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驯悍夫》 第1章 [掠夫记]3《计驯悍夫》 作者:李璇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惨惨惨!堂堂「追风神捕」唐冷泽生平第一回吃鳖,不但追丢了要犯,还中毒箭摔落马, 更不幸的是──伤重的他竟落入一个专医牲畜、顺便也医医人的女大夫叶铃手中, 这女大夫个性张狂,笑容嘲讽,从不把他的话当话,作风还吓死人的大胆, 不仅剥光了他,还过分地烧了他的衣物,作为一个男性的尊严全教她给扫个精光, 原本脾气已不甚佳的他,遇上她后老被她呕得胸口常燃着一把火,脾气是更差了, 幸而他生得英姿飒爽俊帅非凡,如果能教她痴迷上他,心甘情愿为他所有,一切都值得了…… 第一章 他是个捕快。 一个脾气「相当」不好的捕快。 尤其是在生平第一次追丢了要犯、中箭落马之后,他的心情简直恶劣到了极点。 「该死!」他诅咒。 腿上的长箭没入骨血,差那么一些些就要穿透他的大腿。当然,如果只是中箭,他绝不会让「黑羽」如此轻易自他眼下溜走。 但随着时间经过,他额上的细汗不断泌出。 箭上有毒! 望着泛黑的血肉,他早该料到。 杀人越货、犯下无数案子的「黑羽」是他遇过最狡猾、也是唯一在他追捕之下逃脱的罪犯。 一身黑衣与头罩,是「黑羽」的标记。他每犯下一案,乃在死者身上留下一枝黑色羽毛,像是宣示与挑爱。 这对身为捕快的他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罪行。 三年以来,他追索有关「黑羽」的一切消息,为的就是要将他缉捕归案。终于,让他找到了「黑羽」。 但他万万没想到,原以为的结束竟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失策。 腿上血洞已干涸,然而不幸的是,纵然他早点住了周边的穴道,却无法制止强烈的毒性继续蔓延。 看来,他不但中了箭,还中了「黑羽」所误下的陷阱。 是他太过大意,未曾注意「黑羽」的窜逃只是为了诱杀。 「黑羽」从不曾用毒,但这箭上却淬满了强烈的「红鹤」之毒,能炼出这世上少有、无人能解的剧毒,可以想见,为了杀他,「黑羽」着实花了不少力气。 他咬牙。 「追风神捕」的一世英明就要尽毁于此了。 可恨的是,他仍无法亲手将「黑羽」缉拿归案。 「玄夜」? 忆起方才惊人的一刻,他转头察看他的坐骑「玄夜」是否无恙。只见牠侧躺在一旁,出乎寻常的安静,才一抬眼,却瞥见牠右腿上明显的弯屈。 该死! 若不是他的轻忽,「玄夜」也不至于此。 任谁都明白,一匹良驹若是折断了腿骨,就如同猎人失去他拉弓的手,再没有生存的尊严和意义。 他不忍见「玄夜」如此苟活;如果可以选择,他知道,性烈如火的「玄夜」亦不愿如此。 似乎,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他咬牙,运起掌力,朝箭柄一堆。 他闷声一哼,剧烈的痛楚让他几乎昏厥过去。箭身随着他的劲力穿过腿骨,整个儿脱出,飞离他的腿肉。他撑持着拾起箭矢,望向爱马。 「『玄夜』,你知道我要怎么做吧?」他沙哑着声音问。 马儿扬起头嘶鸣,像是响应,亦像是支持与了然。 他点头,举起箭身-- 「天!这不是『踏飞燕之马』?!」 一个声音划破长空,制止了他的行动。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个清丽的少女。铜铃般的大眼里,写满了惊喜与不敢置信。 荒凉的小径上竟出现传说中的宝马?!望着眼前的神驹,叶铃按住胸口,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踏飞燕之马」是出产于昔日大宛的宝马,通体红如黑,据说能日行千里,飞快得甚至能踏上飞行中的燕子,汉武帝几度派人前往大宛求之而不可得。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中的动物,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地方看到牠。 而令她不敢置信的是,在牠身旁的男人正对牠举起长箭,像是要…… 在强光的反射下,她瞇起眼,却发现箭尖竟闪着--奇异的光芒? 箭上淬了毒?! 「住手!你想做什么?!」她冲上前大喊。 这男人竟想用毒箭刺杀一匹宝马?! 唐冷泽一怔。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时刻,竟会有人阻挡他--而且还是个女人? 向来少有人识得他的爱马,能叫得出牠名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平空出现的女人--他皱起了眉头。 就算她认得宝马又如何,在这样的时刻,只显得大过多余。 「你这个凶手!你想对牠做什么?!」她一个箭步上前,抢下他手中的长箭,使劲一把折成两段。「你知不知道,牠可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宝马。」 就算不是宝马,他也不能这样对牠--她义愤填膺! 「妳--」 这是哪来的该死女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玄夜」。而这女人,不但干扰他的行动,还猖狂地指责他,要是换作平日,他绝容不得她如此恶形恶状。 真是虎落平阳他不想再多费唇舌。 「你……」叶铃气得颤抖。「你竟然想拿淬了毒的箭射杀他?你这残忍无知、丧尽天良的家伙!牠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你,要你这样对待牠!」 她生平最痛恨对牲畜没有爱心的人! 尤其是自以为了解马儿,实则是虐待牠们的蠢男人! 「住口--」他低吼。「把箭还给我!」 妇人之仁。 正因为知道牠是「踏飞燕之马」,他才不愿见牠如此苟活。 男人与宝马的尊严同等珍贵。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必须要亲手了结「玄夜」的生命。 而她,只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要我拿箭给你杀牠,想都别想!」她跑向无辜的黑马,仔细检察着牠腿上的伤。「马儿别怕,这点小伤,我可以替你治好的。」 原来是折断了腿骨,她皱眉。现在她约莫可以猜到他为什么要杀这匹马了。 这些愚蠢的男人,难道没有人想过腿骨折断是可以治好的吗? 「别靠近牠!」唐冷泽暴吼。 愚蠢的女人! 「玄夜」野性未驯,向来只允许他一个人靠近,如今她擅自的行动,无异是自寻死路。 该死! 他咬牙,勉强起身,试图挽救可能发生的错误。 叶铃抬眼,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拿出背袋中的夹板,替马儿做起了包扎的动作。 「玄夜」?唐冷泽扬眉。 出乎意料的,「玄夜」并没有任何攻击的行动,相反的,却顺着眼前的女人,露出前所未有的温驯。 难道是受伤使得牠无法反抗? 突然,一阵晕眩攫住他,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收摄心神。如果不能用箭,他还有一些力气可以击毙牠。 「滚开!」他命令。 「你凭什么叫我滚……」她陡然睁大了眼。「你受伤了?!」 原来这男人也受了伤?而且--她顺着他流下的黑血判断…… 他中了毒,而且还是箭伤。 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 那--方才那枝箭射中的是他? 唐冷泽不理会她的惊异,只是强撑持着来到「玄夜」身旁,盘腿运气。 「住手!你这个笨蛋!你已经中了毒,不能再运气了,否则一旦毒性蔓至全身,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叶铃制止他。 残忍无知、丧尽天良、笨蛋-- 很好,他这一生,从未被人如此侮辱过。 唐冷泽眼也不抬,高举起手。「『玄夜』,永别了。」 不能安静地死去,是他最大的遗憾。但眼下,怕是无法要求更多了。 或许,如果那女人再开口,他该先考虑用剩余的力气劈晕她。 不再多想,他一抬手,直劈向「玄夜」的脑门。 「住手!」 随着话声起落,叶铃硬生生地接下他的一掌,两人同时被震倒在地。 「妳--」才要出声,只觉气血逆流,一团鲜血自他口中喷涌而出。 该死的女人-- 糟了!叶铃心惊,一扬手点住了他的穴道。「你这个蠢蛋,为什么我说的话不听!」她按住他的胸口,以真气替他护住心脉。 「玄夜」不安地嘶鸣。 唐冷泽回过一口气,反手扣住她的衣襟,以仅存的气力咬牙道:「把牠……杀了……替我……把牠杀了……」 想不到,他一生从不求人,却要花这样的时刻求一个该死的蠢女人。 但为了「玄夜」,他必须这么做。 「你这个--」她想不出什么字眼来形容他。 一匹马跟他会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自己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不肯放过一匹马? 「答……应我!」他紧捉住她的衣襟。「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妳。」这样的威吓,对女人应该有用吧,他的思绪已渐渐涣散。 「你威胁我?」她气愤地按住他紧捉着的拳。 他要她杀马儿,还用做鬼来威胁她! 这男人,简直无耻至极! 「说妳答……应……」没有她的保证,他死不瞑目。 第2章 叶铃抓下他的手。「你想都别想!」 「妳--女人!」望着她那该死的神情,生平第一次,他有一种想亲手扼死她的冲动。 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玄夜』,原谅我无法送你一程……」 他闭上了眼,任无尽的黑暗将他吞噬。 「叶铃,妳究竟做了什么?!」 一进门,展剑辰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刷白。 奇怪的是,原本躺在地上的「玄夜」一见到他,竟像是见着了仇人似的,喷着鼻息挣扎着要起身,情绪极为激动。 「马儿别怕,辰哥不是坏人呢!」叶铃出声安慰道。 展剑辰斜瞥了眼无力站起的马匹,径自上前。 叶铃的房里,躺着一匹马,和一个半裸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就躺在她的床上--展剑辰握紧双拳。 「辰哥,这人中了毒箭、那马儿跌断了腿骨,我正在替他们疗伤。」叶铃头也不抬地查着药典,眉心紧蹙。「没想到竟有人会使这「红鹤」之毒。不知是谁这么狠心,要下这种毒?」她喃喃着。 「红鹤」之毒,是取百毒之草与百毒之虫,经过百日淬炼而成。至阴至毒,中毒者将会自四肢开始奇痒、而至痛,最后五脏六肺一寸寸溃烂而死,更可怕的是,此毒至今无人能解。 眼下,她只能先压下他的毒性,却没有把握能不能救活他。 「或许是这男人作恶多端,罪有应得。」展剑辰冷冷地望着床榻上的男人。 「作恶多端?」叶铃抬眼。 他会是这样的人? 但……她仔细端详他的面容。 他的容貌,像是斧凿般俊挺。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紧抿着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就算是在病中,他看来仍有一股吸引人的英气。 而他黝黑的肤色、厚实的胸膛和长茧的双手,更增添他属于男性的坚毅和力量。她不相信,他会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人。 「叶铃,这种人救不得。」望着她眼底的神情,展剑辰瞇起眼,额际露出青筋。 「救不得?」她惊异地扬眉。 她身为大夫,怎可能见死不放!她不明白辰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就算他是个恶人,也得等到救醒了再说啊! 可为什么,向来心善的辰哥,却对这个男人有着……厌恶? 「身中剧毒、来路不明,此人绝非善类。」展剑辰上前拉开覆在他腰际的被褥,一把捉起他。「『红鹤』之毒无药可救,早晚都是死,用不着在他身上白费力气。马可以留下,人绝不能留。」 「玄夜」几近发了狂地嘶鸣,却因吃了药而虚软无力。 「辰哥!住手!」叶铃回身运掌推开他,以身体护住昏迷不醒的男人。 她不敢相信辰哥竟会这样对待一个伤重的人!这是十年前将她救起、一手扶养她长大的辰哥? 她竟对他出手,展剑辰如遭雷极。 「妳--」展剑辰按住胸口,脸色铁青。 这一掌,不足以伤他,却--伤了感情。 他一手带大的叶铃,竟为了一名不相干的男人反抗他,甚而对他出掌?! 「辰哥,我--」看见辰哥脸上的神情,她不禁无措。 她只知道,当辰哥要将他自床榻上拖起时,她满脑子想的只是要保护眼前这个男人,却没想到她竟会对辰哥出掌。 「辰哥,我不是有意的」她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住口!」展剑辰怒不可抑。「如果妳要留下那个男人,就别再叫我一声辰哥。」 为什么?叶铃不明白。 辰哥从来不曾如此讨厌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未曾谋面的伤患。 他这是在……威胁她吗?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无法认同辰哥的行为。 「妳--」见她没有反应,展剑辰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别说我没提醒妳,『红鹤』之毒无人能解,要不要为一个将死之人破坏我们多年的感情,是妳的选择。」 她低头不语。 「留他,抑或是我?」展剑辰步步相逼。 他不信她会作出愚蠢的选择。 「辰哥,不要逼我。」她眉心紧蹙,咬牙道。「身为一个大夫,我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受伤的生命!」 如果辰哥不能明白,她也无能为力。 她望向床榻上的男人,突然发现,除了这个理由,似乎还有一些什么。 但她无暇深究。 「大夫?什么大夫?」展剑辰怒急攻心。「妳只不过是个为牲畜治病的女人。」 她竟选择了他--那该死的男人! 「你说什么?!」叶铃几乎跳起来。 只不过是个为牲畜治病的女人! 他是这样看待她所做的事? 一直以来,她以身为一个大夫而自豪,就算平日她做得最多的是替农家的牛羊接生;治疗,但她也为挽救每一个生命而骄傲。但她从不知道,在辰哥眼里,她只是一个「为牲畜治病的女人」? 「把他丢出去,否则我立刻就走。」展剑辰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在这样的关头,他认为,即便他说了什么,她也该顺从他。 叶铃抬起眼,双瞳尽是迷蒙的泪水。 里头有着气愤、也有着伤心。 这么多年来,她不知道他一直是这样看待她的。 「我不能见死不放。」她狠下心。 一句话,道出了她的决定。 展剑辰跟跄。 「妳……好……」他后退,不信他一手带大的女娃儿会为一个男人背弃他。「我走。」 辰哥-- 她的心整个儿揪紧,受伤与倔强使她无法开口。 就在犹豫间,她的门被「啪」地甩上,就如同在她脸上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为什么?她不明白。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就足以毁了他们多年的情谊?难道,为了他,辰哥真要与她决裂? 「都是为了你。」她忍不住气愤地道。 她将负伤的一人一马自野地里带回来,为的究竟是什么?!她望向床榻上根本不知所以的男人。 为了救他,她让他吃下了身上唯一的解毒丹,保住他的性命。再把马儿的腿用夹板固定,硬是将他拉上马背。 要不是遇上她,只怕他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了。 她不想相信他是个坏人。 但在荒地身中剧毒,的确如辰哥所说的,有可能是因为作恶多端,招惹了仇家。但令她无法相信的是-- 那「踏飞燕之马」,就连脚骨断了,仍是撑着要将这男人送到这儿来,而他甚至要杀他呢!能让「踏飞燕之马」对人类这般忠心,她不信他真会是个恶徒。 眼前这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迷惑了。 但她知道,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他是个不懂得爱护马儿的蠢蛋,她都不愿放弃他。 第二章 一阵阵椎心的刺痛自四肢百骸传来-- 唐冷泽猛地惊醒,才发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房舍。 这是什么地方?他心惊。他应该死了吧?但为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什么,却还会感受到难耐的奇冷和剧痛? 「你终于醒了。」 被他的躁动惊醒,叶铃揉揉迷蒙的双眼,松了口气。要是他再不醒来,恐怕就算拖着他往灵山上寻解药都没用了。 看来,毒性是暂时被压下。 接下来的一切,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这是什么地方?」听见人声,他立即全身戒备,待看清了眼前的人,他才又稍稍放松下来。「又是妳?!」 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还在。他起身,腿上的伤势随之抽痛,赫然发现,他的下半身竟然--完全裸露! 连件遮蔽的衣裤都没有! 只有腿腹间包扎着的伤口,和腰间一条薄得不能再薄的被褥。 是谁…… 他猛地抬眼。 该不会是她-- 「这是叶铃的家。」她挑眉。「嗯哼,还是我。」 她同时回答了他的两个问题。 「叶铃?」他皱眉,那听来像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该不会--她把他带到了个女大夫的家? 该死!如果她真找个女人替他治伤,还剥光了他的衣物,他绝不会饶过她。打从遇上她的那刻起,他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对啊!叶铃,正是我本人。」她微笑。 对于自己能将一个身中剧毒的人自鬼门关救回来,她十分地满意。当然她知道真要完全解去他身上的毒,还要费一番工夫,可是能听见他活着说话,已经是万分幸运的了。 「什么?!」他几乎暴吼。 她是叶铃?! 那什么叫「这是叶铃的家」--她在耍着他玩吗? 「说,是谁--替我疗伤、去毒?」他瞇起眼,脸色变得极难看。 「除了我,还会有谁?」她插起腰。 这人还真老实不客气,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报上、也没道声谢,就对她兴师问罪起来。瞧他那副样子,好象谁救了他谁就该死似的。 一股无名火直往她心头上冒。 为了救他,她得罪辰哥,换来的竟是他这种态度。 「妳--该死的妳!」一位黄花大闺女,将他几乎剥了个精光,还--睡在他床边,她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该死?」这就是他道谢的方式?「你这个--什么什么的,报上名来!」叫不出他的名字,她连骂人都骂得不顺。 「唐冷泽。」他皱眉。 他「非常」不喜欢她的态度;但至少,她说了她的名字,还……救了他,是以,他可以给她一个回答。 第3章 唐冷泽?叶铃犹疑了下。 这名字好象在哪儿听过,不过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没空想这些。 「好。你这个姓唐的,要不是遇见我,你还有力气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不想答谢救命之恩可以,可我警告你,最好对我这位大夫放尊重点!」 大夫?女大夫? 一个剥光他衣物的女大夫?! 「是妳……」剥光了我的衣物?这话他堵在嘴边说不出口。「我的衣裳呢?」他厉声问。 这一问,令叶铃挑起一道眉。 原来,他发脾气是因为这个。 突然,她觉得有趣起来。 像他这样的男人,竟也会不好意思?原来他不是气她救了他,而是在气她脱了他的衣裳。 似乎--他不像他看起来的那么凶狠嘛。 「烧了。」她耸肩。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才不需要怕他呢! 「烧了?!」他整个儿坐起身。「妳凭什么烧了我的衣物!」 「凭什么?」她耐住性子,瞇起凤眼。「你不知道上面有剧毒吗?我当然得把它们烧了。要不,还留下作纪念?」 愚蠢的男人,她轻哼。 他一怔。 瞧她那是什么表情?那神情竟像是在嘲笑他? 「叶姑娘,」他跟着瞇起眼,额际青筋浮现。「如果我没记错,我应该只是右腿中箭。一个箭孔,用不着让妳剥光我的衣物,还烧了它吧?」他终于说出口。 「这……」她开始有些嗫嚅。 好吧!她承认她是有那么一点……好奇,可谁要他受伤的地方那么接近……呃--男性的部位,总不能要她撕掉他半边裤子吧,那看起来岂不更暧昧。 瞧他说得像是被她……天可为鉴,受害的也不只他一个吧! 要脱他的衣裤,她也是经过一番挣扎的呢! 「嗯哼?」他在等她的回答。 「哼什么,你以为我愿意,我这是逼不得已。」她理直气壮,眼神却心虚地四处乱瞟。「身为大夫,有法子避男女之嫌吗?我都不计较了,你一个大男人还跟我计较什么?不过……不过,不该看的,我可是很小心地避开了……」她越说越小声。 至少,她在心底补了句--不小心看到的时候,她都有瞇起眼睛。 「妳--」她都这么说了,他能说什么?无论如何,她是救了他的性命。「算了,找件衣裳给我。」他挥手命令,不想再与她争辩。 身上的疼痛明显地减缓,体温也慢慢地回升。 似乎,她的医术不算太坏。 「啊?」 他挑眉。「难道妳这儿连件男人的衣物都没有,还是--妳根本就希望我什么都没穿?」他眺起眼。 什么?!她瞪大了眼。 「你……无耻!」她整个人炸起来。「你有什么了不起,还真以为我爱看啊?平日我替牛羊配种接生时看得多了,谁要看你那小小一点东西!」 这回,唤他怔住了。 替牛羊配种接生? 小小一点东西?! 这该死的女人在胡说些什么! 「妳不是个大夫?」他指控。 「我……当然是个大夫!」她最恨人家这样说她。她怎么不是个大夫,只是在这小村里,她根本「大夫无用医之地」!「要不,你以为谁替你包扎、去毒?」 这倒是没错,唐冷泽皱眉。她是救了他一条命,这点他无法否认。 「所以妳只是个专为牲畜治病的蒙古大夫。」他反唇相稽。 她三番两次地欺骗、戏耍他,他忍不住想反击。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他和辰哥一样,只因为她平日所做的事,就全然否定她的医术。难道她将他救醒这事是假的? 替牲畜治病不好吗?无论是牲畜或是人,她都是一样看待的啊! 这儿的人很少生病,难道是她的错? 还是,一直以来,除了她自己之外,根本没人当她是个真正的大夫? 她突然觉得泄气。 原来,不是辰哥瞧不起她,而是所有的人都这样看待她。 她自小就喜欢习医,为此,辰哥找了许多知名的大夫来教她,更找来许多医书让她研读,她一直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没想到,却没有人真拿她当个大夫看待。 就连一向支持她的辰哥也是如此。 「随你怎么说。」她起身走向房门。 「慢着。」看见她突然的消沉,他竟觉得有些罪恶。是他的话伤了她? 记忆中,她并不是这般柔弱。 「干什么?」她没好气地响应。 现在她心情正不好,他最好少惹她。 「我--」看见她又如此有「生气」,他稍稍放下了心。想来,她也不像是会为了句话受伤的人,是他太过多虑。「『玄夜』呢?妳把牠葬在哪儿?我想去看看牠。」 她皱眉,斜瞥了他一眼。还葬呢! 「你到底要衣裳还是要看马?」她径自拉开房门。 「站住!」他语带威胁。「妳究竟要上哪儿去?」这女人,竟然屡次无视于他的存在,连他的问题也不好好回答。 「天!」她夸张地翻了个白眼。「瞧瞧,他现在又换问另一个问题了。」 「叶铃!」他吼。 「马房。」她突然开口。 「什么?」一时间,他脑筋转了几转才弄清她的意思。 她把「玄夜」葬在马房? 「牠活得好好的,现在正在马房里吃草,你也想加入吗?」说完,她哼地一声,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他愣住了。 吃草? 这么说,「玄夜」还活着! 她-- 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他握紧双拳。 这女人,不但没有遵守他「临死」前的约定,现在还把他比作牲畜,要他到马房吃草?!她根本一点都不怕他! 该死!他就知道把事情托付给一个女人是个错误,从一开始,她的出现便是最大的错误。 她简直令他头痛。 女大夫?!她竟天真的以为腿骨折断可以治好? 就算她能治好,「玄夜」也不可能像以往一样飞驰--一个女人怎可能明白男人与宝马的尊严。 叶铃,这平空出现的女人,一会儿伶牙俐齿得让人无法消受,一会儿却又天真得过头,他不禁要怀疑,她能治好他,是不是纯粹只是靠运气? 「莫名其妙、不知感恩图报的男人!」她边走边骂,越想越气。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瞧他那副神气的样子,倒像是她救了他,应该感恩的人是她似的。 可恶! 她就这么被人瞧不起吗? 打小,她就在这小村里长大,从没到过远地去。难道远地的大夫真的比较厉害、比较有名?她就不信她会输给别的大夫。 更气人的是,她救了他耶。 到现在,他连自己的身家来历都没交代清楚,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对她大呼小叫。 他是什么人,竟敢这样对她! 替牲畜治病的女大夫就该接受这样典礼的对待吗? 他的礼貌,比王大娘家的小猪还差。 至少,小猪还懂得向她撒娇、知道该向医治牠的大夫道谢。这年头,根本就是人不如猪。 好!既然这些人都瞧不起她,她,叶铃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 嗯,在这儿空想,什么也无法证明,她决定要出外去闯一闯。 而且,她还要治好他身上无人可解的「红鹤」之毒,让所有的人知道,她叶铃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天下第一个会替牲畜治病而又能医治奇疾的女大夫--就是她,叶铃! 她站在房门口,深吸了几口气,却仍没敢进去。 不会吧! 她该不会是真怕他吧? 这是她的家、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什么她要怕他?照理说,占优势的应该是她才对啊!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能让她有这种感觉。 不行!她叶铃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懦弱。 进去就进去,难不成他还会吃了她-- 「叶铃!妳准备在外面站多久?」 她才正准备推门,他的声音却自门内传来,像是已等得十分不耐烦了。 嗯? 她一怔。 他怎么会知道她已经在门外了? 「还不快进来!」他命令。 根本不及多想,她连忙推门进去。 这姓唐的还真会命令人。 一进房门,见着的是他双手环胸、眉心紧蹙,一副等得不耐烦的模样。「找件衣裳需要这么久吗?」 她看得痴了。 阳光透过窗撒在他身上,纵然受了伤,却掩不住他几近完美的身形与轮廓。一瞬间,她几乎以为眼前的人不是真的。 「咳!」他被瞧得极不自在。 「哦,衣裳。」她这才回过神来。 叶铃啊叶铃,妳这像什么样子。难怪在自己的地盘却老是占不到上风,别人光是副长相就让妳看得晕头转向了吗?!她暗暗责备自己。 他伸手接。 「等等。」她递过衣裳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 他挑起一道浓眉。「妳又怎么了?」 她收回衣裳,正色道:「衣裳给你可以,可是你得跟我做个协议。」 「协议?」他眺起眼。她这是在威胁他? 「没错。」她点头。「首先,报上你的来历。」总不能,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带着他一块儿去寻解药吧! 万一他是像辰哥说的那样,她还得先考虑要不要报官呢! 「我的来历? 第4章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她可终于想起要问他了。这叶铃,一丁点儿防备心都没有。从开始到现在,她只问了他的姓名,即便他身中剧毒、行动不便。但要他真是个歹人,只怕她早已遭到毒手。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他不禁皱眉。 「过来。」 「啊?」他的反应让她措手不及。看他眉心紧皱,是伤口疼吗?她不自觉地听从他的话。 她才一靠近,他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锁扣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劲,便将她整个儿带进怀里。 「啊!」她失声尖叫,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的脸距她不过盈尺,属于男性的气息直扑向她。 「妳--一个人住?」他低沉着嗓音问。 她的心跳在瞬间加剧。 除了害怕,还有一些她不明白的奇异因素。 「你……你想做什么?」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一个房间、一个半裸的男人和--一个女人,妳觉得我想做什么?」他语带威胁,一手抓住她的腰身。 什么?!她瞪大了眼。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做什么?! 「你--找死!」她一个反手,将右手脱出,狠狠地朝他的伤口打去! 原来,他真是个坏人? 「该死!」只听得一声闷哼。他被迫松开手,脸色在瞬间变得刷白。 「你……辰哥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作恶多端的歹人,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救你!」她指控。气愤亦伤心。她是这么相信他、一心一意想要救他,而他竟是这样的人。 「够了!」他知道她是有反击的能力了,可他没想到她竟会攻击他的伤口,就差那么一、两寸,她险些就击中了他的「重要部位」。 「当然够了!」她气得双颊通红。「我要报官,让官府把你捉起来!」 他深吸口气,调匀被痛击后的呼吸。「很好。妳觉得找来『追风神捕』如何?」 「『追风神捕』?你是说那个传说中脾气暴躁、武艺一局强、专门追捕要犯,而且还会先把要犯打得半死,再送进牢里的『追风神捕』?」她听过这个捕头。 「嗯咳。」很好。她听过他的名号,那么他就用不着再多费唇舌了。 喝!她倒抽一口气。 难道,他是被「追风神捕」追捕中箭的……要犯? 慢着! 追风神捕--唐冷泽? 唐冷泽?! 「你--」 「想起来了吗?」他扬眉。「没错,我就是唐冷泽。」 她先是惊讶,然后是怀疑,最后却板起脸。 「你说谎!」她吼回去。 第三章 「我说谎?」 这一辈子以来,还没有人敢当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他唐冷泽向来坦荡,就连黑白两道都要敬他三分,而她竟指责他说谎,难不成她以为他连自己都不认得! 叶铃扬起柳眉。「你以为我没见过『追风神捕』就想胡乱蒙骗我?」她哼出声。「你要真是『追风神捕』,会被人射中毒箭、躺在荒郊野地?省省吧!下回要说谎,也记得先打个草稿再说。」 他无话可说。 误蹈「黑羽」的陷阱,是他今生最大的失误和耻辱。不幸的是,这样的事不但让她碰上,而且还成了她的话柄。 她不信他是「追风神捕」,这是当然。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她双臂环胸,下巴骄傲地仰起。「我叶铃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我能治病就能伤人,你要是想活下去,最好别再轻举妄动。别以为这儿只有你会武功,告诉你,除了武功,我还会使毒呢!」 哼哼,该怕了吧! 想欺侮她?门儿都没有! 「很好。」唐冷泽为之气结。「那就随妳怎么想吧!」 遇上她,任何事都变得有理说不清。再跟她搅和下去,只怕他会折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幸好她不至于如他所想的那么笨。 至少,她还有些保护自己的能力。 只是眼前的处境,再加上她的干扰,更令他心烦。现下,他只想尽快把伤养好,将那该死的「黑羽」缉拿归案。 「随我?哪有这回事。」她捉紧手上的衣裳。「今天你非得给我说清楚,你是哪儿来的?做了什么坏事?为什么中毒箭?为什么有『踏飞燕之马』?还有……」她微微脸红。「刚才竟敢轻薄我。」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她气喘呼呼。 更糟的是,一想到刚才他把她捉在怀里时的情景,她就不禁脸红心跳。不知道为什么,纵然气恼,她却不讨厌那样的感觉。 可这事,她打死也不会让他知道。 看着她脸上神情的变换和惑人的娇媚,他竟觉心动。才不过一剎那,方才搂着她的柔软触感和玲珑的身段,彷佛在瞬间回涌。 她的窈窕、她的笑容,比他所想的还要更诱人。当然,如果--她可以更安静些的话。 诱人? 他惊地心惊。他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形容? 不可能,一定是他中毒太深,昏头了。 他摇头,企图挥去这种无稽的想法。 「说清楚?」他斜飞一道剑眉。她就是不死心,对吗?「那么,我说了妳就信?」 「呃……」她犹疑。 是啊她可以相信他吗? 她一眼就让人明了的表情全看在他眼底。「既然|奇-_-书^_^网|不信,又何必要我多说。」他嗤之以鼻。 女人。 「你……」 这人,很不好相处喔。叶铃皱眉,不知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收服他。 收服? 她突然觉得有趣。 这么说来,她是唐三藏,他就是孙悟空喽。反正最后总是邪不胜正,她一定会赢的。她信心满满地想。 「妳的衣裳究竟要不要给我?」他已经开始失去耐性。 「不给!」她将衣裳收在背后。「除非你回答我的问题。」 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威胁他了。 他目光炯炯,直视着她。 「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他那眼神,瞪得她头皮直发麻,但她绝不可能在这时候跟他妥协。 问个名字及来历,有这么困难吗? 「好。」他用手扒过头发,毫无预警地站起,身上的薄被跟着落下。 「啊--」她尖叫,反射性地用手摀住眼。 但等了半晌,却不见他有任何动静。 她悄悄松开手,却从指缝中看见他如豹般优雅地起身,将被褥在腰间打了个死结,径自走向房门。 什么都没看见。唉!她缓缓放下手,心情有些复杂。 「掩耳盗铃。」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引得她浑身一颤。 经过她时,他冷冷地丢下了句。「别告诉我,妳在替我疗伤时,用的也是这个方法。」 说完,留下一张脸在瞬间胀得通红的她,甩上门离去。 「唔。」被拆穿了。 她捧着羞红的脸颊。 真丢脸。 他肯定认定她是个女色魔了。 可……事情不是像他想的那样。 她也只是好奇、「顺便」看了一下下罢了,虽然牛羊见得不少,可她却从没见过生病的男人。他一个大男人,看看又不会少块肉,犯得着这么生气吗? 嗯?等等。她突然察觉到。 该不会……他之所以会这么生气,并不是因为她「不小心」看了他,而是她说他--小? 她当真治好了牠的伤?! 看着「玄夜」生气勃勃地在他眼前轻跃,他这才发现,他中了毒箭之后,应该已过了不少时日,但他却浑然末觉。 看来,他昏迷了一段不算短的日子。 「玄夜」的腿骨完好如初,这是他全然无法预料到的;而他却险些亲手扼杀了「玄夜」的性命!如果,她没及时阻止他,这会成为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牠行走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曾受过伤。甚至,连牠的毛色也比以往更有光泽。可以想见,医治牠的人不但医术高明,而且对牠的照料极为悉心。 是她吗? 她俏丽的脸庞浮现在他脑海。 那么,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她在照顾他和「玄夜」。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神情不自觉地转为柔和。 叶铃这女人,对一个素昧平生、甚至可能是罪犯的人这样毫无防备。他不知自己究竟是该谢她,还是该将她臭骂一顿。 她甚至连他是谁都弄不清楚。 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单纯的女子。 「喂!」她追在后面叫他。「你不能就这样到处跑啊!」 她怀着内疚的心情追上来,把衣裳递给他。 其实她并不是故意要刺激他的。 每个人都有缺点,可谁会想到他会为了这事,气得连衣裳都不穿,而且还带着伤出来,这让她不禁觉得有些自责。 但这也不能全怪她嘛,谁叫他好好的却要骗她说是什么「追风神捕」,就算他说了实话,她也不可能弃他于不顾啊!她早下定决心要治好他的伤,所以,无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会改变她的决定。 只不过……如果他真是个恶人,那么她要做的事可就多了。 除了替他疗伤去毒外,还得负责劝化他。她可不希望救了一个生命,却让他去残害更多无辜的性命。 她看得出,其实他并不是真那么坏,只要他肯改过向善,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谢谢妳。」他接过衣裳。 嗯? 第5章 她怔慑住了。 他向她道谢?是因为她把衣裳给他?她瞇起眼。怎么看他都不像会向别人道谢的人。她不懂,他肯为了这件小事向她道谢,却不肯把来历告诉她? 「谢……谢妳治好了『玄夜』的腿。」他回过头,脸上的神情竟有些郝然,似乎要他说出这句话必须经过一番挣扎。「牠的命是你救的。」 他的也是。 若不是她,只怕「玄夜」早已死在他手下。 原来是为了牠。「呃……举手之劳罢了。」他的表情倒让她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尤其是看见他脸上少见的温柔,她的心跳又再次加速。 似乎,「玄夜」在他心中占了极重要的地位。 自遇见他以来,他就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看,即便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但现在,他却为了一匹宝马向她道谢。 她是开心的。 可……他看着「玄夜」时,眼底的温柔却令她嫉妒。 为什么,他可以这样对待一匹马儿,却不能同样对待她?难道,她连一匹马儿都不如吗? 惊觉到自己竟嫉妒起一匹马,她忍不住对自己生气。她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拿去!」她把衣裳丢向他。 他只是个中了毒箭的坏人,她用不着花这么多心思在他身上。 解毒、成为一个名医--这才是她要做的。 「妳--」他一震。 这是什么态度!他这一生,从未求人,更从未向人道谢,而她竟以这样的态度回报?他不觉恼怒。 「站住!」他吼。 她是站住了,可却头也不回地答道:「把衣裳穿上,准备出发去找解药了!」 给他的药,撑不过三十天。要是在这期间找不着解药,将他身上的毒完全去除,到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现下可没空跟他瞎折腾,办正事要紧。 「解药?」他皱眉。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救了他?将他身上的毒解了吗?! 辰哥,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替那人找解药去了。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到医治红鹤之毒的解药后,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辰哥,打小,你就是我最爱、最敬重的人,现在还是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心中永远的辰哥。别担心我、也别来找我,等回来见你时,我会成为一个最好、最有名的大夫,让你能以我为荣。 叶铃 该死! 展剑辰揉拧了手中的信。 她竟然救活了他,而且带着他去找解药! 「红鹤」之毒向来无人能解,而她竟能做到这种程度! 其实,他早知道她的医术高超,远远超越一般大夫的程度,但他却不愿让她知道;因为他怕,怕一旦她知道了自己的能力,就会不再需要他、甚至离他而去。 都怪那天,他不该那样讥刺她。 他本以为,只要让她对自己失去信心,她仍会安分地留在他身边。甚至,他这些天没有出现,是在等她回心转意,并来向他道歉。但他却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在意那些话。 自发现她拥有医人的天赋后,他就想尽办法将她困在最无人烟的小村庄里。原以为总有一天,她可以成为他的妻,让她只爱他一人。 他不要以她为荣,他只要她乖乖地守在他身边。 这点,难道她不明白吗? 自遇见她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便有了不同。 纵然,他内心有着无法控制的血腥和兽性,但只要有她的存在,他便感到生命仍有一丝希望。 她的笑容、她的纯真和善良,是他唯一与光明接近的地方。 他不愿放开她。 但他却怎么也没料到,让她离开他的,竟是他今生最痛恨的仇敌! 千不该、万不该,是他不该引狼入室。 早知道当初就该一刀杀了他! 展剑辰咬牙。 在箭上碎毒,让那姓唐的缓慢、痛苦的死去,是他最乐见的事。他筹划多年,为的就是见到这一刻。 但叶铃却救了他,甚至准备医好他! 他一手带大的叶铃,却为了要救他的仇敌而离开他! 唐冷泽,果然是他命中的克星,竟连他唯一的光明也要夺走! 不! 他不能容许这种事的发生! 这一次,他会亲手将他碎尸万段,要他永世不得超生! 「做人呢,就应该要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她安坐在马背上,跟在他身边叨念着。 潜移默化,是教化他的方法之一。 或许就是因为打小没人这么教他,所以他才会误入歧途。不过没关系,现在有她呢!她会帮着他,不再让他走偏了。 「……不要为了一些小小的缺点自卑……」她斜瞄着他,看了看他的脸色,才又继续道:「……也不能老是想发脾气。古人说过,修身之道……」 唐冷泽皱眉。 她在叨念些什么? 知道自己只剩三十天的生命,他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本来,能再次重见天日对他来说已是个意外,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再次重生,她只是多延续了他三十天的生命。 如果无法取得解药,或许,这三十天就是老天留给他缉拿「黑羽」的最后机会。 她说要带他往雪山寻药。 找寻一种叫「灵衣」的药草。 他不知道她说的这药草究竟有没有用,但他知道,他会感谢剩下的生命中有这样的女子陪伴。 纵然,她是聒噪了些、多事了些。 纵然他不愿承认-- 但她纯真的笑容和温柔,却深深打动了他。 如果不是只剩三十天的生命、如果不是要追捕「黑羽」,或许,在适当的时候遇见她,情况会有所不同。 他调息内力,让自己维持在最佳的状态。他不希望,当「黑羽」出现时,他却保护不了她。 「喂,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没?」她唤他。 他没回答。 反倒是他身下的「玄夜」喷着鼻息,像是极赞同她所说的话。 「瞧,宝马果然是宝马,『玄夜』就比你聪明多了。」她不悦地出言讽刺。 「到雪山要几天路程?」不理会她的话,他径自发问。 时日不多了,他不能浪费任何一分钟。不知为何,他知道,用不着他费力,「黑羽」会再次找到他。 费了如此大的工夫,想必「黑羽」就是要见他一寸寸痛苦地死去。现在连「红鹤」之毒都杀不了他,他确信,「黑羽」势必不可能再让他有机会活下去。 是以,他若能早一日取得解药,就多一分胜算。 至少,在他还有体力的时候,他还可以保护她|奇-_-书^_^网|不受到「黑羽」的伤害。 「雪山哪,」她偏了偏头。「可以三天,也可能十天。」 他皱眉。 这是什么回答? 「妳不知道往雪山怎么走?」 「知道啊!」 「那为什么会有三天、十天的差距?」她说话一向都是这么模糊得气人吗? 「三天呢,是我猜测『玄夜』的脚程。听说啊,这『踏飞燕之马』跑得极快快得能踏上空中的飞……」 「够了!」他制止她。「说重点!妳说的这些,我比妳更清楚。」 马是他的,还需要她来教? 她不满地斜瞥了他一眼,没耐心的家伙!「如果让『玄夜』载着我们,我猜是三天,可要是像现在这样走,大概要花上十天吧!」她没好气地回答。 连聊天都不成,他的脾气也真是太坏了。 算了! 她就好人做到底,不与他计较,坏人脾气坏是正常的,又不是每个人都像辰哥,他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大好人呢! 想起和辰哥的冲突,她不禁有些难过。 不过她相信,一向疼她的辰哥是不会与她计较的。等她功成名就回去,辰哥一定也会替她高兴。 「过来!」他闻言,立即侧身揽住她的纤腰,将她带上马背,安置在自己身前。 「啊!」她失声惊叫。 「三天和十天,我当然选择前者。」说完,脚下一踢,唐冷泽带着叶铃,飞也似地往前方狂奔而去。 第四章 「啊--啊--啊?」叶铃骑在马背上,从原先惊愕的尖叫,转而为充满好奇的叫声。 「踏飞燕之马」真是太神奇了! 她睁着大眼,看着眼前的景物一幕幕自她眼前「唰」地飞过。 风扫过她的脸颊,有些隐隐作痛,但她却毫不在意。这辈子,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神奇的速度,一股莫名的兴奋让她几乎忘了一切。 但只是几乎。 他的双臂环绕着她,将她整个儿围在怀里。他坚实的胸膛成为她安全的倚靠,而他强劲的双腿紧贴着她的,她几乎可以感受到自他腿上传来的律动和结实的肌理。 她忍不住瞇起双眼,享受风的速度和他男性的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靠近他,她总会心跳加速,但同时却又感受到无比的安全和温暖。 她应该有这样的感觉吗?她有些担心。 那种全然被保护的感受,和与辰哥在一起时截然不同。 纵然他的脾气坏得可以,也可能是个大坏蛋,但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她毫无防备地偎向他,他整个人在瞬间变得紧绷。 软玉温香。 他的呼吸变得浊重起来。 她的身形是那么地柔软,似乎原就是属于他的。她偎在他怀里,他环抱着她,一切都再自然不过。 第6章 她属于他? 他不自觉地皱眉。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类似的荒诞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难道,她对他的影响,比他所想的还要多得多? 「停下来!」疾驰中,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同过头对着他大叫。 「什么?」他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只知道,「玄夜」的腿真的完全痊愈了。牠疾驰的速度,就如同往常,甚至他怀疑,更胜过以往。 而她温润的娇躯半偎在他怀中,他几度心猿意马。 她的一双翦水秋瞳,写满了纯真。 在风中飘散着的秀发不经意地拂过他的脸颊,几乎要勾去他的心神。 她倚靠着他,半侧过身,一双小手贴住他的胸膛。她的小嘴开合着,像是在对他说些什么,他听不清,也觉得不重要。此刻在他眼中,除了她阳光般的容颜外,再也容不下其它。 「跟你说停下!你没听见吗?!」她再次大喊,担心着他的伤势。 让「玄夜」载着奔驰了这么久,她才突然想起他的腿伤,是不是能禁得起这样的疾驰。还有,她的马儿被他留在后头,她担心马儿会不会走失了。 他似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却只是将剑眉微挑了挑,未作任何反应。 他这一生,从未与人有过这样的亲密。即便没有开口,他仍可以感受到她的温暖和信赖。 令他惊异的是,甚至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都未能让他有这样的感受,而她却轻易做到了。 他被撼动了。 一个小村庄里的女人,竟足以如此影响他。 但……他不禁怀疑她在所有男人面前都是这样吗?如此地不设防,还是只对他? 想到这里,他的眉不悦地扬起。 还有,那个她唤作辰哥的男人是谁?是她的亲兄弟,抑或是--情人? 思及那样的可能性,他生起一股莫名的醋意。 从头到尾,她没叫过他的名字。甚至,她根本不相信他就是「追风神捕」。似乎在她眼中,他始终只是个作恶多端的罪犯。 这让他十分不快。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坚持要救他,甚至毫未考虑到自身的安全? 对一个陌生人都可以如此,他能想见,她会如何对待那个她称作辰哥的人。他还记得当她提到那个男人时,眼底的崇拜和兴奋。 这让他露出明显的不悦,策马加快了速度。 「喂!我说停下来!」她回头,朝着他大喊。「你的腿!这样跑不行的!我要自己骑马,让我回去找我的马儿。」 他终于听见了她的话,但却未勒马停下,只是放慢了速度。 「我的腿,我自己清楚。」他望着前方,口气生硬。「妳骑的那匹马速度太慢了。我怕等妳跟上我,我早已毒发身亡。但如果妳担心的是那匹马,那我可以告诉妳,马儿懂得回家的路。除非--牠的主人太坏。」 虽然伤口的确有些隐隐作痛,但更大的伤他都受过,这点小伤并不构成任何威胁。事实上,和她那个辰哥比起来,他对后者还感兴趣些。 「什么嘛。」她对他的暗示相当不满。马儿会回家她当然知道,她只是担心罢了。「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她紧捉住他的手臂。回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这人真是太冥顽不灵了! 竟还找机会讽刺她! 浸过剧毒的伤口,本来就好得比一般伤口慢得多。「玄夜」的伤和他可不一样,虽然折断了腿骨,但经过她的医治,早已经完全恢复。要不,刚才也不可能那样疾驰。 事实证明,伤了腿骨的马儿,只要好好医治,一样可以生龙活虎,她还没拿这事骂他呢! 「大夫是妳--」他同意。「但腿是我的。」 她轻哼。「是啊!要是全听你的,现在可能咱们还在忙着替『玄夜』上香呢!」 被毒箭射中的伤口哪能跟马腿骨折相提并论。 男人!真是愚蠢又固执! 他哪知道,虽然只是小小一个箭孔,毒性却渗入肌里,一个不小心,很容易恶化。 当然,在她的治疗下,伤口已经好了泰半,可她却担心,这样奔驰的速度,会让他的伤势再度恶化。 好心没好报,她忍不住嘟嚷着。 「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低沉着嗓音。 扬起的剑眉,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她竟敢讥刺他! 「没什么。」她暗暗得意。「说说实话罢了。」 要面子,就该知道要自我反省。 「叶铃。我猜,妳从没怕过任何人,对不?」他瞇起眼,凑近她耳后,吸摄着她的发香。 她整个人浑身一颤。 不是为他充满威胁的口吻,而是他紧挨着她耳背时,温热湿润的男性气息。她陡地直起身子。 「你……那又怎么样。」她强自镇定。 「没什么,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见到令他满意的响应后,他停止了威胁。 「哼。」 「辰哥是谁?」不理会她的不满,他径自开口。 「嗯?」她惊异地抬眼,全然忘了方才的争执。「你也知道辰哥?」 她不记得曾对他提过啊! 「妳是提过。」他肯定地提醒她。「妳说--辰哥说得没错,我是个作恶多端的歹人;妳还说,早知道就不该救我。」他扬起眉,一字不漏地覆述她的话,希望,她会为自己所说过的这些话感到内疚。 「喔--」她嘟起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她也无法证明他不是坏人啊!「那--你是吗?」她小心地探问。 「妳觉得我是?」他反问。 她到现在仍有这样的想法?他不禁感到生气。 「这……很难说……」她诚实以对。 他抿起薄唇,语带威胁。「若我真是个歹人,难道--妳不怕我对妳不利?」圈住她纤腰的双臂不自觉地微微加重了力道。 「不利?」不会吧?他是这样的人吗?「我……我会武功,还会使毒!」她就不信他真敢对她怎么样。「更何况,你的命还掌握在我手里。别忘了,需要解药的人,是你不是我。」她越讲越放心。 对嘛。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出门的。怎么从他口里说来,好象她是个傻瓜似的。 「嗯哼。」他自鼻孔哼出声。 这话她倒没说错。 不过话自她口中说出,全然不具威胁性。 这女人,难道不知道她多么不具杀伤力? 「你问这些做什么?」 她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不能问吗?」他挑眉。 「也不是,只是觉得奇怪罢了。」不过提起辰哥,她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辰哥呢,他是我的恩人、父兄和好友,是最疼爱我的人。」 恩人、父兄和好友? 最疼爱她的人? 这是什么关系?她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脸,但他却想知道她在说这话时,脸上是什么样的神情? 「打小,我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过着流浪的日子。可在十岁那年的一个雨夜,我遇见了辰哥,他救了我,把我带回家,当作自己的女儿、妹妹一样照顾我。几年前,我们搬到了这个小村庄,就一直住在这儿了。」 「嗯。」 原来,她也有这样的一段过往。 那么,在她那充满阳光的笑留下,不仅有颗纯真的心,也有经历过风霜苦难后的温柔,他不禁动容。 只是他怀疑而且担心,那个她称作辰哥的人,真有可能只拿她当妹妹看待? 同样身为男人,他不认为有这样的可能。 「那么,妳的医术是从哪儿学来的?」 「是辰哥特地找来大夫教我的呢!」说起习医,她更是眉飞色舞。「而且,他还四处替我寻找失传的医书,我可是每一本都仔细研读了喔。」 「哦?」他扬眉。 如此精湛的医术,自不可能由自修得来。但极为矛盾的是,她对自己的医术似乎极有信心,却又极端地缺乏自信。 是什么原因让她有这样的反应? 「如果要习医,到城里不是会方便得多?」为何特地搬来这座小村庄?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辰哥希望我住在这儿,我当然跟着搬来啊!仔细想想,若不是他,你今日也不可能在这儿跟我说话了。」她突然觉得有些庆幸。这一切,说不定是冥冥中注定的呢! 果然!唐冷泽心中有了底。 她的辰哥确实疼爱她,却与她所认知的「疼爱」有所不同。 如果那个什么辰的当真如此疼爱她,就该知道以她的才能,不可能一辈子埋没在这种荒凉的小村庄里。 除非--他刻意要这么做。 一个男人,会想尽办法找来所有女人喜爱的事物,却不愿她与外界有所接触,除了占有,不可能再有其它的原因。 「照妳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他瞇起眼。 她那样的说法令他相当不快。 「当然……喽……呃……」她突然忆起他毒发时,辰哥捉着他要往外拖的情景,然后,她改了口。「我是说……一部分啦。」 她总不能告诉他,辰哥想对他见死不放吧? 「他平日,都住在妳那儿?」他皱着眉问。 「当然不是!」她反射性地回答,却惊觉自己的太过激动,缓了口气道:「呃……我是说,辰哥平日都出外做生意,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就住在马廊边的小屋里。」 她察觉到,自己似乎不希望他误会她和辰哥之间……的关系。 第7章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自己都有些困惑。 「生意?什么样的生意?」 「这……这我就不大清楚了。」她偏过头想。「总之,就是做生意嘛。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些恼。 真不懂,一个大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这么有兴趣做什么? 他为什么不问问她平日都在忙些什么。 「没什么。」他不再答话。 只是让「玄夜」维持一定的速度,向前奔驰。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也觉得有些闷,却不知该找什么话题聊,只好东张张、西望望,排遣无聊。 然而,她这样的举动,却引起了他的「不适」。 事实上,也不能算是「不适」。 只是当她忙着张望,不自觉地扭动时,都恰好无可避免地会碰触到他的重要部位,而她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令人尴尬的情况。 「我们走很久了喔。」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他没有开口。 「你不觉得累吗?」她回头看了看他。「『玄夜』跑是跑得快,可你不觉得坐起来不大舒服吗?」 为什么她老觉得怪怪的。 他皱眉,直视前方。 「你不觉得吗?」她偏过头。「算了,牠是你的马,你自然不会这么觉得了。可是……」她把手伸向臀部。「这儿像是有个……」 「叶铃!」他陡地爆吼。「放开妳的手!」 她吓得缩回手。 「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整个人跟着紧张起来,难道,是他身上的毒性发作了?「你还好吧?」 怎么可能!她给他的药应该可以暂时压下他身上的毒啊! 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这该死的女人! 她--她竟然握住了他的…… 他险些坠马。 「快!」不待他反应,她条地伸手扯住疆绳,自他怀中滑下马背。「快下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他留在马上,一动也不动。 「你看看你的脸色都变了,快听我的话下马来!」她几乎快生气了。 事关他的安危,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听她的话! 他寒着脸不发一语,勒住马续绕过她的身子。就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前,他捉住她的腰身,再次将她带上马背。 只是这回,他将她改放在自己身后。 「喂!你--」有了上回的经验,她没被吓着,只是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了? 大夫在这儿,要是疼了、病了,也该说一声啊!何必发这么大脾气? 「闭嘴!」他制止她,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让她环抱在自己腰间。 「唔。」她被他的力道拉得贴紧他的背。 马儿的速度再次加快。 在那样的疾驰下,她只能紧紧搂住他,避免摔下马背。 「唐冷泽!」她在背后唤他。 他震了一震。 这是她头一回唤他的名字。 「喂!你是毒发还是腿伤疼啊?总得停下来让我替你看看吧!」她大声地在他耳边喊着。 毒发?!他皱眉。 没错,他是毒发,而且发的还是该死的情花之毒。 她难道不知道她那样的举动,足以让一个男人失去理智吗? 「闭上妳的嘴!」他吼回去。 「哼!狗咬吕洞宾。」她无可奈何。 但才沉默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始大声喊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既然不肯她说话,那她念念经总可以吧! 别生气,叶铃。她这样告诉自己。如果自己不能以身作则,她又要怎么教化他?瞧他脾气坏的。 不过没关系,她有得是时间。 哼! 她紧紧搂住他的腰身,趴在他厚实的背上,享受暖暖的春阳,好舒服。 呵--她禁不住打了个呵欠,脸颊摩挲着他暖暖的背心。 还是……先睡个觉再说吧! 第五章 嗯? 安静下来了? 原先槽杂的她,竟不知何时渐渐安静下来,现在竟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虽然他的确觉得她话太多了些,但他似乎也习惯了她的声音和存在,现在她突然安静下来,他反倒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种事,也会习惯的吗? 咦? 什么湿湿的? 突然背脊传来一阵冰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是她哭了? 「叶铃?」他出声唤她。 该不会,她是气晕了? 她没有响应。 他握住她揽在他腰间的手,手心还是温热的。「叶铃,妳怎么了?」不说话,是生气?还是--病了?想到这个可能,他的胃揪紧。 「喝。」他勒住马儿,想察看她的情况。 没想到才一停下,她竟整个人瘫软下来,直扑下马背。 他的心几乎跃出胸口,双臂跟着一使劲,一把将她捉住,带进自己怀里。 「叶铃!」他唤她,察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和温度。「叶--该死的!」他的脸色从苍白转而通红。 她根本一点事也没有! 既不是病了、也不是气得晕了,只是睡着了,而且嘴角还带着一抹该死的微笑和--口水。 他终于明白,他背上那冰凉的感觉从何而来。 面对这样的情景,他真是哭笑不得。 他算是服了她了!才不过一会儿工夫,原先还在生气、拚命念着三字经的人,竟可以在一眨眼间睡得不省人事,还流口水? 简直像个婴孩。 不过…… 纵然气恼,但见着她酣睡的模样,他的嘴角仍忍不住微微上扬。 吃得饱、睡得着,也算是件好事吧!他轻抚着她粉嫩的颊。 长年以来,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仍时刻保持警醒。因为只要有一丝放松,他要面对的就是残酷的死亡。 充满杀伐的生活,他早习以为常。 但当看见她睡得像个婴孩般安详时,他却突然向往起,多年未曾奢有的平静与安适。 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生活。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已不敢再奢望? 「呼~~」她窝在他怀里,自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下去,顺便地,还打起鼾来。 他摇摇头,却不忍心吵醒她,只是让「玄夜」放慢了速度。 蓦地,他全身反射性地戒备。 杀气?! 在这林中,竟有一股杀气直逼他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枝暗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他耳后飞来,直取他脑门。他猛地心惊,勒住马缰,整个人侧旋过马,避开了飞箭。 「黑羽」?! 咚! 飞箭笔直地没入前方的树干,足见拉弓者的力道与欲致他于死的决心。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另一枝飞箭紧跟着射出。 这回,瞄准的正是他的胸口。 而他的胸口,恰恰是叶铃趴伏着的地方。 叶铃!他的胃整个儿揪紧。 瞬间,只听得「铿锵」一声,飞箭被他手中的长剑扫落地面。箭上的黑色羽毛,和「黑羽」射中他的毒箭一般无二。 他终于找来了。 「『黑羽』!滚出来!」他大吼。 响应他的,却只是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响。 出箭示警? 这可不是「黑羽」向来的风格。否则,又何必箭箭直取他性命。他早知道「黑羽」会追上,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唐冷泽全身戒备,将叶铃紧紧护在怀中,随时准备应战。但奇怪的是,两枝飞箭之后,却不再有任何动静。 这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当他旋过马身,朝向飞箭来源准备应战的同时,「黑羽」却突然停止了攻击。 是什么使他停止攻势?唐冷泽不解。 难道是为了叶铃? 一生烧杀淫掠的「黑羽」,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心软?他怀疑。 在林中停留半晌,唐冷泽小心地搜索着「黑羽」的踪迹和气息,却一无所获。这「黑羽」,若不是已经离开,便是武功更精进了。 否则,他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气息。 突然出现,又陡然停止了攻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该死! 展剑辰气极败坏地将手中的毒箭折断。 本以为可以再次一箭取他性命,没想到他的反应竟如此敏锐,连续两枝毒箭都无法射中他。 一次杀不了他,竟又让他躲过第二次!展剑辰恨不得立刻就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 要不是因为叶铃,那家伙不可能活到现在,更不可能有本事挡下他射出的箭。 看来,叶铃的医术比他所想的还要高明。她竟然可以完全抑制「红鹤」的毒性!本来依他的估算,「红鹤」之毒应会随着时间而毒素渐发。但从唐冷泽方才的身手看来,似乎全然不受毒性的影响。 他算计多时,才找到除去唐冷泽的机会。若不能在他们找到解药之前除掉他,将来要想再杀他,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更可恶的是,在他要射出第三枝箭时,唐冷泽竟掉转马头,将叶铃正对着他! 无耻卑鄙的家伙! 还敢称自己是正义之士、追风神捕!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拿女人当挡箭牌的无耻之徒! 就差那么一点,他险些失手伤了叶铃!要是他的叶铃真因此受了伤,他绝不会饶过那姓唐的! 但,他不明白唐冷泽怎么会知道他在乎叶铃?他搓着手背。 难道,是叶铃对他说了什么? 不! 第8章 不可能!他否定了这个想法。唐冷泽根本还弄不清他的底细,叶铃更不可能知道他就是恶名昭彰的「黑羽」,甚至他怀疑,她连「黑羽」是什么都没听过。 那么,根本就是那姓唐的为了保命,不惜将叶铃挡在身前! 他绝不原谅这样的行为! 而他的叶铃,他一手带大的叶铃,为什么会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反抗他? 而且,还与他那般亲密! 忆起他见到她偎在那该死的家伙怀里熟睡时的神情,他不由得妒火中烧。 一直以来,他视她若珍宝。一举一动,都深怕伤着她、吓着她,就连对她的情感和欲念,也因此而强压了下来。 他在等,等她长大。 等她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 但他现在发现,他根本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如果她可以如此轻易跟另一个男人走,他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地珍待她。如果他早把她当成一个女人对待,他早已经得到她。 但现在仍为时未晚。 他瞇起眼,这样告诉自己。 不过,首先他要杀了那个总是挡在他前面,还抢走他的女人|奇-_-书^_^网|的混蛋。 「呼--」一觉睡醒,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才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尽是碧绿的树荫和晴空。 嗯? 这是什么地方? 她不是坐在马背上,可怎么会躺在这儿?! 「醒了?」他问。 大树下,他的一双大手交放在脑后。修长的双腿则在脚踝处交叉,一副闲适安逸的模样。 暂时,「黑羽」是不会再出现了。 经过方才的一场混乱,她却动也不动一下,仍舒舒服服地躺在他的胸前。最后,他索性将她抱下马,到大树下睡个够。 她可终于醒了。 不过他不会告诉她的是,他喜爱看她熟睡时的模样。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支起上半身,发现他仍在她身边,这令她感到安心。「我昏倒了吗?」 要不,怎么会好好地躺在树下? 可,她记得之前……她只觉得好舒服、好想睡…… 「是啊!妳是昏了。」他望着她困惑的眼,不禁想笑。 「真的?」她惊异。有这等事?她瞥向四周,发现「玄夜」正安静地在一旁低头吃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对啊!我的身子一向好得很,怎么连发生这样的事,我自己都不知道?慢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斜眼瞄他。「该不会……是你骗我的吧?」 瞧他那样子,要说他没骗人都难。 「真不容易,妳终于发现了。」他说完,等待着她的反应。看着她在一瞬间变换了数种表情,他发觉,逗弄她真是一种乐趣。 「你是吃饱了撑着是不是!」她气极了。她总把他的每件事当真,而他,不但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安危,反倒有时间来捉弄她,真弄不懂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怎么,睡饱了,有力气了?」看她气得使劲,他还懂得适可而止。 「我睡着了?」她轻易地被他转移注意力,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睡着?是嘛,这还比较有可能。 她的确是记得自己想睡了。想睡而睡着,当然不奇怪。 「嗯哼。睡着,而且还流了我一身口水。」他刻意轻描淡写,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除了口水,他不想让她知道大多事。 「口……口水?你在胡说些什么!」她的脸在瞬间胀得通红。 他--他那表情是什么意思!好象她流点口水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似的。 胡说! 她生得这么聪明伶俐、美丽大方,怎么可能睡觉会流口水! 「不信?」他扬眉。「要不要看看证据?」 证……据?他还留下了证据? 噢,不会吧?! 「我--我才不信。」她抗争着。「一定又是你在骗我!哪有什么证据,有本事就拿来瞧瞧啊!」她才不信他说的是真的,流口水也拿得出证据?鬼才信! 要不,怎么就没人对她说过。 他耸耸肩。「要看证据当然行,不过……」他的目光瞟向她。「妳得先从我身上爬起来才行。」他语带暧昧。 从他身上爬--?! 这话一出口,她才发现她根本是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更惨的是,左腿还老实不客气地跨在他腰腹间,形成一个令人尴尬的姿势。 天哪! 她企图忽视这一切。 但他熟悉的男性气息整个儿充塞她胸臆,他的坚实与她的柔软紧密嵌合,刺激着她所有的感官。 自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像是炉火般,烧得她浑身难耐。 轰的一声,彷佛所有的思绪全在她脑中炸开,糊成了一团。可以想见,现在的她,一定是从头红到了脚趾,像只熟透的虾子。 「对不……我的意思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挣扎着要起身,却未料屡屡不得要领。 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双臂仍兀自悠闲地交放在脑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早已蠢蠢欲动。 「别急--慢慢来嘛。」他故意开口。 原只是想调侃她,却未料一开口,他原就低沉的声音却已变得沙哑。 当然他无法否认,他该死的喜欢她在他身上蠕动的感觉。 「我……尽快……」她困难她抬起那只放在他身上、羞于见人的腿。不巧的是,它不知放了多久,竟然--麻了。 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就在她移动的同时,他也跟着发出一声呻吟。 「对……不起……」她连头都不敢抬。 「需要帮忙吗?」他沙嗅低沉的嗓音传进她耳里。「如果妳不反对的话。」 她整个人几乎酥软。 不待她回答,他伸出手,将她拦腰抱起,让她整个儿跨坐在他身上。 「啊!」她惊呼出声,双手撑在他的胸前。 但他胸前的坚实和热度,却似烫了她的手。 「这样,好些了吗?」他的目光灼灼。 她抬眼,慌张地缩回手,望进的是他一双星目。 他那双眼,像是有光、有火,烧灼得他无法逼视,却又奇异地无法避开。他的目光令她焦躁,彷佛自己未着寸缕。她本能地以双臂护住自己,却丝毫没有用处。她紧张、心跳,却不感到害怕。一种奇异的感觉让她知道有事要发生,而且她期待着它的发生。 一股暖流自她小腹缓缓涌出,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天! 她并没有喝醉,甚至连酒都没喝上一口,为什么竟觉得全身酥软无力,整个人醺醺然,完全无法思考。 是因为他的缘故吗? 正在思考,他突然半撑起身子,一手扶住她的腰身,仍让她跨坐在他身上,与她四目相对。 她猛地心惊,剧烈地喘息着。 吐气如兰。 「天!」她根本不知道她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他无法自抑地捉住她的纤腰,将她靠向自己。他搜寻着她脸部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最后来到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她的樱唇微微开启,像是一种邀请。 他前倾,却又停下。 不!她快死了,她在心底大喊。就在他接近她的同时,她几乎以为自己要因为心跳过剧而死去。 她的手原就抵住他的胸膛,却不知何时,她竟发现自己紧捉着他的衣襟,不知是要推他向后,还是拉他向前。她从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女人!但--她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喜欢他的唇-- 薄薄的,还有极美丽的弧度。 男人也可以有这样好看的唇吗?她忍不住想。不知道尝起来是不是也和看起来一样美。想到这里,她不禁伸舌润了润自己的唇。 就在同时,她不自觉的、无意识的,收紧了一双小手。然后,轻轻的、不小心的碰上了他的唇。 噢!天哪! 根本还来不及尝出他的唇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就已经惊觉到自己做什么蠢事。 她竟然吻了他!她猛地抬头,企图掩饰这个「错误」。 他如遭雷极。 她吻他?! 在这之前,他脑中早已想过千百个吻她的方法,却根本没想到,竟是她主动吻了他?! 不!他还没有尝够她的唇! 他低吼出声。 一个伸手扣住她撤退的唇,以一个近乎狂野的姿势攫获她口中的幽香。 「唔?!」她浑身一震,整个人弹起。 但他不容她退缩。 是她引的火,就该由她来扑熄。 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他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她身上传来的轻颤,而且知道绝不是出于害怕。 她该死的敏感极了。 他酥吻着她柔嫩的红唇,轻敲贝齿。 不!不可以!她在心底吶喊。但她的身体却违背她的意志,他的舌轻易地就侵入她口中,狂野地缠住她的。 她从不知道男人与女人可以这样亲吻!她不敢相信,身为一个大夫,她要学的比她所知的还多得多。 但她已经无暇思考,一声声呻吟自她口中逸出。她不敢相信那令人脸红的呻吟竟是自她口中发出的,她羞惭欲死,但却无法停止。 她只知道她还需要更多,却不知道那「更多」究竟是什么? 她应该反抗、必须抗拒,但她却--根本不愿。 他的唇尝起来正如她所想的一样-- 冰冰的、凉凉的、软软的,足以摧毁她所有的矜持。 第9章 她的手不自觉地环上他的颈项,手指缠住他的头发。 这动作对他来说,不啻是鼓励他继续的讯息。 该死的!他要她! 而他清楚地知道--她也要他! 第六章 「好一对狗男女!」 一声爆吼,将沉醉在情欲中的男女拖回现实。 唐冷泽心一凛。 只见一个男子挥舞着长剑,发了狂似的朝他冲来。他条地起身,顺手抄起长剑,一把将叶铃整个儿提起,护在身后。 「玄夜」扬蹄而起,不断地嘶鸣,紧跟着举起马腿,朝着来人飞踢。 「『玄夜』?!」唐冷泽心惊「玄夜」竟会攻击人?! 「你这混蛋!放开她!」男予全然无惧于「玄夜」的攻击,一个翻身跃上马背,脚下一点,飞跃至他们身前。 「辰哥?!不要--」望见「玄夜」的腿蹄自辰哥身后扑来,叶铃慌张地惊叫。「『玄夜』,停下来!他是我的辰哥,别伤了他!」 她想都想不到,辰哥竟会将「狗男女」这三个字用在她身上!她以为留了字条,辰哥自会明白她的心意,但没想到,辰哥不但找到了她,还看见她和他-- 天! 「『玄夜』住手!」唐冷泽一声令下,「玄夜」旋即停止了攻击,但鼻头仍喷着气,马蹄也不安、愤怒地踩踏着。 我的辰哥?!该死的她竟称他为「我的辰哥」?!唐冷泽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 他望向来人,而同时,这个她念念不忘的辰哥,脸上却写满了胜利的嘲讽。 听见了吧?想与他争叶铃?展剑辰冷笑,再等个十年吧! 方才那一幕,令他几欲发狂,他心爱的女人竟躺在他仇敌的怀里,他全然无法忍受! 但,他可以原谅叶铃所犯下的错误。 他相信,他所眼见的一切,绝不是出于叶铃的自愿。她是那么纯真可人,她生来就是属于他的,怎么可能会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他知道,这一切全是那该死的唐冷泽造成的。 所以,姓唐的必须以他的血,来洗清他在叶铃身上所留下的污点! 「辰哥,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直到「玄夜」停下了攻击,叶铃的心才整个儿放松了下来。 她知道辰哥生气了,从他脸上的神情不难猜出。 但那样冷血凶残的神情,是她从未在辰哥身上见过的,他的反应令她却步。 似乎一瞬间,她变得不认得他了。 「过来。」展剑辰对她伸出一手。 叶铃却突然停下,回头望了唐冷泽一眼,眼底的犹疑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十年以来,她对辰哥是如此地信赖和听从,但不知为什么,她竟会对要离开唐冷泽身边,感到些许的不安。 「叶铃--」展剑辰咬牙。 她的一举一动,全落入他眼中。 才不过多久的时间,她竟然连走向他都需要征询另一个男人的意见?!十年的时间,比不上几天的日子?!他不相信! 她的反应令他恼怒。 「叶铃,我不是要妳过来吗?」展剑辰放软了声调。 叶铃向来容易心软,这点,他再清楚不过。 「我……」多年来的习惯让她无法反抗,她再次跨步上前。未料,却突如其来地被唐冷泽拦腰抱住。 「别过去。」他对她耳语。 眼前这人,绝非善类,唐冷泽瞇起眼。多年以来,他的直觉从不会出错。否则刀里来火里去,能活至今日,岂非侥幸。 但另一个让他可以肯定的原因是,「玄夜」的脾气虽然一向不好,但牠绝不可能无端攻击人类。 除非--对方曾攻击过牠?! 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自他脑中闪过。 「做什么?」她皱眉。 他为什么阻挡她? 她莫名其妙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径自推开他的手。 「快过来,叶铃,我是专程来找妳的,来,跟我回去。」展剑辰回答,眼神却望着唐冷泽,眼底有着浓浓的敌意和--杀意。 唐冷泽心惊。 心惊自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怀疑。 若是因着叶铃,他可以理解对方的敌意。 但杀意? 初次相见,这股杀意,从何而来?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眼前的男子有一股熟悉的陌生,而且--唐冷泽全身戒备。这男人无端地透出一股邪气。 「叶铃,等等。」他扯住她的手腕,不要她轻举妄动。 他不相信这个男人。 眼前这个被他叫做辰哥的人,生得比常人俊逸,但全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邪气和血腥。他皱眉,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对比。 更令他疑惑的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教出叶铃如此纯真的女孩。 「叶铃!妳给我过来!我不想再说第二次!」展剑辰终于忍不住。 事实上,他根本无法容许她对他的话有丝毫怀疑,更不可能忍受她的拖延! 「辰哥。」叶铃有些被吓着了,但她仍鼓起勇气,据理力争。「不是我不回去,只要找到了解药,我立刻就会回去的。」 「找解药?」展剑辰嗤之以鼻。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她早已失了清白! 唐冷泽皱眉,上前一步护住叶铃,不想让她受他的威胁。「在下唐冷泽,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他报出名号。 蓦地,在他身后,她整个人镇定下来,甚而,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展剑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展剑辰。」 他早知道这姓唐的认不出他,「追风神捕」?!哼!他嗤之以鼻。要换成是他,就算这姓唐的化成了灰,他也认得出来! 「展兄,我听叶铃提过你。」唐冷泽先礼后兵。 「哦,是吗?我倒是从没听过你。」展剑辰冷言相对。 叶铃闻言,立刻解释道:「辰哥,他就是我那天救回的唐--」 「我知道!用不着妳多事!」展剑辰喝止她。 「我……」被他这么一吼,叶铃立刻红了眼眶。「辰哥,你先别气,我只是想带他上雪山找『灵衣』替他解毒。我留了信,你应该会看见的……」 「是啊,找解药。」展剑辰咬牙切齿。「妳找解药找到他身上去了?!」 叶铃的脸在瞬间唰地通红。 事实摆在眼前,她无言以对。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辰哥坚持要她回去了,她有些羞赧。 「展兄,找解药是一回事,我俩的感情发展又是另一回事。」唐冷泽不悦。「况且,她已成年,不需要太多人来干涉她的自由。」 看见叶铃眼眶里转着的泪珠和胀得通红的脸,唐冷泽不禁怒火中烧。 展剑辰竟如此贬抑她,而她竟可以忍受?! 自他认识她以来,她总是充满了活力,还有些小火爆,但到了展剑辰面前,她竟如此受到压抑! 「你俩的感情发展?!」展剑辰整个人炸起来。「我将她自路边捡回,一手将她带大,十年的时间,你要跟我比感情?!」 唐冷泽微笑。「展兄,感情不是以时间来比较的,更何况,父兄之情与男女之爱,怎可相提并论。」 「我--」展剑辰一震。「我不是她的父亲、更不是她的兄长!我从来不曾拿她当亲人看待!」 她在他眼中是个女人! 一个充满魅力、诱惑和吸引力的女人! 他想要她,想得几乎要发狂。 「辰哥?!」听见这句话,叶铃心痛如针刺。 她从没想到,她一直视若父兄、敬之重之的辰哥竟不曾拿qi書網-奇书她当亲人看待?!不可能!她不相信!难道一直以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辰哥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她? 「叶铃,妳会告诉我,妳向来视妳的辰哥为什么?」唐冷泽刻意问起。 她抬眼,望了望他,接着看向展剑辰。「辰哥,叶铃一向敬你如兄长,为什么……」 「住口!」展剑辰怒不可抑。「兄长叫我如此待妳,妳竟视我妳兄长?!」 叶铃突然愣住了。 「辰哥,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不该这么想?还是,我说错了什么?」否则,辰哥为什么会如此气愤? 「对!妳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他几乎想亲手扼死她。他多年的忍耐和等待都是为了她,而她竟只将他视为父兄?!「我不需要妳拿我当父兄看待!更不需要一个妹妹,甚或是女儿!」 「那……你要我是什么?」她不明白。 这些年来辰哥对她的疼爱不可能是假,那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形? 「我要妳--」展剑辰目光炯炯。 「要我什么?」她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我要妳--成为我的妻、我的女人!拿我当一个丈夫和男人看待!」 妻子和--丈夫?! 叶铃如遭雷极。 辰哥希望她--?! 她猛地后退,撞上唐冷泽的胸膛。 那样太……太可怕了!她想都没有想过,她怎么可能将一个父兄当成丈夫来看待。自小,她就视辰哥为亲人哪! 但他却-- 想到他是以什么样的目光来看待她,她不禁颤抖。 「不……不可能的。」她摇头。 纵然唐冷泽的胸膛令她感到些微的安全,却无法阻绝自辰哥眼底传来的寒意。 「不可能!没试过妳怎么知道不可能!」展剑辰无法接受,上前要拉她。 「不!不要!」她后退,往唐冷泽的怀里躲去。 「不要?!妳不要我?!」展剑辰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冰冷。 第10章 「而妳竟然可以要那个男人而不要我?」他望向唐冷泽的眼神足以杀人。「我要妳立刻离开那个该死的男人,否则,我绝不会原谅妳!」 从什么时候起,辰哥对她就是这样的想法? 而她却浑然未觉,竟以为辰哥只是疼爱她? 「不!」她拚命摇头。 直觉地,她怕他。 「妳--」展剑辰目露杀机。「妳这个贱女人--算是我白养了妳!好!妳敢背叛我,而且还是和我今生最痛恨的仇敌联手背叛我!」他咬牙。「叶铃、唐冷泽--今天,我就用你们这对狗男女的血,来祭我的宝剑。」 我今生最痛恨的仇敌? 恍然间,唐冷泽像是明白了什么。「『黑羽』?」 「哈哈哈哈哈--」展剑辰一听这话,陡地狂笑不止。「你到现在才认出我是谁吗?追、风、神、捕--果然只是浪得虚名。」他语带讽刺地道出他的名号。 「果真是你!」唐冷泽握紧手中的剑。 他的直觉果然没错。 但该死的是,他竟认不出来!而且,若不是「黑羽」自己戳破,或许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不敢置信的是,杀人如麻的「黑羽」,竟然就是叶铃的辰哥?!他望向叶铃,只见她脸色唰地苍白。 「辰哥……就是『黑羽』?!」这不是真的!她不愿意相信。 「黑羽」她是听过的。那是个杀人如麻、丧心病狂的恶徒,怎么可能会是向来疼爱她、善待村民的辰哥? 该死!展剑辰皱眉。 她脸上的神情令展剑辰心寒,他没想到她也知道「黑羽」。因为这该死的唐冷泽,他多年来在她心中建立的形象全毁于一旦。 呵!展剑辰不禁冷笑。事到如今,他又何必在乎这些? 他「黑羽」向来无情也无义。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将感情和心血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但她却背叛了他。 这样的女人,留她何用。 他又何必在乎这该死的女人对他的想法。 「没错,『黑羽』就是我。」他当然不否认、也不再需要。「妳知道吗?从没有人在见过我的真面目之后,还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他瞇起眼。「叶铃,妳不该知道的。」 「辰哥……」叶铃无法置信。 他这么说,是真要杀了她? 「『黑羽』,你以为你能过得了我这一关?」唐冷泽毫不犹豫地推开叶铃,让她置身风暴之外。 「我不能吗?」展剑辰放声大笑。「姓唐的,你还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别忘了,你身上中的是我亲手调配的『红鹤之毒』,就算那贱女人能暂时替你压下毒性,我就不相信你能撑多久?」 贱女人?!辰哥说她是贱女人?! 她的心好疼。 「不信?」唐冷泽扬眉。「放马过来。」 「看剑!」不再多说,展剑辰直接拉剑。 锵! 唐冷泽接下直刺向他眉心的剑招,轻易地化解。跟着一个旋身,他纵步来到叶铃身边,揽住她的腰身,几个纵步就将她带得老远。她站在旁边,他不放心。 「别逃!」展剑辰紧追不舍。 他不能得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今天,他就要他们死在这里! 唐冷泽安置好叶铃,旋即回头准备应战。 「唐冷泽。」叶铃唤住他。 他回头。 「答应我,别伤了辰哥。」叶铃恳求。 唐冷泽剑眉一挑。到现在,她还护着他!她要他别伤了那个男人,那么在她眼里,他又算什么? 望见他眼底的愤怒和伤痛,叶铃明白他的心思。她轻抚着他的颊,轻声道:「自己当心,我在这儿等你。」她不愿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他。 瞬间,她竟发觉自己的一颗心早已牵系在他身上,不由自主地。 他的眼神在瞬间柔和下来。点点头,回身面对展剑辰。 这样的一幕,看在展剑辰眼里不啻是火上加油。 「该死的狗男女!纳命来!」他狂吼出声,展开凌厉的攻势,剑剑直取敌人性命。 唐冷泽扬剑、运气,突然一股真气提不上来,胸口一阵剧痛。 糟! 他心知不妙,立即停下动作。 「怎么,不敢打了?怕了?」见对方不动,展剑辰跟着停了下来。 纵然,他知道唐冷泽身中剧毒,但他无法确知这姓唐的何时毒发。 一直以来,这该死的家伙武功始终略胜他一筹,如今见对方的反应不大寻常,纵然占了优势,他仍是有些忌惮。 更何况叶铃也会武功。他不敢保证叶铃是不是会忘恩负义,与唐冷泽联手杀他。 唐冷泽身上开始冒出冷汗。 因着剧烈的疼痛。 但眼前,他要是倒下,连叶铃的性命都会不保。「出招吧!」他放下长剑,将剑尖往地上一插。实则是为了支撑剧痛的身子,也期望这样能骗过「黑羽」,争取些许时间。 「唐冷泽?!」叶铃惊呼。她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该不会是因为方才的过招,让他身上的毒性提早发作?! 这--叶铃心乱如麻,他的毒不能再拖了! 她一个纵身上前,跃至他身后,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道,再以掌心护住他的背部,替他运功。 「撑住。」她扬手,像是可以通晓人性似的,「玄夜」竟人立而起,往她的方向飞奔而来。 「又是你这只畜牲!」展剑辰勃然大怒。半旋过身,准备一剑杀了马儿。 未料,「踏飞燕之马」竟以一个极俊的姿势飞跃过展剑辰的头顶,定定地落在叶铃跟前。 「好『玄夜』!」叶铃条地跃上马背,握住马缰,转身拉住唐冷泽的手,一个使劲,将他带上了马背。 一切都在迅雷不及掩耳间。 展剑辰瞪大了双眼,望着飞马载着这一男一女,在瞬间绝尘而去。 「该死!」他大吼。 脚下一点,运起轻功追上。 「叶铃!唐冷泽!你们别想逃!」 只见风萧萧地自他耳边吹掠过,无论他再如何运功,始终无法追上那匹马。前方的人影渐去渐远…… 「啊--」展剑辰不再穷追,一伸手,挥剑砍倒身旁的数十株林木,在树林里嘶吼。「你们逃不远的!」 养虎为患! 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男人、女人,没有任何人值得他信赖!他不该愚蠢得以为叶铃会永远属于他。从今天起,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唐冷泽带走他世界里唯一的光明。他瞇起眼,望着前方。唐冷泽,你会后悔的。 从今天起,只要是人,他见一个,杀一个。 不多久,那姓唐的就会知道,将一个恶人身边唯一的希望带走,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黑心吗?狠毒吗?他会让所有的人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黑、真正的狠-- 第七章 马匹在林间疾驰。 「唐冷泽,你撑着点,雪山就快要到了。」叶铃策马,不顾一切地狂奔。 唐冷泽坐在她身后,双臂环住她的腰身。已无力气再多说任何一句话,红鹤之毒,椎心刺骨。 他以为他已练就一身铜筋铁骨,不可能再有任何事难得倒他。但这身上的剧痛,他已无法承受。 但幸好,他们已经脱离了展剑辰的视线。 就算他不幸死在这里,也不用担心叶铃会遭到「黑羽」的毒手。只是,他不舍--才遇见这样难得的女子,竟无缘与她相守。 不自觉地,他环紧了她的腰身。 她的身子一震,感受到他的力道。 「你怎么了?很疼吗?」她想回头察看他的伤势,却不敢停下。 她不知道,红鹤之毒一发,他还有多少时间;她必须在这之前找到「灵衣」为他解毒,但雪山如此之大,她该从何找起? 本以为至少还会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找「灵衣」了,但现在……她的眼眶整个红了起来。 自她背后传来的体温越来越低。 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生命力正一点一滴地消失。她的心好疼,她不要他死去。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不过短短数天,他竟在她的生命中占了一席之地,她甚至无法想象失去他会是什么情景。 辰哥的真面目令她心痛,但对唐冷泽的关心和……爱,却远胜过一切。 爱? 她心惊--她是爱上了他吗?她反手握住环在她腰间的大手。虽然冰凉,但一接触到他的手,他亦紧紧地握住她。 一股温暖柔情透过手心,直沁入她心底。 她泫然欲泣。 是了。 她是爱上他了。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就在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她将自己的心给了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陌生的男子。 但现在,他却命在日一夕。 她好气自己,身为一个大夫,她竟根本无能为力。 「叶铃,」他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停下马。」 清楚,但明显地微弱。 她稍稍勒住了马缰。「怎么了?你很难过吗?」她有些慌。「再忍耐一下,我们已经进入雪山了,很快就能找到解药了。」 幸好有「玄夜」的帮忙,才可能让他们逃过辰哥的追杀。纵然辰哥武功高强,也得要花上一天的时间才可能追上他们,在这段期间内,他们是安全的。 他闭起眼,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她以为她可以骗得了他吗?雪山何其之大,要花他仅存的时间里找到解药,又谈何容易?但因为明白她的心意,所以他更不想戳破她。 第11章 「我知道。」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剧痛带给他的影响。「我只是想歇会儿、喘口气。在前面的树下,放我下来吧!」 红鹤之毒似乎无孔不入。 椎心的痛楚,自全身上下、千万个毛孔窜至骨髓内俯,似有万箭万蚁,一层层啃噬他的肉体。 他不禁低吟出声。 一个撑持不住,他自马侧斜滑下来,重重地落在一片花草丛中。然而,那样落地的力道,他全然感受不到疼痛,因为身上的剧痛已然盖过一切。 「啊--」叶铃失声惊叫,条地跃下马背。「唐冷泽!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伤了?!天!都是我不好!快!快让我替你看看!」她惊惶失措,迅速地查看他身有无外伤。 「别慌。」他捉住她在他身上游移的手,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 「真的?」她不敢相信。从马上那样掉落下来,怎么可能没事? 她仔细地查看他身上每一个部位,却惊讶地发现,除了些小小的擦伤,的确似没有大碍。她这才放下了心。 「真的。」他微笑。「来,我要妳帮我个忙。」 她立刻用力点头。「我帮,你要我帮什么,我都帮。」 她的心好疼。为什么,当他笑着对她说话时,她却可以感受到他正承受着极大痛苦,却仍是强颜欢笑。 是为了怕她担心难过吗? 她不忍。 瞧见她的反应,他轻笑出声。「妳当真什么忙都帮?」 「帮!一定帮!」她忙不迭地点头。无论他要什么,她都会替他做到。 他摇头。「话可别说得太早,如果我要妳帮些不该帮的忙,妳真能做到?」她是太天真了。这令他不免担心,如果她遇上的是个恶人,该怎么保护自己。 但,他爱的不也就是她那纯真无伪的容颜。 如果他可以在她身边守护着她,那么,他会放心多了。 「不该帮的忙?」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我要妳帮我生个孩子呢?」他微笑。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有这样的念头。他自幼拜师学艺,铲奸除恶,纵然赢得了「追风神捕」的美名,但也几乎看遍了世间的邪恶,他从不以为成家立业,再创造出一个生命有何意义。 直到遇见她。 一切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他甚至可以开始想象,他和她、他与她的孩子。要是在以往,他会视为无稽可笑的事,但现在,却成了他的一个希望。 不。 应该是说奢望。 他甚至可以明白杀人如麻、几近丧心病狂的「黑羽」,为什么会在一个女子身上投注如此多的感情。 或许,他突然发现,其实他和「黑羽」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样的嗜血、一样的缺爱、一样的渴望光明。 只不过,他作了不同的选择;是以,他在明、「黑羽」却永不得见天日。 就像众人所说的。永远的仇敌,或许在另一方面来说,却是最亲密的朋友。因为两人间有太多的相似、太多的情感,包括恨惹在内。这一生中,他最了解的是「黑羽」;而另一方面,他必定也是「黑羽」心中最痛的一根刺。 而这样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同时受到了光明的吸引叶铃。她的世界里,有阳光有温暖,足以融化他冰封的心。 突然他担心。 将叶铃从「黑羽」的世界里带走,那将会变成--怎样的黑暗? 叶铃一愣,跟着皱起了眉心。「你在胡说什么!」 孩子?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胡说些什么?她心急如焚,他还有心思说笑话。 该不会是红鹤之毒性发作,让他的脑子也受到了影响? 「我--」 「够了,你别再说话了。」她伸出一指,轻点住他的唇。「这样吧!」她抬眼望了望四周。有树、有花草、有水,就是不知雪山中的桃源仙境在什么地方?「我去替你找解药,你在这儿等我,我一找到『灵衣』,马上就回来。」 「等等!」他突然伸手拉住她。 「嗯?」她回头。「怎么了?」 「别找了。」他拉下她,让她躺在他身边。「陪我看看云。」 看云?她翻过身,半趴在他身上。「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看云?我都快急死了!还是--你已经不难受了?」她提过他的手,为他把脉。 他的脉象极沉,与--与重病将死之人没有两样!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老天!他的情况比她所想的还要严重! 而为什么,他却一点也不着急,反倒要她陪他看云? 难道,他是知道了自己的情况? 「如果可能的话。」他望着她如星光般灿烂的明眸。「如果我可以活着走出这里,我希望妳会是我孩子的娘。」他的手,抚上她的颊。 当她的手抚着他,当她的身子偎近他时,他似乎感到自己身上的痛楚减轻了大半。他忍不住微笑。何需再找什么解药?她就是他的灵丹妙药。 她的心一震。 耳边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地响。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说爱她、希望娶她吗?她按住自己的胸口,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她知道他待她好。 但却不知道,他也-- 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情!原来,他也是喜欢她的!那么,她可以认为,他是爱上了她吗? 他说这些,是要她--嫁给他?! 望着他灼灼的目光,她心跳如擂鼓。「唐……冷泽,你说的是……真的吗?」她低垂眼睫,害怕自己的假设不是真的。 「如果妳可以不连名带姓地叫我,我想我会好得更快些。」他刻意挑了挑眉。 「这……」她赧着脸,有些困难地吐出两个字。「冷泽。」 她就是无法抗拒他的眼神和要求。 但才叫出他的名字,她却顿觉这两个字彷佛在她心上烙了印,怕是一辈子再也无法忘掉了。 「嗯,这样好多了。」他微笑。 看见他的笑,她的心也跟着融化。 她从不知道,男人笑起来也可以像他这样好看。 「告诉我,你真的--是『追风神捕』唐冷泽吗?」她的双颊红润,原本想问的是『你真的想娶我吗?』却临时改了口。 他只说他希望她是他孩子的娘,可却没说他愿意娶她,要是她真问了,得到的却是不一样的回答,到时,她该如何自处? 可她忽然发觉-- 如果,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爹……那情景似乎很美。 「妳说呢?」他反问。 她当然相信他是。 现在相信了。 但,她却又有另一番矛盾。 如果她相信他就是「追风神捕」,也就表示辰哥的确是「黑羽」,而且就是那个用红鹤之毒伤了他的「黑羽」。 她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纵然眼见辰哥要追杀他们,但在她心中,却无法将辰哥对她的好和疼爱,完全磨灭。现在想起,才知道辰哥当初看见他时,为什么会有那样激烈的反应。 然而她却不明白。 向来那样温文善良的辰哥,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还是,她从来就不曾真正认识过辰哥? 「好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欲言又止。 从她眼里,他可以轻易读出她的想法。 她的世界太过单纯,他不希望他和展剑辰间的恩怨造成她的伤害。 纵使不可避免,他也要设法让伤害减到最低。 「是什么?」她抬起眼。 他瞇起眼。「重要的是,我想念妳的吻。」 她险些被呛着。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不是病了吗?怎么还有力气想这些? 「我胡说?」他的剑眉斜飞入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吻我的是妳。」他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你--」她的脸胀得通红。 她不想承认他所说的一切,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根本无法否认。「那--你想怎么样!」 难不成,还要她赔偿? 可--可他自己也不是不讨厌吗?干么现在才想到要找她算帐? 「我想……」他刻意欲言又止。「我想妳再吻我一次。」 她先是气,随后却忍不住绽开一抹微笑。跟着,她将脸凑近他。「你不觉得,我吻你一次,你吻我一次,才叫公平?」 他一怔,旋即明白了她的话。「这有什么问题。」跟着,他手一伸,扣住了她的颈项,轻轻地吻上了她。 纵然这个吻再轻,她仍然周身如通过一道电流,震得她整个人几乎融化在他身上。 无论她吻他,还是他吻她,都是一样的。 不! 不一样。 他带着激情与火谈,狂野地吻住她。他的舌在她口中肆虐,她只感到全身温暖,一把火焰在她腹中翻搅,席卷至全身。 她的手掌贴着他火热如墙的胸膛,感受到他狂乱的脉搏。 等等。 脉搏?! 她条地起身。 却发现他的脸色已然呈现毒发迹象。「冷泽!你怎么了?你还好吗?」她抚着他的颊,慌乱地喊。 都怪她,不该跟着他瞎闹。 竟然连将宝贵的找解药的时间都耽搁了。 不成,再不找到解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已经失去所有,不能再失去他。不,就算她没有失去所有,她仍不愿失去他! 他睁开眼,捉住她的手。「别走,陪我到最后一刻。 第12章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纵有千般不舍,他再也无能为力。 「不!不许你这么说,我们都已经到了雪山,就要找到解药了!」她急急否定他消极的想法。 「叶铃,如果展剑辰追上来,妳一定要躲开他,躲得越远越好,知道吗?」他不想在她面前提起「黑羽」二字。 「我知道。」她点头。 但他为什么突然要提这个? 「还有,以后往人多的地方走。住在大城里、大镇里都行。妳的医术好、心地好,在城市里生活,不成问题。」他伸出手,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这给妳。」 她接过。「这是什么?」 一块玉佩? 他给她这个做什么?为什么他的一举一动,都好象在交代她什么似的?她不要!不喜欢他这样。 「我不要。」她把它推还给他。 好似,如果她接受了这块玉佩,就等于她承认他的生命将尽。 他抬眼。 「这是我娘交给我,要我交给未来妻子的传家玉佩。」 她一怔。 他的意思是…… 「带着它。将来要是缺盘缠,就把它变卖了。」他将它放回她手中。 「不要!我不要你这样!」她变得激动起来。「你会好的。只要找到解药,我一定会把你治好。从现在起,不许你再说半个字。」 她下定决心。 「你等我,」她站起身。「我很快就回来。」 他想唤她,却已无多余的力气。只能望着她奔跑离去的背影,轻轻一叹。 如果--如果可以更早遇见她……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漫无目的地寻找,却什么都没发现。 书上说,红鹤之毒的解药「灵衣」就qi書網-奇书在雪山的桃源仙境之中,却没说在桃源仙境的什么地方。雪山这么大,她要从何找起? 突然,她眼前一瞥,发现一株碧绿的小草。 「天羽?!」 她眼前一亮。 「灵衣」是可解百毒的续命花,「天羽」则是可治百病的续命草。两者都是要在极纯净之地才能生存,往往只要找到其中一株,另一株就在附近。 找到了「天羽」!冷泽有救了!她整个人兴奋起来,伸手就将「天羽」摘下。 她站起,决定先将「天羽」让他吃下。就算不能完全解毒,但至少可以减轻他的痛苦,多争取一些时间。 就是这个主意。 「冷泽!我找到『天羽』了!」她飞奔向他。 她就知道她可以救他。 她就知道! 第八章 「冷泽!快!先把这吃下。」她把「天羽」送进口中嚼碎,凑近他的唇,让草汁缓缓滴入他喉中。 这样就行了! 她等了半晌,却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也没有睁开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她开始紧张起来,急着伸手就按住他的脉搏。 没有?! 没有他的心跳、也没有脉搏?! 不!不可能! 「冷泽!你听得到我说的话吗?」她用力摇晃他。「你醒一醒!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的话的!」她的眼眶在瞬间变得通红。 他不可能是死了。 她就要找到「灵衣」来救他了,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她按住他的心脉,运送真气。「快醒来!冷泽,快醒醒。你说过要娶我的!要是你真就这样死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知过了多久,他仍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开始绝望。 难道,老天真要如此残忍地待他? 「不要--」原先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无法抑制地流下。 「我不要这样--」流泪转为啜泣。「每个人都离开我、丢下我。好不容易,我遇见了你。谁都可以离开,但我不许、不许你就这样离开我!」她泣不成声。「是你说的,我还没嫁给你、没替你生孩子、还没治好你的毒成为名医,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她哭倒在他身上。 一朵朵泪珠滴落在他耳畔、颊上,然后滑落至地面。 就在同时,他的耳边突然产生了变化。 一朵小白花,就在她的泪珠滴落的地方,缓缓绽开。 她瞪大了眼。 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灵衣」?! 原来「灵衣」就在他身边?!这里竟就是桃源仙境,而她却未发现?!她赶紧起身,摘下了盛开中的花朵。 来得及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迅速将「灵衣」和「天羽」和在一起,放入口中嚼碎。冉取下头上的发簪,刺破食指,将血和药水,一块儿送入他口中。 旋即,她运起真气,点过他周身数个大穴,替他将药性扩散至全身。 几乎像是奇迹似的,他的身子竟开始温热起来。 她整个人又燃起了希望。 「冷泽,是我,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她在他耳边呼喊着,希望能唤醒他。 他动了动唇,半晌,才听到他以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叶铃,妳还是像我第一次遇见妳的时候一样,那么--」他睁开眼,忍不住微笑。「聒噪。」 但这回,他爱极了她的聒噪。 因为那证明,他还活着,而且,还在她身边。 「你醒了!」她喜极而泣,几乎不敢置信。曾经一度,他连心跳都停止了,而现在,他竟可以开口对她说话!「你真的醒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她用力抱住他。 只要他活过来,她根本不在意他说了她什么。 而且,未来她有得是大把的时间,可以好好和他算这笔帐。 「我怎么舍得丢下妳。」他拉下她,再次的吻住了她。 原来这片花海草原就是传说中的桃源仙境。 他们不但误打误撞地来到这里,而且奇迹似的找到了「天羽」和「灵衣」两株药草。 「天羽」可治百病、「灵衣」可治百毒,但两者若加在一起,再佐以处子之血,即可延年益寿、起死回生。 没想到书上写的竟是真的! 如果她没能先找到「天羽」,自不可能因为她的眼泪而唤醒「灵衣」,也不可能救活他。 这一切巧得像是上天安排好的。 她想,或许,就连将他送来她身边,也一定是老天爷的安排。 「怎么,妳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见她想得出神,他不禁觉得有趣。 再次重生。 他感到无比的愉悦。 她就在他身边,而「玄夜」正安静地在一旁吃草。 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方才运功,身上的毒性似已尽除,不但如此,他只觉神清气爽,功力要比中毒之前更上一层。 「没什么。」她摇头,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曾经失去过他,这样的悲痛,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叶铃,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环抱住她。 「为什么?」她仰起头。「在这里不是很好吗?」 这儿美得不像真的,如果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就用不着管那些烦人的事,也用不着害怕地还要过着追捕犯人、打打杀杀的日子。 「这儿是很美,但我必须先解决我和展剑辰之间的恩怨。」他望着远方。「否则,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一定会找到我。」 「你还要杀辰哥?!」她紧捉住他的衣襟。 他皱眉,不喜欢她为展剑辰紧张的模样。 「妳口中的辰哥,是朝廷追捕的钦犯。」他提醒她。「而我,是个捕快。」 这是他的职责。 如果无法将「黑羽」缉拿归案,他必须亲手杀了他。 「难道,除了杀人,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她抬头。 纵然知道辰哥的真面目。但毕竟,他养育她十年,她无法眼见辰哥遭到不测而无动于衷。她不信,除了杀戮,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除非他亲自到官府投案。」唐冷泽摇头。他太了解「黑羽」,他知道「黑羽」宁愿选择一死,也不可能让自己身陷困境。「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免去一死,『黑羽』犯下的案子太多,或许,他若及时悔悟,还可以留个全尸吧!」 「若是我,就不会留你全尸!」「黑羽」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辰哥?!」叶铃惊唤。 她没料到辰哥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而且……她惊恐地看着他原本雪白的衣衫,如今已是一身血红。「辰哥你……受伤了?」 「我受伤?!哈哈哈!」展剑辰忍不住大笑。「我受伤?我『黑羽』有可能会受伤吗?除了妳,叶铃,没有人能伤得了我。」他的眼神在瞬间黯了下来。 他还以为,他对她已绝情。 但再看见她,他仍无法摆脱她对他的影响。 叶铃--他的至爱和至痛。 「但……但你身上的那些血……」她走近他。「让我替你看看好吗……」 他没有反对。 「叶铃!」唐冷泽的声音唤住了她。 她停下。 「我……我只是想替辰哥……疗伤。」那些血……几乎布满了他的右肩和胸口。是伤了肩膀吗?她担忧。现在不马上替辰哥治疗的话,他会死的。 唐冷泽眉心揪结。 「那不是他的血。」他一语点出了事实。 「不是?!」叶铃不相信。那些血迹都还未干,怎可能不是辰哥的血。 展剑辰微笑。 咚的一声,一个包袱自他肩后落下,滚落出的是一颗颗的--头颅。 「啊--」 眼见如此血腥,叶铃连着后退了数步,无法遏抑地尖叫。 第13章 那--那是隔壁的李大婶和…… 好多好多她认得的人。 而辰哥竟--杀了他们?! 她几乎想吐。 唐冷泽立即上前护住她,不让她再看到这些血腥的画面。 「为什么滥杀无辜?」唐冷泽已无法压下心中的愤怒。 纵然,他早料到「黑羽」不可能悔改。但他却未料到,他竟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怒气出在无辜的村民身上。 他不能原谅这残忍的暴行。 「我滥杀无辜?不不不,」展剑辰摇头。「你错了。这些--是你杀的。」 「我?」唐冷泽扬眉。 「当然,如果不是你带走叶铃,我怎么可能会生气。你晓得,我一生气,事情就很难控制了。」展剑辰微笑。「所以,这些人全是因你而死,你要为此付出代价。杀杀杀,每一个人都该死。」 说完,他跟着狂笑起来。 他疯了。望着他眼底闪着的妖异,唐冷泽怀疑,「黑羽」的心智已然失控。 「看来,我不杀你,会有更多人死不俱目。」唐冷泽举起剑。 「不要--」叶铃拉住他。 「叶铃,别阻止我。」他推开她。「难道妳希望更多人死在他手下?」 「我……」她无言以对。 辰哥是不一样了。 向来,他是那么和善地对待村子里的人。可现在,他竟可以狠心地杀了他们。她害怕,事情会再发展成什么局面? 难道,全是因为她离开他? 还是,她根本就应该留在他身边。这样,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惨事。 「别看。」他伸手摀住她的眼,逼得她转过头去。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他扬起一手,「玄夜」警醒地替他护住她。 「『黑羽』,来吧!我们之间的恩怨,必须作一个了断。」 展剑辰飞扑过来。「是该做个了断了!而且--是我把你给了断了!」 唐冷泽飞身迎上。 锵锵! 两把剑在空中交会,数个回合后,交错落地。 「姓唐的!你身上的毒解了?」展剑辰咬牙,不甘心地回头。「是她帮你解的毒?」若非如此,这姓唐的不可能在瞬间伤得了他。 而且,他的功力似乎更甚以往。 话声方落,「黑羽」的右臂渗出大量鲜血。 「没错。我身上的红鹤之毒已经解了。」唐冷泽回头,毫发未伤。「你还要再继续下去,还是随我回官府投案?」 「投案?」展剑辰狂笑不已。「你以为我疯了吗?」 未曾示警,他再次出剑,剑心直逼对方眉心。 唐冷泽不再多言。 因为多说无益。 轻轻一闪,他闪开了对方的击刺。一个反手,他再次刺中「黑羽」的双腿。 「啊--」只听得一声惨叫,「黑羽」重重地跌落地面。 他万万没想到,才不过数招,他就败在唐冷泽手下。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狂吼着。「你不可能赢得过我的!我是『黑羽』!天下无敌的『黑羽』,没有人可以打败我!」 唐冷泽上前。 情势已然再明显不过。 「唐、冷、泽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黑羽」嘶吼。跪坐在地上的他,忽然扬起剑,一剑抹向自己的脖子。 唐冷泽震惊得停下脚步。 在来不及阻止他之前,「黑羽」已经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辰哥?!」发觉一切再次归于平静。叶铃害qi書網-奇书怕地抬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心里却有预感。 未料,在她抬头的一剎那,正是展剑辰自刎的同时。 她尖叫着飞奔向他。 纵有千般不是,他仍是她的辰哥! 「辰哥--」她扶起他。「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她早已泪盈于睫。无论是谁生谁死,她都无法承受。 为什么事情一定要变得这样残忍? 唐冷泽并没有阻止她的靠近。 因为现在的「黑羽」,再也没有能力伤害任何人。 「叶……铃……」展剑辰睁开眼,以最后的力量唤着她的名字。 「我在这儿,辰哥,我一直在这儿。」她撕下裙摆,压住他血流不止、碗大的伤口。「辰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展剑辰挤出一个笑容。「妳……知道,我是爱……妳的,对不……对?」他望着她,眼底有着深沉的哀伤。 她当然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只是,她不知道辰哥对她的是男女之爱。 但她确信,这十年来,待她最好的只有辰哥。 「妳……也是爱我的……对不对?。」他不放弃地问。 叶铃以手背拭去泪水。「是的。叶铃也一样爱着辰哥。」 像对待父兄那样的爱。 她不忍再伤害他。 「我知道,我就知道。」他满足地闭起眼。「叶铃,我就快要死了……」 「不!辰哥,我可以救你的!」她握住他的手。「只要再找到一株『天羽』和『灵衣』,我可以救好你的!」 他摇头。 「用不着麻烦了。我想……这个世界,不适合我。」他睁开眼,神智似已恢复正常。「妳知道吗?我喜欢……黑暗。黑暗的地狱……比较适合我……」他微笑。「可是,如果没有半丝光明……我又会害怕……孤独……」 「辰哥……」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 「很……可笑吧……『黑羽』也会害怕……」他反手握住她。「所以……叶铃。」他望住她,眼底有着奇异的光芒。「我要妳……陪我入地狱……」 「住手!」听见他的话,唐冷泽心知不妙。才要阻止他,却发现为时已晚。 一枝小针就刺在叶铃的手心。 「我……等妳……叶铃,我的阳光……」黑羽颓然倒下,脸上带着的竟是满足的笑容。 「叶铃--」唐冷泽冲向她。 叶铃惊愕地举起手,望着手心上一根小小的刺。 「上头有毒!」唐冷泽提过她的手,拔去针刺时,她的手心已然转黑。 「是『红鹤』。」叶铃望着他,冷静地道。「辰哥用的仍是『红鹤』。」 红鹤?!那就有救了。他捉住她的手,点住她腕上的大穴,阻止毒性继续蔓延。「叶铃,告诉我,哪儿还有解药?」 「没有了。」她缓缓躺下,就躺在展剑辰身边。 「叶铃?」她的反应令他心慌。「妳怎么了?怎么可能没有解药?妳不是救回了我吗?剩下的解药呢?」 叶铃反手握住他的一只大手。「我想,我应该陪他。」 「什么?妳说什么?!」他不想猜测她话里的涵义。 「辰哥会变得像今天这样,我必须要负一些责任。」她瞥向身边的辰哥。「我担心,没有我,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妳担心!」唐冷泽吼。「那么我呢?妳不担心我!妳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不许妳放弃希望、更不许妳离开我!」 她动容。 是啊! 她忘了。她怎么舍得离开他。 但辰哥,又该怎么办? 「叶铃!妳给我听好!」他捉起她,用力摇晃她。「展剑辰杀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许妳再替他陪葬!妳有我,还有我们的未来!要是妳现在死了,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把妳追回来!」 「呜……」她嘤咛地哭出声。 她这一哭,他的整颗心才整个放松下来。 他知道,她不会再放弃他了。 「想哭,就尽量哭吧!」他紧紧地拥住她。 这一切,她承受得够多了。 未来,他不要再让她承受如此磨难。他的怀抱,将是她永远的倚靠。 第九章 她本命不该绝。 中了红鹤之毒,再无解药,就算她想活下去,老天爷也帮不上忙。但她忘了,就在喂他服用药草的同时,她也跟着吞下了解药。 看着手心的黑紫渐渐散去,她的一颗心才真正放下。 原来,她也是怕死的。 她还以为,自己是个大夫,她早已看透生死。没想到自己在面对死亡时,竟是如此地恐惧。 那么那些生病、被杀害的人,只怕是更害怕吧! 想到村子里的朋友们,她不禁黯然泪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们的不幸,她也应该负责的。 唐冷泽独自将所有的人一一埋葬,与草木同眠。所有的一切到此结束。 他为了追捕「黑羽」,耗费心思,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 「黑羽」死了,他不但没有一丝一高兴,反而却觉得失落和悲哀。 正义和邪恶,其实仅只一线之隔。 走错一步,万劫不复。 如果他还在里头打滚,他害怕,如果走错的是他,会是怎样的结局。如果说「追风神捕」也会害怕,只怕不会有人相信吧。 他一直以正义之士自认,所做的也都是铲奸除恶的事。但他却发现,一个最坏的人,也会有善良的一面,就像「黑羽」收养了叶铃。 而一个好人,也可能有邪恶的一面。 正如自己不顾一切,急欲追杀「黑羽」的念头,或许……比「黑羽」还要来得邪恶。 正与邪,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了。 他起身,望着一片碧草。或许,是该远离这一切的时候了。 「我们回去吧,叶铃。」他搂起她,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至少,他还有她。 「回去?」她有些茫然。 回哪儿去? 第14章 她已经没有家了。辰哥死了,小村庄里的人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她能上哪儿去? 环顾四周,绝美的草原上,洒着猩红点点,却为原仅碧绿的景色添上一丝鲜艳。 若没人道破,远远望去,绝不会有人知道事实是怎样一个模样。 就像她看辰哥。 「我们到城里去,找个地方,开间小小的药铺,让妳替人治病。」他看出她的迷茫。但幸好,她想要的,他可以给得起。 「药铺?」她回过神来,扬起一道柳眉。 他怎么会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紧捉住他的手。「我真的可以开一间药铺?」 「当然。」他笑。「妳想开多大、就开多大。」 「我想开……等等,」她突然想起。「那你呢?」 她差点忘了,他还是个捕快,而且是赫赫有名的「追风神捕」。 那么,当她开着药铺时。他必须在外头跟恶人交战;当他回来时,或许会负伤,或许会……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自然是跟妳在一起。」 这何需怀疑。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她拚命摇头。 她知道他会守着她、陪伴她,但她担心的是,他仍在充满杀伐的世界里打滚。 这让她害怕,却不知如何开口。她抬眼,定定地望着他。 而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他回望着她闪着晶莹的明睁,欲言又止。「如果我要了一个女大夫,而这个大夫开了一间药铺……」 「嗯?」她紧张地望着他,等着他接下去。 他轻抚着她的颊。「然后,我们又不小心养了一群孩子。我猜,我大概得辞去官职,在家专心带小孩儿才行了。」 什么? 她惊愕得张大了嘴。 半晌,她才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在许诺她一个未来吗?! 跟着,她笑了开来。 「嗯,听你这么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她故作沉思。「这样,我就得多努力些,养活你和孩子。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待在家里,不乱花钱,我是可以养得活你的。」她向他保证。 她眼底闪着希望。 唐冷泽扬眉。「好啊!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咱们得先说好,妳可要好好待我,要是妳虐待我,我也没有娘家可以回了。」 「冷泽。」她扑向他,整个人埋进他的胸膛。「带我回家。」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幸福。 只遗憾的是,她的幸福竟是要用这么大的代价换来。如果不是辰哥,她不可能活到现在,更不可能遇见他。 但如果可能,她好希望、好希望,她可以在辰哥的祝福下,将自己嫁出去。忆起辰哥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眼底的哀伤,她的心也跟着抽痛。 「你想,辰哥他会恨我吗?」她抬头问。 他望着她,半晌,才回答。 「一部分会,另一部分的他,不会。」 她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铃。」他亲吻着她的发。「展剑辰爱着妳的那一部分,会希望妳幸福。毕竟,你们共同度过了许多日子,也带给彼此欢笑。」他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叶铃,展剑辰会比他所认得的「黑羽」还要残暴几分?「但他无法控制的那一部分,我们也无法奢求,不是吗?」 她思索着他的话,终于点点头,明白他话里的涵义。「一直以来,辰哥待我真的很好。你知道吗?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听见她这么形容另一个男人,他仍有些微的不快。 但无妨,未来,他可以给她的,更多。 「往后,有我。」他回答。 或许他该感谢展剑辰,没有将血腥和暴力带进叶铃的世界。而他更该感谢展剑辰,是他将他带进了叶铃的生命。 「追风神捕」与「黑羽」之间的恩怨,到此结束。 是该让一切恢复平静的时候了。 他召来「玄夜」,将自己和叶铃带上了马背。达达的马蹄,载着他们远离这一切。 大兴城,常平街上-- 这儿和往常一样热闹,街头上人来人往。近午,人群才渐渐散去,只留下几个无所事事的大男人,和三、两个玩得正起劲的孩童。 「喂,你有没有听人说,街尾那头开了间『养生堂』。」一个拿着扇子的男子头一个开口。 「『养生堂』?那是什么玩意见?」拿着酒瓶喝酒的屠户,皱起了眉头。 「『养生堂』是专替人治病的地方,听说里头的大夫是个女的,医术还高明得很呢!」 「女大夫?!」另一个人开口道。「你有没有搞错!女大夫能看得出什么名堂!要我让女大夫看病,还不如病死算了!」 「没错!我李大屠绝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替我看病!」 「你们这些人!」一名妇人听见这番对话,忍不住停下脚步骂道。「你这人说话太不公道了。女大夫就不是人吗?我告诉你,叶大夫才真是个活菩萨!我家那口子上个月不知得了什么怪病,看遍全城所有的大夫怎么都治不好,幸好让叶大夫给治了,才不过三天,我家老伴已经可以下床走路,好得跟什么似的。你要再胡说叶大夫的坏话,当心我打烂你的嘴!」 「哟--你们瞧瞧,这女人是怎么的。我就说嘛,女人总是帮着女人。连事实都还弄不清,就帮着说话。」 「你--最好你就别生病!」说完,妇人怒气冲冲地离开。 「哇!」男人被骂得一头雾水。「多事!」 「嗯……看来,还真有那么回事的样子。」原先传话的男子竟沉思起来。 「回你个头!」被骂的人继续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养生堂」里头可是奇怪得不得了。大夫是个女人也就算了,里头还有个只管孩子、做杂事的男人。听说,他还是那女大夫的丈夫呢!」他敲着手心,忿忿不平。「你瞧瞧,这多丢我们男人的脸哪!一个大男人什么事都没做,还帮人带孩子。」 「哦?真有这回事?」感情是,那女大夫养了个吃软饭的男人? 「可是,你们平日不也什么事都没做吗?」一个小孩突然开口问。「还不肯帮忙带孩子。」 两个男人被吓了一跳,寻找声音的来源。低头一看,才发现一个生得剑眉星目的娃儿,正仰着头对他们说话。 「嗤!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我们--我们可是做大事的人。」 「没错没错!叔叔都是做大事的人!」另一人跟着附和。 「小弟弟不知道什么叫做『做大事』的人吧?」拿扇子的男人弯下腰来问。 「哦,」小男孩点点头。「我知道啊!就是像叔叔们这样,什么事都不用做,站在街口聊天,就叫做『做大事』的人。」他绽开一个微笑。「我终于懂了。」 「你--」 几个大男人在瞬间变得面红耳赤。 「你这小鬼!胡说八道些什么!没事站在这儿跟大人穷搅和?你是没读过书是不是!」男人斥责。 「书?有啊!我每天都读。」他皱起眉头。「不过,我不喜欢读那些什么草啊药的,烦死人了。」 「什么草啊药的?」男人不明白。「都快近午了,你一个小孩儿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回家去吃饭。」 「没什么。」小孩晃晃手中的竹剑。「我娘派我来察看民情。」 显然,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他觉得这事有些无聊。 「察看民情?」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这是哪儿来的小鬼? 察看什么民情? 「对啊!娘说,要我来听听那些『三舅六公』都在说她些什么,将来她得『好好』诊治他们。」他说这话时,还学着他娘说话的表情。 「『三舅六公』?那是什么意思?」一个男人低下头对小男孩发问。 「嗯?这你都不知道啊!就是跟三姑六婆一样的嘛。可是娘说三姑和六婆比较好,所以用不着打探她们的消息。」 「三……」有人开始觉得不对。「你--你这小鬼,是哪家的孩子?」 「我啊,就那家啊!」他伸手一指,将剑尖指向了街尾。「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回家吃饭了。爹煮的饭,最好吃了。」说着,径自跑了个无影无踪。 几个男人朝小男孩跑去的街尾望去,竟发现小男孩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他们方才谈论的「养生堂」,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养生堂』的小孩?!」男人们目瞪口呆。 完了,刚才那小鬼说她娘说什么? 才不过半晌,小男孩又跑出来,伸手指着他们站着的方向。 男人们心一惊,跟着后退了半步。 跟着,小男孩身后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远远的,朝他们这边笑了笑。 顿时,几个男人同时感到身上窜过一丝寒意。 又一会儿,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出现在男孩与女人身后,魁梧的身形,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那男人揽住那女人的肩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喂……老弟,该不会,那女人要派人来揍我们吧?」其中一人开始觉得全身在发抖。 「我……我不知道……」 只见女人与男人似乎争执了一会儿,才又让那男人给带进了屋里。 几个男人看见这情景,这才松了口气。 「不会吧,这年头连说话都得小心。」 「就是,我看咱们还是快走吧,省得到时有人反悔,找咱们出气来了。」 「对! 第15章 你说得对!咱们还是快走吧!」 人群一哄而散。 只留下「养生堂」门口,还不时探头出来张望的女大夫。 「养生堂」里,叶铃正赌气着。 「你明知道那些人最喜欢胡说八道,为什么不让我去跟他们说个清楚?」她嘟起嘴。 搬到城里来,开了间这么大的药铺,她是挺开心的。生意也挺不错。可偏偏,就有那些「三舅六公」喜欢说她的闲话。 真不懂这些男人! 比女人还碎嘴! 替人治病不好吗?干么非得要男人才能当个大夫。 她可是替「追风神捕」治好「红鹤」之毒的女神医呢! 「好了,妳跟他们说那些话有什么用,时日久了,他们自然就会明白了,妳又何必与他们多费口舌?」他端出了煮好的饭菜。「来,消消气,吃饭了。」 「好耶!吃饭、吃饭了!」小男孩高兴得直跳。「娘,吃饭了。」 「小辰!明天你再给娘去打听打听,还有哪些人胡乱说话的,我要把他们的名字全都记下来,做成一本册子。」她气得脸鼓鼓的。 「是!娘。」 「还气。」唐冷泽端过一杯水。「娘子,当心气坏了身子,再生下个坏脾气娃娃,妳我可有得受了。」他轻抚着她微突的肚子。「小辰,添碗饭给你娘。」 「好。」小辰爬上椅子,乖巧地添起饭来。 「冷泽,我是气他们乱说你坏话嘛。你对我这么好,他们怎么可以胡说。」她插起腰。「哪天我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就是『追风神捕』,铁定吓得他们到处乱跑!」 他但笑不语。 「好,我一定吓得他们到处乱跑。」他揽过妻子,让她半坐在他身上。 「哼,这还差不多。」她对儿子伸出手。「小辰,拿饭来,娘快饿昏了。」 小辰捧着饭碗,开开心心地端到娘面前。 有妻如此、有子若此-- 夫复何求。 或许,他该感谢展剑辰,为他带来了这一切。 人生的际遇,的确难以预料。 所幸,他比展剑辰多了一些些幸运。这一切,也就足够了。 后记 完--成--了! 「掠夫记」终于在此告一个段落。 刚巧,是那情话结束,橘子成熟的季节。ㄟ……好吧,也不算是刚巧,而是小璇璇用力,拚命拖到了这个时候。 这回,不单佳薇编编已经使出神鞭,连主编也一起出马了。 我真……真是无颜见江来父老。 不过幸好,可以及时赶上。 下个系列要写些什么呢? 「大唐奇花」听起来如何? 哦,不错。 那好,咱们写完了男人,就来为写那奇花吧! 至于是什么样的故事内容……呃,就容我在这儿保密吧!不过这回,可是不同于以往的新味道喔! 到时,希望你们会喜欢。 end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