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你,不痛!》 第1章 [玩酷子弟04]《踹你,不痛!》 作者:决明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楔子 寻仇启事姓名:不详性别:女年龄:约十七至二十岁身高:约一六○性格:恶劣、粗鲁、火爆、高傲、没气质特敬:扎一条粗黑长辫,著冬季掰衣领子衬衫,外搭nikiya咖啡色荷叶边背心时间:二○○三年二月二十四日地点:中山北路御品牛排正门口事由:此女行径嚣张粗俗,大庭广众之下无端出脚伤人,殃及无辜路人(也就是当事人我),并且在明知犯错的情况下仍毫无悔意,在当事人彬彬有礼、微笑地客气询问她:“干嘛踹我?不痛哦?”时,此女竟口气恶劣、面目狰狞地回吠:“哼,没用!”三字后离去。此事令当事人备受侮辱与难堪,且身心严重受创,至今无法平复,发誓若不找出此劣女,为社会善良风俗尽棉薄之力,铲除此一毒瘤,决不罢休! 望有人能提供线索至手机0922xxxxxx乔先生当事人:乔均“啐!这样也要登报,是满没用的家伙呀。” 姚喜容看完这则登在报上一角的“寻仇启事”,只觉是有人在搞噱头或是新的广告手法,再不就是幼稚园小孩在吵那种低智商的架,进而低智商的登报寻仇,这号“乔先生”也太小鼻子小眼睛了吧?没听过好男不与女斗吗?他就这么急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心胸狭窄的劣男吗? 不在意地跳过那则启事,反正事不关己。喝了口鲜奶,继续翻阅社会版,上头也少不了相似的幼稚谗骂与抹黑,摇摇头,不想一大早的好心情被破坏,换看娱乐版放松放松心情吧,看哪家的艺人又和哪家的艺人有心结,王不见王、后不见后,还是哪个艺人含泪泣诉被经纪公司压榨冷冻,或是哪家艺人在嗑药被逮后的记者会上一派虚软娇弱的模样,企图将记者与读者当白痴要玩……“对嘛,这才叫娱乐新闻!”姚喜容喃喃自语,抓起一片吐司边啃边逐字细读充满娱乐性质的八卦报导。 暖暖阳光洒落的早晨,读著新鲜麻辣的八卦,身穿冬季掰衣领衬衫及一件外搭荷叶小背心的粗辫子小妞不自觉扬起甜甜的笑靥…… 第一章 忘记是谁曾说过,生日前后一星期都是属于大凶的倒楣日子。 不管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几分,姚喜容非常肯定,对她而言,她年年都印证了这句话的诅咒。 打从她开始明白“过生日”的定义起,每年到了她生日前后,她一整年平顺而稳健的脚步肯定会被打得乱七八糟,好像一年的霉运全集中在这十四天内一次发生完毕——第一次她可以当做是凑巧,第二次叫好死不死,第三次叫心理作祟,第四次叫歪打正著,第五次、第六次……她还能自欺欺人吗?不!她完完全全确定一旦到了生日,她就真的是这么倒楣! 不错嘛,在有生之年的第十七个生日,她终于向命运低头,看清了残酷的事实,并且不再挣扎了……认命。 抬起右手呆望了一会儿手表,再过三十秒,她事先打电话订好的餐厅位置就要被取消了,倒数开始,三十、二十九、二十八……再见了,她的御品牛排……二十三、二十二……奇迹当然不会在短短的二十秒内发生,姚喜容只能眼睁睁看著时间结束,下一组客人欢天喜地被邀请入内大快朵颐,敞开的餐厅门口飘来令人垂涎不已的牛排香气,而她等待的人,还是不见踪影。 果然不能在生日这天答应别人的邀约,因为生日霉运的威力绝对足以摧毁任何一件好事,尤其邀请她的是某知名大学的学生会干部,学历、长相、个性、条件都是上上之选的未来钻石单身汉,本来或许还有可能成为她的男朋友兼丈夫人选,现在……呵,无缘。 有点小可惜,她对那个大学生的印象还不错,之前她代表崇恩女中到那所大学观摩系学会展,还颇受他照顾,所以当他提出约会邀请时,她是抱持著多了解彼此也好的心态点头答应,没想到头一次的约会,她就被放鸽子了。 又多等了二十分钟,她百般无聊地甩弄胸前那条又长又粗的发辫,周遭同样在等人的略人甲乙丙都已成双成对,开开心心挽著手离开,看著这景象,也让姚喜容越来越站不住,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傻傻呆呆在等著一个不知几时才会出现的家伙。 不等了!姚喜容做下决定,没道理首次约会就要女方等男方那么久还无怨无悔吧?她又不是那种小媳妇性情的女孩,万一那位男干部拿乔,以后也继续这样迟到,给他方便当随便,她何必养坏男人的自满呢? 笑了笑,姚喜容更肯定自己的决定无误。 一个人去吃牛排太过孤单,在等待上菜的空档会显得很无聊,况且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说不定还会被店里的服务生白眼赏到饱哩。所以还是去老地方喝咖啡好了,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能恰然自得,说不定还有机会遇到上回那位在咖啡店喝花果茶的美丽“店长”——一边欣赏他优雅高贵的神态,一边灌两杯美味香醇的咖啡,堪称人间一大享受,养眼又养胃呢。 希望她今天的霉运不会那么旺,正好碰到咖啡店公休。 姚喜容踩著雀跃脚步,不让被人爽约的坏心情给影响eq。 走在中山北路五段的人行道上,沿路违规停了好几辆机车,街灯下,有个高大的骑士正巧也将重型机车停在违规线上,并从皮衣口袋掏出手机,那背影,非常非常非常的眼熟,眼熟到让姚喜容停下了步伐,好生打量片刻。 真巧呵,那个放了她二十多分钟鸽子的男士终于出现了呵。 她的小手提包里隐约传来手机响,和那名骑士此时等待他耳边手机接通的举动吻合,更让姚喜容肯定了他的身分。 姚喜容扯动小恶魔般过度甜美的笑,先是满意地瞧著自己今天一袭雪白纺纱直筒长裤,总算在生日这天还是会有一丁点的好运气吧,她选择了穿长裤赴约,而不是碍事的裙子,方便她——提脚踹人! 乔均坐在甫熄火的重型机车上,拨了手机给今夜约他出来准备庆祝他十七岁大寿的小女朋友,他已经故意晚十分钟出门,却仍没见到小女朋友的踪影,一定是还在家里选衣服兼化妆,每次约会没一回准时的,真讨厌女孩子有这种恶习。 难道迟到越久越代表她身价尊贵吗?哼。 他肯赏脸让她陪他吃饭,她还要这招,简直犯了他的大忌。 忘记是哪只猪头曾说过,生日前后一星期内都是属于大凶的倒楣日子。该死的又再一次印证了,他倒楣了第十七次的生日! 手机另端还处在恼人的拨通声,他完全没分心注意背后走近的娇小身影。 蓦地,佛山无影脚狠狠烙上他腰间,将原先重心便不太稳的他及重型机车给踹得东倒西歪。 重型机车的重量绝非一般人能想像,加上事发突然,乔均能反应极快地跳离机车倾倒下来的危险范围已属非常厉害,无暇也无力去抢救它摔向人行道红砖,将一边的后照镜给摔得粉碎。 那声巨响,让周边的人车都停下来一看究竟,当然也包括无端端被天外飞来一脚给踢得莫名其妙、惊魂未定的乔均。 那名使出无影脚的“黄飞鸿”还来不及将脚给缩回去粉饰太平且佯装无辜,这下可是人赃俱获。 姚喜容看著背影骑士转过身的瞬间就知道自己踹错了人! 眼前的男孩不是放她鸽子的家伙,所以她小小的报复快感像是七彩的肥皂泡泡,才吹涨了起来又立刻“啵”的一声爆破,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抱歉。 “干嘛踹我?!不痛哦?!”乔均火上加火,被人放鸽子已经够呕了,还莫名其妙挨了一脚!他一张口就像恐龙吐焰咆哮,非得将站在他面前还维持著“金鸡独立”犯罪姿势的女孩给烧成灰烬! 姚喜容本来第一时间就想道歉,毕竟她理亏,但是……接下来这个男人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连珠炮的狂炎又嚏嚏跶地朝她扫射过来,一副不将她扫成蜂窝誓不罢休的凶样。 他的表情和神态十成十的恶霸,将那副勉强构得著“赏心悦目”的五官直接扭曲成凶神恶煞,企图吓得她自动叩首认错赔不是。 不过姚喜容没有,她还有闲情逸致好生打量他一番。 她怎么会认错人哩?眼前的恐龙男——会喷火的,而非指他的长相——和放她鸽子的男干部差别太大了,可以说除了身高背影之外,他身上根本没有半分男干部的影子。 男干部斯斯文文的,说起话来温柔细语,标准的知识分子;反观她误踹的男孩……像海盗头子,叼根烟就更像,遑论那头染成暗红的发,要不是夜色暗加上街灯黄,她早该一眼就从他的发色分辨出来。 她的沉默无语,被他视为怔仲。 “你是吓傻了还是在思索著怎么跟我道歉?!”乔均再出口还是没好话。如果是后者,他还会大发慈悲原谅她的无礼;如果是前者,他不介意再狂咆几声吼回她的神智。 “对不起”那三个字只停留在姚喜容的喉头一秒,唾液一咽,还没来得及滑出牙关又全给吞回肚里。不是被他的恐龙脸吓坏,也不是因过度内疚而紧张,反倒是因为他这副得理不饶人又高傲到像是要她跪下去舔他鞋面的态度,让她想脱口的歉意有了迟疑及停顿。 姚喜容眨眨圆亮双眼,眸中有著趣然,觉得这个嘴角边好似还有点点残余火星的喷火恐龙男非常有趣,毕竟她身边绝对不会出现这类型的男孩。 第2章 她这样闲逸的情绪看在乔均眼里,无疑是在怒火上加添一整桶的汽油,也可以称之为“捋虎须”的另一种版本——拔完了虎须,还扯掉它一大把虎毛,简直欺虎太甚!他不爽,也不打算让这个扎粗辫扮清纯,长得平平凡凡充其量只能称为“干净”的女孩好过! 乔均牵起倒地不起的重型机车,先停在一边,现在先喷火比较重要。 “你以为傻笑就没事了吗?!你他妈的没学过礼貌,还是脑容量不够大,这种基本常识没放进脑袋里?!”看她个头小歇—至少看在他这号巨人眼底,身高不超过一七五的家伙全归类在娇小一族,脑袋瓜不过他一个巴掌大,要装些什么有料的东西还真是强求她了,哼。 姚喜容偏头凝觑他,像在思忖什么重大难题。 “你的头那么大,可是好像也装不了多少东西,故得证,脑袋大小和智商是不能成正比的。”她的声音轻快,无论心情好或坏,说起话的音调总像在笑,也像清脆悦耳的水晶玻璃敲击音域,每一声都是特殊而清亮,让人印象深刻。 不过,若不是熟知她这项声音特色的人,非常容易误会她的语调是在嘲弄。 而乔均就是属于这种人。 他已经很火了,得不到她的道歉和解释已累积满肚子的鸟气,她还有胆用这种风风凉凉的嗓音反驳他?!隐隐约约间,他更听到她咕哝了一句“哼,没用”,他发誓,他没有诬赖她,他真的听到了! “你——” 姚喜容抢话,否则他一骂人又要喷好几吨的火,她可不想再等。 “踹你,不痛。”她笑了笑,回答他刚才吼她的第一句咆哮,见他一副没来得及跟上她思绪的怔忡样,她放下从方才就一直搁在半空中的无影脚,她打小就开始学武术强身,金鸡独立一小时以上是入门的基本要求,所以她脸上毫无疲意,帅气的拍拍自己的右脚。“我不痛。” 废话!痛的人是他又不是她! “你不仅脑容量不足,连做人的基本道理也没学好,我建议你滚回幼稚园重读!”他咬牙道。 “好呀,你是读哪间幼稚园的?我明天去报名,和你当同班同学,请多指教。”姚喜容继续用独特的笑嗓刺激眼前已经发火到快自焚的恐龙男。 乔均听到额上青筋爆裂的“啪”声,难为了他还有理智控制自己没揪住她那件掰衣领衬衫,将她狠狠吊在半空中饱以老拳,以解心头鸟恨。 突地,十六和弦的轻音乐叮叮咚咚响起——两人身边的手机极有默契地同时震动,他的是那个刚刚打过去无人接听的小女朋友回电;她的则是头一次约会就放她鸽子的男干部来电。 短兵相接,暂停。 乔均和姚喜容有志一同先接手机。 “你不用来了,我们分手!” 乔均火气冲脑,将脑里的浆糊给烧沸成浆糊干,放眼所及之处全碍了他大少爷的眼,所以他用迁怒的狂焰烧尽一切,包括手机另端以迟到为本命的小女朋友——要不是她的迟到,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被无影脚踹中?要不是她的迟到,他又怎么会和眼前这个平凡女孽缘相遇?要不是她的迟到,他又怎么会被惹到满胸腔的炸药——所以,恭喜她出局。 这方吼声震天,那方却是吴侬软语。 “塞车嘛,我知道,好塞呢。”姚喜容瞧著眼前那条康庄大道,平时中山北路车水马龙,一塞的确得花上一大段的时间呢,不过真不巧,今天的中山北路人车稀少,真是世纪奇景,百年难得一见噢。 “快到了噢?你还要一个小时左右是不是?嗯……可是我有事要先走耶。”一个小时足够从天母塞到台北车站了,她记得男干部家住剑潭,正好处于这两处的中央分段点,她猜……男干部所谓的快到了,是指快到他家一楼了吧? “没关系啦,下次有空再一块吃饭好了。”她接下来会非常非常的忙碌,忙到没空去答应这种家伙的邀请! 两人又有默契地同时收线,互望一眼。 “被放鸽子了?”乔均总算觉得心情有点高兴了。原来不过是个被男朋友耍了一顿的小怨女,莫怪她会莫名其妙抬起小短腿扫人,情有可原嘛,哼哼。看她还怎么气焰嚣张? 唷,恐龙男笑起来很好看嘛,去拍偶像剧会大红大紫噢。姚喜容挑起一双修饰得整齐的细眉,捕捉到他唇边浮现的嘲弄。 “是呀,天底下没良心的男人太多了,动不动就提分手,无所谓,弃人者人恒弃之。”她一点也不像被人抛弃的样子,轻描淡写地将他方才甩掉小女朋友的举动冷嘲一番,漾著少女气息的脸蛋上还是那抹淡淡的微笑。 本想调侃她,看看她哭丧的脸,没想到又被她反将一军,乔均为之气结。 好,新仇旧恨一起结算! “你这个没礼貌没教养的女人,我懒得跟你多说,你欠我一句道歉,说完我就放你走!” 乔均平时虽然也不是什么太有君子风度的男人,但为难女人这种窝囊事他可也很不齿,如果眼前这个女人口气怯懦一点、态度撒娇一点、眼神泪汪汪一点,他还可以不跟她计较,自认倒楣地拍拍腰臀上的脚印就算了,但偏偏她不,口气比他呛、态度比他傲,就连眼神都笑得比他灿烂,将他向来不服输的性子全激了上来,今天不教她先低头认错,他乔均这个千叶高中学生会老大的面子要搁哪里?!又要如何带领旗下一班黑社会似的小兄弟? 姚喜容心底当然承认自己不对,可是面对恐龙男,“对不起”这三个字就像《哈利波特》里的禁忌字眼“佛地魔”那样,想开口说出来,字到了嘴边就是吐不出口,她也不想嘴硬地粉饰自己犯过的错,是非观念她还有,只是生平头一次发觉要说出“对不起”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快说呀!”他不耐地催促著。 “我说不出口。”她努力过了,在心底,最后还是放弃,她不想折磨自己,强迫自己做出不甘愿的事。 “你存心跟我杠上就是了?”他眯起眼,危险的风暴开始凝聚,叼在嘴角的香烟喷出袅袅白雾,很像是某种怒炎升起的前兆。 “你的态度让人很难苟同,即使今天我开口道了歉,也绝非出自真心,如果你想要的只不过是我随口说说的歉意,那么说与不说有什么不同?” 他可不这么想。“至少我看到你低头,我就觉得爽。”他又看不到她的心,也不管什么真不真心,只要她先认错,他就是赢家。 这句话,让姚喜容非常高兴自己没向他吐露任何一个道歉字眼,因为这个男人,不值。 她扬笑,不自觉将下颚扬得更高。 踹错人的罪恶,她会找一天上教堂去做礼拜,祈求宽宏的天主赦免她的罪,起码天主会被她的诚心所感动,用神圣的光辉来照亮她未来人生道路,而这头恐龙男,他只会喷火烧死她!所以她情愿背著罪枷或是让良心的鞭子将她sm到死,她也绝不会对恐龙男忏悔——如果真要认错,她也只觉得自己刚才那脚踹得太轻,应该连被他恶声抛弃的小女朋友那份一块儿讨回来才对。 “我不会道歉,你永远别想。”她的结论。 “我也说了,你不道歉就别想走。”他也有他的坚持。 她耸肩。“我不介意有人陪我过生日。”把他当成挡路的行道树就不会觉得很碍眼。 “你也是今天生日?!”同月同日生呀?巧得真令人咬牙切齿。 姚喜容当然不会将他此时额上另外浮起的两条青筋视为欣喜若狂,因为她也一样。“真好,这证明了光用十二个星座是区隔不了全世界的人种,同一天出生的人还是有可能拥有天差地别的性格。”哈利路亚,感谢天主没让她和恐龙男变成同一类的人,她感动得想擦眼泪。 “你这句话听起来有别的涵义。”而且是贬损他的涵义。 “你太多心了。”就算有,她也不会承认的。 姚喜容迈开脚,朝她原本就准备去的咖啡店方向走。 “我允许你走了吗?!”乔均快步追上,揪住她衬衫袖子想制止她的离开,她身上那件小巧可爱的荷叶边背心因这一扯而微微晃出摇曳生姿的弧形,换来他片刻的失神。 “别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很难看。”君子动口不动手,小人。 “在大街上踹人就好看吗?”终于小小扳回一城的乔均得意反问。 “我可不想真的陪你过生日。”那会成为她这辈子最悲惨的生日礼物,这份大礼她承受不起。 “那你就乖乖道歉。”他也不是那么在乎“对不起”这三字说或不说,只是觉得……觉得什么呢? 觉得这个说起话来像在笑的女孩子和他一样不服输,所以更让他想分出高下,藉以满足他自大的男性心理? 或是觉得反正生日注定要一个人过了,随手揪一个人来陪他杀杀时间也很过瘾?不,这个想法太犯贱了,他有太多人可以应他的召唤而慌忙惶恐来陪他狂欢三天三夜,用不著和一个不断拿著无形武士刀将他名为“理智”的神经线一根根斩断的平凡女孩。 还是……觉得她要是这么爽快就闪人,他会有小小的……遗憾? 乔均猛抽口气,恶狠狠地吼掉方才在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那两个字,否认、很用力的否认、很拚命的否认。 姚喜奄觉得恐龙男极有可能嗑药,不然为什么摇头摇得这么勤劳,看起来……满可怕的,有点像之前在电视上看到乩童被神明附身般激烈,不过她是天主教的,不拜佛教道教这类的神明,就算他真的召唤来什么济公、三太子威胁她,她也不会因而认错。 第3章 趁著他全副精神都用在甩脑袋上,她伸手一根根扳开他钳住她手臂的五指,想赶快和他撇清开系。万一被路过的巡逻警察看到他的异样,将他带回警局去验尿,她很可能会被视为同一挂的,这会对她的校誉有所影响,加上她的身分又那么敏感,会很麻烦的。 食指、中指、无名指……很好,扳离得非常顺利,再来是小指……“你在做什么?想逃吗——”回神的乔均冷不防欺身过来,与她鼻眼相对,一口呛肺的烟味正对著她的鼻尖吹拂而来。 姚喜容真的没有恶意,真的,她以她圣洁无私的名誉发誓——这是身为习武者的基本反应,只是反射性的,将突然放大出现在眼前的危险庞然大物,一脚踹出去。 她真的没有恶意。 只是二度踹完了人,她知道这是逃走的好机会,再不跑,又要被恐龙给喷火烧成黑炭。 她真的是善良的。 只是瞄到他不稳的脚步踉跟跄跄退了三步,又撞到他才牵好停妥的重型机车,重型机奇+shu$网收集整理车又重复一开始相同的戏码,她也不好意思再赘述,这样会被读者唾弃……省略那些相似的步骤,唯一不同的只是这次重型机车摔向马路,砸碎了另一个后照镜。 她第一次或许有恶意,但是第二次是无辜的……天主,祢会相信我吧? 阿门。 第二章 第一脚,充其量只是吓到了乔均,并没有让他感到什么痛楚;第二脚来得又快又狠,将他这个不知高出那女孩子多少的魁梧身躯给踹出来数步之远,那力道绝对比第一脚更加重300%。 如果说第一脚是她认错了人而踹,那第二脚就是她认清了人而踹罗?那么她也太差别待遇了。 这些还不能让乔均真正濒临疯狂的愤怒,他真正忍无可忍的是——她逃跑了,用他望尘莫及的速度搭上计程车,跑得无影无踪。 懦夫,为什么没胆留下来和他继续唇枪舌剑,为什么留下他一个人在中山北路街头咆哮喷火?! 乔均将修长结实的双脚交叠在大会议桌上,叼著燃烧到一半的香烟,躺靠在学生会长专用的大皮椅里,吞云吐雾,细眯的眼盯著天花板上转动的吊扇,思绪还停留在那一个生日夜遇到的不知名女孩身上。 “同名同姓,但不是他,一千块。” “是他,跟你一千。” 学生会室的门口传来两个男孩的谈话声,下一秒,推门而入。乔均连瞧也懒得瞧一眼,光闻味道就知道来者何人。 “大乔,麻烦拨冗赏个目光过来。” 两个与乔均同龄且同样出色的大男孩一左一右地站定位,就如同他们向来的习惯,两尊左右门神,谁也不会站错方向,谁也不会抢了谁的位置。 右边那尊右门神是私立千叶高级中学的学生会副会长季天城,左边那尊左门神是私立千叶高级中学的学生会执行总长君清霁,两人皆为私立千叶高级中学的学生会大龙头乔均的得力助手,在他懒得管事的期间替他妥妥当当处理好所有学生会的大大小小事,让乔均能继续轻轻松松干他的腐烂学生会长,当然,在这两名左右门神之外还有两只双胞胎圣兽——石麒、石麟,不过两只畜生……呃,圣兽被拖去充当校外友谊运动会的指导学长,这两天公假,不会踏进校门。 一张报纸由两人一左一右摊开在乔均面前。 乔均吐出一个烟圈,再度以污染学生会室里的空气为己任,半眯的眼里看到了报纸上那则“寻仇启事”。 “这项启事是你花钱登的吗?”两人异口同声,这个答案关系到他们今天的午餐及晚餐两顿开销。 季天城赌一千块,下注报上的署名只是另一个碰巧也叫乔均的男人。 君清霁赌一千块,下注这份启事正是出自乔大少爷之手。 “是我。”乔均慵懒应道,继续将尼古丁吸到饱。 输赢底定,君清霁快快乐乐从季天城上衣口袋里抽出千元大钞。“贪财。” “我被启事里的用词误导,什么当事人‘彬彬有礼并且微笑地客气’询问她……”他季天城所认识的乔均可从没有一天有过“彬彬有礼”以及“微笑客气”这两种君子风度,这根本是伪造文书,害他饮恨痛失一千大钞。 他猜启事里“口气恶劣、面目狰狞地回吠”那个家伙才是乔均,而非那位劣女。 “会做登报寻仇这种事的‘乔均’,天底下找不到第二只啦。”君清霁清朗而爽快地笑道,标准见钱眼开的嘴睑,赢钱的喜悦让他此时说笑的口吻不知轻快几百倍。“天城,认识大乔这么久,你怎么还摸不透他呀?” “我说了是被启事里的用词误导。” “登报是大乔在登,写好写坏当然也随便他呀。”若换成了他,他也会极力破坏对方的形象,将对方贬损到一文不值,这是战略之一,攻心为上。 “是呀,不过我怀疑这张伪造事实的寻仇启事真能找到人吗?”呀,应该还是可以啦,只要把启事里的所有形容颠倒看,女孩子的性格“恶劣、粗鲁、火曝、高傲、没气质”全改成“优秀、温婉、文雅、虚心、高气质”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君清霁倒觉得找不找得到仇人不是重点,而是男人的心胸要学著宽大些,婆婆妈妈的很难看耶。“大乔,跟个女孩子计较这么多做什么?被踹一脚就当被蚊子叮到——”“两脚,她踹了我两脚。”乔均纠正。 季天城和君清霁瞠目相觑。“那你还放她走?!” 原来乔均的心胸超乎他们所认为的宽大嘛,他们还以为光一脚就足以让乔均在牛排店前上演喋血凶杀案,没想到乔大少还让女孩子再补他一脚凑成双,真……让人想替那女孩的勇气鼓掌叫好。 “那女孩子是李小龙再世吗?”所以乔均打不过她,只好吃闷亏? “黄飞鸿。”那副扎辫子再加上单脚站立的模样,比较像黄飞鸿。乔均想了想,给了个更合适的具体形象。 “难怪你咽不下这口气。真的不知道姓啥名啥?不然我可以让人去查。”季天城打量著乔均,想从他脸上看出“寻仇”该有的恨意,可是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只看到一个男人状似悠闲地抽著烟。 乔均并不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男人,高兴就是大笑,不高兴就摆出一张扑克脸,不搞那套虚与委蛇、强颜欢笑的伪装,而他不认为乔均现在的表情叫做不快乐或不爽。 “大乔,怎么了,忘了你暗恋好久的崇恩女中学生会长,目标转移了?” 季天城的问话,让乔均本来要吐出的白烟哽在喉头,差点成为头一个被香烟废气呛死的老烟枪。 “转移什么目标?”话说清楚一点。 “我记得,你很少对崇恩女中学生会长以外的女人这么注意。”铁证就是他手里这份报纸,季天城快速收手,将呈堂证供藏回背后,不让乔均湮灭证据。 “别拿那个脑子里没装脑浆的蠢女人和姚喜容相提并论!”乔均涨红著脸,很像下一秒再张口就会喷出万丈巨焰,看来是愤怒,抑或是……恼羞成怒?当然也可以解释成讨厌有人拿劣女和他心目中的完美女性相比。“姚喜容态度大方、举止得宜,深受各校学生会肯定及赞扬,那个蠢女人连替她提鞋都不够格!” 别拿仙女比无盐! “拜托,你连姚喜容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在那边吹捧什么呀?”君清霁将左侧窗户打开,挥掌扫出弥漫的烟雾,希望楼下的人看到这阵白烟,不会以为学生会室发生了火灾。 “大乔是凭著想像中的‘姚喜容’而迷恋上她,不难猜想他脑袋里的‘姚喜容’是多么完美而清灵的俏人儿,况且他眼光高,寻常中等美女还入不了他乔大少的眼。”谁教乔均家的血统基因好,孵出一堆俊男美人,哪一个不是媲美杂志模特儿?难怪一个个眼高于顶。“你还不打算出手吗?”玩这种单恋的游戏实在是不太符合乔均给人的感觉了,他该是那种看准目标就扑上去的狩猎性子,不玩拖泥带水的烂把戏。 乔均放下桌上的长脚,拈熄了烟。“姚喜容是不一样的,我不会拿那套对付小女朋友的手段对她。” 姚喜容值得他全心全意地对待,因为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如此的才华出众,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未曾谋面就深陷迷恋的泥淖中,抽身不得、无法进退的女孩,他迷恋著她的文章、迷恋著她的思路、迷恋著她的领导风采,甚至迷恋著任何一个人嘴里所说出来的“姚喜容”。 暗恋,听起来多么幼稚的字眼,他从没包尿布的那天起就对这两个字嗤之以鼻,凭他显赫多金的家世、高大英挺的外表,想泡什么女人从没失手过,只要是他想要的,最后一定会成为他一段辉煌记忆,替他的寻芳纪录加添一笔胜仗,所以他根本没必要也没兴趣暗恋人,倒是暗恋他的大有人在。 可是就在他发表完“暗恋鄙视说”的骄傲论调不到两天,他便尝到了自打嘴巴的痛,傻乎乎地看著一篇署名“姚喜容”的人所写的文章,久久不能自拔,然后开始疯狂寻找任何一项关于“姚喜容”的消息。 她是“天主教私立崇恩女子高级中学”的新任学生会长,当属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曝光机会远较一般学生多出数倍,加上崇恩女中向来标榜学生自主权,为的正是培养学生自律负责的独立态度,因而,学生会在崇恩女中所代表的地位称得上是另一个董事会,所有攸关学生的芝麻绿豆事,全得由学生会批审,如此一来,崇恩女中定期的校刊、学报、行事历都免不了来上一页学生会长的代表性发言,有利于乔均收集她一切的偏执行为。 第4章 要认识她并不困难,她的文字生动活泼,思绪慧黠精辟,见解独到特别,见文如见人,他很难不去将这样的“姚喜容”想得完美。 他当然也不只一次想过亲眼目睹她的庐山真面目,可是心底又隐约有个振动蝠蝠翅膀的小恶魔在告诫他——也许,姚喜容不过是只人形恐龙。 他绝对不敢拍胸脯说自己是个重视“内在美”比“外在美”更多的男人,要知道,这句话不过是男人用来掩饰自己肤浅的借口,女人爱听,男人当然也不介意多说。实际上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心仪的女人是美丽的、是带得出门、是会让其他男人欣羡的?如果有男人反驳他,他会替那个男人的伟大情操拍拍手,再一拳打掉他的虚伪面具。 “姚会长,她是个很有领导能力的女孩子,是女强人的料,但又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强势。” “姚会长,相处越久就越觉得她漂亮呀。” “姚会长呀……她的聪明胜过她的美貌。” “姚会长她很有内在美。” “姚会长笑起来很可爱呢。” 一头雾水吧?是呀,他也一样,在看到他收为小弟的阿猴很鸡婆地替他站在崇恩女中校门口所得到的报告书后,他越来越搞不清姚喜容在众人眼中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人,也让他越来越兴起不想挖掘事实的念头。 他做什么事都很阿莎力,独独这一点,他孬得很坚持,不愿去承受“幻灭是成长的开始”这种狗屁打击。 “如果姚喜容压根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丑女,我倒很期待看你怎么对待她?”君清霁觉得乔均只是对偶像的崇拜,就像读了一本书,会忍不住将作者想像成书中长发飘飘,风姿娉婷的绝世美人,至于实情如何,请自行分析。 “这个假设目前不成立。”因为他乔大公子没想过。 君清霁咧笑。“我改天找人去崇恩女中偷拍她的照片回来,让这个假设有成立的一天。”一张卖个五百元就好,保证一定有人买,因为有个呆子曾为了买一本崇恩女中的校刊,花了一千二大洋,简直败家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幸好那个败家子有个富商老爹做金援后盾,容许他这样挥霍家产。 “我赞成,这种连对象是圆是扁都不知道的暗恋太不理智,无论结局是绝望死心还是更振奋迷恋都好,至少勉强算是向前跨了一小步。”季天城附和。再说……早死早超生嘛,干什么把自己搞得这么苟延残喘?一刀砍下才痛快俐落。 “你们少多事,我想知道她长什么模样我会自己去查。”乔均对两人的提议兴趣缺缺。 “对,三百年以后。”君清霁和季天城异口同声地堵回去。 不要这么了解他好不好?这种男人的友情怪恶烂的,他乔均对两个浑身肌红硬邦邦的“红粉知己”没半点兴趣。 “大乔,你要是真的登报找到了踹你两脚的女孩,你想做什么?”季天城可没忘了自己一直藏在身后的报纸,那才是他和君清霁杀到学生会室的主因,不该被“姚喜容”给抢去重点。 “踹回两脚?”君清霁先替他接话。 “大乔不打女人。”季天城立刻推翻君清霁问句里的可能性。听说乔均念幼稚园时曾将一个小女孩打到满脸是血,不知是良心的谴责还是什么陌生情绪,即使他的脾气越大越火爆,也永远记得不能对女人出手。 乔均从书柜里拿出一本崇恩女中的旧校刊,随手翻阅,但翻来覆去最后也只会停留在“学生会长的话”那一页。“不知道,先找到再说。” 他还没想好找到那个扎粗辫的女孩时要做什么,但,管他的,先将人逮到他面前,他身体自然就会做出反应,看是要杀要剐,总会有个反射动作。 “以前不管有多少女人用尽手段,都不曾看你搁在心上,这次有点反常噢。”曾经使出激烈方法想引他注意的女生不在少数,但乔大少爷通常连眉毛都没挑过一根,也难怪季天城会用非常怀疑的目光继续搜索他所透露出来的反常。 乔均很想无视于季天城的探索,可是他不是藏得住脾气的人,吞忍不到一秒就拍桌喷火了。 “季天城,你他妈的不要怀疑我对那个小黄飞鸿有什么该死的兴致,她那种货色,我还嫌菜色太难看而吞不下去!”就算吞下去也会上吐下泻好不好!“我找她,只因为她一脚踹我后腰,一脚踹我小腹下方五公分,只差一咪咪就踢到我这里,这笔帐,我要一条条算清楚!” 这里是指哪里?会让一个男人雄风尽失的禁地,也关系到乔家后代子子孙孙的制造圣地。 “我没怀疑你对她有什么兴致。”季天城摇首否认。 “没有就好!”哼,算他识相。 季天城离开他向来站惯的右门神位置,僭越到君清霁的左方地盘,在君清霁身边稍稍打转一回,终于找到好定点。 “天城,你做什么?”君清霁很不解他的动作,一颗脑袋跟著他移动。 “找位置,你站好别动。”喂喂,杵在这里就好,对对,好孩子。 这个位置好,有君清霁隔在前方,恐龙要喷火也烧不到他。季天城满意一笑,薄唇一弯,变成九分稚气,一分不改他专属的干练,补上没说完的话——“我只是肯定而已。” 吼! “容容?” 姚喜容从笔记型电脑间抬起头,推推因鼻子出油而滑到鼻翼一半的眼镜,视茫茫的凝望了好久,才将焦距定在开口唤她的苏小巧身上。 她正在校对这一期神爱世人的圣歌特刊,努力在万字丛中寻找错误的小bug,然后拈除它。 “嗯?什么事?”反正手停下来了,就顺便喝口水吧。 苏小巧支支吾吾挣扎很久后,还是忍不住发问:“你二月二十四号人在哪里?” 苏小巧人如其名,有张小巧的鹅蛋脸、小巧的鼻、小巧的眼、小巧的嘴、小巧的身材,像尊小巧的芭比娃娃,她有原住民的血统,轮廓深刻而漂亮,时常被误认为混血美女,一副原住民特有的清亮嗓音更是一绝,每每只要有什么歌唱比赛将她推出去就没错,一曲“小毛驴”也能让台下听得如痴如醉,起立鼓掌五分钟不停,还直嚷“安可”,只是此刻小巧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姚喜容只想了一秒。“中山北路。”她印象深刻,所以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去回忆就可以回答出来。 “中山北路哪里?”中山北路很长哩。 “御品牛排前,圣运的薛学长约我吃饭。”就是那个放她鸽子的大学男生。 苏小巧松了口气。“太好了,那就不是你。”她拍拍胸口,安抚刚才就一直处于小紧张的怦怦芳心。 “什么东西不是我?”姚喜容放回杯子,从抽屉里拿出吸油面纸,处理鼻粱间不断让她眼镜下滑的罪魁祸首,噢噢,好油。 “这个呀。”苏小巧将困扰她一整个早上的报纸摊在姚喜容面前,纤指落在那则寻仇启事上。“我一直觉得上头的特征很像你,冬季拼衣领子衬衫、nikiya咖啡色荷叶边背心,这不就是我们送你的生日礼物吗?还有、还有,扎粗辫,十七至二十岁,身高一六○左右……不过其他形容都不像,尤其是性格的描述,和你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我还是觉得问问你比较安心。” 她认识的容容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怎可能会“口气恶劣、面目狰狞”地和人争吵,更别提她会无端端攻击无辜路人。既然容容说是和薛学长吃饭,两个文明人度过温馨而浪漫的生日夜,不会有什么额外插曲。 姚喜容垂目将视线落在报纸上。 这则启事她早上出门前就看过了,那时没放在心上,也当是别人家的事,现在被苏小巧这么一问,她才察觉寻仇启事上极欲铲除的社会恶瘤……是她。 姚喜容戴回眼镜,这次认真将启事一字字细读,被字里行间的描述给拉回那夜所发生的事,当然这则启事有五成真实五成伪造,真的是她踹人逃跑的恶行,伪的是他“彬彬有礼”与“微笑客气”这两句形容诃。 那只喷火龙在她转身逃逸后,还在她背后狂啸怒吼地问候她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那算彬彬有礼吗?也许,换个角度想,那些粗话可以解读成“你妈好”、“你爸好”这一类的亲切问句。 她实在不该惊讶那头喷火龙会做出登报寻仇的幼稚事情来,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有更蠢的举动?她有点小期待呵。 知道他在找她——虽然是以报仇为前提,她还是觉得满有趣的。 苏小巧还在叽叽喳喳讲述她对这项启事耿耿于怀的原因,并没有注意到姚喜容带有深意的笑靥。“本来我对报上这种小八卦没什么留心,重点是在‘当事人署名’上!你看、你看。” 苏小巧人小指头短,可是白嫩嫩的食指在白纸黑字上滑动还是很难让人忽视它的存在,姚喜容跟随她的带领,将眼神落在最后——乔均。 “我好怕你去惹到这个古惑仔,你不知道他是谁吧?”苏小巧一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神情,不给姚喜容发言权,接下去滔滔不绝地说:“他是我们学校对面那所私立千叶高级中学的学生会会长。”只隔著一条大马路遥遥相对,可是两所学校的风评却天差地别,简直是天堂与地狱的极端对比。 “学生会长?”和她同一挂的嘛。 “学生会长这名号听起来是很品学兼优,统领著大大小小的学生迈向灿烂美好的未来。”正常来说也该是这样没错啦,学生会长就像模范生一样,有所谓的品性与成绩的水平限制。 第5章 “可是千叶……是流氓学校耶。所以他们选择学生会长的标准应该是以谁打人最狠、谁拳头最硬、谁出脚最快来当基准吧?” 就像每所学校的学生会长都是一大群羔羊学生中的佼佼者,那么,流氓学校的学生会长也绝对是劣羊中最肥大的一只。 “难怪我觉得这名宇有点耳熟,我听过他的大名。”只是不知道那夜挨她两脚的人就是那个人人闻风丧胆、视为恶煞的乔家大少爷。 “听过就好,千万不要和他扯上关系。”连根头发都别沾,最好也别呼吸到同一处的空气,能离多远就多远。“既然这篇寻仇启事和你无关,那我也不担心了。”苏小巧将报纸揉成一团,精准地投入废纸篓里,三分球。 “小巧,我想……乔均在找的人是我没错。”姚喜容觉得很抱歉,因为她在苏小巧吁出一大口气放松轻叹后,还必须打坏她的好心情。 “容容,你在开玩笑?!”苏小巧的反应像极了她才是那个被乔均登报追杀的祸首。“你不是和薛某人去约会吃牛排了吗?!” 姚喜容淡笑著,边将注意力转回电脑萤幕上校对稿子,边将那夜的情况从头到尾讲给苏小巧明了,当然,她并没有掩饰她的错,只是由她那笑笑的嗓音陈述出来,显得风凉。 苏小巧越听脸色越沉。“不好了。”这是她最后结论。 “不好了?”她觉得很好呀,电脑上显示的版面配上圣歌“赞父慈爱”,简直温馨到不行,小天使加上小星星,太可爱了。 “容容,你向学校请长假,先到你纽约叔叔家去避一阵子。”苏小巧收起她俏美容颜上一贯的笑意,严肃而认真地说著。 “这怎么可以?三月初的圣歌比赛、月底的姊妹校学生会学术座谈,四月期中考前还有一份季刊要做,这些——”“这些让我和如意她们来发落,你最好今天就请假,赶快回家去打包行李,搭晚上的飞机走……买得到机票吗?还是我让我妈利用关系替你先处理好机票这些小事好了,我小阿姨是航空公司的一级主管……”苏小巧完全陷入自我思忖及打算中,娇小的身影在学生会室里来回踱步,一会儿嘟囔著“有办法了”,一会儿又说“呀,行不通”推翻自己的计画。 “如意、扬波和我三个人应该有能力接下你的职务,再不行,小纱也调来支援,可是要代理一个月是没问题,但是你最好逃个半年,这样乔均才有可能淡忘仇怨,半年……我没自信能顶你半年,怎么办?”啧,麻烦大了。 “小巧,你别庸人自扰。”她在那边走来走去,晃得姚喜容都觉得头晕想吐了。 苏小巧回神。“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快回家去收拾包袱! “不在这要在哪?”姚喜容想笑地问。 “容容,人家好担心好担心你,你怎么反而像尊不动明王伫在那里呀!”苏小巧跺脚,标准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姚喜容忍不住打个冷颤,每一颗细胞都被搔得痒痒的,苏小巧这种似嗔似娇的声音不仅是少男杀手,连女孩子都要拜倒裙下。 “没这么严重吧?”就算被乔均知道了她的身分又如何?大不了让他补两脚回去,趴在地上痛个两天。 不过,不知怎地,她很笃定乔均不会碰她一根寒毛,即使苏小巧将乔均的恶狠给说得活灵活现,像是只要有人惹他一个不快,他就会用满清十大酷刑般残忍的手段来狠狠回敬对手,但是,她和苏小巧的看法就是不一样。 没错,他看起来是很凶,火红的发、火爆的个性、火辣的言辞,那几乎是生日那天她对他的所有印象,可是又如何呢? 她将他惹得跳脚,还死不道歉地挑战他的男性尊严,他仍没有对她动粗。在两人当时面对面,他一巴掌挥过来就可以将她当沙包揍,完全不用前进或后退去调整姿势,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机会下他都没动手了,又怎么可能会在事后补她一顿好打? 他不会,她也相信他不会。 “再者,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寻我晦气?”姚喜容安慰看来比她更害怕的苏小巧。“我活了十七年也才碰过他一次,接下来的十七年有没有缘再相遇还是个谜哩,做什么自己吓自己?不怕、不怕。” 她的安抚看来起不了什么作用,苏小巧还是咬著下唇在烦恼。 “我们两所学校这么近,要碰面还不简单?”她嘟嘴,“容容,以后那件衬衫和背心都不准再穿了,不然他凭衣服认出你来怎么办?” “我很喜欢你们送我的两件衣服。”言下之意,要她以后别穿,免谈。 “容容,我明天替你约个发型师,你把头发剪掉要不要?”那束黑色长辫子也很醒目,要剪除它! “我妈妈说留长发看起来比较文静,她喜欢我文静些。”又是软性的拒绝。 “容容你——呀,扬波!”苏小巧眼尖地看到另号战友正捧著一大叠资料夹踢开门板,再用臀部将门顶回去,她连忙扬声叫唤,要她过来联手说服外表看似好商量,实则坚定似金的姚喜容。 纪扬波一听到这种凄惨的叫唤方式,直觉没好事。“发生什么事了?酷斯拉踩坏了我们哪栋活动中心?”她先找个位置将资料全搁在会议桌上,手好酸。 “我跟你说啦,容容她有麻烦了!”苏小巧哇啦哇啦大叫。 “麻烦?容容她哪一天没有麻烦?”像她现在搬了这么大一叠的资料进来也是要麻烦容容呀。“容容,这些都要盖传国玉玺,画押吧。”传国玉玺是学生会长印章的别称。 “小巧,你有空就帮我盖吧。”姚喜容递出传国玉玺,反正只是盖章,谁来做都一样,她看苏小巧闲到有空磕牙,干脆分些公务给她操劳。 “我不是说这种麻烦啦!”苏小巧嚷归嚷,还真的接过印章开始画押。“扬波,容容惹上千叶的学生会长乔均,他登报要找容容报仇啦!” 纪扬波原本的嘻皮笑脸犹如瞬间被高温熨斗滑过,徒留一片惊愕。 “容容怎么会和那家伙扯上关系?”乔均……那个家境优秀到放任他欺陵无辜善良老百姓的大少爷乔均?! “我就说很严重吧?容容都不听人家说,她不信那个乔均会把她剉骨扬灰啦!”苏小巧边抱怨,手上的章也盖得咚咚响。 她将姚喜容告诉她的故事原原本本转述给纪扬波听,还指著废纸篓要纪扬波将那团报纸捡回来看,而当事人姚喜容则是利用苏小巧没空打扰她的这段宝贵时间加快了校稿的速度,否则等会儿她又要被缠著念东念西了,这回不只苏小巧念,还得再加上一个纪扬波……唉唉,快快校完稿,下午就要送出去了。 纪扬波听毕,抚著下颚沉吟。“难怪……”“难怪什么?扬波你快说,别卖关子嘛!”苏小巧最受不了那种说话只说“原来……”、“果然……”而不接下去说的断句法,真是急死人了! “你一直插嘴我要怎么说呀?”纪扬波白了苏小巧一眼,终于让苏小巧不甘不愿地抿住嘴,安安分分交出发言权。 “校门口有五、六个千叶的小混混集结在那里,还有人向校内学生打听容容的事。”纪扬波这时真的笑不出来了,一开始没多留意的异样,现在加上姚喜容惹上乔均的这条恩怨辅助说明,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本来还以为校门口的小混混是在把马子,她们崇恩女中的学生在校外可是抢手货,每一个推出去都是男人眼中的极品。 没想到……这次事情大条了。 “扬波,怎么办啦?”苏小巧根本安静下了十秒,哭丧著脸问。明明乔均要找的人是姚喜容,正主儿却忙著校对稿子,反倒是她这个旁观者慌了手脚。 “赌赌看,看他们到底是认出了容容就是那天踹了乔均两脚的女孩,还是纯属猜测。”狗头军师方如意不在,纪扬波也拿下出什么好提议,直咧咧的性子就是眼前有麻烦眼前解决,至于后续处理,谁管那么多呀?反正捅了更大的楼子会有方如意来收。 “你要怎么做?” “找小纱过来,给她打工的机会。” “打工?谁要赏我打工的机会?”好垂涎的声音传来。 说曹操,曹操到。 第三章 照片上出现的是一个非常美丽而端庄优雅的清灵女子,身著崇恩女中灰领白衣及黑灰白三色方块百褶裙,手捧圣经,一头媲美电视上洗发水广告模特儿的乌亮直长发顺迎著清风飞扬,相机拍出了她发间的光泽,但比黑发光泽更亮眼的,是她芙颜上的蜜糖粲笑。 这个极度漂亮的女孩,就是他暗恋了好久的姚喜容? 乔均说不出话来,不是震慑于她远比他所勾勒出来的任何一种面貌还要美上许多,也不是惊艳于她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孩,只是当想像变成了真实,心中一处虚幻的角落变得太过现实,再无美感。 他暗恋的姚喜容,是生得这副模样? 君清霁吹了声口哨。“姚喜容出乎我想像的漂亮嘛,从她身上印证了上帝造人是不公平的,有人可以美貌与智慧并存,还有相当不错的家世。”她上辈子是烧了多少把好香呀? “那阿猴之前到崇恩女中去做的访问稿怎么老出现一些暗指姚喜容没有太惊人的外在美来辅助内在美的答案?”季天城继续翻览其他叠阿猴费心在崇恩女中校门口守候一整天得来的辛苦成果照。 “那是受访的女学生在嫉妒姚喜容吧。”君清霁倒不觉得有啥奇怪,要一个女人称赞别的女人好,不如叫母鸡下颗金蛋来玩玩还比较简单。 第6章 他发现乔均傻傻呆呆地死盯著照片,不说话也不笑,更不脸红,与之前他每次拿到姚喜容相关报导时的反应相去甚远,好反常噢。 “大乔,你看起来很不对劲,不满意噢?”君清霁一掌拍回他神游太虚的神智,这么好的货色还不满意,太贪心了吧,会被雷劈死的。 “她比你之前交过的任何一个小女朋友来得漂亮许多。”季天城摸著良心发言,以男性观点来看,姚喜容是个挑不出半分缺点的女孩,若说当初乔均是因为她的文章而迷恋上她,应该在见到她尊容的同一刻,迷恋升格成狂恋,因为她的外在足以替她加上两百分,破表了。 “我不知道,我没有想像过姚喜容是长这样……”乔均的声音像是大受打击,而非喜极而泣。 姚喜容应该是个……是个…… 是个什么样的人? 更漂亮?更清秀?还是没资格美成这样,应该再丑一点?再平凡一些? 乔均说不上来,但她不是他心目中姚喜容该有的模样。 他心目中的姚喜容没有具体形象,是模模糊糊的,五官拼凑不齐、外形也残残缺缺,但他清楚,只要有一天见到她,他一定会有那种“呀!就是她”的认定,但是盯著照片良久,他没有,只觉得像在看一个陌生而美丽的女人。 “大乔,我觉得你失望了。” 乔均听到了他的心声由季天城口中说了出来。 “你到底将姚喜容想像成什么宇宙无敌大美女呀,已经漂亮成这副模样了你还嫌?!”君清霁对乔均鸡蛋里挑骨头的行径很不齿,要是换成了他,当下立刻火力全开追求她。 君清霁的嗤问让乔均无法反驳。 他找不到自己有挑剔及不满意的理由,只是心底的不认同感还是源源不绝地涌上来,淹没掉所有他应该高兴于“姚喜容”美得不可方物的喜悦。 “是呀,我在嫌什么?”乔均自嘲一笑。“姚喜容是个会让男人前仆后继去追求的大美女,看过她之后,我非但不用幻灭,以后还更可以大方称赞她而不被你们反驳,将来你们的马子还不见得有她一半美,有她一半聪明。”话虽如此,他的口气却佯装不出轻快,反倒酸得可以。 他还有什么好嫌的?可以瞑目了。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 “有没有可能拍错人?”他低声问他们,也问自己。 “阿猴说,他可是仔细打听过,加上姚喜容也当面承认她的身分,没有人会无聊到冒充她吧?”又不是有什么利益可图,要是哪国国王要来认女儿,那才有可能出现冒牌货好不好?季天城翻动照片的动作停了下来,抽出其中一张。“喏,这个女孩我见过,她是崇恩学生会的公关苏小巧,负责一切对外校的联络,会和苏小巧走得这么近,除了学生会的成员之外还有谁呢?” 照片用射飞盘的方式朝乔均面前的桌上一掷,不偏不倚地停在乔均视线内,完全不劳乔大少爷多出一分力,只要张开眼就可以将整张照片看清楚。 那张拍到苏小巧的照片是阿猴仓卒间按下快门,只为了赶快将三十六张底片照完,所以没有对焦,也不取景,好在第一时间冲到相片冲印店去洗照片。 照片里除了苏小巧外,还有背对著相机正小跑步移动到苏小巧面前的“姚喜容”,苏小巧身旁还有一个较为高瘦,削俐落短发,穿起崇恩女中校服仍没有半分温柔恬静的女孩,似乎也是崇恩学生会的干部,但这些人都入不了乔均的眼,只有在川堂后头那条远远走廊下,他看到了令他双眼一亮的身影。 没有焦距的照片将主题之外的景物拍得很模糊,一尊石膏圣母像都糊到只剩一团白白的影像以供辨识,遑论那条比圣母像还要娇小许多许多的人影,如不细看,根本认不出那里还藏了个人。 “天城,把全部照片拿过来!”乔均从椅上跳起,顾不得季天城那片刻怔忡——蠢什么呀?!拿来就是了!他一把抢过照片,开始一张张眯眸检视。 五卷底片拍出来上百张的照片,每一张当然都是以“姚喜容”为主,偏偏乔均看的部分都是“姚喜容”以外的背景。 “有什么不对吗?”季天城也凑过来和乔均一块打量他手上的照片。 “拍到了。”乔均看完所有照片,最后手中只留下两张。 “这两张拍到什么了?”灵异照片?天神显现神迹?还是外星人飞碟? 乔均精挑细选出来的两张,全是会被归类在“拍坏掉”的那类作废照片,奇+shu$网收集整理除了先前季天城挑出来那张外,还有一张是苏小巧一手挽著短发女生,另一手牵著“姚喜容”往川堂方向跑回去的小小背影照。 季天城瞧见了乔均唇畔的笑,有些了然,这回再看向照片时,避开了一般人会特别留神的部分,朝其他不重要的方向投以注目。 呵,看到了,若他没猜错,这条身影……“真是无心插柳。”季天城明白了乔均心情大好的原因。连拍照都能不小心拍到乔均登报寻仇的小黄飞鸿,真不知该说那女孩死期将至还是倒楣透顶。 “原来她是祟恩的学生。”啧啧,得来全不费功夫。“叫阿猴再去崇恩拍照,找出这个小黄飞鸿姓啥名啥,我要她的半身照、全身照、背影照。”这会儿看她还朝哪个地洞钻躲。乔均露出了今天第一抹愉悦的笑弧,见到小黄飞鸿身影的刹那,远比发现“姚喜容”是个举世无双大美人的事实令他高兴几倍。 “好,听到了,半身照、全身照、背影照、裸照……”季天城跟著复诵。 “要裸照做什么?让我吐到死噢?!”乔均口出恶言,那种平板身材看起来像个男人一样,他对男人的裸体敬谢不敏! “让你护贝后放在皮夹里呀。”季天城笑得很可爱,但是通常他笑得越可爱,就越是代表他脑子里在动坏念头,反而他露出沉思模样时才是最最无害的时候。“省得你皮夹里只放一篇姚喜容写的超短圣歌,膜拜呀?” “我说过了,我对小黄飞鸿没兴趣!放她的照片驱散恶灵吗?!”要放也要放美美的“姚喜容”,瞧,她笑得多天真无邪。 像是为了证明他对“姚喜容”绝无贰心,乔均随手拿了张“姚喜容”的半身照,剪成适合的大小,将照片塞在皮夹那张圣歌纸笺上头。 “我知道呀,你不要一直重申。”听起来很像狡辩耶。 “那是因为有人耳朵被满脑子浆糊塞住了,听不到别人传达的意思。”乔均赏他一记大白眼,把皮夹收回口袋。臭小子,当他喜欢一直重复同样的话吗?还不是因为他用那么暧昧的眼神打量他,看了就让人一肚子不爽。 “是呀,那个塞住耳朵的人到底是哪号笨蛋呀?”季天城顺著他的话说。 “你们眼力真好,这么一小粒的黑点还能看出是那个小黄飞鸿?”叫他君清霁来看,他只会当这是照相馆洗照片时不小心沾到了什么灰尘所留下的污痕,到底是他眼拙还是那两个家伙眼太利? “是爱。” “爱你去死。”乔均用台语恶狠翻译,国语的“爱”和台语的“要”是相近的发音,所以他那句可以翻成——要你去死! “欸欸,在姚喜容面前怎么可以这么凶暴?不怕吓跑她呀?”季天城拿起“姚喜容”的照片护身,让乔均用那张喷火恐龙脸去面对他暗恋许久的小佳人,这可是治他的良药噢。 “照片看得到才有鬼!”乔均像只对十字架免疫的吸血鬼,根本不怕被照片中的佳人看尽丑态。 呀,没效了噢?真可惜,以前一篇姚喜容的文章加上一个打火机就可以威胁乔均耶,看乔均为了抢救姚喜容的文章免于火烧而抡拳跳脚,想揍人又投鼠忌器,想喷火咆哮又怕打火机没烧掉文章,反倒被他的怒火给焚成灰,那种情窦初开小毛头才有的手忙脚乱,实在是好教人疼爱,为了想多看这可爱的一面,他才会老是拿这项弱点欺负他嘛……唉,把那个可爱的乔均还来噢。 苏小巧收齐一小箱外校来函,一封封小心翼翼用拆信刀划开,阅读完信件内容再加以分门别类——公文类,按照受文的项目,分为公关信、文宣信、总务信、会长信,每封都做出最合适的归类,再送到最合适的人手上,不过通常来说,以公关信最多,什么校庆邀请函啦、学会互动会啦、联谊等等,都是她苏小巧的分内工作,至于情书类,不管收件者是谁,一律往资源回收筒送。 她拆得起劲,也丢得起劲,哼著好听极了的原住民曲儿,让学生会室永远都不需要多花半分钱去添购cd或收音机,已经有个会走动的天籁“卡拉ok”在学生会里出没,浪费公帑做什么? 突地,好听的曲儿跳了针,只有一声声“呀……呀……呀……”呀不出什么后续,如果是机器,还有可能是坏掉了,可是在唱歌的是苏小巧呀! 学生会室里其他人全抬头颅向那个由天籁变成噪音的人形卡拉ok。 “谁去将小巧这台卡拉ok给料理一下,卡带了。”纪扬波正在打电子计算机计算这次的会费收支,这种扰人的卡带,会让她心浮气躁的。 “小巧,你换首歌好不好,这条呀呀歌很难让人喜欢。”方如意很欣赏苏小巧高亢清亮的音色,可是她讨厌这种嗯嗯呀呀的叫床调调,好像几天没清阳似的。 “小巧,我想听vanessawilliams唱的colorsofthewind。”姚喜容也和方如意站在同样立场,希望苏小巧换歌,所以干脆建议曲目。 第7章 韩轻纱则最实际,利用滚轮式座椅“滑”到苏小巧身边,动手将那张发出怪声的嘴从下颚往上一推,直接关了发音的出口,换成十秒安静,再放开。 这招果然奏效,苏小巧的呀呀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哇哇大叫——“不好了不好了!这次真的不好了!”如黄莺啼叫的美嗓也是有破音的一天,绕梁三日,凄厉连绵不绝。 “小巧,我从来没有从你口中听到‘太好了太好了,这次真的太好了’这类的话。”每次开口就是报忧不报喜,立志当乌鸦嘴吗?纪扬波没好气说道。 “这次真的很不好呀!”厚,等她念出手上的信,看大家还能这么风凉吗?“你们知道我收到了什么?” “什么?该不会是幸运信?这种幼稚的信甭理它就好。”纪扬波一点也不惊讶苏小巧会为了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嚷得惊天动地、大惊小怪。 “幸运信?给我给我,我正好想许个大富大贵的愿,我可以抄二十份幸运信再转寄出去,这样我的心愿就可以达成了。容容、如意、扬波,我可以寄给你们吧?”韩轻纱完全辜负了她名字里的灵气,世侩爱钱铁公鸡是所有认识她的人唯一会给她的评语,连修女在成绩单上也下了类似的结论,这辈子没救了。 “小纱,这种幸运信你以前已经寄了十五次给我们,请问你大富大贵了吗?”方如意这桶冷水加冰块泼得很无情,将韩轻纱眼里为钱而燃烧的斗志浇得连半丝火星也没剩下。 “如意,你怎么这样说,这种事宁可信其有嘛……”破坏别人的美梦是很不道德的。 “那你也得先攒到邮票钱呀,五十公克以下的印刷品一封三点五元,二十份要七十元,你有钱吗?小纱?”姚喜容笑笑地反问。 呜,容容,你这句问话的杀伤力最大了啦……韩轻纱委屈的扁嘴。方如意不过是践踏她的斗志,姚喜容却是将她从希望天堂推入绝望地狱。 “谁在说幸运信了?!”苏小巧像只被丢进热锅的虾子般跳脚,要是收到幸运信还好,这次是噩耗信。“我收到千叶流氓大本营飞鸽传书过来的挑战书啦!”小手一抬,那张完全手写的信纸亮在大家面前,上头还附了一张照片。 照片不知是哪个无耻偷窥狂趁学生会五大美女连袂上学生餐厅用餐时偷拍的,一个也不缺。 照片中的姚喜容被人用红色签字笔特别圈画出来,加上箭头附注:这只一定要到! “呀,拍到我张大嘴吃面的丑样!”韩轻纱一脸懊恼。可恶,快门不会晚点按噢,这号表情一点也不美! “这是什么东西?”方如意勾勾指,就有人会乖乖替她将那封挑战书和诅咒信给恭敬递上来,她快速浏览完信件内容。“千叶约我们下星期五到他们学校观摩他们的社团成果展。”这是整封信的总结,不过她还是将信拿给姚喜容看。 “观摩什么?!看他们的火力多强大、武士刀多利,冲锋枪扫得多快、怎么折断人的手最不费力,还是怎么打人可以打到吐胆汁而不吐血是不是?!”苏小巧反应激动,对千叶这所靡烂贵族子弟才能读的学校有著太刻板的坏印象,她甚至偷偷怀疑过,进千叶就读前,男的要在背上雕龙,女的要在胸前刺凤,还有体育课用的躲避球是神似流星锤那类的凶器,砸到人就会血溅五步,一场球赛结束,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大家都清楚,千叶是由一大群暴发户为了自己不成材的儿女特别兴建的学校,免得那群大少爷、大小姐被各校退学到无校可读,传出去有损家誉。 “乔均特别圈出你,是不是他们已经知道扬波让小纱去冒充你的事?”方如意也知道姚喜容和乔均的那段仇怨,在苏小巧嘴里是锁不住任何秘密的,她轻蹙眉转向姚喜容。 姚喜容仍是笑。“知道又何妨,我们没有义务向他解释这件事。观摩应该只是幌子吧……”这封邀请函诚意十足,不过看得出来绝对不是出自于乔均之手,不是说他文笔不好,而是他的口气不会这么客气,倒是照片上那句“这只一定要到”,有九成九九是乔均落款,气势完全不一样,仍是那么霸道。 “明知是幌子,又不知他们目的为何,我去回绝掉他们?”方如意问。她们和干叶从建校以来就没来往过,虽然两校大门相距不到五百公尺,却也像楚河汉界,谁也不侵犯谁家地界,所以敦亲睦邻这种联络感情的事情没做好也是天经地义,不需要感到内疚或罪恶。 姚喜容但笑不语,黑眸一回又一回在千叶的邀请信上来回轻移。 方如意捕捉到姚喜容那张总是浅浅在笑的脸上竟然有著更多的笑意堆积。 “容容,你是要去了?”她已经从姚喜容的笑靥得到了答案,但还是希望姚喜容否认,毕竟她不觉得千叶那位学生会长邀请她们会有什么好事。 嗯……都过了这么多天了,那头喷火龙的怒气应该消了些吧?还是那么想一口烧死她的凶猛吗? 想到那天他跳脚爆青筋的模样,姚喜容缓缓掩嘴轻笑,这才察觉自己竟然将他的神情及一举一动记得这么清楚,清楚到只消回想,他的声音、他的龇牙咧嘴,甚至是仗著身高俯观她的骄傲无礼,历历在目。 然后,姚喜容听到自己轻快而坚定的回答:“去呀,为什么不去?” 因为她发现,自己还满怀念恐龙喷火的奇景——超乎她自己的以为还要更多更多。 校外友谊观摩,记公假一次。 崇恩学生会带著学校的光荣及校誉,跨过五百公尺的大马路,踏进了苏小巧口中的千叶黑道大本营,像五只肥嘟嘟的可口小绵羊误闯饥饿狼窟,进得去,出得来吗? “主啊,我感谢祢让我能跟随祢,纵然在路途上我曾软弱倒地。祢热爱却不变对我未曾舍弃,主啊祢知道我爱祢。祢从未有忘记,那天人生交祢,祢更极其宝贵,因爱我跟随祢。祢愿花尽心血,陶造兴起我,主啊我愿更深爱祢……”“小巧,你不要念了啦,大家都在看我们了!”纪扬波扯扯苏小巧的衣袖,要她闭嘴。她们外校的服饰已经引人注目,她还在那边念圣诗念得哇啦哇啦,是嫌大家不够注意她们吗? “我在驱逐恶灵。”拨空抛出这句话,苏小巧继续低吟她的,任谁再阻止也不管。没听过有念有保佑吗? “怕就不要来呀,人家又没有指名要你来。”爱哭又爱跟。 苏小巧噘嘴。她们当然要一起呀,她们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姊妹吗?入虎口这种事不能只丢给容容她们呀!逃跑就太没有道义了……“躲避球耶……”苏小巧的视线被球场吸引过去。“原来千叶的躲避球真的就是颗躲避球,而不是会将人打出一堆窟窿的流星锤铁球,好惊讶……”她多看了好几眼,顺便确认传言中他们都拿手榴弹和狼牙棒来打棒球是真是假……“学生会室在这栋三楼右边。”好意领路的女同学打扮俏丽、浓妆艳抹,裙子短得再差零点五公分就能见到臀部,看得五个崇恩的女孩为她捏了好几把冷汗,生怕只要风大一些,她就会曝光曝得彻底,倒是女同学一副笑她们大惊小怪的神情,指点完五只迷路小羔羊正确位置后,就抛下飞吻闪人。 龟步爬上三楼—— “容容,现在要回去还来得及……我们走了好不好……”苏小巧在姚喜容纤掌触上门把的同时巴住她,用最甜也最可怜兮兮的嗓音哀求。 “小巧,不要这么紧张,放轻松点。“乖,不怕、不怕。” “我右眼皮一直跳,左跳财右跳灾,它一直跳呀!”苏小巧隐约觉得,这扇门一开,将会有足以改变她们的重大事件发生。 “小巧,我和你相反,我跳的是左眼噢。”呵呵,跳财跳财。韩轻纱好乐。 “你以为门里会有金山银山吗?!”苏小巧鼓著颊,气韩轻纱破坏紧张气氛。 “那你以为门里有洪水猛兽吗?!”韩轻纱反问一句。 “洪水猛兽是没有,圣兽两只和喷火龙一只不知道够不够看?”应话的声音不属于轻柔女嗓,而是带著浅浅笑意的男音。 小绵羊里安插了一只高大的“狼”,那只狼还笑笑地用著羊儿听得懂的语言和她们闲聊,口气很悠闲。 苏小巧又被吓到,跳到姚喜容和纪扬波身后去努力抖抖抖,众羊全瞅著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的男人。 “先自我介绍,季天城,私立千叶高级中学的学生会副会长。”季天城伸出大手,在半空中等待她们派出代表和他来个友谊握手。 “崇恩女子高级中学学生会副会长,方如意,很高兴认识你。”身分与他旗鼓相当的方如意并未让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掌空虚太久,不失礼数地送上自己的手。 “幸会。”两人同时笑著客套。 “我刚才特别到校门口去接你们,听警卫说你们已经先过来了。” “在校门口等了一阵子,怕你们忘了发邀请函给我们这件事,所以就迳自上来,季同学千万别介意。” “哪里哪里,方同学。”说起话来夹枪带棍的,脸上表情还这么灿烂,高手。季天城很欣赏。“先进来再说吧,省得你们要向我介绍一回,到了学会里还要再重新介绍。” 他率先开门,再绅士地请她们先进去,但是非常刻意而有技巧地让五个女孩子按照他所希望的顺序走向学生会室,前四个谁先进谁后进都不在他的安排,但最后一个,必须是“她”。 就在姚喜容尾随前四人准备进去千叶学生会室,季天城却伸手挡住她,轻轻说了声抱歉,在她发觉不对的同时,已被人从身后抓住手臂,往后使劲一扯,落入了陌生的怀抱。 第8章 “呀,你要做什么——”四个女生才发出错愕的开头,季天城已经先一步将门关上,把姚喜容留在走廊外,也留在那副陌生的怀抱间。 怀抱是很陌生,味道却熟悉。 “不挣扎?这么乖?” 果然是那头恶劣的喷火龙,姚喜容不意外他会玩阴的。 “不是不挣扎,而是远远就闻到你身上的烟味。”要不是心理有所准备,面对这种突来的攻击,会让她反射性来上一记过肩摔自卫,就像那天她不自觉踹出第二脚……学生会室里传来争吵声,事实上是纪扬波她们为了她在吼季天城,季天城的声音始终笑笑的,由声音可以分辨,他用他的身子挡住了门板,就是不让四个娘子军出来救她。 “韩轻纱,没想到我会找到你吧?”乔均将她扳正,用著邪恶而优美的唇弧嘲弄她,千叶特有的全黑仿扣领西装校服,看起来更像日本味道的暴走族——头上再绑条“必死”的头巾就更像了,将他身材的优势完全衬托出来。 姚喜容一怔,因为他口中唤出的姓名。 “很震惊我如何知道你的姓名吧?”乔均将她脸上浮现的诧异解读为惊吓,虽然一贯淡淡的,就是让乔均觉得能看到她片刻的反常都很乐,这证明著她也是会变脸的,而非只有一号表情。“我是用删去法,简简单单从你们五人帮里揪出你的尊姓大名。” 第二次奉命潜入崇恩女中的阿猴带回了她的独照和团体照,并且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张祟恩女中学生会的名册,扣除已知名的“姚喜容”、“苏小巧”,再删掉外表与姓名对不著边的“方如意”、“纪扬波”,唯一剩下那位“韩轻纱”还怕不露馅吗? 姚喜容看著他。原来他真被扬波和小纱那套劣质的狸猫换太子戏码给唬住了,将小纱当成了她,也将她当成了小纱? 但是……不对呀,当初在祟恩校门口徘徊的人明明要找的是“姚喜容”,所以扬波才“雇用”小纱顶著她的名义到校门口去给人拍照,让他们以为“姚喜容”并不是他们要寻仇的对象……如果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她姓啥名啥,就不该指名道姓地点出“姚喜容”。难道他们之前找“姚喜容”是另有目的?又是什么呢? 姚喜容决定将头绪理清些再视情况坦白自己的真实身分与否。 “不要吓坏我朋友。”屋子里还是有细微的争吵声,真的很细微,因为除了季天城外,还加入了另外三道低沉男嗓,反而娘子军的气势瞬间归零,趋于平静。她得先确保学生会室里四个女孩的安危。 “放心,她们都是贵客,我们会好好接待她们,唯一倒楣的只、有、你。”乔均没拉开和她之间渺小到近乎为零的距离,扯著笑,让他此时表情邪美中夹杂著好心情的爽朗,足可知道乔均对于能再见到她,是喜多于怒。 “你想怎样?”心胸真狭窄,只有蚂蚁一半大,其他部分全都只用来装火焰吗? “讨回你欠我的东西。”乔均把玩起她的发辫,用她的发搔弄起她的脸颊。她的双颊圆圆润润还带点淡淡粉红,明知道不可能是藉由人工化妆品的辅助,他还是惊讶她的皮肤如此之好。 本来只是发丝滑过她的脸,但那只执握她发辫的手背却也逾越太过,让她感受到他粗厚的手轻轻享受著她的滑嫩。 乔均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想先见她,按理说,他不是该先飞奔到他迷恋了许久的姚喜容那边向她自我介绍,或是加深她对他的印象,至于与韩轻纱的恩恩怨怨当然是私下了结,而不是吩咐季天城想办法让韩轻纱垫后,以方便他小人的将她揪住,与他单独面对面。 “两脚吗?”她欠的只是让他踹回两脚。 “道歉。”他更低下头,让他身上浓重的烟味牢牢包围她。 姚喜容仰首对上他,没有因为他的逼迫而退缩,行动上没有、表情上更没有。 “我如果不道歉,你又不打算让我走了吗?”她眨眨眼,现在人站在他的地头上,对她不利。 “我不打算让你走,你又要踹我第三脚?”乔均用她的发辫在她的脖子上绕圈圈,不知是要勒死她还是将她当成小宠物锁在自己身边。 “今天穿裙子,不太方便。”不过挥拳打人还不成问题。 “那太好了。” 至少他不会挨她第三脚,不过他也不介意她穿裙子再踹他—脚,前两次让她得逞归咎于他的毫无准备,这回他会挑一个视野最好的角度观赏她到底是穿hellokitty的粉红小裤或是布丁狗的黄色小裤。 “你刻意用观摩的理由将我们邀来千叶,就只为了我一句道歉?”太大费周章了吧? “我都可以为了要你一句道歉登报,何况是这种举手之劳。” 口气还这么骄傲?当她在夸奖他吗? “是呀,我不该惊讶的,你的确是这么幼稚的人。”她赞同地点头,无论是登报或是要手段,就算他在大街小巷张贴她的画像悬赏,她也不会意外。 “你的嘴还是这么轻易就让人想缝了它。”乔均收起笑,非常想拉紧绕在她脖子上的发辫,也更想……封了她的嘴。 “你的理智也还是那么轻易就让人摧毁它。”一点也没长进。姚喜容可不像他翻脸,反而笑得更灿烂。 恐龙最可爱的时候就是喷火之时,她会努力朝这方向加油的,毕竟她还满怀念他跳脚的模样。不过说来真是不公平,人只要长相一优,连这种火烧屁股的蠢举都比寻常人做起来好看。 “你明知道我是个没什么理智的人,就不要挑拨我薄弱的理智。”尤其在此时细如蛛丝的理智又被扯绷得好紧,再轻轻一挑就有断掉的危险。 好有自知之明的男人呵,知道自己的最大缺点,孺子可教也。 姚喜容伸手格开他戏玩那东在她脖子上绕动的辫子,让它重新垂回胸前,省得她等会儿被自己留了那么多年的长发给勒毙。 “是你给我挑拨它的机会。” 是呀,是他给她的机会,而且他发现自己该死的想念这种机会! 天杀的犯贱到了极点! “你很享受这种口头上占人便宜的胜利?!” 她摇头,事实上她极少和任何人发生这么孩子气的言语往来,你一句枪我一句刺的损来损去,太不符合她做人做事的原则,也或许该说,她身边没有乔均这种火爆性子的男孩,平常学生会所接触到的外校男同学清一色是风趣幽默而且应对得宜,没机会让她磨练口才,也从不知道原来她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嘴贱一族和不服输的硬脾气。 所以他那句“你很享受这种口头上占人便宜的胜利”应该改成“你很享受这种口头上占‘我’便宜的胜利”,那么她就会大方点头承认了。 “别以为随便摇个头我就会信你,两次见面我就摸透你的性子,就算你现在装出温柔娴雅的假象,笑得好像多无害似的,实际上你的丑模丑样我早就见识到了,会那样问你只不过是随口问问,那个答案我们心知肚明。”更犯贱的是……明知道这样说,她一定会回嘴激他,他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说他贱不贱?! 但是出乎乔均的意料,她没有启齿的打算,只是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那种笑容很钻人心——并不是指她的笑容使人觉得刺心碍眼,而是好像她早钻入了别人的思绪里将别人的一切都摸透了,那种自然流露的自信并不骄傲,也不会让人讨厌。 “你干嘛不说话?!”他的反击换来她的沉默,这让乔均很沉不住气。 “说什么?你不是对我要说的话心知肚明了吗?”好神奇噢,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了一只蛔虫在千叶高中里呢。“所以接下来轮到我说的部分,省掉省掉,你直接回答就好,你都知道我要说什么嘛。那么,乔同学,你自己在走廊上自问自答好了,反正我帮不上忙也插不上嘴,不打扰你的好兴致。”独脚戏最不需要的就是配角的点缀,她要退场了,有空再联络。 姚喜容转身欲走,准备进到学生会室和众娘子军重逢。 “我原谅你。” 乔均突然冒出一句,引来姚喜容回头。 “不用这么客气,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 她没开口,看他自己一个人演得很快乐。 “好吧,如果你这么坚持要请我吃饭兼赔罪的话,我接受。” 他继续盯著她,自言自语。 “就依照你说的,择期不如撞日,现在。” 第四章 这个男人不但是只喷火龙,还是只无耻的喷火龙。 没经过她的同意也不允许她向如意她们报备就拖著她来到西餐厅,害她连交待后事的机会也没有,现在就算她被拖去卖掉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本以为她一直是占了上风,没想到准备用来让他知难而退的话,竟被他给一扭转,全变成他说了就算。 算是小败一回,反正人生就是有输有赢,她也不丧志,开心惬意地享用方块面包沾起司磨菇酱的美味,就当来祭祭五脏庙吧,至于对面坐的喷火龙……赏心悦目又不碍眼,完全不阻挠她的好胃口。 乔均在她脸上读不出挫败或懊恼,仍是那般好心情地大啖美食,他对她……真的是好奇得要死,这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女娃儿,以中等皮相包裹上等自信,如果光凭头一眼,很容易就忽视掉她的奇特,加上崇恩女中那群娘子军个个美丽独特,她在她们之间,是陪衬吧?即使她拥有不亚于她们的慧黠。 “你还要面包吗?”她吃完自己的方块面包,继续垂涎他的。 第9章 “你吃。” 为了她的胃,她不会跟他客气的,何况这家的面包沾酱简直让人竖起双手大拇指也不足以赞扬它的好吃。 “你在学生会是担任什么职务?” 姚喜容知道此时他问的人是“韩轻纱”。 “美工和文宣这类的活动辅助,不过基本上,我们学生会是互助互动,谁的工作做不完,我们全体都会去帮忙。”有没有看过一大群女人拿著算盘和计算机在算同一笔帐,五个人、五种答案,一直算到晚上十点,终于有了统一的数字。 “为什么想加入学生会?” “胡里胡涂。”这个答案倒真的是姚喜容的心声。 原本想竞选学生会长的人是她的同班同学,而她只不过是被拖出来的肋选团,站在校门口发发竞选传单、跑龙套、拟拟演讲稿、誊誊政见,偶尔几次在候选人抖到不肯面对全校师生演讲时扛起代打的重责,如此而已。没想到选举开票那天,全校有七成以上的选票全盖给了第十号——众人在九个候选人的名条旁多画了一格,填上她的名字,并将宝贵的一票赏到她头上。 七成的票全成了废票,加上其他候选人的票数连过半的边也沾不著,不得已,只好重办一次,这次更宝,七成的废票不减反增,再加上两成,成为创校历年来学生会长的最高票数。校方还为此开了两次会议,最后决定尊重全校学生的意愿,将她推上了学生会长的宝座。 “你呢?”他看来不是一个热心的人,也不像喜欢为校服务奉献的热血青年,他会成为千叶学生会长的理由应该比她更精采。 “因为我老爸是千叶最大的赞助商,我是踩著他用钱堆起来的阶梯,一步一步踩上去的。” 反正千叶这所私立贵族学校就是打著以钱为本之名,谁最有钱谁就能在董事会里翻桌骂人踹校长。 乔均笑了笑。“我和你们那位姚喜容会长是不一样的,她凭的是本事,我凭的是金援。” 听出他的自嘲,姚喜容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可耻的不是你用了什么方法当上会长,而是当上会长之后还不能替学生们做些什么。”她就是抱持著这个念头才接下崇恩女中的会长职务,想要封住某些不满意她当选模式的人的嘴,只能让自己做得很好,好到让别人无话可说。 这句话他懂,却没有本领回答,他替千叶学生做的事情大概只要一只手掌就能数荆“再说,我……家容容也不是真的那么厉害,她美工不行,简直差到了最高点,画一颗星星可以画成海胆,画只狗可以让大家猜三天三夜还猜成是只突变鸡;她算帐也不行,数学成绩还不错,可是套公式的东西难不倒她,单纯的敲计算机按键就一定出错,不是多按个零就是少按个九,好像手指不听使唤似的,如果不是大家帮著她,让她安心当她的会长,也不会有人说她凭什么好本事。”做的好当然就被夸奖,做不好换来只是一个臭名。 等等、等等,她做什么数落自己的缺点给他听呀? 姚喜容喝口海鲜汤,将其他还没出口的自贬话语给吞了回去。 “不过不可讳言,姚喜容才貌兼具,看过她的人之后,我不敢相信老天爷竟然这么善待一个人,将最好的都给了她。”乔均为这个话题下了结论。 明知道他嘴里的“姚喜容”并不是在指她,而是韩轻纱顶名的那一位,姚喜容竟还是被他这番话所影响,逐渐泛红了双颊,可是另一方面,她也在更认知到他误解了美丽的韩轻纱就是她时,想自首坦白身分的欲望也随之骤减。 而且她也听明白了他语气中对那样的姚喜容多么有好感。 可惜,那样的“姚喜容”并不是她呵,她不过是个外貌平凡得令人见过即忘的女孩。 如果他知道自己口中夸赞的“姚喜容”并非他所认识的那一个,而且正坐在他对面剥虾壳,会不会跳起来咆哮大受欺骗? “或许吧。”她不想针对这个问题多加探讨,毕竟谁有兴致讨论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呢? 沉默的片刻里,乔均接了一通手机,萤幕上显示是季天城的手机号码,吼出来的声音却是纪扬波,乔均没多听,直接塞给姚喜容,低头去吃他的烤鸭胸。 “我没事,我的手机打不通?可能手机没电了吧。你们不用担心,叫小巧不要哭了,这边都听得好清楚。”忘了拨电话回去报平安,害她们这么紧张,姚喜容好过意不去。 接著,纪扬波问到乔均此时此刻的举止,姚喜容扬眸觑他,再向手机另一端报告实况:“他?他正拿著刀——”手机另一端立即传来尖叫,凄厉得像是那边爆发了核武战争。 “扬波,他在切鸭肉,我们在吃饭。” 爆炸之后,一片死寂。 “法式烤鸭胸,而不是我,替小巧擦一下眼泪。”她人不在现场也可以想像刚刚那句还没能来得及说完的话,会让纪扬波她们急得多么手足无措,而苏小巧又会喷出几红的眼泪。 “扬波,跟‘容容’、如意和小巧说——”姚喜容加重那两字时,也换来乔均抬眸一眼。“别挂心,我吃完饭就回去,到家就马上打电话给你们,你们不用等我了,社团成果展观摩告一段落就先走没关系,记录的事等明天到学校再一块弄。自己小心些噢。” 她的暗示,纪扬波应该是听懂了,虽然疑惑了一会儿,仍立刻顺著姚喜容的交代回应,反正明天被她们追著逼问今天发生的点点滴滴已是在所难免,姚喜容有心理准备了。 收了线,将手机还给乔均。 “我不会吃完饭就放你回去,你想得太容易了。”他对她刚刚让姊妹们放心的安抚句子有所不满。以为他会这么容易就让她走?想都别想。 “那你还想怎么样?”饭也如他所愿地请了,还不瞑目吗? “问得好,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想怎么样,总之,在我想到要怎么样之前,就请你舍命陪君子。”他继续伪装优雅地品尝香软可口的嫩鸭胸。 “手机再借一下。”姚喜容伸手索讨。 “打回家交代行程?”真是好孩子,和他这种一出门像丢掉,回来像捡到的孽子天差地别。 精致小巧又高“贵”到不行的彩色萤幕手机入手,姚喜容笑笑地说:“不,打电话报警。” 要铲除这等小人,只有伟大英明的警察伯伯做得到,向自家父母哭诉是没什么大成效的。 “够罗你。”快手将拨了一个数字的手机夺回来,消除,关机,看她还怎么威胁他。 “我们八点过后不能身著校服在外游荡,捉到而无正当理由是记警告一支。”好吧,试著跟他讲讲理。 “真的?” 喷火龙双眼一亮,她就知道他肚里存了什么坏水,讲理无效。 有人准备将她扣留到晚上八点过后,让她无奈吞下一支警告。 事实上她没说完—— 晚上八点身著校服游荡,警告一支;枉顾校誉,与异性有过度亲密举止——例如吃饭,也再赏警告一支。要是穿便服还可能逃过众多耳目,但是她们的校服是那么的有特色,要人认不出来还真困难,再加上她的身分……还好她大功小功数也数不完,操行都快破三百了,就算接下来半年都旷课也绝对扣不完,小小两、三支警告还真的看不在眼底。 “太好了,我突然想去逛夜市,顺便再吃一顿消夜,然后上阳明山去赏夜景。”乔均笑得太灿烂,近乎贱笑了。光在餐厅里吃吃喝喝太隐密,一定要带她去游街示众。 “真可惜,我只想回家去读圣经。”兴趣不合耶,那两人还是分头行事好了。 “你的人生一定很无趣,上完学就回家温习功课,做完功课就上床睡觉,眼睛睁开再继续上学,重复著同样的过程,啧啧,没享受过夜生活吗?”他煞是可惜地摇头。 “是没那么糜烂过。”她也摇头,也同样是惋惜——惋惜他的糜烂。 “我好心点,带你去看看夜生活的美丽。” “我带你去体验天父的伟大圣洁比较实际。” 神与魔,救赎与堕落,正在进行拉锯战。 “你所谓的天父能让你high吗?” “你所谓的夜生活能让你长智慧吗?” “是不能,但我活得够精采。”狞笑。 “我也活得够充实。”甜笑。 “……”瞪她。 “……”瞪他。 光明一方与黑暗一方对峙中。 “我不污染你,我就不叫乔均。” “你污染得了我,我就不叫……韩轻纱。”这句堵得有点小[奇][书][网]人,因为她本来就不是韩轻纱。 黑暗喷火龙对光明小天使撂狠话,誓必将她拉进堕落一族。 “试试看罗。”两人同时结论。 有了互较长短之心,两人热血沸腾。 用完餐,姚喜容掏出小钱包要结帐,乔均动作硬是快她一步,看来是相当熟练拿卡抢付钱,她正要阻止他,却在扫到他皮夹里的照片时,愣了一下。 乔均并没发现姚喜容注意到他的皮夹,所以立刻又将皮夹合起,虽然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她已经看得清楚。 那是轻纱,她笑起来总是那么美丽,有好些回就连她们这群学生会的娘子军都怀疑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漂亮,虽然爱钱归爱钱,她身上可嗅不到铜臭,还是清灵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会将一个女孩子的照片放在皮夹里,除了一种解释之外,还找得到其他原因吗?没有,至少她找不到……心口有种被撞击到的感觉,有点闷又有点难受……也有些疼吧? 第10章 她别开脸,即使乔均的皮夹早因为服务生送回信用卡及签帐单而收回口袋,她还是想避开。 避开什么? 是他现在微笑得轻松的模样,还是避开她认为他看到轻纱的照片后才流露出这么亲和力十足的笑? “韩轻纱,你发什么蠢?”乔均向来讨厌被忽视,况且她看起来正在神游太虚,和她的天父在泡茶聊八卦。 错误的名字称呼让她回过神来,她没发现自己一直到调匀了呼吸才回头,慢慢从小钱包里将这一餐的钱算好给他。 “我跟女孩子出来吃饭从没让她们付过钱。”他拒收,这几百块他根本不看在眼里。 “那是因为她们付出的是另一样东西。喏,你有你的习惯,我也有我的。”不欠人情也是她的座右铭之一。钱搁在桌上,他若不收她也不会拿回来,如果他要耍帅,就把钱留在桌上给服务生当小费她也无所谓。 “女孩子还是随和一点比较可爱。” 随和,这是每个和她认识的人都给过她的赞美,但似乎在他眼中并没有看到她这项优点,不过她更相信她在他眼中是毫无优点可言的。 姚喜容不置可否,率先走出西餐厅门口。 已经七点四十分,天色暗暗的,街灯也一盏盏点亮,行人匆匆来、匆匆去,过了下班尖峰期,人群还是没减拥挤。 蓦地,乔均身上那件千叶校服外套脱下来给她。 她只用不解的眼光询问他。今天气温虽低,但还不至于冷到要劳驾他佯装绅士的替她添衣,万一他因而感冒,很可能又将这项罪名扣在她头上。 “我们学校可没有一条八点过后不能身著校服在外游荡的校规,遮住你的校服。”嘴上虽说希望她犯校规被记警告,实际上他还是没这种打算。 原来他不是担心她冷不冷,而是伯她在路上被发现违反校规。 为了省去麻烦,她乖乖套上他的外套,尺寸及长度正好足以挡住她臀部以上所有校服。 “你外套上烟臭味好重。”未成年就是老烟枪,未来应该也不可能长进了。 “这是污染你的第一步,现在你整个人都沾到我的烟臭味了。”诡计达成,嘿嘿嘿。 闻言,她动手要脱下,乔均可不允,拨开她碍事的双手后,更努力将每一颗外套扣子都扣好,他们千叶的外套扣子最上头那颗刚好扣到喉咙部分,有几分中山装改良后的味道,将她包得很扎实。 “来不及了,臭就臭了。”一想到她身上全是他的味道,乔均突然觉得很高兴,至于在高兴些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接下来,先带你去钻钻夜市压马路,十点再去pub喝酒。”行程排定。 “现在这个时间正好可以赶上赞美祈祷会——”“我这辈子上教堂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结婚。”至于其他拉里拉杂的弥撒传教讲道,他半点鸟兴趣也没有。 乔均捉住这项坚持,摆明叫她有本事就拖他上教堂无妨,如果她做好了要成为他乔家大少奶奶的准备——西餐厅外正好有一整排路边摊贩,以贩售衣服、首饰、围巾这类商品居多,姚喜容眼尖地看到一小块区域正巧有三排戒指可供选择,她突然挽住乔均,甜甜笑道:“好呀,那买对戒指再去。” 她没被乔均唬住,若是她立刻拉著他往教堂飞奔,会吓傻的人反而是他吧?说不定还会当场甩下她,跑得无影无踪。 何况,他心里有了另一个喜欢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为个玩笑而当真? 果然如姚喜容所料,乔均脸色一沉,深瞅著她,像是她的回答是多令人惊恐的世纪末预言。 这么开不起玩笑呀? 虽然没能吓傻他,但吓得他一脸铁青也算差强人意。 “要挑戒指吗?”她故作无辜,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一边像是亲密询问一边硬将他拖到摊位前,开始仔细端详起戒指样式。 她挑起一只素面戎,套进自己的手指。 “老板,这一款有没有他可以戴的?”她尽一个顾客最大责任,表现出高度购买欲。 “有有,这只戒围十五号的试看看。” “谢谢。”接过老板满脸笑意递来的同款男戒,姚喜容执起乔均的手就准备朝无名指套去。 乔均冷不防抡起拳,拒绝互许终生的坚决反射动作来得太突然,让姚喜容那只拈在双指之间,并且已经套到他指甲边缘的男戒硬生生扑了个空,银铛落地,仿著车轮猛踩油门呼啸而去的模式和速度,圆亮的银戒滚呀滚的,接著扑通一声掉进行人道下的排水口,随著涟漪而归于沉寂。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姚喜容看出了他的窘态和片刻即逝的歉意,但乔均却完完全全看不出此时她脸上到底有些什么情绪。 “老板,对不起,那只戒指的钱我一样会算给你,我还要买我手上这只。”姚喜容向著摊贩老板轻轻鞠躬,被男士以如此激烈的动作拒绝,一般女孩早就尴尬到双眼蓄泪,可是她没有,仍是淡淡笑著,这种时候可不能脱下戒指就潇洒走人。 老板瞄了乔均一眼,不是很明白这对看似情侣,实际上却暗潮汹涌的男女。这两人并不会给人很速配的感觉,反倒像是完全不搭嘎的组合,彼此间的互动也颇诡异。 “要不要我再拿一只给你?我算你便宜一点。”这样让小姐白白损失也很不好意思。 “不用了,也用不著了。这样多少钱?”她轻笑拒绝。 “两只三百,收你二百五就好。” 姚喜容付了钱,道谢,也道歉。 “还不追上去?女朋友走了啦!”摊贩老板看姚喜容都走了四、五步,乔均还傻傻站在原地,出声唤醒他。 “韩轻纱!” 追上前去的乔均叫了她好几声,姚喜容都没回头,仿佛被车水马龙的嘈杂所影响而听不到他的嚷唤,乔均占著天生的长腿优势,三两下赶上她,但就算他在她耳边叫唤,她还是恍若未闻。 “我叫你你怎么都不应声?!”他吼道。 因为那又不是她的名字。姚喜容想归想,前行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你要去哪里?”乔均干脆一把抓住她比较快。 他的力道不知拿捏,自然扯疼了她,但姚喜容脸上除了笑还是没有一丝丝改变,只有在被拉进他怀里时小人的嘀咕了几声。 “回家。” “但是——”不是说好了还要去体验夜生活? 姚喜容打断他的话,早摸透他要说什么了。“一个说要去教堂结婚的新郎当众甩了新娘要替他戴上的婚戒,你认为那个新娘还会好心情地陪新郎去钻夜市、逛pub吗?”好好去墙角蹲著反省内疚吧! “那是你的玩笑话——” “我再认真不过了。” 乔均分不出来她到底说真说假,智障都知道他说去教堂结婚只不过是要封她的嘴,猪头也晓得她开心挽著他的手去挑戒指也不过是要吓唬吓唬他,这事不是两人心里都有底的吗?那她为什么表现出来的态度是那么确定,几乎要让他误以为自己真的是哪家烂工厂生产的烂男人,甚至在看到戒指落进排水口时,听到自己胸口也传来那么沉重的一声“扑通”失落。 “对了,我明白你追来的原因。”姚喜容脱下他的外套,因为突来的一阵晚风而打了寒颤,她忍住轻咳的欲望,将那团交杂著他与她暖烘烘体温的外套塞回去给他。“你是来讨这个的吧。”臭衣服,还你啦! 似乎察觉到她的生气,虽然从她的嗓音和神情根本瞧不出端倪,但是乔均嗅到了火药味。 她气他什么呢?他不明白。 “韩轻纱,你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翻脸吧?”喂喂,风度。不过是一个路边摊卖的便宜戒指,送她几百个他也不会皱眉,为这档鸟事要性子太不可爱了! “我‘韩轻纱’当然不会。”她扯笑。会翻脸的人是“姚喜容”! 她气他什么呢?她也不明白。 他甩掉戒指的举动早早就在她的计算之中,如果他乖乖任她套上戒指,那她才会觉得毛骨悚然好不好!既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有这种反抗动作,就不该在他按照她编写的剧本上戏时,眼见戒指消失在排水口里,竟然……这么不高兴……到底是他反常还是她失常? 只觉得自己被一团散乱毛线给缠得心烦意乱的姚喜容拦下一辆计程车,用他们头一次见面时收尾的方式离开现场,只是这一回,她没踹出到任何一脚,却同样让乔均感觉到不舒服。 那一次不舒服的感觉是在他的下腹,被莲足狠狠踹到的部分。 这一次……不舒服的部分,是在胸膛。 狠狠的,不舒服。 第五章 “好,散会。” 每天中午,一个便当加一份文件是祟恩女中学生会干部的基本用具,她们必须在繁重的课业间拨出闲暇处理公务,而一分钟当五分钟用是娘子军早已练就出来的好本领。 姚喜容将凌乱的文件收妥,望了一眼壁钟,平常这个时候,议题应该还在讨论中,今天能提早结束,不是因为大家能力又变强了,而是一些小细节全被跳过,她当然知道大家努力挣出这十几分钟是准备拿来做什么——“好,现在进行下一个议题,姚喜容同学,请你报告你昨天的行踪,请发言。”纪扬波握起拳充当麦克风,来到姚喜容抿笑的唇边。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test、test,嗯哼。”先试个音。“吃饭。”好,结束。 “这么干净俐落?”众人发出不平之鸣,明显对她用两字带过几个小时的失踪感到不满意。 第11章 好吧,应大家要求,话说从前—— “我点了牛排,乔均点了法式烤鸭胸,开胃菜是凯撒沙拉和方块面包,沾酱是局起司蘑菇,味道超好的,汤类我选的是海鲜汤,他则是巧达汤,甜点是两份义式烤布丁,饮料我是柳橙原汁,他是热咖啡,我还加点了一个水蜜桃奶酪……”“容容,不用这么详细。”方如意对那家西餐厅的菜色并无太大兴趣。“乔均挟持你出去,就单纯吃饭?”切入重点,简单扼要。 “不然呢?”姚喜容笑著反问。 “那种野蛮学校的野蛮会长会是什么好家伙,人家才不信他那种人会只是请你去吃饭!”苏小巧今天一整日都笼罩在乌云之下,连声音也像感冒般闷闷的,脸色也偏苍白。 “小巧,你生病了吗?”看起来好没有精神噢。 “别管她,她还在气昨天千叶那些人对她做的事。”纪扬波替苏小巧答了,并对姚喜容使了一个“别问”的眼神,可惜姚喜容只顾著担心苏小巧的情况,没默契去接收纪扬波的挤眉弄眼。 “他们对小巧做了什么?” 苏小巧哇的一声,好伤心好伤心又哭了起来,连累积情绪这个麻烦步骤都省下来了。 “不是暗示你别问吗?”纪扬波无奈地塞了一大盒面纸给苏小巧去角落哭个尽兴,对著姚喜容说明:“昨天你不是和我们被隔开吗?我们四个人在里面和季天城对峙,谁知道他们学生会室里的小房间又跑出来三个大个子,有一个还好,人模人样的,笑起来亲和力十足,另外两只动物根本就是狰狞了,那时小巧刚好站得最靠近那两只动物,被他们一左一右给架起来。” 那时有人质落在千叶黑道会堂里,她们哪敢再多吠一句,只能乖乖听从季天城带笑地招呼她们坐在沙发上,让他们好生“伺候”著。 接下来情况就像一般电视上演的酒店文化,只不过她们像是误闯了野兽圈的小白兔,被安插在四个男人之间,让他们倒茶水殷勤招呼,最可怜的就属苏小巧,她就这么被两只动物——双生子石麒和石麟卡著动弹不得,而石麒石麟也完全不对苏小巧以外的女性生物多施舍一眼,猛灌她喝水……嗯,那一大桶开饮机里的水应该最后都进了苏小巧那小小的胃吧。 “情况大抵就是那样罗。”纪扬波说完,也正好啃完了她的排骨便当,帅气地开了罐运动饮料,补充第四堂体育课所流失的大量水分。“你那边呢?乔均见到你这个仇人,不是分外眼红吗?” “还好,我们相处满和平的。”只是后来不欢而散。她反省了一夜,觉得自己气得莫名其妙,却又只能对自己辩解,她不过是想藉机甩开他,不想真被他拖去体会糜烂的夜生活所以才会表现出对他的不满,当然她知道这很牵强,因为搭上计程车离开之后,她没有很开心,整个人还是闷闷的。 看著正在打毛线的韩轻纱,明知道那幅美丽到闪闪发亮的“美人织布图”只是假象,那不过是女工在赶制要送到工厂去交货的围巾罢了,但还是能让不知所以的人看痴了。 韩轻纱脸上挂著浅笑,是那么轻易就将灵气秀美展露无遗,令姚喜容想起了在乔均皮夹里匆匆一瞥的甜蜜笑靥。 “小纱,你认识乔均吗?”姚喜容问,却也恼悔著自己的问。 她竟然……在意起乔均将韩轻纱玉照搁放在贴身皮夹里的原因。 韩轻纱抬头,稚气地揉揉发酸的眼。“我哪认识他呀?那天去千叶也没见到他,只有几张他们学生会室里挂著的照片供我瞻仰。” “以前完全没见过他吗?” “当然呀。他那种让人印象深刻的人,看过一眼想忘也忘不掉,我不会记错的,我没见过他。容容,为什么问我这个?”韩轻纱放下棒针,直勾勾盯著姚喜容。 姚喜容原本不想说,但是其余四人八只眼全胶著在她身上,要是不解释清楚,她们是不打算让她走出学生会室一步了。 “乔均的皮夹里放著小纱的照片,我想,如果说那张照片是拿来钉小人的,大家也不会信吧?”姚喜容缓缓说道,口气平平稳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蹙著眉心在陈述的。 “我的照片?!放我的照片做什么?”韩轻纱轻拧柳眉,即使是厌恶也显得风情万种。 “这种事不是很多男人都会做的吗?”纪扬波倒不像当事人那样一脸作恶的表情,反倒夹带几分风凉打趣。 韩轻纱的照片在外头可是非常抢手的,谁不喜欢摆张赏心悦目的美人照片在皮包里?所以之前就有外校摄影社的成员到崇恩来商请韩轻纱担任模特儿,至于那些躲在角落偷拍去卖钱的更是不计其数,若被韩轻纱发现,最多要求抽成就是了。 姚喜容苦笑。“我知道很多男人会这么做,只是……”只是不敢相信乔均也和那些人一样,成为纪扬波口中嗤之以鼻的“苍蝇”,挥也挥不掉。 如果说乔均喜欢韩轻纱,她一点也不会意外,那么美丽的人儿,是值得获取众人目光注意及喜爱……况且轻纱是一个外表满分,个性又活泼好相处的女孩,若说不认识她的人会因她的外在而接近她,在熟识之后势必更为她的内在所折服。 “只是你觉得他不认识小纱却还深深迷恋著她,肤浅的只沉迷于外在那具皮囊,对他印象变差?”方如意倒是看透了姚喜容的心思,换来她—阵窘笑。 “我也不否认自己欣赏美丽的人事物,既然我自己都有这种想法了,自然不可以要求别人不能这样,外在本来就是给人最直接的第一印象……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一直是我心里认同的想法,套用在乔均身上就是不对劲……”他是个那么出色的男孩,与轻纱非常相配,是众人会高呼“郎才女貌”的绝佳组合,她想不仅是她,随便在路上抓个路人问也能得到九成的民意支持度,她不会惊讶他有著高度的审美眼光,寻常小家碧玉还入不了他乔大少爷的眼里,这也是她心里认同的想法,可是偏偏一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她又觉得不对劲,一直一直想找理由推翻自己,但当时乔均目光扫过皮夹时却又笑得那么满足,让她的不对劲更加不对劲。 “不过据我们那天在千叶‘闲聊’得知,乔均非常欣赏你噢,对你的评价超高的,容容。”纪扬波没忘记那日季天城在言谈之间明示著他们家会长对姚喜容如何如何赞赏、如何如何佩服、又如何如何的迷恋她的文笔。 姚喜容虽然没有令人双眼一亮的外表,但是一旦与她相处,才会发觉她拥有的独特本质,这也是为什么外校活动一结束,表达对姚喜容有高度兴趣及好感的男同学络绎不绝,行情绝不会输给韩轻纱那种美人胚子。 “是欣赏‘我’,还是欣赏他以为的‘我’?”姚喜容把玩著自己垂落胸前的发辫,一向浅浅淡淡的笑颜收敛起几分而显得漠然。“他以为我是小纱,对我的态度恶劣暴躁,如果说这是欣赏,那会让我狂笑三声的,我不就是姚喜容吗?为什么我站在他面前,却感觉不到他对我有何好评?他欣赏的……说不定是小纱所代替的那个我,如果是这样,也不过代表著他欣赏的是那个外貌让人惊艳的‘姚喜容’,而不是我,这种欣赏,不要也罢。” 她没忘记他昨夜拒绝她开玩笑地替他套上戒指时的反应,若换成了韩轻纱,或许他会心甘情愿吧,而不是甩掉她的手。 方如意起身走到她身后,轻拍她的肩膀。 姚喜容偏过头,对上方如意笑得很聪明的脸,她很习惯方如意这样笑,尤其是当她自信满满时。 “容容,你知道你现在说话的方式很像在赌气吗?” 赌什么气呀?妈的。 喷火龙踢翻了一座大桥,砸垮了—排民房,再甩尾,布满剑型肉瘤的巨尾扫掉一栋高达百余层的豪华办公大楼,在烟雾弥漫间,高楼夷为平地,喷火龙犹不满足,继而喷出滚烫的红炙火焰,开始朝四面八方仰天狂啸。 吼!吼!吼! 蹬蹬蹬!大脚踩扁大型公车,轰隆隆!天际忙著扫射的战斗机也被怒炎给烧成烤小鸟,谁也不能阻止暴躁的喷火龙将城市践踏得满目疮痍。 “喷火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君清霁扯开一包洋芋片,为了这包零嘴,害他跑到合作社去采购,少看了精采片段,所以他一面聚精会神地看著会议室里整面墙壁大的萤幕上所演的外国电影,一面赶忙要人替他补述前情提要。 季天城伸手向君清霁讨了一片。“求爱不成加上它暗恋的母喷火龙用话刺激它,让它自尊心受损,演了一整段的咆哮戏,现在好不容易有一点点进度,偏偏白目人类在它们举行婚礼前捉走了母喷火龙,欲求不满的喷火龙追到了人类的城市,大肆破坏。”声光特效演技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今年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肯定是那头喷火龙了,不过剧本差了一些,了无新意。 “那我们身后那只呢?”君清霁用下颚努努侧后方,那只正仿效dvd“欲海怒龙”的男主角甩尾喷火的乔大恐龙,可怜一整排桌上的书籍,下场和电视上的楼房一模一样,嘴里喷吐的白烟也和喷火龙现在喷完一肚子火后只剩残烟的画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概是跟小黄飞鸿出去又被踹了两脚,不欢而散吧。”他又不在现场,没办法提供太完整的报导。 原来是又被小黄飞鸿欺负罗? “他昨天怎么没留在学校和他心爱的梦中情人多认识认识?我还以为他要你将崇恩那群娘子军邀来学校是为了替他创造和姚喜容的相处机会。” 第12章 君清霁咬著香脆的洋芋片问道。他一度还以为乔均捉错了人,误将小黄飞鸿当成了姚喜容,后来从季天城口中得知,乔均从一开始就镇定要对付小黄飞鸿。“我都快搞不懂大乔到底有没有喜欢姚喜容了。” “阿霁,你不觉得昨天和我们聊天的那个姚喜容怪怪的吗?” “怪怪的?不会呀,她还满健谈的。”看不出美归美,性格还颇逗趣,如果不是知道乔均先“煞”到她,他倒真会考虑追她呢。 “以平常心看待自然不觉得怪,可是以‘姚喜容’来看,你不觉得她不像吗?”季天城双眼盯著萤幕上那对一公一母的喷火龙感动相见的情景,唇边的笑因为洒狗血的剧情而加深。 君清霁没被点醒,因为他向来对姚喜容没什么研究,自然不会怀疑太多。“你就是太多心了,那些女孩子不是也叫她容容吗?难道崇恩学生会里会有两个姚喜容吗?哇拷,这部片子收尾好烂,太芭乐了!” 萤幕上,两只相依相偎的恐龙缓缓步向夕阳,暖橙橙的天空色泽及两条拉长的身影拍得很不错,相当有味道的铺陈,只是这种取景和角度太老套了,从电影史上随手一抓就有百来部是这种结局,换点新的idea好不好? 还取名叫“欲海怒龙”?哪来的欲海?!害他以为至少可以看到史上最神奇的恐龙做爱戏,骗钱! 季天城打开会议室的灯光,伸了伸懒腰。“片子演完了,去欣赏另一只还没下戏的喷火龙吧。”请延续看电影的好心情呵。 关掉电视,会议室又恢复了宁静。屋子里虽然有五个家伙,但是一只喷火龙忙著烦躁抽烟,两只圣兽忙著耍阴沉,只有季天城和君清霁两张嘴也不会带来太多的嘈杂。 “大乔,昨天约会愉快吗?”季天城挑了他正对面的沙发坐下,换来乔均怒扫而至的白眼他一点也不惊讶。 “愉快个鸟蛋!”乔均恶声恶气,看他的脸色还以为他现在在笑吗?!瞎了狗眼呀! “她又踹你一脚后逃逸?” “说对一半。”没踹他却同样逃得神速。 忘了加上修辞,抱歉,修正。“她‘狠狠’踹了你一脚后逃逸?” 乔均眯起眼,唇间的烟管叼得死紧,相信他很希望现在嘴里咬的是季天城的脖子。 “猜错了?”还是这回又踹到两脚? 乔均已经被怒火焚烧了整整一晚,本来满腔的火无处喷吐,现在季天城表达出恳求他大发慈悲将始末原原本本道来,他也正好一吐为快。 “我实在搞不懂她脑子里装什么狗屎!更年期到了也不能这样乱发脾气吧!不过就是只破戒指,掉了就掉了,再买不就得了?!摆什么脸色给我看,好像我他妈的真的在婚礼上给她难堪、甩掉她的手一样!干嘛,经期不顺、内分泌失调就对了啦!”每讲一次就让他更火大,真想狠狠揪住她,像调酒一样给她摇一尧晃一晃,看看她脑里的浆糊能不能归回原位! 再说昨晚他又不是故意给她难堪,那种玩笑,本来就是谁当真谁就算输,难道还要他兴高采烈地和她互换戒指,再恶心巴拉地说声“我愿意”吗? 好呀,那买对戒指再去。 她说得那么轻快,如果不是对她有了某些程度的了解,明白不过是戏言,他真的以为那种似笑的声调是那么喜悦而且自然,像是沉浸在爱河里的小女人撒娇,更重要的是……他竟该死的在那一瞬间想点头! 这念头吓坏了他,他和她不过见面两次,而且她那么平凡、那么爱激他,根本就不够资格列入他结婚人选的清单里,所以他为自己悖离的理智感到措手不及,眼见她要将银戒套进他的手里,他用尽了最大的力量才能强迫自己收回手,克制这一切莫名其妙的念头。 那时她的表情……简直是高深莫测了,而他又不能向她解释自己的拒绝来自于内心的失常,只能带著窘困,无言地凝视她半点情绪也不展露的脸庞。 看不出她在生气,又明白知道她在生气;知道她在生气,却又不懂她为何生气……“你们已经论及婚嫁了?”进展真是太神速了!季天城抽走乔均嘴里叼的烟,拈熄。“这样很不够意思噢,要结婚也不通知一声,好歹兄弟我也会包个上万的红包给你。” “妈的!”乔均一手重击在桌面,那桌子可是价值近万元的实心桧木桌,拍起来的声音浑厚,不过现在可不是“卧虎藏龙”那种人人内力饱满,一掌下去石碎木裂的神奇年代,以肉搏木,只不过讨来一顿皮肉之痛罢了。乔均睑部狰狞,不知是痛极了还是心情恶劣,总之有违他爹他娘替他生的一张好脸孔。 季天城本以为是他又让乔均的青筋暴突,后来听到乔均补上的那句“我真的搞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才确定乔均所有的怒气都不是针对他。 “是你欺负完人家后心里过意不去而喷火,还是你被人家欺负,一口气咽不下去而喷火?” “我哪有欺负她,她也不是软柿子,随手一捏就会烂掉好不好!”她长得娇小玲珑,骨子里却坚毅无比,她别去欺负别人就阿弥陀佛了,还指控别人欺负她?! “那就是你被她欺负罗?” “季天城,你把脸上那该死的爽快笑脸给我收起来!”别人的笑容是会安抚人心,偏偏季天城的就是有本事将人惹得更火。 “我的笑脸是天生的,从小到大都一样,没办法收放自如,请见谅。”季天城好抱歉好抱歉地说,可是表情就没这么诚恳。“你刚说什么戒指、婚礼的,不介意说来听听?也许我可以替你解惑。” 也对,一个人胡思乱想,净往死胡同里钻,听听旁观者的分析也许有帮助。 乔均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自头到尾重新演绎一遍,甚至抓了君清霁来充当小黄飞鸿,然后将一肚子岩浆全喷在“代女主角”君清霁脸上。 乔均讲完故事后,君清霁头一件事就是冲出去洗手台洗脸,乔均根本就是把昨晚没来得及甩在小黄飞鸿身上的怒火转移给他,揪著他又是摇又是扯,让他两条臂膀上又是抓痕又是红色掌迎…“你看你看,她最后就是这样落荒而逃的!”乔均指著正和昨天小黄飞鸿做出一样举止的君清霁,有股想追杀出去的欲望。 当然,昨天如果他追著小黄飞鸿而去,只是想拉住她,弄懂她在赌什么气;可是角色换成了君清霁,他就只想追出去赏他几拳几脚泄愤罢了。 完全明白始末的季天城颔首,先以同情的目光瞄向君清霁,再调回乔均身上时,眼神转为深思。 良久。 “大乔,我问你一个假设性的问题。” “嗯哼。”放马过来。 “如果,只是如果……”季天城凑近乔均耳边,音量压到最低最低,完全不像是和他聊天,倒有几分像是从内心深处涌出的喃喃自问:“若小黄飞鸿是姚喜容,你会不会觉得很高兴?” 难以回答的问题。 姚喜容走在校区外的红砖道,错过了放学时分,崇恩女中外头静寂而宁谧,她利用课余时间整理了几份报告,回过神已经六点多,本来想在社办把韩轻纱交给她的活动海报补上文宣字句,后来思考好几十分钟还是没个头绪,只好将海报卷一卷带回家另做打算。 踩著平稳步伐离开校门,人行道上有著台湾乐树抖落的黄色小花瓣,点缀著红砖上的花纹添了鲜嫩色泽,看来不再死板。季节虽然并不是乐树盛开的花期,但是台湾的春夏秋冬变化原本就不大,偶有几棵乐树被暖和的天候所骗,提前或是延后地在不对的季节尽情绽放。 她低头数著人行道上的小黄花,脑子想的却是中午方如意问她的那句话。 容容,你知道你现在说话的方式很像在赌气吗? 难以回答。这是她的结论,到现在这四字答案还是没有长进。 “点头承认”或是“摇头否认”都不能算是正确解答,那太笼统了,不足以分析她的心情,一言以蔽之,似乎过于简单。 她承认自己受了乔均的影响,又否认自己对于他心系轻纱感到难解的不舒服;她承认自己看到那只男用银戒消失在眼前时心里揪了一下,又否认自己失望他那夜抡紧拳头避开她的坚决如铁。 她不笨呵,逐渐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样的泥淖,想抽身,脚底下的流沙更快速地吞噬她,理智想挣扎一分,所得到的却是更陷三分的无力。 一阵风吹来,吹乱了她额前的刘海,她伸手去拨,瞥见手上的银戒带著闪闪光辉,即使是劣质便宜的银镀品,在未褪色之前,它仍拥有璀璨的假象,只不过这种光泽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吧……镀出来的东西毕竟不如纯的,真可惜,她还满喜欢这个戒指的,要是它褪了色,要再找个一模一样的就不容易了。 她边分心边准备过马路,才踏下了人行道,身旁呼啸而来的重型机车刺耳地紧急煞车,刹时间“叽——”声大作,让姚喜容忍不住捂住双耳,虽然成效不彰,但能挡多少分贝就多少分贝吧。 可是那辆机车偏偏拦住了她的去路,卡在她要前行的斑马线上。 骑士摘下全罩式安全帽,即便还没来得及瞧清他的尊容,一头火红耀眼的发及醒目的校服已经让姚喜容知道来人的身分。 “上车。”乔均朝他机车后座一扬颚,要她自己识相地跳上来。 姚喜容静静看了他好半晌,几乎还无法接受她才正想到他,他就神奇地出现眼前的事实,眨眨眼,确定他不是幻觉。 “上车。”他重复一回,这次音量加大。 第13章 “我不坐未成年人骑的机车,出了车祸还拿不到赔偿。”十七岁的未成年人不可能有驾照,无照驾驶无论发生任何车祸事故,都会面临“有错在先”的罪责,说不定被汽车撞成重伤后还得赔偿汽车损坏的费用,因为无照驾驶,有错在先。 “好。”乔均将机车停在路旁,突然逮住一个踩著老旧脚踏车的老伯伯。“一万块买你这辆脚踏车。” 老伯伯还没弄清眼前的年轻人是说笑还是作弄人,乔均已经拿出十张千元大钞塞到他手里。“你点点看。” “年轻人,我的脚踏车没有避震和变速,值不了……”老伯伯操著很浓很浓的外省腔调说道。 “能骑就好。卖不卖一句话。”他没多大耐心管脚踏车还有哪些高级功能或是装不装abs。 “卖,当然卖。”一万块够他买这种古老型的脚踏车十辆了好不好,他一直很想换一辆五段变速加铝合金轮圈的避震折叠车,没想到天上掉下来这么大的礼物! 老伯伯将车让给乔均,开开心心数著钞票离开,临走前还不断向他们两人挥手道别。 “未成年人骑的脚踏车你就没意见了吧?”乔均牵著高价买来的旧车,车龄看起来比她和他的年龄加起来还大,样式也早在二十年前就退了流行,与乔均的前卫造型并列一看,感觉很突兀。 没等她的回应,他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朝她身上蒙,意在挡住她的校服。 “你会骑脚踏车吗?” “我从幼稚园就是出了名的‘飙脚踏车族’,你这种问话很看不起人。”虽然幼稚园的娃娃车都是四个轮子,要摔车才真是高难度。“上来。” 姚喜容摇头,轻婉拒绝。 “我想不出任何上车的理由。如果你是代表千叶高中来的,那么你应该去找小巧,她是负责公关及对外校联络,我是美工组的,不支援这项土作。”就算她真实身分是学生会长,也不负责这种事。 姚喜容递回他的校服外套。上回她带著一身烟味回家,被鼻子灵敏的母亲给抓包,误以为自家女儿染上了抽烟的恶习,大惊小怪地对她进行了一场亲子密谈,所以这回她格外小心,不再让他的味道沾在她身上。 “我不代表千叶,我只代表我自己,找你也不为公事。” “那是为什么?乔会长,我们连朋友都谈不上,若你是找我聊天,似乎还是找错了对象,再说我们兴趣完全不合,应该也没有共通的话题,每次都不欢而散好像也不太好吧。” “你今天干嘛这么疏远?!”乔均对她这副巴不得要他有多远滚多远的态度非常不满,连笑起来都比平常淡漠,怎么?还在和他生昨天的气吗?! “我跟你有热络过吗?”姚喜容反问。若是有,他就不该连她是谁都弄不清楚。 “韩轻纱!”听到她说两人没热络过,乔均就觉得刺耳。 这三个字让姚喜容更不想和他多废话,想直接绕过他的阻挡过马路,偏偏此时红绿灯也与她作对,跳成了行人禁行的红灯,害她只能继续站在原地等待。 “我们昨天差点进教堂。”此时要死命攀关系,管他成不成立的亲朋好友族谱都要数出来。 “是呀,然后是你毁掉这个‘差点’。”她提醒他。 乔均伸出左手,在他指节之间闪烁著一圈银光,那是——昨天她替他挑的男戒。 姚喜容瞥向他,脸上虽有细微的变化,但随即又恢复正常。“不过一百五十元的戒指,要买到并不难。”何况这款戒指昨天才摆在摊子上,没那么快就从市面上消失无踪,没什么好感动的。 “我是去下水道挖起来的,这只绝对是你昨天付钱的那只。”仔细闻闻,上头还有下水道的闷湿味。“这样的关系你还要说连朋友都不算吗?” 她不理解他特地将戒指捞回来的用意,也不懂他这么大费周章只为了和她攀上朋友关系? “就算是朋友,也是属于不太熟的朋友,你刻意来找我让我受宠若惊,不过依我们这种交情,还是过年过节传个手机简讯互道佳节愉快就很足够了。”连见面都可以省下来了。 “我们很快就会很熟的。”他保证。 “你为什么不把花在我身上的时间拿去和‘姚喜容’混熟—点比较实际?听说……你对她颇有好感。”她试探地问。 “该死,一定是天城这张大嘴巴说的!”乔均低咒。不知怎地,他就是不希望让她知道这件事,明明他欣赏姚喜容是事实,却想在她面前隐瞒。 “你认识我家容容多少?” “这不关你的事!”他不想多谈,也因为急躁,所以口气恶劣。 “也对,不关我的事。”绿灯,走人。 “韩轻纱,等等!”他骑脚踏车追了上去。他最近怎么老追著她跑呀?“我不是故意要吼你。” “我知道,你一时情急加上我多管闲事,不怪你。” “你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 呵,真了解她。 见她不答腔,他又道:“我是对姚喜容有好感没错,像她那样的女孩子,谁会不对她有好感?”个性聪慧、独当一面,再佐以外貌辅助,哪还挑得出毛病?简直是完人了。 “是没错。”只可惜那样的姚喜容不过是拼凑出来的,如果去掉了不属于她的那部分,“姚喜容”还让人剩下几分之几的好感? 她一直是个有自信的女孩,从不去计较自己的外表究竟会让别人如何看待她,即使在娘子军团里总是最不亮眼的人,她也仍能散发自己的光彩,久久下来,她不会是个让人轻忽的对象,也绝不会是娘子军里最逊色的人,可是在乔均面前……她却开始变得好在意,在意他认为“姚喜容”该是个极美的人,在意他认为除了轻纱之外,其余人都不配挂上“姚喜容”这三个字,在意当他知道了事实真相后就对“姚喜容”的好感完全归零。 “美好的人,谁会不喜欢?你说对不对?” 是呀,但是会把美好的人的照片放在皮夹里,那就表示已经超乎一般寻常的程度了。姚喜容在心底苦笑。 如果她现在大声宣布,她才是正主儿、她才是姚喜容,她想他应该会直接骑脚踏车过来撞死她。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完全赞同你的想法,更支持你的理念。”过完一大条马路,她踩上人行道,乔均也跟著骑上来,寸步不离。 “韩轻纱,你今天真的怪怪的。”虽然是有问必答,可是答得很敷衍、很冷淡,像是要疏远人一样。 “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忘了培养好心情恭迎大驾,真是不好意思。”她还是不回头。“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只为了秀戒指吗?还是又来讨挨骂? 说真格的,乔均本来也没打算来找她,请了半天的公假窝在学生会室的大沙发椅上,脑海里反覆琢磨著季天城投下的大难题——若小黄飞鸿是姚喜容,你会不会觉得很高兴? yesorno? 他不知道,真的给不出来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只知道……他不讨厌季天城的假设。 明明清楚她不是“姚喜容”,季天城的论点从一开始连成立的可能性都没有,他竟然还认真的思考著“若小黄飞鸿是姚喜容,他会不会觉得很高兴”这个问题。 应该、也许、可能、大概……会吧? 比起美丽的“姚喜容”,他真的认为小黄飞鸿更贴近他想像中“姚喜容”该有的模样,他不反对有人才貌兼具,也相信有人才貌兼具,但是这并不包括他认知中以才华独占鳖头的“姚喜容”。 来见了她之后,他更确定自己百分之七十的“会吧”又慢慢往上加了一些。 但是她不是呀,她是韩轻纱,任凭他爱怎么思索高不高兴的问题,她都不可能变成姚喜容——乔均不承认自己在面对这项事实时,心里真的不太爽快。 “我来……”乔均才开口说了前两个字,后头随之浮现的念头就让他吓著了自己。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只是为了想见你。 他来,一见只是为了…… 想见她。 这么单纯。 第六章 这就是恋爱?! 才说再见,就开始忍不住想见面,哎呀呀……女歌手清亮干净的声音唱出恋爱的心情,那旋律让人朗朗上口,总能引人跟随哼唱,但歌词里的感情,没尝过的人会懂吗? 以前他是真的不懂,现在哼著哼著,却忍不住点头赞同字里行间那种恋恋不舍。说再见,就忍不住又想见她……好像是件惨事。 如果她知道他这么卑贱,一定会露出好喜悦好迷人的甜笑,然后赏他一句“谁给你机会迷恋上我的”,或是“你资格不符,下辈子请早”之类的调侃。 还是觉得自己好贱,在已经预料到她会有的反应后,他竟然还是觉得那样的她满可爱的,真的好贱……“季老大,我来领款的。” “事情办好了吗?” “一切都照你交代的,一百多公分高的绒毛娃娃,挺重的哩。” “签收人呢?” “姚喜容。”阿猴递出签收单,上头落款的大名也正是季天城特别要求的。 瘫赖在沙发上跷脚的乔均本来正闭目养神兼胡思乱想,在听到“姚喜容”三字时睁开双眸,撑起手臂觑向正在交付货款的季天城与收款人阿猴。 “有什么事情是我该知道而不知道的?”他眯眼,危险地扫向两人,有什么关于“姚喜容”的事情是不先透过他的耳朵,两人在私相授受干些什么小人勾当呀? 第14章 阿猴收下两千元大钞,脸上贪财的笑还是很明显,转向乔均也不见收敛。“乔老大,这回你要好好谢谢我罗,我挑那只娃娃挑了好久,是韩国贱兔的仿冒品,不过我阿猴拍胸脯保证可爱啦,一定让姚喜蓉满意的不得了。”他一脸邀功,双手在胸前交相摩搓,看来像在等乔均丢一根骨头给他当奖赏,再摇尾巴谄媚地汪汪两声。 “谁要你送娃娃给姚喜容的?”谢个屁呀,他连发生什么事都不清楚。 “是我。”季天城收起皮夹,在沙发上挑了个小空位塞入他高大的身形。 “姚喜容生日?”消息这么灵通?连他都不清楚姚喜容的出生年月日,季天城已经摸透了吗? “不是吧。”季天城也回个很不确定的答案。他没兴趣去调查她的身世,而且她又不是什么明星艺人,杂志一翻就有一长串的个人基本资料供他查阅。“我只是对某件事情抱著疑虑,送个娃娃去证实一下。”这两千大洋也是花得有目的的,可不是单纯替乔均把妹妹。 “什么疑虑?” 季天城笑而不答,再开口却是抛出另一个问题。“放学后要不要一块去崇恩校门口看好戏?” “有什么好戏可以看?”一提到崇恩,乔均几乎是直接想到小黄飞鸿,想到她说话时不经意摇动的小脑袋及那根古人似的粗辫子,也想到她若即若离的笑容和疏远态度,更想到她昨天连句再见也不留,甩头往捷运站闪人。 “去看看‘姚喜容’收到以你名义送去的布娃娃时,脸上会有多惊喜的表情,会不会感动到接受你的情意。”季天城意有所指。要暗恋一个人总得先认清楚暗恋的对象吧?他和乔均不同,要他掏心挖肺地对一个女孩子付出感情,他一定会先将女孩子的祖宗八代全查个清楚,绝不会像乔均连女孩子是圆是扁是好是坏都没搞懂就迷恋成这副蠢样。 乔均可高兴不起来。 绒毛娃娃送给姚喜容……不就表示小黄飞鸿也会看到吗?凭她们那群娘子军的交情,还以为姚喜容会将这种事暗杠起来不让人知道?再说,一百多公分的巨型娃娃可不能放口袋藏起来,那么明目张胆,瞒得过人才怪。 她要是看到了,心里做何感想?会不会……很生气? 以前向来对季天城所有决定及行动都抱持著默默支持的乔均,生平头一次痛恨起他的自做主张! 季天城正好坐在乔均长腿可及之处,他毫不客气地踹出一脚,但季天城早有防范,一个起身倒茶的动作轻易化解危机,乔均不放过他,跳起来揪住他的领子,“这种事为什么不用先跟我商量?!” “大乔,我是为你好。”别把口水当火焰喷过来。 “擅自用我的名字送礼物给姚喜容叫为我好?!”那哪天用他的名字去诈财不就要他叩谢他的大恩大德? “如果事情如我所想,你一定会非常感谢我,到时候我不会要求你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地谢恩,只要办一桌两万的请我就好。”兄弟一场,他不会太为难乔均的。 “你最好吞得下去。”乔均冷哼两声。要是到时候季天城玩的把戏不能得到他的认可,他会打得他和血咽下! “你到时别抱著我又亲又吻又说爱我就好。”季天城仍自信满满。 一个小小的试验,说不定可以解除他的疑虑,又可以给乔均一份大惊喜。 崇恩女中学生会室的会长宝座上坐著一只纯白的啃萝卜贱兔布偶,不审文件、不办正事,大剌剌地霸著主位,而正牌的学生会长被赶到一旁的角落去审查这回季刊要花费的预算。 “哇,好大的娃娃噢!”苏小巧一进来就双眼一亮地朝大娃娃飞扑过来,一面嚷著好可爱,一面又磨又蹭,像个惊喜十足的小女孩,也不在乎那娃娃是不是送给她的,就将垂涎的口水朝娃娃脸上擦。 “容容,谁送的?”苏小巧拨了空含糊发问,脸蛋埋在绒毛里,欲罢不能。 姚喜容手边的动作停顿了两秒,但是她实在掩饰得太高明了,或许也该说苏小巧无心去察觉她的异样。 “乔均。”姚喜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沉、有些哽,不似往常那种轻快自得的笑嗓。 “送你的吗?”好好噢,她这辈子还没收过这么大只的娃娃呢。 “送‘姚喜容’的。”方如意端著马克杯进来,将杯子搁在姚喜容桌旁。“容容,麦片泡好了,快吃。” 姚喜容没开口道谢,因为怕反常的声音泄漏了太多情绪,她只给了方如意一抹感激的甜甜笑容,乖乖将早餐给囫图吞下。 “乔均在追你吗?”苏小巧没听出弦外之音,只知道一个男人不会无端端对女孩子献殷勤,不是有目的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哇,好大的娃娃噢!”第二声惊呼来自于甫开门进来的韩轻纱,接著她做出和苏小巧同样的动作,和苏小巧争抢布娃娃的拥抱权,只不过苏小巧是赞叹娃娃的可爱,韩轻纱却是在心里的计算机按了个数字——这娃娃一脱手,就是一笔大进帐。“送谁的?” “送你的,小纱。”姚喜容突地说道。 “送我的?真的假的?”韩轻纱眨眼的无辜样何只清纯可人,简直是不食烟火的圣灵了,再加上光彩夺目的熠亮眸光,请直接把这号美女供上神坛让人膜拜吧。 “容容,这只娃娃不是乔均要送你的吗?”苏小巧很迷惑。 “他是要送给假冒‘姚喜容’的小纱,所以当然娃娃就是归小纱了。”姚喜容边说边将手里的文件交给方如意。“如意,这回季刊要加上彩页,成本方面你请印刷厂估价给我们,找个四、五家来比价看看,估价单出来后我们再来讨论。” “呀?原来不是指名要送给我的噢?”韩轻纱好失望,还以为今天晚上去摆地摊时可以顺便将这只巨大娃娃出清。“容容,别人送你的礼物我不能收。”卖掉也会有内疚感的,她有她吝啬爱钱的原则。 “小纱,那是乔均要送给你的,只是他以为你是我,才用‘姚喜容’的名义送过来。”就好比今天乔均送来一袋署名给“韩轻纱”的炸药,她也会毫不考虑认为那袋炸药是要炸死她,而非正牌“韩轻纱”。“至于你要怎么处理这只大娃娃,就是你的自由了。”她当然不认为韩轻纱会将这种看起来商机十足的玩偶供在床上暖床,白白浪费。 “是这样吗?”韩轻纱寻求其他人的意见,其他人也只是回给她同样疑惑的眼神,再一块转到姚喜容身上。 “当然。”姚喜容低头在抽屉中寻找立可白,这个角度正好藏住她所有表情,让她可以不用装笑,至少轻松许多。“如果不是你这个‘姚喜容’顶替,哪可能换来这么大只又可爱的娃娃,要是换成我,乔均别送颗手榴弹给我就哈利路亚了,如果我还和你争,那我就太说不过去了,我还没谢谢你一直帮我,娃娃就当借花献佛,送你抵债罗。” 而且,她想乔均也会比较希望是轻纱抱著娃娃出现吧?如果拿娃娃的人是她,说不定他又要跳出来吠人了。 再说,这种送错人的娃娃,她宁可不要。 “万岁!”韩轻纱高举双手欢呼,俏脸因为笑意而更加美丽。“大家说,这只娃娃要多少钱卖掉才划算?一千块好不好?会不会太黑了?”还是要再黑一点?呵呵。 “呀呀,要卖之前再借人家抱一下啦!”苏小巧哇哇大叫。 “你不要弄脏罗!脏脏的会卖不出去的!”韩轻纱哀叫得比她更大声,只差没叫苏小巧先去全身洗干净再来摸。 “容容,你确定不让乔均知道你才是姚喜容吗?”方如意不像苏小巧、韩轻纱一样只将注意力放在大玩偶身上,缓缓拉来一张椅子,在姚喜容右边坐下。 “谁在乎这种事呢?”姚喜容反问。 “就算乔均喜欢的人是小纱,他也有权知道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而容容也该给自己一个正视心意的权利。 “那是他的问题,而不是我该告诉他的吧?我没有这个义务。”再说,她也没有刻意隐瞒,若他有心,花一点点的功夫就可以查到了不是吗? 姚喜容盯著桌上的会议资料,假装看得非常认真,实际上字里行间写了些什么、讨论了些什么,没有一个字跃入眼帘。 方如意隐约知道这个来得突然的布娃娃绝非单纯的礼物,俗话说“礼多必诈”,也许……只是也许,这个娃娃是用来测试姚喜容真实身分的工具,当然,乔均不见得有那个脑容量来想诡计,但是他身边的季天城就很难说了,那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和她同类型的家伙……“我真不知道该说是你在玩弄他,还是你在玩弄自己。” “玩弄这种指控太严重了,是他希望我不是‘姚喜容’,我这样不是更顺他的心意吗?” 赌气味又比前一次更浓了,太容易被嗅出来。方如意微笑,“但是不管怎么说,你是姚喜容,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不管他到底是喜欢小纱还是‘姚喜容’既定的事实也不可能动遥”是呀,所以他会失望也是必然的结果吧?当他知道原来让他有好感的“姚喜容”不是漂亮的韩轻纱而是她,他的暴怒,她已经可以想像了……真不要脸,长得那副模样还叫别人来顶替你,伪造自己完美无缺的假象,简直令人恶心! 他会这样骂她吧?恶狠狠地瞪她、摇她、揪她领子、扯她辫子。 然后她回给他的,会是一记过肩摔或是一脚,视他当时情况是站在她前后左右哪个方位,方便她用什么招数撂倒他。 接著呢? 第15章 她想像得到他的暴怒,那她自己呢?那时的她,又会有什么情绪? 似乎有些眉目,又不想太去深掘,怕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觉得窝囊。 姚喜容低叹,连声音都是飘忽的,在苏小巧和韩轻纱发出的噪音间,轻而易举被掩盖,只给坐得离她最近的方如意听明白。 “如意,我不想骗你,说实话,我没勇气说。” 在她脑中演绎完短短的“真相大白”短剧后,让她更没勇气了,或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所有的情况都会大扭转——扭转成最差劲的情况,不是他喷火烧死她就是她将他打成残废,不管是哪一种,都会登上报纸的社会版。 “你怕什么?” 她讨厌自己胡思乱想,但又阻止不了脑细胞的活动,唉!姚喜容轻叹,“我不知道,好像没什么会怕的,却又不想去触碰什么……或许,我怕他知道事实后,眼底毫不掩饰的失望吧?” 她在心底小小希望,当乔均知道她是姚喜容时,眼中不会有太明显的不屑,否则……她很可能会忍不住再踹他一脚。 “你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是你在意他的。” 姚喜容侧首,与方如意四目相对。 方如意这句话并没有夹带多少火力,也不会让她听得满脑子轰隆隆作响,因为这项认知,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明说。 是的,她在意他。 崇恩校门口今天很热闹。 放学的尖峰期已过,平常到了这种时候,校园应该只剩小猫两、三只,所以学生会的娘子军们向来都等到尖峰期后一段时间才会离开学校,一方面是先在会办里处理事务,一方面是省得和其他学生人挤人、汗臭交融。 可是今天校门口围了不少学生,反常到连学校修女都出面关切。 五个女孩子远远就在川堂看到校门口的骚动,盛况颇像前学生会长邀请摇滚歌手来学校圣诞晚会唱开场的热闹程度。 “今天有办什么活动吗?”纪扬波一头雾水地从背包里掏出行事历翻查。 “没有呀,学校活动哪一项没经过我们的安排?”方如意一颗脑袋可以详细记下一整个月的行程,所以在纪扬波还没翻到今天的日期时,她已经先否定了这个问题。 “会不会是在卖什么好玩的东西呀?”苏小巧倒是往玩乐的方向去猜想。 “卖东西卖到我们校门口,你不觉得太夸张吗?”要是可以在校门口摆摊,她韩轻纱头一个报名,光卖讲义就赚翻了,要是再卖姚喜容的各科笔记,她一整个月的生活费还怕没著落吗? 五个人又走近了些看,不过不需要费太多功夫猜测,她们已经看到了骚动的源头——娇小可爱的女生人潮中,鹤立鸡群地掺了几颗突起来的脑袋,其中最醒目的,是艳红似火的发。 “是他们。”方如意道。 苏小巧本来还因为身高不够而在川堂阶梯上死命的往上跳,就为了多看十公分的高度,然后在看到那群黑脑袋的其中两颗时很明显地倒抽凉气,开始很窝囊的将身躯藏在柱子后头,避免自己被发现的危机。 乔均、季天城、君清霁、石麒、石麟在此时也将目光移来,两派人马小小一回眼神较劲。 “迎战吧,姊妹。”姚喜容甜甜一笑,指挥娘子军们勇往直前,两方各自排除万难,逐步靠近。 “方同学,又来打扰你们了。”男方派出来说话的人还是季天城,否则指望乔均和两只媲美石雕像的圣兽兄弟,别人还以为他们是来砸校的哩。 “季同学,怎么有空过来,有事?”女方派出的代表是方如意。 “说有事也不算,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你们没先通知一声,我们好把事情推掉,现在恐怕没办法,我们要去采购这个月底姊妹校学生会学术座谈的用品。” 她语气中的拒绝已经够明显了,季天城还是装傻。“我们可以一起去,反正有男孩子奴役不是更好?” 这厢一来一往在打官腔扮笑脸,季天城身后两尊除了呼吸外就像假人一样的石家兄弟突然有了动作,同样伟岸高大的身躯如豹子般往藏在柱子后屏息的苏小巧方向移动,苏小巧一声惊呼,先是“你们不要过来”,到后来“你们放开我”的声声惨叫,不难知道她又落入敌手。 君清霁则是和韩轻纱闲聊起来。 至于乔均,他先是冷冷凝觑双手环抱巨型布娃娃的韩轻纱,眉峰拧成数道紧结,搭配上火红的发色,看来有几分怒焰高张的味道,那双并没有卸下不悦的黑眸缓慢地移到姚喜容身上,即使姚喜容对他绽出一个不带真诚的甜蜜假笑,依然抚平不了他看来相当不高兴的神情。 这就是真相,抱著娃娃的人就是“姚喜容”,他早就该死的知道了的事实! 不该听信季天城的胡言乱语,说什么他怀疑姚喜容的身分有误,送只娃娃过去,再一群人堵到校门口去看抱著娃娃的女人到底是哪一个,结果不就是这样吗?! 感觉到背后传来烫人的熊熊眼神杀气,季天城知道自己回去吃不到排翅了,“排头”倒是不会少他一份。 姚喜容走到韩轻纱身边,跟她低语了几句,就见韩轻纱漾起更甜美的笑容,点了几回脑袋,向著乔均走过来。 “乔同学,谢谢你送我这么可爱的布娃娃,我好喜欢噢。让你破费真不好意思。”韩轻纱笑得很努力,因为姚喜容说笑得越灿烂,给她的“打工费”就多加五十块。她悄悄朝身侧比了个“ok”的询问手势——这样够不够?她还可以更灿烂噢。 “不客气。”乔均答得很僵硬,目光没离开姚喜容身上。 他对姚喜容此时的笑容忍无可忍,做什么笑得那么冷淡和……满不在乎?! 乔均大步向姚喜容走来,一把就扯住她的纤细膀子,废话不多说地将她往校外拖。干嘛还学季天城那套拖拖拉拉的虚与委蛇,直接带走就好了,客气什“你会害我被记警告的。”枉顾校誉,与异性有过度亲密举止,而且还是在校门口,当著众师生眼前和他拉拉扯扯,太明目张胆了!不过说归说,姚喜容却没有更进一步的挣扎,身子几乎是让他提著走了,远远将娘子军抛在身后,拉开越来越长的距离。 “你们学校的学生如果在校门口和外校生舌吻,会被记什么?” “小过吧。”她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她没试过。 “那你最好把嘴闭上,乖乖跟我走,否则我就在这里吻你!”喷火龙龇牙咧嘴地威胁人。 她已经很乖啦,否则有人像拎小鸡般拎住她,早就让她以自卫为由,出手将来者教训一顿——对他,她太过宽宏大量了。 “你这次找了这么一大群人,是为了壮胆吗?”不然前几回都是他单枪匹马独入敌营,这次找了帮手,让人不得不做此联想。“送布娃娃给容容是不用壮胆的,她很喜欢这类东西。”因为可以替她小赚一笔无本生意,韩轻纱当然很爱。“你这次捉到了她的喜好,她对你的印象应该会加好几分,恭喜你了,请继续努力噢。”她顺手在他肩上烙下几回鼓舞的支持。 她这番话,简直比乔均听过最粗鄙的脏话杀伤力更强大,就算今天有个人手执扩音器在他面前痛骂他一小时,也不及她短短几句来得令他火大。 “不过你现在捉住我的凶狠模样,会让她讨厌噢。”所以快快放开吧,因为他的力道非常大,的确让她感到不舒服了。“你不怕我在她面前说你的坏话,把你残存的形象全给摧毁掉?这样你想让她将你列入男朋友名单可是难上加难,毕竟我和她姊妹一场,我说的话绝对具有影响力。”想交女朋友,头一件事就是巴结她的死党不是吗? “有本事你尽管去做你的抓耙仔!”他冷笑一声。 “你不怕她讨厌你?”看他的表情很像准备杀她灭口,所以才敢撂狠话叫她去做“抓耙仔”,打算在她开口告密前将她解决掉。 “就算她恨死我又怎样?!”他根本不在乎。乔均很惊讶地发现,他一点也不在乎。 “姚喜容”高不高兴、开不开心,根本就影响不了他高不高兴、开不开心,就算她讨厌他又如何?他也没努力想做什么让她喜欢的事呀!就连送布娃娃都是季天城的主意,为的也不是讨人欢心,不过是个有计画的小测试。 他只在乎小黄飞鸿会用什么神情面对他,只要她越是无动于衷,他就越是著急跳脚,至于她爱去跟谁密告他的恶劣形象,打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考量里。 “你不在乎?”姚喜容侧目觑他,因为身高的差距,让她的目光最先落在他紧绷的下颚,像块硬石一样,有棱有角。 乔均对上她的眼。“我比较在乎你看到那尊布娃娃送到她手上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姚喜容没想到他有此一问,先愣了一秒,确定他仍在等她回答时,她有些迟钝,但没让他看出她的反常。 “哇!好大的娃娃。”她给了一个最正常的答案。 “赞叹词请省略。”这种十个人里有九个半会做出相同开场的抄袭对白,毫无创意,老套至极,他没兴趣听。 姚喜容继续发表心得感想。“送谁的呀?哇,送容容的噢?谁送的?乔均?乔均是谁……呀,乔均不就是上回被我踹了两脚的千叶学生会长?不好意思,一时之间忘了,因为我一直都叫他喷火龙的。他送娃娃给容容噢?看不出来耶,他看起来满粗心的,送这种东西感觉很不搭嘎,感觉他应该送些手榴弹或是冲锋枪。 第16章 这只娃娃不便宜吧?我上回看到这种造型的手机吊饰就要一百二,如果体积和价钱成正比,这只几百倍的巨大娃娃身价惊人噢——”“我不是要听这个!”他喝断她。 真难取悦耶。姚喜容干脆问道:“那你想听什么?”说出来让她做个参考,她好顺著他的意,说出他想听的话。 “你……” 你什么呢?你有没有看到眼红吃醋,气我送她没送你?有没有想揪住我好好痛打一顿,大声斥责我存的是什么狼子野心,又是招蜂、又是引蝶的……这种恶心巴啦的话他说不出口,最多只能草率地问:“你有没有很羡慕?” 姚喜容抿著唇,虽然唇弧弯得像上弦月,颊边浅浅的梨涡也没消失。有!她羡慕到咬牙切齿,收到布娃娃的第一反应就是到处寻找剪刀来料理它,准备将它拆回最初的破布与棉花。她更讨厌他那句炫耀似的问话,逼她不得不剖开心扉检视自己的喜怒! “羡慕?还好啦,以后我也叫我男朋友送我就好了。尺寸小一点没关系,心意有到就好。”她像不认输的孩子,非要和他比出高低输赢不可。 “男朋友,你有吗?!”他握在她臂上的手劲不自觉加重,也更将她扯进自己的胸怀。 “总会有的。” “上回那个在牛排店门口爽约的家伙?”难道她还没记取教训,又和那种家伙死灰复燃?! 火气这么旺做什么?看轻人吗? “除他之外,我还是有许多机会认识未来的社会精英。别忘了,学校最优良的品种几乎都集合在学生会,而我最常接触到的团体就是各大院校的学生会。” 呀,忘了补充,“学校最优良的品种几乎都集合在学生会”这句话是视各校情况而定,譬如私立千叶高级中学就是例外中的最大例外。 “总会有一个欣赏我的人出现。”她微微扬高下巴。“就算他不觉得我美艳[奇][书][网]动人,他一定会看到属于‘我’专有的长处,我在等的人就是他。” 无形的男人,浮现在乔均的脑海,那是个陌生的模样,完全让他想像不出来的男人,那男人轻扶著她的肩,换得她的微笑,不像他与她,总是针锋相对、总是说没几句好话,那男人,就要从他手中将她抢走……那个她在等待的人! 他觉得胃里的酸水全沸腾了起来。 姚喜容只觉身子被提得更高,钳制在她手臂上的大掌像是火烫的桎梏,扣锁得好牢好牢,冷不防的,她的长发辫教人朝脑后一扯,硬逼她后仰,那股霸道的力量虽不至于扯痛她的头皮,但是如果她坚持顽强抵抗,那股蛮力也誓不甘休地准备和她长期抗战,她要是识相点,就该放弃一切挣扎,认命接受——他烙上来的唇。 第七章 抽气声、浓重的鼻息声、惊叫声、指指点点声、还有脑子里噼哩啪啦爆裂开的理智破灭声,全部在她耳畔嗡嗡作响,吵得她无法思考,瞠圆的眼并没有闭上,她也无暇去理会周遭逐渐围观的人群……好啦,她承认在看到修女刷白了一张脸,双手紧握住十字架颤抖,一副看到天父显灵似的受惊模样时,她有股想笑的冲动。 这个吻,并没有让她尝到双脚瘫软或是全身酥麻的威力,相反的,当她开始适应他啃咬的力量时,不禁细细品尝起他的滋味。 他的技巧很不错,看来是经过长期磨练的成果,知道怎么让人麻痒的唇瓣忍不住接受他牙关的啃啮止痒,知道怎么让人化被动为主动地随他火舌起舞,如果他不要吻得这么饥渴及色情,她会给他九十五分,反正也没人可以比较。 她听到他喉间滚出的呻吟,那不是满足的吁叹,而是准备更进一步的咆吼。 不行!再下去可不只一支小过了事,退学都有可能了! 姚喜容朝他的下唇咬了个血口,如同一般女孩于被强吻时最常做出的基本反应,不过她不是为了挣扎,而是想让他与自己清醒,当然更为了自己的操行成绩及校誉著想,否则再下去,会不会换她强吻他,她也不敢保证。 乔均松了手,让她脱离他的掌控,以手背抹去唇上很显眼的血珠子。 他的鼻腔还弥漫著属于她的清香,就像那天他外套罩在她身上不过十几分钟,烟臭味之间还掺杂著浅浅芬芳,明明是他夸口说要污染她,可是到底是谁污染谁,或是谁净化谁,他已经完全错乱。 “你……”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姚喜容清清喉咙,“你不向我家容容解释一下?”下颚努向他身后看来很讶异的韩轻纱。 “我要跟她解释什么?”他舔干净手背上的血,颇有几分野兽猎食完毕后舔舐爪子的佣懒。 “你在自己暗恋的女孩子面前演出这种禽兽不如的戏码,不是应该向她好好解释自己是一时中邪或是我勾引你等等,不然会给她留下坏印象,你想要攻占芳心就难上加难了。”她像是他的狗头军师,替他出主意。 “你该有的反应不是教导我怎么去解释我的罪行,而是应该先赏我一个巴掌不是吗?”乔均对她不动如山的态度感到玩味,即便如此,她脸上骗不了人的红霞简直让他心花怒放,因为他知道,那是因他而起,而非为了那号该死的无形男人。 因为你技术很不错,我不觉得哪儿不舒服,所以这巴掌省下来——姚喜容很想这样回答,但是她也很清楚哪些话能说,哪些话说了就会自找苦吃,有时“沉默是金”这个道理是非常需要认真执行的,她可不想满足他的男性自大。 “我觉得我该有的反应是先扑到修女面前忏悔,再念十遍圣经请天父宽恕我的罪。”尤其她刚刚还在心底偷偷笑了修女一下,好罪过噢。 “你理她呀?!”乔均扫了围观的人群一眼,包括脸色铁青的修女,继续毫无羞耻地拉著她往前走。“你不问我为什么吻你?” “贺尔蒙发作,兽性压抑不了。”这种答案她知道,不用劳驾他多做解答。“只是你应该往后跑,扑到协…我家容容那边去吻她才对,这么饥渴,连短短几十步的距离都等不及吗?”她知道他向来没啥自制力,但是这么短少也真令她吃惊。 乔均实在很想揪住她再吻一次,他翻翻白眼道:“我吻你是因为我想。” “真没创意的答案。”害她好失望,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人间大道理,例如为了让爱滋病病毒或b型肝炎滋生,捍卫它们的生存权,所以得靠他身体力行地繁衍下去等等,要是这类的理由,她还会对他稍稍另眼相看。“很多事不是你想、你要就可以做的,那种‘只要是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的腐烂想法已经被证实会遭人鄙视,上进点,同学。”现在比较流行“只要我不喜欢,你什么都不可以”。 “你一点也不像一个刚刚被强吻过的女孩。”他的吻技退步到这种惨况了吗?以前小小热吻就可以吻昏小女朋友,很少有人还可以数落他一堆大道理,如果她现在提出他吻技不佳的部分和他讨论,他也不会太惊讶。 “你要我捧著双颊,一脸很陶醉的模样去回味吗?”太强人所难了,她不是那种料,要做出高难度的动作请先让她回家练十天半个月再来验收。 “不,那看起来很诡异。”就是要现在这副模样的她才像她,有些脸红,有些吁喘,细微的反应就够可爱了。 “反而是你看起来很像被强吻的男孩。”见他流露出不耻下问的疑惑神情,她指指他的颊。“你脸红了。”那鲜红的色泽,快和他的头发相互呼应了。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脸红?!我从十二岁开始吻逼各大校花,十三岁正式告别‘童年’,脸红这种小朋友才有的反应对我是侮辱!”他献出初吻的那一天,她还不知道在哪家幼稚园里玩洋娃娃咧! 姚喜容摸出一面小镜子递到他眼前,让他和镜里的自己去相看两不厌。“小朋友,我骗你了吗?”有什么好狡辩的,自己看清事实。 乔均瞄了第一眼。 那个看起来蠢到无人可及的男孩子是谁?!有点眼熟,有点……像他。 他再瞟过第二眼。 那眉眼、鼻粱、五官和火辣辣的双颊……他快手盖住镜面,消极地拒绝接受事实。 那个蠢男人,是他。 他竟然吻她吻到自己脸红心跳?!可耻,这是天大的耻辱!连这种小case都把他搞成这副惨样,要是和她上个床、办个事,他是不是得喷几缸鼻血来抵?!他早几百年就不是“菜鸟”呀……他就知道,一碰上她,他全盘皆乱。 会吻她,是因为他想,也因为他嫉妒那个还没出现的男人,一想到她说她在等待那个该死的无形男人,他就忍不住想喷火,而在喷火之前,只想揪住她,好好吻掉她的蠢念头。 他想独占她,不准她为任何人等待,除他之外,谁也不准! “乔均!你这个家伙,快放开她!” 嘹亮的叫声响起,打断乔均与姚喜容的交谈,一记拳头也紧随在后,乔均侧身闪躲,姚喜容也懂得自卫之道,即使他仍然握住她的臂膀,不因突来的攻击而松放,她还是有能力保护自己——当然,她必须全神贯注,免得乔均拿地当挡箭牌时,她会白白的成了沙包。 “扬波,你要看准目标再出拳。”姚喜容对著那个挥拳挥得很扎实的纪扬波交代,打到她,她不是很无辜吗? “你这个无耻之徒,想对我们家——”唔唔。“做什么?!” 最重要的两个字正好被姚喜容捂嘴消音,她知道纪扬波心直口快,想替她主持公道,可是越是这种性子越是容易露馅。 第17章 “我对她做什么,关你屁事?!”乔均轻蔑一哼,将姚喜容拉回自己胸前。 “色胚子,我就知道你对我们家——”唔唔。“不安好心眼!贱男人,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干这么下流的事,当天下人都死光光了是吗?!今天我就替我们家——”唔唔。“讨回公道!” 姚喜容很庆幸自己太了解纪扬波,所以纪扬波一开口,她就已经可以猜到她要吼些什么,所以也才能精准无误地将“容容”两字给掩盖得恰恰好,呼。 “你这点拳脚功夫我还不看在眼里。”他轻轻松松就化解掉纪扬波的攻势,毕竟男女有别,力量上的差距是不争的事实,加上他向来将打架当饭吃,岂会让纪扬波的花拳绣脚给伤到丝毫。 而且他更笃信“攻击是最好的防守”这句至理名言。 姚喜容察觉他绷紧的肌肉有了改变动作的迹象,立刻一手推开纪扬波,替她避开乔均疾如风的挥拳反击,旋身摊掌接下乔均的拳头,虽然纤瘦的五指不足以包裹住他抡起的拳,但已经成功阻止了他的攻击。 “打女人是废物的行径。”她会唾弃的。 “我没要打她,只是要她知难而退,我乔均不会是打不还手的君子。”只除了之前被她踹了两脚,他还能完全没回击例外。顺著她包握住他拳头的姿态,他倾身向她。“再说,如果挨她几拳是吻你的代价,我觉得我赚到了。”低低一笑,舌尖故意滑过他唇上那处她啃出来的伤口。 “扬波,我替你架住他,快,用力痛扁他一顿。”姚喜容觉得自己有责任铲除这号败类,以还给世界该有的和平。 “轻纱,你舍得吗?”他贴在她耳边吐气。 舍得。本来只想痛扁他一顿,听到他用那种腻死人的沉嗓恶心巴啦地唤出韩轻纱的名字,而且还自动自发砍掉了姓氏,直接亲热万分地叫“轻纱”——现在她反悔了,让他死!让他死! “小纱,别在校门口揍人,情况已经很混乱了,再搞下去,说不定吞大过会变成最轻的处罚。”方如意快步闪到姚喜容身边,阻止她们继续在校门口违反校规给修女及众同学看,她们身分特殊,相对的,处罚也会加重。“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私下再说。”她丢给季天城一个眼神,要他也管好自家的喷火龙。 “我实在是非常为我们家家教不当,养出大乔这号家伙为耻。”而且这种家伙还是他们的头儿,真该为此切腹谢罪。虽然他一直看得津津有味啦。“我们找个隐密的ktv包厢再来聊聊后续发展,ok?”后续发展,听起来颇有风雨欲来的危机。 姚喜容从校长室走出来,并没有太花精神去浏览手上的白纸黑字,整齐折好它,收在校服口袋里,脚步没有因为校长一番训诫而变得沉重,反正已是既定事实,沮丧或消极也于事无补。 回到学生会室,一群娘子军立刻关心的围上来。 “容容,校长怎么说?是记过吗?” 姚喜容笑了笑。“不是,是禁足反省,一个礼拜。”她坐回座位,翻出行事历,还好接下来的活动行程已经只剩一小部分,交给方如意接手,她很放心。 “这种处罚不会太重了吗?”方如意皱眉,“学校向来处理这种事都是记过处分,很少会祭出这种耽误学生课业的手段。” “校长说记过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就算因为这次事件赏我十支小过,我大概一个月就可以补回来,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我彻底反省,自己在家里面壁思过,也好杀鸡儆猴,毕竟那天在校门口,我的身分和举止实在是坏榜样,校方要是没做出处分,以后很难去约束同学。” 她可以理解啦,也不觉得学校的惩处过重,如果只是和乔均拉拉小手还真的太大惊小怪,可是她身著校服,顶著崇恩女中学生会长响当当的名号和乔均在大门口“激情拥吻”,要是不罚她,她才真觉得学校处罚不当。 “这几天就麻烦你们大家分担我的工作罗,有事情再打电话给我。” “搞什么鬼呀,修女的眼睛是瞎了吗?明明就是乔均强吻你,为什么罚就罚到你?!我敢打包票,乔均现在一定在学校悠悠哉哉!这世上还有公理吗?!”真令人满肚子不爽。纪扬波抡拳朝桌面一击。 那件事的后续发展,就是姚喜容被罚禁足,动手打人的纪扬波一支小过,而从头到尾都被石麒石麟左右钳制的苏小巧警告—支,最让纪扬波暴跳如雷的是她还没碰到乔均半根寒毛,如果她有揍到他,就算是大过她也吞得心甘情愿。小巧更无辜,明明就是被人挟持,竟也被记上“与异性有过度亲密举止”的警告,没听到小巧一路在蹬脚喊救命吗?! “每所学校有每所学校的校规,他们家正巧没将这条列入校规里,怨不得别人呵。”姚喜容很惊讶自己心情还不错,脸上的笑意很实在。 “是呀,谁还能巴望那种‘贵’族学校会列出什么礼义廉耻当校规,说不定他们杀人放火还记大功咧!”纪扬波对千叶的好印象已经完全归零,目前正以负分往下累积。 “那是不是奸淫掳掠还记小功……”苏小巧咬著下唇,抖出好细小的委屈。 受惊过度,可怜的孩子。 “小巧,你以后千万别跟那两只圣兽独处,不然你的下场一定很惨。”方如意有义务提醒苏小巧,虽然她也清楚苏小巧巴不得这辈子都别再碰到石家兄弟,可是世事难料,当事人自己得提高警觉些。 记得她们那天和千叶男生移战ktv去抢麦克风对骂,虽然接下来没再发生什么动手动脚的情况,乔均也只是从头到尾都把目光定在姚喜容身上,算是小小的和平落幕,但双方解散时,若不是季天城一句“你们两个别把苏同学当成礼物,吃不完还想带著走”,她猜石家兄弟根本就想直接将苏小巧带回家养。 “我……我也不要跟他们有什么瓜葛!”苏小巧倔强说道。 “好气势,下回记得就用这种口气吼向他们,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纪扬波给了好姊妹鼓舞的一掌。 唉唉唉,脸上的表情干嘛突然垮下来,气势还没维持到一秒耶,就算没勇气对著石家兄弟当面吼,也别像气球“噗”一声就消气呀。 “不过,容容,你那时没挣扎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方如意也清楚学校会下这么重的杀手,一方面是为了堵其他学生的嘴,让大家引以为戒,一方面则是对姚喜容当时的反应感到震怒,如果今天姚喜容表现出来的态度不是被强吻后还和乔均闲话家常,而是赏他一巴掌之类的正当防卫,也许学校还不会罚人,毕竟没道理施暴者逍遥法外,受虐者却得承受所有的指责。 姚喜容抬眸,笑得有点神秘又带些许赧意,她眨眨眼,佯装向四周打量搜寻—番,才小声说出若被师长听到绝对会退学的话——“他的吻技不错。”接近满分。 娘子军怔忡片刻,下一秒才爆出大笑。 “容容,你满脑子在想这个呀?”真色耶! “难怪你不挣扎,乔均以为自己占了便宜,结果没想到真正占便宜的人在这里。”啧啧,太小看容容了。 “凭什么只有他享受,难道我就只能哭哭啼啼控诉他侵犯我吗?” “咦?你上一回把哪一所学校的学生会长踹飞出去时,怎么没听你这么说?同样都是强吻,一个得逞了,一个还没沾著边,待遇也差别太大了吧?” “上回那个学生会长我跟他又不熟,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会对于陌生人的逾矩做出本能反应,那种不熟悉的味道一近身,我就忍不住出脚自卫。”这是她打从幼稚园开始就培养出来的习性,几乎是改不了了。 “是,你和乔均就熟罗?”方如意逗她。 姚喜容干笑,秉持多说多错的原则,不多辩论。 “我觉得乔均应该是喜欢容容的,他现在八成是陷在那种明明对容容扮的‘韩轻纱’有好感,又不知为什么好像对我扮的‘姚喜容’暧昧得很,我都快搞不懂他到底想怎么样了。”韩轻纱说出她的感想。 方如意倒是看得比较清楚。“我们第一次去千叶参观社团展时就已经耳闻他们家会长对咱们家会长的才情爱慕不已,那时他欣赏的是‘姚喜容’的脑袋,后来认识了咱们家容容之后,发现为什么有个女孩这么对他的胃口,可是这个人不是‘姚喜容’呀,他心里认为自己应该要喜欢‘姚喜容’的,却又被另一个人牵引了所有注意,可是他却不知道,他自始至终都是钟情于同一人,说起来乔均还满纯情的嘛。”被她们的小手段给戏耍一番之后还是挑对了人选,让人不由得不佩服“缘分天注定”这句话。 “外表真看不出来,他像是玩世不恭的统裤子弟。” “如意,我的看法和你不一样,他会欣赏我的才情,就更应该在见到小纱之后完全爱上她,他也亲口坦承过:‘美好的人,谁会不喜欢?’我相信他不会是例外的那一个。”姚喜容提出反驳。 “我换个方式问好了,小纱,乔均有单独和你见过面吗?”方如意改问韩轻纱。 韩轻纱摇头摇得很肯定。连那天在ktv,乔大公子也瞟都不瞟她一眼。 “但是他却三不五时找容容麻烦,制造独处的机会,这代表什么呢?” “代表著他想杀我灭口时,不会有人证在常”姚喜容整理出一些要麻烦方如意代劳的工作,一叠叠仔细分好,注意事项还用黄色memo纸贴好。 “容容,我很少有机会骂你笨耶,你这次是给了我机会。” 第18章 够笨,难怪有人说一谈起恋爱,再聪明的人也会变蠢。 “如意呀,你不知道有时女孩子最糟糕的一点,就是当她们接收到某些讯息时,会自以为那是别人放过来的电波——‘呀,他特别爱欺负我,一定是因为他对我有意思’、‘他昨天开车送我回家耶’、‘他每天打电话来和我聊天’,看来稀松平常的事情就这样被渲染成大事了。”姚喜容收拾完文件,准备要展开她长达一星期的禁闭,她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就当放假罗。“我可以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是我讨厌去猜别人的想法,因为不管我怎么猜、怎么揣测,到头来都掺杂了‘我’自己的认为。” “那你现在还不是用你自己的认为去解释他的行为?”顾此失彼。 “亲爱的如意,他送娃娃给小纱的举动还不够清楚吗?一个男人会送东西给他不喜欢的女孩子吗?这种明示还看不出来就叫自欺欺人了。” “送娃娃的举动你瞧得清楚,那他吻你的举动呢?”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呀?依她方如意看,姚喜容根本就是气乔均在皮夹里搁了小纱的照片,故意赌气将乔均的情意当成驴肝肺。 姚喜容的回应只是笑了声,听不出是敷衍多一些还是苦笑多一点。 下一堂课的钟响,五个女孩互望一眼,各自收拾课本,在学生会室外的阶梯上挥手道别——“七天后见!” 第八章 姚喜容邋遢地踩著拖鞋、披散长发、一身寒酸的t恤睡衣,到巷口的早餐店去打包全家人的早点,再踩著散漫的步伐走回家门,懒得掩蔽她张大嘴所打出的哈欠。 关禁闭所代表的意思应该是连房门口都不能踏出去,不过少了师长管束,谁会乖乖窝在房里看书诵圣经兼反省?至少她不相信自己做得到七天不出门。 禁闭的第一天,她在清晨六点就睁眼醒来,以为自己还得去跟一大群人挤捷运,起身刷牙洗脸后才醒悟自己被特赦享有跷课的特权。 禁闭的第二天,她同样在清晨六点醒来,这一回她只有双眼清醒,脸颊陷在暖呼呼的枕头里,辗转了十分钟,她放纵自己多睡一会儿,反正不用上学。 禁闭的第三天,她睡到超过了八点,别人认真早自习,她认真躺被窝。 禁闭的第四天,她到了下午才醒来。 人的懒散实在是非常惊人的恶习,像吸毒一样,只会越来越贪求,而不会有回头是岸的一日。 禁闭的第五天,也就是今天,可能是她母亲已经看不惯她的糜烂,挖她起来采买汉堡三明治,顺便收收惰性,当然她母亲也免不了又针对她被罚禁闭的原因叨念她半个钟头,让她不由得想起她头一天在饭桌上将她犯校规这事钜细靡遗的说来,她自认口气很云淡风轻,也努力想让家人感觉不到任何压迫和惊讶,可是家人的反应还是在她预料中,每个人将满嘴的菜呀汤呀饭的全喷了出来,还好她早有准备,盛了好大一碗饭朝桌下躲,在众人猛咳间争取扒饭的黄金时光。 被念到耳朵生疮是难免的、被吼到低头反省也是一定要的,她乖乖让担忧她的家人们海削一顿,她总能享受他们的关心,从他们的言行举止里去发现他们待她有多好。 姚喜容甩晃著早餐袋,在转过街角时发现了有条人影站在她家门口,即使这段距离有点远,但是那个人实在太醒目了,让人无法忽视。她颇意外来人的身分。 当然,那么多天没见了,还真有点想他呢,尤其当她被家人拖出来念时,她就会在心底小小反骂同为罪魁祸首的他——乔均。 “早。”姚喜容走近他,淡扫过他的五官,嗯,看起来好像还有点困,也难怪,现在才六点半不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可见他得更早起床。“路过?” “等你。”乔均半坐在围墙边老旧的脚踏车上,口气很低沉,脚下散落了几根烟屁股。 “等我做什么?”要吃早餐自己去买,她手上这些是要孝敬家人的。 “听说你被处罚了。” “是呀,你害的。”一大早就浑身烟臭。她用手在鼻前扇了扇。“别告诉我,你是来笑我的。”这样会让她想找人练拳。 “你们那是什么烂学校,这种芝麻小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他嗤之以鼻。 “基本上,绝大多数的学校都会很介意这种事。”当然,他们千叶除外,也只有那种学校才会养出这种学生会长。“你从哪听来我被罚的事?”姚喜容先是问,再转念一想,崇恩女中学生会长因行为不检点被停学这种大事应该会传遍方圆百里,虽然是她们崇恩的私事,难保不会传到对街的千叶高中去,他是这样知道的吗? 如果是,他是不是也知道……她是姚喜容? 搜寻他脸上的表情,除了一点点的惺忪和一点点的疲惫,再来就是很多很多的笑意,看不出是否有发觉被戏耍后的怒意。 “我这几天在你们学校门口都等不到你,前几天遇到你们学生会里姓方的那个,她说你被罚禁闭七天,我向她问你家地址,她死都不说,后来我又遇到那个姓苏的,才从她口中得到你的地址。”他第一次看到她披散长发的模样,因为长时间扎辫子之故,她的发丝呈现小小波浪,足足长及腰间,让人有伸手去拨弄的欲望。 乔均递出苏小巧给他的小抄,上头字迹又是抖颤又是泪痕,可见他向苏小巧拿到地址的手段不会是磕头哀求这种君子手法,可怜的小巧……“除此之外,你没听到什么耳语?”他那么显眼站在大门口,总会被人指指点点一番吧,好歹他也是“男主角”呀,不过他一副凶像,好看归好看,也会让人只想退得远远的看他,就算有崇恩的学生敢在他背后窃窃私语,大概也是隔一公里以上吧。 “我该听到什么呢?” 瞧见他如此认真的反问她,姚喜容只觉得好笑。“乔同学,你是不是那种一旦认定了事情真相,就不会有丝毫怀疑或求证的欲望,完全顺著你自己的认知去思考的个性?” “是。”挺懂他的嘛。 所以才会蠢到完全没去注意崇恩这回被罚禁闭的学生身分。 “这种个性非常的好,请继续保持。”姚喜容鼓励他。 好啦,她要送早餐回家罗。 “等等,我们出去走走。”乔均开口留住她掏钥匙进屋的脚步。“我今天骑脚踏车来。”让她没有借口不坐未成年人骑的机车。 “一万块那辆噢?”眼前一人一车看起来还是很不搭,不搭的程度和身穿古装靠在一架飞碟上同样不伦不类。 “没错。” “那我得先去向我奶奶借旗袍,才配得上这辆脚踏车。”她怕自己衣著不够复古,污蔑了这辆爷爷级的古董车。 “去呀,我等你。”他笑,佯装听不懂她的婉拒。 看来今天不陪客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姚喜容决定顺了他的心意,一方面是她也瞒骗不了自己,见到他,的确让她心情大好。 将早点送进屋里,她换了一袭简单的便服,向家人说了句要去教堂参加福音讲课便获得许可出门。 “吃早餐了没?”姚喜容没等乔均回答就将她自己那份三明治塞给他,空出两手在脑后编辫子。 “我正准备带你去吃。”这种小小三明治一个哪够他塞胃,他花四口就吞得干干净净。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也被关禁闭噢?”姚喜容跳上脚踏车后座,任乔均要将她载到哪里去都行。老旧的脚踏车骑起来不断发出金属疲劳的“嘎嘎”声,回荡在清晨的巷道里,虽然骑不出令人刮目相看的神速,但拖拖拉拉也悠悠哉哉,别有一番轻松的味道。 “如果你因为我吻你而被罚,那么我也该受到达坐处分才合理。” 她一指戳向他腰际,像根扁钻钻呀钻的。他这句话虽然听来颇够义气,不过稍嫌牵连她入罪。“喂喂,想跷课就别赖在我身上,我被罚可是学校有贴榜公告,你咧?全校你最大呀,说了就算?”她一点也不怕攻击“驾驶”会发生严重车祸,因为这种慢速脚踏车就算摔了也不会断手断脚。 “相去不远啦。”全校最大的是他家老头,他沾了光,也是响当当的大卡,谁敢开罪他? “那你来找我,是因为你内疚你自责你反省你觉得对不起我?” “很抱歉,都没有。”她点名的那些情绪他都很陌生,从小到大好像没经历过几次,经验不是很够。“不过你倒是头一个因为被我吻过而下场凄惨的人。” “所以拜托你以后高抬贵手,别调戏我们崇恩的良家妇女。不只是你,叫你家那两只麒麟圣兽也别欺负我家小巧,小巧被他们害得记了支警告。” “那是因为石麒石麟喜欢你家那个姓苏的,否则他们连理都懒得理。” “两个人同时喜欢上小巧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呀,三角习题是最难解的。”何况还是双胞胎兄弟,光用想的也知道再放任这情况发展下去只有两个字——麻烦。 “他们爱怎么解还是爱越弄越乱是他们的事,我不想管,你也不要管,少去破坏别人的好事。” “这算什么好事?你们有没有问过小巧的意愿,说不定小巧把这种事视为梦魇。”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用强迫的手法就能换来女人的青睐吗?经过几千万年的演化,这几只男人的脑袋还是没进化多少。 “不管是好事或梦魇,她势必得面对它。”至于旁观者,请睁大眼睛等著看吧。 “有你这个前车之鉴,我也不会太惊讶你手下的人是这种个性。” 第19章 唉,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可以广义用在亲子之外的关系呀,神奇。 “什么话,说起来好像我多霸道似的。”他听到她的反讽了噢。 “我哪有这样说?”她只有这样“想”。 “不过是附和我的话而已,对吧。”乔均替她无辜眨眼的模样加上o。s。。 呵呵,这么了解她呀?让她怪不好意思的。 找了家豆浆店祭饱五脏庙,两人又继续骑著那辆看起来像是撑不住重量而快垮掉的脚踏车闲逛。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是随心所欲地前行、转弯,有时在同一处路口打转三、四回也没人抗议,因为他与她都专注于交谈,他一言她一语,谈校规、谈天气、谈星座,也谈见解,时而她损损他,时而他酸酸她,时而他凝神倾听她侃侃而谈,时而她摇首反对他的论调。 乔均发现他很享受她俏皮的应对及三不五时天外飞来的独特想法,她不像一般言之无物的人,三言两语就会让人感到厌烦,相反的,她不卑不亢、不疾不徐的说话方式很是清晰,每一个字句、每一个停顿都不含糊,都有涵义,听她说话,带给他的震撼与头一回见到“姚喜容”的文章时相当类似……姚喜容文字的流畅正如同她的言谈,不同的仅在于一个是铅字,一个却是轻快的笑嗓。 乔均越是这般比对,越是觉得熟悉。 “事实上……” “什么?”姚喜容正分心用食指在他宽阔的背上画图,她是想画两只猫,不过努力很久,猫是没成形,两条看来很像死鱼的痕迹在他衣服上留下皱褶。 “姚喜容的文章有些是你代笔的,对不对?” “为什么这么猜?”听他那么“肯定”的发问,询问她根本是多此一举。 “你说话的方式和某些看法,我曾在崇恩第二十五期纪念校刊中看过。” 姚喜容这回是扎实的惊讶。二十五期的纪念校刊?那是她接下崇恩学生会长时所发表的第一篇感言,连她自己都忘了她写些什么,他不单单记牢了,还能拿来和她现在的话做对照?难不成他脑子净空得清洁溜溜,就只装她的文章而已? “说不出来了?还是无法否认?”乔均侧首看她,不过仅是两、三秒,毕竟他没忘记自己正在踩脚踏车,不能太过分神。他将视线转回正前方,弯过一条小巷,这里是他们绕回来第二次的地方。“原来你以前所谓‘互助互动’,哪个人工作做不完,全体都会去帮忙,也包括了替姚喜容操刀这项,她是不是只负责在文章最后头签上她的大名交差?告诉我,你替她写了多少篇?” 他要知道,有多少篇令他折服的文章是出自他身后的小女人。 他要弄清楚,他该喜欢的人到底是“姚喜容”还是“韩轻纱”? 姚喜容没有发愣太久,随即轻轻一笑,以嗅不出狡辩的自然口吻澄清道:“容容的文章每一个字都是出自她的手笔,不需要任何人替她操刀或给意见。”向来只有她替别人操刀写文章的份,哪来她让别人代劳的好事?“我的看法受容容影响是很正常的,毕竟我和她同在学生会服务,耳濡目染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吧?我这叫无意识、无恶意的抄袭。” “真的吗?” “真的。”她没骗人,她所有付梓的文字都是她的心血结晶,无论被称赞或批评,该她的就是她的,只是……等一下一定要拉他上教堂告解,因为她又为了不让他识破她的身分而撒小谎。 见乔均沉默,她察觉到他的失望…… 失望?他在失望什么? 失望姚喜容不是个靠别人帮助才稳坐宝座的挂名会长,还是失望她不是那个代笔之人? “你怎么好像听到了不高兴的事?”而且车速变快了,已经和隔壁排的摩托车并驾齐驱,看起来很危险——她很怕爷爷级的脚踏车啪的一声,四分五裂。“乔均,骑慢一点!”这样发生危险时她才可以第一时间跳车以保小命呀! 他放慢速度,因为感觉到揪在他腰间衬衫的手加重了力道,他将她的反应解读为紧张害怕,最后甚至慢到将车子停在路边不动,只为了和她面对面说话。 “我一直很欣赏姚喜容的文笔,非常的欣赏。”乔均不再讳言,也知道或许这对她而言早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所以没在她眼中看到惊讶也是理所当然。 他一直很不想让她知道他心里对另一个人有好感,因为他无法猜出她的笑脸到底蕴涵了什么情绪,是无所谓还是不在乎,都会让他很……手足无措,可是他又忍不住想向她解释些什么,明知道自己没有这个义务,因为她没质问过他,虽然偶尔暗喻提及,只要他表现出什么都不想说,她也不会多问,就是她这样的态度,让他只能去胡猜乱想,怕她误会了什么、也错听了什么,要是不说只会让他心里不畅快,他干脆摊开所有底牌,畅所欲言算了。 打定主意,也起了个头,乔均发现要说完也不是件难事。 “第一次看到她的文章,她在畅谈著她初任学生会长的理想和抱负,那时候的我,也正巧刚成为千叶的学生会长,我这辈子从没有这么强烈去检视过自己,她承诺师生要做到的那些事,是我该做却不曾心甘情愿要做的,一方面我觉得自己失败,一方面又好奇是哪样的人会有这种想法,她的文字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开空头支票或是胡乱喊话,像是只要出自她的口,就会有实现的一天。我一篇篇看她的文宇,越觉得她的特别,我无法否认自己是喜欢她、欣赏她,甚至好佩服她,但……仅限于化为文字的她。”他直勾勾地望著她,似乎想捉住她脸上每一分变化的神色,想看出她听见这番话的感觉。 姚喜容突觉一股热气窜过她的颈子,直奔脑际,烫死了成千上万的脑细胞。 他在说的人,是她。 那个化为文字的人,是她。 姚喜容不只一次从方如意的口中听到乔均是如何对“姚喜容”有好感,只是她从不知道,isuu書网他的好感起源是这样的单纯,完全不涉及外在条件。 他甚至完全不认识她,就只是看著她的文章……“所以我在见到姚喜容的照片时,我是失望的。”而且程度远远超过他现在说话的语气。 “为什么?”姚喜容必须要稳住红潮轰上她双颊的速度才有办法平稳地问道,“她……很美。” “是很美,我想没有人会反对这种说法。可是……我也必须自首,我是个以貌取人的烂家伙,我不喜欢她的长相。”如果可以因为一个人的外貌而喜欢人,那同理,他是不是也可以由一个人的外貌而讨厌人,这两者都一样叫“以貌取人”呀。 “这种话协…容容是有听过,但只有嫉妒她漂亮的小心眼女生这样攻击过她,那是酸葡萄心理,女人才适用,从没有男孩子说过……”是她听错还是他说错了? “她不是我想像中的姚喜容,我还是会欣赏她的文笔,但真的只是纯欣赏了。果真如同天城说过:‘无论结局是绝望死心还是更振奋迷恋都好,至少勉强算是向前跨了一小步。’我以往一直只会认为姚喜容是恐龙女,所以拒绝去追查她的长相,但我从没料想过有朝一日当姚喜容变成了美女,我的结局竟然也会是绝望死心。” “呃,容我打断你一下……”姚喜容抱歉地举手打扰他发言的兴致,“就算容容是你喜欢的那一种类型,也不代表你的迷恋会有开花结果的一天。”又不是他喜欢,别人也得爱上他呀,这可不是在做数学功课,一加一就会等于二的固定模式。 “不,一旦是我认定的,我就会得到,像——”姚喜容看著他逼近,她没有退缩躲避,反正也逃不到哪里去,逐渐让他的脸孔霸占她的视觉。 “现在。” 乔均蜻蜓点水的在她微愕的唇上偷了个浅吻,只是偷腥发出来的“啵”声很大,故意用声音制造热吻的假象,然后退离几公分,贪看她的表情。 欸欸,好歹做出一个捂住嘴怒瞪他的模样好不好?看起来也比较有女孩子矜持的味道,而不是这种不太满意他吻得很敷衍的样于,这不是逼他再来一次吗? “你又脸红——唔!”最后一个语助词被牢牢吞进他的嘴里,害她没能来得及取笑他又像个“小孩子”涨红脸,身子被钳制在他双臂问,也被迫踮起脚尖来迎合他的身高,整个人沦落敌手。 她眼睁睁看著乔均像是扑了十几层腮红的脸庞贴著她的脸,源源不绝的热度传递过来,让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快烧焦了,他的脸越红,她的脸也越热,让她不得不怀疑现在游移在她唇间的不是他的舌头,而是喷火龙专门爱吐的高烫火焰,用这种方法要将她烤熟,好方便他享用美味的bbq。 好热,真的好热…… “见鬼了!我什么时候沦落到这样清纯?!又是什么时候觉得几个小吻就能喂饱我了?!”他离开她的唇,恶声恶气地低吠,双臂还是没有打算放开她,将她压按在他的胸口,听他鼓噪的血液脉动。 不只乔均有埋怨,连她自己都有话要说,她埋在他衣间嘟囔:“我才见鬼了,我什么时候腐烂到和你在街头上演芭乐偶像剧吻戏?!” 又什么时候双手不自觉抡紧他腰间的衣服,像依依不舍他唇舌的退离? 又什么时候觉得再来一次好不好? 又什么时候觉得…… 他脸红的样子,好可爱。 第九章 隔天一大清早,乔均又在她家门前等她,可是姚喜容没踏出家门赴约——不能让这男人像只尝鲜的猫,有了甜头就想造就二度事实,这样只会宠坏他。 第20章 即使他投掷小石子来轻敲她的玻璃窗,她也不做任何反应,只有在瞄见他寻找到一大块的红砖头,准备拿它来敲出她的注意力时,她才赶紧出面抢救她家的玻璃窗,在他勾勾食指,无声的要她立刻下楼与他“幽会”时,她的回应是摇摇头,并且拿起房里的小白板认真写下一行字——上学去,乖。 然后看著楼下的乔均喷火跳脚。 她被学校罚禁闭,他也跟著参一脚不读书就是了?她是逼不得已,巴不得这七天快快熬过,他倒是跷课晓得很惬意。 不能宠坏他,也不能宠坏她自己。 不能让他觉得她什么事都会让他心想事成,也不能让她觉得光看见他这副痴迷样就心里好甜好甜,所以还是赶快将他赶回校园去才好,她向来不齿那种除了爱情之外,好像其他事情都不重要的荒谬行径,也不会容许自己陷得太深太深,可以双脚踩进去,但不能为了它而废寝忘食。 我去按你家电铃。乔均用红砖在马路上写下这句威胁。 你敢,这辈子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姚喜容白板上回答的威胁不会比他客气。 乔均为之气结,他知道她说得到做得到,要比要狠她绝对不会逊色,更重要的是——她抓到了他最害怕的把柄,他无法想像一辈子和她老死不相往来的恐怖远景,太惨澹、太凄凉了、太不人道了……那你要怎么样才愿意出来?要我保证不对你动手动脚吗?没问题!乔均继续写著,所幸清晨马路上没几辆车经过,加上姚喜容家是在巷子里,更方便乔均在柏油路上写字破坏市容。 就算有这种保证我也不会和你出去。姚喜容本来写的是“因为有这种保证我才不会和你出去”,但自己念了两、三遍,发现居然写了煽情的字眼,小板擦一推,推掉了三个字。 你摆明不和我见面就对了?!乔均在这句话旁边画上一只大喷火龙,以辅助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没错,要见面,等回了学校再说。 回学校?!你们那所破学校动不动就记过罚人,你反而更有理由拒绝接客! 接客?!你想死就再写一次! 乔均当然没那个胆,一碰到她,他永远都占不了上风,所以他赶忙转移话题。我不相信你回学校上课后会比较甘愿出来和我见面,你一定会认为违反校誉是犯下重罪,用这种理由来打发我。 姚喜容逐字看完他的红砖字,也在白板上振笔疾书,翻面——你以为我们只能在学校见面吗?人生那么长,又不是只有短短几年的校园生活,以后要见面的机会还很多。你还是回学校去替学生多做些事比较实际。 人生那么长,又不是只有短短几年的校园生活,以后要见面的机会还很多……乔均眼中映入这几行字,让他看得出神。 是他的错解还是误会?他怎么觉得……这句话看起来好像是某种程度的承诺?虽然没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那种不切实际又让人光想就毛骨悚然的夸张许诺,只像是淡淡地拍拍他的脸,给了一句“我们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噢”,竟然就让他压不住唇边的笑意,一直一直上扬,变成灿烂的上弦月。 把那句话抄给我。乔均难掩雀跃,一面猛指她胸前的那块白板,一面指著他潦草字迹在马路上写下的要求。 这句?姚喜容偏著头,点点白板板面,再一次确认。 乔均猛点头。 姚喜容一头雾水,但还是随手取来纸笔,将白板上那句话抄好,折成纸飞机射向他。 迎著清风,纸飞机顺滑到乔均上空,他手一举,牢牢握住了它。 “好,我去学校。” 乔均心满意足地抛来飞吻和这句话,回顾再三才踩著他的破脚踏车离去。 姚喜容趴在窗棂上发愣兼目送他远离。 一旦是我认定的,我就会得到,像——现在。 他昨天说完这句话就吻了她,可是除此之外,他没给过她任何的暗示,暗示两人已经可以跨过“朋友”那栏,直升亲密朋友的关系,那句话的效力和指著一条狗命令:“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主人!”有什么不一样?语气和霸道程度都是同等的低劣。 她与他根本就没好好坐下来谈过要不要进阶成为男女朋友,却做尽了男女朋友才有的暧昧行为,她实在是颇不满意,尤其他连她是谁都还没弄清楚。 虽然他昨天明摆著说欣赏那个写文章的她,不知道她是姚喜容的情况下道出了那堆赞扬她的内心话,是足够让她高兴一些,毕竟他那席话是那么诚恳,知道自己曾在他心底留下如此深刻的震撼,她或许有些骄傲,当然有更多的喜悦,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准许他一次又一次地吻她。 看著马路上仍存在的字迹,换个角度来看,那些……算是他写给她的情书吗? 字里行间实在看不出什么浓情蜜意,尤其他还画了只那么凶的喷火龙,正朝著她房间方向露出血盆大口及源源不绝的怒焰。人已经够暴躁了,连写字也一这样,没救了啦……突地,姚喜容领悟了什么,微微瞠大了眸,远眺早已没了人影的巷口。 “难怪他会要求我再抄一次给他,原来……”她笑了,在她察觉到他的意图之后。 下回也叫他画只喷火龙给她拿去护贝好了……一人一次,这才公平。 可爱的喷火龙呵。 午餐时刻,姚喜容和姚母正端著饭,一人一边窝在沙发上看新闻,上头正报导某路段被人用油漆喷画了好几公尺,姚母突然想起今早邻居们议论纷纷的八卦。 “真糟糕,弄不懂那些人在想什么,对了对了,容容呀,不知道哪些坏小孩也在我们门前那条马路乱画,听说写什么接客呀动手动脚的,里长已经派人去调监视录影带,先留个资料,万一那些坏小孩又有什么更过分的举动,才好提供给警察。” “我们这边有监视摄影机吗?”惨了,那个坏小孩她认识耶。 “路口有一台,那个角度不知道会不会照到……”通常发生事故时巧遇摄影机故障的机率高达百分之六十。 “只是用红砖写的,应该没这么严重吧?水冲一冲就不见了呀。” “容容,你怎么知道是用红砖写的?” 姚喜容暗暗吐舌,竟然说溜了嘴,赶快亡羊补牢。“你刚刚说的。” “妈刚才有提到吗?”姚母有些迷糊,扒了几口饭入嘴。 “有,你说了。”姚喜容面不改色,心底却直念忏悔。 “是噢……”姚母没怀疑女儿太久,继续说:“对呀,还好是红砖写的,所以刷一刷、洗一洗就干净了,可是谁保证下一次不会变成油漆什么的?” “我可以保证。”姚喜容贴著碗口,说得很含糊。乔均要是敢将红砖换成红油漆,她保证会先替众邻居痛殴他一顿。 “什么?” “没什么。” 两人又默默扒饭,看了大约两则新闻。 “容容,吃饱饭替妈妈去超市买些东西?” 有事女儿服其劳,请母后下旨。“好的,你列张单子给我。” 姚母列了些生活用品,不脱酱酒、盐、胡椒这类的东西,姚喜容接过单子和钱,背起里长伯发送的购物袋便到附近的超市去闲晃。 “鸡块、方块、葵花油……厚,这很重耶……泡面,差不多了。” 这间超市规模并不大,但是商品齐全,加上她常陪母亲来采购用品,所以什么东西在哪个架上,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她只花了七分钟就买齐了单子上明列的项目,并准备转往收银柜台。 就在此时,有人拍上她的肩,并且在她做出防卫动作前出声表明身分。 “我是季天城。” 姚喜容回首,果真看到这张不算陌生的脸孔,虽然她和他好像没交谈过什么话,但他不是个让人见过即忘的男孩,他与乔均同样出色。 “季同学?好巧,你也住这附近?” “不是,我是特别来找你的。”季天城噙著笑,口气很轻快。 “找我?”如果是乔均来找她还说得过去,她与季天城完全没交集呀。 “听说你被学校处罚了,我觉得很抱歉。”季天城绅士地要接手她提的沉重购物篮,她摇手表示她可以自己来。 “始作俑者并不是你,你不需要觉得抱歉。”乔均都没内疚到叩头请罪了,他也可以省省,她不会怪他。 “我不是为这件事觉得抱歉。”季天城笑得很无害。 “喔?”那就表示是为了别件事来找她罗。姚喜容也回他一个笑脸。“明人不说暗话,你直来好了。” “那我也不客气了,‘姚同学’。” 最后三个字已经简单扼要地将季天城的来意说清楚讲明白。 “你真的很直接,而且毫不客气。”姚喜容不由得夸赞起他,别人给他一分方便,他就硬要占十分便宜。“你来就是为了确认我的真实身分?” “不怎么需要确认,我已经很肯定了。”季天城从口袋拿出一张照片,里头有著她与方如意抱只哈士奇,一块比画出拍照基本动作“v”的影像。“你和方如意是国中同学,其他人都是高中才认识的。” “我也没有刻意想隐瞒什么,要查出我是谁并不会太困难,不是吗?” “是呀,很容易。” “不过你们还是拖了这么久才知道。”有点逊。 “因为你不是让我最感兴趣的人,我没有花心思在调查你到底是韩轻纱还是姚喜容,充其量只是怀疑罢了。” “后来是去查如意的事,顺便发现原来我是姚喜容。” 第21章 姚喜容也不跟他客气,赏了他一记回马枪。她当然不认为季天城会将兴致摆在那张照片中的她及狗身上,简单一删,另一号主人翁就是季天城“最感兴趣的人”了。 “姚同学,你也没多委婉嘛。” “我委婉是要看对象的。”遇到懂得委婉的人,她自然就跟著委婉,遇到季天城这类人的话,就免了吧,省得他什么都看透透了,还佯装一副无知的模样等著别人掏心挖肝,这种人最阴险。“说吧,你刚刚那句抱歉是什么意思?你想用我的身分这件事威胁我?” “我想这种‘小事’也威胁不到你吧?’季天城才没将她看得这么扁,能将他们家大乔给迷得昏头的女孩子,绝非泛泛之辈。“向你说抱歉是因为我接下来要跟你提出一个无耻的要求。” “知道要求很无耻就不用提了,我不会答应的。” “你应该会很感兴趣呀。”季天城不慌不忙从口袋中抽出另一张照片,和先前那张不同处在于它的年代,那是古老相机才能创造出来的古早味。 “这是什么?”她浏览完整张照片,里头是个小孩子的独照,端庄的西装打扮,连头发都抹上厚厚一层发油梳向脑后,即使造型老气,即使照片中的人不甘不愿地抿住唇,像是不喜欢被人这么摆弄,童稚可爱的脸孔就是有本领让人直呼可爱。 “我家大乔两岁的照片。”他拿照片在她面前招摇几下。“想不想要?” 想!她好想要! 虽然姚喜容不动声色,可是只有她自己听到了心海深处的咆哮。 那张照片真的好可爱,不难看出他长大后会变成乔均那样的帅哥,可是脸蛋是圆的、眼睛是圆的,五短身材也是圆的,就是比现在的乔均多了些天真讨喜。 她一时间觉得照片里的小男孩有些眼熟,但随即又取笑自己的多心,那个奶娃娃就是乔均呀,不眼熟才有鬼。 “你就是为了拿照片来我眼前晃的?”不知道她如果现在踹出一脚,有多大的机会能抢下季天城手上的照片?只要抢了就跑,照片要得手应该不难吧? “不用忙著动手动脚,我提出来的交换条件绝对比踹我一脚来得容易。”季天城看出姚喜容的打量,连忙陪著笑。 “说来听听。”姚喜容有些屈服,收起对那张照片的垂涎。 季天城又从口袋抽出东西,不过这回不再是照片。“将这张纸上的问题都填满,我就跟你换照片。”黄鼠狼似的奸笑出现在他脸上,简直合适得不得了。 姚喜容接过那张a4大小的印表纸,扫看完上头列出的问题。 “我觉得踹你一脚再抢走照片会比较快。”她将纸折好,递回给他。 这是什么烂交换条件?! 问题一,请列出方如意喜欢/讨厌的食物。 问题二,请列出方如意日常休闻兴趣。 问题三,请列出方如意兴趣、嗜好。 问题四,请列出方如意过去情史——此题为详论题,字数需超过一千字。 问题五…… 问题六…… 全都是关于方如意的题目,这男人的司马昭之心也很明显嘛,不矫揉造作。 不过光是回答完这张“问卷调查”就得花上她整整一天的时间,比起抬脚踹他的电光石火,聪明人都知道要选哪一项! “这么不公平的交换条件你也敢提?”姚喜容从背包摸出皮夹,抽出里面一张照片,露出没得商量和讨价还价的神情。“要就以物易物,用这张换,不要拉倒。”她不喜欢占人便宜,也讨厌别人占她便宜,要交换,两人提出的物品价值好歹要同等一些。 她出卖的是一张方如意国中时期练啦啦队的休息照,模样青涩,红扑扑的脸颊像是上了粉似的,尤其对著镜头笑起来温柔活泼。 季天城动摇了,那张近在咫尺的照片很具收藏价值,好像一直笑著对他搔弄——要我吗?要我吗……“成交。” 没挣扎太久,季天城决定先收到照片再说,入袋为安嘛。至于问卷调查,他还会找来其他“鱼饵”来钓姚喜容这条难搞的大鱼。 两人交换彼此手中的照片,在某种角度看来很像达成共识的黑心商人。 “他小时候长得真可爱。”姚喜容多看了照片一眼,觉得从小就看出乔均本质里的任性和骄傲。 “现在也还是很可爱呀,尤其他今天一回学校就急著召集我们学生会干部,要我们提出议审学生会的法规、预算、经费、决算及其他重要议案,外加一项提出校务建议案的工作,简直是可爱到喷火。”没听过认真的男人最可爱吗?乔均今天认真到极点,将一柜积灰尘的文件全扫了出来,埋头苦看,开始像个学生会龙头该有的样子。 “这么上进?” “也许他是想让你刮目相看。” 姚喜容没有因为季天城这句话而感到高兴,虽然这句话的涵义代表著她正逐步影响乔均,但是她从不认为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而改变自己算得上好事。 “我倒希望他是为了你们千叶的学生福祉而上进,我是外校人,享受不到他替你们千叶做的改变。”姚喜容提起购物篮,往收银柜台移动,季天城仍跟在她身边。 “无论如何,他因为认识你而努力想做好他分内的工作,这是不争的事实,我知道他是想胜过‘姚喜容’,让自己找不到欣赏她的理由,进而完完全全只喜欢你。” 乔均那一丁点的心思,不用花太多功夫去研究也能看透透。他现在一定认为自己欣赏的就是“姚喜容”的能力和本事,只要他赢过她,自然就不用去佩服一个比不上他的人,也就更理所当然将“姚喜容”扫出他的脑海,然后全盘注意就能花费在他以为该是“韩轻纱”的她身上。 “那我建议他找个人把‘姚喜容’做掉会更快。”这样他就不用辛辛苦苦去做什么学生会长的工作,轻松自在又省时省力,效果可能也会更好。 “他舍得才怪。” “那你叫他好好加油吧,要赢过我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姚喜容相当有自信,加上她还有一群能力不逊色于她的学生会干部辅助她,这种“铁五角”的坚固势力可不是一丁点努力就能赢得过。 “如果他知道你就是姚喜容,我想他就不会想努力了,因为他不需要去强迫自己消灭他对你的好感,只要放纵自己继续沉迷就好。” “季同学,你只看到乔均需不需要努力来赢过我,你怎么不想想我需不需要看到他有多少本领而决定要不要跟著沉迷下去呢?你们别将女孩子的意愿全搁在一旁风干,又不是说你们要怎样我们也跟著要怎样。”姚喜容将购物篮放上柜台,让收银小姐一件一件刷条码,她取出购物袋,再将输好金额的商品放入袋里。 “我以为你早已经无法决定要沉迷多少了。”这跟乔均有多少本领似乎也没什么关联,否则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没看到乔均有啥本事,还不是跟著乔均疯。要是不沉迷,就不会为了乔均那张儿时旧照而不顾朋友交情,将方如意拿来出卖了,真亲切的感觉,跟他是同一类型的人呢,所以要他相信她没动心,去骗鬼吧! 姚喜容白了他一眼,沉默间或许是默认也或许是无声抗议,听著收银小姐说出总金额,姚喜容先是低头从皮夹抽出五百元,无可避免地看到夹在皮夹里乔均的照片,他正对著她抿嘴,好倔强好倔强地看著她,像是不满意她刚刚对季天城说的那番话。 这么容易就生气了,这种脾气从小到大都不长进噢? 姚喜容轻笑地合起皮夹,并将五百元递给收银小姐。 “我想看看他能赢过我多少。”这句话还是对季天城说的。她不想那么早让乔均知道她就是姚喜容而松懈,如果他有能力可以将他的学生会长工作发挥到极致,对他、对千叶学生都是好事,犯不著为了她而失去大好机会,这种罪过她实在是不想扛。 “言曰下之意就是要我再替你隐瞒身分?”有人双眼一亮。 姚喜容看著季天城过度灿烂的笑容就知道他在打坏主意,她伸手挟超他口袋里的a4纸,将它放进自己的背包,用行动回答他的问题。她知道季天城会要求的“封口费”是什么,干脆不浪费唇舌多问。 真上道,又善解人意呀,交朋友就是要交这种型的。季天城此时此刻真想跟她结拜成异姓兄妹,直接再进超市去买一包香和打火机,在这里义结金兰好了。 “心照不宣。” 两人同时赏了彼此这句话,又互望一眼。 去买香和打火机吧。 七天“刑期”结束,姚喜容回到学生会的第一天并没有面对什么堆积如山的未完工作,所有的事情都由方如意领头替她处理得干干净净,她唯一要面对的,就只有偶尔经过她身边时所飘来的耳语和目光,她知道,全校师生还正沸沸扬扬讨论著她和乔均在校门口上演的那场激情戏。 可是姚喜容发觉自己的猜想只对了一半。 进到学生会室时,她才清楚原来有件风云大事早已在她周遭引爆开来,只是其他娘子军试图将事情隐藏,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尤其当她看到苏小巧和纪扬波瞧见她进来时,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小报,她就明白事有蹊跷。 姚喜容对两人招招手。 “拿过来我看。”口气轻柔,但很强硬。 “这没什么啦……校门外有补习班在发dm……”两人异口同声干笑,想蒙混过去。 苏小巧和纪扬波才在窃窃私语要彼此将那张小报当成吐司吃下肚去湮灭证据,两人还没能讨论出谁先开动,姚喜容再勾勾手指。 第22章 “我要看。”补习班dm有必要藏成这样吗?骗她不认识她们吗?这两颗宝贝蛋只有在很慌张的情况下才会有这种反常行为,而且若是事不关她,她们两人有什么好藏的? 苏小巧和纪扬波相视几眼,还是拗不过姚喜容,只好将两人急忙扯破的半边小报各自交出,姚喜容简单一个拼凑动作就将小报还原,她边拿胶带将破掉的纸张黏妥,边阅读里头的字句——事实上贴图的部分比铅字还要大块,所以她一下子就跳过文字看向“重点图片”。 也许是有心理准备,她并不意外会看到自己和乔均接吻的照片被制成八卦小报,四处发放,毕竟天底下喜好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将别人的疮疤当锅盖掀的无聊分子大有人在。 只是,照片的时间不对。 同样的两位主角,可是戏服没连戏,她身上穿著轻便,而不是崇恩的灰格子校服,地点也不对,照片的背景……是她家附近那条巷子,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的场景。 “这样也被拍到了?真是狗仔无所不在呀……”难怪有人说要谨言慎行,处处都有人盯著看。 姚喜容开始逐字去看文章,小报上并没有指出她的名字,只点明了校名和乔大会长的身分,用字遗辞也颇情绪化,奸夫淫妇这样的严厉控诉满天飞舞……厚,还有错字,要发报之前怎么没先校对稿子呢? “这份无聊小报从前两天就开始流传,如意是想将它压下来,可是今天早上又有人在校内分发这张八卦,听说……是千叶那边传过来的。”苏小巧压低嗓音,像在说什么天大秘密似的,担心隔墙有耳。 “是吗?”姚喜容倒不惊讶,这样的文章该是出自于某号情敌,她自认交友清白,没什么不清不楚的感情烂帐,说她是始作俑者就太牵强了,会惹上这种黑函,原因是出在乔均身上,毋庸置疑,如果是她们崇恩的人做的,早就拿她的学生会长身分大炒特炒,怎么可能只用照片薄惩她?可见发报人连她姓啥名啥都不清楚吧,所以发报源头是千叶也很理所当然。 “容容,我的想法比较小人,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乔均接近你只为了报复,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先是假意和你暧暧昧昧,等到时机成熟就来一段这种恶意抹黑,想将你的名誉彻底毁坏……”纪扬波说话就没有苏小巧来得客气,直接将她这几天搁在心里的猜测全倾倒了出来。 “扬波,乔均没那么聪明的心眼,他要报复就是直来直往,拐弯抹角不是他的专长,他也不是那种会强迫自己和他讨厌的人相处的男孩,心直口快是他唯一的优点。”姚喜容笑道,在场大概也只剩她还笑得出来吧。 她对乔均的认识,已经到了了若指掌,简言之,他在她眼中很是单纯,心眼就那么一丁点,外表看来精明霸道,实际上却被她吃得死死的,要摸透他并不是难事,也因如此,她清楚他不会是纪扬波口中的那种人,他呀,就算要欺负人,也会光明正大的欺负。 “或许乔均没双么聪明,他的狗头军师季天城呢?”作恶时都需要有人在旁鼓吹,就像一个人可能没胆聚众飙车,一群人就会壮胆使坏了。 她那位新拜把的兄弟?呵,他正眼巴巴等著她交出“方如意私生活问卷调查表”咧,哪有可能对她耍狠招?想太多了。 “容容,你还笑得出来?你不怕又被罚了第二次七天禁闭吗?”纪扬波和苏小巧看见姚喜容呵呵直笑,比她还急、还慌。 姚喜容闻言,翻开行事历。“呀,不能再被罚了,接下来就接近期中考,在那之后还有一本校刊要出,时间不能耽误,不然会累死你们的……”她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些焦虑的表情,她不能因一己之私而牵连无辜。“这份小报,修女那边知道吗?” “要瞒住也不可能吧?”两人回以苦笑,她们都猜各大处室都有收到一封限时信,将小报快递到大人们手里。 苏小巧与纪扬波的回答才说完,校区的广播声已经响起,声声召唤“学生会长姚喜容、学生会长姚喜容,请立刻到校长室报到:了“我不该问的。”时间配合得真好,让她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唉。 “容容,你保重。”这是姊妹们唯一能送她的祝福。 “我会活著回来的。” 第十章 季节接近酷热的夏天,夜里虫鸣唧唧,努力对抗热闹的车啸人声,彰显一丝丝微弱的存在。有多少人已经忽略了黑幕间还有这样悦耳的天籁,仔细去听,听听小昆虫们谈天说地、听听它们说著哪一棵树的叶子味道最鲜最嫩、听听它们吵著哪个人类混帐,在它们家门口喷洒杀虫剂——“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 小窗子外的清脆虫叫声里掺入了一句埋怨,姚喜容解读小昆虫的对白全凭她自己想像,可是那句埋怨,用的正是她不能装做听不懂的“中文”,不给回应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说什么?”姚喜容不再去听那些很细微的虫鸣,将全盘心思都搁在她正对面吃拉面的乔均。 “你又被叫进去校长室骂的事。”乔均很不满地从她碗里夹走最大块的叉烧,像是要处罚她的死鸭子嘴硬。 连这种事他也知道呀?一定又是如意跟季天城说,季天城又转述给乔均听,他们两校现在还真是“交流频繁”,缔结成姊妹校算了。 “校长她又没骂我,只是开导而已。”眼见美味叉烧变成他的嘴里肉,她也不甘示弱,一筷子夹起他半碗的面到自己碗里。要比狠,谁怕谁呀? 她与他,已经养成了默契,每天下课都会固定到这间拉面店聚头,谁先来谁后到都无所谓,朝固定的老位置走来就好了,她等过他,他也等过她,通常都是乔均等她的机会比较多,反正彼此都对这样的约会方式没有异议,就将每日一面当成了生活里的一件重要事项。 “开导什么?” “开导我要以课业为重,不可以为了什么情呀爱的荒废学业,我这个阶段的人生应该是花费在努力读书,要谈恋爱,等考上大学,爱怎么谈都随便我去谈。”姚喜容胃口很不错,吃了一碗半的拉面还有“余胃”去品尝拉面店推出的抹茶口味宇治金时刨冰。 “什么歪理?!”乔均嗤了声,果然是“为人师表”会讲的大道理。“只有这样吗?这次他们没有罚你?” 好好吃噢,冰冰凉凉的抹茶刨冰,让方才吃拉面给烫红的舌头获得天降的救赎,她又尝了好几口才大发慈悲地拨冗回答他:“暂时是没有,因为我向她保证,我不会因为你而失常,我还是我,不会成为师长父母眼中那种为了爱情而冲昏头的笨小孩。” 她那句“我不会因为你而失常”,让乔均不是很高兴,灌了一口热汤,将哽在喉里的不满给咽了下去。 很差劲的感觉,好像从头到尾只有他一头热地唱著独脚戏,她倒好,一isuu書网切看来是那么恬然自得,完全不与他胡乱搅和,只站得远远的。 “我也相信你是。”他口气中带著轻哼,又毫不隐藏,听不出来的人就是聋子。 姚喜容看向他,他立刻赌气将脸偏向另一边,任性的意味很重。 姚喜容也没多问什么,从书包里拿出笔记开始用功,一边吃冰一边背公式,反正他不想说话,她也不会强逼他。 她没告诉他,校长给她的缓刑只到这次期中考结束,如果她的成绩能稳稳保持榜首,证明她的确能兼顾功课及感情,那么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他们长辈也能退一步,默默允许小情侣继续交往,但是只要她做不到自己的承诺,那么下一步就会请她的家长到校,好好商谈这事,也不排除将乔均及他的家人也一并找齐,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 聊?这是美化后的字眼,也是大人们用词上的虚伪。别以为小孩子好骗,那种“聊”,到后来还不都变成了拍桌叫骂,各人站在各人的立场上数落别人的不是。 到时“勾引”、“诱拐”的罪名还不是分别落在她与乔均头上,一人平分一个,很公平呵。然后呢?双方父母从此严禁两人见面,用尽一切手段要将两人拆散,接著上演的戏码大概就会走向“罗密欧与茱丽叶”那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肥皂剧,她敬谢不敏,也不擅长,与其如此,还不如她乖乖上进,用最皆大欢喜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反正读书向来是她的强项,应该不会太困难。 情路难走呀,女人当自强。 可惜她的心意没说,乔均也不会懂,此时他还一迳打扰她用功,大掌一伸就盖住她凝神默背的复杂公式。 “我讨厌每件关于你的事都必须从别人口中听到,你遇到这种事应该头一个告诉我,你被叫进校长室骂,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吗?”而他难道不能是第一个分担她委屈的人?她都不想向他撒娇或是迁怒吗?! 姚喜容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自己可以应付,也许告诉你之后也于事无补,还可能把事情弄得更糟,我何必要说?”再说,她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如果和他在一起还会有“委屈”的念头产生,她根本就不会踩进他编织的网。她享受与他偶尔斗斗嘴的乐趣,也享受他每次听她说话时专注的表情,更享受他好几次用他的外套罩住她那份温暖和小心翼翼,她没有一次觉得委屈,自始至终都没有。 “我知道你很行,不需要一再强调。”乔均脸上的不悦越来越重。 “我没有强调,只是说给你听而已。” 第23章 她的口气很婉转了,再轻轻一叹。“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是打算跟我吵架,那么等我考完试再来吵。”她现在没什么心思吵架,只想把时间花在对两人比较有助益的读书上头,否则到时两人要吵的机会还会无限量增加。 见她收拾笔记,一副要走人的模样,乔均又忍不住动手留人。 “好,不吵架。”他让步了,反正到后来还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喷火,她还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吵起来不过瘾。“也拜托你别把笔记拿出来了。”让他觉得他一点都不受重视。 她点点头,有他在,她的心思总定不下来,看了公式也没记在脑子里,最多不过装模作样,也罢,只好认真挖她的甜点吃了。 “轻纱,我们真的算是情侣吗?”良久,乔均才再开口,一直逼得她将视线停驻在他这边。 她不想回答。 如果这句话拆成两句,让她可以一句摇头一句点头,她才有办法回答,像他这样一气呵成的问法,她能怎么答? 是,我们当然是,是个屁啦,她又不是他口中的轻纱!冒名顶替是很无耻的,如果哪一天他抱著她说“轻纱,我爱你”,虽然情真意切,也是针对她而来,她还是会有踹人的冲动,不是,我们不是。如果不是,她做什么心甘情愿接受一切因他而来的处罚,还不断告诉自己这就是爱情酸甜苦辣中的某一环,无论如何总是会尝到的,她不以为苦,将这当成甜来尝,尝得她眉开眼笑的,如果这样不算情侣,那么她也不知道什么叫是了,因为学校老师没教过。 “你自己都不确定了,你要我怎么回答?”每次听到他错误的称呼,她真有全盘吼出事实的冲动。 “我很确定这个问题在我心底有怎样的解答,但是我猜不透你,你的表现没有任何一项让我感觉到你是需要我、是非我不可的。” 原来,对感情这么多疑、这么不确定,并不是女孩子的专利,男孩也同样会害怕会紧张,会担心他不是她心目中的mr。right,担心她有没有将他搁在心上。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她喂了他一口甜品,抹茶的苦、白糖的甜,以及红豆的香,全在味蕾间蔓延开来,那五味杂陈的滋味,端看品尝者是如何去调和,甜中有苦、香中有甜,或是苦尽甘来,她尝到的,不会和他差别太大。“我本来就很不喜欢依赖别人,处理这类的事情,拜你所赐,我越来越熟练,绝对可以解决得妥妥当当,我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躲到男人怀里寻找安慰或保护的女孩,你从认识我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不是吗?你既然知道了,又愿意将心思花在我身上,就代表你也欣赏我这种性子,现在才来埋怨实在是有些晚,也太过不合理了。”她丑话说在前头,要她改,下辈子投胎前请先提醒她噢。 她又喂了他第二口,眉眼弯弯地笑。 “你不能光凭这件事就认定我不需要你,或是没有非你不可,如果这样,那你以为我冒著三犯校规的危险出现在这里做什么?你不知道我天天吃拉面都快吃腻了,可是因为在这里才能和你谈谈天、见见面,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来。”她甚至为了他,连好朋友方如意都出卖掉了,还不够证明什么吗? 顿了一下,她从书包拿出之前从苏小巧那儿取得的八卦小报。 “你若真的想帮我,有件事就真的非你不可。”本来这件事她也想自己处理,不过看来她现在必须满足他的大男人保护欲,只好忍痛割爱了。“我没办法解决,很苦恼呢。”一定要假装非常无助、非常懦弱、非常需要他的嘴脸。 果然,大男人的架式立刻死灰复燃,刚刚她那一席话已经哄得他连半点怀疑都不存在,一颗心膨胀成热呼呼的包子,在胸口发烫,现在又得到佳人看英雄似的崇拜目光,他死也无憾。 “是什么事?”快快呈上来。 “这份小报你有没有在千叶校园里看过?”声音还要委屈地抖两声。 “最近我们学生会在施行垃圾不落地政策,没什么广告dm可以在我的地头上生存。”还加上“你丢,我打”的附加校规,全是他新增的提案。他接过小报,皱著双眉看完整张小报。 她知道他最近非常认真在替千叶学生争福利、净化校风,拓展学生潜力和运作学生会义务,就连好多个校外比赛千叶学生都以黑马之姿脱颖而出,让不少人跌破眼镜。他若想做,也可以做得非常好。 “小巧说,是你们学校那边传来的,我就是被这张小报害得被叫去臭骂一顿,我在猜……写这篇文章和拍照的人,应该是你认识……或是你的某任不清不楚的前女友。”如果再流两滴眼泪好像演得太过火噢?还是不要假哭,装蠢就好,讲到“前女友”三字还要哽咽一下比较像。 “你为什么这么猜?” “你看不出来文章里在指控我不检点、夺人所爱吗?那种口气明明就是女人挟怨报复。而且那天你来找我,说不定早有人尾随你而来,是什么原因让对方对你百般注意,在清晨六点半就跟踪你?硬要说是无心路过的人,又怎么知道我是崇恩的学生,在我们学校发送这些有的没的?”好委屈。 分析得有理,乔均已经立刻在脑中列出一长条的名单,再将名单上的人名和手上的小报相对照,删删减减了几号人物,也准备好先将矛头指向哪几个嫌疑最大的家伙。但他也不忘多方求证,“会不会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当然不是。” “这么肯定?” 她们学校的学生素质好呀,呵。再说,如果是崇恩的学生,怎么可能会不将她的名字秀在小报上好生炒作一番?这反倒证明了是外校人士所为。 “不然你先从你们学校查起,要是查不出来,再来查我们家……你要赶快解决这件事,不然我在学校很难做人,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好差劲。”声音继续抖。 “交给我,三天之内绝对把真凶揪出来。”英雄气概萌生,像是刚刚啃了一罐菠菜的大力水手,连双臂上的肌肉都鼓胀起来了。 “谢谢。” “我不会让你受到委屈的。” 她现在才发现,要哄男人也满简单的嘛,只要安抚对了方向,他们简直温顺得像只乖猫。 这招要学起来,下回再用。 呵。 又被她拐了。 本来全身热血沸腾到兴奋振作的乔均,在查出小报“发行者”正是他在生日当天丢下一句“你不用来了,我们分手”的爱迟到小女朋友,因为不满他不负责任的用人态度而怨上加怨,最后将脑筋动到他的新欢上头。 明白始末后,乔均非常凶恶地将她拖到学生会室谈判,亮出“家伙”——一封文情并茂的分手信,决心将两人的过往风月给斩得干干净净,不知是他的诚意感动了前小女友,还是他实在狰狞得吓哭了她,总之,那小女朋友是满脸泪水离开学生会室,事情至此告一段落,就在乔均急著向姚喜容邀功献宝时,竟然又从季天城口中听到了她和崇恩校长的那个榜首协定,心底又很不满很不满地浮出了这个结论。 那家伙,又瞒他…… 不要那么理智好不好?!他又不介意她偶尔趴在他胸口装无助、伪无辜、假无力,这么攸关两人的事情她也要自己一肩扛起,干嘛跟男人抢工作做呀? 有这种女朋友,实在是很内伤——对自己没啥表现而感到严重内伤。 杀到崇恩,正好堵到踏出校门准备到拉面店赴约的姚喜容。 乔均一跳下机车,反手就揪住她往崇恩校区里闯,不顾她一脸疑惑他怎么出现在此,杀气腾腾的模样连驻校警卫也没种去拦。 依他的猜测,学校公布栏都在川堂最显眼的地方,他直觉走向那一大片玻璃窗前,果然在上头看到了一整张的成绩排名,乔均寻到了她们的年级,铁青著脸,一排跳过一排,每挪动一次视线,他的脸色就更难看几分、跳了十几行,终于在第三百二十一号看到了“韩轻纱”的大名。 “考这种烂成绩还敢跟校长呛声要争榜首?!”乔均从公布栏上移回来的目光很凌厉。 呀,他知道啦?一定又是季天城说的……“我觉得我考得很不错了。”第一排第一个,不辱使命。 “三百二十一?!你是闭著眼睛在写考卷,还是拿颗骰子在那边丢,丢中几号写几号?!”他很想冲著她吼,最后还是隐忍了下来。 “现在没有答案是1234了好不好,早就改成abcd了。”她要是用骰子,想排上这张全校前五百名的“风云榜”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且题目都是复选居多,难道她还拿三颗骰子在边喊“十八”吗? “你还敢顶嘴?!”厚!不知反省还敢理直气壮。“你知不知道你考成这副德行,接下来会怎么样吗?” “知道呀。”上台领奖罗,她很熟啦,每次考完试都会重演一次,她经验丰富。 “知道你还不跟我商量,我好歹可以考前替你恶补一下,虽然我们两校教材不一样,但内容也八九不离十,你考这种成绩是怎样,想提前跟我分手是不是?!”火气是不吼不旺,越吼就越沸腾。 “你在你们学校的成绩很好噢?”大言不惭要替她恶补,好有自信噢。 “跟你们家会长站在同一个位置,你说咧?”将他看得这么扁?!他虽然平时不用功,但是临阵磨起枪来可是又光又亮,谁说成功是一分的天才加上九十九分的努力?这句话只能拿来骗小孩,天分这种东西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乔均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第24章 “你们学校是不是都考一加一等于多少,还是不列哪只昆虫不会飞,a:蜜蜂,b:蚊子,c:苍蝇,d:螃蟹?” “d:螃蟹!”乔均本能反射地回答,在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后只能咬紧牙关低狺:“螃蟹根本就不是昆虫!”妈的,耍他呀!“你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怎么办?你拿什么筹码去和你们校长谈判,这么难看的成绩根本就站不住脚!算了,也没什么好跟她谈的,我们的事她管个屁呀?!你干脆转学到我们学校,我给你靠!” “我已经和校长谈好了。” 她的话绝对有资格成为灭火器,短短一句话就能让喷火的乔均安静下来。 “你和她谈好了?”他双眉挑得半天高。 姚喜容点头,过程还很平和。 “谈什么?”他屏息问。 “校长说……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她勉勉强强再观察一阵子,不过还是希望我将心思放在大学联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要我好好把握当下的珍贵时光。”大概就这些了吧,至于后头数落千叶中学的素质那番评论还是别说好了,她怕乔均冲上楼去砸校长室。 “考这种成绩叫努力,你以前都是榜上无名吗?” 姚喜容只是笑,挽著他的手,有安抚的意味在。“我可是为了你而加倍努力,成绩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决心,这样还不够吗?”虽然她以前就一直很努力,但都是抱著平常心去考试,很少有为了争首位而野心勃勃,和她的个性一点都不符合,这次还被方如意笑称她是为爱抢榜首,火力全开呢。 “很够了,考这样就很好了。”乔均轻吁口气,她有这份心就太够了,至于结局如何,还得天时、地利、人和以及猜题运气的配合,不怪她。他将她勾进自己怀里,摸摸她的发。“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比起那个老占在第一位的‘姚喜容’好多了,她再也尝不到进步,最多就是名次往下掉的惨剧。”这叫高处不胜寒呀,顶端的位置也是很孤独的。 “是呵。”呿,又说她坏话!真想看看哪一天他知道他放在嘴里骂的人现在正被他揽在臂弯里,他会有什么反应? 上回季天城向她提议的事……也许拿来玩玩也不错,那种景象应该很有趣,而且她还可以近距离看到乔均发现真相的模样,有点小期待……当然,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毕竟她还是无法猜透他,万一他恼羞成怒,当众翻脸,那就尴尬了。 不想用任何手段去测试他的心意,因为那只会让两人间的信赖产生裂缝,但是她更不想顶著韩轻纱的名字和他一块,从他口中喊出别个女人的名字是非常刺耳的。 唉,女人的心也是很复杂的,那种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折腾真是让人不好受。 “乔均,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我想要求一件事。”她未雨绸缪,觉得需要先替自己找一条退路。 是该好好奖励一下。“好,你说。” “给我一次免死金牌好不好?” 嗄? “大乔,冷静。” “你现在冲上去,全台下的学生都是见证人,会变成现行犯。” 冷静个屁! 那个礼堂讲桌前的女人是谁?! 熨烫得整齐乎顺的灰格校服清清爽爽,粗长辫绕到胸前平放,灿烂的笑意、微弯的眸、清恬的嗓、纤瘦的身子,就算把她拆成一块块的,他还是能认得出她——“各位千叶的同学大家好,我是崇恩女中的学生会长姚喜容,很荣幸受贵校学生会的邀请,到贵校来与各位同学进行学术座谈会,事实上不用这么严肃看待这次的集会,不过是两校之间的交流,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会向我们学校争取让贵校同学到我们崇恩观摩——”台下一阵欢呼,因为能进去崇恩看美女是各校男生的心愿,姚喜容一开场就吊住了大家的胃口,无不仔细聆听何年何月何日才能有幸踏进崇恩去观摩。 姚喜容就站在火红色的垂幕前妙语如珠,垂幕上贴有“欢迎崇恩女中学生会长莅临”的斗大金色剪纸字,两者相映衬,在乔均眼里不知该说是受骗还是讽刺。 姚喜容? 她是姚喜容?! 她说她是姚喜容?! 那个曾经欺骗他半年多纯纯感情的姚喜容?! 那个逼得他不得不发奋图强,努力想追赶过她,让自己完全不再对她迷恋的姚喜容?! 呀!他知道了,一定是姚喜容太孬,没种站到他们千叶的地盘上演讲,所以派了韩轻纱上阵,对,绝对是这样! 乔均说服自己,终于能如季天城他们所愿地乖乖坐在台下第一排,死守住他千叶学生会长该有的礼节,怒目扫向礼堂舞台侧边那一排受邀而来的崇恩娘子军,将怒火喷向坐在其中和纪扬波交头接耳的“姚喜容”。 “真无耻,没本事当会长还敢叫别人上场代打,然后再把美名冠在自己头上,我真是瞎了狗眼才曾经以为她是个好家伙。”悔不当初年纪校听见乔均的低咆,季天城突地勾住他的肩,将他拉过来交头接耳:“对了,大乔,我替你介绍一下崇恩学生会的成员,最右边那个是副会长方如意,长得很可爱吧?”上回没机会替他介绍,他就揪住别人家的会长去吃饭,现在补介绍应该也不太晚。 哪里可爱?他瞎了,除了正在演讲的那个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她旁里那个是公关苏小巧,也是咱们家圣兽垂涎很久的食材。”喂喂,那两只禽兽,把口水擦一擦呀,都快流满地了。 废话,他当然认识苏小巧呀! “再过去那个是纪扬波,她们的总务,上回差点和你打起来的。” “我认识她们,不需要你重复一次!”乔均没有半分耐心,只想将听力全部用在听自己的亲亲小爱人演讲。 季天城才不理会乔均这句话,迳自将食指挪到下一个,“这个呢……在崇恩可有名了,不只她们本校,外校的风声也是很旺的,据说想追她的人可以在忠孝东路绕九圈了。” “我知道。”乔均咬牙。响当当的学生会长嘛,难怪有名,至于有没有本事,哼,依他看,没有! “她是崇恩的美工兼文宣,韩轻纱,有名的大美女。”季天城好笑地感觉到自己勾住的肩膀有片刻的僵硬,不难猜想肩膀的主人正被他那句话给轰成了石块。 季天城最终将指腹远远落在礼堂正中央巧笑倩兮的人,此时她正巧也望向两个男人所在的方向,不知是否猜到了两个男人正论及她,所以绽出更深的笑。 “最后这位呢,是我新拜把的干妹妹,曾经光凭她笔下的文章将一个蠢男人给迷到不知东南西北,偏偏那个蠢男人将她误认为另一个人,还在自己的皮夹里放了那个女人的照片,她很不服气,吻都被吻了,那个蠢男人竟然还搂著她叫出别人的名字,她什么都不说,要等那个蠢男人自己发觉他犯了多大的错误,可是等呀等,盼呀盼,那个蠢男人就是不开窍,她又开始烦恼以后的结婚证书上会不会必须签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所以她就找我这个干哥哥商量,好哥哥就替好妹妹想了个好办法,你说,直接邀请她来蠢男人面前大方公布她是‘姚喜容’有没有用呀?”季天城打趣地推推乔均。所以快快接受事实吧,不要继续在正主儿面前痛骂“姚喜容”了。 “你早就知道了?!”乔均两手紧扣住那只悬在他肩上的手臂,在想是要扭断它还是折断它。 难怪他总是在她身上嗅到了好熟悉的感觉,好像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她;难怪他每次只要叫出那个错误的名字,她就会不高兴;难怪她笑他是一旦认定了事情真相,就不会有丝毫怀疑或求证的欲望,完全顺著自己认知去思考的个性……这些个难怪加起来,也难怪季天城说他是个蠢男人,蠢到都快把心掏给了她,还搞不清她到底是“姚喜容”还是“韩轻纱”! “没比你早知道多久。”一个月左右而已啦。 “就算是一天也好,一个小时也好,你竟然半个字都没提?!” “是我干妹妹贿赂我不能说。”而且她贿赂的赃物实在太诱人了,害他顾不及朋友兄弟的道义。 “季天城,你该死了。” “我只是帮凶,你得照顺序来,先解决台上那个。”这样他才甘心受死,没道理始作俑者就搂在怀里亲亲热热,他这个干哥哥却得死无全尸。 乔均手肘用力朝季天城的胸口一顶,让季天城差点岔气。 “我会的,洗好脖子等我。” 放心吧,他乔均永远不懂“客气”是什么。 对他,或是对她,都一样。 生气吗?当然! 火大吗?废话! 想狂哮吗?那是一定要的! 有没有一点小高兴呢? 当然废话那是一定要的! 姚喜容耶,她是姚喜容耶,那个他曾经幻想过,也幻灭过,到后来非常想抹消掉的姚喜容耶,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先让他迷恋上她文字的人,是她;后让他迷恋上她整个人的人,还是她,乔均呀乔均,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只是一直蒙住了眼,在追逐著她的某一部分,追逐她的才情、追逐她的笑容、追逐她的聪明,他以为这样都是分属于不同个体的,想要全部拥有是非常贪心的奢望,只是这一刻,这个奢望竟然成了真,那些让他曾经迷恋到难以自拔的部分全都属于一个人所有,而这个人,也是她。 是有被欺瞒的愤怒,可是这些愤怒根本抵不住胸口跃跃而动的狂喜,如果这两者是提著刀剑互砍的军队,名为“愤怒”的这一团不过单枪匹马,绝对赢不了“狂喜”的压境大军,也不会有奇迹的出现,要歼灭孤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第25章 她是姚喜容。心窝开出第一朵小花。 她真的是姚喜容。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争相萌发。 就在场上演讲告一段落,台下掌声如雷,欢送著姚喜容往舞台边的休息室移动,麦克风正式交接到司仪手中,由司仪继续安排座谈会的节目流程。 乔均等在休息室门口,在姚喜容笑著迎面走向他时将她拉入休息室,大门一关,闲杂人等禁止进入。 “你们家会长怎么老玩这套呀,真没礼貌。”差点被甩过来的门板给打中鼻尖的方如意睨向出手保护她的季天城,口气中有很浓的指责。 真的是家教不严耶,上回为了逮住姚喜容而把她们四个娘子军关进千叶学生会室,现在又为了逮住姚喜容,将她们关在门外,这种行径实在很可耻。 “管教他的事现在不落在我头上,叫你们家容容好好重新教育比较有效。”季天城也是很同意方如意的看法,不过他无能为力了,还是换人管管吧。他用长指扣扣门板。“干妹妹,交给你罗。” “走走走,到我们学生会室去,我们买了饮料和饼干噢,一块去吃吧。”反正休息室现在也进不去了嘛,君清霁提议。 “好呀,我早餐没吃,正好补一顿。”说不定连中餐的钱都可以省下来哩。韩轻纱心里的算盘拨得清脆又响亮,方圆十尺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石麒石麟则是无意见地耸肩,只在乎现在被迫挂在两人臂膀间的苏小巧。 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也渐渐变小,姚喜容也不是听得很清楚了,她的背脊抵在门板上,当然不是为了偷听外面众人在数落些什么,而是此时此刻的情况逼得她不得不做此反应,否则乔均整个人那么壮的压过来,她还能保持什么优美体态? 她双臂挂在乔均脖子上,没空替自己辩解什么,他也没空骂人,只是忙著将她压在门板上狂吻,偶有几声嘀咕和抱怨,她并没机会听懂,因为那些字眼全喂进了她的肚子里消化,尝到了他的渴望,也尝到了他的指责,当然还有更多更多的喜悦。 这只喷火龙,是高兴的呢。 看来她向他讨来的“免死金牌”用不到了……有些惩罚地咬疼了她,也用更多的温柔爱抚她,她回应更多的,是她的全盘接受。 终于,乔均微微拉开两人唇办的距离,还是眷恋不舍地噘嘴吻她。 “你真的是姚喜容?”他的额心贴著她的额心,两人的气息都不平稳,乔均还是不改老样子,强吻人的是他,脸红的也是他。 “如假包换,想退货吗?还来得及噢。”她笑答,换来乔均一记啮咬,啃红了她的唇。 “为什么要骗我?” “是你先认错我的。”先叫错人的又不是她。 “是你们先拿韩轻纱的照片来做假的。”推卸罪过推得这么干净? “噢?我还以为你很高兴看到小纱的照片哩,不然为什么还往皮夹里放?”姚喜容故意找碴。 “你现在还说这种话?!” “先别忙著喷火,皮夹先拿出来检查。”检查完才能决定喷火权落在何方。 她边说边动手在他裤后口袋摸来摸去。噢,好结实的臀部……“你在摸哪里呀?”越摸越下面,把他整个臀围都摸透透了。 “摸皮夹啦。”就算垂涎也要装矜持,掏出他的皮夹打开——“合格了吗?”乔均笑著问。 “勉勉强强。”她没兴致看他皮夹里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偷拍照,又塞回他的口袋。 “小心眼,为了一张照片就用这种方法报复我。” “报复?有吗?”如果现在和他缠成麻花叫报复,那在床上翻滚就叫死敌了吧? “有,你偷听我对你的欣赏和迷恋。”想起他曾在她面前字字道出他是如何迷恋上她的文字,那个除去“韩轻纱”冒顶的“姚喜容”全是他所喜欢的。想到这里,又多了几丝的红赧浮上他的脸。 “也偷听你数落我的不是。”她可没忘记他三不五时就会说说她坏话均衡一下。 “你听到我说那些话,心底是不是偷偷在耻笑我?我竟然会蠢到在你面前说著关于你的事?” 她装出无辜。钻什么牛角尖呀,大男人主义不要在这种时候作祟,说爱她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我为什么要耻笑一个这么喜欢我的人所说出来的真心话呢?如果我偷偷笑了,那是因为我听得很高兴呀。” 这回换她主动吻他,虽然不像他每次都吻得那样肠情,却让乔均很震撼。 噢,该死,这种时候他竟然欣喜到只会发愣发傻?! 他让她捧住他的脸颊,让她微凉的掌心替他高烫的皮肤降温,也让她像捧著什么珍贵收藏品一样地小心呵护著他。 “容容,我很高兴是你。” 很高兴她一直是他埋在心里的影子,让他的暗恋有始有终,而非中途夭折。 “以后也请多指教罗。” 姚喜容说完这句话,就牢牢地堵住他的嘴,让这个代表著还有后续发展的承诺由两人共同分享及承担。 尾声 多年后,她和乔均踏进了教堂,在上帝的见证下属于了彼此。 多年后,听说苏小巧爱上了石家兄弟间的某一人,至于是谁,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多年后,听说韩轻纱为了万贯遗产,嫁给了一个年龄足以当她爷爷的男人守活寡,并被那男人的子子孙孙仇视,周旋在豪门恩怨……多年后,听说纪扬波未婚生子,绝口不提孩子的生父身分……多年后,听说君清霁父亲的家族企业破产,甚至连姊姊都被“卖”给了婚姻……多年后,听说方如意和季天城……那都是好多年好多年以后的故事了。 番外篇 番外篇——缘分 那是一个打扮得干净整齐的小男孩,眉形漂亮而微扬,黑翦翦的眼里流露出天真无邪和一丝丝的怕生,半具身子缩躲在母亲的长裙后,小拳头将裙面抡出一圈圈皱褶。 老师说,他是新来的幼稚园同学。 王小明说,他是坐著一辆好大好大的黑色轿车来上学的。 张小花说,他爸爸是做很多好吃的零嘴的大老板噢,所以他家好有钱。 李小呆说,他看起来像是胆小鬼,一碰就会哭的,他一哭就会向有钱的爸爸妈妈告状,所以千万不可以惹哭他,会被打屁屁——而她只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看很好看,和她完全不一样的漂亮小孩。 她很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小孩子的表现手法是什么呢? 没错,欺负他。 这是全天下小孩最爱玩的手段,她也不例外。 欺负得越凶,就表示越喜欢他——这是性格扭曲吧? 所以从她发现她喜欢他的那一天开始,他的悲惨日子就此降临。 他画出来的“我的家庭”,总是被她神来之笔给弄毁,在一家和乐融融的三人之中,偏偏多了块黑漆漆的脏污。 他做出来的黏上,也总会让她捏了块有手有脚的四不像给硬塞在他的作品间,将他辛苦弄出来的假花假草给践踏得不成“土”形。 每次她一闹他,收尾的情况就是他嚎啕大哭,最后她被老师罚向他行礼道歉,像是恶性循环,不断上演。 人在恶劣的环境中,也是会成长的,被欺负久了,不是变得怕事,就是变得同等暴力。 他是属于后者,血液里某部分的暴力因子被她唤醒。 那天,他看到她鬼鬼祟祟拿著彩色笔,悄悄爬上了鞋柜,又在他画的“快乐的一天”那张作品上加料,乌漆抹黑的色彩在他画的自己旁边成形,五条突出的线条让那团黑黑的东西变得更加诡异,他好生气,冲进教室里将她从鞋柜上扯了下来。 鞋柜的高度只有四层,大概只到成年人的胸口,但对于一个孩于,那是天般的高度。 她摔了下来,撞到了头,小小的伤口在流血。 他没发现,只是愤怒地叠在她身上打她,他个头比她小,可是力量却不输她。“不准你动我的图!不准你动我的图!丑死了!你画的东西丑死了!打你!打你!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呼揍喊打声中夹杂著两个人的哭声,他哭他的作品被她恶意破坏,至于她哭什么,他不知道。当他发现她满脸是血,已经是被老师抱开的时候。 她躺在地板上掉眼泪,一动也不动,只有双手死握著那支彩色笔,说什么也不放,任由老师慌乱的替她处理额头上的血口。 如果说他不怕,那是骗人的,他也不过是个幼娃娃,见到血,还是会恐惧,他看著她发后那根短短的小辫子,每次只要有顽皮的同学去拉扯,总是会被她揍回来,那根辫子,总是在她荡秋千的时候在她脑后舞动,看起来好活泼,而现在只是随著她的瘫躺而垂死在地板上,然后她那双浸泡在泪渍里的眼,看著他,就只是……看著他。 他以为她就这样死掉了,因为老师们好急好慌,又是打电话联络家长又是打119叫救护车,他真的以为她会死掉,跟著掉了一整天的眼泪。 他爸妈疼他,没责骂他什么,全权负担起她的医药赔偿,她爸妈虽有怨言,但也知道小孩子打打闹闹在所难免,没多要求些什么,而她,有整整一个星期没来上学。 然后幼稚园就放暑假了。 再开学,她变得好安静,变得讨厌画画,只要是老师上画图课,她就是呆呆坐在原地,再不然就是拿铅笔练习写注音符号,所以他的作品再也不曾被她破坏,每次都被老师夸奖他画得好棒。 毕业的前一天,他替老师收拾那柜专门放同学作品的铁柜,一张张发放在同学的桌上,要让大家带回去做纪念,他终于知道她老爱在他图上“加料”的是什么东西——那一圈黑抹抹外加五根突出物的图画,是代表著她。 第26章 最上头的突出物,是她的招牌辫子,往下平均分配的是她的双手双脚。 她在那张“我的家庭”里,将她自己画在他身边,想当他的家人。 她在那块有花有草的黏上作品中,将自己捏造出来,也想分享他的世界。 而那张“快乐的一天”,他画的是他在捉蝴蝶,而她,跟在他身后手舞足蹈地吆喝,想与他一同快乐。 他突然觉得鼻子有股酸意,想起了自己将她从鞋柜上扯下来害她受伤,想起了自己在她身上招呼拳头时骂她的话,好差劲……他将她那张“我的自画像”放在她桌上,完全不敢看她的表情,只看到她默默卷起自己的图,走到垃圾筒边,将图丢了进去,再回到座位上去练写字。 后来,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上了小学、进了国中,久到他已经忘了许许多多的童年记忆,只记得她是头一个朝他伸出手,将掌心的球糖分给他的咧笑女孩,只记得……她以前边跑边笑时,那根飞扬在脑后的发辫。 原来,缘分,早就悄悄开始运转。 全文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