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izzard 暴雪 [SD][流花]》 一、鎖定 『嗚嗚……』飛機已經起飛,我的眼淚卻止不住地落。 『小櫻乖~有爹地在啊……不哭不哭……』與我肩並肩同坐在商務艙座位的父親心疼地掏出手帕替我擦拭眼淚。 『爹地會去那邊買房子,陪妳唸書,好不好啊~』 『不……好……』我抽抽搭搭地說,眼淚有越落越兇的趨勢。 笨蛋爹地~根本就沒有搞清楚人家的心事! 『我不、要……離開……日本~』我再也顧不得是在飛機上,情緒崩潰地放聲大哭:『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離開日本!!不要離開楓哥哥……!嗚嗚嗚……』 父親皺起眉。 『小櫻……』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提起楓哥哥,一時之間,除了呼喚我的名字之外,竟無言以對。 眼前的水光模糊了我的視線,讓我看不清爹地為難的表情……過於激動的情緒則讓我的胸口宛如壓了一塊大石般窒悶,有一種下一秒就要缺氧暈厥的預感~ 但— 我不能~倒下……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絕對…要問清楚…… 『爹地……你說過……小櫻以後~是楓哥哥的新娘……你自己說過的!』我也不知當時年紀小小的我是哪來的一股執念—竟能在分離的巨大哀傷之下還思緒清晰地緊抓著這問題逼問父親。 『小櫻……』臉上的手帕擦拭得更頻繁了—入耳的嗓音一如往常的威嚴,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呵寵與溫柔。『爹地是說過啊……妳跟妳楓哥哥從小一起長大,他長大不娶妳當新娘要娶誰呢?對不對~』 『可、可是……』說到這個就讓我又氣又難過地捏緊拳。『人家現在不就跟楓哥哥分開了嗎~?!』 這樣楓哥哥還會娶我嗎?會不會……就不要我了……心中的推論讓我驚恐又惶然……爹地卻在此時輕笑出聲— 『呵呵~傻小櫻……原來是這事啊……』他寵溺地揉亂我的髮,我則是毫不領情地睜大通紅的兔子眼怒瞪他。 爹地再次摸摸我的頭,臉上是滿滿的,自信的笑。 『傻女兒……放眼全日本,除了我們安倍家、除了妳,還有誰配得上妳楓哥哥呢?』 他輕柔地將我頭上歪了一邊的蝴蝶結髮箍調回原位……眼角、唇角彎彎…… 『而且……妳流川叔叔最疼的就是妳啦~對不對?』 我遲疑了一會兒,終究還是不情願地點點頭……腦海中浮現流川叔叔今年送我的生日禮物—一款我想要了好久的名牌手錶……讓班上的女生都羨慕得要死~ 眼淚不知在何時悄悄止住—我裹著毯子,放鬆地窩進寬大又舒適的機上座椅,心滿意足地不忘再確認一次…… 『爹地,所以……楓哥哥的新娘一定會是我的吧~』即使我們分隔兩地……也不是問題吧~ 『當然。』在我墜入夢鄉前,爹地不負期望地給了我最想聽到的答案。 「閃開!」我拖著行李箱,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的警衛。 在我眼前,是一座我再熟悉不過,富麗堂皇,佔地廣闊的日式建築……然而,現下重回此地,心頭卻別有一番感觸。 就在一年之前,我得知了一個讓我震驚、不信……又心碎的消息— 楓哥哥~結婚了! 而~且~對象……不但不是我~還是個…… 我握著行李箱手把的指關節一陣泛白。 日本~本來早在一年前就該回來的,偏偏那時攸關畢業與否的期末專題研究如火如荼,我完全抽不開身……所以,才會一直拖到現在……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跟個身份低下的警衛耗上五分鐘已經是我的極限。「信不信我叫流川叔叔開除你!」我抬高下巴,惡狠狠地瞪他。 「對不起~小姐,」穿著警衛制服的中年男子皺起眉,看來還是沒有讓開的打算。「沒有預約的訪客,我們是不能放行。」 「預約?!」若不是怕弄皺此刻身上這套香奈兒最新推出的雪紡紗洋裝,我早跳腳了—不過從我揚高八度的嗓音還是聽得出我的忍無可忍~ 「我要見流川叔叔還需要預約嗎?這裡就像是我第二個家一樣,你憑、什、麼攔住我!」 一個小小小……小警衛竟恁地大膽! 「你現、在~就去告訴流川叔叔~小櫻從英國回來找他了……然後,」我威嚇地瞇起眼。「你就會發現……該離開的究竟是你還是我。」 「小姐……」那警衛杵在我面前,繼續與我大眼瞪小眼-—即使我把話說得這麼直白,他的表情仍是沒有太大變化。「我們是不能越級通報這種事的……如果您真的和老爺熟識,不妨撥通電話給他,由他直接向我們下令。」 「你!」我捏緊拳,卻是無可奈何。 我暗自懊惱著……昨天學校一放假,我立刻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飛回日本,不但爹地不知道~我連安倍本家的管家和保鏢都忘了聯絡……更何況是流川叔叔…… 所、以~現在才會讓一個守門的欺我至此—不但攔住我去路,還膽大包天地質疑我! 我發誓……我如果沒讓這個警衛從此在日本消失,我就不叫安倍櫻雪! 正當我狠狠咬住下唇,尋思著下一步之際~一道熱情得讓人討厭的嗓音驀地自我右後方傳來— 「山下~新領帶很適合你喔!」 我皺起眉,看著眼前板著臉的警衛瞪大眼,緩緩轉向聲音的來源,然後— 換我瞪大眼。 原本不苟言笑、公事公辦的嚴肅表情在一瞬間彷彿變為面具脫落那般—下一秒~穿著警衛制服的中年男人迅速換上了另一副名為『歡天喜地』、『喜極而泣』的面具……其變臉速度之快簡直可以上台表演。 我在驚訝之餘,視線也不可避免地瞥到那『據說』很適合他的領帶……撇撇唇……不得不說以對方的薪水竟能買得起這種高檔貨還挺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過,小警衛的下一句招呼立刻讓我的注意力完全自那條領帶轉開— 「花道少爺~」頭幾乎要垂地的超大鞠躬。「謝謝你送的生日禮物,這~實在太貴重太貴重……」 少……爺……?! 流川家……幾時…有另一個少爺…… 我緩緩轉過頭,望向右後方— 那裡~站著一個異常高大的男人。 背光之下,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頭醒目的紅髮……讓人想忽視也難~ 高大的男人胡亂地擺手。 「哎呀~那只是設計師送的啦,根本沒花到什麼錢……反正我也沒在打領帶,你願意收下才真的是太好了!」 他笑出一口白牙,我的臉色則又陰沈了一階。 和楓哥哥結婚的男、人……是個~模特兒……叫做~『櫻』…… 而且,有著一頭罕見的~紅、頭、髮…… 眼前高大的身影烙進我眼底、心裡…… 我想,我已經知道…… 繼小警衛之後,我下一個要摧毀的對象~是誰了。 二、恨意 你在什麼時候會恨一個人? 當美麗、純粹、真實的事物被破壞, 重視的回憶和夢想被摧毀時, 恨意便開始萌發,恣意地蔓延開來…… 東野圭吾《放學後》 金眸微微偏轉,看向左前方此刻正冷著一雙丹鳳眼瞪著他的美麗女子—櫻木終於恍然大悟方才一直感覺到的扎人視線從何而來。 蜜色的臉頰泛起微紅。 他對美麗的女孩向來只有舉雙手投降的份……而,即使對方此刻面露不悅,但那細彎的柳眉,薄薄的單眼皮,閃爍如星辰般的眼,翹挺的鼻梁和豐潤粉嫩的唇……總地組合成一張精緻唯美得不可思議的絕色臉孔~ 即使模特兒界美麗的臉皮俯拾即是,但與這樣一張極富古典美的面容近距離地對看著,要他不害羞不臉紅……是太為難他了點~ 「咳……」櫻木稍覺呼吸不順地撇過臉,輕咳了咳。「山下~這位小姐是……?」 他不敢再唐突女子,於是只得目不斜視地與山下眼對眼,僅微微抬手示意地比了比對方—沒發現女子因他失禮的比劃而柳眉倒豎。 「喔~」山下頓時想起眼前這難搞的嬌客尚未離去。「報告花道少爺,這位小姐『自稱』是老爺的朋友,」不顧女子投射過來的冰冷眼神,他特別強調『自稱』這兩字。 「但是,今天老爺並沒有預約任何客人,所以~我不敢放行。」他一五一十地回答,頸部始終保持三十度低垂的恭敬姿勢。 「哦……」櫻木沈思了一會兒,然後~一個擊掌,燦燦地笑開來。 「這簡單!反正我要進去,這位小姐跟我一道就好啦~!」 他果然是天才!這種兩全其美的方法他一下就想到了! 豔如驕陽的微笑更為漾深,恰好與女子陰沈的臉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什~」山下嚇了一跳,連連搖手。 「不行啊!花道少爺!這位小姐的身份尚未確定,怎麼可以……」要是花道少爺有個閃失,他怎麼向老爺和楓少爺交代~ 「我是安倍櫻雪,」女子尖銳的嗓音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安倍集團唯一的繼承人,流川叔叔的乾女兒~還有什麼身份是你需要確定的嗎?!」 眼尾上揚的丹鳳眼燃著怒火—山下警衛毫無所懼地與其回視。 「這位小姐,您所說的根本無法證……」 「好~了~山下,」清亮直率的男聲響起—山下和女子同時轉頭看向他……他又無法控制地小小臉紅了下。 「就讓她跟著我進去吧,她只不過是個女孩子,而我身邊還帶著保鏢,沒什麼好擔心的~」 保……鑣……?! 丹鳳眼不動聲色地瞟向四周,粉拳緩緩捏緊……幾名或遠或近的黑衣人映入眼簾~她更加怒火中燒— 只保護流川家主子的部隊?!這男人憑什麼~?! 櫻木沒察覺女子急遽加溫的情緒,長腿往前跨了幾步— 「請開門吧,山下先生。」他嘻嘻笑著,眼神中卻帶著無法言喻的強勢。 山下警衛盯著一臉堅決的主子,再看向毫不掩飾嫌惡表情的女子,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是,花道少爺。」他啣命轉身,進入警衛室,按下了開門鍵和通報鈴。 通報鈴的作用,是讓裡頭負責接送的司機來大門口將貴客接到主要宅邸—畢竟,這座宅子佔地廣闊,想要靠兩條腿從大門口走到有屋子的地方,恐怕還沒見到主人就會先軟腳。 閃閃發亮的黑色車身在眾人面前停下。 「小姐,請上車。」櫻木粗率卻不失有禮地替女子拉開車門—沒辦法,女生對他而言都像是弱不禁風的小動物,是需要禮讓和保護的。 安倍櫻雪睨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拎起裙襬跨上了車,同時~也不忘頤指氣使地拋下一句: 「把我的行李拿到後車廂放好。」 山下皺起眉。 「小姐,妳這是……」 櫻木搖搖頭,制止了山下幾欲出口的責難—他本身對女子命令式的口吻倒是完全不以為意……反正拿個行李而已,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彎下腰,探出的手卻被人搶先了一步—山下一把抓起行李箱,繞過車身將其丟入後車廂。 「花道少爺,」三十度的鞠躬保持得盡善盡美。「您是流川家的主人,斷沒有替來路不明的人拿行李的道理,」他刻意說得又堅定又響亮,對於朝他射來,幾乎想將他千刀萬剮的暴怒視線無動於衷。 「這種瑣事讓山下來就好。」 櫻木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這種主僕分明,階級嚴謹的世界~他實在是不習慣哪…… 他心中也知道……山下是護主心切,見不得那女子這樣使喚他,但是……不過是拿個行李嘛……他是真的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也沒必要因為這種事鬧得氣氛這麼僵……是吧~ 「謝謝你,山下。」他習慣性地道謝,並毫不意外地見到山下頸子的彎折角度益形增加,他在心裡嘆了第二口氣。 司機替他拉開另一邊的車門~他一坐上車,身旁的女子動作明顯地立刻撇過臉看向窗外,櫻木不禁苦笑— 怎麼今天氣氛僵的場合這麼多?每個人是都被狐狸附身了嗎~?! 他一面忍耐著車內的低溫,一面在心裡哀嚎。 菊池管家自通報鈴響起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等在在主邸前,斂眉垂手,等候著返家的主人。 應該是老爺……他在心裡沈吟著……算算時間,也該自夫人的墓地回來了~ 加長型禮車無聲無息地在他面前滑行、停下……他跨前一步,拉開車門— 「管家伯伯!」 不預期的嬌嗲喚聲響起,他尚未反應過來就被撲上來的柔軟身軀抱個滿懷~ 「管家伯伯!我是小櫻啊~」絕色的臉孔帶著嬌甜的笑意。「您還記得我嗎?」 向來以不變應萬變的他頭一次張口結舌。 「小……櫻……小姐~」記憶中那有著圓圓臉孔的女娃娃,慢慢地,與眼前這張豔色逼人的臉龐重疊……自始至終未變的,是那雙薄薄單眼皮的丹鳳眼…… 他驚呼出聲: 「天啊!真是小櫻小姐~您從英國回來了嗎?!怎麼都沒接到消息!」 「因為……」老管家驚喜的反應讓她心情止跌回升,她難得有興致地想要跟下人多聊聊~卻發現老管家的視線自她臉上緩緩移向那正從另一邊車門下車的高大男子— 伴隨的是較之方才更為激動興奮的叫喚~ 「花道少爺!」 安倍櫻雪的笑容僵住。 老管家撫著心口,一副大受刺激幾欲昏厥的模樣—下一秒,他眼眶泛淚地小碎步跑向那半轉過身的紅髮男子……對方也正笑望著他。 「菊池伯伯!」紅髮男子的一口白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正似他光芒萬丈的金色眼眸。「您別跑啊~!您的膝蓋可不能……」 他正欲提醒,皺紋滿布的顫抖雙手已激動地握住他的。 「花道少爺!菊池有多久沒見到您啦~!我的膝蓋沒事~老毛病了……」 菊池惦起腳尖,櫻木則在同一時間彎下腰,有默契地任著老管家一面摸著他的臉,一面絮叨:「您好像瘦了~有按時吃飯嗎?楓少爺難道沒有好好照顧您嗎?」 菊池管家長流川正純五歲,自小就像哥哥一樣照顧流川正純,也因此,他不只在流川家服務的年資久,就連地位也是超然……即使流川正純也得敬他三分,遑論是流川楓~ 要是有做錯事的地方,菊池管家可是不管他流川家少爺的尊貴身份,照樣會出言指正的。 只是~老管家的不滿與質疑讓櫻木仰頭大笑。 「照顧我?!狐……流川楓照顧好他自己就很好了~我自己會做飯不用他照顧啦!」他嘻皮笑臉地摟住老管家。 「是嗎?」菊池暗惱自己老糊塗—他怎會忘記花道少爺的手藝是數一數二,足以媲美過世的夫人呢~ 「那~花道少爺這次怎會從法國回來?」他執起櫻木的手,一面緩緩地朝宅邸移動,一面關心地詢問。 「哦~」邁開的長腿總不忘細心地配合著菊池管家蹣跚的腳步,不敢走得太快。「東京時裝週要開始了,我回來走秀的~菊池伯伯要來看嗎?我有很多票喔!」他眨眨眼,逗笑了老人家。 「是嗎是嗎?那菊池一定要去見識一下才行~」他呵呵笑出聲,不過下一秒卻又皺起眉。 「那楓少爺一個人在法國沒人盯著吃飯……不行!我等下得撥通電話給小林~」他自言自語,難掩關心。 聞言,金色的眼眸一陣亂飄,可疑的紅暈飛上臉頰。 「咳……」他不自在地清清喉嚨。「狐……流川楓跟著我回來了啦,」真是有夠黏人。 「他先去公司一趟,等下才回家~」 滿布歲月風霜的臉龐瞬間點亮。 「真的?!哎呀~這真太好了!一家團圓呢……快點快點!我得吩咐廚房趕緊去添購食材~老爺等下回來一定也開心極了!!」 菊池興奮地越走越快,健步如飛,一點也看不出已是花甲之年~ 櫻木笑著跟著他的背影進屋,背著手,晃悠悠的。 「爸爸不在?」他問。 「老爺去夫人的墓前,一會兒就回來了。」菊池低頭盤算著要採買的物品,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又猛然扭過頭— 「對了,花道少爺,」他正色道:「您和楓少爺都結婚了,怎麼還連名帶姓叫他呢?」 「呃~?」櫻木沒料到會受到這樣的質詢,一時語塞。 菊池諄諄叮嚀著:「等會兒在老爺面前可別這樣叫呀~」 他拍拍櫻木的手臂,轉身朝廚房走去—櫻木不置可否地聳聳肩,順勢也跟著進去幫忙了~ 外頭,下午的陽光依舊熾熱……白色的身影佇立在黑色的轎車旁,後車廂大開,行李箱仍在裡頭,沒有人去動它…… 此刻,悶熱無風,白色的人影卻微微顫抖著……無法遏止的…… 三、替代品 司機替他開了車門,他跨下車,主屋門旁早有接到通報的僕人等候在一旁,替一左一右拉開雕花大門。 自陽光耀眼的室外進到屋內,瞳孔都還未適應光線的轉換,柑橘的香氣伴隨著嬌甜的呼喚就飄了過來— 「流川叔叔。」如同銀鈴般悅耳的嗓音,端莊的站姿,微微鞠躬的身型讓及腰的直長髮垂落了幾綹—更襯托白衣女子柔弱如柳的身姿。 「好久不見了。」女子站直身,嫵媚的丹鳳眼帶著笑,秀氣的唇文文地勾起。 「妳……」饒是反應敏捷如流川正純亦怔楞了約兩秒……但終究還是憑著那雙特殊的丹鳳眼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小櫻?」他不甚確定地輕喚—因他最近自老友那兒並沒有聽聞她回國的消息。 安倍櫻雪又驚又喜地跨前一步。 「您還記得我?!流川叔叔~」她像小時候那樣扯著流川正純的衣袖晃盪—半仰著的頸項,笑瞇瞇的臉孔,在流川正純眼中看來仍是不脫天真稚氣……一時之間他竟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小櫻一回日本就先來看您了~連爹地都還不知道呢。」女子清甜的嗓音令聞者通體舒暢—流川正純望著他……記憶中老愛黏著他的小女孩的模樣與眼前高雅秀麗的女子緩緩重疊……就連撒嬌時尾音微微上揚的語調亦是未變~ 「哈哈~!真的是小櫻!」記憶回籠,心緒湧動—流川正純和藹中難掩激動地反握住她的手,牽她至沙發上坐下。「流川叔叔已經有好幾年沒見妳囉!果然是女大十八變~越來越漂亮了!」 看見以往最為疼愛的老友之女令他心情大好,長輩的關心與調笑不自覺地出口:「有男朋友了嗎?記得要帶來給流川叔叔鑑定鑑定啊~」 安倍櫻雪臉色微變,唇角的笑容差點掛不住— 「流川叔叔,我~」 「哎呀~老爺,您回來了!」 她欲表明的心跡被一聲蒼老卻宏亮的聲音打斷—菊池管家捧著一鍋騰騰冒著熱氣的湯經過客廳,見到流川正純驚訝地停步。 「請老爺原諒菊池在廚房忙著,沒能在門前迎接您。」他微微福了個身。 流川正純站起身,微微皺眉。 「菊池,你的膝蓋沒問題嗎?端湯這種小事讓負責的廚房工作的傭人作就行了吧~」 他視這與他一同長大,從小就被當作管家培訓的菊池如兄~相對地,也對他投注了比一般傭人更多的關心與禮遇。 菊池呵呵笑著,搖搖頭。 「老爺放心,是菊池自己要端的~畢竟這可不是咱們家廚師所能做出來的一般的湯啊……」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老爺,您看看是誰回來了~」 流川正純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名紅髮男子正捧著一個陶鍋,小心翼翼地緩步走來~ 他高高揚起眉,向來缺乏表情的嚴肅臉孔上難得地現出驚訝。 「啊~?咦……」櫻木不解地看著杵在路中央的菊池管家對著他擠眉弄眼,他慢半拍地轉頭~ 「爸爸~!」他驚呼—手一震,陶鍋裡的湯差點灑出來。「您回來啦!」 他咧嘴而笑—原本想要揮手打招呼,但因為捧著鍋子,所以作罷。 「狐……流~呃……楓~說他會晚一點回來,所以等一下我們可以先吃飯,不用等他~」要在眾目睽睽下唸出『楓』那個字讓他舌頭差點打結。 菊池滿意地點點頭,安倍櫻雪臉上的秀雅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十指纖纖,深深地陷入白皙細緻的掌肉中…… 他……憑什麼……直呼她尊貴的楓哥哥的名字~憑、什、麼…… 流川正純不發一語地走向不明所以的櫻木,二話不說,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陶鍋~ 「爸爸!」櫻木嚇了一跳,卻是不敢不從地鬆手。「您幹嘛?!這很燙~」 他探手欲搶回來,流川正純卻側過身,自顧自地邁開腳步— 「身為流川家的主子之一,你完全沒必要自己端鍋子~」平板的聲音摻了些幾不可聞的赧然,腳步未停……菊池端起湯掩住偷笑的嘴角,朝著櫻木眨眨眼,自己也跟著流川正純的步伐朝餐廳前進。 櫻木楞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他快步追上眼前那較為雖略微駝背卻仍是氣宇軒昂的身影~ 「爸~爸~」他沒大沒小地搭上對方的肩,再加上兩記沒收斂力道的拍擊。「你這樣我會很不好意思耶~反正是我作的菜,我自己端就好啦!給我、給我~」 「你是要人家說我們流川家虐待媳婦嗎?」威嚴的嗓音輕喝,卻帶著一絲明顯的調侃。 「喂!那如果人家說我虐待公公怎麼辦……如果流川楓說我虐待他爸爸怎麼辦~給我端就好啦……」長長的手臂撈了幾遍還是一無所獲。 「花、道、少、爺……」菊池略帶警告的聲音在後頭響起。 「噢~好啦好啦……是楓、楓……喂!爸、爸~你不要故意越走越快……」 三道聲音漸遠漸淡,留在客廳的素白身影咬著下唇,簡直不敢相信她方才所聽到的…… 流川叔叔~認可那男人……是流川家的……媳婦~?!!! 為什麼……這一切……會大錯特錯到這種地步~她離開日本這些年,是誰改變了流川家,誰改變了……流川叔叔……?! 她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的……安撫著此刻開始惶然不安的心口— 她原本以為……不管如何,流川叔叔絕對會站在她這邊,不可能贊成楓哥哥和男人結婚的~怎麼會……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她咬住下唇,丹鳳眼透出堅定~ 只要楓哥哥見到她~她有把握……一定能讓楓哥哥回心轉意的— 因為~她已經決定不回英國,要留在日本了呀……楓哥哥完全沒必要找個替代品呀,不是嗎? 四、宣誓 流川家西側的庭院中,佇立了許多座以一體成形的水晶玻璃打造而成的大型溫室……在夜色中~溫室裡頭昏黃的燈火閃耀著,替空曠得有些寂寥的宅院平添了一股溫暖的氛圍。 位於庭院最邊緣的一座溫室,與其他溫室相較,除了佔地特別可觀之外,還有一點特別不同— 那就是~裡頭只種一種花…… 向日葵。 數千張、數萬張金黃色的臉永遠朝著光源的方向,整齊畫一的……遠遠望去,彷彿整座溫室都在散發著金色的光芒~ 在向日葵花海的包圍中,一張小圓桌,兩張舒適的高背椅靜靜地擺放著,靠牆處還有一張可以折疊的軟式躺椅。 小圓桌上如今堆放著幾乎要超出桌面範圍的數疊紙張,一台筆記型電腦艱困地在所剩無幾的狹小空間中求生存,桌旁的高背椅上也同樣放滿了文件。 剩下一張倖免於被文件海淹沒的高背椅上,坐著一名穿著輕便休閒服的黑髮男子……只見他時而敲打鍵盤,時而低頭研究文件上的字句……時不時的,還要轉頭看看那躺椅上的人兒……可說是一心得好幾用,忙碌得很。 相較於他的不得閒,仰躺在展開的躺椅上,交疊著長腿的紅髮男子就顯得悠閒許多……只見他一手彎屈枕在頭下,一手拿著雜誌,有一下沒一下地翻閱著~ 整座溫室裡頭只聞空調的吹送聲,鍵盤敲打聲,以及唰唰的紙張翻動聲……除此之外,一片寧謐……暖黃的燈光罩著兩人,即使無聲也別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叮鈴」一聲— 溫室的門被人推開,隨之響起的清脆風鈴聲硬生生地劃破了這片寧靜。 仰躺著的男子聞聲坐起,轉頭望向門口;高背椅上的男人則是無動於衷,眼皮連掀都沒掀,自顧自地翻閱文件。 「楓哥哥~」 輕柔的叫喚聲響起—櫻木緩緩扭頭,看向黑髮男子,後者仍是沒有回應的打算。 來人—安倍櫻雪—並不氣餒,她跨前一步,臉上始終保持著教養良好的微笑……正如同即使今晚的晚餐席上,那種一家子和樂融融,毫無她容身之地的感覺令她心驚膽顫,她臉上的笑容始終不曾垮下那般~ 她有她的自尊,她身為安倍家的一員的驕傲……而~自尊帶來自信— 她堅信,只要她願意、想要……這世上~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或人…… 「我泡了紅茶~」她抬了抬手上的托盤—上頭擺著雕工精細的瓷壺,和一對瓷杯。 兩個茶杯三個人—很明顯地,她並未把某人計算在內。 流川頭也未抬,抬手將文件翻了頁,繼續專注地批改—安倍櫻雪咬咬下唇,挺直背脊,執拗地盯著他,唯有執著托盤的手微微顫抖~ 櫻木還是最先看不下去的那個— 「咳……妳~要不要先把托盤放下……」他轉著眼,四處逡巡可以置物的空間—最後終於決定把流川身旁高背椅上的文件整疊抱到地上放。 「先放這裡吧。」 他總覺得一個柔柔弱弱女生拿著那盤東西實在應該會被壓壞才對。 安倍櫻雪沒看向他,沒回應,也沒將托盤放下—她眼中只有那低垂著頸的黑髮男子……其他的外人~她不屑理會…… 她對櫻木的不理不睬終於讓流川自成堆的文件中抬起頭—冰晶般的黑眼對上驚喜的丹鳳眼~ 「拿走。」 薄唇輕掀,吐出冰冷的兩字—對方眼中的光彩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議……但,與他何干。 「喂……」櫻木眉頭一皺,正待開口—安倍櫻雪已經搶先他一步~ 「楓哥哥~」她再跨前了一步,與流川之間的距離縮短到只隔著小圓桌。「你忘了我了嗎?我是小櫻啊~」 那回視著她的,始終毫無光彩的黑眼讓她不自覺地激動起來,執著托盤的手又是一陣顫抖。 「你說過~長大之後會娶我的!」壓抑了一整晚~驚慌、害怕又憤怒的情緒一下子爆發,讓她不顧禮教地衝口而出:「你忘了嗎?!」 此話一出,櫻木驚訝地瞪大眼,流川仍是面無表情。 「我結婚了。」這句~是回應也是結論。 「但、是……」已豁出去的她嗓音抖顫著,嬌甜不再。「他是個男的!」她對著那她打小就愛慕的男人大吼。 黑眼急遽凍結,然而,急切地想說服他的女子卻毫無所覺。 「楓哥哥~你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去娶……這種人……」安倍櫻雪撇撇唇—沒發現她作嘔的語氣讓圓桌下的拳緩緩握緊。 自說自話的語氣一轉而為熱切— 「現在我回來了……我不會再回英國去了~不管爹地怎麼說都不回去……所以,楓哥哥~你可以馬上跟他離婚,和我……」 話尾頓住,因眼前那俊美無儔的臉孔上突然浮現的一抹~冷豔的微笑……安倍櫻雪呼吸一窒,幾乎是目眩神迷~ 薄薄的紅唇輕啟。 「委屈?」黑髮男子輕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黑眸轉著風暴,冰寒徹骨地鎖著那痴迷的丹鳳眼。「妳哪一隻眼睛看到我委屈?!」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緩緩站起身……然後,在女子疑惑的目光下,猝不及防地反身撲向那一直呆坐著作壁上觀的紅髮男子— 「幹什……嗚嗚嗚~」在女子瞪大的丹鳳眼中,紅唇精準地堵住欲破口大罵的櫻唇—暴虐的唇舌急躁地撬開因震驚而緊閉的牙關……遊移的雙手也沒閒著,一把撕爛了紅髮男子上身的T恤…… 櫻木簡直要瘋了! 五、逼退 (微H) 他單純的腦袋怎樣也想不透~為何死狐狸和那名小姐談話談一談,會突然化身成野獸朝他撲過來……他們之間青梅竹馬的婚約到底是怎樣,講清楚說明白不就好了嗎?!扯上他幹嘛!! 「狐……喂!……不~唔……」他在流川凶猛的啃吻中困難地尋找說話的空檔……驀地探入他下身的大掌讓他全身一震—瞪大金眸對上了一雙含淚的丹鳳眼……他更賣力地掙扎~ 死狐狸該不會是想在對方面前……不行~絕、對、不、行! 推抵著身上男人的雙手被一隻有力的大掌箝握住,固定在頭頂,掙動的雙腿被流川用體重牢牢地壓制住……櫻木只覺下身一涼~長褲整個被扯離…… 他倒抽一口氣。 「不~」 「鏗!」 瓷器破裂的聲音與櫻木的大喊同時響起—流川瞬間停下所有動作,動也不動地伏在櫻木身上。 櫻木略顯困難地轉動頭顱—映入眼簾的,是橫躺在地上的托盤,和摔成碎片的瓷壺和瓷杯……女子已不知去向。 「喂~」他沒好氣地開口:「她走了~你可以滾開了。」 他後知後覺地理解到……狐狸~應該是藉著這樣的舉動想要逼退那名女子…… 可、是……不過是演戲嘛~手段有必要這麼兇殘嗎?他的手腕和嘴唇都痛得要命……還有他的衣、服~ 金眸恨恨地瞪著身上仍毫無動靜的男人。 「喂~我說……喂!」櫻木發出一聲尖銳的抽氣聲—為那捲上他乳頭的靈巧舌頭。 黑色的頭顱埋在他胸前,黑眸抬起,裡頭閃著讓他暗叫不妙的火光。 搞、什、麼~?! 「你不用演了~臭狐狸!」他一面忍住欲出口的呻吟一面掙扎。「她走掉了啦~喂!」 流川頓住,黑色的頭顱緩緩抬起,與憤懣的金眸平視。 「我沒在演,」他一字一句地說:「我想作~現在。」 櫻木盯著那認真不已黑眸,張口結舌,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這……這是禽~獸~啊他……在人家女孩子跟他告白的情況之下竟然還可以毫無顧忌地發情……?! 虧他剛才還有那麼一點佩服他腦筋轉得快……佩服個鬼啦! 流川將櫻木的過度震驚擅自解釋為默許……他鬆開了對他手腕的箝制,心疼地舔著上頭的淤痕~ 方才那瘋女人的一席話讓他真箇動了怒~礙於他不打女人,他不能一拳揮過去,卻苦了白痴……被他宣洩怒氣的力道給弄傷了……他對那莫名其妙女人的印象因此又惡劣了幾分。 至於她所說的……什麼要娶她的事……他一點印象都沒! 「那女生到底喜歡你哪裡?!」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他抬眼看向櫻木—後者還沈浸在對方無時無刻都可發情的震撼當中~ 不只剛剛那個女生,其實高中時他就很想把那群狐狸的崇拜者的腦袋都剖開來看看裡頭的構造……這傢伙,明明個性差得要命,懶得要死,還有精蟲衝腦的變態毛病……女生們幹嘛一個個對他趨之若鶩~ 像剛剛那個女生……竟然還一心想要嫁給他……櫻木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寒顫,完全無法理解。 流川聳聳肩,對這種問題不予置評。 「反正一定跟你喜歡我的地方不一樣。」他理所當然地說。 櫻木高高揚起眉,被這句話挑起了興趣。 「哦?」他扯著笑,磨著牙。「請問~本天才喜歡你什麼地方?」怎麼他本人都不知道。 流川奇怪地看著他。「不是全部嗎?」 全……?! 就差那麼一點……差一點他就要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這種自以為是又噁爛的話,全天下大概只有缺乏神經構造的狐狸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口。 「本天才什麼時候……」他越想越不服,正欲抗議—濕熱的吻便恰好在此時落在他心口,慢條斯理地啃咬著他鍛鍊良好的胸膛…… 櫻木喉頭一窒,原本腦袋裡的一番嚴詞聲明就這麼化成泡泡汽化了~ 「嗯……」入耳的呻吟甜膩得讓他幾乎不敢相信是出自自己的口。 「狐……狸……玻璃……」他扯著下滑至他股間的黑髮,強撐著最後一絲清明開口:「是……透明……的……」 真難為了他在流川凌厲的攻勢之下還能理智地發現這一點~ 流川唇舌不離他,只俐落地自口袋中摸出一副像小遙控器般的物事,輕輕按了上頭的一個鈕— 黑色的簾幕無聲無息地自四面八方降下……不多時,整座溫室已成了不透光的暗室~ 「還有什麼問題?」模糊的嗓音自那羞於啟齒的地方飄出—明顯的,帶著淡淡的調侃和笑意。 這、混~蛋……簡直得了便宜還賣乖~! 櫻木咬牙切齒地。 「沒、有~」 算了~他每次都鬥不過這隻狡詐的狐狸……習慣了習慣了…… 他弓起身,柔韌的身軀如同一張飽滿的弓,任由侵略者放肆地探入、撩撥、佔有…… 夜~還很長…… 六、衝突 夜幕低垂,一座佔地廣闊的日式建築裡頭卻正燈火通明,人聲喧騰— 川流不息的,穿著正式的男男女女,提著禮物,帶著花籃,進進出出。 在寸土寸金的東京,要能有一方棲身之地就足以讓普通的上班族不吃不喝好幾十年才能如願了,更別說要擁有這麼一棟大宅—宅子主人的富可敵國可見一斑~ 足以容納數百人的宴會廳裡樂音悠揚,笑語迴盪,杯觥交錯……但,不約而同地,眾人的眼光總會時不時地往某處角落瞟去…… 高大的紅髮男子倚著最角落的羅馬雕花圓柱,端著餐盤毫無形象地大吃特吃……粗率的吃相卻掩不住他一身的鋒芒— 剪裁合身的Versace最新款雙排扣鐵灰色西裝上衣,搭上同系列的絲毛長褲,醒目的紅髮全都往後梳,露出光潔的額和小小的美人尖—漿得筆挺的西裝與他立體有型的五官相互輝映,更顯出他不凡的氣質與魅力。 只見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轉個身又把餐桌上的食物搜刮了七八成—很明顯地,與其說他是來參加宴會,倒不如說他對食物的興趣明顯得更大了些。 與會的客人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暗暗地對他指指點點……那些眼光中,有的是欣賞,有的是羨慕,有的~則是鄙夷…… 不過~他們的共通點便是—只敢遠遠地對他品頭論足,沒人敢上前招惹他……畢竟~紅髮男子背後的靠山,沒有多少人得罪得起…… 「花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中音響起,櫻木抬起頭—水戶洋平端著餐盤,正擰起眉望著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花道不是一向最討厭這種宴會?!而且~竟然還穿上西裝!! 天要下紅雨了……花道最討厭的服裝之一就是西裝了!除了走秀之外要他穿西裝簡直要他的命~ 櫻木放下啃了一半的雞翅,抹了抹油滋滋的嘴—毫不在意這樣的舉動在這衣香鬢影的場合中顯得多麼格格不入。 「被狐狸拉來的啊~」他沒精打彩地回答。「你呢?」 他上下打量著洋平一身正式的米色西裝— 天要下紅雨了……他心想……洋平不是最討厭穿西裝了~ 該不是跟他一樣~也是被強逼的吧…… 他想到出門前死狐狸不知哪根筋不對,堅持他一定要換上西裝,他就火上心頭。 洋平拎起銀叉,叉起一塊火腿塞進嘴裡。 「被仙道帶來的……」大嚼火腿的他模糊不清地說。 並肩站著的兩人同時發出一聲嘆息。 「不知道辦這宴會的主人是何方神聖~」櫻木百無聊賴地開口,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啃他的雞翅。 不管是何方神聖~總之是個有錢人—看這棟宅子就知道了……而~有錢人的要求就是特別多!!辦個宴會還要人家一定要穿西裝入場……去! 洋平慢條斯理地進攻盤中的義大利麵。「聽說是日本排名前三大企業之一的安倍集團總裁的生日會,所以才會這麼盛大又這麼正式~」 和櫻木不同,洋平其實可以算是半個商界人士—雖然在流川和櫻木復合之後,他就把『楓櫻』的執行長一職爽快地丟給了求之不得的仙道~自己只玩票性質地看看盤,買賣股票……但是對於一些商界的知識、資訊等等,他跟櫻木相比,還是靈通上許多。 「是喔~」『安倍』~這姓氏……好像有點耳熟……他不甚認真的思索著,繼續大啖晚餐。 洋平用膝蓋想也知道—櫻木根本是有聽沒有懂。 算了~櫻木對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完全沒興趣,流川也順著他,從不強迫他要理解……恐怕櫻木連流川集團現在的股價多少應該都是一問三不知。 不過~從不強迫櫻木參加宴會的流川,這次難得強硬地把櫻木拉來……看來安倍家的面子~真的不小……還是,流川是想把花道帶給誰看…… 貓眼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宴會中的男男女女—果不其然地發現許多在日本企業界中舉足輕重的人士……以及~ 黑眼微瞇,粉唇略感有趣地勾起。 「喂~花道,」他慵懶地開口:「你家流川被淑女們團團圍住,連要找條通道我看都很難了。」他遠眺那眾女拱一男的盛況,語氣中不無幸災樂禍的味道。 這些女人……即使人家都結婚了也還不死心啊~還是……她們以為~男人……跟男人的婚姻……其實變數很大……呢? 貓眼一沉,因這推論有些不悅。 櫻木持續埋首於盤中的美食,連抬頭看一下洋平口中景象的興趣都沒有。 「不奇怪啊~狐狸本來就很受女孩子歡迎。」一如以往清亮的語調。 雖然他老是懷疑那些女孩子視力到底是不是有問題……高中的時候他還會稍稍不平於他與狐狸兩人天差地遠的女人緣,但是~現在……他早就麻木了!!狐狸身上就好像是天生安裝有『女生磁鐵』那樣~走到哪就吸到哪。 「你都不吃醋?」洋平嘻嘻笑著—雖然知道答案,但還是想逗逗好友。 他跟流川可能是唯一的一樣共同興趣,就是喜歡看花道不知所措的困窘樣—頗惡劣的……他也知道。 櫻木不可思議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吃什麼醋啊~」他拿著雞翅揮了揮。「真要吃的話,我從高中到現在早就被醋淹死了。」 他可沒忘記狐狸高中時候那票為數龐大的啦啦隊。 洋平嗤笑出聲。「說的也是。」 花道還是繼續像這樣單細胞吧……這樣無欲無求的他反而讓流川放不了手—撇下那麼多傾心於他的女子不要,卻獨獨執著於沒什麼佔有欲的花道~ 流川這人……也真的夠怪—正好跟花道配成一對。 唇畔的笑意因這樣的想法而漾深,卻因一位直直朝他們走來的女子而頓住。 對方是個美人— 眉如遠山,不畫而黛;唇如櫻桃,不點而朱;微微上揚的丹鳳眼,既柔美又嫵媚;烏黑及腰的長直髮在她行走間輕輕畫出好幾個柔亮的弧……她一身及膝的白色小洋裝,將她的身材與氣質均襯托得恰到好處~ 如果,那雙眼中恨意不要那麼明顯的話……這女子應是他最近所見排行前幾名的美女…… 沒辦法~在見過小司之後,最近能讓他有驚豔的感覺的女子……已經越來越少了。 洋平亦敏感地察覺身旁的花道停下了狼吞虎嚥的動作,緊繃著身軀盯著那名女子。 花道認識她? 疑惑尚未有機會釐清,女子已站定在他們跟前,仰起頭,直直望向櫻木—眼神中明擺著她是為誰而來。 「我沒想到楓哥哥竟會帶你來~!」黃鶯出谷的嗓音,其中的不屑卻是無法掩飾。 楓哥哥~?! 如果不是此刻緊繃的氣氛不允許,水戶洋平差點就要噴笑出來……但女子不善的語氣,傲慢的態度~讓他對於她容貌的讚賞一瞬間化為烏有……他皺起眉,考慮著要不要介入他們的談話。 櫻木倒顯得平靜—不過,與其說是平靜,倒不如說他單純得沒發現女子話中帶的刺。 「安倍小姐,」他向對方有禮地頷首致意。「妳也來參加宴會啊~」 丹鳳眼瞪大,菱唇一撇,女子—安倍櫻雪笑得更輕蔑。 「你~果然什麼都不懂呢……」微偏著頭,大眼眨呀眨,像是個無邪的娃娃,吐出的字句卻是夾槍帶棒,毫不留情面。 「本來嘛~一個模特兒……怎麼能期待你太多呢~」她嘻笑出聲,笑聲如銀鈴,卻帶著澈骨的冰冷。「聽說楓哥哥之前從不帶你參加類似的宴會……我想也是~日本排名第一的集團,形象可是很重要的……」 「妳說夠了沒?」沈怒的嗓音響起—水戶洋平不知何時放下了餐盤,抱著胸睨著她。 流川之所以從不帶花道參加宴會,是因為不想勉強花道作不開心的事……這女人什麼都不懂~在這挑撥離間什麼! 向來溫潤的黑眼此刻湧動著不容錯認的怒意。 櫻木則是一臉茫然,看看洋平又看看眼前的女子,唇瓣蠕動著,卻不知此時此刻該說些什麼。 丹鳳眼斜瞥向洋平—彷彿此刻才發現他的存在般……細細的柳眉一挑~ 「我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清甜的嗓音轉為盛氣凌人—足見她已懶得掩飾。「哼!看來又是一個不知道我是誰就混進這宴會的人~」 長指一戳,幾乎要抵上洋平的鼻頭—洋平眼也不眨。 「聽好了~今天是我父親—安倍忠雄生日,而、我~是他的獨生女,也是安倍集團唯一的繼承人,安倍櫻雪。」線條優美的下巴一抬,作為收尾。 粉唇輕勾,洋平笑了。 「哦~原來這就是安倍集團繼承人的水準,真是長了我的見聞~」 要比說這種口蜜腹劍的話,他可不輸任何人。 「你!」 「洋平~」 女子的怒喝與櫻木帶著不贊同的叫喚同時響起。 金色眼眸朝冷沈的黑眼丟去一個眼神,紅色頭顱幾不可見地搖了搖。 因為溫室裡發生的事,讓他對女子有些歉疚~再加上……雖然流川向他解釋過根本沒有婚約這檔事—但對於腦容量小的可憐的狐狸的記憶,他實在沒什麼信心…… 所以,如果狐狸小時候真的跟她說過要娶她,那對方現在處處針對他也是有些道理可循。 而且~她是主人家的女兒……即便他再神經大條也知道—雙方在這兒鬧起來,絕對會被人看笑話。 「對不起,安倍小姐~」櫻木往側前方跨了一步,正好擋住洋平的身影。「如果看到我讓你不開心,那我換個地方吃飯就是了。」 「走吧,洋平。」他迅速地探出手,扯著那仍是抱著胸,不打算善了的男子的衣袖~旋過腳跟,轉身就走—死也要將洋平拽離是非之地。 安倍櫻雪睜大眼,死死地瞪著櫻木拉著洋平衣袖的那隻手— 「站住!」她的語氣無法控制地上揚,幾近尖銳。 櫻木動作一頓,疑惑地轉頭望著她;洋平則是挑挑眉,一副樂於迎接挑戰的模樣。 微微抖顫的細瘦手臂伸出,手掌攤平— 「把戒、指~」她一字一句地說。「交、出、來~」 七、戒指的主人 連跟流川伯伯道聲再見也沒有,一個月前,她幾乎是情緒崩潰地連夜離開流川家—一刻也待不下去。 流川伯伯和菊池管家的厚此薄彼她勉強還能忍耐,但……她無法接受的是~她自小仰慕的楓哥哥竟會、竟會……作賤自己……去吻一個男、人……!!! 太噁心、太不正常了~!! 她回家後又哭又吐的,不但搞得整個安倍家上上下下雞飛狗跳,也驚動了人還遠在國外的大家長—安倍忠雄。 他擔心一向心高氣傲的女兒會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趕忙要秘書排開所有行程,馬不停蹄地連夜自英國趕回來;並且,在拗不過安倍櫻雪的要求之下,答應將她在英國那兒的學業暫停。 『小櫻……』安倍忠雄向來精明嚴肅的表情在面對女兒時總會化為包容與憐寵……只是,此時~還多了點無奈。 『妳又能改變什麼呢……楓兒他~畢竟都已經結婚了……就算妳~』 『爹地,』安倍櫻雪揚高下巴,打斷父親的苦口婆心。『所以我才需要留下來,直到喚起楓哥哥對我的回憶和感情為止。』 她始終相信著……楓哥哥是因為她這幾年一直不在他身邊,太過寂寞了,才會找了一個她的替代品隨隨便便地決定了終身大事…… 那男人的名字……跟她一樣有個『櫻』字~就是最好的證明! 解決學業問題的她賦閒在家一個月~關於楓哥哥與那男人的消息她毋須調查,日本社交圈早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津津樂道著…… 於是~她開始在家召開茶會,宴請日本上流社會的名門千金們……一群人在歐式庭園中言不及義地聊沒多久,就如她所願地將話題轉到那最具新聞性的一對身上— 『真是可惜啊……像流川總裁那麼俊美的男人,竟會是個同性戀,真是幻滅~』千金A優雅地抿著唇啜了口紅茶,不無遺憾地說。 『妳真的相信男人與男人的婚姻會維持下去嗎?』千金B嗤笑出聲:『那個櫻哪……是個模特兒,搞不好只是手段厲害,暫時把流川總裁迷得團團轉而已~等到哪天,流川總裁膩了他,到時候……就人人有機會囉……』 眾女笑得花枝亂顫,言談中對於流川總裁夫人這個位置的垂涎不言而喻—安倍櫻雪相當沈得住氣地微笑著,端起瓷杯喝了一口紅茶~ 她邀請她們來,不是真想建立什麼深厚的友情,主要~是在收集資訊……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是啊~話說……還真從沒看過流川總裁在日本出席宴會時帶著那個人呢,我看哪~他失寵的日子真的不遠了……』千金C嘻嘻笑著—不忘吹捧一下身邊始終不發一語的安倍櫻雪。 『到那個時候,放眼全日本,家世背景能和流川家相匹敵的,就是安倍小姐了……尤其聽說您和流川總裁是青梅竹馬~現在您又從英國回來,打算長住,相信流川總裁很快就會清醒過來,瞭解誰才是他該選擇的對象了!』 眾女奉承地一陣點頭稱是—方才露骨的覬覦心思全都收得一乾二淨,不敢露出一絲痕跡……畢竟~安倍家雄厚的財經實力,就算她們幾家聯手,也未必能與之較量。 安倍櫻雪笑意漾深,不否認這些女孩兒們識相的讚賞讓她心情愉悅。 『沒錯沒錯……而且,流川家老爺送給那模特兒的戒指……天啊!送給一個男人這麼罕有的鑽石~真是浪費了啊!我看那戒指……分明就是等著安倍小姐去擁有它啊~』千金D擠眉弄眼的……眾千金一想到那寶石皆不約而同地露出一副神往的表情。 安倍櫻雪的微笑頓住。 『什麼戒指?』她為了更能全盤掌握狀況,不惜拉下面子詢問—沒辦法,她從小所受的菁英與淑女教育不容許她去閱讀一些小報或是娛樂雜誌,以致於即使流川當初求婚的戒指款式與來源上流社會幾乎人盡皆知,小報也寫得沸沸揚揚,她仍是毫無所悉。 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向來高高在上的安倍家千金,竟也會有問題要請教她們的一天。 為了得她歡心,眾千金們莫不爭先恐後,鼓動唇舌,加油添醋地向她形容那戒指的獨一無二之處— 『是少見的粉紅色、大克拉數的鑽石……我爹地說~那種顏色的鑽石相當罕見啊~』 『當初,是德國的首富標下的~聽說流川家老爺因為與對方有私交,用幾乎兩倍的價錢從對方手中買下……兩倍耶~妳能相信嗎?』 『還請了工匠把它雕成櫻花的形狀……據看過那戒指的人說啊……一個女人如果一生能擁有那樣的一只戒指,真的是死而無憾啊……』 『櫻花?』安倍櫻雪迅速地抓到了關鍵字。 『是啊……』眾人又交換了一個眼神。『據說流川老爺為了表示誠意,特地將戒指打造成與那模特兒的名字相呼應的櫻花形狀~』 粉嫩的菱唇緩緩勾起,丹鳳眼閃閃發亮。 原來……她一直誤會了流川伯伯……流川伯伯~根本沒接受那男人…… 他給的戒指,已經暗示著……流川家的媳婦,名字裡~一定有『櫻』字……而~她的名字是流川伯伯取的……據爹地說~因她出生時,櫻花開得正美,壯麗飄落如雪,所以流川伯伯興致一來建議爹地將她取作『櫻雪』…… 誰~才是戒指的主人……已經很清楚…… 「把~戒、指~交、出、來~」攤平的手掌帶著堅定—丹鳳眼一瞬也不瞬地逼視著眼前的男人。 金眸怔愣地與其回視,單純的腦袋一時無法理解這麼簡單又這麼複雜的一句話;他身旁的貓眼則是不可置信地瞪大。 安倍櫻雪不滿對方的毫無反應—她跨前一步,與紅髮男子的距離只餘一個手臂。 「戒、指~」丹鳳眼望向對方的左手—傳說中的櫻花正在無名指指節綻放……刺眼極了,她想。 「交出來~」攤平的手掌一動也不動。「那是我的。」 櫻木張大嘴,語言功能一時罷工;洋平則是終於忍無可忍地嗤笑出聲: 「這位小姐~」他懶洋洋地開口,黑眼中的不悅卻無法忽視。「我想妳可能搞錯了!這戒指~是流川楓送給花……櫻的結婚戒指,跟妳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這是……哪來的瘋女人啊! 「我沒問你!」她扭過頭,狠狠地瞪了洋平一眼。「況且~以你的身份,竟敢直呼楓哥哥的名字~回頭我一定會去叫爹地取消和你公司的所有合作計畫!」 這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斷她的話,介入她和這紅髮男子的角力—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哪! 這句撂下的威脅讓櫻木終於有了反應—劍眉擰起,他沉聲開口: 「安倍小姐~妳要嘛就衝著我來,不要牽扯其他人。」 洋平與她毫無交惡的理由,不需要忍受這種氣。 丹鳳眼調回,回視著那灼灼的金眸。 「我的確是衝著你來~」她不再理會水戶洋平—對方的身份並不值得她耗費太多心思。 「既然你也知道……就把戒指交出來!」她毫不鬆口。 「抱歉。」向來熱力四射的金色眼睛難得又深又冷。「妳想要戒指,就叫流川楓還是他爸來跟我要吧~」 上次吵架的事件之後,他答應過狐狸……不管怎樣~都不會把戒指輕易拔下來……他雖然不擅長拒絕女孩子~但是……這事……總是不能妥協的! 「走了~洋平。」他旋過腳跟,舉步就走—水戶洋平跟著邁開步伐……臨去前~睨了她一眼……那似笑非笑、洋洋得意的表情讓她的怒火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站住!」她不顧形象地尖聲怒吼—小跑步地追上那高大的背影。「你竟敢拿流川伯伯來壓我~你這個……啊!」 「……小心!」櫻木因對方突兀的驚叫而轉身,正好攙住對方因絆倒而往前撲的身子~ 「啪!」 「誰准你碰我!」 所有的事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快到連洋平都來不及反應。 八、渾沌 安倍櫻雪就在櫻木彎下腰,扶住她臂膀的那一剎那,毫不遲疑地揚高另一隻手,賞了他一巴掌……同時,用力推開了他~往後踉蹌幾步,重新站穩,仰起下巴高傲地瞪著他—方才差點摔跌的慌亂已不復見。 櫻木抬起手摀住左臉—饒是他運動神經超群也沒料到對方會突然來這麼一招~更別說他方才一心只想著要攙住對方……毫無防備的他結結實實地被打個正著。 他還沒來得及對臉頰上的疼痛做出反應……洋平已快他一步動作— 「妳!」只見他的身形一閃,轉瞬間已經來到安倍櫻雪面前—他揚高手臂,毫不遲疑地~ 「洋平~住手!」 「你這是在作什麼?!」 櫻木的喝止與一個冷硬威嚴的聲音同時響起—洋平動作頓住,緩緩轉向聲音的來源…… 「爹地!」安倍櫻雪已經先他一步轉過身,迅速撲向來人,哭得梨花帶雨。「這人……他想要打我!!」 洋平緩緩放下手,貓眼無畏地,冷冷地回視那雙精光迸射的黑眼— 安倍忠雄。 「你是誰?」威嚴天生的沈嗓。「在我的宴會上,想打我的女兒~你最好有個好理由!」 人潮緩緩朝他們四人聚集—洋平氣定神閒地抿著唇,抱著胸,唯有貓眼中未褪的火焰顯示了他尚未熄滅的憤怒。 「安倍先生~我是水戶洋平,是隸屬於仙道集團的經紀人。」他有禮地朝對方頷首—卻技巧地不尊稱對方為總裁以顯示他的不滿。 「我方才之所以對令千金不禮貌,是因為~令千金先動手打了我朋友,我一時控制不住情緒才會如此。」他聳聳肩,比了比至今仍摀著左臉的櫻木。 他從容不迫,不畏不懼的態度讓安倍忠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回。 「仙道集團……」他沉吟著—黑眼移至那沈默無語的紅髮男子,對方的髮色和手上的戒指讓他的眼光閃了閃。 「爹地……」安倍櫻雪哭哭啼啼地自安倍忠雄的懷中抬起頭—梨花一枝春帶雨的嬌弱模樣讓圍觀的眾人又是一陣竊竊私語、指指點點……洋平暗暗咬牙。 「我之所以會打了那人,是因為……」柳眉輕顰,櫻唇顫抖。「是因為……他剛剛竟然假藉要扶住跌倒的我,趁機摸我……胸部……」 最後兩字的音量細若蚊蚋,卻控制得宜地足以讓圍觀眾人聽個分明—會場頓時一片譁然。 櫻木下意識地為自己辯駁。「喂~我沒……」 「他沒有!」水戶洋平氣勢磅礡地出言反擊—貓眼狠狠地瞪著那看似受了莫大驚嚇止不住抽泣的女子……懊惱著自己方才那個巴掌出手太慢! 這種女人~實在不用跟她客氣! 「水戶先生~」安倍忠雄開口,嗓音中隱隱已有怒氣。「你是要說小女她~拿這種對女性而言這麼重要的事開玩笑嗎?!」 水戶洋平跨前一步,完全無視安倍忠雄猙獰的臉色。 「安倍先生,因為她是你女兒所以你無條件地相信她~」他頓了頓,揚揚眉。「既然如此,那我建議現在把流川總裁找來……看看他相信誰!」 他賭對方一定知道花道的身份—他倒要看看這些高度社會化的商界人士在流川面前還會不會含血噴人,大放厥詞。 「你是什麼居心!」安倍忠雄怒喝—向來呼風喚雨的他沒料到竟會被一個後生小輩搶白至此~還搬出流川集團來威嚇他!「想要挑撥流川集團與我們安倍集團之間的關係嗎?!」 「我……」洋平還想再與對方唇槍舌劍一番,一道冷冷的嗓音卻驀然插入— 「我想不是。」 一句話,四種心思—安倍忠雄一愣,安倍櫻雪微笑,洋平鬆了一口氣,櫻木則是暗暗叫糟…… 眾人自動自發地讓開了一條康莊大道……一身黑色西裝的黑髮男子緩步走入爭執的中心,身旁跟著小林。 這場戰局加入了新的第五人……情勢至今仍混沌不明…… 九、抵制 「楓兒……」安倍忠雄臉上冷硬的線條因著黑髮男子的出現放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無比友善的親和微笑。 親暱的稱呼顯示了對方在他心中的特別~同時也相對地,顯示了自己之於對方的特別。 「楓哥哥!」安倍櫻雪更是肆無忌憚地、甜膩地喚著他,一顆晶瑩的淚珠仍凝結在如陶瓷般剔透的臉頰上,唇角卻已浮現有恃無恐的微笑。 然而,流川望也沒望向她,他直直地朝向呆若木雞立在場中央的紅髮男子走去— 櫻木摀著臉,出於反射地,後退了一步……然後~下一秒,他便忍不住地在心裡大罵自己的愚蠢—因那彷彿看穿了他這舉動背後含意的冷凝黑眸。 果然— 黑眸瞬也不瞬,專注地緊鎖住那亂飄的金色眼睛。 「手放下。」冷冷的,命令式的語氣。 流川平板而高傲的語氣讓洋平皺起眉~但,下一秒,他立刻會意地扭頭望向櫻木— 不對勁~! 為什麼花道一直到現在還摀著臉……他竟沒發現…… 櫻木牽起唇角,笑得有些僵……他擺著手,在流川的步步進逼之下連連後退…… 「我沒事~只是有點腫……真~的……」倒退的腳步頓住—因那抱著胸,橫擋住他退路的另一個黑髮男子,水戶洋平。 掌心有點濕,臉頰的疼痛持續得有點久……他心裡有數……所以~更慌亂…… 「我說,手放下。」這次~流川語氣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急切與不耐— 他跨前一大步,水戶洋平亦然,被前後夾擊的櫻木跳起來,竟天真地往側邊逃~ 「就跟你們說沒怎樣!真的……噢!」 早算準他動線的流川身形一閃,動作迅捷地來到他面前,一把扯下他的手臂—一聲痛呼自毫無防備的櫻唇逸出~ 小林倒抽一口氣,洋平瞪大眼,眾人鴉雀無聲……流川~一如以往的面無表情,唯有扣住櫻木手臂的大掌用力得指節泛白…… 一道口子……自左眼角下一路延伸至鼻翼……皮開肉綻的,鮮血仍在不斷湧出……失去了手掌的壓迫,血液更如找到出海口的小河般肆無忌憚地爬滿了櫻木半張臉…… 被流川扣住的那隻手掌也早淌滿了乾涸的暗紅色體液—連掌紋都被拓印成了血管般的鮮明線條…… 可怕的沈默降臨在這本該熱鬧喜悅的宴會場合—最先發難的是水戶洋平~ 「妳這個……」他以著迅雷不及掩耳速度衝向安倍櫻雪—快到連安倍忠雄都來不及喝止……在她的驚呼與瞪視之下,一把抓起她的纖纖素腕~ 洋平只低頭看了她的手一眼,眼中就迅速閃過了悟— 安倍櫻雪的中指,戴著裝飾用的銀戒,五爪拱起的戒台上鑲著一顆寶石……重點是—戒台和寶石……是轉向手掌的…… 意即—她在甩櫻木巴掌的同時,也用尖銳的戒台刮過他的臉。 「妳好惡毒……」欲出口的大罵頓住,洋平因著一個更令人髮指的推論而氣得口不擇言~ 「妳……知道他是模特兒,還故意畫花他的臉……?!」 箝住她的掌更為使力,安倍櫻雪只覺手腕傳來幾欲碎骨的痛楚……但好勝的她仍是堅定地昂起下巴,高傲地瞪著眼前這膽敢冒犯他的男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一口否認。「你有證據嗎?若沒有,小心我告你毀謗……喂!」 振振有詞的辯駁化為尖叫— 冷冷的刀鋒閃著銀光,神出鬼沒地,抵上她精巧的下巴……刀柄連著~眼前貓眼男子脖子上的銀鍊…… 沒有人看到……男子是什麼時候出手的…… 「那妳也嚐嚐被畫花臉的滋味,如何~?」燦爛的笑臉,有禮的問句……卻搭配著一雙閃著殘忍怒意的闃暗貓眼—細瘦的手腕毫不遲疑地送出…… 「爹地!」這男人是認真的—安倍櫻雪毛骨悚然地體認到這點。 「住手!」安倍忠雄心一驚,急忙要上前阻止—安倍家的保鏢亦全都一擁而上,卻因小姐尚受制於對方手中而不敢輕舉妄動。 「洋平~住手!」櫻木揚聲大喝—刀尖在距離對方臉頰約0.1公分處停住……往外一拉一劃,一綹墨黑髮絲被削落…… 洋平盯著獵刀上的黑髮,許久許久……撇撇唇,心不甘情不願地收了彈簧刀。 「楓少爺……」另一方面,小林動作迅速地遞上了乾淨的素色手帕—流川接過,扣住櫻木的那隻手臂一個用力,毫無防備的紅髮男子便被扯進他懷裡。 「喂……我真的沒怎……嘶~」勉強揚起的嘴角因那覆上傷口的手帕而迅速垮下……即使流川已用了無比輕柔的力道~櫻木仍是忍不住地倒抽了好幾口氣…… 深闇的黑色眼瞳因他的吃痛而縮了一下。 一手壓上紅色的後腦杓,一手執著手帕壓迫著傷口—流川攬過櫻木的頭顱,將其固定在自己肩上。 尚未癒合的傷口讓素色手帕迅速暈開了一朵又一朵的紅花……黑色眼眸中也燃起一簇又一簇的闇色火焰~ 「小林。」他沈聲叫喚—身旁的娃娃臉男子立刻恭敬地跨前一步,聽後差遣。 「流川集團目前與安倍集團的合作案有多少?」他問道。 安倍忠雄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 「報告總裁,有八件。」小林迅速搜索腦中的資料庫,給了一個最精確的回答。 「全部取消,違約金照賠。」如宣示般的冷沈嗓音斬釘截鐵地—不理會懷中瞬間僵直的身軀。「從今後,流川集團不再與安倍集團有任何生意上的往來~」 安倍忠雄瞠目結舌,安倍櫻雪纖雅的身軀晃了晃,軟倒在地……圍觀眾人莫不震驚於這足以讓整個日本企業界重新洗牌的宣言~ 小林則是緩緩地勾起唇。「是,總裁。」 這聲回答繚繞在寂靜無聲的室內,清澈又響亮。 「喂~狐……」紅色的頭顱似乎想說些什麼,不安地開始掙動,卻被流川固定得更緊— 「別動~還在流血。」溫柔憐惜的語氣與方才的強硬昭告判若兩人—就算再眼拙的人也看得出……冰晶般的眼瞳只有在望向懷中的男子時,才會化為流動的春水…… 衝冠一怒為『紅顏』哪……在場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裡都有了底…… 「等……」安倍忠雄跨前一步。「楓兒~」 不可能的……他不允許……這種事怎麼會…… 「還有仙道集團~」清朗的男中音驀地響起,同時也打斷了安倍忠雄的垂死掙扎。 原本低頭把玩著鍊墜的洋平還來不及抬頭……腰間一緊,身子已被箍進一雙有力的手臂中。 「抱歉了~安倍世伯……」仍舊是那人畜無害的笑,溫和的黑眼中卻帶著無與倫比的堅定強勢。「仙道集團往後也不再與貴集團合作。」 黑眼下移,對上了扭頭望向他的驚訝貓眼……唇角笑意加深,他俯下頭,在對方的耳畔低喃—這舉動在眾人眼中看來~除了親暱,已找不到更適合的形容詞…… 安倍忠雄悚然一驚— 水戶洋平……水戶洋平……他終於想起他是在哪裡看過這名字了—仙道集團的…… 「……別生氣了~小貓……」 洋平側著臉,耳邊是溫如春風的呵寵,眼前是朗如晨星的溫柔雙眸……他與仙道對視了良久良久……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他驀地轉過身,雙手成拳抵住仙道的肩,將臉埋入他懷中…… 仙道無聲地輕嘆了口氣……望著懷中男子的目光彷彿在看世上最稀有的珍寶般疼惜,又像望著一個任性的孩子般包容……但當他轉而瞥向安倍家父女時,眼神又瞬間轉為冷厲。 安倍忠雄打了個冷顫……然而,身經百戰的他仍試圖挽回頹勢~ 「楓兒、仙道世姪~有話好說……沒必要……」 「流川~」仙道不再搭理他。「快送櫻木去醫院吧,我看那傷口可能得縫。」他沈吟著,微微蹙起眉。 那女人……真的夠狠…… 流川看了他一眼,幾不可見地點點頭,連與安倍父女打聲招呼的意思也無,攬著櫻木轉身就走~ 小林跟隨其後,然後是牽著洋平的仙道…… 自始至終,黑眸都不曾對上那從痴痴凝望……轉為震驚……再轉為憎恨的丹鳳眼…… 十、懺悔 流川正純皺著眉,來回望著端坐在他面前的父女二人—一個冷峻沈穩,侃侃而談;一個則是自進門至今,便垂著細頸不發一語。 「楓兒他真的這麼說?」聽老友描述完事情的經過,流川正純不無驚訝地問。 職務交接後這幾年來,楓兒的表現可圈可點,就連小林也在他面前盛讚過楓兒簡直是天生的商界奇才—該緩的時候緩,該狠的時候狠;不過份急躁,也不過份軟弱~分寸之間拿捏得恰如其份……他還因此得意驕傲了許久…… 如今~怎麼會…… 同樣威嚴天生的黑眼直直地回視他,帶著掩飾不住的憤慨。 「當然是真的啦~流川兄……難道憑我們的交情,我會上你這裡來編造楓兒的不是嗎?」安倍忠雄挺直了背脊,目光灼灼。 「不~」向來在商場上滔滔雄辯的流川正純難得語塞。「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當然知道楓兒因為小櫻打了那個模特兒而不高興,」安倍忠雄乾脆地打斷他—普天之下,有膽子又有身份可以打斷流川正純說話的大概也只有他……畢竟~他們倆已是數十年過命的交情。 「但是那完全是因為,小櫻那時候以為那個模特兒……」 「花道,他叫花道。」這次換流川正純迅速地打斷他—安倍櫻雪低垂的眼中迅速閃過一絲憤恨。 安倍忠雄擺擺手。 「好~花道、花道……小櫻那時候以為那個花道是故意要輕薄她~所以才會下意識地反擊……雖然手段是激烈了點……但是為了這種後生小輩的小誤會就要取消我們兩家的所有商業往來,這實在……實在……」他氣到一口氣差點順不過來。 「實在太亂來了!」他斬釘截鐵地下了這個結論。 流川正純沈默,手撫著下巴陷入思考。 這麼決絕的一步險棋,他的兒子怎會如此衝動……而且~竟完全未告知他隻字片語,宴會的隔天就與花道飛回法國…… 流川正純越回想眉間的摺痕越深,一旁垂首而侍的菊池卻終於忍不住地插嘴— 「老爺~」他跨前一步,仍是謹遵本分地垂著頭。「請容菊池報告一事。」 「你說。」流川正純不以為意,安倍忠雄卻是輕蔑地撇撇唇—無法苟同流川正純放任這名管家的態度。 「老爺~外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小櫻小姐的所謂『反擊』,不但包括打了花道少爺一巴掌,而且……」他冷冷地朝自始至終沒抬起頭的女子丟去一個眼神。「還『順便』劃傷了花道少爺的臉~」 菊池抑不住滿心不平地揚高語調。「所以楓少爺才會這麼生氣!」 這些小道消息流傳得速度可快了~但……不管怎麼傳,老爺照慣例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 而~若不是安倍家父女今日登堂入室,還一副先聲奪人的模樣,他本來也不打算告訴老爺…… 其實~花道少爺在跟楓少爺回法國前有回本家一趟收拾行李—是趁著老爺不在的時候…… 因為,花道少爺說~怕老爺擔心…… 他沒親眼看到傷口,因為醫師已在傷處覆上乾淨的紗布……但花道少爺每笑一下就要皺眉一下~而他每皺眉一下,楓少爺的眼就縮一下…… 他可是看得心疼不已啊……心疼這兩個孩子……一個傻一個痴~ 這麼單純又善良的花道少爺……小櫻小姐怎麼捨得下這種重手……更別說~花道少爺還是靠臉吃飯的模特兒! 他越想越覺得楓少爺下的決策真是對極了~! 「什……?!」流川正純揚起眉,尚來不及對這大逆轉的資訊做出反應,他眼前那始終不發一語的女子突然開始淒淒切切地哭了起來~ 「流川……伯伯……是~小櫻不好……」她抽抽噎噎的。「我……沒注意到……戒指……所以才會……嗚嗚……」 她摀著臉,形象盡失地放聲大哭,眼淚自指縫中一滴滴地落在榻榻米地板上。 安倍忠雄心疼地要將她攬進懷中,安倍櫻雪卻一把掙開他— 只見她維持著跪姿,上半身卻突然整個趴伏在地—『咚咚咚』地朝著流川正純磕頭~ 「流川伯伯……原諒我……我知道錯了~小櫻不敢了……原諒我好不好……」 十一、和事佬 秀雅的額面開始浮現塊塊紅痕,烏亮的長髮一片散亂……哭泣聲混著哀求,以及那一下下紮紮實實的肉擊聲……足以令觀者聞之鼻酸…… 見愛女如此,安倍忠雄早已跟著老淚縱橫—他亦雙手撐地,一個俯首~ 「流川兄,請你看在……小女和小弟……都這樣誠心誠意道歉的份上,勸楓兒改變心意吧~」這已是他所能做出最為低聲下氣的舉動。 為了集團的未來……為了小櫻的未來……他說什麼都不能讓流川集團終止所有的資金往來…… 「小櫻!安倍兄!夠了~別這樣!」一開始的震驚過後,流川正純立刻傾身向前制止仍不停地拿頭顱敲擊地板的安倍櫻雪—她被攙起時仍止不住地顫抖、流淚……全身軟倒在流川正純懷裡……鳳眼浮腫,涕淚縱橫……往昔的麗色盡失,只餘蒼白和狼狽~ 流川正純終究是心軟了— 他沈穩地一下一下拍撫著安倍櫻雪纖細的肩—再開口時,語氣帶著破釜沈舟的堅定。 「放心吧,安倍兄~我會讓楓兒打消終止合作的主意的。」透著冷硬的黑眸閃了閃。 「畢竟……我還是流川集團最大的股東。」 他亮出底牌。 安倍忠雄低垂著的黑眸頓時無比閃亮,靠在流川正純懷裡的安倍櫻雪則是很緩慢很緩慢地……勾起帶淚的唇角…… 「不可能。」 衛星電話裡,相似的兩雙黑眸互不相讓地對視著—低溫的嗓音自螢幕中飄出來,即使隔著一個大西洋仍有讓周遭氣溫瞬間降低的能耐~ 也有讓他瞬間血壓飆高的能耐。 這到底是誰生的兒子……這麼固執! 流川正純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卻還是沈住氣試圖跟對方分析情勢……天知道他幹嘛這麼窩囊! 「跟安倍集團切割對我們根本沒好處~你知道那八件投資案加起來的違約金有多少嗎?我不記得我有教你可以意氣用事到拿公司的營運來開玩笑!」 天生領導者的個性使然,流川正純一開始有條有理的分析講到後來仍變成是在說教。 「她打傷他。」簡單的四個字,於他而言這就足以解釋他的所有行為。 「我知道小櫻對花道不禮貌~」流川正純嘆了口氣,不自覺地緩了語氣……他的傻兒子對花道的執著與珍視他是知道的……他可沒忘記當初小林挨的那一拳~ 看來楓兒當場沒直接賞小櫻一個巴掌應該已是用盡他所有的自制力吧。 「可是~人家已經極有誠意地登門來道歉,也承諾會親自跟花道道歉了……你也應該……」 「不,」薄薄的唇瓣吐息冰冷。「我要讓其他人知道,動我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他知道……商界中對白痴的出身和職業不以為然的人不在少數……不過~相信這次的事件之後,這種人……會瞬間少很多~ 一思及此,他不禁愉悅地揚高嘴角。 換言之~安倍集團只是殺雞儆猴。 流川正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他沒想到楓兒竟會為了花道做到這種程度…… 沒辦法了~只好— 「你應該沒忘記,我還是流川集團最大的股東吧~」他逼自己強硬地盯著那已被淬鍊到深沈得足以與他抗衡的黑色眼眸。「我要你不准停止合作案。」 本來他與楓兒的股份是一樣多的,但楓兒在婚後就將自己股份的一半過給了花道—因此他一躍成為最大的股東~ 螢幕裡的黑髮男子無畏也無懼地回視,揚起眉。 「你能怎樣?」他有恃無恐地撇著唇。「拉我下台?」 流川正純強逼自己絕不能在此時感到愧疚—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 「我不會拉你下台~但,你不要忘了仙道集團。」 螢幕裡的黑眸急遽凍結。 「你不敢。」冷沈的嗓音說著,隱隱帶著威脅。 流川正純神色自若地聳聳肩。 「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仙道集團跟我們不同—中止與安倍集團的合作案一定讓他們的元氣大傷,憑我手中擁有的子公司已經足夠~」他故意不把話說全—反正對方一定已經完全理解,否則臉色不會這麼鐵青。 那雙死死瞪著他的眼即使隔著屏幕還是讓他打從心裡感到寒颼颼……死孩子~竟這麼大逆不道地凍自己的老爸。 「你好好考慮。」 拋下這幾個字—流川正純當著對方猙獰的臉色切斷視訊。 那雙黑眼一消失,他立刻往後仰倒向椅背,長吁了一口氣— 沒想到~跟自己的兒子講話也得這樣鬥智鬥力的啊……真是累死他了…… 他……當然不至於對仙道集團作些什麼~但……只要能達成目的,在商場上是不惜任何手段的~ 這也算……『善意』的謊言…… 就是有些對不起花道那孩子啊……他嘆了口氣……深覺這種雙面人角色的難當~ 花道啊……不是爸爸不幫你出頭~實在是在商場上,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哪…… 他站起身,決定去撥通電話跟花道好好解釋…… 畢竟~花道可比他家那死孩子好溝通多了。 十二、聽我的 「咦?」他瞪大眼。 超大坪數的臥室內鋪著柔軟舒適的白色羊毛地毯,角落擺放著與人同高的穿衣鏡……特別訂作的木質衣櫃不但挑高至天花板,更左右延伸約有半個臥室寬~ 臥室的另一側當然就是附屬的浴室,這兒同樣是別有洞天—不但有著媲美小游泳池尺寸的按摩浴缸,而且~為了讓主人可以一面泡澡一面欣賞夜景或星空,浴室的外牆和天花板更刻意用特殊的單面玻璃打造—自裡頭可以一覽美景無遺,但自外頭絕對窺探不進來。 臥室的正中央擺放的當然是整間臥室的靈魂所在—床舖。 膨鬆紓壓的訂製床墊當然不在話下,但重點是其驚人的尺寸— 足以同時睡下四五個成年男子也綽綽有餘。 櫻木盤著腿坐在床上,外出服還未換下,腿上攤著一本雜誌……他歪著頭,只用耳朵和肩膀夾著無線電話~ 「生氣?!」他翻閱雜誌的動作頓住—同時~坐直身軀,擺正了頭,改用手執著電話,雜誌也不翻了。 「怎麼會?!」他連連擺手,忘了電話那頭的人根本看不見他的動作。「不不不~爸爸你想太多了……」 他笑出聲—笑聲清朗而直率。 「我沒這麼想過啊~我也覺得狐……流~呃……楓……是有點太衝動,既然他們都道歉了,這事件能夠就這樣告一段落就好啦,沒必要鬧得這麼難看嘛~對吧!」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他又仰頭傻笑,搔了搔頭。 「啊~是嗎是嗎?」他咧著嘴。「你這樣稱讚我我會不好意思耶~爸爸。」 細微的『喀擦』聲響起,房門門把被人壓下。 金眸只隨意地丟去一眼……熟悉的高大身影進入眼角,他不以為意地調回視線,繼續專注於耳邊的對話— 「傷口?哦~好多了啊……拍照沒問題啦!現在化妝技術那麼進……」 「你跟誰講電話?」 平板的,沒有溫度的嗓音響起,突兀地打斷他興高采烈的陳述—金眸眨了眨,瞥向身旁……無預警地對上了一雙比平時更闃暗的黑眸……黑眸裡所有的負面情緒完全懶得掩飾~ 發生什麼事?!是有哪個不怕死的今天惹他生氣嗎? 櫻木怔怔地盯著眼前那不太對勁的黑眸,不太對勁的表情……總而言之,眼前的狐狸整個讓他覺得非常不對勁~ 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電話那頭的詢問聲讓他回過神。 「哦~沒事……爸爸……是~」 語句中斷—因著手上突然減輕的重量。 下一秒,不祥的『喀拉』聲響起。 櫻木先是呆望著空空如也的手掌,再很慢很慢地轉過頭……看著那與門板相擊後解體的話機……好半晌~他才終於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 他自床上跳起來。 「喂~狐狸!你發什麼……唔……」 欲出口的精彩痛罵被一個幾乎要榨光他肺部所有空氣的強力摟抱所打斷—櫻木死死地瞪著那埋在他頸間的黑色頭顱。 緊壓住他背部和腰間的大掌帶著毫無保留的力道—櫻木完全不懷疑自己下一秒就會被眼前這男人折成兩半~ 「咳……」他整張臉漲成與髮色相同的豔色,雙手並用地推抵著流川—呼吸困難加上缺氧讓他不僅掙脫不開,連一句話都說不全。 「放……痛、痛……」就在他快要捨棄自尊地哀嚎出聲時,流川終於略略放鬆了摟抱著他的力道……但有力的手臂還是扣著他。 櫻木深深地呼吸了好幾口空氣—覺得自己還活在這世上的感覺真好~ 「死狐狸~你是吃錯藥啦!」恢復元氣的他第一件事不能免俗地就是破口大罵。「誰教你心情不好可以砸東西出氣的!那電話是本~天~才~選~的,你這該死的……」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 「我才跟爸爸講電話講到一半~你這傢伙!放手啦!我要去打電話……」 他才不像死狐狸這麼沒家教……他得去跟爸爸解釋一下…… 唔~說他『沒家教』好像也順便罵到爸爸厚…… 躁動的身軀又掙又扭的,卻是徒勞無功—流川埋在他頸間的頭顱自始至終沒有抬起,摟抱他的力道卻又開始緩緩增強…… 不會吧~他又來! 櫻木氣到吹鬍子瞪眼睛—他掙不開是因為他沒用上十成力,難道死狐狸真以為他好欺負不成! 「流~川~楓~」對方的陰陽怪氣終於讓他抓狂。「放、手!」 他摩拳擦掌,正待全力以赴,一聲低低的,不再冰冷的『別動』卻讓他瞬間頓住— 金眸垂下,盯著那文風不動的黑色頭顱……許久許久~櫻唇輕啟,他無聲地嘆了好大一口氣。 「狐狸……」他毫不手軟地揪著那黑色的髮。「看著我~快點!」 清亮的嗓音帶著少有的強硬和命令。 不知是被他的力道扯動,抑或是出自主人本身的意願……總之,黑色的頭顱動了一下……然後~肩上的壓力撤去—黑色的眼眸平平地對上了揚高眉的金色眼睛。 「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怪裡怪氣的~這傢伙。 金眸澄澈,語句肯定。 看不穿的黑霧眼眸定定地凝視著他……良久良久……久到櫻木都快打起盹來的時候,俊美的臉孔卻在這時突然毫無預警地『撞』向他 之所以說撞……是因為……流川幾乎真的可以說是用『撞』的~ 齒列相擊的疼痛讓櫻木差點飆出髒話……然後,下一秒,他被用力推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壓上他的結實身軀以及自唇瓣傳來的兇狠嚙咬讓櫻木的怒氣更是一瞬間攀升到破表— 野獸就是野獸啊~這死狐狸!完全無法用人類語言溝通就是了! 「滾~開~!」他終於忍無可忍地出拳,揍向那對著他又咬又啃的男人的腹部—務求簡單迅速確實地喚醒對方身為人類的理智~ 腹部傳來的劇痛讓他微瞇起眼,但滔天的怒火讓流川完全停不下進犯的舉動……他嚐到對方唇上被他所肆虐過後的淡淡血腥味—宛如戰場上揮舞的紅旗般讓他更失控~ 他~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不但當初沒保護好白痴,現在就連想報復對方都綁手綁腳…… 該、死! 他~更害怕……無力保護這宛如太陽一般耀眼,卻也如風般難以掌握的人兒的自己……還能被允許擁有他嗎……? 他從未後悔過他踏入商界之後被弄髒的手,被麻痺的心……因為他有他…… 他一直是他心中唯一一塊良善且柔軟的淨土……然~現、在……他卻得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侵門踏戶,卻不能反擊! 他知道單純如白痴不會在意他重新跟安倍集團交易,甚至……可能還會樂觀其成……但~他就是怎樣也無法嚥下這口氣! 如果他不是流川家的人,該有多好……白痴完全無須忍受這些事~!只要單純地愛著他、想著他就好…… 沾了血的紅唇移至蜜色臉頰上的那道疤,虔誠地烙下一吻。 整形外科醫師技術高超地,用最小號的縫線,細細密密地將那傷口對齊得盡善盡美……只要上點妝,撲點粉幾乎看不出來…… 但~疤痕還是在那兒……在櫻木臉上,也在他自己心裡…… 「痛嗎?」帶著沙啞的嗓音問著。 金眸眨了眨—櫻木被流川前一秒暴烈後一秒冷靜的舉動弄得混亂不已,根本來不及反應~只得下意識地回答: 「還好……」死狐狸終於要化回人類了嗎? 「喂~你到底是……」他實在很想搞清楚狐狸今天不對勁的原因究竟出在哪。 「我想作。」流川毫不留情地打斷他。 「讓我作……」他再度堵住櫻木大張的嘴—這次,帶著乞求與憐惜。「好嗎?」 好……好你的頭啊! 這要是平常,這句話他一定會衝口而出……但今天~他卻只是瞠目結舌,一句意思意思拒絕的話都擠不出來— 因為狐狸的眼睛~看起來好……哀傷…… 這悶葫蘆……什麼都不解釋~卻在這時候要求這種事……實在讓他想罵也罵不下去,想反抗也沒力……心頭~更是泛起一陣不熟悉的疼…… 櫻木這時還真是有些懊惱自己沒有洋平的玲瓏心思—他完全毫無頭緒狐狸一個人在那裡悶什麼……有話痛痛快快地講出來~看是要吵還是要打,吵完打完就沒事,不是很好嗎?! 真是……他到底喜歡這不坦率的傢伙哪一點…… 面對那伏在他身上,只靜靜等待著他的回應,不再有任何動作的男人,櫻木長嘆了一口氣— 唉……搞不好~真的是全部…… 他認輸。 他勾下對方的頸子,一個使勁,一個翻身— 情勢瞬間顛倒—成了流川在下他在上的姿勢~ 他眨眨眼,朝仍是面無表情的男人笑得一臉燦爛,並滿意地發現與他對望的黑眸瞬間轉深…… 說來慚愧~他似乎只能分辨狐狸發情時的眼神,其他的……一概無法判讀……唉~他這情人還真是作得有點失敗呀…… 「喂~死狐狸……」他抵著他的額,鼻尖輕輕相碰,吐出的氣息交融著……他伸出舌,無比輕佻地刷過對方的唇瓣……同時嚐到了自己血液的鹹味…… 清亮的嗓音如今帶了點媚,帶了點啞…… 「想作,就得聽我的~」 十三、早X (H) 黑髮男子仰躺在床鋪上,不甚熟悉的視角讓他一時有些不習慣。 他微微撐起頸,垂下眼,望著此刻正皺著一張臉賣力地吞吐著自己慾望的男子…… 無法一口含吮的男根讓對方吃力地脹紅了臉……來不及嚥下的口液混著自己的體液,沿著對方被吻腫的唇角淌落…… 對方笨拙的技巧數十年如一日……他卻也~還是數十年如一日地,投降於那軟熱的口腔與柔滑的舌……甚至連對方眼角微微泌出的淚都能讓他興奮得幾乎控制不住自己…… 黑眼微瞇,他幾不可聞地喘了一口氣。 快要高潮的預感讓他揪緊那流光瀲灩的紅髮……伴隨著用力的一個挺腰,賁張的男根毫不留情地深深頂住對方的喉頭……同時~白濁的體液射出— 紅髮男子這次~難得地沒有嗆咳……只見他線條優美的喉頭上下滾動了幾下,口中的體液便全數被嚥了下去~ 櫻唇輕啟,他下意識地伸舌舔去沾附在唇上的精液……無心的舉動~卻帶著渾然天成的性感……金眸抬起,似想逃開卻又不甘示弱地與那深闇的黑眼對視…… 既純真又妖冶的……獸……啊……只屬於他一個人…… 流川毫不驚訝地發現自己才剛解放過的慾望,轉眼間又硬挺如鐵……而~對方顯然也發現了— 因為~蜜色的臉龐此刻紅得幾乎可以滴出血來…… 櫻木瞪著那『精神』異常充沛的『物體』看……再一次費解明明同為男性,為何『重振旗鼓』的速度會差這麼多…… 算了~計較這種事只是徒然打擊自己男性自尊而已! 他撇撇唇,緩慢卻堅定地跨開長腿,將雙膝分別擱在流川躺平的身軀兩側……然後,緩緩抬起腰…… 突如其來的一雙大掌驀地扣住他的腰身,連帶地~制住他的動作—他一愣,抬眼對上藏不住震驚的黑眸~ 「白痴,你不用……」 「閉嘴。」即使覺得自己的臉已經滾燙到快要可以煎蛋了,櫻木仍是不失冷靜地迅速打斷對方的勸說。 「都說要聽我的了,臭狐狸。」他不由分說,拍開腰間的大掌。 他也不是很心甘情願好嗎……但要他眼睜睜看著死狐狸用那副憂不拉嘰的表情上他,他怕他不但會當場陽痿,之後還可能會惡夢連連……所、以~他只好委屈一點……當主動的那個…… 沒辦法……人太好就是這樣……他在心裡咕噥。 死狐狸……本天才都這樣拉下身段服侍你了……你等下最好表現得開心點~別一副全天下人都欠你錢的樣子~ 他一邊在心中暗咒,一邊半負氣地再次義無反顧抬起腰,隻手扶住身下那怒張的男根,緩緩坐下…… 碩大的慾望抵住了窄小的穴口—藉著體重,櫻木微微沈下腰身……男根的頂端破開緊閉的花蕾,探入了一截頭部~ 「嗚……」櫻木咬破了下唇,一滴冷汗滑落。 未經潤滑的甬道狹小且乾澀,別說要容納整根慾望了,光是一截頭部就足以讓櫻木嚐到宛如下身被撕裂的痛楚…… 痛死了痛死了……金眸中水光亂轉,他定住腰,痛到說不出話,唯一能做的,只有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他原本是想說……都已經做過這麼多次了,偶爾一次直接來應該沒關係~吧……誰知道…… 死狐狸~到底有事沒事發育得那麼大幹嘛……混帳~! 他已經痛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遷怒些什麼~ 「白痴。」伴隨著這冷冷的兩個字的,是環上櫻木男性的大掌— 拇指摩娑著頂端細膩而緊繃的肌膚,時而用指甲輕刮過鈴口……流川開始熟練而激烈地,上上下下套弄起櫻木的性器~ 「唔……哈……狐、狸……你別……動……啊……」流川的愛撫分散了他對後庭疼痛的注意力……他下意識地微微弓起身—這姿勢讓花穴內的男根緩慢地又再推進了一截……但他本人卻毫無所覺…… 流川暗暗咬牙—又緊又熱的花穴箍著他的男根,耽溺於前方快感的紅髮男子則是蹙著眉,紅唇微啟,輕哼低吟,不自覺地扭著腰…… 還說什麼叫他別動……這白痴~擺出這麼妖嬈的模樣他是聖人才會無動於衷~! 他沒直接深深頂進他體內已經是用盡他最大的自制力了。 滿腔慾望亟欲傾巢而出,流川下意識地加快了手掌的擼動……並滿意地聽到身上的人兒益發激昂的呻吟…… 「嗚……啊……楓……我快……啊……哈啊!」 亂翹的紅髮往後一甩~他繃緊身子,抖顫著達到高潮……接著,解放後弓起的腰身鬆懈地一沈— 後方的花穴貪婪地吞下流川的陽物,全根盡沒地。 「嗚!」 櫻木驚呼一聲,瞬間軟了身子;流川則是尖銳地倒抽了一口氣— 尚處在高潮餘韻的花穴一個強力的收縮,絞緊了突然闖入的龐然大物……前後夾擊的快感讓櫻木完全直不起腰,只能癱伏在流川的胸膛上抖著身子喘氣……而流川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猛地進到他幻想了許久的體穴深處,還被緊窒的內壁這樣一勒,當場~忍無可忍地……又射了一次…… 「嗯……」強勁的熱流在他體內撞擊、溢流,下身一片濕黏……櫻木卻連呻吟都沒力~只能低低地哼了一聲。 他不玩了啦……嗚嗚…… 有沒有搞錯~!連他自己主動都可以被玩成這樣……累死他了~! 金眸困倦地半張半闔,流川的溫度和氣味包圍著他,他頓時覺得昏昏欲睡…… 「白痴。」低低的嗓音響起,與他貼合的精實胸膛同時傳來震動—驚醒了他欲眠的神智。 「你很遜。」平板的嗓音,卻帶著不容錯辨的笑意。「不行了?」 全身上下只剩下脖子有力氣的櫻木,聞言~忿忿地抬起頭—果不其然映入眼簾的就是那神似狐狸的傢伙撇著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那終於恢復溫度的黑眼~ 怒火褪去—金眸專注地盯著眼前那俊美無儔的男子,帶著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溫柔…… 大掌探出,他撫著那鬆開的眉頭,往下……來到隱隱勾起的唇角~ 「你不生氣了吧。」一直到這句話脫口而出,他才猛然驚覺—原來流川的負面情緒,會對他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半調笑的表情瞬間頓住— 黑眸對上那小心翼翼的金色眼睛……前者瞬間閃過一絲恍然大悟,一絲不可思議,還有……一絲悸動…… 原來~白痴難得的主動是為了……他…… 這~大、白、痴啊……他……怕是一輩子也放不了手…… 就算~哪天……他想離開~他也絕計不會放他走! 因為~這世上……就只有一個獨一無二的櫻木花道啊~ 「狐……嗚……」流川古怪的表情讓櫻木疑惑地欲開口詢問,卻被流川一掌將他的頭顱按向自己的肩。 薄薄的紅唇貼著他耳畔— 「雖然你技巧這麼爛,但看在你那麼努力的份上……我就不生氣好了。」 什……金眸瞪大…… 這賤狐狸~自己高潮了兩次還敢說他技巧爛?! 掙不開壓制的紅色頭顱沒辦法用眼神刺穿挑釁他的敵人,但可以自由開闔的雙唇足以讓他破口大罵: 「你說誰技巧爛?!混帳!你自己才是、才是……早洩男!」 他因找到足以反擊對方的詞彙而志得意滿~但,下一秒,頭皮被用力拉扯的痛楚讓他痛叫出聲— 「幹嘛~死狐狸!很……」 流川揪著他的髮,逼他仰頭—金眸對上那閃動著危險光芒的黑眼……櫻木不自覺地呼吸一窒,最後一個『痛』字就這麼梗在喉頭出不來了~ 「你說我什麼?」好輕好輕的嗓音,卻帶著顯而易見的威脅……可惜,對櫻木而言,這可能還不夠顯而易見的樣子~ 只見他揚揚眉,昂起下巴,長指毫不客氣地戳上眼前高挺的鼻梁,不怕死地笑出一口白牙— 「早、洩、男!」 一進去就射了不叫早洩叫什麼?!嘖嘖…… 他還自以為善體人意地拍拍對方緊繃的肩。 「不過你也不用太難過~本天才不會因為這樣跟你離婚的。」怎樣!他很夠義氣吧。 流川盯著他,良久良久……然後,勾起了一個好美好美的笑……櫻木瞬間又覺得呼吸不順,心跳雜亂了起來……不對! 金眸瞪大— 讓他呼吸不順,心跳雜亂的不是死狐狸的狐狸笑,而是、而是……還埋在他體內的男根不知何時~又、勃、起、了…… 「等……」他還來不及出口抗議,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背部陷入柔軟的床墊中,而流川改伏在他身上,專注地盯著他…… 那眼神~讓櫻木腦中野生動物的警鈴大作。 紅唇俯下,溫熱的氣息拂過他鼻尖—但櫻木卻只覺得渾身冰冷~ 「我會證明給你看~」絲滑如緞的嗓音與對方下身開啟的猛烈撞擊—一、點、也、不、搭! 愉悅的黑眼對上開始起霧的金眸。 「我~絕不是~早、洩!」 托櫻木的『福』~與父親的爭執、對安倍家的不滿、對自身的無能為力……等等負面情緒已被流川完全拋諸腦後— 他現在滿腦子只剩—『說服』櫻木的衝動…… 當然……是用身體…… 「啊……哈……呼唔……嗯……」 破碎又沙啞的聲音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雪白的床單襯著他豔紅的髮,沁著薄汗的蜜色身軀……簡直是對侵略者的一種無言邀請~ 流川一下又一下擺動著腰身,欣賞著那隨著他的進出而翻騰的粉色穴肉,和那總會不自覺聳動著,迎合他的腰肢。 「很舒服?」他舔去紅髮男子眼角泌出的淚,勾著唇瓣。「你下面好濕……花道~」 刻意折騰人的大掌搭上那冒著淚珠的男性,在上頭輕佻地打轉畫圈—櫻木尖銳地抽了一口氣,狂亂地搖著頭~ 「不要、不……饒了我……楓……已經……啊……哈啊……啊……」 強烈的射精感讓他的身體完全向流川投誠—他弓著身,然後,在流川猛力地撞擊他體內的某一點時~達到高潮…… 渾身散發著侵略氣息的黑髮男子舉起手掌,當著他的面將他射出的體液舔得一乾二淨……而,意識渙散的他,很不爭氣地,又因他這個舉動而感到下腹一陣火熱~ 「楓……拜託……」他已經算不清自己到底射了幾次~再這樣玩下去他一定會早夭……一定會! 流川沒回應,他撤出仍硬直的男根……櫻木又發出一聲低吟…… 無力抵抗的身軀被黑髮男子翻轉成趴跪著的姿勢,流川抬高他的臀,就著後背位再次深深地進入他~ 「嗚……」櫻木將臉埋入枕頭中,發出一聲悲鳴。 「拜託我什麼?」他好整以暇地啃咬著那每每因他的進入而緊繃的蜜色背脊。「再深一點?」 大掌扣住緊實的腰線,用力拉向自己—前所未有的深入讓櫻木哭叫出來~ 「啊!不要!我真的……不要了……嗚嗚……哈啊……啊……」 「我有早洩嗎?」一下下的肉擊聲掩蓋不住這低沈沙啞的男聲。 「沒有、沒有……求你……停下~嗚……」櫻木哭得聲音都啞了。 雖滿意於對方的回答,但更心疼對方的淚……流川緩下動作,開始溫柔地舔著身下人兒的耳廓,揉撫著那小巧的乳首……他深知身下這副身子每一個敏感點~因為……全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 果然— 櫻木慢慢地止住哭泣,雙肩雖仍輕顫,但已難耐地自喉間發出一聲低吟~ 「我愛你……我愛你……」流川一面緩慢且深沈地在櫻木體內進出著,一面在他耳邊低喃:「絕對、不准離開我……花道……」 櫻木微撇過臉,正好迎上流川的降下的吻……他輕輕地嘆息…… 這男人真是很會運用糖和鞭子啊~!真夠奸詐!就是不曉得他明天下不下得了床就是了…… 「我也……」回應的愛語被急切索求的吻吞沒……流川再次帶領著他,經歷那令人目眩神迷的頂點。 「五比一。」看著對方張大嘴,他還很好心地解釋:「你五次,我一次。」 所以他完全沒有早洩的問題已經是無庸置疑。 櫻木緩緩捏緊拳—即使這麼簡單的動作現在作來也是乏力不已~ 但他實在忍無可忍— 「死、狐、狸!」他大吼。 十四、未顯示 今天拍攝的工作十分順利,才剛過中午大家就收拾著手邊的器材準備解散了。 水戶洋平蓋上筆記型電腦,正收理著電源線~一同放在桌上的,屬於櫻木的手機就在此時震動了兩下—有簡訊。 他抬眼看了看仍緊閉的更衣室門口,聳聳肩~大喇喇地探手拿起手機,按下按鍵— 他與花道向來是毫不避諱地會替對方接電話和看簡訊,而~這也就是為什麼之前會發生櫻木誤認仙道外遇的那件蠢事了。 是一封匿名簡訊~對方沒有顯示號碼……洋平擰起眉,按下了讀取鍵— 然後~ 貓眼瞪大,瞳孔一縮。 寄件者傳了一張圖片……是春宮圖…… 不過……不是一般無聊的色情簡訊所附上的,那種男女交媾的低級圖片……不!與現下這張圖片比起來,那種的恐怕還正常點…… 洋平剎那間覺得他的胃部彷彿沈了一塊冰磚般—又硬又冷~有種幾欲反胃的不舒服感……他死瞪著那男男交媾的猥褻圖片…… 是……一名黑髮男子,侵犯著……紅髮男子…… 這是……在暗示~什麼……?! 他看著屏幕上那兩張,雖是陌生,但卻可明顯看出是東方人輪廓的臉孔,為這簡訊背後的意義感到背脊發冷…… 「洋平~」一隻大掌驀地拍上他細瘦的肩,也讓他紮紮實實地嚇了好大一跳。 他迅速將手機藏至身後。 金眸奇怪地看著他難掩慌亂的神色以及刻意背負在身後的雙手—換好衣服的櫻木只意思意思地遲疑了一秒,然後~毫無預警地立刻朝洋平的背後探出手— 「什麼什麼?!給我看!」櫻木動作奇快,角度又神準,轉瞬間洋平手中的手機已被他奪走……洋平倒抽一口氣~ 「不要!花道!」他出口欲喝止對方看向手機已是不及—櫻木已順勢將手機拿至眼前,按下按鍵…… 劍眉揚起,他神色平靜地撇撇唇。 「嘖~又來了啊。」他不驚也不慌,幾乎可以說是冷靜地按了幾個鍵,刪去了那封簡訊。 洋平卻再次皺起眉—這次眉間的摺痕更深。 「又來了是什麼意思?」他瞇起眼,語氣不善地問。 櫻木將手機收回口袋,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又恢復了笑容。 「就惡作劇簡訊嘛~最近很常見啊。」他輕快地說—順利地提早收工讓他心情極佳,小小的一封怪簡訊他壓根兒不放在心上,即使…… 水戶洋平跨前一步,男中音溫和不再,而是帶著嚴厲與擔憂。 「那不、常、見~花道。」他一字一句地說。 對方知道花道的手機號碼,知道他和男人在一起,還……知道他是紅頭髮…… 光是這些推論就足以讓他心驚膽戰,神經緊繃,半點也冷靜不下來。 「所以~你之前就收到過?」櫻木的習以為常讓他腦中警鈴大作—他迅速地得到這讓他更加心情凝重的結論。 「嗯……」櫻木歪著頭思考—雖然很想跟洋平說他太小題大作了,但好友的肅殺表情讓他完全不敢再打哈哈,只得乖乖配合洋平大人的問案。 「是~啊……大概~從上個禮拜開始吧。」詳細時間他也不太確定。 「每次都沒有顯示號碼嗎?」洋平的語氣越來越像偵辦案件的檢察官,臉色也越來越沈。 「唔~」金眸轉了一圈。「是都沒有。」應該是。 洋平暗暗咬牙,簡直要為他單純輕忽的腦袋氣到腸打結— 「每次圖片裡的男人……都是黑頭髮跟紅頭髮?」他問出最後一個關鍵性的重點—櫻木瞪大眼。 「好像是耶!」他一個擊掌,露出佩服不已的表情。「你好厲害~洋平!你不提我還沒注意耶!」 那種古怪的簡訊他每次一收到就當作惡作劇直接刪掉了~哪還會研究裡頭的主角頭髮是啥顏色! 水戶洋平覺得自己一瞬間血壓飆高,有種即將要中風的錯覺— 「櫻~木~花~道~你別在那兒打哈哈行不行!這事很嚴重!」這整件事透著不尋常的惡意……他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 「不行!」他用力一拍桌。「我要去報警!」 「啊?」櫻木瞪圓眼—有點被好友突然的抓狂嚇到。 「報、報警……?可~可是……我沒怎樣……啊~」清亮的嗓音在洋平殺人目光的瞪視下,音量越調越微弱。 「等到你有怎樣就來不及了!」洋平三兩下把筆記型電腦塞回電腦包。「走!」 他大跨步地朝攝影棚出口走去。 「去哪?」櫻木傻傻地跟在他後頭—他下意識地聽從他的命令,腦袋卻轉不過來。 洋平轉頭睨了他一眼。「去~報~警~」 「喔……咦?!啊!不行啦~洋平……行不通的!」櫻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伸長手拉住了前方埋頭疾走的身影。 貓眼盯住同樣堅定的金眸。 「為什麼行不通?!請解釋!」洋平轉身面對櫻木,抱著胸,一副主考官在面試的模樣。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表情平板肅穆到不行,櫻木差點就要因為他老氣橫秋的說話方式而噴笑出來—但~最終他決定還是把皮繃緊點才是上上之策。 「因~為~簡訊全都被我刪啦!」他聳聳肩,實事求是地回答:「沒有證據警察不會理我們的啦~」 這裡是法國,而他們是黃種人……基本上,在世界各地,不論號稱種族多平等的國家,對於膚色這種東西,或多或少……一定還是會有待遇上、主觀上的差別……像這樣手頭上沒任何證明就跑去報案,他們最後大概只會被當作惡作劇的觀光客而被掃地出門吧。 洋平沈默—櫻木的解釋在情在理,讓他一時難以反駁。 櫻木見他有些動搖,更是再接再厲地說服他:「你別想太多~那一定只是惡作劇啦……就算不是,我也有一堆保鏢在身邊,到時候誰怕誰還不知道哩,哼哼!」 他鼻孔朝天,很得意地哼出幾口氣。 貓眼掃視了周遭跟著櫻木的黑衣人,終於半妥協地嘆了一口氣~ 「好,我現在不報警~但、是……」他盯著櫻木明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氣勢磅礡地加了但書— 「要是再有一封這種簡訊,我立刻報警~所以你不准刪掉,聽到了嗎?」貓眼逼視著飄來飄去的金眸,執意要聽到對方的答覆。 櫻木皺皺鼻子—他真的覺得是洋平太過神經緊張了~ 「櫻~木~花~道~」帶著威脅的男中音響起—他只得舉起雙手投降。 「聽到了聽到了。」他最怕洋平連名帶姓叫他了~唉。 十五、一吻 輕巧的幾聲叩門之後,來人不待他回應就逕自開了門—他揚揚眉,眼中帶著笑意,抬起頭正欲假意斥責對方的失禮~黑眼卻因瞥到意想不到的雪白身影而瞬間結成冰…… 安倍櫻雪。 一身雪白的洋裝,一頭又直又黑又亮的長髮柔順地垂至腰際,她笑意盈盈地,抱著一束花站在門口……小林伊織不悅的娃娃臉出現在她後頭~ 「總裁~抱歉,」小林深覺失職地九十度深深鞠躬。「安倍小姐執意不要我通報,自己就~」他撇撇唇,自己收了話尾。 對方的身份讓他即使氣到快內傷,還是不能口出指責。 「我已經告訴過你不需要那麼見外,小林秘書~」安倍櫻雪用著銀鈴般的聲音這麼說著—步履輕快,裙襬翻飛,她有如一隻雪白的粉蝶般輕盈地踏入辦公室~ 「安倍家與流川家是世交,我來探望青梅竹馬應該不需要再透過秘書通報吧,你說是嗎?」丹鳳眼似笑非笑地瞥向全身緊繃的娃娃臉男子—語調雖是婉轉動人,其中的暗示與嘲諷卻是相當明顯。 鏡片後的黑色眼睛無所畏懼地回視那高傲的丹鳳眼—小林正斟酌著恰當的字句,一道冰冷的嗓音就在此時響起~ 「你下去做事吧,小林。」 身側的腕動了動,他終究是彎下腰。「是,總裁。」 他知道楓少爺是為了怕他要是再繼續待在這,那女人不知還會挑剔他什麼有的沒有的毛病,才乾脆支開他。 可惡……! 走出辦公室的背脊挺得筆直……他從未質疑過前總裁的所作所為~但這次……他真的很替楓少爺和花道少爺抱屈…… 辦公室的門一闔上,安倍櫻雪的笑顏更顯燦爛,她直直地走向那又重新埋首回文件的男子,直到與對方的距離只相隔著一張大辦公桌才頓住腳步。 「楓哥哥~」她無比溫柔地叫喚著他,唇邊漾著笑—丹鳳眼卻因對方始終不曾抬頭而迅速地閃過一抹寒光。 「這花……是送你的~」她轉著眼眸,四下搜尋可以插花的瓶子。「我想要為之前在宴會中做的事跟你道歉……」 歉疚的語氣帶著嬌憨,足以讓任何心如鋼鐵的男人心軟—可惜,流川向來就不太知道『心軟』二字如何書。 「妳該道歉的對象是櫻木花道。」黑眸終於望向她,卻是帶著冰冷與嫌惡的,語氣更是充滿指責。 「我知道……楓哥哥~」她咬住下唇,泫然欲泣地。「我也一直很想親口跟他道歉,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工作行程,所以……才會先到這裡來~碰碰運氣。」 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低聲下氣至極—連流川都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評估著她此刻的真心有多少。 他出身商業世家,所以~從很早以前,他就瞭解到人類是可以怎樣用一副真心誠意的表情,卻在背地裡做出一些齷齪骯髒的事情來…… 所以~這女人……現在是真是假……? 「不過~楓哥哥……」 在流川的沈吟中,安倍櫻雪吸吸鼻子,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爹地今晚要在巴黎麗池飯店設宴,向你和櫻木賠罪,也邀請了仙道總裁和水戶經紀人~」 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確認:「你……會帶櫻木來吧?」 不會。他在心裡回答。 他對安倍集團的餘怒未消,又因為自家老爸的胳臂往外彎心情惡劣……整個總合在一起~他根本就不想跟安倍集團再有公事以外的牽扯……但~如果水戶會去的話,白痴肯定會…… 他陷入思考中,沒發現安倍櫻雪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中的花,繞過辦公桌走至他身側— 直到一雙細緻的柔荑握住了他的左手,他才挑挑眉,轉過頭與那凝視著他的丹鳳眼對視~ 他沒抽回手,當然更不可能回握—但~他倒想看對方究竟意欲為何。 「楓哥哥~」丹鳳眼中的情意與憂傷顯而易見。「我……真的不行嗎?」 黑眼無波,傳達的是無聲卻堅定的拒絕。 貝齒咬著下唇,她放下所有自尊,低低地說著:「我……即使是當楓哥哥沒有名分的情人,也是願意的~」握著他的素手一陣用力。「是真的!」 望著那義無反顧的表情,薄薄的紅唇唇輕啟— 「不可能。」他毫不迂迴。「我只要他一個。」 在外人面前表明他對白痴的心意是讓他有些尷尬,但是直覺告訴他~如果不徹底斬斷這女人對他的感情……未來一定還會有更多麻煩~ 安倍櫻雪緩緩鬆開手,一滴淚滑落她白瓷般的臉頰—她垂下眼,無聲地哭了。 「那……可以讓我吻你一下嗎?楓哥哥~」她望著地板,輕柔的嗓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就當是……告別我從小時候開始……一個天真美好的夢想……」 「這一吻之後,我保證從此對你死心。」她低低地,補上了這一句。 流川微微地皺起眉,難得地陷入兩難。 情感上,已經有了白痴的他當然不願背著情人親吻其他人~不管男的女的都一樣……但理智上,如果只用一吻就能讓這個女人從此不再介入他和白痴之間的生活的話……投資報酬率實在不可謂不大…… 商人的腦袋與忠貞的心在拉扯—他不得不承認~生平第一次,他無法迅速果斷地做決定…… 就在他掙扎之際,安倍櫻雪已彎下腰,一手搭上他的肩,秀美的臉龐慢慢靠近他…… 「我保證……從此對你死心……」繚繞的耳語讓他對這交易更為心動—一時之間,他竟不閃也不避…… 柔軟的唇貼上他—他沒闔眼,只在心裡說了一聲對不起……向戀人…… 「砰!」連敲門也沒的踹門聲,讓瞬間得知來人身份的流川暗叫聲糟—他迅速撇過臉,轉向門口~ 果不其然— 背著斜背包的高大身影僵立在門口,金色的眼眸帶著震驚與不信,望著他……旁邊跟著同樣僵硬的小林…… 十六、冷箭 流川皺起眉—這簡直糟到不能再糟~ 「白……」他啟唇,正欲解釋—安倍櫻雪已經迅速站直身子,先他一步開口: 「櫻~你別誤會,」她直直地望向櫻木。「是我向楓哥哥要求這最後一吻,好讓我死心的……」 她緩緩走向尚未從震驚中完全恢復的紅髮男子……流川自座位中站起身,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的舉動;小林亦然……他們兩人皆抱著隨時要出手保住櫻木的準備— 纖纖素手撫上了蜜色臉龐上仍顯而易見的淡疤,她低聲道:「我……很抱歉那時候打了你,也很抱歉那時候亂說話誣賴你~」 她頓了頓,扯出一抹苦笑。「你……願意原諒我嗎?」 此話一出,流川平板的臉孔上迅速地掠過一抹驚訝;櫻木倒是緩緩闔上了嘴,金眸眨了眨……臉上柔軟的觸感讓他無法克制地臉熱了起來。 「呃……安倍小姐,」他習慣性地搔搔頭,露出一個傻笑。「沒……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啦~這疤痕不礙事、不礙事的……嘿嘿~」他在美女盈盈的注視和柔柔的撫摸之下,語無倫次地連連擺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生我的氣了嗎?」泛著霧氣的丹鳳眼望著他,帶著讓人心憐的戰戰兢兢。 「當然當然~」櫻木因為對方欲淚的表情而更加手忙腳亂—兩手擺動的幅度更大,頭顱一陣狂點。 「我早就沒生妳的氣了,真、的!」他還特別強調『真的』兩字。 安倍櫻雪因他認真的表情、誇張的動作而忍不住『噗哧』笑出聲……尚帶著淚光的笑顏宛如沾了露珠的玫瑰般,清純中帶著絕豔……櫻木一時之間~竟有些怔楞。 而,安倍櫻雪的下一個動作更是讓他震驚到完全說不出話— 只見她探出細瘦的雙臂,勾住他頸子,纖細的身軀撲向他~ 「謝謝你!我好高興!」這聲喜悅的輕呼帶著天真爛漫,足以令聞者會心一笑。 當然,不包括流川— 他皺著眉,抱著胸,冷冷地望著這一幕……不過,並沒有要出聲阻止的打算。 櫻木因懷中馨香柔軟的身軀而全身僵直—缺乏此種經驗的他連耳根都紅了,雙手更是不知該往哪擺~ 這應該是她洋派作風的感謝方式吧~沒什麼大不了的……正當他安撫著自己小鹿亂撞的心臟之際,他可以感覺到對方又滑又軟的臉頰來到他頸間……同時,帶著香氣卻冰冷的氣息猝不及防地掠過他耳廓— 「喜歡簡訊上的圖嗎?」 這句話穿過耳膜,透過神經,直達大腦……他~卻還是遲遲無法理解……這麼~簡單的一個問句…… 或者~他其實是拒絕理解…… 他感覺到頸背上的寒毛一根根地直豎—為了話語當中毫不掩飾的恨意與惡意……高大的身軀更顯僵直,耳根卻瞬間褪去紅潮,同樣轉為蒼白的還有他蜜色的臉龐…… 安倍櫻雪帶著微笑抽身,熱切地握住那向來溫熱,此刻卻無比澈寒的大掌,清甜的嗓音一如以往……彷彿方才的耳邊輕喃其實是另一個人所為~ 「櫻,爹地今天要在麗池飯店設宴跟你賠罪,你和楓哥哥一定要來喔~」丹鳳眼如朗月般彎彎。「仙道總裁和水戶經紀人也會來呢!」 「那~晚上見!」她俏皮地朝他眨眨眼,轉過頭朝流川揮揮手,踏著如來時般輕盈翩然的步伐離開了辦公室。 尚未隨著主人遠去的柑橘甜香味繚繞著他……他卻覺得那氣味彷彿化作一隻扼住他頸子的手~讓他呼吸困難,腦袋一片空白…… 完全……無法思考…… 「白痴?」他皺起眉,盯著那此刻呆坐在床上,腿上攤著襯衫,卻毫無動靜的紅髮男子。 他真的怪怪的……從今天下午開始~不是沈默就是恍神。 流川瞥向牆上的掛鐘,指針指向七點。 「不換衣服嗎?要出發了。」他提醒那仍在神遊太虛的男子-—要不是白痴說他們應該要出席,他本來是壓根不打算去這種鴻門宴的。 雖然今天安倍櫻雪的表現可圈可點~但,這跟他原諒那女人是兩回事。 櫻木一震,回過神—他低頭望著腿上嶄新的襯衫……胃酸上湧的感覺又蠢蠢欲動。 「狐狸……我~還是不去了……」他囁嚅道。 臨時抽腿,很對不起狐狸,他也知道……但~是~他現在完全提不起勁去那種場合強顏歡笑…… 或者說— 他怕……再見到那女人…… 櫻木向來直來直往慣了,身邊也多是與他同樣直率的朋友—有什麼不愉快~罵一罵幹場架,一笑泯恩仇……幾時遇過這種迂迴的,躲在暗處放冷箭的手段…… 更慘的是,向來有話直說的他此刻必須化身成悶葫蘆一只,完全不能向身邊的人傾訴這事……因為~他清楚地知道— 不管是讓狐狸還是讓洋平知道,他們絕對都不會跟對方善罷干休—可~偏偏對方……是爸爸重視的朋友的女兒,也是重要的商業伙伴…… 唉……他已經很不擅長思考的腦袋,此刻更是一團亂…… 混沌的思緒因突然貼上他的,覆著過長瀏海的額,和籠上他的肥皂香味而有片刻的中斷……櫻木眨眨眼,對上掩不住擔憂的黑眼。 「好像沒發燒。」流川密密的視線緊鎖著他,緩緩將頭顱後撤。「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他勉強扯出一抹堪稱燦爛的笑容,卻在瞥見流川盡在咫尺的紅唇時,揚起的唇角頓住。 一踏進辦公室時所見的衝擊影像又再度躍回他腦中—他原本以為他已釋懷……畢竟,狐狸也跟他解釋過,那是為了讓安倍櫻雪死心…… 但其實、其實……根本不是,她根本沒有…… 胃中冰冷和翻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推開流川,衝進浴室趴在洗手台邊掏心掏肺地乾嘔。 見他如此,流川原本不豫的臉色此刻更是陰沈上三分—他一個箭步上前,輕輕拍撫著那幾乎要整個埋進洗手台的寬闊背脊。 尚未進食的櫻木嘔了幾口胃液之後,就再沒東西可吐了……他趴在白瓷洗手台緣大口大口地喘氣……抬起的眼透過鏡子望見身後的男人因擔憂而顯得更加蒼白的臉龐~ 「狐狸……」他咬咬牙,強迫自己順了順氣。「你~快去吧,要遲到了。」 「我不去。」流川毫不遲疑地一口否決。「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了~」櫻木擰了毛巾擦著臉,模糊的嗓音透出。「我……只是在攝影棚吃了太多甜點,胃有點不舒服~」 毛巾覆住了他的臉、他的眼眸,也遮掩了他的心虛……他刻意地延長擦拭的時間,就怕狐狸透視的X光眼會看穿不擅說謊的他。 「你快去吧。」他蓋著濕毛巾,對著流川擺擺手。「我們兩個都不出席不太好。」 「白……」流川蹙起眉,二話不說探出手一把扯掉毛巾—直覺告訴他白痴不太對勁~ 存著疑慮的黑眸對上了澄澈的金色眼睛……櫻木扯出一個心虛—在流川看來卻是虛弱的笑…… 「我~沒~事~我會在家裡睡覺,等你回來,」他大剌剌地推著心不甘情不願走黑髮男子往外走。「快去啦!你什麼時候像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的!」 他扠著腰,模擬著往常元氣十足的語氣數落對方—流川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要確定他真的沒事那般。 「我很快回來。」他穿上西裝外套,決定等下要以光速露個臉意思意思就打發掉。 大掌搭上門把—他百般不放心地又扭頭叮囑:「別亂跑,白痴。」 「知~道~」櫻木嘻嘻笑著,一把推流川出了房門。 門一關,揚起的唇角終究仍是心事重重地垮下。 胃很痛,頭很重,但~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就是睡不著。 櫻木嘆了一口氣,翻身坐起~床頭的手機就在此時響起。 他抓過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掀蓋接起— 「喂~」有氣無力的嗓音。 「花道~」男中音藏不住擔憂。「我聽流川說你不舒服?」 「沒事啦~」他往後倒進鬆軟的枕頭中。「吃壞肚子而已。」他盡其所能地用了最輕快的語氣—可惜~瞞不過媲美他肚子裡蛔蟲的水戶洋平。 「你在家吧~我現在在計程車上要過去,等我一下。」乾淨俐落,很有水戶洋平的風格。 櫻木瞪大眼。 「什、什麼叫你現在要過來~你不是應該在宴會嗎?」他驚叫。 「那個~」男中音帶著一絲懶得掩飾的不耐與不屑。「讓彰和流川去搞定就好……你吃飯了嗎?」 「還沒……」他呆呆地回答—洋平的關心讓他的肚子忽然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今天下午以來,他頭一次有了飢餓感。 「那……你要吃什麼?還是~要來我家,我煮麵給你吃?」洋平提議著—不似櫻木化腐朽為神奇的廚藝,他唯一會煮的~就是麵。 不過反正櫻木肚子一餓什麼都不挑。 果然—櫻木歪著頭想了想,在肚子裡的飢餓蟲大聲哀嚎的同時接受了對方的建議。 收了線之後,他隨意地穿了件T恤與牛仔褲,悠閒地晃下樓……保鏢們見他一身外出的裝扮,紛紛起身帶好裝備。 傭人們一左一右,替他拉開雕花大門—辦跨出門外的腳步一頓,他轉過頭對著黑衣人們令道: 「我去洋平那兒,不用跟著我了,一段路而已~我想自己散散步。」 他心情差得可以,不想再帶著一大票人浩浩蕩蕩地走在路上—一想到就煩。 今晚月光如水,空氣清冽,在深呼吸了幾回之後,櫻木的心情不自覺地放鬆許多,腳步也開始輕快了起來~ 他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轉過一個街口,洋平與仙道的別墅就座落在眼前……咦? 他眨眨眼,看著門前停著的加長型黑頭車—難不成仙道也回來了~? 他放緩腳步,慢慢走近那輛車……到底跟仙道的座車是不是同一款式他也不太確定…… 他貼近車窗玻璃,瞇起眼想看清裡頭有沒有人—深黑色的隔熱防彈玻璃就在這時緩緩下降…… 一雙在黑夜中閃著異樣光彩的丹鳳眼毫無預警地對上他—櫻木大吃一驚,同時感到後頸一陣劇痛~ 「嘖嘖……不帶保鏢出門可不行啊……櫻……」 在無盡的黑暗襲向他前,他最後的記憶便是這與下午相同— 輕柔的,卻含著無比深沈恨意與惡意的嗓音…… 十七、囚禁 (微H) (慎) 車停至家門口時,已近深夜。 小林替他開了車門,流川跨下車— 他轉了轉僵硬的頸脖,扯鬆了領帶……宴會上的輪番勸酒雖不至於讓他醉倒,但也是有些醺然…… 白痴他……應當睡了吧……他沈吟著……為了自己沒能順利從宴會上早些脫身而有些懊惱。 他心不在焉地等著傭人開門……就在這時,尖銳的煞車聲伴隨著刺眼的車燈朝他照來— 他皺起眉,小林與保鏢們則是反應迅速地擋在他身前。 一輛全黑色的勞斯萊斯在他們眼前數公尺處急遽停下—有點眼熟,他想。 高大的男子跨下車,臉上是少有的焦慮與憤怒,在宴會上掛了整晚的微笑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林明顯地放鬆下來—他微微側過身,朝對方躬身行禮。 「仙道總裁。」 流川即使心中疑惑,臉上仍是面無表情,唯有微微揚起的眉洩透露出端倪。 「流川~」仙道跨前一步,男中音溫和不再,而是帶著一絲壓抑的緊繃。「櫻木呢?」 墨黑色的眼眸眨也不眨。 「在家。」他比了比身後的大門。 向來溫潤的眼如今與他同等深沈。 「你確定嗎?」仙道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流川薄唇才微啟~命令都尚未出口,小林就已先一步反身衝進大門— 不一會兒,他蒼白著臉站在門口~嗓音恭謹中帶著幾不可聞的顫抖: 「楓~少爺……花道少爺晚上沒帶保鏢出門,現在……還沒回來……」帶著慌的眼眸轉向聞言臉色更沈的沖天頭男子。「保鏢們說~他出門前提到要去洋平少爺那兒……」 狹長的鳳眼一瞇,冷厲的視線射向眼前與他同樣高大的男子。 「他~呢?」語調不復冰冷,他咬牙切齒地問。 仙道定定地回視他,用著罕見的陰冷嗓音開口: 「不見了~」他攤開原本垂在身側,緊握著的大掌。「洋平也是。」 攤平的手掌上是一條有著銀色刀柄形狀鍊墜的項鍊,以及…… 小林倒抽一口氣,流川原本白皙的膚色在瞬間化為毫無血色的死白— 一只嵌著櫻色寶石的戒指。 熱……他難耐地扭了一下腰,赤裸的肌膚摩擦過某種絲滑的織物,全身的毛細孔在瞬間大張……他低吟了一聲~全身亂竄的熱潮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更變本加厲地全匯聚到下腹…… 濕熱的舌捲上他胸前的突起,刺痛與麻癢的感覺最終全化作前所未有的強烈快感襲向他……他大張著嘴喘氣,感覺到自己的男性已緩緩挺立,飢渴地淌著淚珠……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只是被舔乳頭而已就……? 金色的眼眸緩緩睜開,裡頭漾著疑惑—但更明顯的是瀲灩的水光與焚燒的慾火…… 放肆的吻一路往下,其所經過的每一吋肌膚全都叫囂著悅樂……他恍惚地望著那伏在他身上的黑色頭顱,哼出他從未想像過的放蕩呻吟~ 「哈啊……楓……好、棒……嗯……再~來……給我、給我……」 他動情地抬手,本欲揪住對方的髮,卻因全身的虛軟無力而只好作罷。 「花道……」 這聲沙啞的輕嘆伴隨著一個落在他大腿根部的舔吻,他的腰大力地彈跳了一下—不只因為那兒的肌膚異常敏感,也因為…… 這聲音……?! 金眸猛地睜到最大—映入眼簾的,埋首在他下體的黑髮男子讓他脫口: 「洋……平……?!」 本該是中氣十足的驚呼,如今卻因情慾氤氳聽來反而像是呢喃……櫻木死命地咬牙忍住下一句亟欲出口的呻吟。 柔嫩的指腹在他敏感的大腿根部來來回回地畫著圈,並緩緩地接近那仍閉合的花穴…… 「等、等……」他一點力氣也使不上,遑論推開對方—氣急敗壞之下,他用力一咬下唇— 血腥味混著劇痛終於讓他順利地移動手臂,扯住對方的頭髮,阻止那益形失控的恣意挑逗~ 因頭髮被揪住而緩緩抬起頭的男子有著他熟悉不已的臉孔,卻有著他完全不熟悉的眼神和表情…… 原本溫雅的黑眸如今幽幽森森,閃著異樣的光芒,宛如要將他拆吃下腹般瞬也不瞬地盯著他……櫻木只覺全身的雞皮疙瘩全都起立敬禮…… 這是怎麼…… 下體的麻癢、滿身的燥熱,對方的古怪……讓櫻木原本就不太靈光的腦袋此刻更是一片混沌~ 水戶洋平不滿於他的停頓—渾身散發侵略氣息的他猝不及防地探手,一把掐住櫻木蜜色的頸子,用著未收斂力道。 櫻木吃了一驚,不自覺地鬆了掌中抓握的黑髮……然後,下一秒,暴烈的吻襲向他~ 「唔唔……不……」下顎骨被強勁的力道箝制住,他被迫張嘴接受那闖入他口中的靈舌……洋平極盡勾引之能事地舔吻著他……靈舌滑過軟嫩的上顎,齒列後方,再霸氣地攫住那不停閃躲的舌…… 綿長的吻讓櫻木幾欲窒息……他擺著頭,想要掙脫,卻被足以與他匹敵的力道一次次地化解。 水戶洋平赤紅著眼,同樣被慾望驅使的他根本搞不清身下的人是誰。 「彰……」 濕滑的舌移至耳廓,熱燙的吐息伴著輕喚……較他細瘦些的身軀覆上他,抵上他下腹的火熱堅挺讓櫻木在悚然一驚的同時,掙扎得更厲害…… 也是在這時,他才發現—洋平與他……皆是赤身裸體。 不知為何,籠著層層迷霧的腦中突然閃過最近一直收到的簡訊春宮圖……靈光宛如一道閃電擊中了他— 原來、原來……那女人暗示的黑髮男子~不是狐狸……而是…… 頓悟來得又急又快,正如同他遏止不住的憤怒。 可~惡!他、絕、不、會讓她得逞! 蜜色的身軀沁著薄汗,渴望被侵犯的羞恥感和被人設計的狂怒同時襲來……兩相加成之下,過於激越的情緒讓櫻木喘得更厲害……始終沒鬆開的齒列深深地陷入薄薄的唇線。 他用盡吃奶的力氣,略略推開與他密密貼合的男性軀體之後,毫不遲疑地甩了對方一巴掌— 「啪!」 「住手~洋平!我不是仙道!」 他用盡氣力地大吼,出口的嗓音卻是沙啞難辨,不復往昔清亮。 洋平維持側著臉的姿勢好一會兒,黑眸緩緩地眨動了幾下……再轉向櫻木時,原本眸裡的深闇已轉為澄澈與震驚~ 「花……道……」貓眼打量著眼前鍛鍊良好的身軀,再遲緩地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裸身~以及……勃發的慾望— 他慢半拍地倒抽了一口氣~扯住棉被裹著自己連連後退…… 「這是怎……」慌亂的嗓音頓住,貓眼因為湧上的回憶而再度閃著光—這次的光芒,名為憤怒。 「安~倍~櫻~雪~」他咬牙切齒的。 他想起來了! 他一下計程車,還沒進家門就被不知何時埋伏在他身後的人打暈—在失去意識前……他看見那輛停在他家門口的黑色轎車……以及,在搖下的車窗中,那張噙著殘忍笑意的,美麗臉孔…… 所以說~難道花道也是被綁來……怎麼會?保鏢呢?! 他震驚地望向櫻木—後者此時正顫抖著雙手,裹住床單跳下床……並在落地的那一剎那因為過於虛軟而一陣踉蹌。 櫻木拖著無力的雙腿吃力地走到大門口—他們所在的地方看起來是一間飯店的套房,所以只要打開門逃出去就…… 他拉開門拴,壓下門把,用力一推— 門扇無動於衷。 櫻木不信邪地再推了一次,這次加上自己體重的衝撞— 還是打不開。 門~從外頭被鎖上……金色的眼睛對上深沈的黑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對方會將他們鎖在這裡,想必……在他們沒發生『任何事』之前~都不打算放他們走…… 十八、交換 這樣一推論~洋平的臉色更是鐵青……而,情緒一鼓動,原本被痛覺稍稍壓制的熱流又開始在四肢百骸亂竄…… 溫潤的黑眸慢慢蒸騰出霧氣,染上陰闇……把他的表情變化全都看在眼裡的櫻木在心中暗叫聲糟…… 金眸四下張望……在看到角落的立燈時,很快地閃過一抹決心。 他用著此刻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衝到燈旁,拔了插頭—在此同時,背後高熱的身軀伴隨著壓力朝他襲來~ 水戶洋平撲向他,一把扯開他覆著身軀的床單,在他寬厚的背脊落下一個個啃咬與舔吻…… 靠……那女人到底給他和洋平多大劑量的春藥……一面與洋平搏鬥,一面又要對抗自己慾望的櫻木~氣悶又恍惚地想著…… 儘管身體歡悅地臣服於洋平的挑逗,他仍是硬生生抓住最後一絲即將崩解的理智—一個翻身壓倒對方,同時動作迅速地將手中執著的黑色電線一圈一圈纏上對方被他制伏的細瘦手腕…… 最後,他將電線纏上床腳,集中所剩無幾的專注力打了一個又一個牢固的結。 豆大的汗水一滴一滴地滑落額角,滑落緊繃的肌理……足見他此刻已完全憑著意志力在苦撐著。 「解開、解開!該死的你!」洋平轉著手腕,掙著腿,卻是徒勞無功……無法發洩的慾望讓他深闇的黑眸染上了濃濃的挫敗與暴怒~ 「求你、求你……解開!好熱……我想要……」煩躁的叫嚷化成了哀求……櫻木目不轉睛地望著洋平柔如水的眼,濕潤微啟的唇,細緻的鎖骨…… 無法抑制地,他探出手撫上眼前那平坦的胸……自掌中傳來的,又細又滑的觸感讓他意識恍惚地放任自己在雪白的肌膚上滑動著…… 櫻木只覺喉中一陣乾渴……燥熱感又起……洋平自喉頭發出一聲甜膩呻吟,弓起身,迎合著他的碰觸…… 這聲呻吟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櫻木拉回偏離軌道的神智……他像被燙到般迅速收回手,同時反手用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聲,響亮又清脆地迴盪在房間裡。 該死!他竟忘了洋平的皮膚碰不得! 櫻木喘著氣,洋平則停止了掙動,楞楞地望著他,貓眼中又恢復了清明。 「花道……」洋平望向被捆綁在床腳的手腕,再轉向那扯著被單連滾帶爬地縮到房間另一角的紅髮男子,無奈地露出一抹苦笑。 「看來……在這該死的春藥藥效過去之前……我們~」他閉起眼,縮起身,咬牙忍住一波波如狂潮般襲來的麻癢。「也只能這樣了……」 「不,這樣不夠……」櫻木緩緩搖頭,低沈地輕喃……金色的眼眸裡夾雜著情慾、狂亂與恐懼。 他已沒有力氣綁起自己~但是,若不綁,他最終一定還是會克制不住地朝洋平撲過去…… 到最後,搞不好是他求洋平上他……這推論,讓他打從心底發冷~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已有打算。 只見他緩緩抬起手,撫上胸前的銀鍊—連把手臂舉高過頭解開扣環的力氣也無~他握住鍊墜,使力往下扯……鍊子應聲而斷。 洋平緊盯著他的舉動,心中隱隱浮現不祥的預感…… 「花道……你想幹嘛……」 櫻木吃力地揚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他按下了鍊墜旁的彈簧扣,閃著冷光的刀刃瞬間彈出。 「你知道嗎……洋平……」仍微微抖顫的手卻是毫不遲疑地將刀鋒抵住了手腕,櫻木用著彷彿聊天一般平和的語氣道:「你送的這項鍊……有時後……還滿實用的……」 用力地壓下刀刃,再將刀柄由左拖到右……一道血痕在蜜色的手腕綻開,鮮血肆溢…… 洋平瞪大眼。 「櫻木花道!」他怒吼。「你幹嘛?!」 傷口帶來痛感,痛感換來清醒……櫻木的微笑有些扭曲,但仍是掛在唇角。 「放心……洋平~」他仍像個沒事人一樣,刀刃再度抵上血痕下方。 「我沒要自殺……只是……讓自己清醒點~」他毫不留情地再度用力一劃—彷彿割開的不是自己的皮肉那般。 第二道血痕平行地出現在原先血痕的下方~整個手腕鮮血淋漓的…… 「住手住手!你這呆子!」 水戶洋平發狂似地掙扎—細細的電線深深地陷入他細緻的肌膚,將他的手腕磨掉了一層皮……他卻彷彿毫無所覺。 「解開我、解開我!我跟你換!櫻木花道!」 他痛恨著被綁縛著而什麼都不能做的自己~手腕上的傷口比不上要他眼睜睜看著櫻木傷害自己的那種錐心之痛。 連畫兩刀,櫻木覺得全身狂燒的火苗消退許多……他輕輕笑出聲,全身虛脫地仰頭抵住牆。 「別鬧了~洋平……我可沒力氣解開你……況且,我綁的是死結,你也不用想掙脫了……」他神色有些恍惚—失血再加上劇痛讓他很難集中精神。 「而且……這種事~還是我來吧……你那身細皮嫩肉弄傷了可不好……」 呵~他可真是神智昏亂了……唇角仍是勾著,金眸緩緩闔上……連洋平最痛恨聽到的稱讚都不小心說溜了嘴。 「櫻~木~花~道~」貓眼燃著熊熊大火,水戶洋平咬牙切齒地瞪著閉目養神的他,雙手仍不放棄地不停掙動著。 「我寧可強暴你也不要眼睜睜看你傷害自己。」他一字一句,無比認真地說。 這呆子到底懂不懂這對他而言是多大的折磨。 聞言,金眸半掀,對上了灼灼的黑眸。 櫻木知道~洋平是認真的—他寧可背叛仙道和流川也要換得他的完好無缺。 唉~他們……都很傻……不!他還是聰明點……因為他是天才櫻木花道,所以~他不要背叛任何人,也不想讓任何人難過…… 唔……雖然這皮肉傷日後被狐狸和洋平叨念一頓是免不了,但是~總比他真的跟洋平發生了什麼好非常非常……非常多。 櫻木倒抽了一口氣—手腕上的疼痛漸漸麻痺了之後,取而代之的又是下體的蠢蠢欲動…… 他在心裡咒罵該死的安倍櫻雪,該死的春藥……該死的……哦不~洋平當然不該死…… 「你想太多了,洋平~」顫抖著的刀刃再次貼上充滿韌性的蜜色肌膚。「我們會沒事的……狐狸和刺蝟頭會找到我們的……你要相信本天才~」 櫻唇揚起一個絕美的弧度,他毫不遲疑地再次壓下刀刃—快要握不住刀柄的他幾近盲目地用了所剩的最大力道……在腕間迸流的鮮紅液體無處可去,沿著無力垂落的掌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個小血窪……滿室飄散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水戶洋平終於忍無可忍— 他撇過頭,開始掏心掏肺地大吐特吐。 十九、救兵 當早晨的第一道光線射進未拉上窗簾的房間,他眨眨眼,自長長的,彷彿無止盡的夢魘中醒來。 身軀的虛軟無力和下腹的熱浪皆改善許多—但,當慾望不再分散他的注意力之後,自雙手手腕傳來的疼痛感與麻痺感幾乎讓他想要不顧一切地哀嚎出聲。 金眸不甚靈活地轉了房內一圈— 洋平仍維持著被綁在床腳的姿勢,偏著頭,蒼白著臉,雙眸緊閉……唇角、身軀、地板上皆沾上了他昨晚嘔出的穢物。 櫻木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無意識地踩過地板上已乾涸的一灘灘血跡,來到昨晚拒絕開啟的大門前…… 手腕痛到不行,彷彿已經不屬於他那般~完全不受意志控制地只是顫抖著……他只好抬高手臂,壓下門把— 『喀』的一聲,大門應聲而開~ 他撇撇唇。 看來~對方在藥效過去之後就解開了門外的鎖……只是~恐怕不是好心地要讓他們可以出去,而是要讓別人早些發現他們…… 搞不好……對方連記者群都預備好了~ 不能久留在這裡! 意識到這點,他雖腳步顛簸但仍舊動作迅捷地衝至浴室,拿了兩件浴袍—一件隨意披著,一件蓋在仍無清醒跡象的洋平身上。 接著,他望向靜靜躺在血泊中的金色鍊墜……如今連握拳也痛撤心扉的他只遲疑了0.01秒,就用嘴叼起地上的刀柄,俐落地割開了纏在床腳的電線。 然後~他盯著緊閉著眼的瘦削男子,咬了咬牙—盡量用手臂和肩膀的力量將對方打橫抱起…… 手腕無可避免的幾次彎折換來讓他頭皮發麻和差點軟倒在地的劇痛……他緩緩吐納了好幾口氣……淚水和冷汗爬滿了整臉,原本已止血的傷口又徐徐滲出濕黏的紅色體液……他卻對這一切都毫無所覺— 他邁開腳步,抱著洋平頭也不回地逃離這充滿黑暗回憶的房間。 飯店的長廊上空無一人,他憑著直覺朝最有可能是出口的地方疾走著……自遠而近傳來的交談聲讓他警覺地打住腳步。 正當他思索著要不要走避之際,熟悉的身影自長廊的最遠端浮現……那高大的身影,那黑色的髮……還有另一個沖天髮型的男子…… 櫻木緊繃的神經一鬆,毫不驚訝自己激動得幾乎想要崩潰大哭。 兩名高大的男子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站在走廊中央的他— 幾個箭步,他們倆便雙雙併立在櫻木面前,上下打量著他~身後跟著小跑步的小林。 一夜未眠的他們,眼下明顯地寫著疲憊,但目光卻是異常地炯炯有神。 櫻木輕輕勾起唇角,先轉向仙道— 才剛稍稍抬起手臂,仙道便已心急地探手接過他懷中的洋平。 懷中人兒的衣不蔽體,看不見半點完整皮膚的手腕,以及昏迷不醒的狀態……在在都讓他臉色猙獰得彷如降世的修羅~ 他望向櫻木—後者此刻已轉向流川…… 金眸平視那緊鎖著他,寫滿擔憂與憤怒的黑眼—他無聲地笑了~ 他……回到他身邊了啊……終於…… 「狐……」他只來得及吐出這一個字,甜甜的黑暗便攫住他—流川反應迅捷地及時接住他軟倒的身子,一把將他打橫抱起~ 無力垂下的手臂讓原本就不長的浴袍袖子上掀— 小林摀著嘴,仙道瞇起眼,流川渾身僵直…… 暴露出的蜜色手腕被錯綜複雜、深深淺淺的紅色刀口在上頭交織成繁複的網絡,宛如某種被詛咒的圖騰…… 「快叫救護車!」流川與仙道同時大吼。 二十、受罪 「痛……好痛……不要~……」 急診手術室如今一片忙亂,緊閉著雙眼的紅髮男子意識不清地掙動著……他的左右兩邊各站著四名護士幫忙壓手壓腿,卻完全不敵他的力道~ 不但手術盤差點被掀翻,正低著頭專注縫合他手腕傷口的醫師還差點被他一拳揮到— 「閃開。」流川不耐地跨前一步—護士們被他的氣勢所懾,紛紛走避。 他一把扯下領帶丟給小林,捲起袖子直接撲上去,用體重牢牢地壓制住躁動的男子。 「不……要……痛、好痛……」櫻木不住地痛呼,冷汗涔涔,劍眉緊皺,表情滿是騙不了人的痛苦。 流川心口一陣抽痛,他咬牙切齒地開口:「醫~生~不能再幫他打止痛藥嗎?」 如果不是敬重專業,耐心用罄的他早破口大罵了。 戴著縫合用放大眼鏡的外科醫師抬眼,略感為難地清了清喉嚨: 「咳……總裁~我們已經幫花道少爺上了麻藥,所以他現在其實已經是意識不清的狀態……」 流川盡可能地壓抑住說粗口的衝動,但一字一句仍是硬生生地從齒縫中擠出來: 「既然是意識不清,為~何~他還在喊痛?!」 紅髮男子的每一個皺眉,每一次掙扎都彷彿在他心上畫下怨懟的一刀……提醒著他的疏心大意,提醒著他沒有保護好他……他心痛憤怒到無以復加~巴不得直接抓起醫師搖晃對方的肩要他解釋清楚。 「這……」一滴冷汗滑下醫師的額角。「總裁,我們的麻藥已用到最大劑量,再加劑量下去恐怕會有抑制呼吸的副作用……至於麻醉的效果不如預期……是有可能發生在平時就有在服用鎮靜劑或安眠藥的病人……」 他一面解釋,一面不時偷覷流川的反應……沒辦法,這家醫院是流川集團的產業,這要是一個沒解釋好,說服不了總裁~恐怕他就得立馬捲鋪蓋走路了。 流川聞言,沈著一張臉,不再開口……他想起白痴的確是對安眠藥一點反應也沒有。 見他似乎終於接受了自己的解釋,醫師明顯地鬆了一口氣……正欲低頭繼續縫傷口時,眼角餘光恰好瞄到流川壓制住櫻木手臂的大掌— 他脫口驚呼:「總、總裁~你的手?!」 白皙手背上滿是細碎的小傷口……看來是新的,還在淌著血……隱約還可見發著微光的玻璃碎片。 「讓護士帶你去清理一下傷口吧。」他基於外科醫師看到傷口不處理就渾身不對勁的強迫症建議著。。 「不用。」流川想也不想地一口否決—他反應極快地用膝蓋壓制住櫻木抬起欲踹的長腿,現在幾乎已是整個人伏在櫻木身上。 「快將他的傷口縫好。」 隔著一道半拉上的拉簾,旁邊的病床顯得安靜許多。 黑髮男子吐息清淺地沈睡著……緊閉的眼簾,微蹙的眉,時不時的發出幾聲無意義的囈語……床旁,一名有著沖天髮型的高大男子,抱著胸,自上而下,深深地凝視著他…… 仙道聽見了醫師對流川傷口的關注,不禁想起那時— 他們將洋平和櫻木送上了救護車之後,由於機靈的小林也報了警,警察剛好在同一時間趕到~ 為了怕現場後來會被『有心人士』湮滅證據,他與流川把在救護車上照顧櫻木和洋平的責任交付給小林,他們則與警察回到發現櫻木的那個樓層去探查…… 沒花費太多氣力,他們就找到半掩著門的,那個房間。 一進門,撲鼻而來的就是濃重的血腥味……寬敞華美的房間如今看來宛如煉獄— 地上盡是大片大片乾涸的血跡,被褥凌亂,照明用的立燈倒在地上,燈泡碎片散落一地……立燈的電線被割成了一段一段,棄置在床腳周圍……電線上同樣是血跡斑斑…… 流川的臉色鐵青到無以復加,他想當時他的臉色一定也好看不到哪去。 和警察與流川一起逡尋整個房間的他因踏到某種異物而頓住腳步,他移開皮鞋,低頭一望,瞳孔縮起。 『流川。』他拎著那東西,平舉至流川眼前— 本該是繫著銀鍊的金色鍊墜,如今卻再難以看出它原本的顏色……刀身與刀柄全鍍上了一層暗紅色的血跡…… 流川當時~抖顫著手接過……然後— 捏起拳,抬手用力一擊—打碎了牆上掛著的鏡子。 這~就是為什麼流川的手上傷痕累累的原因。 而他這邊……也好不到哪去~ 黑眸調回連睡著都宛如驚弓之鳥的男子身上,想起方才與醫師的對話— 『沒有問題?』他記得他非常不客氣地揚高語調,瞇起眼,連笑容也撐不起。 『一個好好的人到現在都還醒不過來,請問您說沒有問題是什麼意思?』 『仙道先生~』前來解釋病情的醫師似乎沒料到他的情緒突然轉變得如此激動,急急忙忙地補充道:『您誤會了……我是說目前針對腦部的檢查看起來水戶先生並沒有什麼需要治療的問題。』 黑眸聞言更加深沈。 『那~他為什麼不醒來?』他轉過頭,望著那看來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輕鬱臉龐,厭惡著打從心底升起的無力感。 『嗯~是這樣的……』醫師推了推眼鏡,斟酌著字句開口:『我們推測水戶先生仍處於昏迷的原因,可能是心理因素~居多……』 心理……因素……? 這麼空泛縹緲的答案,他為什麼沒有當場嗤之以鼻,為什麼沒有當場仰頭大笑……為什麼……看著他如此的自己……還沒有……瘋掉~? 『所以?』他聽見自己仍是無比鎮靜地開口:『他什麼時候會醒?』 『這~很難說……』老實的醫師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人的心理狀態是相當複雜的,我們只能繼續觀察並等待~沒有辦法作出任何保證……』 多麼狡猾、多麼完美的一套說詞啊……他情不自禁地探手,撫平躺在病床上男子眉間的皺褶…… 所以……意思就是……他的小貓~有可能下一秒就醒來,也有可能……一直醒不過來……嗎……? 怎麼會……有這種事……? 身旁病床傳來的聲響將益發陷入負面思考的他拉回現實— 櫻木不知何時停止了呼痛,也不再掙扎,他只是靜靜地、默不作聲地流著淚…… 「狐……狸……」 自輕啟的唇瓣逸出的字句雖微弱難辨,流川還是瞬間聽懂了— 止不住顫抖的大掌撫上那英挺的臉龐,那總是亂翹的紅髮,那總是微微上揚的唇角…… 「噓……」帶著鹹味的紅唇貼上了同樣帶著鹹味的蒼白唇瓣,繾綣地吮吻。「花道……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是我不好……別哭~我會心疼……別哭……」 低喃著的,反覆的誘哄如著魔般不停地自薄薄的紅唇中吐出……繚繞在一瞬間變得無比安靜的手術室內…… 高大的男子微微側過頭,看著那陷入半狂亂狀態的黑髮男子,和那哀哀淚流的紅髮男子~再調回視線,望向那躺在病床上,幾乎要與床單一般蒼白的男人…… 向來溫雅的黑眸閃過一抹不容錯認的冷厲— 絕對……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不可! 二十一、反擊 深呼吸了一口帶著濃重藥味的空氣,再低頭看看腳下被擦拭得發亮,更顯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他不得不承認,從來沒恐懼過什麼人事物的他,還是對醫院有種無法解釋的畏懼— 也許……因為他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失去他一生的摯愛。 流川正純默唸著菊池向他報告的病房號碼,熟門熟路地搭上一台無人的空電梯—輸入了幾組密碼之後,電梯便完全不在中途的樓層停留,而是直達頂樓的頭等病房。 電梯門一滑開,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巨幅的梵谷複製畫— 以它為中心,左右延伸著一幅又一幅珍奇的大師級畫作……數一數整條長廊掛了不下二、三十幅或大或小的油畫—與其說這地方是病房,反而倒比較像美術館。 地上鋪著華美柔軟的波斯地毯,頭頂上是雅緻復古的雕花五爪吊燈—在提供充足照明的同時,略帶暈黃的光線也給人溫馨如家的感覺。 流川正純腳步未停,甚至沒停下來欣賞他精心挑選、收藏的畫作……他直直地走到長廊的盡頭—那兒還有一道玻璃感應門。 他毫不遲疑地再輸入了另一組密碼,並按上指紋— 玻璃門無聲無息地開啟,乾燥舒適的空調迎面撲來,挾帶著能夠舒緩緊繃心情的精油薰香。 這兒,是頂級病房中的頂級—通常達官貴人能夠透過關係住到這一層樓來就已經相當了不得了,更別說要住到玻璃門後這間宛如是五星級飯店總統套房的病房。 疾行未停的腳步穿越過玄關,經過掛著大型液晶電視的客廳,直接來到臥室—也就是所謂的病床所在地。 舒適柔軟的垂幔大床上靜靜躺著一個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的男子~白如紙的臉孔更襯得他的髮色鮮紅如血。 輕暖的羽毛被覆蓋在他身上,微微露出棉被外的左手腕上纏著一圈圈的繃帶…… 流川正純瞇起眼。 邁開腳步,他本欲上前探看,身後一道絕冷的嗓音卻讓他驀地頓住— 「別過去。」 平板的嗓音透著初醒的沙啞,但基本上,毫無起伏。 「他好不容易才睡著。」 流川正純回頭— 正對著床鋪的貴妃椅上,一名黑髮男子正緩緩坐起身,繡工精緻的毯子自他身上滑落……方才他便是將整件毯子從頭蓋到腳,躺在椅上小憩,流川正純才會完全沒發現。 只見他柔軟的黑髮微亂,狹長的丹鳳眼下是久未好眠的陰影……躺椅下擱著一台運轉中的筆電,四周散落著許多文件和單據。 「他怎麼樣?」流川正純單刀直入地問。 兒子的這副德行完全在他意料之中……現在小林正坐鎮公司忙得焦頭爛額—想也知道他這癡情的兒子絕不可能丟下受傷的花道照常回公司上班。 唉唉~這到底是遺傳到誰啊…… 相似於流川正純的劍眉揚起,薄薄的紅唇輕撇,笑得嘲諷,笑得冷怒。 「託你的福,」黑眼閃動著不容錯認的怨懟。「『只』縫了三十幾針,不過醫師說他手部的神經沒斷,這點真是有點可惜。」 「流川楓!」流川正純壓低音量,但仍是沈聲喝道:「你這是對父親說話的態度嗎?!」 紅唇輕揚,有恃無恐的俊美男子笑得更加無所謂,更加狂妄。 他不想再與流川正純討論長幼有序的無聊話題—話鋒一轉,他冷冷地問:「你來法國幹嘛?」 他可不認為自己的父親會是那種千里迢迢跑來只為了探病的人。 流川正純覺得自己的血壓在一瞬間飆高— 幹嘛?!對啊~他幹嘛千辛萬苦從東京飛來法國,還這麼『湊巧』來到這家醫院……不就是為了探病嗎?!廢話! 這不孝子存心要氣死他! 心情急遽轉為惡劣的他開始反擊— 「當然是來監督你的工作~聽說現在是小林暫代你的職務……」他口是心非地說—抱著胸,斜睨著那總是面無表情的臉孔,在心裡嘆了一大口氣。 果然!他就想父親一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不會離開他,」他彎身撿起一份文件繼續閱讀,連正眼也不瞧自己的父親一眼。「小林會用視訊跟我討論。」 雖然他討厭跟別人報告他的所作所為—特別是跟父親~但、是……他相信以他父親的個性,在沒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之前,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他無視的態度讓流川正純突覺心中一陣蒼涼……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跟自己唯一的一個兒子說些什麼。 到底,別人都是怎麼跟自己的兒女溝通、交談、聊天……?這麼多年來~他始終沒有學會這項技巧。 原本,這樣的情況在花道來到他們家之後,有了戲劇性的轉變—那孩子總是責無旁貸地當起聯繫他們父子關係的橋樑,甚至讓他們的交流達到這幾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最高點……可是~現在卻又…… 他突如其來的沈默讓流川楓奇怪地抬眼。 「你還有什麼問題?」完全公事公辦的語氣。 流川正純已經連生氣都沒力了,他只想趕快把整個事件作個釐清— 「花道的好朋友……就是那個仙道集團的經紀人~他也住這裡嗎?」 父親消息之靈通並沒有讓他太驚訝,但他會問起水戶還是讓流川楓微微揚了揚眉~ 「仙道把他轉到自家醫院去了。」黑眸仍是盯著手中的文件,他輕描淡寫地說。 事實上~水戶到現在還沒有清醒,全靠點滴維持生命……雖然沒有明顯外傷,腦部的檢查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但是~這樣反而讓情況更糟—因為根本不知道什麼樣的契機才能夠讓他醒來…… 當然,白痴也好不到哪去……黑眸不受控制地溜向床上的紅髮男子,瞳孔幾不可見地縮了縮~ 麻醉藥和鎮靜劑在縫合傷口的時候止不了痛,卻反而在傷口處理完之後讓他陷入昏睡……然而,往往才睡著沒多久,他卻又會被惡夢糾纏,大汗淋漓地醒來…… 每天每天……這樣的情形幾乎都要重複上三、四次…… 而~他……什麼也不能做…… 垂在身側的拳緩緩捏緊。 他只能在他驚醒的時候摟抱著他,親吻著他,在他耳邊說些安撫的話……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睛盯著他,卻毫無焦距~彷彿……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那般…… 這個假設讓他無法承受。 白痴他……一定在怪他……怪他沒有及早找到他,怪他沒有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徹底打垮安倍集團~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流川覺得自己快瘋了~如果白痴再不趕快恢復正常,下一個倒下的,就會輪到他— 他自己遲早會被這些有的沒的,如泡泡般不停冒出的負面想法逼瘋。 「知道是誰幹的嗎?」 沈穩威嚴的嗓音拉回他陷入半混亂的神智,他抬眼對上那向來與他同等深沈的黑眼,並略感訝異地在其中發現一絲名為……『愧疚』的情緒……? 流川楓並不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因這不但侮辱了自己,也侮辱了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 「你心知肚明吧。」 他們發現白痴和水戶的飯店歸在哪個集團名下,那晚知道水戶中途離開宴會的人有誰,誰在宴會中途就推說身體不適先行離席……對方留下的線索多到讓人不得不懷疑— 那人~是故意讓他們知道是她做的……因為……她料準他們不敢動他,也~動不了她…… 而,這是誰一手造成的~不是相當明顯嗎? 流川正純在心中嘆了口氣,為了那再度寫滿不諒解的眼眸。 他心平氣和地回視那雙冰晶般的黑眼,出口的嗓音卻在瞬間變得冷硬無比— 「那你還在這裡幹嘛?」 他自隨身的公事包中掏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對方—並毫不意外地看見~對方拿出袋中的文件後,向來無波的表情飄過一絲掩不住的震驚。 「我可不記得有教過你,輕饒我們流川家的敵人。」他一字一句,無比認真地說。 兩雙相似的黑眸光采大盛。 二十二、清醒 (微H) 近來,日本企業界的蜚言流語不斷…… 『喂~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聽說了~是真的嗎?!!在一夜之間?!對方可是那個安倍集團耶~!』 『是真的吧~我已經把手頭上安倍集團的股票全都拋售光啦……捲入這麼多賄賂和涉及非法得標政府建設的案子,安倍集團這次絕對爬不起來了……今天安倍忠雄名下的房產已經全被檢察官查封了。』 『可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哪……而且……這種檯面下的骯髒事,你說哪個企業沒做過……怎麼偏偏就是安倍集團被揭發~而且還揭發得那麼徹底呢?!有些……根本就是機密中的機密呀~』 『噓……小聲點……所以,現在大家都在猜測……搞垮安倍集團的,一定是一個比他更龐大,而且跟他關係密切的集團哪……』 『你……是說……但~他們兩家不是世交嗎?』 『哼哼~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當然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所謂世交,也不過是一種合作關係的代名詞而已啦,你還當真哩……現在外頭都說『那個』集團哪,真是夠狠……想當初安倍家的獨生女打傷那模特兒的時候,本來要斷絕往來的,後來卻又重修舊好……我想啊,他們一定是為了讓安倍家鬆了戒心,然後~再一舉擊潰他們吧……嘖嘖~這招,真是高哇!』 『真……可怕啊……看來他們家的人~真是個個都惹不得……』 『這還用說!尤其、尤其~絕對不要招惹那模特兒啊……看看安倍家的下場就好……』 像這樣的對話,在最近的社交宴會裡頭,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播放著。 幸而,遠在海外的法國,一片祥和……日本企業排行的重新洗牌,並沒有跨海干擾到這裡的平靜~除了— 「操你媽的!我一定要揍死你這個白痴!蠢蛋!」 高分貝的怒吼響徹原先寧謐的VIP病房,感覺上連高高掛著的點滴瓶都被震得有些搖晃………細瘦的身軀張牙舞爪的,若不是一雙有力的大掌正穩穩地箝握住那細肩,恐怕全身肌肉蓄滿憤怒力道的男子就要撲上前去大開殺戒了。 「你以為你在幹什麼?!啊?!你以為你是鐵打的身體啊~割那麼用力你整隻手都有可能會廢掉你知不知道?!是廢~掉~!!」 瘦削的男子用著足以吵醒死人的音量大吼,並在怒吼之後臉色泛白地喘著氣—他身後的高大男子不敢大意地立刻替他拍背順氣。 身上只罩著件寬鬆的睡衣,半倚在床上的紅髮男子,被獅子吼震到耳膜又痛又麻~卻只能苦著臉,一句反駁的話也不敢有……只是,見洋平在吼完他之後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他仍是忍不住地出聲安撫: 「洋、洋平……你別激動啦……你才剛醒,身體還很虛弱,實在……」 他不安撫還好,一安撫水戶洋平的滿腹怒火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你以為這是誰害的!你以為我是看到什麼才會昏迷不醒這麼久!!」貓眼狠厲地盯著那心虛得不敢與他對視的金眸,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 「誰、准、你這樣傷害自己!」 洋平的抓狂雖然讓櫻木下意識地縮了一縮,但向來『是非分明』的他仍是不怕死地替自己辯解:「但、但是……至少……我們……都沒事啊……」 他跟洋平之間沒發生無法挽回的關係,沒對不起狐狸和刺蝟頭……他的手沒事,洋平現在也醒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怎麼洋平還是要一直翻他舊帳哩! 他不知悔改的言詞讓洋平跳腳。 「你還說!」他揮舞著手臂,準備衝上前去打醒對方。 肩上箝制的力道更為使勁。 「放、手!仙道彰!」洋平掙動著身軀—然而,大病初癒的他自然敵不過仙道扣住他雙肩的力量。「讓我打醒這白痴!」他怒吼。 櫻木不禁在心中暗自慶幸此時此刻有仙道這個『項圈』的存在,不然,徹底抓狂的洋平連健康無事時的他都沒把握能對付得了,更別提他現在雙手報廢中了。 金眸中閃過的一絲僥倖沒逃過洋平的眼—他的怒火更熾……使勁地一個扭身,竟讓他掙脫了仙道的束縛……眼看他的拳頭就要朝瞪大眼的櫻木招呼過去— 下一秒,洋平只覺得腰間一緊,接著~天旋地轉— 他整個人被仙道像是扛米袋似地摔上肩頭。 「喂!」貓眼瞪大—其中不可思議的成分大過於憤怒。「你搞什……」 「小貓~你保證過不會激動我才帶你來的,」平穩和緩的男中音一如往昔,但洋平卻聽得出其中壓抑著的,隱隱噴發的火山岩漿。 「你要拿你現在的身體開玩笑,我立刻就帶你回去。」如春風般的柔嗓,卻帶著鐵一般的強勢。 因著這句在威脅中掩不住關心的話語,洋平停下了所有動作。 貓眼淺淺的,飄過了一抹無奈,和更多的……心憐…… 他嘆了口氣。 「知道了知道了~」恢復了溫文的嗓音不再歇斯底里。 「放我下來,我答應你不激動……你這樣扛著我讓我想吐~」他半真半假地抱怨。 而~如他所料—仙道立刻動作俐落地放下他,同時以著怕碰壞他的力道輕輕地拍撫著他的背。 「現在呢?還想吐嗎?」語氣是掩不住的擔憂。 洋平望著他,知他這陣子為了自己也可以算是心力交瘁……在感動之餘,更多的是不捨…… 他輕撫著仙道略顯消瘦的臉頰,揚起一抹燦笑— 「不會了,沒事,你別擔心。」男中音與他的微笑一般~一如往常,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這次……受折磨的又何止他與花道…… 說到花道……洋平復又想起他欲算帳的對象……貓眼往旁一睨,差點沒吐血— 只見那舒舒服服,半倚著靠枕的紅髮男子,正悠哉悠哉地吃起了和菓子,只一雙金眸興味盎然地盯著他們兩人~ 敢情他大爺還以為他在看戲不成……咦?! 洋平瞇起眼,看著那床頭上的和菓子外包裝—看來是新買的,而且……是只有日本才有販賣的品牌~ 「花道,和菓子誰給的?」難不成流川為了討花道歡心,連點心也要特別從日本空運過來? 「唔?……哦~」嚼著嘴中點心的櫻木口齒不清地道:「爸爸剛剛帶來的。」 爸爸?老狐狸? 洋平與仙道交換了一個眼神。 「老……流川的爸爸有特別說什麼嗎?」不經意的口吻中帶著難以察覺的試探。 「嗯?」櫻木歪了一下頭,奇怪於洋平的問題,但仍是沒心眼地老實答道:「沒說什麼啊……」就是問他手還痛不痛啊那些有關傷口的事咩。 「啊~他是有給我這個……」 探手向後,他自床頭櫃拿了一個牛皮紙袋,洋平伸手向他要了過來。 「爸爸叫我要好好收著,不過……」櫻木聳聳肩。「我看不懂那是什麼~」 洋平抽出牛皮紙袋中的物事,臉色一變—然後,貓眼中漸漸地浮現興味的光芒。 「喂~洋平,」櫻木將剩餘的和菓子全都丟入嘴中,含糊不清地問:「那是什麼?」 密密麻麻的專有名詞,有看沒有懂。 黑眼閃了閃,粉唇輕勾—洋平將牛皮紙袋中的物事重新收好,並幫櫻木將紙袋放回床頭櫃……但笑不語,笑而不答。 「洋……」櫻木更覺古怪了。 幹嘛神秘兮兮地一直盯著他笑,笑得他全身雞皮疙瘩都爬起來了。 洋平打斷他。「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去問流川吧。」 就當作個順水人情,讓流川向櫻木宣布這個『驚喜』吧。 問狐狸? 櫻木還在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洋平已經旋過腳跟,走向門口,仙道自是緊跟在後。 櫻木更混亂了。 「洋平……你……要回去了?」他小心翼翼地問,就怕又踩到洋平的地雷—待會拳頭又朝自己揮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如玉的臉龐半轉,噙著微笑的嘴角看得出他的心情變得奇佳無比。 「快把傷養好~花道!還有~下次你再做這種蠢事,我絕對跟你絕交!」 撂下一點魄力也沒的狠話之後,洋平壓下門把,大跨步地離去。 唔……老狐狸的誠意讓他十分滿意,這次~就暫時饒過花道好了。 在下樓的電梯裡,洋平抱著胸,睨著那微笑沒斷過的高大沖天頭男子。 「你也有份嗎?彰?」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他賭~仙道絕對聽得懂。 果然— 瑩潤的黑眸望著他,無聲地眨了眨……大掌探出,將不閃不避的他摟入懷中。 「只是……幫了一點小忙而已。」仙道俯下頭,在那細緻的耳廓旁低喃。 貓眼轉了轉,在仙道溫暖的懷抱中露出一抹堪稱邪氣的笑。 「你覺得……流川會跟櫻木說安倍集團的事嗎?」洋平刻意地用臉頰蹭了蹭眼前的胸膛,並毫無意外地發現~白襯衫下鍛鍊良好的肌理驟然緊繃。 「我……不知道……」男中音有絲啞,有絲壓抑。「你覺得呢?」 「唔……我覺得……流川那悶葫蘆一定不會說的~」悶悶的嗓音自深埋在寬闊胸膛中的臉龐飄出—正經八百的……細瘦有力的長指卻靈巧地下滑,拉下西裝褲的拉鍊— 轉眼間,只餘手腕懸在外頭。 高大的男子幾不可聞地倒抽一口氣—一直沒抬起的俊雅臉龐則是寫滿狡黠。 洋平四平八穩地續道:「我想~流川一是覺得沒什麼好講的,一是怕櫻木知道了之後,又會心軟地要他罷手……」柔嫩的指腹磨娑著男性的頂端,並滿意地察覺它的益發壯大。 「這樣也好……」四指緩緩收攏,半硬的男根被收握其中……連血管的脈動都清晰可覺。 「櫻木還是好好休……」 細瘦的手腕被強勁的力道扣住,連帶地,也讓他的話語中斷—水戶洋平終於自仙道的懷中抬起頭……閃閃發亮的貓眼對上幽闇的黑眼~前者有樣學樣地,無辜地眨了眨。 「很痛。」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的語氣。 腰間摟住他的有力手臂收得更緊—洋平在心中大翻白眼……這下不只手腕瘀青,恐怕連腰都快斷了……體型上不如人就是這點吃虧~真是…… 沙啞一直沒褪去的男中音在耳畔響起……熾熱的鼻息讓洋平心一跳。 「你……想在電梯裡被上嗎?小貓~」 不想。 洋平回視那蠢蠢欲動的黑眸,在心裡迅速否決~但…… 他揚起笑,貓眼瞥向顯示電梯樓層的液晶螢幕。 「我想~停車場快到了。」他很含蓄地暗示,但~手上的動作可一點也不含蓄—他上上下下,極有技巧地開始套弄起昂立的慾望…… 仙道幾乎要呻吟出聲。 「小貓……」粗重的喘息來到細緻的頸間……仙道難抑衝動地啟唇咬住那透著淡淡微血管紋路的白皙肌膚—半是宣洩,半是壓抑。 「我……不能……你昨天才~」 洋平難得的主動幾乎要逼瘋他,他想要不顧一切不顧場合地直接在這裡扒光他衣服佔有他~可……他該死的理智告訴他……小貓昨天才剛醒來~他的身體不一定可以承受這麼耗體力的『劇烈運動』…… 噢~真是殺千刀的理智! 仙道從來沒有這麼痛恨過他過人的自制力。 「可是我想要你……彰……」洋平反摟住他頸子,學他一般在他耳邊低喃……不帶一絲調笑,而是無比認真的。 昨天~他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就是那雙溫柔得幾乎要將他吞沒的黑眸…… 他什麼都還來不及說,就被一記強而有力的擁抱給攬入懷中—有力的程度,就好似極端害怕他下一秒會憑空消失那般…… 『歡迎回來,小貓。』男中音平穩異常地說,他卻聽得出~其中淡淡的鼻音與哽咽。 那時~他才頓悟— 在那一個接著一個,無邊無際,分不清真實與想像的黑暗惡夢中,那道一再向他保證,一再呼喚他,一再鼓舞他的聲音……是屬於誰的…… 而~這個體知也讓他不小心……讓一滴來不及自眼眶中揮發的溫熱液體渲染在男人的白襯衫上~ 『我回來了,彰。』他在男人的擁抱中低聲說。 他雖氣花道的自殘,但卻也矛盾地衷心感謝他—讓他沒有對不起這男人……雖然,他覺得在那種狀況下的背叛根本不算背叛,但~他終究仍是慶幸—自己是以原原本本的『水戶洋平』回到仙道身邊。 安倍櫻雪……他一點也不同情安倍集團如今寥落淒涼的下場……因那女人差點毀了四個人的人生— 真的……就只差那麼一點。 所以,現在,他想要更加確定……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回來了……不是被關在開不了門的房內,也不是被綁在床腳,憤懣又無助地看著他摯愛的人傷害自己……這些記憶~他想忘掉— 而~他相信只有仙道能幫助他忘掉。 唔……只不過他好像不小心跟一個自制力頗強的男人在一起就是了。 沒關係!他水戶洋平可不是省油的燈。 他再接再厲地在仙道的耳旁輕喃……低啞帶喘的氣音極盡勾人之能事。 「你~不想弄壞我嗎……?」 臉龐有些熱,但洋平選擇不去理會—開玩笑,他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還不是跟這男人學來的! 再來…… 細膩的手掌握得更緊……唯一得空的拇指~惡劣地、深深地……刮過男性頂端的開口— 這招~不好意思……也是仙道教的。 抑不住的一記喘逸出輕啟的,總是帶笑的唇瓣—仙道親耳聽到理智清脆的,乾淨俐落的斷線聲~伴隨著電梯門滑開『噹』的一聲輕響。 在洋平低低的驚呼聲中,他一把將他打橫抱起—墨黑的眼對上瞪圓的貓眼。 修長的腿跨出電梯,以著無與倫比的氣勢與速度朝車子停放處邁開大步。 洋平背部才剛抵上冰冷的皮製椅墊,火熱的身軀就覆了上來,伴隨著半賭氣半邪佞的低喃: 「你很快就會知道……我到底想不想搞壞你……」 水戶洋平的回應是拉下他的領帶,用腳尖勾起門把,關上了車門。 靜謐的停車場,春色正起…… 二十三、換藥 (微H) 自熟睡中醒來,似乎已經是許久不曾有過的體驗— 因他最近總是淺眠……某些散亂的、破碎的夢魘糾纏著他,讓他時常半夜滿身大汗地驚醒。 自手腕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刺痛,讓他的眼簾震了震,緩緩上掀…… 黑色的……映入眼簾的盡是一片黑……待瞳孔慢慢適應了自窗外透入的霓虹流光之後,他仍是只見到一抹黑~ 黑色的髮,黑色的眼,黑色的西裝……全身被黑霧籠罩的……男人…… 唯有臉龐是如雪一般的白皙。 彷彿察覺他失神的瞪視,一身甫離開辦公室的三件式西裝,半跪在床緣的高大男子,抬起透亮的黑眼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垂下眼簾,專注於手中的工作。 「換藥了。」他如是說。 紅髮男子微微側著頭,看著那足以一手抓握住籃球的大掌,執著小小的繃帶,細心地,一圈一圈將他的手腕纏成一片雪白~ 這男人哪……穿著西裝,半跪著替他換藥的畫面,每每~令他心悸不已…… 明明~是這麼高傲的人…… 今天,若角色對調,他~可能也不一定會這麼做……換藥嘛~還是留給專業的醫護人員來就好啦~! 偏偏自他住進這間病房的第一天起,他見到穿白袍或護士服的人的次數~屈指可數— 狐狸他~一手包辦了所有的治療……換藥、包紮、掛點滴……除了每個星期固定會有醫師來診視他一次之外,其餘的所有時間,他從沒在這間名為『病房』的所在地看到過任何醫護人員—他有時實在很質疑狐狸大學時期該不會也有修過護理學之類的吧~ 方清醒的神智因著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又開始有些睏倦。 怎麼搞的……飛揚的劍眉在蜜色的臉龐上擰起……他以前的體力有這麼差嗎……? 啊……是了……他畢竟是……受過傷啊…… 「狐狸……」他帶著揮之不去的睡意低喃:「對不起……」 半闔上的金眸倒映不出對方的臉,他只察覺手腕上纏綁的動作驀然頓住— 「為什麼道歉?」低低的嗓音不復冰冷,而是夾雜著萬般複雜的情緒—正如同他此時臉上的表情。 「不知道……」啊~真想睡……櫻木毫不文雅地打了個大呵欠。「隨口說說。」 他只是,早就覺得……應該要~跟狐狸道個歉……就這樣……說不上什麼原因…… 就像……他現在突然很想擁抱他……也說不上是什麼原因…… 「啊……真想打籃球……」櫻唇半開半闔,吐出嘆息般的呢喃。 算來他已被關在這裡快三個月了,所有的工作都由仙道幫他擋了下來……他躺到都快要生蛆了。 「你別想。」纏繞繃帶的動作又極為自然地接續……嗓音清清冷冷,卻帶著不容辯駁的強勢。「傷口沒拆線前你最好別打歪主意。」 這點,不用他提醒,櫻木也知道— 除非狐狸願意放行,不然他是哪裡也出不去的—病房外圍全是保鏢~電梯門口和醫院大門也是……哼哼!美其名是保護他的安全啦~其實根本就是怕他落跑吧! 他皺皺鼻子—為自己的不被信任和反抗不能感到氣悶。 「可~是~」他抬起方包紮好的左手,瞇起眼,以著誇張的角度前後拗折著手腕。「我覺得已經好了啊!」 「喂!」伴隨著冷沈的低喝,有力的五指迅速扣住他纏著繃帶的腕—然後又在想起底下的傷口後立馬鬆開,改擒住他的前臂。 「白~痴~」平板的嗓音如今燃著怒火和咬牙切齒。「你討打嗎?」 他的心臟差點被嚇停— 醫師說白痴的手部神經只差一點就連帶受損,在這段時間內要絕對避免動到手腕……他為了怕這傢伙過度擔心一直沒跟他說……結果~到頭來,這白痴對自己的傷漫不經心,反倒是他成天提心吊膽。 沒辦法~誰叫他就是不能不管這野猴子呢!真是吃力不討好啊他! 紅髮男子緩緩睜開半瞇著的眼……金色的眸閃著異彩—他垂下眼,盯著那箝住他的,骨節優美的長指,筋絡分明的手背……以及散佈其上的,已淡到看不見的~細碎疤痕。 『傷怎來的?』他記得他之前挑著眉,盯著那怎麼看怎麼怪的破碎傷痕,問過男人。 『忘了。』對方倒也乾脆,連扯謊也懶。 看起來……像是拿拳頭去砸破什麼的傷…… 他知道,不管他再多問什麼,悶葫蘆也不會突然開金口,但……這事~就這麼擱在了他的心裡。 這傷,應該與他有關吧……即使他的推理能力不怎麼靈光,但這結論~用膝反射也猜得出來。 纏著繃帶的手臂朝著主人的方向微微使力,連帶扯動了抓握其上的白皙手掌……後者的主人只挑了挑眉,並沒有鬆手的打算~ 烙著細疤的手背近在眼前,還有骨節優美的長指……櫻唇半張~他伸出舌,細細舔過每一道小疤……金眸卻不落在舌頭所經之處,而是微微上揚,半挑釁半得意地對上了驀然轉闇的黑眼~ 「白痴……」流川任那軟滑的舌溜過手背……連帶地,搔弄著他意志不堅的心…… 他始終沒抽回手……嗓音卻一轉而為低啞,似輕嘆又像呢喃。 勾弄的舔吻順著手背上的筋絡來到長長的手指……靈巧的舌捲過每個指關節,再啟唇將每根長指含吮而入……嘖嘖的水聲隨著吞吐的動作淫靡地響起,在突然寂靜得只聞兩人呼息聲的病房裡,更讓人臉紅心跳…… 黑眸中,迅速地掠過許多複雜的情緒……疑惑、震驚、壓抑……還有~濃得化不開的慾望……自始至終不曾調開的,與其對視的金眸則是灼灼發亮,宛如出籠的獸瞳…… 黑髮男子吐息濁重而紊亂,眼眸卻像是著了魔般地望著對方挑逗(釁?)他的妖嬈舉動……難以移開視線,亦無法出言阻止。 紅髮男子則是不疾不徐地吐出鍍上一層銀光的手指,還貌似不饜足地伸舌舔了舔唇……他似笑非笑地望著黑髮男子複雜的表情,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探手揪過對方的領帶— 「楓……」親暱的氣音終結於主動獻上的唇~ 流川不動不反抗地任他扯著領帶,任他將自己拉過……直到雙唇貼合,他才恍如大夢初醒般地震動了一下,伸出手掌抵住對方體溫偏高的身子。 「白痴~」他咬咬牙,死命壓抑住想反摟回吻住對方的衝動—心一橫,略微使力推開了傾身向他的寬肩~ 他藉著反作用力迅速站起身,但還是踉蹌地向後退了好幾步……精壯的胸膛劇烈地上下起伏,向來缺乏情緒起伏的俊臉上是平生少見的狼狽~ 「不行……」低低吐出的這兩字—不知是想要說服對方,還是想說服自己。 快一個月沒碰他,他沒把握在與他歡愛時還記得他的手傷……所以,最保險的作法—就是禁慾! 儘管這對於夜夜與他共眠的自己,簡直是種酷刑。 被推開的紅髮男子,臉上沒有氣怒或困窘,反倒是興味盎然地上下打量著眼前不復往日冷靜的男人~ 「不~行~」他誇張地拖長語調,高傲地揚揚眉。 「為什麼?」他以著清亮的嗓音,有禮的語氣,不恥『下』問。 為~什~麼~?! 流川重重地一抹臉,心中是糾結到快吐血的鬱悶—還用說嗎?那當然是因為…… 紛亂的心緒被搭上他手腕的,與他同樣有力的大掌分散了注意力……蜜色的手掌引領他進到棉被裡,探入…… 他呼吸一窒,只能怔楞地望著眼前停不住笑的爽朗臉孔~以及鑲嵌其上,精光四射的金色眼睛。 「你不想嗎……」縹緲的氣音帶著催眠的魔力。 棉被下,長指被動地讓引導者一路曳拉著—伸入寬鬆的睡褲,鑽入底褲的鬆緊帶,抵上緊閉的…… 「幹我……」 露骨的邀請,放浪的字眼,讓流川瞬間感到鼻黏膜的蠢蠢欲動……同樣蠢蠢欲動的還有他迅速昂然的下半身~ 生物的本能驅使他即使在引導者毫無下一步動作的情況下,亦能反被動為主動—指尖一個運勁……溫軟緊窒的觸覺瞬間包圍住他。 「呃……」一記低喘逸出櫻唇。 劍眉顰起,金眸掀浪~為了男人預期外的舉動…… 殊不知,這聲喘息,這副不堪負荷的表情讓流川原本就所剩無幾的自制力徹底潰堤~ 熟門熟路的長指毋須引導—全根盡沒之後,迅速找到高溫內壁上的某個凸點,用著薄薄的指甲刮搔著…… 櫻木瞬間軟了腰……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目眩神迷地試著適應身體深處律動的節奏~ 紅髮被揪住,他順勢仰起頭,迎上落下的,宛如要將他的靈魂都吞噬的吻— 「我一定會後悔……」兇狠啃咬著他唇瓣的男人帶著無奈和懊惱,模糊地在他唇舌間低喃。 他的回應則是探出舌,順從地與對方糾纏~ 流川順勢上了床,熱切地用下體的灼熱磨蹭著身下僅著單薄睡衣的男人……同時~動作迅速地剝離身上累贅的衣物—西裝外套、領帶、襯衫……一件件落地…… 兩具身子各帶著互不相讓的,想壓倒對方的強勢,在垂幔大床上交纏著……櫻木伸直手臂,勾上正與他唇舌相親的男人的頸子,正欲使力拉下他— 「嘶……」 某個角度的改變,換來了手腕的刺痛—雖然尚能忍受,但溜出口的抽氣,和驟然緊繃的身軀,沒能瞞過與他緊密貼合的男人。 流川頓時停下所有舉動,深深地睇著身下的人。 「唔……」不滿他的靜止,櫻木難耐地扭動了一下身軀,緩緩睜開迷濛的眼……俯視著他的,認真異常的黑眸,讓他有短暫的怔楞~ 「怎……」金眸中的疑惑因對方輕柔地拉下他勾在對方頸子上的手而轉為恍然大悟— 「沒事啦!不用緊張不用緊張……」他不甚在意地咧嘴而笑,卻在看到流川的下一個舉動時微笑定住。 只見黑髮男子慢條斯理地拿起床頭剩餘的繃帶,一圈一圈地纏上他原本就已被包紮好的雙手手腕~ 「狐狸……喂~」低頭專注於手上纏綁動作的男人沒理會他的叫喚—櫻木反骨地欲抽回手,卻被強勢的力道扣住。 「你幹嘛?」金眸圓睜—他是打算把他綁成木乃伊嗎? 黑眸終於緩緩抬起,裡頭閃爍著的光芒讓櫻木不寒而慄。 紅色的薄唇輕啟。 「當然是~」有力的大掌往上一提—繃帶被拉扯到最大的張力,連帶地……扯動紅髮男子被綑綁住而反抗不能的雙手。 「讓你不痛。」 如緞般絲滑的嗓音這麼說著。 二十四、纏綁 (H) 「喂~!喂~喂喂喂~!」再精妙的文筆也難以形容此時此刻櫻木臉上變化萬千的精彩表情……蜜色的臉孔由紅,轉白,再轉紅。 然後~下身一涼……脹紅的臉孔應和地變為鐵青。 「死狐狸!你以為你在幹嘛~?!喂!住手~幹嘛脫我褲子……混帳!解、開、我!」震驚大大削弱了他的反射—直到赤裸的雙腳被分開,足踝分別被綁上兩側的床柱,他才驚覺不妙地激烈掙扎。 「我警告你~你……」他氣到眼前金星亂舞,欲出口的威脅卻被忽然放大至眼前的俊臉給中斷— 那向來欠缺喜怒哀樂的無波黑眸如今卻淡淡流轉著惡作劇得逞的笑意,連帶地~眉梢呀眼角彷彿都柔絡了起來……櫻木有那麼一剎那地呆楞……隨即,微涼的唇混著淡淡的肥皂香氣籠上他…… 「這樣……你就不會動到手腕……」低沈的嗓音一如純黑的天鵝絨,甜蜜又禁忌地誘哄著對手。「不是嗎……?」 眼前是深邃得足以將他吸入的黑眸,耳畔是難得溫柔的嗓音,鼻間唇畔盡是流川的氣味……櫻木頓時覺得彷彿回到失血過多的前幾個月—意識混沌,頭重腳輕了起來…… 他說的……好像~有些道理…… 等~一~下!不對! 他抓回最後一絲清明,自流川綿密布下的天羅地網中艱難地殺出一條血路— 「是、是你個頭啦!解開我!你這該死的~!」他又羞又怒—氣自己的意志不堅,也氣對方有心的設計。 他反骨地轉動手腕,卻因頭頂上傳來的,一聲清脆的『鏗鏘』聲而頓住動作~ 金眸緩緩上抬……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差點吐血— 死~狐~狸~不但把他的雙手用繃帶纏起高高吊在床旁的點滴架上,更、更他媽惡劣的是……還把繃帶的結綁在點滴的玻璃瓶旁、邊~ 我咧操…… 「小心點,」漫不經心的警告順著又吸又舔的唇舌一路下滑,所經的蜜色肌膚皆泛起一陣戰慄。「動作太大會砸破點滴瓶。」 這個混……櫻木氣到上下兩排牙齒頻頻打磨。 「你、這、死、狐……呃……喂!不要……不……啊!」原本該是氣勢磅礡的叫罵一轉而為倉皇的驚叫……灼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裸露大張的雙腿間,櫻木痛恨自己的身體事與願違地期待著侵略者的碰觸~ 濕熱的舌惡意地探出,在敏感的蜜色大腿根部蜿蜒下一道濕痕—流川滿意地發現掌下的身軀開始遏止不住地輕顫~ 劍眉揚了揚,他抬眼,對上了那雙飽含著怒氣與輕霧的金色眼眸—這高傲的眼神,向來最能夠挑起他的征服慾~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好眼神。」半調笑的言詞終結於覆上那緊閉花穴的紅唇—舌尖一頂,輕而易舉地便突破了緻密的縐摺,直接嚐到封存其中的蜜液……大掌亦片刻不願閒地輕輕攬上已半昂立的男根,上上下下地擼動揉弄著…… 櫻木弓起柔韌的腰身……流川凶猛的攻勢讓他只來得及仰起頭,發出一聲無聲的嘶喊。 他下意識地想推開對方放肆的唇舌,然而頭頂上點滴瓶不間斷的鏗鏘作響聲卻讓他不敢妄動……他亦想過合攏雙腿,無奈雙足都被繃帶纏至床柱,掙動不得…… 「哈啊……啊……不要~嗚……」他喘了好幾口氣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殊不知他帶啞的哀鳴聽來更煽惑人心~ 滑溜的舌彷彿不知饜足為何物般直往花穴的深處頂撞,舌面的突起刮過細緻的黏膜,帶來似麻非麻,似癢非癢的感受……前方的慾望亦被流川用著不疾不徐的速度玩弄著……被以羞恥的姿勢綁縛著的四肢更替櫻木帶來宛如俎上肉般的挫敗和無助感…… 流川的舌進出得更為劇烈,不停被翻攪的媚肉早主人一步先向侵略者投誠—不斷楚楚可憐地蠕動著,泌著甜美的汁液……流川則彷彿化身為在沙漠中劇渴了好幾個晝夜的旅人般,貪婪地吸吮、舔噬著~淫靡的水聲隨著不停上下滑動的喉結響起,迴盪在偌大的病房內…… 「啊……嗚……好、棒……哈……嗯……再…深……一點……嗚……」 眼前一片名為慾望的紅霧,櫻木完全不知自己在吶喊些什麼,也完全沒察覺他開始放浪地扭著腰,不停歇地將一張一闔的穴口迎向男人的唇舌……他唯一所知所感的,只有體內那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的火與熱……而~只有埋首在他股間的男人,能帶領他遠離這難耐的折磨…… 「嗚……」 殷紅的舌毫不理會媚肉挽留般的纏絞—流川決絕地撤出舌,與之呼應的是櫻木自喉頭發出的一聲苦悶嗚咽……兩人頭頂上的點滴瓶亦隨著他不由自主的一個震動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別……走……繼續……啊……求你……」櫻唇吐息艱難,沙啞的嗓子因受不住慾望的折磨已略帶哭音。 黑色的眼瞬也不瞬地望著眼前惑人的景象…… 纏綁住四肢的雪白色繃帶,深深牢牢地嵌入蜜色的肌膚,宛如縛住野獸的繩,帶來一種異色的視覺刺激……鍛鍊良好的肌理鍍上了一層銀色的薄汗以及大片大片的青紫嫣紅……金色沁霧的眼、滑下鼻梁的汗與淚、上下滾動的喉結……無一處不勾挑他…… 長指抵上泛著蜜汁的嫩紅穴口,『滋』地一聲,整根中指盡入……同時,森森的犬齒上移,宛如狩獵中的掠食者般,狠狠地咬住獵物的喉頭~ 「哈啊!啊……呃……」 痛楚與快感同時襲向他-—櫻木一面彈跳著腰身,一面想躲開利齒的撕咬……劍眉蹙著,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難受還是歡愉…… 「喜歡嗎?」在流川毫不口軟的啃咬下,蜜色的頸脖處很快便出現點點瘀痕—他卻仍不饜足地在流線的鎖骨凹陷處烙下一塊塊印記。「手指~」 中指一個大幅度撤出再重新插入,黏膩的『咕啾』聲伴隨著櫻木尖銳的抽氣聲響起。 「喜……歡……嗯……啊……那裡、那裡……嗚……」眼淚止不住地落下,即使張大了嘴呼吸,胸膛仍是缺氧地瀕臨爆炸。 「這裡……是嗎?」長指不留情地按上稚弱內壁上的某一點,同時,手腕惡意地左右轉動— 「不行!不行……」線條完美的蜜色身軀弓起,點滴瓶搖晃得更為劇烈,只是他們兩人都已無暇注意。 紅唇揚起,他輕輕笑了—躊躇滿志地。 「真棒的身體……花道……」撕咬獵物的嘴轉移陣地,沿著抖顫高溫的軀體一路下滑……他伸舌,輕佻地舔了舔已高高昂揚的男根,並滿意地發現男性頂端因他的刺激而緩緩滴落汁液。 靈舌在男根頭部輕點、畫圈、舔吻,就是不願乾脆地含吮……櫻木難耐地聳著腰,覺得整個人都快要被慾望焚燒得一絲不剩……輕滑的、誘哄的嗓音偏又在此時於他的股間響起— 「答應我……花道……」大掌攀上挺立的陽物,取代了惡意的唇舌……收攏的手掌以著不快不慢的節奏套弄著,恰好與仍在蜜穴中的搗弄的指頭互相呼應~ 「說你不會再傷害自己……」抓握的力道不自覺地加強,嗓音亦一轉而為強勢。「快答應我……」 朦朧的金眸掠過一絲驚訝—櫻木一面與慾望奮戰,一面努力地半抬起頸脖,看向在他下身的男人。 「快答應我!……你想射……對吧……」 伴隨著一聲聲催促的,是益發激狂的動作~與帶著催眠意味的哄騙—櫻木尖銳地倒抽一口氣。 這傢伙……到底是成熟還是幼稚啊……用這種霸道又任性的手段……讓他……很想笑又~好想哭…… 金眸重重地闔上,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澄亮。 「我答應你……」他死命吞回一聲示弱的呻吟,用盡他生平最大的忍耐力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說:「我絕不會跟你以外的男人上床~」 下體的所有進犯突然全數打住,深幽的黑眸的眼眸對上他……然後,下一秒— 他被揪住髮,重重吻住。 「大白痴、你這個……大、白、痴……」把話說得咬牙切齒又憤怒的男人,偏偏有著最繾綣勾人的吻技……金色的眼眸重又毫無抵抗能力地閉上,頭昏眼花與缺氧再度襲向他。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流川同樣喘得厲害,但卻仍能在吻與吻之間清晰地說話: 「不會有人敢動你了……我保證……」火熱中帶著陰狠的宣言讓櫻木下意識地啟唇欲詢問……卻因流川猝不及防,用力的一個挺腰只來得及吐出一聲驚喘。 充分被軟化的花穴歡悅地收縮著,完全吞納並絞緊了陡然進入的龐然大物……櫻木只覺得有道電流自脊椎一路上傳~整個腦門都劈啪作響……當然,方才腦中的疑問,也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了。 「你咬得好緊……花道……」低啞的帶喘男聲聽來催情又酥人。「被綁讓你這麼興奮嗎?」 被……什~麼~!!!這是什麼鬼結論?!! 「才不……啊!……嗚嗯……深……好深……哼……楓~楓……」因著雙腿大張的姿勢,流川的每次進入都深深地搗進體穴的深處,內臟被撞擊和翻攪的感覺簡直讓櫻木瀕臨瘋狂……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呼喚著佔有他的男人的名。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情動的粗重吐息掩不住宛如喃喃自語的再三保證。 似曾相識的安撫彷彿掀動了記憶底層的什麼……櫻木隱約記得……在那無垠無盡的扭曲夢境裡頭,也有個聲音一直重複著這句話……而,每次每次,他總是隨著這聲音的引領,才終於滿身大汗地醒來。 原來是……這傢伙啊……他早該想到的…… 他仰起頸子,磨人地啃咬著男人性感的喉結~並洋洋得意地發現對方低低地喘了口氣。 「還……不夠……」嘶啞的嗓音不復清亮,卻別有另一種酥麻的風情—被吻腫的櫻唇在流川耳畔輕喃:「給我全部……你的~全部……啊!」 流川的回應則是緊緊地壓住那蜂蜜色的大腿根部,一下一下地往從未探索過的深處頂入~ 「下次也綁起來作吧……好嗎?」語氣是毫不掩飾的興奮。 「啊……好……不是、我是……啊……大力點……好、棒……啊……」 櫻木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回答了什麼萬劫不復的答案~倒是流川氣定神閒地得到了一個結論— 綁起來作,特別有感覺。 二十五、補償 他錯了。 其實他還沒有全好,其實他絕對還需要休養,其實、其實……受了傷的人還是不要輕易嘗試『劇烈運動』的好~ 散亂的紅髮枕著白皙結實的手臂,金眸闔著,額間仍殘留著未乾的薄汗,半啟的唇帶著止不住的喘……櫻木此刻只覺得彷彿在湘北剛晨練完,跑完五千公尺那般脫力……但其實— 他們只做了一次。 嗚嗚……他的體力何時變得這麼差來著! 手腕上的束縛一鬆,亦中斷了他的自憐自艾—他半掀眼皮,看著裸著上身的黑髮男子支起身子,解了點滴架上和床柱上的結。 有力的大掌輕柔地放下被纏綁的雙手,耐心地用單手解開上頭多餘的繃帶—另一隻手,仍穩穩地被櫻木壓在頭顱下。 「痛嗎?」 不久前才剛換好的繃帶因為一場放縱的歡愛已隱隱滲出血絲……黑眸中帶著藏不住的心疼與自責—他低下頭,虔誠地用唇熨著那塊隱隱揪痛他心頭的紅色。 「幫你重新換藥吧。」向來是行動派的他想做就動,側過身就要下床—然而~被枕住的手臂欲抽離,卻是動彈不得。 「不~用~了~」櫻木睏倦地打了一個呵欠,壓著頭顱下的臂膀不讓他離開—同時,一個側翻,手臂一伸,勾上流川的頸子,輕而易舉就放倒流川毫無防備的身軀~ 「喂~白……」流川皺起眉—為自己的縱慾感到懊惱又愧疚,也因無法彌補而覺得焦躁。 「想睡了,別吵。」短短五個字頓住流川欲撐起的身子—紅色的頭顱埋入他的頸窩中,草原的清新氣息撲鼻而來,伴隨著的還有熱烘烘的偏高體溫。 「呵~」 流川的氣味籠罩著他的感官,流川的手掌輕輕地順著他的亂髮……櫻木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不過— 「對……了,」氣若游絲的嗓音自肩頸處飄出,聽得出是強撐的清醒。「爸爸他……送了我東西……床頭……」 輕撫著紅髮的大掌稍停—流川探出手,往後一個摸索~隨即手中多出了一個牛皮紙袋。 他抽出裡頭的文件,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 劍眉一揚。 「上面……寫……啥……?」其實他沒有很在意,但是又覺得之後如果爸爸問起的話,他會很難交代……唔~不過他現在真的想睡得不得了…… 黑眸中漾著難得的光彩,自紅唇吐出的,卻是最柔和最平穩的安撫。 「沒什麼~」黑色的頭顱俯下,在紅色的髮間落下一吻。「睡吧。」 話聲方落,規律的鼻息聲便自肩窩傳出—足以證明櫻木的意志力已經到了一個極限~ 紅唇輕勾,流川將牛皮紙袋中的文件隨意擱回床頭,躺平身子,擁著懷中源源不絕散發著熱度的身子,卻遲遲不闔上眼睛。 在昏黃床頭燈的照耀下,床頭上的文件—標題用英文寫著『股權讓渡書』,底下密密麻麻的敘述與專有名詞其實可以全跳過……重點在於最後一行小字— 『本人 流川正純 將所持有的流川集團股份,二分之一無條件轉讓給 櫻木花道』 白痴原本就有他所持有的一半股份,再加上老頭子給的這一半……一夕之間,流川集團最大的股東易主了— 這~怎一句戲劇化能形容! 呵……勾起的唇逸出無聲的輕笑……大掌再次貪戀地輕撫著懷中柔順的紅髮…… 看來……老頭子還是有點良知跟愧疚感…… 以後流川集團要錄取誰要開除誰,要和誰合作不和誰合作……全都由這白痴說了算了…… 這個『驚喜』,在這傢伙身體養好之前……還是先別告訴他好了…… 二十六、股東 一個月後 時序才剛入冬,立刻就來了一道鋒面來湊熱鬧,也讓巴黎在一夜之間頓時成了一片銀白世界。 而~座落在郊區別墅群中,一棟特別華美,佔地廣闊的歐式宅院中— 大廳裡,溫暖的火光正在壁爐中跳躍著,將屋外的寒冷遠遠隔絕在外。 黑髮男子一身居家的休閒服裝扮,一手執著半杯紅酒,一手半插著口袋,立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庭院被雪妝點成一片無垠的白色。 熊熊燃燒的火光並未替他白皙的臉龐增添多少血色—只見他時不時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眷戀地望著那瀲灩的紅在他掌中流轉,卻沒見他喝上幾口。 另一個坐在壁爐旁,交疊著長腿的沖天髮型男子,則是自始至終噙著笑,自得其樂而優雅地啜飲著手中的金黃色香檳—對於落地窗前的主人對他這個客人的冷落與視而不見,彷彿已經完全習以為常。 唔……基本上,如果不是大宅內的傭人們訓練有素地替他倒酒,領他入座什麼的,他想他現在應該還呆呆地站在玄關那兒等這寡言傢伙的召見吧~呵呵。 將手中的香檳飲盡,他緩緩站起身,走至始終望著窗外的黑髮男子身邊,與他並肩而立,同望向窗外的雪景。 「安倍集團垮台之後,很多集團虎視眈眈想要接替他們的位置。」他沒頭沒腦地開口。 這~才是他今天來這裡喝免錢香檳的主因。 明明說著正經八百的內容,但他臉上卻始終掛著無所謂的,淡然的笑容……彷彿只是在與鄰居閒話家常那般。 黑髮男子瞥了他一眼,停下了搖晃酒杯的動作—沒有開口。 「有幾個集團的確實力雄厚~」沖天頭男子慵懶地打了個呵欠。「不過,有些集團的實力就……」 他的微笑漾深,溫潤的黑眸閃過一抹精光。 「你是說上海封家。」平板的,毫無起伏的,肯定句。 沖天頭男子揚揚眉,有些掩不住的驚訝。 嘖嘖……搞了半天這傢伙的消息根本就很靈通嘛~害他白擔心地跑來通風報信,呿! 「是啊~我聽說他們也有參與這次和流川集團合作的競標。」沖天頭男子—仙道—撫著下巴,陷入沈思。 「你跟他們交手過?」黑髮男子—流川—即使在兩人的討論越來越接近問題核心的此刻,仍沒望向仙道—墨黑的眼始終鎖著庭院彼端的大門口,像是……在等待什麼…… 仙道聳聳肩,又露出一抹溫如春風的笑。 「是有過幾次合作。他們的總裁,是一個叫封靈的年輕女子,能力很不錯~」精光畢露的黑眸眨了眨。「只不過……似乎還沒有不錯到足以撐起這麼大的集團。」 他意有所指地點到為止。 意即,封家要達到現下的盛況,幕後一定還有一個不知名的操盤手—而~這不露面的對手是正是邪,是黑是白~難以判斷……因此,不得不防! 冰晶般的黑眸閃了閃,又恢復原先的無波。 他微微舉起手中的酒杯,當作收到仙道的警告~同時,亦還送一記回馬槍— 「能力很不錯……是指哪方面?」沒有起伏的嗓音透著未刻意掩飾的淡淡諷刺與揶揄。 仙道挑起眉,略感意外地輕笑出聲—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悶葫蘆將了一軍。 他高舉雙手做出投降狀。 「嘿~那是認識小貓之前的荒唐事了,你可別……」 半嘻笑半認真的語句因著對方陡然發亮的雙眼,以及落地窗外那由遠而近的車燈而中斷……他眨眨眼,再眨眨眼— 原本還近在眼前的黑髮男子轉瞬間已不見蹤影。 呵……用膝蓋想也知道,應該是到大門去迎接『某人』回家了~ 唉唉~跟方才對他的待客之道真是天差地別啊! 他掛著微笑,搖搖頭~背著手施施然地往大廳門口移動……手都還未搭上門把,門就被人粗魯地一把踹開— 幸虧他反射神經了得,閃得快,才沒被厚實的雕花門扇直接往臉上招呼。 「哇啊~好冷好冷!」 又是跳又是叫的紅髮男子進門後毫不考慮地就往火爐邊衝—疾走的身影髮際、肩上、大衣上都沾上了細細碎碎的銀白雪花。 跟在他身後緩步走入的是一如往常面無表情的黑髮男子,唯有漾著暖光的黑眸洩漏了他的不同—在紅髮男子返家後。 流川走至蹲在壁爐旁又是呵氣又是搓手的紅髮男子旁,彎下腰,極有耐心地,拂去他髮梢上的雪花,替他褪去外套…… 仙道無聲地吹了個口哨,簡直要為對方的賢慧舉動喝聲彩……興味盎然的黑眸對上了最後一個走進客廳,抱著胸,滿臉不豫的貓眼男子時,眸中的笑意更深~ 他探手,將對方略顯冰冷卻未沾染上絲毫雪花的身軀摟進懷裡。 「誰叫你不等司機撐傘就衝出去。」水戶洋平安穩地窩在寬大溫暖的懷抱裡,沒好氣地對著那連髮梢都滴著水的紅髮男子咕噥。 「唉唷~我以為雪沒有下很大嘛……」 櫻木皺著眉,抱怨不停……原先外罩的防水長大衣已被流川脫下,他身上僅剩一件單薄的襯衫和牛仔褲……高大的身軀仍不斷地在壁爐前跳來跳去,產生熱量。 洋平不顧形象地翻了個大白眼,仙道唇邊的笑意自始至終沒停過。 「羅伊的攝影展好玩嗎?」溫和的男中音問著懷中繃著臉的男子。 「還……」 「超煩。」 一和緩一清亮,一淡然一不滿的兩個嗓音,同時響起。 仙道揚揚眉,帶著探詢的目光下移,與無可奈何的貓眼對個正著—後者聳聳肩,無聲地嘆了口氣。 似乎終於稍微感到暖和了,紅髮男子撇撇唇,轉身正欲離開壁爐,卻無預警地一頭栽進了一件剪裁合身的米白色針織衫當中— 同時~當頭落下的棉質物體遮掩了他的視線。 針織衫的主人執著雪白色的大毛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被他圈在懷中,半濕的紅色頭顱~ 火焰在半焦黑的木炭上劈哩啪啦地舞著,成了此刻室內唯一的聲響……方才像隻過動大型野獸的紅髮男子,此刻卻難得乖順地,任著黑髮男子略顯笨拙卻輕柔地在他髮間穿梭著…… 仙道和洋平交換了個眼神……後者二話不說,扯著仙道的衣袖,悄悄地退出大廳。 而,櫻木甚至毫無所覺洋平他們的離去……自頭頂傳來的,輕重得宜的壓力,伴隨著他所熟悉的,流川的溫度、氣味……讓一個晚上昏頭轉向,兀自生了不少悶氣的他有些昏昏欲睡…… 輕點的頭顱抵上了與他一般寬厚的肩,眼看著他就要順勢進入夢鄉— 「為什麼超煩?」 低低的嗓音穿透意識的迷霧……金眸半張半掀……他過了好半晌才終於理解對方在問什麼~ 而~不理解還好,一回想起來他就一肚子火— 紅色頭顱『虎』地抬起。 「這、個啦!」大掌探入牛仔褲後方口袋,粗率地一陣摸索……下一秒雙手就瞬間多出了厚厚的兩大疊小紙片。 流川放下手中的毛巾,接過那疊數量頗為可觀的小紙片,定睛一瞧.— 平靜無波的黑眼瞬間閃過一絲頓悟,一抹失笑。 原來~那全是一張張印刷精美的名片—名片主人的頭銜則是五花八門、琳瑯滿目……從達官政要,到地方仕紳,從各級主管,至企業首腦……不一而足。 「我真搞不懂羅伊的攝影展幹嘛邀這麼多莫名其妙的人耶!」櫻木煩躁地扯著頭髮,一屁股坐進壁爐旁的黑色真皮沙發椅中,順手就拿起桌上裝著半滿赭紅色液體的玻璃杯就口。 這些人應該都是衝著你去的吧……黑髮男子心裡想著,卻沒說出口。同時,眼明手快地一把截住玻璃杯,改塞給他一瓶礦泉水。 「還~有~」櫻木不置可否地地任他抽走手中的酒杯—旋開礦泉水瓶蓋,猛猛地灌了一口水。 「小林塞給我的這個到底是什麼啊~?!」他伸長手臂,抓過方才進門後被他隨意扔在沙發上的牛皮紙袋,擺在流川眼前晃蕩。 流川根本不需接過,只消望一眼,他立刻就知道紙袋裡裝的是什麼—沒辦法,之前他天天看,要不熟悉也難。 「那是人事任命書。」也就是要聘用某人之前的審核。 櫻木很誇張地挑起一道眉。 「你說的是日文嗎?」他好客氣好客氣地反問—要不該怎麼解釋他一個字都聽不懂。 流川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是他的錯,他不該妄想白癡會在一瞬間變成天才。 「我們公司要雇用新進人員,要你同意。」這已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淺顯易懂的解釋方式。 劍眉揚得更高。 「為什麼?」他匪夷所思地問。 略顯為難的黑眸對上瞪大的金色眼睛,低沈平板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說: 「因為~你現在是我們流川集團最大的股東。」 二十七、不想說話 「……咕咚……?」櫻木彷彿在一瞬間化身為九官鳥,只能呆楞地重複流川的話—還是完全搞不懂。 流川已經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 「是『股東』。」他發揮最大耐心地再重複了一次。 金眸維持著瞪大的狀態,骨節分明的長指緩緩地舉起,比著自己。「……我?股東?」原本清亮的嗓音因震驚過度而帶了點縹緲,卻在黑髮男子一個肯定的點頭之後,又恢復原先的洪亮— 「有沒有搞錯?!」他差點從沙發上跌下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他這個當事人完全不知情! 「一個月前。」流川簡潔有力地回應,同時開始動手收拾桌上的酒杯— 以他對白痴的認識,這種時候他最好就放任他自己炸來炸去就好,炸完後他就會乖乖地接受這既定的事實~現在多安撫或解釋些什麼,這隻野猴子都是聽不進去的。 「什……」櫻木簡直目瞪口呆—這個莫名其妙的股東寶座他已經坐了一個月?! 「是爸爸把他的股份分給你的。」流川再補上關鍵的一句—並不得不承認~『流川正純』的身份有時候還頂好用的……至少若白痴想要暴走或翻臉不認的話也會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忌憚三分。 櫻木只覺一陣頭昏腦脹……怎麼聯手『陷害』他的人越來越多! 「喂~死狐狸你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幫我想想辦法啊!我不要當什麼股東啦~!」他煩躁地抓亂了原本就不甚整齊的髮。 他根本就對企業經營什麼的完全一竅不通,硬給他套上這個頭銜,萬一流川集團被他搞垮了(想太多~)怎麼辦! 「你自己去跟爸爸講。」流川早料到他會這麼說,氣定神閒的他三兩句就把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噢唷……這死狐狸分明就是吃定他不敢違背爸爸的意思才這麼有恃無恐的……可惡! 向來爽朗的蜜色臉孔此刻皺得有如包子一般。 「那、那股東到底要幹嘛啊~?」算了,他放棄……如果是爸爸決定如此的話,他也不能再這樣一味抵死不從了~還是好好搞清楚他該盡的義務,不要讓爸爸失望才是。 雖~然~他真的是……很~不想當什麼股東啊……唉~ 流川因他認命頹喪的語氣而失笑地微勾起唇角……這傢伙~他們流川集團最大股東的頭銜別人求都求不來,這白痴卻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呵。 「沒幹嘛,就蓋蓋章,簽簽名而已。」不是他要安慰櫻木,實在是因為他也知道白痴對公司營運根本完全沒概念—所以~美其名白痴是股東,但舉凡重大決策以及重要的人事異動,基本上還是以他這總裁說了算,白痴只要負責形式上簽簽名就好……這是他與小林心中都有的共識。 原本黯然低垂的紅色頭顱聞言又精神百倍地抬起— 「真的啊!」嗓音再次回復到以往的熱力四射,櫻木豪氣萬千地仰頭大笑—方才垂頭喪氣的失神模樣全都褪得一乾二淨。 「早說嘛~!那我這個天才絕對可以勝任的啊~!」害他剛剛還沮喪了好大一下。 白痴。 流川再度無聲地嘆了口氣,望著表情活靈活現的紅髮男子的黑眸卻透著不自覺的溫柔與笑意。 他旋過腳跟,走至玻璃酒櫃,正準備擺回酒杯時,恢復精神卻又顯得吞吐的清亮嗓音自他身後傳來— 「喂~狐狸……你……把安倍集團怎麼了?」 執著酒杯的長指有那麼一秒鐘地停頓,然後~再次動作流暢地將酒杯擺放整齊。 他輕輕闔上酒櫃的玻璃門,轉過身—對上那雙認真異常的金色眼睛。 「你不用管。」這種爾虞我詐的骯髒事,白痴不會懂,也完全不需要懂。 櫻木撇撇唇。 他也不想管啊~!但、是,即使這一個月來他完全沒出席跟商業有關係的場合,類似的閒談與耳語卻還是時不時地會傳進他耳朵……更別說電視新聞幾乎是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大肆報導了。 聽說……安倍家所有的不動產都被查封,還被銀行列為拒絕往來戶,連想要貸款都求助無門……聽說……有些之前被安倍集團打壓的公司因此逮到機會報老鼠冤,找了黑道上門去騷擾安倍忠雄父女……聽說,安倍忠雄已經在日本待不下去,帶著女兒和僅剩的家當輾轉逃到了東南亞一帶,做著最基層的勞動工作……聽說,菲國首富有意娶安倍櫻雪當他的第九位妾室,當作金援安倍忠雄的交換條件……聽說…聽說…… 傳言~是真是假,難以查證,不過他這樣聽著聽著……總覺得膽戰心驚。 他垂下眼,吶吶地說:「你……已經讓他們得到教訓了,夠了……」銀行拒絕借貸給安倍家是誰的施壓……他~心裡隱隱有數。 下顎被強勢抬起—他怔楞地望著那陡然近在咫尺的冰晶黑瞳……裡頭盛得是純然的,讓他毛骨悚然的森寒與黑暗。 薄唇輕啟— 「完、全、不、夠。」沒有抑揚頓挫的語調一字一句地說。 基本上~他要報復絕對是一次作絕,絕對不會給對方有任何東山再起的機會……這點,仙道與他沒有經過太多的討論就立刻有了共識。 所以—安倍集團,從此將在全球的企業界除名~是鐵一般的事實……不管之後有誰有意出手支援,他也絕對會從中阻撓。 他渾身散發的冰冷與狠戾讓櫻木心驚—他反手握住那扣住他下顎的大掌,與之十指交扣著。 「如、如果……呃~我是說如果……」他深吸一口氣,在男人瞇起眼的注視下視死如歸地閉上眼。「流川集團最大的股東說要投資安倍集團呢?」 與他交握的白皙大掌在他此番問句出口的那一剎那猛然使勁—以著幾乎要捏碎他掌骨的力道。 不過~除此之外—一片靜默……黑髮男子沒有回應。 整個大廳只聞壁爐中火苗輕柔地劈啪作響,還有黑髮男子驀地變得粗重的喘息聲。 自手掌傳來的劇痛令櫻木皺起眉……硬是吞回欲出口的一聲痛呼,他緩緩睜開眼—不意外地對上一雙燃著烈火的黑眸。 「狐……」他欲出聲安撫,黑髮男子卻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 「我、不、准~」自齒縫迸出的每個字彷彿都帶著烈焰—周身冰冷淡漠的氣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欲將一切焚燒殆盡的張狂氣勢……尤其是當他垂下眼,望見對方因微微上拉的襯衫袖口而露出的蜜色手腕,上頭那一道道醜陋交錯的傷疤時,他的怒氣簡直一發不可收拾~ 不敢相信……這白痴到底要單純天真到哪種程度?!! 他包容著他的善良心軟,保護著他相信人信本善的執念—可~不代表他會縱容他幹下縱虎歸山的蠢事! 他的憤怒、他的拒絕早在櫻木的預料之中……但是,他始終覺得~有些事,得饒人處且饒人……特別是,沒必要誅連九族…… 他收攏五指,反其道而行地與白皙手掌交握得更緊—即便黑髮男子抓握的力道帶給他幾欲斷骨錯覺的痛楚,他亦沒打算抽回手。 「安倍小姐她……的確作了很過份的事……但是,毀了安倍集團,遭殃的不只是安倍家父女,那些仰賴安倍集團生存的員工們,他們要怎麼辦?!他們也有家人要養啊!」 他不愚昧,不是濫好人……他只是……在報上、新聞上看到那些在一夕之間失業的眾多勞工們申請救濟金,還有上街哭訴的畫面時~覺得……很沈重而已…… 一定……可以作些什麼……的吧…… 然而~盛怒的流川已完全聽不進他的解釋—他驀地收回與櫻木交握的手掌,站直身……同時,在櫻木欲扯住他衣袖時,甩開了他的手。 烈焰盡數熄滅,僅剩冷然與蕭索的黑眸對上錯愕驚慌的金眸……流川冷冷地啟唇—嗓音沒有溫度、沒有起伏。 「隨你。」他半轉過身,一副已結束談話的模樣。「你可以去命令小林,小林會知道該怎麼投資,不用再問過我。」 挺直的背脊伴隨著僵硬的步伐—他拋下最後這句話便往樓梯口走。 櫻木只呆了零點零一秒,隨即便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追上那頭也不回的身影。 「喂~狐……」為什麼~為什麼這傢伙總是這樣?!平常就已經有夠悶了,一生氣起來就更是任性寡言到不行!難得他認真嚴肅地想找他好好討論這麼重大的議題,怎麼沒說兩句就暴走了……燃點比他還低耶! 即將要碰觸到米白色針織衫的長指被一股力道揮開— 『啪!』的一聲脆響繚繞在寬闊的室內……櫻木頓住腳步,垂下眼,呆呆地望著自己略微發紅的手背—烙印其上的痛如此尖銳,他卻好半晌回不了神…… 狐狸他…… 「我不想,跟你說話。」 冷冷的,足以冰凍整個室內溫暖空氣的一句話,沈沈地落下……然後~是震天價響的甩門聲。 留下的,靜靜佇立的紅髮男子維持著垂著眼,盯著手掌的姿勢,良久良久,都沒有移動……直到壁爐中的火苗熄滅,直到周身— 連同心……都被寒冷所籠罩…… 二十八、讓步 我不想,跟你說話。 這~可不是小孩子耍脾氣鬧任性的時候常講的賭氣話嗎? 可~那傢伙已經完完全全搆不上小孩子的標準了—自然~這類的負氣話語,也不能等閒視之啊……唉唉…… 傷腦筋的男人搖晃著酒杯……裡頭的冰塊相互撞擊,發出輕柔的『喀登』聲~冒著氣泡的褐色液體倒映出他皺起的劍眉,心事重重的金色眼睛。 線條流暢,充滿現代感的吧台旁,就見紅髮男子坐在高腳椅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執著酒杯,修長的雙腿交疊著……揮之不去的陰鬱氣流始終環繞著他。 洋平一踏進辦公室,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副景象。 他揚揚眉,朝辦公桌後方的沖天頭男子拋去一個探詢的眼神—後者聳聳肩,作了個無奈的表情。 這真的很古怪……洋平心想……這還是生平頭一遭,他完完全全搞不懂花道在沒電個什麼勁— 就從上個星期的那個晚上開始。 他大少爺就在他與仙道離開他家別墅之後沒多久,拖著一個小行李箱出現在他與仙道的家門口。 『我可以在這裡住一陣子嗎?』低低的嗓音,不復往日清亮,可也難以從中聽出什麼情緒。 他本以為,以花道不計隔夜仇,藏不住心事的個性,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把這傢伙又在鬧什麼彆扭給完全搞清楚—沒想到~這次,不知道是他轉了性還是怎的,不但口風緊到不行,而且,還真的沒再回與流川的居所那兒去~! 更他媽怪的是……流川竟然放任他一個多星期了還沒來討人!! 這兩隻是在演哪齣啊~他怎麼有看沒有懂! 這一個多禮拜以來,流川那邊他是不知道啦,不過花道這兒~看來能吃能睡,工作拍照受訪什麼的,也沒什麼大問題……不過,就是笑容少了點,像這種要死不活的憂鬱小生樣出現得多次了點~ 唉……他在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花道平常直率歸直率,但他要是決定把某件事藏心底,那麼除非他自己願意說,要不然~問也是問不出個所以然的……他也只能在旁邊默默陪著他而已。 裹著米白色休閒褲的長腿徐緩地朝吧台移動,沈浸在自己思緒的紅髮男子則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毫無焦距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飲料上……基本上,他壓根兒沒注意到洋平進了門。 「花道……」洋平在他身旁的高腳椅上落座,探出手輕彈了彈他的酒杯,試圖換取他的注意。 酒杯裡,理所當然~是可樂—這吧台有一整區的無酒精碳酸飲料,是專為櫻木準備的。 「要談談嗎?」專注的貓眼鎖著無神的金色眼睛—帶著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耐心與決心。 『喀』地一聲,櫻木放下了酒杯,然後~整個人無精打采地趴往吧台,臉埋在雙臂之間。 「我……好像說錯話了……」可是他又不是很能確定他到底該怎麼說,才能正確地表達他的意思……嘖~真煩哪! 他沒有要跟狐狸唱反調的意思,可是狐狸卻生氣了~而,即使他這個禮拜以來自己一個人思前想後的,他還是想不透到底當初該怎麼跟狐狸溝通才會比較恰當。 「哦~?」輕柔的男中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伴隨著的是垂頭喪氣的紅色頭顱上一下下鼓勵性的拍撫。 「想說嗎?」洋平問。 埋在雙臂間的紅色頭顱頓了頓,然後,幾不可見地輕點了兩下。 他先前之所以一直悶著不講,除了他實在不是很能用言語描述這次他們兩人冷戰的主因在哪之外~另外就是他想要不靠洋平的力量,自己想通狐狸會生氣的原因……不過,很明顯的,關於第二個心願,他是徹徹底底地舉白旗投降了。 悶悶的嗓音自雙臂間斷斷續續地傳出—他開始描述那天晚上他與狐狸的對話……洋平聚精會神地聽著,除了偶爾提問一兩句之外,大多數的時候,都只是保持沈默。 「……所以說~我不知道狐狸為什麼生氣……我沒有想要幫助安倍家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只是』了半天,始終沒有下文……可能是他如今也搞不清,他當初究竟意欲為何。 水戶洋平撫著下巴,望著那自始至終沒抬起臉的紅髮男子,再度嘆了一口氣。 「花道~你抬起頭來。」他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雖然很讓人鬱悶,但他更不想對著他的頭頂心說話。 紅髮男子乖順地抬起頭,還是一副便秘了好幾天的樣子—往昔的光芒與爽朗完全不復見。 洋平搖了搖頭,半傾著身,以著安撫的語氣開口:「別想太多了,這樣聽起來~其實你的出發點是……」 「大錯特錯。」 另一聲同樣溫雅的男中音極為順暢地接續—彷彿這整句話本該就此表達。 貓眼瞪大,洋平撇過臉— 一身正式西裝的沖天頭男子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抱著胸,半倚著吧台。 「彰!」洋平不甚苟同地皺起眉—仙道卻視而不見地續道: 「櫻木~我知道你不是這個圈子的人,流川也從來不希望你成為這個圈子的人……所以,有很多事,其實你很難想像~」總是笑彎著的黑眼此刻難得的嚴肅,緊鎖著那怔楞的金眸。 「在這個世界,不是你吞吃別人,就是被別人吞吃~就像是野生叢林一樣……很簡單的生存法則,可也很殘酷……別人不會對你手下留情,同樣地,你對別人手下留情就是對自己殘忍……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仙道半抬起手,制止了櫻木的欲言又止—洋平眉間的摺痕更深。 「你想說你並不是想勸流川放過安倍家父女,你想說你只是同情那些流離失所的員工……但是我告訴你,」微微瞇起的黑眼如同鷹隼般射出精光。「在這個世界裡,我們的法則就是~絕、不、放過對方的一兵一卒!」 原本斜倚著吧台的高大身軀緩緩站直,淡淡投下的陰影籠罩著櫻木上空—他呆楞地與仙道對望著……仙道說的字字句句在他腦中迴響、撞擊,令他恍然、惶然~完全……不知所措。 「你怎能預測那些員工裡面有多少人是誓死效忠安倍集團的老臣?!你想藉由你的手來幫助他們?你想給他們工作機會?!」線條優美的唇角勾成一個嘲諷的弧度。「你怎麼知道……到最後,你會不會被背叛得不明不白~」 「彰~夠了!」洋平沈聲喝道,『唰』地自高腳椅上站起,擋在仙道與櫻木之間。 仙道恍若未聞他的喝止,恍若未見他的怒意—他往側邊一站,越過洋平,直直盯著櫻木的臉續道: 「你知不知道~為了讓安倍集團垮台,流川付出多少心血……那陣子,我與他幾乎是沒日沒夜地開會……每天忙完自己公司的事之後,就是開始比對安倍集團和它旗下子公司的每一筆帳目,每一筆非法交易……你以為為什麼安倍集團會在一夕之間垮台?!如果不是因為流川收集的證據整整有十大箱之多,鉅細靡遺地讓檢察官都心服口服的話,這案子會這麼快判決嗎?」男中音在與生俱來的威嚴中多了些咄咄逼人。 「在你養傷的那段期間,流川除了到公司工作開會之外的時間,都待在醫院裡頭陪你~」當然那時他也正因為洋平久未清醒而心力交瘁—因此~更能體會流川當初所受的煎熬。 「這種一睜開眼睛不是工作,就是照顧病人的高壓生活,連鐵打的身體也撐不下去,可是流川卻做到了……你覺得~支撐他走到最後的力量是什麼?」 一滴溫熱的液體溢出眼眶,滑落臉頰,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被雨霧籠罩的視線糊成一片……他連仙道專注的表情都看不清。 掌中被塞進了一條類似手帕觸感的東西……應是洋平給他的,他想。 但~他完全沒有拭淚的打算……他就這樣坐著,讓仙道的每一句話在腦中繞著,讓淚水流著……帶走他的心疼、心憐,與愧疚…… 仙道的嗓音在人情緒激越時聽來,更顯平穩……此刻,他似乎亦特別緩下語氣。 「是你啊~櫻木,」他揭露了在場三人皆心知肚明的答案。「愛得要死的人被人傷成這樣,你說他能有多氣,多恨~」溫潤的黑眸轉而對上定定瞅著他的貓眼—後者此時亦泛著淡淡的水光。 「然後,在他終於一吐怨氣,摧毀了安倍集團之後,他愛逾生命的人卻告訴他,他想要投資安倍集團,他捨不得安倍集團的員工……」 眼淚越落越兇,一片霧濛中,只聽得洋平帶著哽咽的低沈嗓音響起: 「我說,夠了,彰。」 仙道終於靜默下來—他探手,將那抖著細瘦雙肩硬是忍著眼淚的男子摟入懷中,輕輕地拍撫著。 「我欣賞你的單純善良,櫻木,」仙道真摯地說:「但這次~你真的說錯話了。」 洋平自仙道懷中抽身,一個箭步衝至櫻木面前,抓住他寬闊的肩就是一陣搖晃— 「花道~去找他吧!去找流川,跟他道歉,跟他說說話……回他身邊吧!」 哀哀淚流的金眸對上了閃著堅定光芒的貓眼—紅色頭顱緩緩搖了搖。 「我……沒辦法……他不會原諒我……」他對狐狸造成的傷害已經無法重來了……那時~狐狸撂下的,『不再跟他說話』的賭咒,原來~不是氣話,而是心死…… 「櫻木花道!」洋平氣得跳腳—不懂向來超級樂觀的傢伙選在這重要時刻畏縮了起來是怎樣! 「再告訴你一件事,櫻木……」仙道慵懶的嗓音又起—櫻木與洋平同時扭頭望向他。 「三天前,流川買下了安倍集團所有能被收購的產業,而且~將所有當初效力於安倍集團的員工全都聘請回來。」 猶記得三天前他聽到這消息時,還以為流川的腦袋接錯線了……現在~他已經瞭解……流川腦袋接錯的那條線—就叫做櫻木花道。 金眸瞪大,連流淚都忘了。 「怎麼會……」他低喃,原本就已混亂一片的腦袋此刻更是成了一球理不清的線團。 仙道他不是說……在商場上…根本不會有人這樣做…… 「這是流川最大的讓步了,櫻木。」說是認栽了也不為過。 仙道微笑著……閃閃發光的眼眸讓他想起另一雙深邃的黑眸。「去找他吧。」 二十九、認錯 「真的非常感謝您願意接見我,小林秘書。」一身寶藍色西裝,規規矩矩上班族打扮的男子,行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禮—出口的法語雖然流利,但仍帶著少許的口音。 「雖然我原先是打算親自感謝流川總裁,但我也知道他日理萬機,不太可能見到他本人……不過能見到流川總裁的機要秘書已經是非常榮幸,非常榮幸!」才剛站直身的他又打算來個深深的九十度鞠躬。 小林趕忙扶住他欲下彎的身子,鏡片後的黑眸透著一絲無奈。 「快別這麼多禮了,香川先生。」他操著一口優雅的東京腔日文。「而且,我們都是日本人,用母語溝通也親切一點,不是嗎?」 堪稱親切的微笑自娃娃臉上浮現—極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香川站直身子,方正的臉上嵌著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看來社會歷練豐富,卻不失老實誠懇……小林向來自詡自己識人奇準,也因此~他給這個香川聖司一開始的印象分數並不差,自然,態度也顯得彬彬有禮。 「小林秘書與我說話也用敬語,實在是太紆尊降貴了~」香川雖然不再行禮,但卻始終保持著半垂著頸,半垂著眼的恭謹姿勢,雙手交疊著,放在身前。 「此後,我們就是流川集團的員工,不管是流川總裁或是小林秘書您,對我們而言,都是上司的上司……小林秘書實在不需要這麼客氣。」 娃娃臉上雖然仍是堆著笑,但小林心中已不知暗自嘆了多少口氣……這種應該活在史前時代的一板一眼的人種到底是怎麼培育出來的啊?!雖然他對安倍集團素無特別好惡,但對於其竟能養出這種階級分明,謹守尊卑之分的員工,也是不禁暗暗佩服~ 他們流川集團在這方面也是挺嚴格的,但就是沒像這人有禮得這麼超過就是。 「我想~我們兩個都不必再這麼客氣來客氣去的了。」 他保持著微笑,同時探出手,扯住對方衣袖—半強迫地推他入了座,自己也落座在他對面的沙發上。 「香川先生您身為先前安倍集團工會的主席,卻特別前來向流川總裁致意,於情於禮,我都應該好好招待您~」小林半抬起手,阻止了對方欲糾正他口出敬語的發言。「即使今後您已是我們流川集團的員工,但您工會主席的身份,總裁並不打算更動,我會再安排適合您的職位~」 他頓了頓。「只是,今天因為總裁有重要的會議,沒辦法親自與您會面,這點是比較對不住。」 他抱歉地微笑著,笑容中透著幾不可見的心虛。 其實,所謂重大的會議,其實也就是公司內部的一般會議而已—只是,楓少爺壓根不想見安倍集團的任何一個員工,所以才推派他來當代表~ 唉唉~其實這個香川聖司根本就感謝錯人了……如果不是為了花道少爺,楓少爺絕絕對對不可能做出這種聘請別的集團員工的事來~ 這幾天的商業週刊還大肆批評、嘲諷楓少爺這樣的作法根本就是把流川集團當作慈善事業在經營……雖然楓少爺是完全不受那些有的沒的報導影響啦,但他這秘書在旁看了,總覺得心裡不舒坦…… 楓少爺真的是喔……用心誰人知啊……唉唉~ 「小林秘書~」對方低沈的呼喚拉回他稍稍遠遊的神智—他定了定神,再次露出職業性的微笑。 香川以著無比認真的表情說道:「我知道外界對於流川總裁這次的舉動並沒有什麼好評,但我想請您轉告流川總裁一聲~我們全體員工,都非常感激他伸出援手……從今後,我們絕對會效忠流川集團,絕無貳心~還請流川總裁放一百二十個心!」 說到激動處,他還豪氣干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小林望著他,難掩驚訝……然後~他輕輕地笑出聲。 「謝謝您,香川先生~」這次,他雙手平放在膝上,垂下頸子朝對方深深的一鞠躬。「我會很樂意轉達這消息給總裁。」 「不過……」他坐直身,不知從哪變出一個牛皮紙袋放在香川面前。「我想~身為流川集團的員工,你們應當要知道,除了流川總裁之外,還有我們的最大股東,也是大家要效忠、尊敬的對象……」 香川一臉疑惑,小林則是笑得益發燦爛。 「這裡頭,是我們股東的照片……」他比了比牛皮紙袋。「還請你們每個人務必、絕對~牢記他的長相,謝謝。」 經過是一陣瘋狂的鞠躬回禮、鞠躬回禮......之後,小林好不容易才把腰很軟的香川先生送出大門……正欲走回會議室加入那可想而知相當『精彩』的週報會議時,會議室的的厚重隔音大門就在此時被人從內部一把推開~ 他警覺地頓住腳步,往側邊一站—同時,微微垂下頸。 「總裁。」他恭謹地朝為首的,高大的黑髮男子行了個禮。 只見黑髮男子從頭到腳一身同色系的純黑色西裝,更襯得他膚色異常白皙……被過長的瀏海半遮掩的,是一雙冷冷的,閃動著精光的淬黑眼眸……尊貴的氣質與澈寒的氣流同時在他周身流動著~與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難以親近感。 他只淡淡地瞥了小林一眼—腳下未停,邁開大步便朝電梯門口走……在他身後跟著一大串,粽子似的,各級主管……各個臉上都是一副垂頭喪氣、如喪考妣的失神表情。 小林心中早有底……看來~主管們方才又被楓少爺『毫不留情』地『指教』過了一遍~ 唉唉~這次該用啥慰勞大家千瘡百孔的心靈才好呢?……旅行?用過了~大餐?吃過了…… 嘖嘖~他又要傷腦筋了…… 話說這一個禮拜以來,楓少爺照常地吃飯、工作、開會,絕口不提花道少爺的事……看來一切都照常運轉……但~只要看看開會的氣氛就知道— 根本是天~差~地~遠~哪! 大家全都如屢薄冰,灰頭土臉地頻頻朝他打暗號—可他又有什麼辦法~!花道少爺的行蹤他每天可是掌握得清清楚楚,問題是楓少爺問也不問啊~!他哪有那個膽子直接跟楓少爺報告這事— 他又不是想自動化身成砲灰。 除了冷酷與不近人情更勝以往之外,還有就是…… 「楓少爺~」在只剩他與流川兩人的專屬電梯裡,他按住了流川欲抬起的手臂—後者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執著自西裝上衣口袋掏出的鑲金煙盒。 「您最近煙抽得太凶了。」小林平和卻堅定地說,在心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流川睨了他一眼,輕而易舉地甩脫小林制住他的手掌……不一會兒,雪白的煙草捲已被含啜在薄薄的紅唇間~黑眸冷冷地望向小林,不帶情緒的。 小林硬是忍住亟欲出口的一聲嘆息,會意地自口袋中摸出打火機— 『喀擦』一聲,裊裊的煙霧伴隨著煙草燃燒的氣味,飄散在小小的電梯中……黑髮男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被煙霧籠罩的臉孔俊美得十分不真實……他緩緩闔上狹長的鳳眼,貌似養精蓄銳。 沒錯! 最近~楓少爺開始抽煙……當然他之前不是沒見過楓少爺抽煙,但多是在一些應酬的場合,避無可避的情形……而且,往往沒抽幾口,楓少爺就會捻熄煙蒂~ 哪像這禮拜……不但煙不離手,而且每一根都抽到燃盡為止……每~一~根~喔!簡直讓他擔心得要死~偏偏楓少爺又聽不進他的勸……唉唉~每當這時候……他就會益發思念起花道少爺…… 電梯就在他又開始恍神時平緩地到達一樓大廳。 『噹』地一聲,鏡面的電梯門流暢地左右滑開— 他與流川一跨出電梯,立刻引起早就聚集在大廳的記者群一陣喧嘩……警衛連忙維持著現場秩序。 「抱歉~總裁……」小林為難地向流川報告:「因為停車場也全都擠滿了記者,所以才想改從大廳出去~沒想到還是有些記者先守在這兒……」 他比了比大門口。 「車子已經在門口待命了。」 流川微微點頭,當作聽見他的話—同時,跨出長腿,彷彿在場萬頭鑽動的記者群全都不存在那般,疾如風地朝大門口移動~小林連忙緊跟在後。 「流川總裁,請問收購安倍集團的產業就是您之所以打擊安倍集團的目的嗎?您是否有得到什麼特別的情報?」 「流川總裁,請問前總裁對於您聘請安倍集團的員工有沒有什麼意見?……似乎有些股東非常不滿您這樣的舉動,請問您有沒有什麼話想對他們說?」 「流川總裁……」 警衛和保鏢們盡責地替他清出一條康莊大道,記者們全都被隔離在左右兩旁,卻還是聲嘶力竭、盡其所能地想把麥克風、錄音機湊到他面前…… 流川維持著不變的速度,不變的表情……問題再失禮、再尖銳他都恍若未聞,繼續埋頭行走著。 「流川總裁,關於安倍集團的員工,您打算如何安排?他們的職務、薪資等等會跟從前一樣嗎?」 「流川總裁,請問您對於商業週刊批評您是將流川集團當作慈善事業來經營這段評語有沒有什麼回應?」 「如果說……流川集團的最大股東承認他是個大白癡,你能不能原諒他?」 「流川總裁……」 交替迅速的腳步有那麼一剎那的停頓,但隨即又恢復了原先的健步如飛。 他一定是思念過度……他在心中自嘲地想……剛才~他竟以為他聽到…… 「如果流川集團的最大股東承認他錯了,你能不能不要生氣?」 「楓少爺!」 他不知道是什麼讓他猛然煞住腳步,是身後小林尖銳急促的叫喚,還是……那讓他日思夜想,又愛又恨的~清亮嗓音…… 三十、反將 長指間的煙草捲即將燃盡,上竄的火光灼傷了他的手,他卻恍然未覺…… 他緩緩轉向聲音的來處……記者群們亦順著他的視線譁然散開— 時序已入冬,高大的男子卻是一身不合時宜的炎夏裝扮—上身一件無袖拉鍊式背心外套,下身一件米色的五分褲,雙手插進口袋,靜靜佇立著。 棒球帽、大墨鏡和口罩完全遮掩了他的髮色與容貌,也讓其能安適地隱藏在記者群中好半晌卻沒被認出來……但那大剌剌的站姿,無畏而坦然地與他面對面的樣子與氣勢……還是讓流川一眼就知悉對方的身份~ 他難以自持地跨前一步。 清亮的嗓音又再次響起—這次,少了背景的喧嘩,字字句句都無比清晰地傳入在場眾人的耳朵…… 「我很抱歉,狐狸……」他微微歪了歪頭—即使口罩遮掩了他的表情,但仍能輕易地從他的聲音裡聽出其中滿滿的歉咎。「我知道我錯了~」 他頓了頓。 數百坪,擠滿記者的大廳如今卻靜默得連一根針掉落都清晰可聞~記者們按下錄音鍵的手指甚至是顫抖的…… 就在全場的屏息以待中,他再次開口:「你……可不可以……原諒我,讓我……咳……回你身邊……」飽含歉疚的嗓音如今摻雜了些古怪與不自在……他垂下眼,偷瞄了一眼指縫間夾帶的小抄。 「我發現……我……呃……真的……很、愛、你……」生硬的最後三字聽來反像是在強調。 媽的~洋平寫這什麼台詞啊……他快吐了! 他皺了皺臉,硬是忍住洶湧而上的反胃感—抬起眼,然後~石化。 只見那本來距離他約五十公尺遠的黑髮男子,緩步地、優雅地、氣勢不凡地……重、點、是~微笑地……朝他走來…… 天啊地啊……櫻木頓覺一陣暈眩……微笑?!狐狸竟然知道怎麼微笑!?這世界要反了,世界末日要到了,天要下紅雨……!! 亂七八糟的災難思想因著那徹底攫住他心神的,勾起的紅唇而慢慢遠離他……他恍惚而貪婪地想將對方難得一見的表情深深牢牢地刻印在心版上…… 有力的手臂一把勾住他的頸子,他毫不反抗地被用力拖進一個混著淡淡煙味和肥皂香的懷抱裡……強勁的力道掀翻了他的棒球帽,露出他一頭顯眼的紅髮……鎂光燈開始瘋狂地閃耀,記者們又開始爭相恐後地提問…… 然而~他卻什麼都……感受不到…… 此時此刻,唯一真實的,就只剩下那緊緊箍住他,甚至帶來一點點疼痛感的有力手臂,以及那熟悉的氣味、溫度…… 他抬起手臂,反手緊緊地回摟男人,將臉深深埋進他懷中……重回這熟悉懷抱的感動令他幾乎要熱淚盈眶…… 亦在此時,他才發現~他是多麼……思念這傢伙…… 「白痴。」低低冷冷的,像是怨懟,又像是嘆息的低喃落在耳畔—他以一記輕(?)捶作為回應。 「咳……總裁,花道少爺……」小林遲疑的叫喚相當煞風景地響起……櫻木後知後覺地臉一紅,欲自流川的懷中退開,卻被對方牢牢地固定著而動彈不得。 狹長的黑色鳳眼繞了大廳一圈—流川立刻瞭解為什麼小林甘冒大不諱也要打斷他們你儂我儂了~ 只見湧進大廳的記者越來越多—似乎原先守在停車場的記者們也聞風趕到……數百坪的大廳萬頭鑽動,擠得水洩不通,警衛和保鏢們眼看已快要抵擋不了~ 只短暫思考了0.001秒,流川便彎下身— 「哇啊!」身體一輕,櫻木很沒有形象地大叫出聲—沒辦法~有哪個正常人類突然變成頭下腳上的姿勢會不驚慌失措地大叫的。 「你、你幹嘛?!喂!放我下來~死狐狸!」血液全湧向腦袋—半因為地心引力,半因為羞怒……原先蜜色的臉龐迅速暈染成與髮色相當的霞色……他就像包沒啥重量的沙袋般被流川扛上肩,運往門口。 「混帳!」媒體像如影隨形的蒼蠅般一直跟著他們猛拍—毫無疑問~他這醜態明天就會登上各國報紙頭條……雖然有戴口罩~ 櫻木氣血上湧,覺得自己隨時有腦中風的可能。 「死、狐、狸~你絕對是故意的!」 當他像個大型貨物般被摔上車—儘管對方已經盡量輕手輕腳,但高大的他還是不免和車頂及車門作了好幾次的『輕微』碰撞……向來與好脾氣絕緣的他當然是當下暴走了起來~ 「流~川~楓~」他摩拳擦掌,咬牙切齒地慢慢逼近那隨他之後坐上車的黑髮男子—拳頭已在那讓他越看越不爽的俊美臉孔前晃蕩。「你想打架嗎?」 車子平穩地向前行駛,流川按下車門旁的按鈕—前座與後座間的黑色隔音玻璃緩緩升起……他轉向暴跳如雷的野獸— 「撞到哪裡?」無視於那近在咫尺,極富威脅性的拳頭—他探手,一把掀了櫻木的背心外套下襬~ 結果反倒是櫻木嚇了一大跳— 「喂!」他動作迅速地撥開那無禮的大掌,壓住背心—蜜色的腰身一閃而逝。「你幹嘛?!」 他戒備地退到最靠近車門的地方,與流川瞬間相距約兩個手臂遠。 流川好氣又好笑地望著他像個小處女般的舉動,聳聳肩。 「我怕你撞到背。」他可是難得單純地只是想檢查他有沒有受傷,這傢伙幹嘛一副怕他強暴他的警戒表情。 「喔……」彷彿也察覺到自己的反應過度—蜜色的臉龐再度脹紅,緊繃的身軀倒是放鬆許多……尷尬的金眸滴溜溜地轉向窗外,乾脆扯開話題~ 「我們要去哪?」熟悉的街道景色讓他皺起眉。 這條路好像是…… 「回家。」好理所當然的語氣—櫻木瞪大眼。 「喂……你應該還有工作吧~」至少,在他出現之前,他跟小林應該是打算要去某處的吧。 「不重要。」 對方無所謂的冷淡語氣讓他劍眉一揚,正欲出口指責—突如其來放大的俊臉卻讓他呼吸一窒,心跳漏了一拍…… 流川不知何時神不知鬼不覺地欺近他……薄薄的,線條完美的紅唇一張一闔……溫熱的吐息讓他心魂俱失,完全無心注意對方正在說些什麼……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怔楞地望著那唇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軟軟的、柔柔的、熱熱的觸覺自唇上擴散……暖了四肢百骸,也活絡了他半死不活了一個多星期的心~ 「我真想你……」眷戀的氣音隨著流川每次落下的親吻繚繞著,更添親暱與糾纏……熱流自心口上竄至薄薄的臉皮、眼眶~櫻木掩飾性地咳了咳,略略後仰身子,別開臉— 「我……咳……我~也是……」短短三個字,彆扭如他說來還是囁囁嚅嚅、坑坑疤疤……有力的長指箝住了他的下顎,硬是逼迫他轉回臉。 黑眸閃著惡意與笑意,帶著薄繭的長指慢條斯理地摩娑著他線條優美的下巴,帶給他一陣戰慄…… 平板中帶著挑釁的嗓音響起— 「你不覺得,」紅唇勾起—櫻木再次偷偷地倒抽了口氣。「像這種話應該看著對方的眼睛說嗎?」 金眸氣悶地回視那倨傲的黑眸,輕而易舉地讀出了對方昭然若揭的心思— 哼哼~!想試探他的誠意……本天才這就展現給你看! 不服輸的個性抬頭—他咬咬牙,強迫自己不閃不躲地緊鎖著那透著淡淡嘲諷的黑眸,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說: 「我很想你,狐狸……還有……」 蜜色的手臂探出,撫上那白皙的臉龐,那轉為幽深的黑眼~ 「對不起。」 流川斂起笑,不動不語地只是凝視著他,然後……正當櫻木快要百無聊賴地打起呵欠時,流川卻猝不及防地一把將他摟進懷裡— 櫻木翻了翻白眼—忍住想要撫上陣陣抽痛的鼻頭的慾望,埋在男人的懷抱裡悶聲續道:「我不是故意要糟蹋你的用心,我只是……」眉頭皺了皺。「不懂你們這世界的規矩~」 聞言,流川更摟緊了懷中溫熱的身軀。 其實……他何嘗不知道這點……何嘗不瞭解~白癡他不是故意這麼說,不是故意……要傷他的心…… 只是— 那時滿腔的委屈與怨怒吞沒了他的理智,也讓他口不擇言—滿心只想著要讓對方也嚐嚐同等心痛的他,到頭來~受傷最深的……還是自己…… 這一個多星期以來,他宛如一具只會走路、呼吸、工作的軀體……真的是……自作自受啊~ 「沒關係……」男人難得極富感情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櫻木絲毫不疑有他地更偎進流川寬闊的胸膛中……沒發覺微微揚起的紅唇勾出了一個詭譎的弧度。 「你很快就會懂,」憐惜的吻落在豔紅的髮間,語氣中卻隱隱透出陰謀的氣味。「因為~安倍集團的產業,將會歸到你名下。」 三十一、報酬 嗯。 喔? 咦……啊?!! 「蛤?!!!」 兩人唯美的相擁姿勢只多維持了三秒鐘,就被紅髮男子一掌破壞。 櫻木『啪』地一把將流川推開,藏不住心事的臉孔上盡是錯愕與震驚。 他……聽錯了吧!!狐狸他~應該不是這意思……吧~ 「你、你、你剛剛說……」他幼小心靈所受的衝擊大到他結結巴巴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全。「說什麼?!」什麼名下?什麼產業?!! 黑髮男子不為所動地回視著像根快自燃的爆竹般,劈啪作響的紅髮男子—再次心平氣和,慢條斯理地宣布: 「我~說~安倍集團的產業,歸你管。」 「什……?!」 「碰!」 「噢!」 櫻木一時忘了現下他是在車上—過於激動一躍而起的結果~便是腦袋瓜紮紮實實地與鐵皮車頂撞了個正著,發出震天價響的碰撞聲。 而他~則是齜牙咧嘴,撫著腦袋不住痛呼地乖乖跌坐回座位上。 「為什麼?!!」儘管眼眶中還泛著剛剛意外所逼出的淚光,金眸發狠瞪人的模樣仍是氣勢十足。「我根本不會管理公司啊!」 死狐狸明明知道的,還…… 黑髮男子聳了聳肩。 「是嗎?」又是那好淡然,好無所謂,好……欠扁~的語氣。「那我只好再遣散一次安倍集團的員工了。」就這麼決定了。 什……?! 「等、等……誰~誰准你……咳咳咳……」急怒攻心的他竟不意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口,狂咳不已。 流川探出手臂,好心地幫他拍背順氣,然~出口的言論還是白目得會把死人從棺材中氣活。 「沒辦法~沒人管理的話,有員工也沒用。」理所當然的語氣。 「你!」暴怒的金眸對上了平然的黑眸—一時之間,櫻木竟也想不出任何足以反駁對方的言詞。 是沒錯~安倍集團的產業本就不是流川集團的責任,硬要叫狐狸去管理,是太強他所難了點……可~是~ 虧他還為了他收購安倍集團的產業,安置那些員工而感動個半死……現在看來—他根本是白感動了啦!! 這死狐狸做這些事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順了他的意,但背地裡根本就是變相反過來要整他的嘛~厚!真是氣死他了! 他恨恨地握緊拳,倔強不服輸的個性讓他想也不想地衝口:「好!管就管!」 反正……金眸轉了轉……他可以找洋…… 「你想找水戶?」 鬼魅般的沈嗓一舉戳破他心中所想—櫻木瞪大眼。 輕撫著下巴,半垂著眼的黑髮男子罔顧他一副見鬼般的驚嚇表情,貌似漫不經心地道:「現在日本企業重新排行,仙道想擴張版圖就趁現在了……你不會想在這時候帶走仙道的得力助手吧~」 櫻木聽得恍恍惚惚,似懂非懂……總之對方大概是要告訴他~洋平最近為了幫忙仙道也是會很忙的,他不應該去打擾他就對了。 無所謂啊……他還有小…… 「小林?」紅唇輕蔑地勾起—櫻木的嘴張成O型。 「你覺得~沒有我的命令,他會聽你的嗎?」 櫻木緩緩闔上嘴,抿起的櫻唇繃成一個不悅的線條— 是啦是啦!他大少爺說得都對~都很有道理!!可是然後咧……根本都是沒建設性的評論! 現在可好,他孤立無援討不到救兵,偏偏他又不想跟死狐狸低頭……還有那些員工~好不容易又有工作了,怎麼可以把人家再度遣散一次,造成二度傷害咧! 唉唷唉唷~想啊想啊!努力地想用力地想……櫻木花道,你這天才一定會有辦法的…… 陷入沈思的他沒發現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孔再次緩緩靠近他……待他發現時,唇上已多了一抹溫度與壓力— 他皺眉,啟唇,心煩意亂地正欲遣開對方。 「我可以幫你。」 幽深的黑眼瞅著他,低啞的氣音繚繞在兩人近在咫尺的唇間……櫻木怔楞著,忽然覺得~自己即將化身為……被蛇盯上的青蛙。 幫他?死狐狸這麼好心的話,剛剛幹嘛不早說,害他傷腦筋這麼久……一定有鬼! 不領情的,戒慎的金眸瞪著對方—紅唇揚起的弧度更高了些。 「我可以幫你……公司我管,就像你在流川集團當股東一樣,什麼事都不必作,只要簽簽名,蓋蓋章就好~」 男人有條有理,循循善誘地說著,還舉出他在流川集團當米蟲股東的真實事蹟來當佐證……櫻木愣愣地聽著,忽然開始覺得……讓對方幫忙~可能比起找洋平或小林,是個更不錯的主意。 他用力一個擊掌,燦燦地笑開來—沒發現黑髮男子的眼眸瞬間染上慾望的深闇。 「那就這麼說定啦!」他豪氣干雲地拍拍對方的肩。「一切就拜託你囉~!」 搭住寬闊肩膀的手腕被一把扣住—男人執著他的手至眼前,優雅而慢條斯理地落下親吻……滑溜的舌尖繞著綻放的櫻花戒指打轉…… 「狐……」櫻木只覺呼吸一窒—完全調不開視線的他宛如被催眠般,只能定定地望著黑髮男子舔吻他的紅唇,狂野得幾欲要吞噬他的眼眸…… 蛇誘惑夏娃,摘了樹上的禁果,然後…… 「那~」男人的吻順著手指往上,來到手腕、前臂,敏感的肘側……櫻木輕輕顫抖了一下,卻虛軟得無力抽回手。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因穿著無袖背心而裸露出的,結實的上臂—櫻木咬咬下唇,硬是吞回一聲欲出口的軟弱呻吟。 「你要給我什麼報酬?」 報……酬? 櫻木努力地忽略蜿蜒而上,烙在他手臂上的軟熱觸感,抓住最後一絲理智問出心中的疑問— 「你~要多少錢?」 先說好,他的薪水都由洋平收著,再直接匯進他戶頭—所以他也搞不清楚他的月收入有多少,請不請得起這個大少爺~ 唔……不知道他接不接受殺價。 欲俯下的黑色頭顱頓住—流川抬眼,望著那專注的金眸,並自其中讀出對方的認真。 他在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傢伙……到底要白痴到什麼程度…… 「我不要錢。」上移的吻來到賁張的二頭肌,他半是戲弄半是無奈地啃咬著那充滿彈性的蜜色肌理……櫻木吃痛又疑惑地皺起眉。 不要錢~那他說報酬是…… 挑逗的唇舌益發往上……細細地落在線條優美的頸項,熾熱的呼息與拿捏得當,忽輕忽重的嚙咬與吮吻……在在都讓櫻木腦中警鈴大作—他試圖別過頸子躲避男人的進犯,卻被不知何時固定住他後腦杓的大掌制住。 「狐……」他喘著氣,頭暈腦脹地想出聲抗議—低啞而強勢的氣音卻在此時,在他耳畔響起: 「拿你的身體來付。」 三十二、滿意為止 (微H) 拿你的身體來付。 這句話滲入耳膜,順著神經,上傳至大腦……櫻木卻還是怔楞著,久久無法理解對方話中的含意— 拿……身體……是~要他的一條胳膊,還是一條腿的意思……嗎? 這是什麼古怪的要求! 躁進的侵略者自動忽略他的出神,撩撥未停……薄薄的紅唇順著蜜色的頸子慢條斯理地下移,彷彿要充分享受每一吋肌膚的觸感那般……然後~ 森森犬齒在開啟的薄唇間閃著寒光—男人張口,咬住了背心外套的金屬拉鍊,優雅而俐落地,往下拉…… 為什麼明明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個舉動,由男人作來卻是這麼不可思議地……勾人心魂……呢? 櫻木屏氣凝神地看著黑髮男子拉下他拉鍊的舉動—心跳失速的他壓根沒聯想到對方這舉動背後的意義……直到車內的空調襲上他赤裸的,鍛鍊良好的胸肌,他才宛如大夢初醒— 「喂!」他後知後覺地彈跳起來,下意識地要拉回外套—白皙的大掌與靈活的唇舌卻已先他一步~一左一右地攻佔了那暴露在冷空氣中,微微顫抖著的花蕊。 「等……唔……」他的阻止尚未成句,濕滑的,無骨的舌便以捲上他一邊的乳頭—又刺、又麻、又癢的感覺像電流一般擊中他……即便他反應迅速地抬起手背摀住了嘴,還是不小心讓一聲歡悅的呻吟逸出唇瓣。 男人用手,用舌盡情地兜轉、挑弄、彈撥著他……『嘖嘖』的水聲自男人吸吮之處傳出~在羞恥之餘亦帶給他一種異色的刺激。 他唯一能作的,只剩大口大口地喘氣—抖顫著的右手背猶作困獸之鬥地摀著嘴,左手卻不受控制地揪住那埋首在他胸前的,柔軟的黑髮……似推拒,似引導…… 溫熱的液體無法抑止地自眼眶滑落,是快感的證明。 「只舔你乳頭……下面就會硬呢~」男人低沈沙啞的嗓音自他胸前飄出—帶著毫不掩飾的邪氣與惡意,刻意說著狎弄的話語……同時~得空的一手選在話尾結束的一剎那,精準地撫上棉質布料下的慾望。 「啊!不……」摀著嘴的右手臂被迫棄守陣地,轉而去阻止下身的進犯……卻讓帶著哭音的婉轉嬌啼繚繞在逐漸加溫的車內,更添一絲旖旎的氛圍。 礙事的蜜色手腕被人一把扣住—黑髮男子使勁一扯,渾身虛軟的紅髮男子便反抗不能地落入他懷中~ 兩人如今成了面對面,櫻木跨坐在流川腿上的姿勢。 無袖背心外套裡頭什麼也沒穿,而~沒三兩下,背心外套就被沒多少耐心的侵略者扯離強健的蜜色身軀…… 「你只穿這個……」男人有一下沒一下地啃咬著吸收充分陽光的小麥色胸肌,並在其上烙下深深淺淺的齒痕與紫紅色印記。 「是想誘惑我吧……」原本只是隔著布料愛撫著對方下體的大掌,開始得寸進尺地拉下拉鍊,探入那敞開的入口…… 「壞孩子。」長指精準地找到內褲的開口—已是半昂立狀態的男根被掏了出來,顫巍巍地淌著淚珠。 寬敞的加長型房車裡,只見黑髮男子一身西裝革履,衣著整齊;但紅髮男子卻是裸著上身,性器亦被迫暴露出來,長腿跨開,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兩相對比之下,形成一幅淫靡至極的景象。 「我…沒有……呼……嗚……」男人言語的刺激,自身下體的裸露,讓已神智昏茫的他只能疲軟地搖著頭,說著聊勝於無的否認。 他從拍照現場來,當然穿著拍照時的衣服,這也有錯?! 「記得你要用身體來付報酬吧~」四處游移,灑下火種的白皙大掌靈巧地自背後滑入鬆開的褲頭,來到結實的雙丘之間……長指挑逗地沿著脊椎上下滑動,並越來越靠近那溝壑之處。 男人又舊話重提,可他還是沒搞懂……恍惚之間,男人的手指已經來到緊閉的入口……指尖貫著力道,想要破開花蕾— 金眸瞪圓,男人的薄唇在他眼前一張一闔~ 「所以,你得……讓我做到滿意為止。」 「別……」似嘆息般的呻吟斷斷續續地逸出他半張的櫻唇……全身如火焚的他無意識地只能揪緊眼前男人的筆挺西裝,藉此來維繫一絲清明神智。 帶著薄繭的長指極富技巧地輕柔按壓撫摸著緊閉的菊蕾入口,並在其漸漸臣服於他的挑逗而軟化之際,毫不留情地,深深頂入一個指節— 「嗚……」分不清是痛楚還是快感的淚水止不住地落……紅髮男子不能自己地顫抖著……同時~很不幸地,隨著每一次的顫抖,前方昂揚的慾望都無可避免地會摩擦到粗糙的西裝布料~前後夾攻的刺激讓他達到將洩未洩的小小高潮……少許的白濁體液濺上了黑髮男子的深色西裝長褲,替這場車上的歡愛更添一分異色的氛圍。 「楓……」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整個鼻間,肺部,充斥的全是男人的氣味……他覺得頭暈得越來越厲害,四肢彷彿都不屬於他了那般完全使不上半點力氣。 「嗯?」男人只用單音回答他。 埋在他緊窒體內的長指又推進了一個指節,並且開始前後地律動了起來。 「哈啊……嗯……別…別在這裡……」蜜色的身軀瑟縮了一下,不知是因為往外抽撤的長指惡意地刮過內壁上的突起,還是因為他稍稍一抬眼,便可望見車窗外車水馬龍的景象。 一想到要在光天化日,大馬路上幹…幹那檔子事……他就、就羞恥得一點也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男人悶悶的輕笑自他結實的胸膛中飄出,伴隨著一個落在他乳頭上的輕咬……他又極不爭氣地呻吟出聲。 「他們看不到。」這車子的隔熱防窺玻璃可不是裝假的。 好整以暇的長指多探入了一隻,同時,得空的另一隻手攀上了亟需撫慰的男性,徐徐套弄。 櫻木再難忍耐地弓身仰頭,紅髮往後甩出了一道絕美的弧。 這死狐狸~就是要逼瘋他就對了! 開放的空間與強烈的羞恥感讓他不知怎的,硬是忍下了射精的慾望……儘管被狠狠咬住的下唇已微微滲出血絲,他仍是強撐著最後一絲理智抗議: 「拜託……別在這裡……」他知道,若男人鐵了心做到最後,他早習慣於快感的身體很快就會支撐不住地向男人投誠~所以……他只好搬出哀兵政策,希望能喚醒男人一點身為人類的禮義廉恥之心。 男人撫弄他的手未停—他嚥下一聲喘息,再次誠心誠意,低聲下氣地跟對方打商量: 「回家、回家再……付你報酬……」他視死如歸地閉上眼,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 沒道理沒道理……這根本沒道理啊!!憑什麼送禮的可以收報酬,而他這收禮的反倒得付出報酬……這是什麼鬼邏輯!!! 他的理智在大聲抗議,然而此時已被慾望濃霧包圍的他壓根兒聽不見那小小的正義之言。 而~所有加諸在他身上的動作,在他這句話出口之後,亦驀地停止。 金眸戒慎地緩緩睜開,正好與似笑非笑的狹長鳳眼對個正著—後者慵懶地垂下~ 「那……你這個~」抓握住男根的大掌刻意地收攏了下,並滿意地聽見紅髮男子尖銳的抽氣聲。「怎麼辦?」 櫻木在心中磨刀霍霍,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都不知罵過幾輪了,但命根子現下在對方的掌握中,饒是他心中有天大的不爽,也只得按捺著暫緩發作。 「沒……沒關係……」這幾個字僵硬地自齒縫中擠出來—他現在只乞求死狐狸能爽快地放他一馬~只要不要在車上……那個那個……這種挑釁~忍忍忍!他忍到吐血也要忍! 「哦~」平板而拖長的尾音讓櫻木的眼皮直跳—眼前男人的表情未變,身軀卻緩緩下移,而他相對地,卻被緩緩拖高…… 等…… 「喂!等一下!你想幹嘛……混……不要!……啊!……」 額頭抵上後方冰冷的車窗玻璃—他甚至可以一清二楚地看見跟在他們後頭房車駕駛人的臉孔……而~被托高的他,大大敞開的下體正好對著…… 他呼吸一窒,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我、我不要……狐~楓……不…呃~」 下挪身軀的黑髮男子,只淡淡揚高了丹鳳眼瞥了他一眼……隨即,紅唇一張,毫不遲疑地深深含入他火熱的慾望……同時,一直未拔出的手指,更加激烈地肆虐著稚嫩的腸壁~模仿著性交的動作,大力的抽插著。 「哈啊~啊!……不……嗚……呵……」 他不知道哪個比較讓他欲哭無淚—是這種不上不下的半懸空姿勢,是男人高超的口交和愛撫技巧,還是他只要一抬眼,就可以和外頭的駕駛人大眼瞪小眼…… 當然,他們理論上是看不到他啦,可~是……這、這……還是很……噢唷! 羞恥、無奈、憤怒、快感……種種情緒在身體裡面激盪著,讓他完全無法承受~ 十指深深地陷進真皮椅背,左右搖晃的紅髮在黑色的座椅上迆邐出美麗的流光。 「楓……不行了……哈……要射了要射了……嗚……」 就在有力的長指狠狠頂入體穴深處的那一剎那,他拉直了柔韌的背,下腹一陣抽搐,在流川毫不放水的含吮中達到了高潮。 三十三、永不錄用 (H) (完) 他絕、對~一、定要殺了這隻死狐狸! 櫻木脹紅了臉,拿著手帕東擦西拭的—然而,印了一圈水痕的米白色褲子,以及皺巴巴的背心外套~明眼人仍是一眼就能看穿他們兩人在車上幹些什麼好事。 更別提他泛著殘存霧氣的金眸,被吻腫的唇,以及蜜色頸子上的點點吻痕了……只差沒登報昭告天下他們才剛做過。 反觀流川……櫻木斜睨著坐在他右方的黑髮男子,恨得牙癢癢…… 黑色筆挺的西裝外套不見半絲縐折,深藍色的領帶更襯出他不凡的氣質,黑色的西裝褲,巧妙地遮掩了方才沾染上的歡愛痕跡~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櫻木氣悶地想……明明自己是被佔便宜的那方,怎麼這傢伙現在看來卻是一臉道貌岸然,社會菁英的高貴模樣;反觀自己—卻是衣著凌亂,頰生紅暈,一副淫亂飢渴的樣子…… 嗚嗚~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啊…… 他簡直欲哭無淚,只能半洩憤,繼續徒勞無功地擦拭著弄髒的休閒褲。 「白痴。」慵懶而低沈的嗓音自他身側飄來,帶著一絲未褪的沙啞—讓他很不爭氣地心一跳。 「到家了。」男人這麼說著—同時,整整身上的西裝,一副就要準備下車的樣子。 櫻木差點沒破口大罵。 「你給我等一下!」他探手,毫不客氣地扯住男人的衣領。「你……我、我這個樣子,是要怎麼下車!」他比了比身上凌亂的衣著。 他不要臉他還想要好嗎? 流川滿臉認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解地擰起眉。 「怎麼了嗎?」有哪裡不對? 櫻木現在真後悔他剛剛為什麼沒兩眼一翻,直接昏倒……算了~他認輸!是他錯了—他不該期待非人類的生物理解人類的羞恥心。 「總之,」他半賭氣半惱羞成怒地說:「我不下車。」開玩笑,從停車場到臥室,少說會遇到上百個傭人,以後他在這個家哪還有威嚴可言啊!(現在就有嗎?) 黑眼閃了閃,流川隱隱抓到了他鬧彆扭的重點。 「你……不想讓傭人們看到?」他作著最後確認。 紅色頭顱用力地點了點—吁~孺子可教也!死狐狸他總算開竅了。 「那簡單。」淡漠的臉上表情未變,彷彿對方念茲在茲的事於他而言不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解決的小問題。 他探手,自腳邊的置物櫃拿出了一條薄毯,手腕一振一抖—輕暖的織物順勢半覆蓋上了紅髮男子高大的身軀。 理所當然的黑眸對上了疑惑的金眸—下一秒,紅髮男子只覺身子一輕,整個人便『再次』被頭下腳上地扛起~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他整個人都被包埋在輕暖的毯子裡。 理所當然得好~欠扁的低沈嗓音自不見天日的毯子外傳來— 「這樣~他們就不會看見你了。」 「你……哈……真他媽的……是個混蛋……啊……」 寬敞的主臥室亮著大燈,King size的雙人床上,兩具精壯的身軀交疊著— 蜜色的臉龐深深埋進柔軟的枕頭中,巴不得就此把自己悶死了事—偏偏在黑髮男子每一次既快且猛地挺進他體內時,他又忍不住一聲聲脫口而出的獻媚呻吟……簡直讓他懊惱火大得要死~ 而,更讓他懊惱火大的,是流川方才人神共憤的所作所為— 不顧他在毯子裡悶得幾乎缺氧以及抓狂的叫罵與掙扎,死狐狸依舊踩著他平穩的腳步,把他當大型貨物一樣地扛在肩上,一路運到了房間~ 去他的OOXX……他這樣做,傭人們是看不見他的臉沒錯啦,問、題、是~有哪個腦殘的會猜不出被他這樣對待的是誰嗎?!這跟他穿著被弄髒的衣物走進家裡根本就沒兩樣啊! 蠢蠢蠢蠢蠢……果然狐狸的腦袋根本就不能以正常的人類來推論—不!這麼愚蠢的事根本連三歲幼童都不會做! 然後,在他終於七葷八素地被放下,氣急敗壞地扯開裹在身上的毯子之後—還來不及狂吠,身軀就被一股蠻力翻轉、壓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同時,下身的衣著亦被人粗魯地扯下。 這個禽獸想幹…… 兀自驚疑不定的他被猛地闖入他體內的粗熱硬物給嚇得倒抽一口氣—男人帶著喘息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 『開始付報酬吧。』 這~個~殺千刀,其心可誅的混、蛋!滿腦子就只有性愛嗎?!! 他在心裡罵不絕口—但同時,他打死不願承認的是~趴跪在床上,細腰被壓折成一個不自然角度的自己,不由自主地總會隨著男人的戳刺一下下地聳動著精實的臀…… 流川低沈的輕笑聲透過他們緊密結合的部位,如閃電一般地貫穿了他……有力的大掌扣著他的腰身,高溫的性器在他體內進出著……自始至終,進犯的節奏沒有絲毫放水~ 「可是~你的身體被混蛋弄得很爽吧……」邪佞的調笑伴隨著輕佻的啄吻落在蜜色的寬闊背脊上—男人騰出一隻手往前挪移,磨娑身下男子同樣勃發的慾望頂端~ 「這裡,一直流口水……後面,又吸著我不放~」腰身幾個大幅度擺動,櫻木又是迭聲的哼吟。 「你說,」雪白精壯的胸膛緊貼著蜜金色的裸背,刻意地緩慢磨弄……薄薄的紅唇湊近通紅的耳廓,呼氣低語:「要我這混蛋怎樣呢?」 有力的手掌惡意地一鬆,失去支撐的虛軟腰身便順著重力落回床鋪上—連帶地,也讓原本充塞蜜穴中的男根滑出~ 碩圓的男性頭部抵著花穴的入口,將刺未刺的,吊足人胃口。 「啊……不要……」櫻木發出一聲苦悶的抽泣,難耐的紅色頭顱在雪白的枕間左右擺動,貪婪的腰肢不斷後聳—男人卻巧妙地避開他的迎合~ 「嗚……進來、進來……」蜜色的手臂往後探出……卻,出乎流川意料的,目標不是他的勃發……而是— 兩根長指一左一右地,當著他縮起的瞳孔,撐開了沾著蜜液的小小開口……粉色的,妖異蠕動著的媚肉瞬間暴露在他貪婪的目光下……紅色的頭顱側著,金色的眼眸幽怨地、哀求地望著他……少了獸般的強勢,卻多了平日少見的一分嫵媚…… 「幹我……快點……」美麗的秘穴在他眼前輕輕搖晃著,顏色飽滿得彷彿下一刻就要滴出汁液……只剩氣音的沙啞請求撩人魅惑~ 「裡面……要你……插進來……楓……呃~」 幾乎與對方呼喚他的名字同時,他暴烈地扣住了那緊實的腰線—腰身一挺,放縱自己拋開一切自制馳騁在身下這具令他深深著迷的軀體中~ 畢竟~白痴都這麼誠心誠意地請求他了,他這個『報酬』不拿得多些,未免對不起對方的『盛情』……是吧~ 小林眼觀鼻,鼻觀心,盡可能地控制自己不去望向頂頭上司滿面春風的表情— 那向來繃成一直線的紅唇如今軟化成適合微笑的線條~時不時地,還能見到那狹長美麗的丹鳳眼微微上揚,彷彿是想到了什麼愉快的回憶般,唇角的笑紋亦隨之漾深…… 呃~楓少爺這樣……實在是~太、明、顯了點吧! 這種只有沈溺在幸福當中的人會有的粉色背景與四處飄來飄去的隱形愛心泡泡,快要把他這個孤家寡人的單身漢給閃瞎了! 算了~主子下半『身』的『性』福就是下屬的幸福……雖然他昨晚很苦命地代替楓少爺一連參加了四場應酬加宴會,但看到今天高階主管們人人一副便秘了好幾天之後終於解放的爽朗表情,他覺得昨晚的奔波勞碌總算都有了回報~ 當然……最最感謝的還是花道少爺~簡直是所有員工的再世父母—恩情比山高、比海深…… 吁~這樣他就不必再絞盡腦汁思考該用什麼方法來激勵士氣了,真是天可憐見! 腰間的手機發出悅耳的鈴聲,小林動作俐落地滑開手機蓋,按下通話鍵—流川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隨即又專注於眼前的文件。 「喂~您好,我是小……呃~是!是!」突然拔高的語調與立正的站姿讓低著頭的流川撇撇唇— 他連猜都不用猜,會讓小林這樣畢恭畢敬的,天底下除了他父親之外不作第二人想……就是不知道老頭子這次又有什麼指教了。 小林誠惶誠恐的回應斷斷續續地在他身邊響起: 「是的~是的……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對……所以……嗯?……啊?!」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讓娃娃臉上浮現了驚惶失措的表情—小林迅速地瞥了辦公桌後方的黑髮男子一眼……後者完全沒分半點心思在他與他手中的電話上。 「不……」冷汗一滴滴地滑落額角,他感覺到雙腳正不由自主地打起顫。「這、這在之前,或者是其他公司……也很少有這類的先例……您~要不要先冷靜點,跟、跟楓少爺談…談……」 即使聽到自己的名字,黑髮男子仍是淡漠得連頭也不抬—只黑眸迅速掠過的不耐煩,與微微揚起的劍眉~道盡了他所有的反應。 看來……老頭子又有什麼新花招了…… 他漫不經心地想著……非常壞心地把打發對方的重責大任全丟給小林。 小林額間的汗水卻是越冒越多,原本秀氣的娃娃臉上如今嚴肅緊繃,語調也亦發急促了起來~ 「不~您誤會了……小林絕不是偏袒……而是……不~請您再考慮一下…等、等……花道少爺!」 大驚失色的叫喚沒能阻止電話另一端傳來的,斷線的嘟嘟聲,但卻成功地讓流川自文件中猛地抬起頭— 「白痴?!」動作迅速的黑髮男子傾身向前,一把抽走小林手上的手機,卻同樣只聽到單調的嘟嘟聲。 劍眉皺起—半是疑惑,半則是不滿……不滿為何情人撥來電話,找的卻是小林。 「他說什麼?」白痴現在應當在家才是……不管他願不願意-—他理論上、應該~都下不了床。 黑眸中有的,只有得意與饜足,毫無一絲愧疚反省之意。 小林吞了吞口水,硬著頭皮回道:「報告總裁,花道少爺他……打來詢問~他是不是有權力~呃……開除……某人……」 紅唇頗感興味地勾了勾—他都不知道~原來白痴對於人事任用上,還是滿有主導心的嘛! 將手中的文件翻了頁,平板的嗓音摻了絲包容與寵溺。 「他說要開除誰就開除誰。」毫無轉寰餘地的命令—其昏庸偏袒的程度,簡直可媲美古時烽火戲諸侯只為博美人一笑的亡國之君。 這樣的回答……小林一點也不意外~問題是…… 「但、但……總~總裁……」如果不是為了顧及他金牌秘書的專業形象,他現在真想蹲下身子,抱著頭大聲哀嚎出聲……為什麼這麼麻煩的事會被他遇上啊~! 小林的欲言又止終於稍稍瓜分到了流川的注意力,森森的黑眼對上他— 「怎麼了?」 小林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閉上眼,像宣讀聖旨般清晰朗聲道: 「花道少爺下令~開除……流川集團現任總裁,並~永、不、錄、用。」 lt;lt;全文完g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