更何况……话虽如此,但柳郎他也实在不该—— 「好,他是够老了。」他同意她的话,又继续向前走,这回脚步却放慢了些。 「但你倒是说说,他哪点值得我尊敬?」 那老头人好下好他当然知道,只不过他不喜欢被人耍著玩! 「但是我觉得……」看夫婿放慢了脚步,她也跟著走得慢了些。 「水柔!」他骤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大声吼她。 「啊——」她险些撞上他的胸膛。「怎么了,柳郎?有事慢慢说……」拍著上下起伏的胸脯,她小声地问著。 大街上人多,突然叫这么大声会引人侧目的。 「你不是脚疼吗?」他没来由地问一句。他已经忍很久了。 「不、不……没这回事……王大夫说我的脚已经好了,而且也不疼了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那是走累了?」 「怎么会……」她满脸疑惑。「我们刚从王大夫那儿出来没多久……哦,多谢相公关心,水柔真的很好。」原来他是在担心她。她的心甜甜的,害羞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不是脚疼,也不是走累了,那你为什么老走在我身後,就是跟不上我?」他还特意停下来等她,又放慢了脚步配合她,可她就是怎么也跟不上,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柳郎!」她惊愕地倒抽一口气。难道他不知道吗? 「说啊!」瞧她吃惊的样子,果然是另有隐情。 「柳郎,这……」她究竟该不该说呢?她拧住眉心犹豫著。 要是当著他的面说了出来,岂不是在说他不懂规炬;可要是不说,他肯定是会大发雷霆的。 「水柔——」他挑起一道浓眉威胁著。 「柳郎……」她上前一步,攀住他的臂膀委婉地说:「我是说……那个……要是让人看见我们并排著走……不好的……我不想人家笑话你。」她低下头。这么说,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水柔——」他沉下脸来,双臂交抱。 槽了,他果然还是生气了。「柳郎——你先别气。」她急著安抚他。「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看,别人不也是这么走吗?」她指指路上的行人。「现在你知道了就好,你放心,我不会认为你不懂规矩的。」 「我不懂规矩?」他瞪大了眼。「是谁规定妻子非得走在丈夫身後的?」 他当然知道很多男人都要求女人这么做,还知道那些读书人老是以先圣先贤为借藉口,说这是什么妇德!呵!笑死人!他还见过在路上走得耀武扬威的男人,回家被被老婆打得鼻青脸肿的哩,要这些外在的形式有什么用?根本就是一堆狗屁! 「哎呀!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急了,忙著向他解释。 「够了,你不必解释这么多。」他叹口气,对她伸出—手。「走不走?」他盯她。 「这……柳郎……你别……」她在大街上不知所措,只是红著脸说不出话来。 「别什么?走了!」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并肩向前走去。 他不认为那些礼教对她有益。所以,直接以行动推翻她的谬论是最好的方法。 「好啦,现在你见著有人笑话我吗?」搂著她在热闹的街市逛了好一会儿,他停在一个专卖姑娘们珠宝的摊前低头问。 「没……没有。」她柔声回答。 事情真的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四周的人,竟发现其他人纷纷对他俩露出微笑,一脸艳羡的模样,好像他们是多么恩爱的一对夫妻。 「瞧见了没?」他得意地搂著自己娇美的妻子。「来,你看看这个发簪好不好看?」说著,拿起眼前摊上一支银制的簪子替她簪上。她害羞地垂下了头。 一路上,经过她身旁又回头看她的男人不知有多少,害他得逐个儿瞪回去,才逼得那些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敢轻举妄动。 有个如花似玉的妻子的确麻烦!他看著浑然不觉的小妻子,心中这么想著。但这个小麻烦却让他觉得——自己是全镇最幸福的男人。 不,也许是全天下! 「这位大爷,您夫人长得年轻又标致,戴什么都好看的,要不要多买些?不是我自夸,姑娘们的首饰、宝贝,您只要说得出来的,我这里都有!」小贩见生意上门,极力推销。 「嗯——是不错。」柳彦後退半步,欣赏著妻子的美丽。纯银的手工发簪,既精致又典雅,就像她的人一样。 「不、不要了,我已经有一枝簪子了。」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真要把这簪子买下来。她连忙伸手拔下簪子。 「欵——」柳彦按住她的手阻止她。「老板,这簪子多少钱?」 「柳郎——我说了不用的。」她对他摇头。 「不贵不贵,才三两银子而已。大爷您若是要,我只算您二两银子。」老板比出了个手势。「怎么样,够爽快吧!」 「好,就这支了。」柳彦一口答应,立即掏出银子。 「柳郎,我真的不要。」她扯址他的衣袖。 「可是我要。」他仍把簪子别回地头上。她只得接受。 虽然心里是开心的,但她真的不能再拿他的东西了。 「多谢大爷,再看看别的吧?我的货色可是全镇最好的呢!」说著又拿起一对银制耳环兜售著。「您瞧,这耳钩正好可以和簪子配成一对儿,只要一两银子,够便宜了吧!」 「好,也帮我包起来!」他极为满意地露出微笑。 「柳郎——」这回抗议也没用。 「这位夫人您就放下吧,这是您好福气,你家老爷很疼你哩!」老板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还顺带多说了句。 梆彦朗声大笑。「嗯,说得好!她是值得我疼!」 「柳郎你——」水柔羞得躲进他怀里不敢见人。「下回再这样,我不限你出来了……」 「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他吻著她的发际。「现在你还想去哪儿?」 她心中一动,自他怀里拾起头,眨著晶亮的大眼道:「带我去布庄好吗?」 「哪,这儿就是全镇最大的布庄,你想买什么衣料,自个儿挑就成了。」他拉著她的小手,指著德记布庄的招牌对她解释著。 「我不是要买衣料,我的衣裳够穿了。」他不会真认为她是那么虚荣的女子吧?她抬头看著他。「柳郎,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好吗?我想一个人进去。」 「—个人?为什么?」她胆子那么小,一个人成吗?更何况布庄里也是有男人……嘿!他暗骂自己。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要把她锁在家里不准见人吗? 「这……你等会儿好吗?等会儿我再告诉你。」她眨著水灵灵的大眼,让他无法拒绝。 「好吧,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 「嗯,我会的。」她伸手要拿回她的包袱,但他却不放手 「这包袱对你来说太重了,我提就行了。」 「可是我要用……」她伸出手又缩了回去。「那……等我出来你再帮我提好吗。」 这小妞,又不知打什么主意?但他还是把包袱还给了她。 「多谢夫君。」她笑了。「柳郎,你在这儿等一下,我马上就妤了。」说完便急匆匆地走进布庄去了。 真不知她在忙些什么?柳彦看著妻子娇小的身影,无奈地摇著头。 「彦?」 他心头一凛,好熟悉的声音。 「是你。」一回身,小红就站在他身後。 这下可好。他的眼神飘进店里,希望水柔不会看见这一幕。 「彦……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冷淡嘛!」见情郎缺乏反应,小红不依地槌打著他的胸膛埋怨著。 虽然上次分手时是那么令她伤心,不过她始终不相信他真会这么绝情。 第10章 因此,她一直认为还有机会——只要能让他记起她的好。 他捉住她放肆的双手。「小红,这里是大街上!」语气听来不太开心。 「嗯……你好坏!」虽被捉住双手,她仍趁势倚进他胸前。「那咱们就快回我的绣楼好了。我好想你喔,彦……」 他猛地推开她,整个人後退了一大步。「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了!」 「彦——」失去了依靠,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柳彦伸手扶了她一把,待她站稳了却又立刻放开。 他真变了个人,换做是以前,他是绝对不会拒绝她的提议的。这究竟是为什么?是什么让他改变的?难道真是他那个新婚的妻子? 「小红,我们的事,上回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不想再说第二逼,眉心揪起。 「彦——」小红还想争辩,但相处这么久,她知道该怎样安抚他。「好吧……」她垂下眼睫,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道:「但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分上,有空的话……来看看我行吗?」 她知道他有一颗好心肠。 果然,他的睑色稍霁。「我会的。」也许。 「谢谢你,彦。」她低下头,一双手搭上他的肩。 看她这副模样,他不忍心再推开她。 「柳郎我——」这时水柔却无巧不巧地自店里飞奔出来,原先发亮的小睑在看见这一幕时倏地垮下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最後这话还是勉强说完的,但才半晌,又恢复了镇定,只是脸上的光彩已黯淡下来。 柳彦退後半步,伸出手接她步下台阶。「要告诉我什么好消息啊?」他问,气氛却有些尴尬。 「柳郎,这位是——」她已无心回答,目光专注於眼前这位艳丽的女子。 她好美!丰腴饱满的身段,别说男人看了心动,就连同是女人的她也不自觉地被吸引!不像她——她低头看著自己的身材,突然觉得自惭形秽。 难怪她的眼底充满了自信,难怪柳郎要说她太瘦,大概没多少女人能和她相提并论吧!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小红!她的心没来由地抽痛。 「这位想必就是柳夫人了吧?小女子陈红久仰大名了。」小红立即上前对她亲热地打著招呼。「柳夫人真美!难怪柳公子好久都不到镇上来了。」她仔细地打量著她。 相对於她的退缩,似乎显得她更比不上她了。 「不……别这么说,叫我水柔就行了,陈姑娘。」对方是在称赞地,但这番话出自她口中,却更像是在——嘲弄她。她深吸口气,稳住即将决堤的情绪,微笑著应对。 「哎哟!这样多见外啊!」她夸张地推却,上前拉住她的手。「这样吧,我叫你一声柔姊姊,你也叫我一声红妹妹,这样咱们可就亲近了。你说是不是啊,柳公子?」她刻意将柳彦扯进来。 碍於情面不好发作,他只得勉强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小红自顾自地演起戏来。「我长这么大还没让人叫过一声妹子呢!柔姊姊,您就行行好,让我开开心成不成?」 「这……」水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陈姑娘,时候不早了,我和水柔得走了。」见情况不对,他立即摆出脸色替水柔解围。麻烦是他引起的,他不能置身事外,任小红戏弄她。 「啊,你们瞧,我一说起话就忘了时间了,真不好意思。呃……这样吧,下回我再专程去拜望柔姊姊,咱们姊妹俩好好聊一聊,您说好不好,柔姊姊?」她对水柔撒著娇。 「我……欢迎你来。」水柔被逼得不得不这么回答。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那咱们就这么说定喽!」说完朝他俩娇媚地笑了笑,挥著手,目送他们离开。 第六章 他不喜欢她这样!非常不喜欢!他懊恼地扒过头发。 坐在牛车上,两人已经一个时辰没说话了。在水柔的脸上仍看不出任何表情,从坐上牛车後,她就是这副漠然的模样,好像所有的事都与她无关,让他无从猜测她的心意,更不知如何开口解释。他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哭泣也好,生气也罢,他都可以理解,唯独现在这样,她的过於平静让他生平第—次感到无力与失措。 「水柔——」他终於忍不住开口。 「是的,柳郎,有什么事吗?」她礼貌性地回应。 该死!他一拉缰绳,停下了牛车。「你难道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他粗鲁地问。本来他是不想这么粗暴的,但看她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开口,火气就上来了。 「没有。你希望我问你什么吗?」她垂下眼睫,轻声地问。不想泄漏太多的心事。 「问我什么?」他暴吼著跳下牛车,搂住她的腰将她拖下来。「问我那女人是谁啊!问我和她做了什么!问我——你问啊!该死的!」他握住她的双臂摇晃她。 问这些有用吗?「柳郎,你弄痛我了。」她轻皱起眉头,按住被他握痛了的双臂。 他倏地收手。「对……对不起。」他并不想伤害她。「小红……陈红她……是我以前认识的……我是说……那是在我娶你之前……呃,你知道,男人,我的意思是说,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这些我都懂,你不需要向我解释的。」她撇过脸,不想让他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她知道男人是这样的。有的妻子还得在婚後帮丈夫选妾不是吗?而陈红,据他所说的,只能算是他的过去,这件事本就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当然,她无权过问他的过去。而现在——就算他想纳妾,她也无权反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是做妻子必须接受的,也是她早就知道的。 只是她从没料到,这种她早已再明白不过的事实,竟会让她感到如此沉痛! 是她奢望过高了吧!即使疼爱妻子如她父亲,也曾有过娶妾的想法,她又如何能期望这新婚的夫婿对她情有独锺呢?她按住胸口,期望能藉此缓和那令人无法喘息的痛楚。 「你——」他无法相信。换作是他,根本就无法如此平静。「不,你根本就不懂我要说的是——你是我的妻子,我也不可能再娶其他的女人,而且——我不喜欢被误会!」他再度扒过那一头乱发。 是不可能?还是逼不得已?这……算是爱的告白吗?她的眼眶噙满泪水。 「为什么?」她哽咽地问。她不懂。如果他爱她,为什么他不碰她,却让那个女人——这么亲密地碰触他?想起她亲眼所见,她的心又是一阵揪紧。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他自问。二十七年来,他从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观感,唯独对她——他不要她误会,更在意她对他的看法。 「何必问为什么,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吗?」他不自在地回答。霎时间,她似乎听见她的心,传来轻轻的——破碎的声音。 生活一如往常,日子和以前一样平淡。只不过,少了些她以为原先该有的鹣鲽爱恋。 「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绢,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想起这首诗,她苦笑著。 当年唐宫中的梅妃初入宫中即得到圣上的眷爱,然而一旦失宠,所得到的,也仅是玄宗在闲时想起,派人送来的一斛珍珠罢了。 恩情既已不再,又何必珍珠徒慰寂寥,男人的心,果真是如此寡情吗? 而她,甚至还没有那斛珍珠呢!地苦涩地自嘲著。这大概就是寻常百姓和帝王家的差别了吧? 她不是虚荣,只是感叹。皇宫嫔妃又如何,不也都在为寡情的男人伤神?女人,真是可悲。 一度,她曾以为柳郎是眷恋著她的。更曾经,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心中的爱苗正要开始萌芽,直到陈红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或许是她太吝於付出,也或许是她要求过高了吧! 曾经她幻想著自己嫁与一个外貌才学堪与自己匹配的夫婿,自此过著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後来嫁给柳郎,纵使他胸无半点墨,甚至有时也是野蛮的,但他英挺自信的神采、粗鲁却不失体贴的温柔,让她渐渐地喜欢他,甚至——爱上了他。 只不过……才刚萌芽的情愫怎禁得起风雨的摧残,若是就此夭折,又如何能怪她呢? 柳郎依旧待她很好。只是她的一颗心,空洞洞的。 「柔姊姊、柔姊姊!你在吗?」屋外的叫声唤起了她的注意。她放下针线站起身来。 「柔姊姊,你果然在家,真是太好了!」小红一身鲜紫的裙装,在草地里显得相当——刺眼。若不掺入个人情绪因素的话,正确的形容应该是——美艳。这正巧是她所欠缺的。 「请进,陈姑娘,你是来找——」她该怎么问?问她是不是来找柳郎的吗? 「唉呀!柔姊姊,咱们不是说好要以姊妹相称的吗,你怎么又叫我陈姑娘了?叫我红妹!」小红极自然地走进小屋,拉著她便到桌边坐下。 「那……红……妹。」她生涩地叫著。「你今天——」 「我今天是专程来找你的,柔姊姊!」她亲热地喊著。「今儿个我正巧有空,所以专程来探望姊姊。」 「谢谢你,我……真不敢当。」水柔勉强挤出笑容。对自己的无端猜测感到心虚。毕竟对方也没有恶意,她又何必如此防范著人家呢? 「哎,柔姊姊,你别这么说,这样就太见外了。其实不瞒你说,我今天是有事想来拜托姊姊你的。」小红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眼眶中不自禁地泛著泪水。 第11章 「啊,陈……红妹,发生了什么事?这……你先别哭,有什么事说出来商量,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你先别难过了……」天生的好心肠让水柔一时乱了手脚,忙不迭地安慰着她。 「柔姊姊——」小红哽咽出声。「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好了,你先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嗯?」水柔拍著她的背,悉心地安慰著她。 但末料小红竟放声大哭起来。「柔姊姊……你……你对我这么好……我……红妹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怎么会呢?我们不是才刚认识吗?你大概是弄错了吧?」 「不,是我对不起你!」小红仍抽抽搭搭地哭著。「我……我怀了彦的孩子了。」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 「你……你说你……怀了柳郎的……孩子?」她颤抖著声音问。 小红只以更大的哭声代替了回答。 这竟是真的!?水柔虚弱地望著她,脑子一片混乱。小红怀了柳郎的孩子?这个认知彻底击垮了她。她揪住心口。她还叫他彦! 知道他和小红在一起,这是一回事,但他竟让小红怀了他的孩子?这……让她怎么也无法接受! 「柔姊姊……你要原谅我……」小红泣不成声,噗通一声跪在她眼前。 「你——别这样,快起来,小心肚子里的孩子!」被她这么一跪,水柔慌了手脚,连忙将她搀起。「红妹,你别自责,我……不会怪你……」 真正该要求原谅的是柳郎。他怎么能在和陈红有了孩子之後,又娶她为妻! 「柔姊姊,你肯原谅我?你真的不会怪我吗?」小红擦著泪水,在她的搀扶下半推半就地站起身来。 她垂下眼睫,低声道:「是,我不会怪你,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她咬了咬牙,问出了心中的疑虑。「孩子的事,柳郎他……知道吗?」 「彦他……我曾告诉过他,但他不信。」 「不信?」柳郎会是这种人吗? 「柔姊姊,这只能怪我命苦……打小,我就在勾栏院里长大,每天送往迎来。你想,一个青楼女子,有谁肯相信她会付出真情,又有哪个男人会承认她所生的孩子……」她悠悠泣诉。 「红妹——」原来她的境遇是如此可怜,水柔不由得同情起她的处境。 「柔姊姊,」小红抬起带泪的双颊,乞求地望著她。「我肚子里怀的真的是彦的孩子,自从认识彦以後,我再也没跟过别的男人,你一定要相信我!那时,彦为了要娶你,狠心地抛下我,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顾。我知道,我没有柔姊姊的高雅端庄,也不懂得如何温柔体贴,但是,柔姊姊,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心爱着彦的!」 见她脆弱的模样,水柔不忍地别过脸。她自己又何尝不痛苦呢?亲耳听见一个女人为自己的丈夫怀了孕,还口口声声说爱他,这要她如何能承受? 柳郎,你要我怎么办? 她沉默下来,缓缓地吐了口气。「红妹,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要我成全你们吗?」声音不大不小,却沉稳得令人吃惊。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不、不是的,小红不敢这样要求柔姊姊!」小红惶恐地摇头。 「但——」若非如此,还有别的法子吗? 「我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所以从来不敢奢求些什么。本来……我是想独自生下孩子,将他抚养成人……但是,你知道吗,柔姊姊,在见过你之後,我就明白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人,而我又是这么爱著彦,所以,我才会大胆地来求你,求你让我和你一起侍奉彦!」 共事一夫?水柔惊得退了半步。 小红上前拉住她的手。「求求你,柔姊姊,求你看在这孩子的分|奇-_-书^_^网|上,让我称你一声大姊,我不要求别的,只求待在彦的身边,让我的孩子出生时能有个爹。求求你——」 不!她狂乱地摇著头退到了门边。知道柳郎曾爱著陈红就已让她如此心痛,她又怎可能接受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 「柔姊姊,求求你别拒绝我,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啊!要是连你都不肯救我,我再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义了!」小红逼上前去,再次跪倒在她跟前。 水柔也虚软地跪下。「小红,你可知你在要求我什么吗?」她沉痛地说。 「柔姊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不能没有彦啊!」她大喊出声,哭倒在水柔怀里。 该哭的人应该是我吧。她仰起头,却流不下—滴泪。「小红,」她柔声唤道。 「你起来。」 「不,你若是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 水柔望著眼前决绝的女子,闭上了双眼。再睁开眼时,表情已显得镇定多了。 「小红,」她说。「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一想。」 「但柔姊姊,我肚里的孩子真的不能再等了!要是被鸨母发现我怀了孩子,咱们母子俩的性命就要不保了啊!」 「我知道,你总得给我些时间。」 小红还要开口,但水柔的一个手势挡住了她。「别再说了,你回去,我保证会尽快要柳郎给你一个满意的答覆。」 「别!柔姊姊,这样不行的!」听了她的回答,小红不但不欣喜,反而恐慌地大叫。「你不能把我来这儿的事告诉他,要是让他知道,就更不可能接受我的!」 「怎么会?」 「不!他会的!他会认为是我在欺骗你,破坏你们夫妻的感情!」 水柔按住小红的肩,稳住了自她身上传来的颤抖。也或许是她自己的?她不知道。 「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他的。」她对她保证。 「嗯?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煮了这么丰盛的菜?」尚未进门,远远就能闻到自小屋里传来的饭菜香,脚才跨进门槛,就看见水柔微笑地端著菜盘,桌上满是丰盛的菜肴。 「柳郎,你回来了。」温婉的微笑,引得他心一动。「没什么,我今天觉得很开心,所以多做了几样菜。」她指著桌上。 「这些都是我最拿手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笑著,笑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 「喜欢,我当然喜欢!只要你开心,怎么样我都喜欢!」他黝黑的大手握住她精巧的下巴。「水柔——」 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她笑了! 仿佛一个重担自心头落下,他的唇角微扬,视线落在她总是半闭著的眼睫上。嗯!? 「你哭过了?」她的眼睛是通红的。 「没的事。」她技巧地别过脸,语带笑意地道:「是做菜不小心,被烟熏的,你别多心。」 原来如此!否则他还以为她——「要是这样,下回就别做这么多菜了,免得弄伤了眼睛。」 「我知道。」她低声回答,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柳郎,你若不是如此……温柔,也许能让我走得容易些,她悲切地低语。 是的,她已决定要离开。那个无辜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了爹娘,小红……更不能没有他。而她,至少还有自己,即使只剩一颗破碎的心,她还是能活下去。她必须。 「怎么了?快来吃饭啊!」他坐在饭桌前唤她,挟了块腿肉到她碗里。「你要多吃肉才会长胖。」 她柔顺地坐下,盯著碗里,却一口也吃下下。「柳郎——」她欲言又止。 「哦,对不起,我又忘了洗手了。」 「等等!」水柔唤住了他。「柳郎,我不是说这个。」 啊?不用洗手?他愣在原地。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水柔走进房里,出来时,手中拿著个包袱。 「那是什么?」 她只是笑著将包袱打开。一摊开,里头是件深蓝短袄。「柳郎,这是我替你做的,你来试穿看看。」 「我的?」他动容。 从来没人替他做过衣裳。 「嗯,我怕你冬天出外冷著了,所以替你选了能御寒的衣料。来,先吃饭,吃完了饭,你再试试合不合身。」 「哦!」他呆愣地扒了几口饭,迫不及待地说:「我吃完了。」 水柔含笑看著他孩子气的举动。「吃完了就来试试吧!」 他听话地走到她跟前,拿起了短袄,要拿之前还用手在身上擦了擦。 「这……这是绍皮!你哪来这么多钱?」他摸著身上的皮袄,既惊又喜。 她微微一笑。「还记得你曾替我买过的布料和绣线吗?」 「记得。」他点点头。 「我用那些做了几件衣裳,还绣了些图案,布庄老板很喜欢,出了三千两将它们买走了,这貂皮便是用那些钱买的,说来还多亏了你买的那些布料呢!」她检视著,伸手拉了拉皮袄。「嗯,下摆稍短了些,回头我替你改一改。」 三……三千两!?他低头看这身短袄。手工的确精细,袖口还绣了两只蓄势待发的猛虎,看来——栩栩如生。 「你还喜欢吗?」她期待著他的回答。 「喜欢,可是……」他以为她说的「会些针线活儿」,只是会些平常的缝补,却没想到竟比他猎的兽皮还值钱。「你不该为我——等等,你把所有的钱全花在我身上?」 「不,还有一些我又买了些布料做了衣裳,剩余的,就存在你平常放钱的罐子里。」 他还以为她买那些布料都是要自己穿的—— 「手给我。」他突然道。 「手?我的手?」 他不再多说,上前握住了她手,翻开手心。「你花了多少时间做这些事?」 「没……没花多少时间的。 第12章 」她羞涩地要缩回手,却让他紧紧握住。 「你胡说!」没花多少时间会让这双手长茧? 「柳郎——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做这些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显得有些懊恼。「以後不许你再这么做,即使是为我,听见了没?」 「但我只是……本来……那天……在布庄时就要告诉你的……」她脸色黯淡下来。可是陈红在……她在心底说完。 「水柔——」他抬起她的眼。「我不是在责备你,我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若是缺钱,多打几只猎物就行了,我不要你替我做这些事。那些钱,你自己留著慢慢用,知道吗?」 「可是柳郎,我——」 「还有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他抱起双臂,打断了她的话。「我和小红……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就算我和她之间有过什么,那都是在认识你之前的事了。我这样说,你懂吗?」 「水柔……懂得。」 「那就好,我不希望你一直记挂著这件事。还有——」 她抬起眼,等著他的下文。 「虽然我不喜欢你这样,但还是……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很开心。」他执起她的手心,在上面印下了一吻。 「柳郎——」听见他极少表露的情感,她泪盈於睫,向前一步搂住他的腰身。 「水柔?」 这……这是怎么回事?怀中娇小的身躯让他一时间错愕不已。他说了什么话让她有这么热情的反应?他激动地反手搂住她。早知如此,他早就什么都说了。 她自他怀中抬头,只见一张阳刚的脸庞堆满了笑意。 没说话的,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渴切地、温柔地,以行动代替了千言万语。 她承受著他细密的亲吻,像是要吞掉她似的,从眼睫、下颚,到胸口,处处都留下他的印记。火热的气息流连在她唇问、耳际,她不自禁地颤抖著,双腿几乎要无法支撑。 不一样,这次不一样!她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情感。 初夜的情况再度回到她脑海,当时的痛楚仍记忆犹新。但这次,她却毫无畏惧。因为这是熟悉的、深爱的柳郎;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感觉到她的放松,柳彦双手滑下她的背脊,搂住了她的腰臀,支撑住她即将瘫软的身躯。唇,仍舍不得离开她的。 两人沉重的喘息清晰可闻。 「水柔——我可以吗?」他稍稍放开她,粗嗄的声音里有一丝犹豫。 她抬眼,被吻肿了的双唇欲言又止。终於她轻轻地点了下头,表情不胜娇羞。 几乎是立即地,他自喉际发出一声狂喜的低吼。然後,毫不犹豫地,他拦腰抱起她,粗鲁地踢上了房门。 第七章 望着身旁娇美的妻子,他的唇角不由得持续地咧着微笑,满足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他终于等到她了!水柔不安地动了一动,发出一声璎咛。他抚上她如云的秀发。‘疼吗?’附在她耳边间,温热的气息扑上她的。 ‘柳郎?’他的举动让她自睡梦中惊醒,失措地望着他。看她柔弱的模样、绯红的小脸,他笑了。‘别起来。’他按住她的肩。 ‘昨晚你累着了,我要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嗯?’接着他吻上她的颊。 ‘柳郎你‥‥要出门了吗?’她移动酸疼的身子,红着脸整理着衣裳。 ‘嗯,今天起得晚了些。’他话中有话。‘再不出门不行了。’ 说着穿戴好了猎装,准备走出房门,但一双脚却仍停在原地不动。 ‘柳郎‥‥我送你出门‥‥’她一脚踏下床,却因突来的移动皱了下眉心。 ‘我不是说了要你休息的吗?’他弯下腰,仍把她抱回床榻。‘乖乖在家等我回来,知道吗?’随即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嗯。’水柔低下了头,小声地回答。 归心似箭!这是柳彦此刻的心境。 背上背着一只比人还高的猛虎,但脚下的步伐却未因此而稍歇。不是因为他的轻功高,而是为了想快些见到水柔他的小妻子。 心中如此想着,回家的脚步显得更轻松了"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幸福!想起水柔的笑、水柔的泪,和水柔的娇羞,他的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速。现在若有人问他,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他一定会毫不考虑地回答水柔! 是的,在不知不觉间,水柔已经完全地占据了他的心,而他竟愚蠢地直到现在才发觉。也许在揭开头盖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爱上 了她,只不过他还不自知罢了! 蠢蛋!他暗骂自己。不过,至少他现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了,而水柔呢?她也爱着他吗?爱着他这个粗鲁的莽夫?肯定是的!否则她不会 把自己交给他!想起水柔那经常酡红着的小脸,他傻笑着。 他们的小屋就在眼前,他加快了脚步前进。 等等,一个异常的现象吸引了他的注意。通常这个时候,水柔不都是已在屋前点起油灯了吗?今天为什么仍是一片漆黑? ‘水柔’他的心没来由地恐慌,丢下背上的老虎,拔腿就往小屋狂奔。 老天!求求你别让她出事!忍住一颗要跃出喉头的心,他不敢再往下想。 ‘水柔?’他破门而入,狂乱地喊着。‘你在哪儿,你没事吧?’空荡荡的屋子里,充斥着他的回音。 不!他发疯似地搜遍每一角落,连床底都不放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水柔人呢? ‘水柔’他再度狂吼。 没有人回应。 他不该留她一个人在山上的。他恐慌地抓住头皮。谁都知道山上多不安全,屋里仍保持整洁,不像有人闯入。那么她|古不会是出了小屋,被山贼 不!不会的!他冲出屋子,往小径跑去。‘水柔!你在哪儿别吓我!你快出来啊!’小径上也杳无人踪,一只松鼠被吓得跌落了地。 他仍不放弃地在林里搜寻,整座山林里只听得他急促的喘息和狂乱的脚步声。天!水柔!我会找到你!你一定要活着! 水柔可能遭人杀害的情景浮现在他脑海,他的心猛地抽痛。不!我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有谁胆敢伤了我的水柔,我会要他生不如死! 夜色渐深,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难辨。不,他不放弃!没找到水柔之前,他是绝不会放弃的。 突然,他灵光一闪。也许,也许水柔现在已经平安回到家了!说不定她只是故意躲起来要吓吓他而已。对!一定是这样! 他再度拔足狂奔,奔向那属于他俩的爱的小屋i ‘水柔!’他带着笑推开房门,点起了油灯。这个小坏蛋,让他这么着急,要是找着了她,他非得好好‘惩罚’她不可! 房内空无一人。他执起灯火,床上一个阴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水柔?’他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是你吗?’他走近。 那是一个蓝色包袱,和她昨晚拿出的包袱是一样的。他放下灯火,伸手解开,昨晚的皮袄赫然出现在他眼前,皮袄上,放着一封信。 他颤抖着手,取出信件。信纸上密密麻麻的字,除了第一个‘柳’字外,他什么也看不懂。 这是什么意思?他瞪视着这封信,好似上面涂满了毒药。这是水柔留给他的信?这表示什么?她对他做了什么? ‘不’一个狂乱伤痛的吼声自小屋传出,响彻整个山林。 ‘开门!该死的!快开门!’急促的敲门声在黑夜里响起。 ‘谁呀,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人家家里鸡猫子喊叫。就算是赶着投胎也用不着这么急嘛!’王大夫穿起了外衣,嘴里叨念着走到门前问;‘是哪个扰人清梦的混蛋?’ ‘开门!’柳彦狂暴的吼声自门外传出。 彦小子?他这种时刻来敲他的门做什么?门咿地一声打开。‘彦’ 话还没出口,衣领就一把被柳彦捉住。‘水柔有没有来你这儿?’ ‘喂喂,你镇定点行不行。’看他满眼血丝,脸上的表情像是快疯了似的。‘水柔她怎么了?别急,你慢慢说‥“ ‘不在她还是不在’柳彦无力地垂下手,整个人虚脱地坐倒在地。 这时王大夫终于急了。‘水柔不见了?她会到哪儿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拉起柳彦。‘彦小子,你先进来,坐下来说清楚。’ 瞧他这副狼狈样,不先让他安定下来不行。 柳彦仿佛行尸走肉般让他拖进屋里,由着他安排着坐下,让他灌了口茶。自始至终,他失神的双眼就紧盯着手上的东西不放。 ‘你那是什么?一件皮袄?一封信?来,放开手,让我瞧瞧。’王大夫自他手中强取过皮袄和信件,摊开了信迅速地读着。 ‘柳郎,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你说什么?她信上写什么?’才听到这一句话,柳彦暴怒着捉起他的衣襟。 ‘嘿嘿,彦小子,别冲动!’王大夫按住他的手。‘你至少得先让我念完这封信吧!’ 柳彦这才放下了手,坐回椅上。 ‘好,我念喽!’王大夫清了清喉咙,继续念下去。 柳郎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侯,我已经远在千里之外了。别找我,也别怨我,因为不值得的。 你知道,我原是个富人家的女儿,因为家境没落才不得不下嫁给你。 本来,我以为我能够适应山野的生活,但事实证明,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第13章 我无法忍受一辈子过着贫穷.孤单、一成不安的日子,所以,我选择离开。 柳郎,不要怨我嫌贫爱富。你想,戎一个富家出身的女子,能长期屈居山野之中吗?当然不可能。甚至,当我写这封信时,都得担心你是否看得懂。 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你也该看得出我在试着接受你,一度,我也曾被你的体贴所感动,本来,我也以为自己能办到的,但对于一个自小饱谙诗书的我来说,嫁给一个连大字都不识的夫婿,这教我情何以堪? 所以我走了。离开这个全然不适合我的生活。 也许我真该算是个虚荣的女人吧! 像我这样虚荣的女子,是不值得你用真心付出的。 床榻上的皮祆我已经替你修改过了,钱罐里的五百两就当是我对你的赔偿,赔偿你娶了我之后的金钱损失,相信应该足够了。至于我的生活,你不用担心,没有你,也许我能过得史好。 柳朴,我走了。相信我,我们并不适合彼此。没有我,你一定很快就能找到戽于你的幸福的。有时,幸福就在你身边,只是你尚未发 觉罢了,不是吗b 别为我难过,也别因此而恨我,不值得的。 看看你的周遭,比戎更通杏你的人就在你身畦。 忘了我吧,柳即,一如我忘了你一样。 水柔 ‘她真的这么写?’柳彦的声音听来异常地冷。 ‘彦小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搞成这样啊?’王大夫皱起眉头,凝望着手中的书信。水柔会是这样的人吗?‘喂,你‥‥还好吧?’看着柳彦异常铁青的脸色,王大夫不由得担心起来。 ‘我?不能再更好了。’听了他的话,柳彦反常地笑了起来。‘能及早发现污-炮女人竟是如此无情,岂不是太好了吗?’说完竟大笑起来。 ‘彦小子,你别‥‥事情一定是另有隐情‥‥’他不相信凭他老人家多年的阅历,还会看错人?‘依我的观察,水柔那丫头对你‥‥ 有很深的感情,更何况,她不像是那么虚荣的人。’ ‘不像?她信上不是说了吗?我连她写的信都看不懂!呵!好一个情何以堪!这样你还认为她对我有感情?’柳彦冷笑。‘老头,我不是三岁小孩。’ ‘这‥‥’王大夫愁眉不展地抚着他的长须。‘所以我认为‥‥一定是另有隐情‥‥’ ‘隐情?那你想听听我的隐情吗?告诉你,我爱她,直到昨晚,我才发觉自己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但‥‥她却留给我这个?’ 他举起手,抢过信撕个粉碎。‘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彦,你别闷闷不乐嘛,水柔不懂得你的好,可是我懂啊,你’ ‘住口!别再提那个女人!’柳彦将酒杯一摔,霍地站起身来。 ‘好好好,我不提,以后都不提了。’小红按住他的胸膛安抚他。‘喝酒,让小红好好伺候你喝酒。’ 柳彦坐了下来,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彦,那你以后‥...不打算再娶了吗?’小红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 ‘怎么?你还想跟着我?’柳彦冷笑,又灌下一杯酒。 她抢下他的酒杯,看着他那连憔悴时都那么引人注目的黑眸,痴|奇-_-书^_^网|痴地问;‘彦,你难道从没有爱过我吗?一点也没有?’ 他笑。‘我喜欢你。’ ‘喜欢?只是喜欢?’她像是要发作,但瞬间又收敛下来。‘只是喜欢也好。彦,让我跟着你吧,好不好?’她不相信,就凭她的姿色会无法得到他的心? ‘好啊!’他揽过她的腰。‘只要你愿意,有什么不好。’说着,吻上了她的唇。声音里,全然无一丝喜悦。 小红欣喜地承受着他的爱怜。只要能跟着他,她会有办法的。她露出得意的笑。对不起啦,柔姊姊,这只能怪你自己笨喽!怨不得我 五年后湖南螺石镇。 ‘喂,小狗子,你有没有听说,那个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要到咱们镇上来!’ ‘镇国将军?你是说那个一年前击退匈奴,皇上赐封贲虎将重的柳将军?’小狗子搔搔头。‘他到咱们这个小镇来干么?’ ‘我也不清楚,听人说是专程来这儿的锦绣坊订做织绣的。你也知道,锦绣坊的绣工可是远近驰名,听说连皇太后都曾派人来订呢,柳将军大概也是慕名而来吧!’ ‘可是‥‥一个大男人讲究这些,不是太……’ ‘喂,人家可是将军耶,谁像你小狗子一文不名。’ ‘可是我还是觉得奇怪,既然他是将军,又何必亲自出马呢,派个下人来不就得了?’ ‘对喔,这是有点怪‥‥’ ‘赫|赫|坏人,我戳、戳你i’一个童声插入他们的谈话。 小狗子被竹枝戳痛,反手一扯,就将小孩推倒在地。‘死小鬼!滚一边去,谁教你在路上随便戳人的,没家教!’ 小男孩被推倒在地,却也不哭,只用稚嫩的童音道;‘算了,技不如人。小侠我不跟你们计较。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说完拍拍屁股自己站了起来。 ‘嗟!小鬼,莫名其妙!’小狗子和他朋友挥挥手,自顾自地朝酒店走去,不再搭理这小孩。 ‘小彦!你又在胡闹了喔?’一个少妇自菜摊旁转过来,拉起小男孩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你瞧,玩得这么脏,是不是又趁娘不注意时玩起打坏人的游戏啦?’语气虽带着责备,但脸上的爱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娘’小男孩攀住少妇的腰腿撒着娇。‘人家无聊嘛!’ ‘无聊也不能这么玩哪,来,我们回家了。’做娘的牵起孩子的手。 ‘娘,我要自己走。’小男孩倔强地甩开母亲的手。‘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走路!’说完,踏着小小的步伐,昂首阔步地走在母亲跟前。 这孩子,真像极了他爹!水柔看着自己的孩子,眼角泛着泪水。 五年了!想不到一晃眼就过了五年。当初,为了成全小红,她放弃了一切,包括她深爱着的柳郎,来到了螺石镇。 直到离开了他,她才明白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她无法再回头,也不能回头。 她是坐着马车来的。身上带着卖衣裳得来的五百两,本以为就算遇境困难,这五百两也够她过活了。没想到,在南行的路上竟遇上了山贼,所有的财物被抢了不说,还险些被山贼侮辱。 当时,她在山林里拚命地奔逃。她那双小脚,怎么逃得过那些身强体仕的大男人呢?在情况危急之际,她逃到了山崖。心想反正此生也已无可依恋,索性一了百了,至少还能保住自己的清白。于是心一横,闭着眼就往下跳。 也幸好有这一跳。她大难不死,落入河中,顺着水流漂到下游,被在河边洗衣的妇人救了起来,昏迷了几天几夜才保住了性命。醒来时,人就在锦绣坊了。 绣坊主人骆千云收留了她,还给她一个工作,让她养活自己。大难不死,她知道老天给她的时间还末到,她必须活着,也许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于是她便在此地安顿了下来。直到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生命才又出现一丝曙光。 想到这里,她全身又不由得颤抖着。每次只要一想起她险些带着柳郎的孩子一块儿送命,就让她心痛不已。 这是她走前那晚留下的孩子。她没想到,成全了小红,却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无父的孤儿。 但她并不后悔,也从未想过要拿掉孩子。因这是柳郎的骨肉,而她深爱着他!只不过,苦了孩子了。 但令她欣慰的是,小彦从来没让她操过心,小小年纪就知道要保护娘不受外人欺侮,这性子,像极了他爹! ‘娘你走得好慢喔,小彦肚子饿了。’小彦走在前头,回转过身子唤她。 ‘好,娘就来,回去要云姨给你窝窝头吃好吗?’水柔抹去眼眶中的泪水,踩着碎步朝儿子走去。 这是她挚爱的人留下的骨血,所以,她给他起名柳少彦。 ‘水柔,不好了!’才一进门,骆千云便急忙跑出来迎接。 ‘怎么了,千云,什么事这么慌张?’水柔放开儿子的小手。‘小彦乖,自己去厨房请陈嫂弄些饭菜给你吃。记得,要跟陈嫂说‘请’, 还有,先把手洗干净喔!’ ‘哦,知道了。可是‥‥娘不吃吗?’ ‘小彦先吃,娘有事要和你云姨商量,你和陈嫂先吃好吗?’ ‘好吧!’小彦想了想,蹦蹦跳跳地进厨房去了。 ‘好了,千云,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水柔拉着千云的手安抚她,一齐坐到桌前。 骆千云是个坚强的女子,才比水柔大上三岁。自从八年前一场瘟疫致使父母双亡后,她便一人撑起锦绣坊,辛苦地经营着。 千云是个美人,但她的美不同于一般女子。那两道过浓的剑眉、神采奕奕的双眸和豪爽的性子,往往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因此,在螺石镇内,追求者简直就要踏破锦绣坊的门槛了,但她却未曾动过凡心。据水柔的了解,是因她始终无法对死去的未婚夫忘情。 那样爽朗的外表下,有一颗如此深情的心,教人怎能不爱上她! ‘水柔,你不知道。方才你出门的时候,官府里派了个人来,说是有个特地从京城来的柳将军,要向咱们锦绣坊订制一百件皮袄,指定要在袖口绣上老虎的模样,还说非得要你亲自绣不可呢! 第14章 ’千云说着,不自禁地双手握拳,愤慨地敲上了木桌。 ‘千云’虽然心中有一丝不祥的感觉,但水柔笑着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这是好事啊,自从上回皇太后要咱们做的五十件织锦后, 这可是近来最大的订单了呢,这样一来,你想订制的织布机不就有着落了吗p’ 五年前,锦绣坊原只是镇上的小绣坊。但自从水柔加入后,开始有人注意到锦绣坊出来的织品不一样了。 渐渐的,无论是她做出来的衣裳、绣出来的花样,马上就被人抢购一空,锦绣坊里的生意,也随着蒸蒸日上。 坊主骆千云眼见水柔为坊里所做的一切,知道没有水柔,她的锦绣坊根本不会有发达的一天。基于情谊和道义,她决定将锦绣坊所有的一切无条件地分给水柔。虽然水柔极力反对,但在千云的坚持下,她不得不屈服了。 自此,两个姑娘家撑起了锦绣坊,还收容一些孤苦的人们。若是女子,便教她们刺绣织锦的技巧。若是男子,便让他们学习运货、出货的工作,她俩最希望的,是让每个人都有自立更生的能力,不需要倚靠别人。 而那些被她俩收容的人,在满怀感激的情况下,自是更卖力地为坊里工作,根本不会有人想要自立门户。 不到两年的功夫,锦绣坊的织造便已远近驰名,甚至连皇太后都慕名派人前来订制织锦。得了太后的赏赐后,锦绣坊又将屋子重新翻修,经营得更好了! ‘不,水柔,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据说那外号叫什么贲虎将军的,来意不善,这一百件皮袄,说是非得在十天内做出,否则就要拆了咱们锦绣坊哪!’千云说到这儿,急得满头大汗。‘你不知道,我当场就拒绝了。可是那通报的人说他作不了主,有什么事教我们自己说去,你说,这有没有道理嘛!’ ‘哪有这回事,就算是将军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我说也是!水柔,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这样吧,就跟官府的人说,咱们接不下这件订单好了。不接总行吧,他们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们这些弱女子的。’ ‘嗯,也对,那我们俩明天就到府衙走一趟。可是,得找谁呢?直接找那位将军吗?’ ‘这‥‥将军是暂住在县令的府里吧?’见千云点了头,水柔想着。‘那这样吧,咱们先请县太爷帮忙,再看看情况如何,你说这样好不好?’ ‘眼前也只能这样了。’千云双臂环胸。‘希望那个柳将军脾气不会太坏 ‘但愿如此。’ ‘娘’小彦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我吃饱了,想睡觉。’他揉着惺忪的双眼。‘我要听娘唱歌。’ 水柔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着抱起了他。‘好,娘唱歌给你听,听完就睡喽!来,跟云姨说晚安。’ ‘云姨晚安。’这晚安道得有气无力,眼看着眼皮就要垂下来了。 ‘小彦晚安。’ 第八章 ‘林花谢了舂红,太匆匆‥‥’水柔轻柔的歌声在月夜里响起,小男孩躺在床上,闭起了双眼,静静地聆听着,稚嫩的小脸上还带着一抹微笑。‘...‥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看着儿子脸上安详的神色,她也露出了微笑。这是多么幸福的年纪啊!年少不知愁,她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但愿他永远能这么知足快乐。 吹熄了灯火,水柔轻轻地站起身来。 ‘娘?’小男孩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 ‘小彦,你还没睡着吗?’她以为他已经睡了。 ‘还没‥‥我还要听一首才睡‥‥’口齿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这孩子!水柔笑了。‘好吧,你要听娘唱哪一首,娘唱给你听。’ ‘嗯,我要听那个‥‥那个什么梧桐的‥‥’ ‘嗯?’ ‘就是娘在我睡着时常常唱的那首嘛!’说完便像是被发现秘密似地坞住了小嘴。 原来他每次装睡,就是在偷听她唱歌。 水柔捉起他的小手,象征性地打了一下。‘下回不准再装睡。’ ‘好嘛!’ 水柔笑笑,开口便唱了。‘无主旨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歌声里有着浓浓的哀愁。 ‘娘,’连小小年纪的他都听得出来。‘你在难过吗?’ ‘没有,小彦听话,快睡吧i’为了掩饰心中的愁绪,她替儿子盖上棉被,转身别过了脸。 ‘娘,小彦想爹,娘是不是也在想爹?’小男孩轻声地问。‘爹去山里打猎,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娘和小彦呢?’ 水柔捂住了口,泪水不自禁地流下。她哽咽着声音道;‘小彦乖,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看小彦了。’ ‘真的?’小男孩露出兴奋的声音。‘等爹回来,我要告诉爹,小彦很乖,娘也很乖,小彦和娘都很想爹。’ ‘夜深了,快睡吧!’水柔走出了房门。 来到中庭,水柔终于忍不住地哭倒在石阶上。 五年了,她以为时间可以帮助她忘了一切,但没想到,随着时光流逝,柳郎的身影在她心底不但没有淡忘,反而更加清晰。 每次看到儿子和柳郎酷似的小脸,她的心就一阵抽痛。不知是该感谢老天的用心,还是要埋怨老天的残酷?时光,就这样在分分秒秒的思念中过去了。 不知柳郎现在可好?他和小红的孩子应该也和小彦一般大了吧?他也曾‥‥像她这样想念过她吗?还是恨她?她不敢再往下想,拭干了泪水,勉强自己站起身来。 忽尔,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谁?你是谁?为何三更半夜闯入民宅?’水柔惊恐地后退,却被来人的大手紧钳住手臂,动弹不得。 眼前的人,一身黑衣黑裤,脸上还蒙着黑布,高大健硕的身形,肯定不会有人误会他的性别。唯一可以隐约瞧见的,是他那在月光下熠熠的双眸,看来竟是如此的熟悉? ‘你‥‥你想干什么?你别‥‥别伤人,要什么我都给你‥‥’此时她满脑子所想的全是小彦和坊里人的安危,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要什么你都给我?’黑衣人在蒙面布里闷声笑道。‘如果说‥‥我要的是你呢?’ ‘我引’ 不待它的回应,他已纵身一跃,飞出了围墙,不见人影。留下仍因恐惧而不停地发着抖的水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0 回到自己的官邸,柳彦挫败地扯下蒙面,将自己重重地抛在椅上。 ‘该死!’他怒吼。 ‘将军,发生了什么事?’门外的守卫紧张地喊着。 ‘没事,通通别进来!’柳彦吼回去,一拳敲在桌上,留下了个深深的印子。 水柔!那可恶的女人!回想着方才的情景,他的怒气再次攀升。为什么经过活足些年她仍是那么该死的美;甚至更美了! 他双手握拳,忿忿地捶在桌上。 可见老天对她特别眷顾,不是吗?他本来深夜潜入锦绣坊,就是想先看看她,看她那背叛丈夫的良心是如何摧残她,但见到的却不是如此。 且令他不解的是她为什么还带着他送她的银制耳钩和簪子? 月光下,她的肌肤-如五年前,晶莹剔透。水灵灵的大眼,也不见任何岁月的痕迹,唯一不同的是那成熟的少妇风韵,和淡淡的忧愁。 这却让她更迷人了。 她在哭,他看见了。哭得那么压抑、那么苦楚。 本来他以为他会因此而觉得大快人心,这狠心的女子总算遭到报应了,事实证明,她过得不快乐,不是吗? 无法克制地,他心中涌上一股冲动,一股想亲手杀了那个让她如此伤心的人的冲动!是谁?是谁让她哭得如此伤心? 他陡地冷哼。不论是谁,那个人绝不会是他。 我这是在干什么?惊觉到心中的思绪,他将手插进发里,恨恨地提醒自己。我是来报仇的!报复那个嫌贫爱富、不守妇道的女人!没错,就是这样;他抬起头,狠狠地望着前方。 我会让她知道,当年的选择,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水柔,水柔,你在发什么愣啊?’千云唤着饭桌上呆愣着的水柔,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水柔这才回过神来。‘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回绝那笔生意罢了。’ 昨夜的事,她没让任何人知道,为的是不想引起恐慌。坊里全是老弱妇孺,要是这事传了出去,大伙要如何能安心? 最好的方法,就是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 况且,那个黑衣人既然没伤害她,应该也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伤害,往后只要叫大家注意安全,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虽然这么想,但她心中仍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哦,是啊,咱们今天真的要上府衙去吗?’千云担心地问。长这么大,她还没进过官府呢!想起就不免觉得害怕。 ‘我也不想,但这事若不早些解决,怕会有麻烦的。’她皱起眉头。‘等会儿小彦吃完早点后,咱们就动身吧!’ ‘娘,你们要去哪里?小彦也要去!’小彦满口塞着稀饭,呼噜地说着。 ‘小彦!饭吞下去再说话。’水柔摇摇头。‘娘和你云姨有重要的事要办,小孩子不能去的。’ 小彦急忙将嘴里的饭吞下肚。‘可是小彦要保护娘!我也要一起去!’ ‘小鬼! 第15章 ’千云拍了下他的头。‘净记得要保护你娘,那云姨你就不管啦i’ ‘小彦先保护娘,然后再保护云姨i’小脸上的表情可是正经得很。 ‘水柔,你瞧瞧,你生的好儿子啊,云姨白疼你了。’水云笑碎道。 小彦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云姨,不然这样,我先找个人来保护你,等小彦长大,再一起保护云姨好不好?’他一个人,没法子又要保护娘,又要保护云姨啊! 水柔和千云同时笑开了。‘好啊!’千云笑道。‘那你可要找个像你一样厉害的人来保护云姨喔i’ ‘一言为定!’小脑袋点头如捣蒜。 央釆央 ‘两位姑娘,不是本官要为难你们,这实在是‥‥将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军的命令啊!’石县令边 擦着冷汗,边颤抖着声音说。‘请两位姑娘行行好,就接下这桩生意吧,要是你们不接,怕我这县令的顶戴也要保不住了!’ ‘有这么严重吗?不过是一百件皮袄罢了,就算有事,也该是咱们锦绣坊,怎么会跟大人您扯上千系b’骆千云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位姑娘有所不知,柳将军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说的话就像圣旨一样。这回他是专程到咱们镇上来的,要是得不到 他要的东西,你想我还有命吗?’ 想起将军那凶暴的样子,才一皱眉,他就吓得快魂飞魄散了。 ‘水柔,怎么办?’千云皱眉望着她。 ‘这‥‥’ ‘石大人,将军请水姑娘过堂-叙!’偏堂突然走出一名冷面俊逸的男子,传达将军的命令,瞧他的装束,很明显,是将军手下的武将。 ‘太好了!’县令仿佛如获大赦。‘水姑娘,你要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对将军说吧,我...‥实在是做不了主的。’ ‘好吧!’水柔勉为其难地颔首。‘就请这位官爷替我们带路。’说完领着千云一同走向那男子。 待水柔过了门槛,那男子竟挡住了千云冷冷地道;‘将军只请水姑娘一人。’ 千云急了,唤着水柔。 水柔看了看那位官爷,又看看焦急的千云,开口道;‘不碍事的,千云,我去去就来,你先回坊里去吧!’ ‘姑娘请回!’冷面男子仍面无表情地道。 千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一怔,像是在惊异从未有人敢对他这么做,才一眨眼,又恢复了原先冷然的表情。 ‘水柔,你别怕,我在这儿等你的消息。’千云叮咛着,又瞪了那男子一眼,像是在说;‘要是水柔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没了!’ ‘我知道,但你还是先回坊里去吧!’要千云一个女人家待在府衙里总是不妥,还是让她回坊里去等比较让人安心。 那男子不再看她,迳自转身走在水柔跟前。 长长的回廊里,只听得她一人的脚步声。那官爷是走在她跟前,但他的脚步极轻,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水柔觉得气氛相当尴尬,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官爷如何称呼?’ ‘你不需要知道。’头也没回,一句话就打断了她的问话。‘到了。’他停在一扇门前。‘将军在里面等你。’手,直接推开门,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水柔犹豫了一会儿,才踏进门槛,门就立即被关上。 ‘你来了。’低沉的嗓音自窗边传来,在阴暗的大屋内显得格外骇人。 这应该就是将军了吧?水柔朝前揖了揖。‘将军,锦绣坊水柔‥‥’ ‘我知道你是谁!’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听来有些愠怒。 水柔微微抬眼,只见白花花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形成了阴影,令人看不真切,隐约只可见他高大的身形。 ‘抬起头。’他上前一步。‘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声音里有着明显的讥嘲。 柳郎 水柔的大眼里霎时间充满了泪水,一时间,所有情绪,思念、痛楚、爱恋,全都一涌而上,揪住了她的心。 他在她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次,每回她总希望能听见他唤她一声水柔,但待他真的出现时,她却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一点都没变。还是像五年前一样,那头乱发、深邃的眼眸,早已深深印在她心底,抹也抹不去。唯一不同的是,他剃去了脸上的胡须,清爽的样子,令他显得更年轻了些。纵然如此,但在他眼底的那抹沧桑,却使他看来比五年前更沉稳,也更吸引人了。 ‘忘了我,一如我忘了你一样?’他捉住她的下巴,逼使她抬头。‘你做得可真彻底啊,水柔’ ‘不,不是这样的。’她泪盈于捷。她从来就没有忘,也忘不了! ‘不是?’他轻哼,放下了停在她下颚的手。‘没关系,随你怎么说。好,现在来谈谈我的要求吧!’他双臂环胸,瞪视着她。 ‘要求?什么要求?’对了,他怎么会在这儿?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天夜里的黑衣人,是他? ‘还想装傻?你不是要找将军理论吗?看清楚,你眼前的,就是名震遐迩的贲虎将军柳彦!’ ‘你你就是柳将军?’她早该想到的。但怎么会: ‘意外吗?还是该说‥‥后悔了吗?’他冷笑。 ‘后悔?’她不懂他话里的涵义。她是为他高兴哪,怎么会觉得后悔? ‘没错,后悔!后悔你当初嫌贫爱富、不守妇道、远走他乡,如今将军夫人的头衔,你可是无福消受了!’他吼着,像是要把五年来的愤恨一并倾泄。‘说来还真要感谢你,感谢你的嫌贫爱富,让我在短短五年内考上武状元、登上金銮殿,成了人人称羡的贲虎将军,怎么,想不到我也有今天吧!’ ‘不,柳郎,你误会我了,事情不是这样的‥‥’他的指控,字字句句像利剑般刺入她心坎,令她泣不成声。 ‘不要叫我柳郎!你不配!’他充满鄙夷的脸逼视她。‘我现在是堂堂的镇国将军,你一介无耻村妇,竟也想攀龙附凤!果然是寡廉鲜耻的淫妇!说!在我之后,你有过多少男人!’ 他竟然这样说她? ‘不许你这样侮辱我!’她强烈地反击,纵使泪流满面,依然骄傲地抬起头。她这一生,清清白白,从未让第二个男人碰过她! ‘呵:我说错了吗?想不到几年不见,你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容易害羞的水柔了?是什么让你改变的?男人吗?’ ‘住口!’她忿恨地-巴掌打上他的脸,却被他紧紧捉住。 想不到,当年的决定竟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 ‘小心犯上之罪可是不轻的喔!’嘴上带笑,眼底却无一丝温柔。 是的,他现在是将军了。她看着他冷酷的眼眸。不再是那个她所认识的柳郎,她是不该造次。为了小彦。 ‘你‥‥究竟想怎么样?’她抽回被抓痛的手。‘我?’他大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不过要你在十天内交出我要的东西 ‘你这是强人所难!’十天,怎么可能!‘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耸耸肩。‘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如果做不到的话‥‥就等着我拆了你们的锦绣坊吧!’ ‘你不可以!’锦锈坊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都靠这吃饭,要是没了绣坊,他们会活不下去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要让她痛苦?她的离去,带给他的伤害有这么深吗? ‘我为什么不可以?就凭我是贲虎将军,随便给你们冠上个罪名,只怕‥‥锦绣坊撑不过明天了。’他冷笑。‘否则,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不管怎么样都比毁了锦绣坊好。她不能让自己的事牵累大家。 ‘办法就是你进将军府为婢!’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进将军府为婢?’他要她做他的婢女?‘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话,将她所有的思念和幻想全都打碎了。五年的时间,真能让一个人变得这么多吗?眼前的人,真是她日思夜想、温柔的柳郎吗? 她慌乱地摇着头。 见她的慌乱,他满意地笑了。‘我要你’语气刻意带着暧昧。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为你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水柔,怎么样?将军答应了吗?’千云着急地问。 水柔看着她,只是无力地点头。‘锦绣坊没事了。’ ‘呼!没事就好。’她松了口气。‘水柔,你是怎么说服那个将军的啊?快|说给我听听!’她兴奋地拉着她,并未注意到水柔脸上的表情。 ‘千云’水柔神情沉重地按住她的手。‘我不能再留在锦绣坊了。今晚,我就要带着小彦离开。’ ‘什么?你说什么?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她激动起来。‘是不是他们为难你?你要为锦绣坊牺牲自己?不,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千云,你别急‥‥’水柔垂下了眼,将小彦的身世和所有的经过全都告诉了她。 听完了水柔的故事,千云的反应只有‘愤怒’两个字可以形容。‘你以前为什么从来不说:今天要不是发生这件事,你还想瞒我一辈子是吗?还是你根本就从没把我当好姊妹看!’ ‘不是的,千云,我’她不知该从何说起。事实上,她以为今生再也不会见到柳郎了,多说又有何益呢? ‘水柔,我知道你心肠好,但也不能这么苦了自己啊,你要是早告诉我,我非找他们理论不可:你已经这样退让,那个叫小红的还得寸进尺,不但不感激你,还任那个柳彦这么误会你,你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第16章 ’ ‘但是小红有她的苦衷啊!’ ‘苦衷?谁没有苦衷?抢人家的丈夫还要落井下石?如果她没安坏心眼,为什么不自己和那柳彦谈清楚,要在你身上下功夫?依我看,她就是吃定你不敢跟她争!’ ‘千云你别这么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啊! ‘什么过去的事?如果真的过去了,柳彦还会找上你吗?’千云这话却点醒了水柔。‘哼!他摆明了就是要报复你当年的离去,这天大的误会,怎么能不说个明白,我、我现在就要去找他理论!’说罢气呼呼地起身就要冲出门外。 ‘别!千云,行不通的。’他对她已经恨之入骨了。‘而且...‥我也不想破坏他的家庭。’ ‘你有没有脑袋啊!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替他着想!那你有没有想过小彦,你就要他一辈子无法认祖归宗吗?凭什么要让那个叫小红的女人享受你应得的地位?别傻了好不好!’ ‘不,千云,你不懂。’水柔摇头。‘他已经不再是我所认识的柳郎了。就算让他知道真相,你想他会相信吗?我只担心,他会因为我而伤害小彦。所以我想,只要我离开,走得远远的,一切就不会再有问题了,而你一手建立的锦绣坊也可以保住了。’ ‘不,我不同意!’ ‘千云,你别再说了,我已经决定要带小彦离开这里,远离这一切,否则:他是绝不会罢休的。’她太了解他了。 ‘但水柔‥‥你真舍得咱们?可我舍不得你啊!’千云的眼蒙上了一层雾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 ‘千云,别这样。’水柔的声音也哽咽了。‘你知道我是不得已的。我若是不走,不知还有多少人要遭殃,咱们也得替坊里的人着想啊!’ 千云含着泪,点了下头。她舍不得水柔和小彦,但她知道,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了。‘那你准备上哪儿去呢?’ ‘我也不知道,越远越好,也许‥‥云南吧!’水柔低下了头。 千云以手背擦干了泪,宛如壮士断腕般道;‘好,既然非走不可,事不宜迟,那就让我来帮你吧。走得远远的,让他永远也找不到你! 但水柔‥‥记得,咱们是好姊妹,千万不要忘了我!’她抱住了水柔。 水柔泪汪汪地回抱她。‘我会的。等安定下来,我一定会写信来的。’ 第九章 猜猜‘柳彦,你好样的,竟然要把那个贱女人带进门!我要是让她踏进柳家一步,我就不姓陈!’小红大声地撒着泼。 这五年来,她无怨无悔地跟在他身边,连儿子都生了。看着他从一文不名到今天的功成名就,本来她想,就算当不成将军夫人,至少也能做他的妾。但五年、五年了,她始终只是他的情妇,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对她生的儿子,更是从来也没正眼看过! 她就知道他这次要一个人到湖南来,准没好事,果然,被她料中了。幸好她死拖活赖都要跟着他来,才让她亲眼证实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好啊!现在找到了水柔,还想将她接进府里,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住口!在我柳彦的屋檐下,还有你做主的余地吗?’给她三分颜色竟开起染房来了! ‘哼!是啊,我是没地位,连儿子都替你生了,却连个名分也没有。说得好听是要报复水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夜里抱着我,口里唤的是谁的名字,你以为我没听见。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我是你孩子的娘啊;你说,你有多久没碰我了?我也是活生生的人哪,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从头到尾,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说完竟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我我好命苦啊!’ ‘小红不要试验我的耐性!’他已经忍她很久了。 ‘耐性?什么耐性?你对鬼有过耐性了吗?咱们的儿子才刚满月,你正眼瞧过他没有?而我呢,自从知道我怀孕后,你就没再和我同过房,你说,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她哭得更凄厉了。 ‘你非逼我说不可吗?’柳彦的声音开始有着愠怒。 ‘说啊,你说啊n我要你给我个交代!’ ‘好。’柳彦深吸口气。‘既然你要我交代,我就对你挑明了说。你生的儿子 不是我的种!’ 小红愣了一下,随即张嘴大哭起来。‘你,你好啊,你‥‥你不但不念我这几年来怎样的照顾你,现在有名了,就想随便编个理由抛弃我,想陷害我于不义,你‥‥你好狠的心‥‥’ ‘到如今你想狡赖,难道非要我拿出证据你才肯承认?’ ‘证据?呵!’事到如此,她豁出去了。‘你要玩阴的是吗?有什么证据,你最好快拿出来,否则我陈红这辈子跟你没完没了!’ ‘你想听,那就听好了。’他瞪视着她。‘两年前,我在战时受了伤,发了一场高烧,痊愈后,大夫告诉我这辈子我不会再有子嗣了。’他咬牙。‘这样,你明白了吗?’ 这消息,让小红惊得连退了几步,无力地趺坐到地上。口里喃喃地道;‘不,不可能的‥‥’那她多年的心血不就全白费了? ‘你背着我偷人,怀了孩子不说,竟还想把这笔烂帐算在我头上!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红这时不怒反笑,淌着的泪还没流干,表情看来十分诡异。‘哈!哈哈!怪我偷人?你以为我陈红天生贱命吗?目她一抹泪,攀着桌缘站起。‘自我认识你以来,就一心一意想跟着你,本来,我以为你总有一天会娶我的,但‥‥你却宁可娶那个从未见面的水柔,也不愿多看我一眼,你可知道,当我知道你娶妻的消息时,我有多恨!’ ‘我从没说过要娶你|.’ ‘是!这是我一厢情愿,但你的良心呢?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感觉p这些年来,我不计一切地跟在你身边,就是为了让你再多看我一眼,而你呢?你做了什么?除了水柔那个贱女人,你心里还有谁?’ ‘住口!你再侮辱她一句,我会要你好看!’柳彦双手握拳。 ‘呵!现在我连说她的资格都没有了是吗?很好。你不妨想想,在你贫困时抛弃你的人是谁?趁你不在,不告而别的又是谁?是水柔! 是你心爱的水柔!怎么,不觉得有趣吗?至少我这烟花女子对你还有些情义。’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你马上给我滚!’柳彦捧住头。她每个字都刺中他的要害,剌得他鲜血淋漓。 ‘哼!这种地方,我也不想再待了。只要你给我十万两,我马上走人!’至少她还能有钱做为补偿。 ‘滚!’他大吼。‘拿了钱,马上给我滚!’ 小红无惧于他的威势,只是轻蔑地笑笑。‘去啊,去找你的水柔啊,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报复她!’ 如果他不下了手,她会替他完成的。 ‘骆姑娘,我们将军要见水柔姑娘。’锦绣坊里,柳彦沉着脸坐在厅前,先前那位冷面将官正代他发言。 ‘要见水柔要他自己去找啊,问我干么?’骆千云瞧也不瞧他们,迳自做着自己的女红。 ‘不得无礼!你可知眼前的人是谁?’冷面将官斥道。 千云满肚子火,站起身来就将两手往腰上一插。‘他是谁?就算是天皇老子我也不怕!将军是人!咱们平民百姓就不是人吗?更何况是你这种没心没肝的负心汉!’一只纤纤玉指直指到柳彦鼻子上去。 这种委屈,水柔咽得下,她可气不过。谁都知道,她骆千云只要发起脾气,就连天皇老子也挡不住。 柳彦缓缓站起身来。‘叫水柔出来!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你没有资格说话!’ ‘资格?我太有资格了;水柔跌到溪底,险些丧命时,是我把她救上来的;她生孩子难产,是我一手把他们母子俩救活的!要谈资格,我比你这个混蛋有资格多了!’千云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告诉你,水柔这一辈子不想再见到你!’ ‘你‥‥你说什么?’水柔险些丧命?还‥‥还生了孩子?是‥‥他的? ‘我说你狼心狗肺的王八‥‥蛋!’最后一个字被那冷面男子用手捂住了,听不真切。‘你‥‥干‥‥什‥‥么!’她闷在他手里挣脱不开,便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好泼辣的女人! 那男子却哼也没哼一声,待她安静下来才放开她。 ‘水柔!我要见水柔!她人在哪里?’柳彦紧紧捉住千云前襟,勒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全都乱了!不行!他要见她,要亲自听她说个明白! ‘将军,请冷静!’冷面将官按住柳彦,另一手掰开千云,提醒他别冲动。 千云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的举动竟是在维护她。 柳彦这才镇定下来,恼怒地扒过头发,放低了姿态道;‘骆姑娘,请你告诉我水柔究竟在哪里,我必须跟她把话说个清楚。’ ‘说话!哼!’千云拉了拉衣裳,仍义愤填膺地道;‘你已经有那个叫小红的女人,还有了孩子,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水柔?水柔甘愿牺牲自己成全你们,你却利用她的善良来伤害她,你到底是不是人!叫你和你那个什么红的,通通下地狱去吧!’ 柳彦瞪大了双眼。‘你刚才说什么?水柔牺牲自己?她怎么知道我和小红:’她既然离开,怎么会知道他和小红的事?难道是小红她‘等等‥‥你的意思是,水柔以为我和小红‥‥她以为小红怀了我的孩子才‥‥离开? 第17章 ’ ‘我没什么意思,事实就是如此。’千云冷哼一声。‘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才不会像水柔那么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狂乱地吼着。原来这一切都是小红的诡计! 她竟利用水柔的善良逼她离开?而他,竟还如此残忍地对待她?‘水柔!’他心痛地呼喊。忆起那天她绝望痛楚的目光,他的心为之滴血。是他!是他重重地伤了她! 他绝望地转向千云。‘求求你告诉我水柔现在到底在哪里?我必须立刻见到她!’ ‘这‥‥你‥‥’千云愣住了。 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难道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她疑惑地看向那冷面男子,却见他在一旁对她颔首示意,鼓励她说出来。她这才下定决心开口道;‘水柔她她带着小彦往云南去了。’ ‘小彦h’ ‘是‥‥小彦,你五岁大的儿子。’ ‘而你竟让他们母子俩独自上路?外面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柳彦狂吼。 千云随即变色。‘不然你要我怎么办?也不想想你自己是怎么对她的,她为什么要走你不懂吗?对她来说,你比外面那些豺狼虎豹更可怕!’ 一句话,说中了他的心事。‘是,是我对不起水柔,只要找到她,我会设法补偿她的。’ ‘还有小彦!’千云补充。 ‘还有小彦!’ ‘娘,我们为什么要三更半夜跑出来,云姨呢?怎么没跟我们一起来?’小彦揉着惺忪的睡眼,自马车棚里探出头来问。 ‘小彦,快坐好。’马车走在石子路上,颠簸的车身让小彦晃了一下。水柔忙缓下车速,让小彦到她身旁坐定。‘云姨有事,以后会来找我们的。’ ‘哦。’他点头。‘我们要到哪儿去啊,娘?’看着两旁一闪而过的景物,他继续发问。 ‘娘要带小彦到南方去。’她无心答话,只一味地赶路,生怕柳郎会派人追上来。 ‘南方?爹也在南方吗?’ 水柔忍住泪。‘对,娘要带小彦去找爹。’ ‘耶!好棒!小彦可以见着爹了!’他手舞足蹈,但才没一会儿又停了下来,忧心地对水柔说;‘可是娘‥‥我还没替云姨找到保护她的人,云姨一个人怎么办b’ ‘小彦‥‥’她怜爱地看着儿子。‘别担心,云姨会照顾自己的。等咱们到了云南,再写信叫云姨来看你好吗?’ ‘真的吗?’他张着纯真的大眼。 ‘当然是真的。’ 母子俩又恢复了安静,一路上,只听得马蹄达达和车轮转动的声音。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引得水柔一阵心慌。 ‘娘,后面好像有人耶!那人也跟咱们一样要到云南去吗?’小彦好奇地探出了身子,朝后面不断张望。‘哇!好快!我看见他的头了! 还有身体‥‥哇!红色的马!娘!我也要像他一样骑马!娘!你停一停脯,我要看那匹马!’小彦兴奋极了,哇哇地乱叫。 .‘坐下!’水柔一把拉回儿子,一挥鞭,催促着马儿快跑" 无论追在他们后面的是谁,她都不能冒险。如果是柳郎派来的人,她绝不能让他追上;如果是其他人,她更不能掉以轻心,在这野地里,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危险太多了! ‘喝!’想到这里,她更加紧挥鞭。 然而载重的马车怎敌得过身后的红鬃鬣马。 柳彦脚下一夹,没命似地向前狂奔,只差一点,他就要赶上了。 ‘水柔!’他大叫。‘停车!水柔!停下马车!’ 所有的声音,水柔恍若未闻。马车仍以极快的速度前进。 ‘该死的你!’他闷哼。再度夹紧马腹,低头逆风狂奔。 ‘娘!那人在叫你耶!’小彦好奇地在风里喊着,声音散在空气中。 ‘别回头!’水柔唤着儿子。‘那人不是好人!’ 小彦张大了嘴,一时吃进不少风沙。‘坏人!坏人来了!我要保护娘!’小小的身子顿时进入戒备状态。 ‘水柔!’柳彦的俊脸突然出现在马车左侧,正巧是小彦坐着的地方。‘停车!’ ‘坏人!走开!’小彦当机立断,拿起一个包袱就丢。正中柳彦的脸。 马匹又再度落后。 ‘水柔!你听我解释!’这回,他自右侧窜出,与马车并排而行。 ‘娘!小心!坏人跑到你那边去了!’小彦着急得不得了。抓起了另个包袱又丢。这回,却让柳彦技巧地闪开了。 ‘水柔,我求你先停下来,听我解释!’他仍不放弃地在风里吼着。 ‘我不要听!你离我远一点!’水柔挥着鞭,泪水随风肆流。‘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柳彦好心疼,都是他!这一切都该怪他!他一咬牙,退离了马车右侧。 见他如此轻易就放弃,水柔的泪彷如断了线的珍珠,无法自抑地奔流。 她好傻!到这种时候,还有值得期待的?她不是早该觉悟了吗?‘小彦,坐好!’她唤着儿子,义无反顾地催促着马车向前飞奔。 ‘娘,你别哭,坏人已经被我们赶跑了‥‥啊!’话还没说完,小彦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一瞬间,自马车左侧窜出的柳彦,一把自车上抓下小彦,硬生生将他拖离了马车。 ‘小彦!’几乎是同时的,水柔嘴里发出惊恐的尖叫。‘娘!’小彦的声音在马车后响起。水柔紧急煞住马车,不顾一切地跳下车来奔向柳彦,中途还险些摔倒。而柳彦,正捉住拚命挣扎的小男孩,好整以暇地端坐在马背上。 ‘把孩子还给我!’水柔巍颤颤地走近,对他伸出手。眼底有着明显的恐惧。柳彦捉着孩子,一个翻身下马站定。‘我不会伤害他的。’ ‘放开我!你这个坏蛋!’小彦仍自拳打脚踢,挣扎着要脱离坏人的魔掌。柳彦闪过他一个小拳头。‘嘿:小子,小心点!’ ‘放开他,我求求你’ ‘除非你答应跟我一起回去。’他的语气不容反驳。 ‘我答应,只要你放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她恳求。不忍看到她的心焦,他松手放开了孩子。 ‘娘’ ‘小彦’两母子哭成一团。 ‘水柔,你听我说’他上前靠近她。 ‘别过来!’她紧抱住小彦大声制止他。 ‘水柔’他放软了声音,满眼温柔。‘你先听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不该那样‥‥伤害你‥‥’他忍住心痛。‘但请你先听我说,我会把一切解释清楚的。’ ‘不必再说了。’水柔绝望地道。‘你要我跟你回去,我会回去,不需要再多说,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她的手,怜惜地抚上小彦的脸。 ‘该死的!他就不是我的孩子吗?你以为我会狠心到伤害自己的儿子?’他何时成了心狠手辣的恶人! ‘你’她倒抽口气。‘你知道了’ 他狂怒地上前抱住小彦。‘看看他!仔细看看他!你该死的以为我会忽略这么明显的事实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水柔流下了泪,泪水滴落在身上。‘我‥‥不能‥‥’ ‘娘!这个坏人是小彦的爹吗?’小彦看着两个大人,着急地问着。 水柔无法回答。 ‘小彦,我不是坏人。’柳彦把他小小的身子转过来面对自己。‘来,你看着我,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他充满期待地问。 小彦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眼,然后是他的鼻,最后来到他那堆永远也梳不整齐的乱发。‘你‥‥好像长大的小彦喔!’他惊叹地说。 瞧!连孩子都可一眼道出的事,够明显了吧!‘小彦乖!我叫柳彦,是你从未见过面的亲爹。’他对他伸出手,想拥抱他。‘儿子,咱们父子第一次见面!来,给爹一个拥抱!’ ‘娘?’小彦半信半疑,回过头问娘。 水柔抬起眼,含着泪水颤抖着声音道;‘是的,小彦‥‥他就是你爹‥‥’ ‘爹i’小彦飞扑进柳彦怀里。‘你终于打猎回来了:小彦等你等好久喔!’童稚的脸上,有着灿烂的笑。 柳彦将他深埋进自己怀里,用力地抱紧他。‘小彦乖!爹从此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们。’ ‘请你‥‥不要给孩子无法实现的承诺‥‥’看着他们父子相认,水柔一颗心既怜又疼。毕竟是父子连心,才一会儿功夫,他就收服了小彦的心。 柳彦抬起头,一并将她搂进怀里。‘不,我说的是真的,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们母子离开我半步。’ 水柔推开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那小红和她的孩子该怎么办?当初我会离开,就是为了成全你和小红,只不过没想到‥‥怀了小彦,但你要我们母子俩就这样跟你走,你要小红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话说出口,她才惊觉自己违背了对小红的承诺,说出她离开的真正原因。她倏地捣住了口。 ‘水柔,所有的经过千云全告诉我了。’柳彦柔声对她说。‘娘子,这些年,苦了你了一切都是我的错i’ 一句话,让她的委屈在瞬间得到了平复,她呜咽出声。 ‘水柔,你听我说!’他握住她的手腕。‘从来就没有孩子!五年前,小红根本就没怀我的孩子,五年后,我更不会让她破坏我们夫妻的感情!’ 水柔突然镇静下来。‘你‥‥你说什么?’ ‘我说这一切都是小红设下的骗局!她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要将你赶离我身边,而你||竟真的相信她的谎言! 第18章 ’ ‘这‥‥都是骗局?连孩子的事也是假的?小红她骗我?’ 她不敢相信。当时,小红是多么伤心欲绝地苦苦哀求着她。是她自己决定要离开的,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个骗局? ‘没错!我们俩都被她害惨了!’他紧拥住她颤抖的身躯,小彦就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你可知道,我为你受尽煎熬,五年来,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我爱你!’ 他说出了这辈子从末对人说过的话。 ‘柳郎’她如遭雷殛,震惊在当场。‘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自始至终,我爱的就只有你一人!’他轻吻上她的颊,吻去她的泪水。 ‘我我也爱你’夫妻俩互诉衷情,泪眼滂沱。 ‘水柔,你不怪我那天对你说的那些话…‥’他温柔地抚着她的发。 她捂住他的唇。‘别!不怪你,那不是你的错。’她安慰他。‘告诉我这些日子,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她心疼地问。 ‘水柔’柳彦捧住了她的小脸,凝望着她。‘你可知道,在你离去后,我日夜苦读,为的就是不让你瞧不起。而你亲手为我做的皮袄,我总是带在身上,一刻都未曾离开过。后来,我考上了武状元、率兵平定匈奴,在无人的深夜里,惦念的仍是你你可知道你的那封信,对我造成了多大的冲击,甚至,让我开始恨你 ‘不!柳郎,你知道我是无心的,我从来就不曾嫌弃过你,但我若不这么写,你又怎会对我死心?你和小红,还有孩子,又怎能过得幸福?’她悲切地低诉着。 ‘我懂!我现在全都懂了!但你怎忍心就这样抛下我?抛下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一切?’ ‘我不忍心,真的不忍心!’她哭道。‘不知多少次,我只想一死了之,但想起肚子里的孩子,又忍了下来。是小彦,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我知道,你所受的苦,千云都告诉我了。’柳彦搂紧了儿子,激动地说。‘我一直在找你,这些年来从没停过!你可知道,当我在太后那儿看到你亲手绣的图样,和你留给我的那件皮袄一样精巧、一样生动时,我就知道,那是你,不会错的 ‘柳郎你’ ‘想问我怎么认得的吗?’他掏出怀里已然破旧的皮袄。‘每天,我盯着这件皮袄想你,甚至,看着皮袄恨你,经过这些年,我怎可能认不得你的手艺!’ ‘柳郎‥‥如今,你还恨我吗?’她害怕地问。 ‘恨?不!我爱你!比任何人更爱你,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仍会一样的爱你!’ 她扑进他怀里。‘柳郎!无论你是五年前的猎户,还是五年后的将军,你依然是我最深爱的柳郎!’ ‘爹,娘,你们别哭嘛i’小彦抖着声音道。‘你们再哭,小彦‥‥也要哭了‥‥’说完竟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水柔赶紧拭干了泪,柔声劝着儿子。‘小彦乖,娘不哭,大家都不哭!’劝了好一阵子,才让他止住了啼哭。 ‘水柔,跟我回去好吗?’他满眼温柔。 水柔迎向他深邃的眼眸,低语道;‘我跟你回去。’ 第十章 ‘天!水柔,你们终于回来了!可把我给急坏了!’千云大老远就看见水柔的马车,忙不迭地迎上前去。 马车由柳彦驾驶,小彦则开心地坐在爹娘中间。 ‘云姨!’小孩子蹦蹦跳跳地扑到千云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那家伙没有欺负你们吧?’千云抱住小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彦,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模样,斜睨着柳彦。却只见水柔满脸娇羞,而柳彦却是一脸幸福得意之色,像是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千云’水柔在柳彦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娇柔地偎在丈夫怀里。 ‘哦原来如此啊!’ 骆千云这才恍然大悟,斜睨着柳彦道;‘大将军果然是大将军,三言两语就把咱们螺石镇的第一大美人给收服了,真不简单!’ ‘这一切,还多亏了骆姑娘!’柳彦感激地向她道谢。 ‘哼,我就说嘛!只要是我骆千云出马,准是好事,你说是吧,冰块?’她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男子。 ‘冰块?你是说弘毅?’柳彦望向一脸尴尬的张弘毅,那个冷面男子。 他所认识的弘毅被人称作冰块?仔细看看还真有点像。 ‘将军’张弘毅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都是这男人婆自己想出的怪称呼,他也无能为力。 ‘哇!云姨。’小彦突然插嘴。‘你自己已经找到保护你的人啦?那小彦就不用帮你找喽!’小孩子的观察力最是敏锐。 ‘小鬼!胡说些什么!’千云悴道。一张俏脸却红了起来。 柳彦带着笑,对着千云说道;‘你和弘毅想怎么样我是没兴趣管啦,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要带着水柔上京面圣,给她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柳郎p’水柔惊异。‘可是我’她还没想到这个问题。 柳彦伸出一指按住了她的唇。‘什么都别说。我要你以将军夫人的身分,风风光光地进入将军府,而小彦,将是我贲虎将军最钟爱的儿子!’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要到京城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千云全然忘了方才柳彦对她的揶榆,开心地嚷着。 ‘这是当然,你是我们夫妻的恩人,更是小彦的云姨,自然少不了你!’柳彦笑道。 ‘爹、爹,我也要参加!’小彦在一旁急得赶快大叫,免得漏了他一份纯真的话语,让众人笑开了眼。 ‘红蝎,我要你污了她的身子,记住,除此之外,不可让她有一丝损伤!’红衣女子拿出三千两银票丢在男子眼前,眼底充满了愤恨。 她不杀她,但要她生不如死! ‘小红,我不要你的钱。’红蝎捉住她白嫩的手腕吻住。‘我只要你和我们的儿子,三个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虽然他不是什么善类,但他对小红却是真心的。 小红重重地甩开他的手。‘别傻了!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可是‥‥我要你替我办完这件事,然后我才肯跟你远走高飞!’ ‘小红’他更进一步地搂上她的腰。‘你难道就不能忘了柳彦,忘了这一切,让我们带着孩子重新过活吗?’他早已厌倦这种无意义的杀手生涯了。小红的心,总牵在柳彦的身上,即使她想回报他的爱,也已被仇恨所淹灭,他真怕,怕她被恨意所吞没。 十年的杀手生涯,他还不清楚过多的恨,是会怎样毁了一个人吗?他不希望他所爱的女人遭受这种苦痛。 ‘不!没见到那女人痛苦,我绝不甘心!是她,就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这辈子,我绝不会原谅她!红蝎,你要帮我!现在,我只剩下你了!’ 红蝎皱起了眉,将她抱在怀里,冷静地道‘我懂。’ 釆央啬 依旧是红烛喜幛,依旧是洞房花烛夜,不同的是,昔日的冷清早已如过往云烟,满室回荡的全是宾客的庆贺欢笑声。 真是今非昔比啊! 水柔静坐在床榻边,头盖底下的笑意却是一刻也未停。想起行礼时她自头盖侧瞧见柳郎那傻笑着的模样,就让她一阵心动。 他是真爱她的,看他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她轻叹了口气,是那种充满了满足的叹息。 娘和妹妹、王大夫都被柳郎一起接进了将军府,本来也要千云一块儿住到京城来的,她却推说舍不得锦绣坊,仍要留在螺石镇。 想想也是,辛苦一手建立起的生意,怎舍得就这样丢下呢!所以也就随她了。但无论如何,只要她愿意,她总会是将军府里的娇客。 现在的柳郎,满腹诗书、身怀绝技,还当上了镇国将军;今天的婚礼,就连皇上也亲自前来,虽然只是短暂停留,但不知羡煞了多少王公贵族。这不就是当年她心中所想要的婚礼吗?而且她还有了小彦! 但如今她知道,应该说她肯定,就算现在的柳郎仍是一文不名、粗鲁不文;婚后,她仍要和他一块儿住在山中的小屋,她仍是一样的爱他! 甚至更爱!毕竟,那样的柳郎只属于她一人,而身为贲虎将军的柳郎却还属于皇上! 爱真的很自私,不是吗?她宁可拿这所有的荣华富贵换得和柳郎时刻长相伴,也不愿见他征战沙场,为他担惊受怕。 但她想她真的不能再要求过多了。她的际遇,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呢! 一切都很圆满,除了小红。 想到这里,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据柳郎说,小红在拿了十万两银票后,便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了,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到哪里去了,也没有人再看到过她的踪影。好像,她就这么消失在空气中了。 虽然她骗了他们,但水柔还是可怜她。 小红之所以会这么做,全是因为她太爱柳郎,这的确不能太苛责她,毕竟一个无法得到真爱的女人是很值得同情的。也难怪她会做出那些事,只不过,她用错了方法。 这些天来,柳郎还一直忧心忡忡地叨念着,深怕她会再次出来破坏他们,但现在,他该放心了吧? 新房的门在这时被轻轻打开。水柔顿时紧张起来,等着柳郎的到来。 ‘水柔?’他唤她。声音却有些异样,约莫是酒喝多了! 她轻声回应。‘柳’才开口,冷不防被一只手呜住了口,就此失去了意识 ‘你还把她带回来干什么?’一个尖锐的女声冲进她脑海。 第19章 是谁?好熟悉的声音,是我认识的人吗?水柔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却看不真切。 ‘小红,你别这样!将军府的戒备实在太森严了,要不是因为婚宴醉倒了些人,我还很难下手,那种情况下,你要我怎么做?’一个男子沉着声音回答。 真卖的情况是,他根本无法下手!只要想起柳彦可能采取的报复,他就下不了手。他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怕小红和他们的儿子受到伤害。 小红?是小红把她捉来的?这个认知让她很快地清醒过来。 ‘小红?你’ ‘呵,醒啦?那正好i’她转向那个黑衣男子。‘现在四下没人,你总该可以‘办事’了吧?’ ‘小红你|工那男子皱眉。‘你真要我这么做?’他不相信,有哪个女人会让自己的男人去碰别的女子?除非她根本就不爱他。 本来他以为只要将水柔捉来略施薄惩,安抚一下小红就行了。但看她眼底的愤恨,怕是怎么也无法平息得了的。 ‘你还怀疑吗?’ 水柔被他们的对话惊吓住了。‘你你们想干什么?’她一坐起,全身竟无力地瘫软下去。‘不!不要过来!’她无力地喊叫。 小红大笑。‘叫啊!叫啊!相信我,不会有人听见的!红蝎,快上啊!还等什么?’ 京城郊外的木屋,回荡着小红的笑声。红蝎却仍伫足不前。 ‘小红,求求你,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水柔无助地哀求着。 ‘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小红带着恨意地笑着。‘我恨死你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你总是阴魂不散?五年来,跟在柳彦身边的是我、陪他上床的也是我,我对他付出了一切,换来的是什么?’她大叫。‘没有!什么都没有:从头到尾,他的心里就只有你!你|井柔!当年我真该一刀就杀了你i’ ‘小红’她饮泣。她不知道她这么恨她。爱,竟可以让一个女人疯狂到这种程度! ‘是你自作聪明要离开他的。那时,我只想先成为他的妾,再慢慢让他厌恶你、离开你:但是你你竟选择离开。’ 原来她早有预谋!水柔不敢相信地瞪视着她。 她彷如陷入当时的情境中。‘刚开始,我以为这是出乎意料的好运‥‥后来、后来我才发觉事实并不是如此!都是你是你的离开让他断绝了一切对女人的爱意,是你带走了他的心,而我甚至没有机会让他爱上我‘’ ‘小红,求求你,你现在有了爱你的人,还有孩子,你应该多替你的孩子着想啊!就算是为了孩子,你放过我吧!’她恳求着,期望能藉着母亲的天性让她改变心意。 ‘不!我不甘心!你看着吧,我绝不会让自己落入柳彦的手里的。我要你永远得不到柳彦!’她瞪视着她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红蝎!动手!’ ‘不’水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翻下了床榻。 红蝎无计可施,只得拉起跌下床的水柔,在她无力的捶打中解开了她的衣襟。 水柔拚了命地挣扎着。‘不!不要’若是被人污了身子,她宁可死! ‘叫什么叫!’小红上前重重地打了她一掌,恶狠狠地道。‘再叫、再叫我就一刀杀了你!红蝎,你还在等什么?难道连你都要背叛我吗?’ 红蝎只是捉住了水柔,迟迟下不了手。 柳郎!小彦!原谅我! 毫不犹豫地,水柔一咬牙,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鲜血,自唇角流出。 ‘啊i’小红紧张地大叫,忙上前捏住她的双颊,不容她自尽。‘想死!没这么容易!红蝎,还不快!’ 说时迟那时快,柳彦持剑冲破房门,一剑砍向趴在水柔身上的禽兽。‘放开她!’他大吼。 红蝎一惊,整个人翻落床下,轻巧地转身滚到小红脚边,拿出了小刀,将小红护在自己怀里。 ‘将军小心!’不需人提点,柳彦一个回身,猛地将剑刺向他胸口,红蝎凭着杀手高超的身手,机警地闪过,未料剑却直刺入了小红的肩头,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襟。 ‘小红!’红蝎心痛地大吼。 所有的人在一瞬间将他俩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你你你竟然想置我于死地!’小红指着柳彦,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红蝎在瞬间点了她的穴道,止住了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柳‥‥柳郎‥‥不要‥...’ 无暇顾及那女人,柳彦冲向床榻抱起奄奄一息的水柔,惊恐地唤着;‘水柔!水柔!你怎么样?’ ‘柳‥‥郎‥‥’水柔睁开了双眼。看见柳彦,眼眶立即涌入泪水。 柳郎找到她了! ‘嘘‥‥别说话,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掰开她的嘴,幸好,只咬伤了舌头。他将她拥入怀里,心猛地揪紧。‘你真傻!要是真的死了,你要我和小彦怎么办怎么办!’ ‘柳郎‥‥我‥‥不能对不‥‥起你‥‥’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现在是将军了,她绝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他蒙羞。 ‘你死了才是对不起我!’他心痛地大吼。‘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不许你这么做!听见了没!’ 水柔无力地点头,一滴泪水滑落在他身上。 ‘启禀将军!里面找到一个男婴!’一名兵士自另一个房间冲出,手里抱着个婴儿。 ‘是我的!是我的孩子!’小红这时才自震惊中恢复神智,尖叫着抢回孩子。 ‘还给她!’柳彦厌恶地命令。 ‘孩子!娘疼,别怕!’小红抱回孩子,瞬间脸上又恢复愤恨的表情。‘柳彦!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所有的心血全被你给毁了!’ ‘找你?’柳彦抱起水柔。‘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就派人盯住你这恶毒的女人,没想到,你竟敢这样对待我的水柔?’他怒不可抑。 ‘我发誓,你会得到应得的报应!’ ‘柳郎’水柔的小手按住他的胸膛,仿佛在提醒他别让自己被恨意所吞没。‘别‥‥怪她‥‥’ ‘她这样对你,你还要我别怪她?’柳彦无法相信,他的妻子竟还同情他们的敌人?‘你知道你在要求什么吗?’ 就算他肯放过他们,朝廷的律法也容不下这种做奸犯科的男女!更何况,他们伤害的还是他挚爱的水柔! ‘我知道,但‥‥这不‥‥这不能怪她‥‥要怪,只态怪她对你太执着了。你忍心苛责一个为爱而犯下错误的女人吗?她的心,比任何人都痛楚啊!’他拉住丈夫的手。‘请你‥‥放过他们,就算是为了我‥‥’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给我住口!’小红歇斯底里地尖叫,却引得她怀中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小红!’红蝎接过孩子,一手仍搂住她。 ‘不,小红,我不是在同情你。’水柔含着泪解释。‘你现在有了孩子,还有深爱你的男子,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执迷不悟呢?强求的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难道‥‥你就忍心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娘?你忍心辜负他对你的一片深情。’水柔指向红蝎。这黑衣男子的所作所为都明白地告示着,他爱小红。‘小红’水柔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该珍惜的是眼前得来不易的幸福啊!’ ‘小红我爱你,还有我们的孩子。’红蝎深切地望着她。小红垂下了眼,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地上。 ‘柳郎’水柔转而望向夫婿,满眼乞求。 ‘水柔你’柳彦无法拒绝她的要求,最后,握住了拳,大声下令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违令者死!’ ‘谢谢你,柳郎!’ 数月后_.京城军府。 ‘娘:你看那蛐蛐好好玩耶,会跳呢!’小彦在后花园里,开心地逗弄着草地上的蛐蛐。 ‘嗯,好好玩,小心别摔伤了!’水柔眼里带着笑意,看着眼前的儿子。‘娘,我会的。’小彦认真地点头,说着蹦蹦跳跳地跑到湖边去了。柳彦站在一旁环住爱妻的腰身,深情地在她颊边印上一吻。水柔也回吻他。 ‘你知不知道,我最爱你的温柔。’柳彦摩娑着妻子的秀发,低声地说。 水柔笑着仰望夫婿。‘我的温柔全是因为有你。’ 柳彦握住了她的手,静静地享受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水柔’他唤她。‘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他欲言又止。 水柔转过身,捧住丈夫的脸。‘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啊,怎么,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怕我生气?’瞧他一脸紧张的。 ‘不,我是怕你听了之后,就不要我了。’他一脸担忧,竟像真的似的。 ‘傻瓜!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她鼓励他。‘有什么事就说嘛,藏在心里可是会生病的哟,你不希望我替你担心吧?’ ‘水柔记不记得以前我说过小红背着我和情人私会的事?’ ‘记得啊,怎么了?现在又提起?’ ‘其卖并不是我发现她的不贞,而是因为我发现她怀了孩子。’他咬牙说完。 ‘因为发现她怀孕?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水柔满脑子一团乱。 柳彦深吸口气。‘两年前,我受了伤,发了一场高烧,痊愈后,大夫就宣布我不会再有子嗣,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再有孩子了!’ 他把话说完后迅速地转过身子,生怕看见水柔脸上的表情。 水柔呆愣了许久,眼底蓄满了泪水。‘柳郎’ 他不敢回头。 她自身后揽住他的腰,将自己贴在他身后。 第20章 ‘那个伤,是你胸前那道长长的伤疤吗?’她怜惜地扳过他的身子,抚上他的胸膛。 ‘是’ 她扳下他的颈项,献上她的吻。 每回见到他胸前的疤,总会让她心疼好一阵子,但没想到,这道伤痕还隐藏着他另一层痛苦。那他在不知道有小彦的时候,更不知有多么难过。 柳彦搂住妻子,忘情地回吻她。 ‘如果今天不能生育的是我,你还会不会要我?’结束一个缠绵的吻之后,水柔微喘着气息问。 ‘要!当然要!你是我一生钟爱的宝贝,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影响我对你的爱!’他热切地对她宣示情感。 ‘这就是了i’她眨着晶亮的大眼望着他。‘那你怎么可以认为我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你!’ ‘可是每个女人都想要有自己的孩子‥‥’ 她捂住他的嘴。‘我们已经有小彦了啊!’ ‘但是‥‥’ ‘但是我们还可以领养一堆孩子,每个孩子都会是我们最钟爱的宝贝!’ ‘水柔||’他感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柳郎以前的我们虽然相爱,但就是因为爱得不够,无法彼此信赖,所以才让我们走了那么一大段冤枉路。’她握住他的大手。 ‘现在,我们一同经历过活垣一切,你还怀疑我们的爱是那么禁不起考验吗?’ ‘不,不是的!’他慌了。‘我只是’ ‘既然不是,你又何必担心呢?这一切都是命,也许老天要我们这样,就是希望更多的孩子能从我们这里得到幸福,不是吗?’ 是啊!他为什么没想到呢! ‘还有,你别忘了!祂还给了我们小彦,有了这么多幸福,我们应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柳彦看着爱妻的笑脸,也跟着大笑了起来。‘对!你说得没错!我们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爹!娘!快来啊!我找到一只乌龟了!’小彦的声音自凉亭传来,回荡在充满绿意的庭园中。 ‘就来!’夫妻俩相视一笑,忙着奔了过去。 春天,早就来了,你还没发现吗? |全书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