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宠妃》 第1节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两世宠妃 作者:于心焉 文案 前世,她曾是宠冠六宫的齐贵妃,一朝被废为庶人后,连蝼蚁都不如,原以为能够帮助家族荣耀,谁知到头来却换得灭门之灾。 重来一世,被迫入宫,她不再争,不再抢,低着头做人,只愿当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冷妃,虽不能光耀门楣,但至少可保得全家周全。谁知道这点小小的要求,皇帝都不让她如愿。 罢了,既然造化弄人,福祸躲不过,这一世,她誓要护得全家平安,面对着前世设计于她的人,她定要先下手为强! 一句话介绍:一个美女不想得宠,皇帝偏不满足她这个愿望的故事! 入坑提示: 1、本文非高智商、励志、复仇爽文,主要走无痛呻.吟的谈情说爱路线,不喜勿入! 2、虽然是宫庭文,因为智商太低,所以基本没有宫斗的存在,就是一小白文而已! 3、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虐,我计划中反正没有打算虐!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主角:齐玉湮 ┃ 配角:李璟、钟毓、潘莠君 ================== ☆、第1章 噩耗 大轩永嘉十三年三月初二。 皇宫西隅一偏僻之处,有一处破败的宫殿,斑驳的宫门之上,“兰芜宫”三个大字依稀可见。 只听“吱呀”一声响动,宫门缓缓地打开来。 两个身着褚色衣衫的嬷嬷迈过门槛,从宫里慢慢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嬷嬷回过身,在宫门上利落地上了锁。然后转过身来,摇了摇头,说道:“刘嬷嬷,你看这主子,今天又没吃什么东西呢!这样下去,身子怕是迟早会拖垮吧?” 那刘嬷嬷面上似乎也有些不忍,说道:“哎,她以前被皇上捧在手心里,锦衣玉食供着。现在进了冷宫,这粗茶淡饭,哪能吃得下啊?不过,她能有今天,也是她自找的。张嬷嬷,咱们还是别操那份闲心了!” 张嬷嬷看了看四周,靠在刘嬷嬷耳边,低声说道:“跟这主子接触了这么些日子,我看她不像做那种事的人啊!” 刘嬷嬷挥了挥手,说道:“像不像又怎么样?她可是被皇上亲自抓奸在床的,这还能有假?”说着刘嬷嬷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回过脸对着张嬷嬷小声音地说道:“那奸夫被皇上当场赐死,可对这位主子,皇上念着往日的情分,始终下不了狠心,就把她关在这里!想想都快一年了,皇上也该把她忘得差不多了吧。我看她现在这样,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张嬷嬷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了,那么如花似玉的一个人儿……” 两人一边闲话着,一边向前走去。 两位嬷嬷的话,顺着风,依稀传了宫墙里面。 此时,一位身着月白上衫、暗紫千纹裙,披着一件靓蓝披风的女子正呆呆立在院内。一张绝美而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两人此时谈论的,是与她无关之人。 忽然,几声春燕清脆的啼叫声,将女子惊醒。她仰起脸,看见两只春燕欢快地从自己头顶飞过。 她怔了半晌,脸上慢慢漾出一个笑容,“是春天已经来了吗?”她喃喃自语道。 一阵风轻轻拂过,将宫墙外的桃树上的桃花吹得颤了起来。几片桃花花瓣随着风儿轻轻飞舞,飘进了宫墙来,掉落在女子的脸上,给那苍白的脸上平添的几分娇媚的颜色,更显得女子的容貌明艳动人。 春天果然已经来了。可它的脚步似乎只停留在兰芜宫外。而这宫里,依然是萧肃一片。 女子仰头望了半晌,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准备往殿内走去。 正在这时,只听“哗啦”一阵响动。 这是兰芜宫宫门上的锁被打开的声音。 接着便听见“吱呀”一声。兰芜宫的两扇大门被人推了开来。 女子眉头轻蹙。她知道,这应该是来外人了。刚开始听到开锁的声音,她还以为是两位嬷嬷回来了,但听到宫门被推了开来,她便知道不是她们。平时嬷嬷都是把门打开一条缝,可供出入便是,不会将门打开。这宫门沉重,推起来可不易。 “齐贵妃!别来无恙啊!”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乍然响了起来。 被人唤作齐贵妃的女子身体一震,然后慢慢转过身来,望着来人。 只见一位身着红色织金衫裙的女子,此时正领着十来个宫女太监站在自己面前。 她淡淡一笑,说道:“潘德妃可真健忘,玉湮是有罪之人,贵妃的名号早已被皇上褫夺,这世上早无齐贵妃了!” 听了齐玉湮的话,潘莠君脸上却是笑容不减。她一边向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边向齐玉湮走过去。 看到潘莠君的眼色,两个太监赶紧回过身,将兰芜宫的宫门推拢关了起来。 看到宫门被关,齐玉湮心中一凛,冷声问道:“不知潘德妃今日怎么得闲到我这冷宫来?你来这冷宫,很不吉利呢,潘德妃也不知忌讳一下吗?” “哈哈,我有什么好忌讳的!”潘莠君大笑道:“你不知道皇上现在有多宠我,比你当年有过之而不及!我还怕什么忌讳?” 听了潘莠君的话,齐玉湮一怔,继尔心里猛然一阵闷痛。他果然还是将自己放下了? 可她的脸上却丝毫不改颜色,依然淡笑说道:“如此甚好,恭喜潘德妃圣宠正浓。” “齐玉湮,你可知道,你以前住的灵玉宫,现在已经荒废了,杂草丛生,破败不堪!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皇上觉得那个地方太肮脏了,那里是他一生的耻辱!”接着潘莠君又得意洋洋地说道:“你又可知,我现在所住的宫殿叫什么?告诉你,叫做惜秀宫。齐玉湮,从这个名字,便可见皇上现在对我的心意如何了?” “潘莠君,你今天到这南芜宫来,难道就是来向我这个被废的贵妃炫耀你现在有多得宠吗?”齐玉湮冷冷笑道:“你这么做,还有什么意思呢?不管你得宠还是不得宠,现在已经与我无关了。” “哟!别生气嘛,齐玉湮。我今天来,是向你传信的。”潘莠君笑着说道。 “传信?传什么信?”齐玉湮疑惑地问道。 “大轩现在正在和稽国交战,你听说了没有?”潘莠君问道。 “我一个关在冷宫的废妃,哪能知道那么多呢?”齐玉湮冷冷说道。 “可是,这是偏偏和你有关!”潘莠君笑道。 “和我有关?”齐玉湮一惊,诧异地问道:“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你父亲,镇远大将军齐致辉奉命出征,结果却误入敌军圈套,全军覆没,你父亲也战死了!”潘莠君的脸上浮出一个残忍的笑意。 齐玉湮听到这个消息,浑身一颤:“我父亲,他……他战死了?”她一脸的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父亲骁勇善战,怎么可能会战败身死? “这还不算呢!”潘莠君面带微笑,缓缓说道:“你哥哥齐恕投敌叛变,皇上一怒之下,将你母亲、弟弟、嫂子和你那两个侄儿侄女全部斩首示众。”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情非常好。她知道,自己的话,就像一把钝刀子,正慢慢地将齐玉湮一刀一刀的凌迟。 “不可能!”果然,齐玉湮听到这一消息,顿时崩溃,尖声叫道:“我哥哥不会背叛大轩的!皇上也不会那么狠心杀掉我齐家满门的!” “哎呀,怎么不会啊?”潘莠君笑道:“就是你父亲吃了败仗,现在皇上已经御驾亲征,上了前线。不过皇上出征,便一举得胜。我刚刚得到消息,你哥哥齐恕已经被皇上一箭穿心,射死在了阵前。” “不会的!”齐玉湮眼泪横飞,大声叫道:“皇上不会那么狠心的!他都可以放过我,怎么不能放过我的家人?” 听到这里,潘莠君眸色一深,冷声说道:“齐玉湮啊齐玉湮,你齐家之所以会有今天这结果,全拜你所赐。” 齐玉湮一愣,抬起泪眼,问道:“潘莠君,此话怎讲?” 潘莠君缓缓说道:“齐玉湮,自从永嘉七年你入宫以来,百般得宠,你齐家也跟着鸡犬升天。你父兄仗着你得宠,在朝里目中无人,百官早你对父兄看不顺眼了。所以,你们齐家出了事,根本没人帮啊,到最后,便落得个灭门之祸。” 齐玉湮一听,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潘莠君质问道:“我父亲战死,我兄长投敌,是不是你们潘家设的计?” 潘莠君冷颜立住,却并未说话。 齐玉湮接着说道:“我父亲从小便跟祖父学着领军治军,且上阵杀敌多年,不可能轻易便全军覆没。你父亲兵部尚书潘原对我父亲手中的军权早已垂涎三尽,定是你潘家的人在军中作梗,害我父亲战死,再逼迫我兄长投敌!” 潘莠君哈哈一笑,说道:“齐玉湮,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不错,你父亲战败一事,确实是我父亲安排,不仅在你父亲出发前,留下了他麾下最得力的骠骑团,而且故意拖延军粮和武器的供应,使大军无法补给,再将你父亲的行踪透露给稽国,借稽国的手,将你父亲的亲军一网打尽!” “至于你兄长齐恕,更好收拾。他战败被俘后,我们便叫人告诉他,因为齐家战败一事,皇上一气之下,将你母亲、嫂子和一对侄儿杀掉祭旗。你兄长听后,当场便降了稽国,并主动要求上阵与大轩为敌。” 说到这里,潘莠君一笑:“你兄长到死都不知道,其实是他降了稽国之后,皇上迫于满朝文武的压力,才下令杀掉你们齐家满门的。遗憾啊,没能让他在临死之前知道,是自己亲手害死自己的母亲、弟弟、妻子和儿女的。”潘莠君面上露出遗憾之色。 “啊!”齐玉湮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大叫起来:“潘莠君,你这个毒妇,你们潘家的人为何如此歹毒!今日你害我齐家,他日你潘家一门必定不得好死!” “啪!”潘莠君伸出手,一记耳光便狠狠打在齐玉湮脸上。 一记耳光袭过,齐玉湮整个人都懵了。她作为家中独女,从小倍受宠爱,从没有被人打过耳光。进了宫又深受李璟宠爱,更无人敢动他一下。哪怕李璟对她断情废黜之时,也只叫人将她关进兰芜宫,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而现在,潘莠君狠狠地给了她一下,她的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所有疼爱她的人,现在都已经离她而去了。所以,现在的她,只能任人凌.辱了。 ☆、第2章 身死 看着齐玉湮捂着脸,一脸怨毒地望着自己,潘莠君指着她大声斥道:“齐玉湮,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深受圣宠的齐贵妃吗?你现在尚且不如一只蝼蚁,我现在要你死便死!” 齐玉湮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大声说道:“潘莠君,你们潘家害我满门,我齐玉湮就算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要你们潘家一个个也不得好死!” 听了齐玉湮的话,潘莠君怒从心起:“来人!将这个泼妇的嗓子给我毒哑了!” “是!”两个太监得了令,便向齐玉湮走了过来。 齐玉湮看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慢慢靠近自己,她大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对不起了,齐贵妃!”两个太监走上前,分别抓住齐玉湮的双手,将她仰面按在地上。 齐玉湮被按倒在地,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双脚用力地蹬着,不停地挣扎着。奈何很快被两个太监压得死死的,根本无计可施,只好嘴里不停咒骂着潘莠君:“潘莠君,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你们潘家的人,都不得好死!终有一天,你潘家的下场,会比我齐家还要惨!” “动作快点!”潘莠君恶狠狠地说道。 “是。”一个宫女赶紧走到齐玉湮身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将瓶上的塞子拨掉,然后蹲下.身子,将瓶口凑到齐玉湮的嘴边。 第2节 齐玉湮看到宫女将瓷瓶拿到自己的嘴角,知道这瓶中装的定是毒.药,便将嘴闭得死死的,不停晃动着脑袋。那宫女伸出一只手,捏着齐玉湮的下巴,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将药倒进齐玉湮的嘴里。 看到这里,潘莠君在一旁边恨恨说道:“都是些蠢货!你们两个也上去!”她对着自己身边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呶了呶嘴。 这两人会意,对潘莠君行了一礼便走了过去。 那太监走上前,用手将齐玉湮的头紧紧扶住,不让她的头乱动。另一个宫女用手捏住齐玉湮的鼻子,让她不能呼吸。 齐玉湮憋了一会儿气,终于受不住,将嘴张了开来,那拿药瓶的宫女趁势将瓶里的药水倒进了齐玉湮的嘴里。 很快,一阵火灼般的感觉便在齐玉湮嘴里燃烧起来,让人疼痛难忍。片刻间,她便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宫女和太监看大功告成,便把齐玉湮放开。只见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脸上已经全是泪水。可她似乎没有一丝求饶的意思,反而睁着血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潘莠君。 潘莠君看着齐玉湮的眼睛,心里一瘆,忙叫道:“把她的眼睛也给我剜掉!” 旁边的宫女和太监听了一愣,却并没有动手。 “听到没有!”潘莠君指着齐玉湮大声叫道:“把这个贱人的眼睛也给剜出来!” “是!”那几个太监和宫女又走上前去。 几个宫女太监将齐玉湮按住,一个太监将她的头扶住,一个太监从身上抽出短刀,向齐玉湮眼睛上剜去。 “呜!”当刀尖碰触到齐玉湮眼睛的那一刻,冰凉的触感从眼皮上直达齐玉湮的心底,接着一阵钻心般的疼痛便遍了她的全身,她颤抖着,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齐玉湮只感觉到浑身一凉,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湿透了,接着便幽幽醒了过来,但眼前已是漆黑一片,双眼的疼痛依然钻心。她站起身来,便感觉到有水滴从自己湿漉漉的衣衫上落下来。 “齐玉湮,现在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感觉如何啊?”潘莠君含笑的声音在耳畔传了过来。 齐玉湮想哭,但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因为,她已经没有了眼睛。 “你终于也有今天!”潘莠君恨恨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一天,我盼了好久啊!当年,你一人独得皇上专宠时,不知道有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齐玉湮,你知道宠极必衰吗?就因为你当年太得宠,所以,你和你全家都落得这样的下场!” 听着齐玉湮“呜呜”叫喊声,潘莠君走到齐玉湮的身边,对她说道:“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跟你说呢?怕你太伤心承受不了,一直都不敢跟你说。不过,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是跟你说吧,反正你是他母亲,你也应该知道他的事情。” 听了潘莠君的话,齐玉湮一愣,心里立刻便想到了暄儿。暄儿出了什么事吗?她心一紧,暄儿可是李璟的亲生儿子,他不会对自己儿子也下手吧? “唉!”潘莠君叹了一口气,说道:“暄儿坏就坏在有你这个母亲,自从你被关进冷宫后,他天天吵着要找你,皇上早就不待见他了。这不,趁皇上御驾亲征出了宫,他便想方设法要到冷宫来找你,我们啊,拦都拦不住啊!这不,就在今天我来兰芜宫前,他已经掉到湖里淹死了!他才四岁呢,真是可怜啊!” “呜!”齐玉湮听到这里,心痛如绞,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惨叫。暄儿,可怜的暄儿,就这么没了?她此时只觉得万念俱灰,连支撑她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已经没有了。 “对了,你儿子是我亲眼看见他沉下去的!”潘莠君说道:“你知道,他当时有多害怕,大声叫道父皇,母妃!可惜啊,没有人救得了他啊!要怪,就怪他投错了胎,当了你齐玉湮的儿子。” 此时,齐玉湮心痛到了极点。潘莠君居然连暄儿落水之后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说明当时她在场,可她竟然没有救暄儿,又或者,暄儿根本就是被潘莠君杀死的! 想到这里,齐玉湮浑身一颤,她心里恨极了潘莠君。她用耳朵辨别着潘莠君声音的方向,然后冲上去,一把将她按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压着她,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心里暗暗念道:潘莠君,你害死了暄儿,我要给暄儿报仇,我要给我齐家满门报仇! 她的手上越来越用力,听着潘莠君在自己手下发出嘶哑的叫声。 周围的太监宫女看见潘莠君被齐玉湮压着掐,心里大惊,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把齐玉湮的手掰开,将她从潘莠君身上拉了起来,才将潘莠君救了出来。 齐玉湮被拉走后,潘莠君感觉身体一松,咳嗽了几声,然后哑着嗓子大叫道:“把这贱人的两只手给我砍下来!” 齐玉湮此时已经完全疯狂了,虽有太监宫女拉着她,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向潘莠君扑去。 有人将她抓了起来,将她按在地上。又有人将她的两只手向前拉了出来,用脚踩住。 随着两下剧痛,她感觉到两只手已经离自己而去,只是此时,她已感觉不到疼痛。 潘莠君走上前,将那对曾经如同玉葱般娇嫩的手踩在脚下,咬着牙说道:“以前你得宠之时,我记得皇上亲吻过这双手呢。就不知皇上若看到这手现在这般下场,会作何感想?” 众人已将齐玉湮放开,她呆呆地趴在地上,整个人似乎已经呆了。 父母死了,兄弟死了,侄儿死了,连暄儿,也没了,天地间,只留下她齐玉湮一人了!生,还有何可恋?死,又有何所惧? 她知道,自己今生今世是报不了仇了,现在自己真的就如同一只蝼蚁一般,任凭潘莠君捏死。 她身体猛然颤抖起来。不!就算是死,她也不要死在潘莠君这毒妇手里。 想到这里,她忍着全身的剧痛,呆呆地站了起来。 在冷宫生活了这么久,晚上没有灯点,她早已练就了闭着眼睛在这宫里穿行的本领。她走了几步,辨别了一下方位,然后,向着北方,用尽全身力气冲了过去。 一阵让人晕眩地疼痛从头上剧烈地传了过来,粘乎乎的液体从她额头流了下来,紧接着她便听见了宫女的尖叫声。 齐玉湮努力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现在终于解脱了。她终于可以去见父母,兄长,弟弟,当然还有她最最爱的暄儿。 暄儿,不要怕,母妃来了,以后无论你在哪里,都会有母妃保护你的。 突然,一张年青男子英俊的面庞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他,正对着她温润的笑着,一如当年初见之时。 她心猛然一疼。 李璟,这就是我爱你的代价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永远不要爱上你! 她的整个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鲜红的血从她的头上涌出,染红了身下的青石。 半晌,一个太监上前大着胆子上前查看了一番,然后走到潘莠儿面前,说道:“德妃娘娘,她……她已经断气了。” 潘莠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地上那个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身体,她用手捂了捂鼻,说道:“把她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去。” “德妃娘娘,如果皇上回来问起她,我们应该怎么说啊?”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潘莠君撇了撇嘴,冷哼一声说道:“一个背着皇上偷人的废妃,一个败臣之女、叛臣之妹,皇上还会惦记着她吗?跟内庭报时,就说她病死了就成了。” “是!” “是!” 众人纷纷应道。 潘莠君转身离去的瞬间,最后看了一眼齐玉湮,这个曾让整个永嘉帝的后宫守了六年活寡的女人,终于死在了自己面前。如今她满脸是血污地躺在地上,原本的花容月貎只胜下令人作呕的血腥。她心里其名的一闷,赶紧离开了兰芜宫。 ☆、第3章 重生 “湮儿!湮儿!” 朦朦胧胧间,齐玉湮仿佛听见了母亲的呼唤。她眼眶一热,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一怔。眼睛不是已经被潘莠君挖了吗?怎么还会有眼泪?难道人死之后,失去的东西便回来了吗?她动了动手指,明显感觉到双手有触感。真好,手也回来了。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抓住,一个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湮儿,你终于醒了?” 这是娘亲的声音,这也是娘亲的手。 可人死了,怎么手还是热的。 齐玉湮轻轻地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坐在自己榻边的陆氏。 看见齐玉湮醒了过来,陆氏赶紧抹了眼泪,笑着说道:“湮儿,你可醒了。你可知道,你差点吓死娘亲了。” 齐玉湮感觉窗外阳光明媚,丝毫没有想像中阴曹地府的阴气。她怔了怔,问道:“娘亲,这地府怎么跟人间一样啊?” 陆氏听见齐玉湮的话,愣了一下,然后啐道:“湮儿,胡说些什么呀?这还有一个多月便过年了,可不许乱说话!” 听了陆氏的话,齐玉湮眼睛蓦地瞪得老大:“娘亲,你不是说,我……我还活着吧?” 陆氏呆呆地望了女儿片刻,伸出手来,在女儿额上摸了摸,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想了想,又说道:“看来得找个日子去万佛寺烧个香拜个佛,求个平安。” 齐玉湮怔怔地看着陆氏。从母亲的表情上看,似乎不像在说假话。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记得自己明明被潘莠君毒哑后,又被剜眼剁手,她不堪忍受,便一头撞死了,可为什么自己还好好地躺在这里?而潘莠君口中已被害死的母亲也好好地陪在自己身边? 母亲还在,那父亲呢?兄长、小弟呢?嫂嫂和欢儿、悦儿姐弟呢?他们又在哪里呢?他们也都好好的活着吗? 正在这时,从屋外走进了一个年轻妇人,腹部明显的隆起,应该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孕。 齐玉湮看着她的腹部,神情一怔,然后问道:“嫂嫂,你又怀孕了吗?” 听了齐玉湮的话,张湘茹笑了起来:“妹妹怎么如此说?可是病糊涂了?” 陆氏也瞪了齐玉湮一眼,说道:“你嫂嫂可是怀的头胎,什么叫又怀孕了?” 头胎?齐玉湮感觉一个惊雷在自己头上炸响。嫂嫂明明已经生了欢儿、悦儿了啊,怎么会是头胎? 她呆了半晌,看着比自己记忆中略微年轻一些的母亲,这才仔细看了看自己躺着的屋子,正是自己在齐府里的闺房。她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坐了起来,陆氏忙扶着她半靠在床上。 齐玉湮这才问道:“娘亲,今天是什么年日啊?” 陆氏替女儿将被子捻好,奇怪地盯了女儿一眼,说道:“今天是永嘉六年冬月二十三啊。” 永嘉六年冬月二十三?她心头猛地一跳。她记得自己是永嘉七年三月初一入的宫,死的时候已经是永嘉十三年了,可母亲为什么说现在是永嘉六年的冬月。难道原来自己那拼尽全力的一撞,并没有死去,而是重生回到了入宫之前。 老天给自己这个机会是什么意思?是让自己重活一世,改变自己前世悲惨的命运?前一世因为自己入宫受宠,父兄权力大增,惹了他人嫉恨,最终落得个灭门之灾。这一世,老天既然让自己回到了进宫之前。那么,是不是这一世只要不入宫,不再受宠,齐府阖家老小的命运便会改写? 可想不想入宫,可不能齐玉湮自己便能决定的。想到这里,齐玉湮偷偷看了看母亲,咬了咬唇。 她自七岁起,便与小弟随祖母生活在眉阳老家,九年来一直代替父母承欢祖母膝下,以尽孝道。可是,太后的一道为永嘉帝选妃的旨意,让十六岁的她不得不离开疼爱自己的祖母,与小弟一起回到了京城。 永嘉帝李璟虽然今年只有十九岁,但他十二岁登基,十五岁亲政,勤于政事,除了皇后,后宫几乎无人,至今膝下无一子半女。最终在太后下旨,凡五品以上京官家待嫁女子都必须备选入宫。她父亲齐致远为正三品荣威大将军,她自然也在此之列,这才不得不带了小弟齐意一起回了京城,等待备选。 可是,她是重活一世的人,知道自己前一世入宫后的遭遇,因此这一世,她是真不想入宫了。只要她不入宫,不再受宠,父兄也就不再惹人嫉恨,就算位高权重,也是凭自己的血汗换来,不会让人以为沾了自己这个宠妃的光,从而招人嫉恨。 想到这里,她心里便暗暗下定了决心,今生绝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陆氏看女儿低着头作冥思苦想状,忙问道:“湮儿,还在想什么呢?” 齐玉湮抬头望着母亲,说道:“娘,女儿可不可以不进宫去啊?” 陆氏看了女儿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母亲也不想你入宫,后宫险恶,你这孩子心思单纯,怎么斗得过别人啊。可太后突然下了旨,我们不得不遵从啊。” “如果我现在马上订一门亲呢?”齐玉湮说道:“那我不就不能被选进宫了。” “这种主意你也敢出?”陆氏先是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狠狠瞪了她一眼,说道:“要让你父亲的政敌知道了,不捏了把柄弹劾你父亲才怪,说不定治我们一个欺君之罪,流放都算轻的。” 听了母亲的话,齐玉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只有盼着我不会被太后瞧上了。” 张湘茹看着齐玉湮一脸忧心的模样,“扑哧”一笑,说道:“妹妹长得这样好看,只怕太后、皇帝见了你的画像,都挪不开眼呢。怎么会选不上呢?” 齐玉湮听了嫂嫂的话,心里一动,说道:“娘,你要不给那画师塞点银子,让他把我画丑些,太后不就瞧不上我了?” 陆氏盯了齐玉湮一眼,神色有些奇怪:“湮儿,你忘了?前几日画师已经来画过像了。” “什么?已经画过像了!”齐玉湮听了,又是一呆,然后心里便有些泄气了。她知道前世太后在看了自己的画像后,便点了自己入宫。看来这不想入宫受宠,还得另想他法。 “我看妹妹精神挺好的,该是已经大好了。”张湘茹笑道。 “我生病了吗?”齐玉湮仰脸望着张湘茹。 “你这孩子,怎么啥都不记得了?看来还得找个郞中来给你看看。”陆氏一脸紧张地望着女儿。 第3节 张湘茹在一旁说道:“你今早和你大哥、钟五郞他们几人去游湖,不小心坠了湖,被救起来后,都没出气了,把你大哥吓死了。还是钟五郎出主意,让你大哥倒背着你跑了半晌,你才把水吐了出来,虽然有出气了,可人还一直昏迷,就这会儿才醒呢。” 钟五郞?齐玉湮的心一跳,忙问道:“是淮阳侯府上的钟毓公子吗?” “除了他还有哪个钟五郎?”张湘茹笑着说道:“还是他将你从湖里捞起来的呢。” 果真是钟毓。想到他,齐玉湮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一直都知道钟毓对自己好,可她心里只有李璟,一直当钟毓是自己哥哥般依赖,没想到最终却是自己害死了他。当时,潘莠君设计给自己和钟毓下了迷药,待她和钟毓昏迷后,便脱光两人的衣裳,将两人弄到床上,再叫了李璟来捉奸。 她现在还记得自己醒来时看见李璟那张震惊和狂怒的脸。钟毓当即被处死,而自己被关进了冷宫,最终也逃不过惨死的下场。想到这里,齐玉湮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在心里说道,都过去了。今世,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 想到这里,齐玉湮抬起头,对着母亲说道:“娘亲,我想亲自到钟府去看看钟家五公子,当面向他致谢。” 陆氏笑了笑,说道:“等你好了后,娘亲陪你去钟府便是了。” 正在这时,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小丫鬟推门走了进来,对着屋里的人行了一礼,然后将一碗药送到了齐玉湮面前,笑道:“姑娘,药熬好了,奴婢先服侍姑娘先将药喝了吧。” 齐玉湮瞥见这丫鬟的脸,眉头轻轻皱了皱,说道:“兰香,你先将药放下,我呆会儿再喝。” “是。”兰香将药碗轻轻放在桌了,轻轻退了下去。 看着兰香的背影,齐玉湮心里一闷。她进了冷宫才知道,便是这兰香帮着潘莠君陷害了自己和钟毓。这等不忠之奴,得找个机会早早打发了她才是。 陆氏看女儿脸色不好,伸出手在药碗上试了试温,再端起碗,用勺子轻轻搅了搅,抬起头对着齐玉湮说道:“药再放可就要凉了,娘来喂湮儿喝药,可好?” 齐玉湮看着失而复得的母亲,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忙点了点头,笑道:“好。”便就着母亲送上来的勺子,将药喝了下去。 次日,回春堂的何大夫又来给齐玉湮瞧了病,说是已无大碍,陆氏总算放下心来,想着过几日便是腊月初一,让齐玉湮跟她一起去西山万佛寺拜佛谢神。 听到陆氏叫自己腊月初一跟她到万佛寺去,齐玉湮心猛地一跳。 上一世,她便是在腊月初一,随陆氏到万佛寺拜佛时,遇到了李璟。 ☆、第4章 救兔 世人皆道李璟专宠于她,是迷恋她的美色。而只有她和李璟知道,李璟早在她入宫之前,便喜欢上了她。 齐玉湮记得当时母亲在禅房里与玄觉大师说禅时,她备觉无趣,便溜到寺外玩耍。正巧看见一个樵夫在路旁歇脚。她听到樵夫看见樵夫背上的竹兜有响动,便好奇地凑上去,谁知竹兜里装了一只雪白皮毛的小兔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齐玉湮心一软,便向樵夫讨要这小兔子,谁知樵夫不给,给银子也不换,说是一个月没吃肉了,要拿了这只小兔子找牙祭。她一看这可爱的小兔子便要被樵夫吃入腹中,自己又无能为力,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李璟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叫了侍卫快马下山买了一大块肥肉回来给樵夫,樵夫见了肥肉,便把兔子给了齐玉湮。 齐玉湮心里大喜,抱了兔子,便跑到山中一僻静之处,将兔子放掉。回过身却看见李璟居然跟了过来。他看着她时,目光火热,并问她的名字。她红着脸骂了他一句“登徒子”便跑开了。 后来,他从玄觉大师处打听到了她的身份,并知道她正待选妃嫔。因此她的进宫之路也格外顺当。 进宫后,他独宠她一人。 只是他再宠爱她,他也没有册封她为皇后。她知道,他是怕她手握重兵的父亲,会因为她的原因权势更大。这也成了日后潘莠珺诬陷她对皇帝不满,红杏出墙的原因。 想到这里,齐玉湮心一紧。这一世她既然不想再当一个含冤惨死的宠妃,这万佛寺便去不得了。 齐玉湮赶紧拉过母亲的手,撒着娇道:“娘亲,女儿身子还没大好呢,不想出门。” 因为女儿少有在自己跟前,之前母女俩的关系并不是特别亲密。只是这一趟齐玉湮落水之后,倒对她这个母亲依恋起来,还对着自己撒娇,陆氏便狠不下心拒绝女儿,只得点头应道:“那好吧,娘亲帮你去求佛便是。” “谢谢娘亲!”齐玉湮搂着母亲,一脸的欢喜。 陆氏用手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心中对这个女儿是又怜又爱。 到了腊月初一的这一天,陆氏为了求个心诚,天没亮便离了家。 齐玉湮也早早地醒了。她心里惦记着被樵夫抓住的那只小兔子,便再也睡不着了。 再怎么说,这只小兔子,也算是她和李璟前世的媒人。没有它,李璟不会在她入宫之前便喜欢上了她。虽然她前世的结局如此悲惨,但她对李璟的感情却没有半分虚假。 而李璟,其实在废她之前,一直对她宠之入骨。若是没有潘莠君的设计陷害,也许她和他真的会有一个美满的结局。可些,爱上天子,注定只会惨淡收场。 今生,她虽然不能在万佛寺外巧遇李璟,不能让他喜欢上自己,可是,前世两人之间曾经如火般热烈的情意,依然深藏在她的心底。她不忍心让那前世成全了她和李璟的小兔子就这样落得个为他人裹腹的下场,因此,她虽然不去万佛寺,但小兔子还是要救。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抬起身子,对着屋外叫道:“来人!” 很快,兰香便跑了进来,一脸的乖巧地笑道:“姑娘,可是有事?” 看见兰香,齐玉湮觉得头一疼,她轻轻揉了几下太阳穴,对着兰香说道:“你去把梅香叫来。” 兰香怔了一下,也没有多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姑娘。”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梅香便进了屋来,对着齐玉湮问道:“姑娘,可是有事要吩咐我?” 齐玉湮抬头,看着梅香圆圆的脸蛋,心里一暖。 前世的她,嫌梅香长得五大三粗,不甚喜欢她,更喜欢长相柔美的兰香。谁知道兰香呆在她身边久了,却喜欢上了李璟,妄图想要飞上枝头作凤凰,勾引了几次李璟,不但没成功,还差点被李璟送到暴室去。也就是因此,兰香便恨了她,最终被潘莠君拉了过去,将她送上了不归路。 而梅香,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被打入冷宫后,还时不时抽空跑到兰芜宫来,冒死从宫外一棵树上翻墙入院来探望自己。 重活一世,齐玉湮自然要对那些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加倍的好。 想到这里,齐玉湮拉过梅香的手,说道:“梅香,我有一件事想让你去做。” 被齐玉湮如此对待,梅香是受宠若惊:“姑娘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齐玉湮笑了笑,便对着梅香交代了一番。 梅香听了齐玉湮的话,一愣:“姑娘,这是为何?” 齐玉湮轻轻拍了拍梅香的手,说道:“这你别问,只管照我说的做便是。” 梅香点了点头,说道:“是,姑娘。” 想了想,齐玉湮又叮嘱道:“如果你遇到有人,要跟你搭话,你千万别跟他说你的身份。” 梅香咧嘴笑道:“不会有人问我吧?” 齐玉湮笑了笑,说道:“哪可不一定,登徒子可多着去了。反正你记住我的话便是。” “好,姑娘,我这就出去了。”梅香说道。 按齐玉湮的吩咐,梅香拿了一个竹篓,到庖房要了一大块上好的猪腿肉放在竹篓里,便出了齐府的大门,往万佛寺走去。 同一时间,另一拨人也出了城。这一拨人便是少年天子李璟及他的随从。 这万佛寺就在京城东门外的金鸣山上,听说这寺里的玄觉大师是禅学高手。李璟一时兴起,早早结束了早朝,便带了马平等几个随身侍卫来万佛山,想与玄觉大师论一番禅。 眼前就要到寺前了,李璟觉得此时先歇息一下,将自己便凡尘所扰之事先排除心外,再进寺与玄觉大师论禅,便叫马平招呼大家歇息一会儿。 马平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李璟坐下来,马平几人便坐在一旁边,将李璟围着里面,小心地护卫着。 刚坐下不久,山下便急匆匆跑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只见她因为急着赶路,圆圆的脸蛋泛着红,额头鼻尖有点汗湿,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她走到李璟他们歇息的旁边,四处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姑娘说的应该就是这里了。”然后她又拍了拍自己的头,叫道:“糟了,也不知道那樵夫走了没有。” 梅香回过头,往李璟几人看了看,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然后她似乎咬了咬牙,走了过来。 见有了人过来,马平等人立刻警觉起来。 梅香走了近来,看到李璟的时候,她呆了半晌,然后走到马平的身边,问道:“请问大哥,你可曾见过一个樵夫从这里经过?” 马平板着脸说道:“没有。” 梅香一听,愣了片刻,咬了咬手指甲,又是自言自语道:“没有看见?那这樵夫是还没有来,还是早就走了呢?”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姑娘这差事,真是为难死我了。” 梅香便走到一旁边,坐了下来,两手托着腮,直直地望着山上。 马平便注意观察着梅香,生怕她有异动。突然,他看见少女一下子蹦了起来,欢喜地叫道:“天哪,姑娘真是神机妙算啊!还真来了个樵夫!” 李璟也听到了梅香这番话,抬眼往山上一看。果然看见从山上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挑了一担柴,背上还背了一个小竹兜。 这樵夫想也是累了,走到平地上,便将肩上的担子卸了下来,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梅香赶紧走上前去,对着樵夫轻轻问道:“敢问大叔,你这竹兜里,可是装了只兔子?” 樵夫一怔,抬头望着梅香,惊讶地问道:“小姑娘,你如何得知我这竹兜里有一只兔子的?” “还真有一只兔子啊?”梅香的表情比樵夫还吃惊,她呆了半晌,又自言自语道:“这樵夫、兔子都算准了,姑娘莫不是诸葛转世?” 李璟听了也是一愣,听这丫鬟的意思,是她家姑娘知道这时候有个樵夫要来这里,而且还知道樵夫有一只兔子?可这怎么可能呢?他突然有了兴致,便瞧着这丫鬟,不,应该是她家姑娘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梅香笑嘻嘻地对着樵夫说道:“大叔,我想要你这只兔子可以吗?”看着樵夫发愣的模样,梅香赶紧说道:“我不会白要你的兔子,我用东西跟你换。” 樵夫瞟了梅香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这兔子,我不换!我可一个月不知肉味了,还指着这兔子回去打打牙祭呢!” 梅香笑了起来:“我家姑娘早知道你要吃肉。”说着她从自己的竹蒌里拿出那块上好的猪腿肉,在樵夫面前晃了晃,笑道:“这可比那兔子解馋吧?大叔,你换是不换?” 果然,那樵夫一见这猪腿肉,眼睛直冒金光,赶紧说道:“换!换!”樵夫赶紧将兔子抱给梅香,然后一把将猪腿肉夺了过来,像是生怕梅香反悔似的,赶紧挑着柴走了。 梅香抱着小兔子,手指尖轻轻在它额头上点了点,说道:“小兔子,你命可真好。我家那位女诸葛姑娘可救了你一命呢。她可是专程叫我来救你的,你日后若成了仙,一定要报答我家姑娘啊。” 马平听着梅香自言自语的话,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李璟倒是对梅香那位能掐会算的姑娘产生了兴趣,忙挥手招了马平过来,说道:“你去问问,她是哪家的下人?她口中的姑娘是何人?” “是。”马平领命,便走到梅香面前,对着梅香揖手一礼,问道:“敢问姑娘府上哪里?你家姑娘又是谁?” 梅香听了马平的问话,心尖一颤。姑娘连有人来问也算到了,这也太奇了吧?想到齐玉湮跟她说过的千万不能说出身份,便摇了摇头,说道:“我家姑娘说不能说。” “为什么?”马平一愣。 “姑娘说来问我的人,便是登徒子!”梅香老实地说道。 马平听了梅香的话,脸一下涨得通红。 李璟此时心里却犯了疑,这丫头的主子怎么什么事都知道?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啊?想到这里,他便有些疑心是哪家想要被选进宫的女子故布的疑阵,说不定那樵夫也是跟她们串通好了的,现在又来一招欲擒故纵,就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想到这里,李璟便没有了兴趣,对着马平招了招手。 马平会意,对着梅香一揖手:“得罪姑娘了!”然后便转身回来。 梅香看他们也没有纠缠,心里松了一口气,抱着小兔子便跑进了山,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将它放了生。 而李璟也没有再派人打探梅香的身份。 这世的他,没有像前世一样,在金鸣山上因兔结缘,喜欢上了一个叫齐玉湮的女子。 世间的事,往往因为一步之差,便南辕北辙。 ☆、第5章 过年 回了将军府,梅香便将在金鸣山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向齐玉湮说了一遍。 第4节 梅香说到她在山上遇到了几个年轻男子,齐玉湮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当听到有人来问梅香自己的身份之事,她忍不住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何人?” 梅香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来问我话的,应该是个随从。”说到这里,梅香脸红了红:“不过,他家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奴婢还第一次看见有人长得比大公子还好看呢。” 齐玉湮怔了一下,心里便猜到了梅香口里的公子是谁了。 李璟的相貌确实不凡。不然,前世她也不会一见到他,便红了脸,话也不会说了。 今生她躲过了与李璟在金鸣山救兔相遇这一场缘,至此开始,她和他之间的一切,便应该和前世不同了吧?也许他会在另一个地方,遇到另一个女子,结出另一份缘。而她也希望这一世没有了李璟的干涉,自己能够落选,从此离他远远的。今生今世,只愿齐家上下平平安安,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暂时将李璟放下,安安静静地齐府中等待着宫里下诏。一切都等下诏后,再作打算。 进了腊月,便要准备过年的事情,陆氏这个荣威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也就忙了起来。张湘茹因为身子月分大了,行动不便,搭不上手,齐玉湮便帮着母亲打理起府中的庶务来。 陆氏见女儿落了一回水之后,便变得与自己亲近了许多,而且乖巧懂事,心里也自是欢喜不已。 大年夜,齐玉湮与父母兄弟、嫂嫂齐坐在一起吃着年饭,心中感慨万千。她珍视的人如今都好好地陪在她的身边,真好。只是看到张湘茹隆起的腹部时,她心里还是有片刻的黯然。所有的人都回来了,可她最爱暄儿,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齐志辉看着女儿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忙开口问道:“湮儿,大过年的,怎么不开心了?” 齐玉湮听到父亲的问话,忙拭了拭眼角,抬起头,望着父亲努力一笑,说道:“女儿没有不开心,女儿只是有些想祖母了。” 齐志辉也听着女儿此时提起老母亲,想到自己未能在母亲身边尽孝道,心里也有些感伤。可老太太脾气倔,说是在京城不习惯,怎么也不肯来京城跟自己住。他也是没办法,才将齐玉湮和齐意送回眉阳老家陪伴母亲,代尽孝道。 这回接齐玉湮回来的时候,齐老夫人说齐意也大了,为了的前途,便将齐意一起送回了京。齐玉湮与祖母一起生活多年,感情自然深厚,现在思念祖母,也是人之长常情。想到这里,齐志辉轻叹了一口气,安慰着齐玉湮道:“湮儿也别担心你祖母了,她老人家在眉阳,自有你二叔、三叔照应,想必这年过得也定是热闹。” 提起祖母,齐玉湮便想起了,前世自己进宫不到三年,齐老夫人便过世了。这样算起来,祖母也只有三年的寿命了。她心一紧,便抬起泪眼,对着父亲说道:“爹爹,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太好。老家毕竟比不得京里,爹爹还是劝劝祖母来京里吧。其实,祖母时常念着你和大哥的,她这身子,也不如还能见几回……”说到这时,齐玉湮忍不住呜咽起来。 陆氏看齐玉湮一哭,连忙替女儿将泪水拭干,心疼地说道:“湮儿,大过年的,可别流眼泪啊,会把好运哭走的。” 齐志辉想到上回看到母亲那满头的银丝,心里更是思念老母,现在又听女儿这么一说,终于定了决心,点头说道:“等过完年,我一定要找个空,亲自回趟老家接老娘。她若不来,我抬也要将她抬来。” 陆氏看着丈夫,点头说道:“那我跟老爷一起回去接娘过来。” 听了陆氏的话,齐志辉怔了怔,伸出手,将妻子的手握在掌中,面上似乎有些动情:“如此就辛苦夫人了。” 陆氏笑道:“这是为人媳的本份,老爷怎么说辛苦呢?” 夫妻二人目光灼灼,相视而笑。 三个子女看见父母亲之间情深意笃,不由得会心一笑。 张湘茹轻轻戳了戳齐恕的胳膊,感叹道:“等我们也儿孙满堂之时,夫君若能像父亲对母亲一般对我,我此生也就圆满了。” 齐恕一听,赶紧抓了张湘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信誓旦旦地说道:“娘子,我定会的。” 众人看着齐恕如此一说,无不开心大笑。 张湘茹娇嗔地看了齐恕一眼,含笑低头不语。 见张湘茹不说话,齐恕急忙又说道:“莫非娘子不信我?我也不多说,我只做给娘子看。” 看着齐恕急切的模样,大家笑得更欢了。 齐玉湮托着腮,看着身边亲人围绕,其乐融融,心潮在她的心中暗暗涌动。她由衷地觉得,能够重生回到现在,能够再见到这些自己所爱的人,真好。感谢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到了正月间,便要开始走亲访友了。 齐玉湮在眉阳老家住了多年,在京里也没有什么要好的姐妹。而且二月初一便要宣布的选妃结果,她既然今生不想当选,不再入宫,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人前露面太多。 她从小便听人对自己容貌的夸赞,还是不要有什么风声传到宫里才好。虽然画师对她画的像已经送到宫里,但那画像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容貌轮廓而已,只要不是容貌奇丑,是看不出多大的区别的。太后考虑的,多半还是性情身世。 齐玉湮是女儿家,又不愿出门抛头露面,齐致辉夫妻也就由着她,只带了齐恕和齐意出门。齐玉湮在府里,便帮着张湘茹准备些小孩子的用物,倒也不觉得无聊。 这日,陆氏回府跟着齐致辉访友归来,听说齐玉湮又呆在张湘茹的房里,便寻了过来。一进屋,便看见张湘茹拿着一个小布条啧啧称赞道:“玉湮,你准备的这小围嘴可真好看。” 齐玉湮笑道:“小孩子肉嫩嘛,长牙的时候又爱流口水,有这柔软又吸水的银丝棉垫着,一来不会磨着他,二来也可防口水将他的下巴浸着。” 张湘茹听了齐玉湮的话,不住地点着头,说道:“玉湮考虑得真周到,我这个快做娘的人,都还没你想得多呢。” 陆氏听到齐玉湮说的这些话,很是在理,像是自己照顾着小孩似的,心中也有些诧异,便走上前问道:“湮儿,你怎么懂得这些?” 齐玉湮怔了一下。这些是她前世带暄儿时,宫里的嬷嬷教给她的,可她如何能对陆氏说这些?她突然想到在眉阳老家时,三叔有一个姨娘去年生了孩子,便笑着说道:“这是我看见三叔家的姨娘生了孩子,便是这样养的。” 陆氏一怔,说道:“哦?你三婶够大方啊,这银丝棉如此珍贵,她也舍得用来给姨娘生的娃做围嘴?” 齐玉湮一听陆氏的话,心里暗暗叫苦。三婶那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怎么舍得用如此贵的银丝棉给姨娘生的儿子?可话出了口,也就收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说道:“总是三叔的骨肉嘛,三叔说了话,三婶总不好不听。” 陆氏虽然对齐玉湮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但也觉得女儿没有理由要撒谎骗自己,也就没打算继续跟齐玉湮纠缠这个事,想着自己来找她的目的,便对着齐玉湮问道:“对了,湮儿,明日我和你爹爹要去淮阳侯府拜年。上次钟五郞救过你,你不是说要去钟府致谢吗?明日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去?” 这淮阳侯钟鼎便是钟毓的父亲。钟鼎是文官,可他的次子钟毓却偏偏好武。钟鼎与齐致辉交情颇好,便将儿子交到齐致辉手下来历练。钟毓便与齐恕跟着齐致辉一起习武治军,倒也学了一身能耐。齐致辉对钟毓颇为喜欢,钟毓也因此经常出入齐府。 齐玉湮从眉阳回到齐府不久,便被来齐府串门的钟毓瞧见了,一见便惊为天人,情根便在不知不觉中种下。可齐玉湮回京是参选妃嫔的,钟毓再喜欢,也不敢有任何表示,只能将感情深藏于心。 而齐玉湮是经过一世的人,她已经知道钟毓对自己是早有感情。前世齐玉湮进宫不久,钟毓也进宫当了御前侍卫,一直默默守护着她。那时她得宠,不少人想害她,钟毓知道了,便暗暗帮她化解,也因此被潘莠君瞧出了他对齐玉湮的心思,最终利用他对她的感情,害得他身死。想到此,齐玉湮便满心的愧疚。 这一世,齐玉湮重生一醒过来,便得知钟毓救了她。 前世她害他送了命,这一世他又救了她一命,算起来,她已经欠了他两条命了。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对着陆氏说道:“如此,女儿明日与爹爹和娘亲一起前往淮阳侯府。” “那好。”陆氏点头笑道:“明日你可要早些起床,出发之时,娘亲派人来叫你。” “是。”齐玉湮应道。 张湘茹这时突然在一旁插话道:“玉湮别家都不去,只去这淮阳侯家,看来,这钟家五郎可是很得妹妹青眼呢。” 齐玉湮听了张湘茹的话,脸一红,嗔道:“嫂嫂,我只是去谢谢钟公子那日的救命之恩!” 张湘茹捂嘴笑道:“钟家五郎不仅家世好,人长得也俊逸,还深得父亲赏识,若不是出了皇帝选妃这事,我看父亲倒有意将妹妹许给钟五郎呢。” 齐玉湮讪讪一笑,说道:“玉湮未必能选中。” 张湘茹眼睛一亮:“对啊,如若妹妹落选,便可许配于钟五郎了。” 齐玉湮听了张湘茹的话,心里一急,叫道:“嫂嫂,休要胡言!” “湘茹,此话可不能乱说。”陆氏见张湘茹越说越像真的,赶紧出声阻止道:“玉湮现在是待选妃嫔,万一以后真被选中进宫,如果有什么风声被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可是不得了的。” 张湘茹听陆氏这么一说,脸色一变,忙吐了吐舌头,说道:“母亲说的是,是媳妇考虑不周,冒失了。” 听到张湘茹认了错,陆氏面色微微缓和,又说道:“好在这里也没有外人,以后可不许再说这些话了,一切等圣旨下了再说。” “是,母亲。”张湘茹赶紧说道。 听到母亲和嫂嫂的谈话,齐玉湮神情突然有了片刻的恍惚。 是啊,二月初一,李璟便会下旨册封被选中的妃嫔了。 这一世,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在册封的名单中。如果真的如愿不被选中,那她的这一世的生命中,将真的不会再有李璟这个人的存在了。他应该会爱上别的女子吧?会不会如同前世对她那般,对那个女子好? ☆、第6章 做客 次日一早,齐志辉便带着陆氏及三个子女去了淮阳侯府! 淮阳侯府在东城,荣威将军府在西城。从齐府到钟府便要穿城而过。 齐志辉带着两个儿子骑马而行,齐玉湮与母亲陆氏坐着马车,母女俩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着。 随着车轮的滚动,车窗上的帷帘不停地跳动,车窗外的景物不时地跳了进来。 突然陆氏倾身过来,掀起齐玉湮身旁帷帘的一角,指着远处说道:“湮儿,你看,那里便是皇宫了。” 听到母亲的话,齐玉湮忙侧身望了过去。 远远地,只见一处高大的城楼。三丈高的围墙上,朱门金钉,灰墙翠瓦,侍卫游走,门禁森严,一股夺人心魄的气势扑面而来。 她第一次从外面如此仔细地打量着皇宫。 那个地方,曾困了她六年。 在那里,她曾宠冠后宫,与他一起并肩站在天下之巅,不想一朝跌落,最后却是粉身碎骨。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站到那么高的地方,就算跌倒,至少也不会如此悲惨吧? 想到这里,齐玉湮眼睛慢慢湿润了。她轻轻放下帘子,将头转了回来。 “湮儿,你怎么哭了。”陆氏惊讶道。 齐玉湮赶紧抹去眼泪,强笑道:“娘亲,我没怎么。” 陆氏顿了半晌,问道:“湮儿是不是怕会被选进宫里?” 听到母亲一下便点出了自己的心事,齐玉湮默了片刻,含泪说道:“是,娘亲,女儿不愿意入宫。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女儿被人害了不说,只怕还会连累家里……”想到前世的惨事,齐玉湮已是泪流满面。 听到女儿的话,陆氏心里也有些难受,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对这事也是没法,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娘亲又何曾舍得你?都说君心难测,你若进宫得宠倒还好,如不得宠,那日子可怎么过啊?娘亲也惟愿你不被选中便好了,能嫁到寻常人家,我们母女俩还可以常常见面……” 听到母亲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话,齐玉湮想到即将到来的二月初一,心中便充满了不安与忐忑。 没多久便到了钟府。钟家的下人一看是齐府的车马,忙殷勤地迎了上来,扶马迎车,将客人请进门。 因为齐府下人早送了拜贴过来,淮阳侯钟鼎一家便在家中迎候。 齐玉湮是女客,进了门,便有婆子迎了她和母亲去后院见钟府的女眷,而齐恕与齐意便跟了齐致辉去了前院正厅。 母女刚走到一处院子跟前,便听到前方传来一句干净利落的女子声音:“齐夫人和齐姑娘来了!” 听了这话,齐玉湮忙抬起头,便看见院子门旁婷婷立着一位红衣女子。 这女子这一世她虽是第一次见,前世却已早经见过了。她便是淮阳侯世子夫人钟鸣的妻子刘静璃。 要说,这刘静璃也算是有些本事,将钟鸣治得服服帖帖,成亲五年来,钟鸣规规矩矩,不要说纳妾,连通房都没有一个,只一心一意待她。天下间的女子,若能像刘静璃这般得到夫君的疼爱,莫不是天大的福气。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仔细打量着刘静璃,说起来她长得也不算特别好看,但为何就将能这淮阳侯世子的心抓得牢牢的?想必,这就是情缘吧?而钟鸣作为世子尚且如此,钟毓若是娶了自己喜欢的女子,怕也会这样吧? 看着齐玉湮看着自己,刘静璃便也细瞧了齐玉湮一番。这一瞧,她心中便是一惊。早听说齐将军唯一的女儿一直呆在眉阳老家里替父母尽孝道,她便没见过齐家的姑娘。没想到今日这一见,却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刘静璃在心里不禁暗暗感叹,这齐家姑娘果真貌若天仙。若她早些回京,这名媛圈里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号,怕就不是那潘莠君的了。如今这两人都待选入宫,想必一定会有一番龙争虎斗的。 想到这里,刘静璃快步走了上去,对着陆氏行了一礼:“齐夫人,快快请进屋!”然后又来到齐玉湮面前,笑道:“这位便是齐家妹子吧?” 齐玉湮笑着行了一礼,说道:“玉湮见过钟家嫂嫂。” “玉湮妹妹快快请进屋。”刘静璃拉过齐玉湮的手,将她牵进屋子,便对着屋子里的人笑道:“大家快看,齐家妹妹长得可真好看,这回待选入宫,怕是皇上见了也挪不开眼呢。” 听到刘静璃提起选妃的事,齐玉湮的笑容有些僵硬。 陆氏知道齐玉湮的心思,忙拉了她过来见人,将话题岔了开来。 这屋子里坐着的,除了一脸慈祥的钟家老夫人,还有钟毓的母亲淮阳侯夫人段氏,二房的黄夫人,还有几个姨娘。小辈的除了刘静璃外,便是几个未出阁的小姐。其中一位跟齐玉湮小不子多少,一脸古灵精怪的姑娘,便是钟毓嫡亲的妹子钟巧珍。 钟巧珍见到齐玉湮的时候,神情怔了一下,然后眉开眼笑的说道:“这玉湮姐姐长得可真是好看,难怪五哥成天往齐府跑。” 听了钟巧珍的话,原本喧闹的屋子,便沉静了下来。 第5节 大家都知道齐玉湮的名字可是送进了宫的,哪能再和其他男子有了牵扯,若是皇帝追究起来,齐钟二府都脱不了干系。 看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齐玉湮忙浅笑道:“巧珍妹妹说笑了。钟公子来府里都是找家兄的,玉湮其实没怎么机会见着钟公子呢。” “是啊。”钟毓的母亲段氏忙笑着说道:“玉湮长得这样好,以后指不定还是宫里的贵人呢。巧珍你可不许胡乱说话,你五哥与齐家大公子一向要好,去齐府找齐大公子也是寻常之事。” 齐玉湮抬眼看着段氏,只见她此时一脸娴静的微笑。这段夫人在京里是贤名在外,对老夫人恭孝,对二房友善,对儿媳宽容。齐玉湮暗暗思忖道,如果今生不能入宫,为了报恩嫁给钟毓,有段夫人这样的婆母倒也不是件坏事。 陆氏笑道:“对了,前些日子湮儿坠湖,幸得五郎相救,湮儿今日前来,还要感谢五郎救命之恩呢。” 钟老夫人听了陆氏的话,想到自家孙儿,脸上颇有欣慰之色:“陆夫人哪里话,钟将军这些年来尽心栽培五郎,道谢的应该是我们钟家才对啊。” 这一说开了,大家便拉起了家长,齐玉湮静坐在一旁,微笑着听着,却不搭话。 钟巧珍看着齐玉湮似乎甚是无趣,便起身对着钟老夫人和齐夫人说道:“今早儿我出门的时候,见园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不如孙女带齐姐姐出去赏梅可好?” 钟老夫人看陆氏一脸微笑,并无反对之意,便对着钟巧珍点头笑道:“那你们去吧!” 钟巧珍便欢快地拉着齐玉湮出了院子,进了钟府的花园。 齐玉湮看着钟巧珍对自己如此热情,心中倒有些意外。记得来世来钟府时,与钟巧珍之间的交往平淡如水,也没有单独出来看梅这一桩事啊?怎么这一世钟巧珍似乎对自己友善了不少呢? 跟着钟巧珍进了侯府的花园,果然,几株红梅开得正艳。齐玉湮笑着说道:“巧珍妹妹,这梅花开得果然好,比我家那几株开得要好得多呢!” 钟巧珍面有得色,笑道:“这几株梅花可是我家的宝贝,比我还年长呢,我爹爹可专门叫人养护。”说着她又看了一眼齐玉湮,说道:“对了,齐姐姐,听说宫里有个梅园,满园子的梅花,更是漂亮。” 齐玉湮一听,怔了一下。那梅园她知道。前世,她和李璟便常在梅园赏梅,只是,前世的事情,她此时已不想再忆起。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望着钟巧珍,然后淡淡一笑:“是吗?” 钟巧珍侧眼笑道:“齐姐姐以后进了宫,自己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齐玉湮说道:“这能不能进宫,还不一定呢。我现在只画了像,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太后选中。” 钟巧珍看着齐玉湮,眼神中似乎有些羡慕:“那总算有了机缘呢!”说到这里,她轻叹一声:“可惜我还有几月才及笄,不然,我也可以参选呢。” 听了钟巧珍的话,齐玉湮似乎有些意外:“巧珍妹妹有这个心思?”前世和钟巧珍没有什么私交,也不知道她存了这个心思。 钟巧珍面色泛红,低头笑了笑。 看着钟巧脸娇羞的模样,因着钟毓的关系,齐玉湮对她也多了几分怜爱。于是,她对着钟巧珍劝道:“巧珍妹妹,其实进宫为妃,其实未必是好事,说白了也只做人之妾,哪比得上做当家主母啊?如果要我选,我倒宁愿不进宫的好。” 钟巧珍抬眼看了看齐玉湮,然后咬了咬唇,说道:“齐姐姐,你若是见过皇上,便不会这么想了。” 齐玉湮一怔:“玉湮妹妹见过他?” 钟巧珍面露娇羞之色:“年前杨太傅病了,父亲去杨府探病时,我也去了杨府找杨太傅的孙女儿意涵。正巧皇上也来杨府探病,他路过花园时,我和意涵站在楼台之上,有幸得见天颜。” 说到这里,钟巧珍抬起头望着齐玉湮,两只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齐姐姐,你知道吗,我……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好看的人,像是不食烟火的神仙一般。若能嫁给那样的男子,便是做妾也是值的。”说到后面,钟巧珍的声音是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齐玉湮的一看钟巧珍如此模样,心里便“咯噔”一下。糟了,看情形,这小姑娘怕是对李璟动了心。 ☆、第7章 赏梅 对李璟如此容易就打动了小姑娘的心,齐玉湮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前一世的自己,在金鸣山见到李璟的第一眼,何尝不是被他出凡的外表迷了眼?当他凑上来问她名字的时候,她虽然骂了他一句“登徒子”,但心里却是又惊又喜。只是她当时作为候选的嫔妃,不能与其他男子私相授受,只能回避而逃。 她还记得前世刚进宫,初次面见太后和皇帝之时,看见坐在龙椅上的李璟时,她惊得差点跳起来。而他则一直盯着她,唇边噙着笑,眼中那促狭之色,让她至今难忘。于是,她捧着自己一颗真心,便也就毫无保留地扑了上去。 李璟确实对她也是极好,毫不掩饰地宠爱着她。进宫当晚,他便招了她侍寝。从此,他没有招过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嫔妃,连她来月信的日子里,他也不避忌地与她同寝。后来她怀孕,侍候不了他,他也没有找过其他人。可也正是他对她的宠爱太过招摇,最终惹了潘莠君疯狂地报复,赔上了全家的性命。 想到这里,齐玉湮轻叹一声,对着钟巧珍说道:“巧珍妹妹,后宫险恶万分,进宫真未必是好事。若是得了宠,会遭人嫉恨,若不得宠,也会被人轻看。其实像巧珍妹妹这样的家世,找个士族大家的公子,做个当家主母,夫妻二人,相互扶持一生,不更是美事?” 谁知钟巧珍却红着脸说道:“可是皇上那样的男子,岂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进了宫,就算不能得宠,偶尔能够陪伴圣驾,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听了钟巧珍的话,齐玉湮有些无语了。这小姑娘,性子还真是倔呢! 可在齐玉湮的印象中,李璟只选过这一次妃。 齐玉湮进宫以后,李璟与她情深意浓,再没有选过新人入宫。不过,她被打入冷宫后,他再选新人没有,她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就算他又选了新人,可到了那时,钟巧珍也二十来岁了,应是早就嫁为人妇了,不可能再有机会入宫的。怕只怕,钟巧珍对李璟的一片痴心,只能空付了。 齐玉湮看自己劝不了钟巧珍,也不再多说。想着反正她也进不了宫,日子久了,她自己也就看淡了。 正在这时,钟巧珍突然惊喜的叫了起来:“哎呀,五哥怎么来了?” 齐玉湮一怔,赶紧转过头去,果然看着钟毓远远地走了过来。 看着钟毓的身影,前世他最后的模样也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被李璟捉奸之后,钟毓虽然知道他与齐玉湮被人陷害,但他们也确实赤身躺在一起,此时已是百口莫辩。李璟杀他之时,他没有为自己求过一句饶,只苦苦哀求李璟能放过齐玉湮。 当时他的呼号之声,仍犹在耳。他是那样美好的一个人,不应该被如此对待的,而且,还是因为自己而害了他。 齐玉湮看着越走越近的钟毓,眼中竟然渐渐模糊。 钟巧珍转过脸,看见齐玉湮双目含泪,惊道:“齐姐姐,你怎么了?” 齐玉湮一听,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忙拭了拭眼角,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那天要不是你五哥相救,我怕已溺水而死,一时心里感慨而已。” 这话太假,钟巧珍心里当然不会相信。她看着齐玉湮,突然心里动了动。从刚才齐玉湮说的话来看,她似乎对进宫一事十分排斥,而如今她见到五哥又是如此模样,难道她心里喜欢五哥? 想到前些日子齐玉湮落水之后,五哥天天去找齐恕打探齐玉湮的消息,她便知道五哥对这齐家姑娘有意。加上又得知这齐玉湮要参先宫妃,有可能进宫陪伴那谪仙一般的李璟,钟巧珍便对这齐玉湮存了几分好奇之心,便寻了机会与她接触。 没想到齐玉湮根本不想入宫,如果她真的能够落选,以钟府与齐府的交情,五哥怕便会如愿了。想到这里,钟巧珍不禁暗暗替钟毓欢喜,赶紧走上去,将钟毓迎了过来。 钟毓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齐玉湮,似乎有些局促,拘谨地笑了笑,然后向齐玉湮一揖道:“齐姑娘。” 齐玉湮笑着回了一礼,叫道:“钟公子。” 接下来,两人之间似乎便无话可说了。 钟巧珍见两人就这样杵住,在一旁暗暗着急,便玩笑道:“对了,五哥怎么不在前院陪客啊?莫不是听说齐姐姐来赏梅,故意寻了来的?” 钟毓一听,脸一下涨得通红。没想到这钟巧珍随意胡诌的一句,却正好说中了钟毓的心事。 钟毓原本与父兄在前院陪着齐家父子,无意中听见丫鬟嘴碎聊天时,说看见四小姐陪着一个天仙般的女子在园子里赏梅。他一猜便是齐玉湮,耐不住心中的思念,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本想装作巧遇,没想到被钟巧珍无意便戳穿了,这下倒不知如何搭话了。 齐玉湮看出了钟毓的尴尬,便装作没听懂钟巧珍的话,上前对着钟毓浅浅笑道:“对了,那日玉湮不慎落水,还要多谢钟公子的救命之恩。” 钟毓连忙摆了摆手,说道:“齐姑娘客气了。” “是啊,齐姐姐,不必多礼!”钟巧珍笑道:“能救你,我五哥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看着钟巧珍越说越直白,齐玉湮也有些不自在,毕竟她现在待选,不好与其他男子传了闲话的。 钟毓也看出齐玉湮心中的顾虑,反正见了她一面,他心中的相思之苦也暂时得到了缓解,便告辞道:“前院还有事,我就不陪齐姑娘了。” 齐玉湮赶紧点了点头,说道:“钟公子请便。” 倒是钟巧珍一脸的不乐意,拉住钟毓:“五哥,你这就走了?” 钟毓笑了笑,说道:“你陪着齐姑娘便是了,前院的事还多,我就先出去了。” 钟巧珍怏怏放开了钟毓:“那好吧。”钟毓这才脱身离去。 看着钟毓慢慢走远,齐玉湮转头对着钟巧珍说道:“巧珍妹妹,我们也回屋去吧。”说着便转身往回走去。 钟巧珍看见钟毓走到花园拱门处,还不忘回头来看了齐玉湮一眼。她心中一动,便有了主意,忙上前拉了齐玉湮的手,说道:“还有几日便是元宵节了,到时西市上会有灯会的,齐姐姐要不要与我一起去赏灯啊?” 齐玉湮也听说过这西市灯会极其热闹,可前世她一直无缘前去观赏,听着钟巧珍这么一说,她倒也有些心动。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好啊,我还从来没有去过灯会呢。” 钟巧珍忙笑着说道:“我去西市看灯,正好要从齐府外面的大街经过,到时我来叫齐姐姐一起去。” 齐玉湮点头应道:“好。” 两个小姐妹便手挽着手,一起回了屋。 元宵节那天晚上,钟巧珍果然便早早来了齐府叫齐玉湮出去观灯。 虽然齐玉湮是大家闺秀,但元宵节历来是没什么讲究的,陆氏看女儿开心,也就没反对。齐玉湮便带上梅香,与钟巧珍一起离了府。 一出门,没想到钟毓居然立在一旁。 钟巧珍看齐玉湮见了钟毓有些发愣,忙笑道:“听说西市灯会拐子多,我便叫了五哥来护着我们。若是齐姐姐怕不好,到时我们在前面玩,五哥只远远跟在后面便是。” 已经出了府,齐玉湮总不可能见了钟毓便走回去吧?于是她笑了笑,对着钟巧珍说道:“无妨,便与钟公子一起吧。”说着落落大方地上前与钟毓见了礼。 因齐府离西市不太远,钟府的马车便留在了齐府外。齐玉湮与钟毓、钟巧珍三人便不紧不慢往西市上走去,几个丫鬟下人则慢慢跟在后面。 钟巧珍今日似乎兴致颇好,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钟毓和齐玉湮只配合着她说话便是。也不知是不是钟毓跟她说了什么,今晚钟巧珍再没向上次那样老拿钟毓和齐玉湮开玩笑,这让齐玉湮轻松了不少。 这时,钟巧珍见对面街上有卖麻糖的,停了脚,对着齐玉湮甜笑道:“齐姐姐,我请你吃麻糖。” “不用了,刚吃了元宵,这会儿吃不下呢。”齐玉湮忙说道。 “我先买点,一会儿我们观灯的时候再吃。”说着钟巧珍也不等齐玉湮回话,便跑到对街去买麻糖。 钟毓看着齐玉湮歉然一笑:“舍妹性子娇纵,让齐姑娘见笑了。” 齐玉湮忙说道:“钟公子哪里的话,巧珍妹妹性格直率,很是讨人喜欢呢。” 钟毓定定看着齐玉湮,突然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你能喜欢她,便好。” 看着钟毓目光火热,齐玉湮笑了笑,将脸转到一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钟巧珍买了一包麻糖,转过身来,看着对面的五哥和齐玉湮,真真是一对璧人,心中一喜,便撒腿跑过来。 正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将众人吓了一跳。 齐玉湮忙转头一看,原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贪玩,在路旁炸了一只爆竹。 此时,一架马车正从此路过,这拉车的马被爆竹一吓,受了惊,也不听主人使唤,长嘶一声,便乱跳乱跑了起来,向着前方正在过街的钟巧珍便冲了上去。 钟巧珍看见马车向着自己冲过来,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双脚直打颤,似乎边动也不会动了。 ☆、第8章 抢孩 齐玉湮看到钟巧珍傻傻站在原地不知避让,急得大叫道:“巧珍妹妹!快躲开呀!” 钟毓也看见钟巧珍此时万分凶险,心中大急,转眼便看见他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猛冲上去,搂着妹妹,就地一个打滚,兄妹二人便滚到了路边。 两人刚一离开,那马车便从钟巧珍刚才站立之地冲了过去。 见二人无事,齐玉湮悬着的心才放下,忙与下人一起跑了上去,急道:“巧珍妹妹,你可无事?” 钟巧珍也是吓着了,此时脸色苍白,怔了半晌,才靠在钟毓怀里哭出声来:“五哥,我……我的脚疼!” 钟毓一听,忙问道:“哪一只?” 钟巧珍指了指自己的右脚,说道:“这只。” 第6节 连忙抬起钟巧珍的右脚,用手轻轻一捏,便听钟巧珍一声大叫:“别摸,五哥,好疼啊!”眼泪顷刻便挂在了她的颊上。 “看来是崴到脚了。这么疼,多半伤到骨头了。”钟毓此时一脸的紧张。他抬起头对着齐玉湮说道:“齐姑娘,看来我和巧珍不能再陪你一起赏灯了,我得马上带她回家找大夫看看。” 齐玉湮忙点了点头,说道:“好,钟公子就先带巧珍妹妹回家吧。” 钟毓望着齐玉湮,犹豫地问道:“那……齐姑娘你呢?” 齐玉湮笑了笑,说道:“既然我已出了府,索性便前去西市看看去。” 钟毓似乎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 齐玉湮笑道:“我不是还有梅香陪着吗?而且这灯会上人这么多,不怕的。” 钟毓还想说什么,钟巧珍此时额上已沁出细汗,她难受地抽泣道:“五哥,我的脚越来越疼了。” 钟毓看了看妹妹,然后对着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一切小心。”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钟公子请放心,我会小心的。” “好。”说罢,钟毓深深看了齐玉湮一眼,然后一把抱起钟巧珍便往回走去。 看着钟毓兄妹的身影走远了,齐玉湮才带着梅香往西市走去。 齐玉湮侧过脸,对着梅香笑问道:“梅香,你以前来过这里看灯会吗?” 梅香点了点头,说道:“奴婢卖身之前,随娘亲来过。后来进了府,便没机会来了。” 齐玉湮知道梅香十分顾家,平时自己的月钱舍不得用,都省着拿回家的,心下一动,便问道:“我记得你家中还有母亲和一个弟弟的,明日你回去看看他们吧。” 梅香一听,大为感动,赶紧说道:“奴婢多谢姑娘。” 齐玉湮笑了笑,也没说话。前一世梅香对她的好,这一世,她定要加倍对她好。 渐渐的,离西市越来越近,来观灯的人也越来越多。 走到西市的口子上,齐玉湮放眼看去,满街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如繁星般璀璨,将个灯市照得犹如白昼。 梅香紧紧地挨着齐玉湮,说道:“姑娘,这灯市上人多,小心别与奴婢走散了。” “好,我们去看灯吧。”齐玉湮笑着应着,便进了灯市上。 一进了街,齐玉湮的心思便被两旁挂着的花灯引了去,她边走边看,心情难得惬意了一回。 突然,前方好像有些哄闹。 齐玉湮抬眼望去,只见前方路中围了一圈人,隐隐还传来了女子哭闹和男子怒喝之声。她心里一时好奇,便带着梅香走过去。 靠了近前,齐玉湮便看见人群中央站了几个人。一个中年妇人怀里抱了一个三岁左右、正在哇哇大哭的小男娃要走,一个年轻妇人正紧紧拉着小男娃的腿,似乎不让中年妇人离开,旁边还站了个年轻男子。 旁边站着的众人议论纷纷,可齐玉湮却没听出个所以然。 只见年轻妇人大哭道:“光天化日,你们怎么能抢人呢!你们不能抢走我的儿子的啊!我求求你们,将儿子还给我!” 齐玉湮听了心中一惊。这中年妇人和年轻男子竟然是拐子,抢别人家的小孩? 这时,又听到那中年妇人怒斥道:“好你个贱.人!你要走便走,带我孙子走作甚?他可是我的命啊,你可不能将他带走了。” 年轻男子对着年轻妇人大声斥责道:“你与隔壁那胡三不清不楚,我骂了你几句,你便带着儿子跑了!像你如此不守妇道之人,我便是休了你也无妨,以后你爱与哪家男子勾搭便随你,但我孩儿你可万万不能带走!” 这下,大家都听明白了,原来这年轻女子与年轻男子是夫妻,那小男娃是他们的儿子,那中年妇人是婆母。妻子不守妇道,丈夫骂了几句,便带着儿子离了家,现在丈夫和婆母寻了来,要带走儿子,女子不愿,便在街上争执起来。 说起来,这便是人家的家事,外人哪好插嘴,何况还是这年轻妇人有错再先,这下便无人帮这年轻女子说话了。 见此情景,那婆母便对年轻男子使了一眼色,两人便准备强行带着小男娃离开。 那年轻女子一看,拼了命的抱着小男娃的腿,凄厉地哭喊道:“你欺我为外地人,无人识我,便要夺了我儿子。各位行行好啊,救救我们母子,这两人不是我婆母和夫君,他们是拐子,想拐走我儿的。” 中年妇人一听,怒骂道:“你居然连婆母和丈夫都不认了!儿啊,你回去便将这妇人休掉!” “是,娘亲!”年轻男子说道:“这等淫.妇,儿子也不想要了,将你孙子带回去便是。” 说着年轻男子也上来拉着小男娃的手,要将小男娃带走。 年轻妇人大哭道:“他不是你孙子,你们不能带走他,我根本不认得你们啊!”她的双手紧紧拉住小男娃的腿。 那边中年妇人和年轻男子却不管不顾,死命拉着小男娃要走,因为吃痛,小男娃的哭声格外凄厉。 “你们再这样拉,这娃怕是要被拉伤了。”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句。 年轻妇人一惊,怔了片刻,忙松了手,失声哭道:“安儿……” 中年妇人一看年轻妇人放了手,似乎松了一口气,将小男娃抱着往身上搂了搂,然后对年轻男子点了点头,便要离开。 这时,年轻妇人又冲了上来,大叫道:“你们把安儿还给我!” 年轻男子看见妇人扑了过来,转身便是一脚,踢在她的腹上,嘴里骂道:“贱人,你还敢来!” 年轻妇人一下便蹲了下来,捂着腹部,脸色苍白,望着男娃,伤心而绝望的眼中,眼泪倾泻而出。 看到这里,齐玉湮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她前世也是做过母亲的,她明白孩子对母亲来说,有多重要。她还记得当自己从潘莠君口中得知暄儿被害死时,那种伤心与绝望,与此时这年轻妇人无异。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怜悯之心顿起。 看着那中年妇人抱着安儿往自己站着这里走了过来,齐玉湮便迎了上去,将中年妇人拦住。 中年妇人看见齐玉湮,忙叫道:“姑娘,请让开。” 齐玉湮却没有让开,反而轻轻一笑,对着中年妇人慢声说道:“大婶,你说这孩子是你的孙子,有何凭据?” 中年妇人听了齐玉湮的话,愣了半晌,然后说道:“他本就是我孙子,要何凭据?”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和安儿!”那年轻女子见有人走了出来,像快要溺死之人看见有人递了一根竹竿过来,突然有了一丝希望。她努力仰着脸,对着齐玉湮大叫道:“安儿不是他们家的孩子,他们真是拐子!” 年轻男子忙走了上来,看到齐玉湮的面容时,他怔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姑娘,你最好还是走吧。这是我的家事,不容外人插手。” 齐玉湮轻笑一声:“如果这真是你们的家事,我当然不插手了。”说到这里,她冷冷地看着年轻男子,说道:“不过,我觉得这并不是你们的家事。” 年轻男子一怔,与中年妇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时,中年妇人便大叫起来:“我和我儿要回我孙子,怎么不叫我们的家事了?” 齐玉湮瞥了中年妇人一眼,冷冷说道:“这小娃真是你孙子吗?” 中年妇人面色一变,说道:“他怎么不是我孙子了?” 齐玉湮冷冷一笑,又说道:“刚才你们两人与那位大嫂争抢小娃时,用力拉住小娃身子扯,根本不管这小娃是不是受得住,只管往前拉。当有旁人说这样会伤着小娃时,你们还是不管不顾扯着孩子。反倒是那大嫂怕伤着孩子,便立刻放了手。如果这小娃是你的亲孙子,是他的亲儿子,你们会狠得下心,如此对他?” 旁边有人听了,也觉得是这个理。便有人开始附和着齐玉湮:“这倒是啊,自家的亲孙子,怎么也下不去这个手的。” “说起来也是。如果是亲孙子,这小娃被祖母抱着,为什么还哭得这样凶?” ……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中年妇人和年轻男子面上表情微微有变。 中年妇人又说道:“那是我们急切地想将孙子带走,没……没想那么多。” 两人神色的变化,齐玉湮早看在眼里。听中年妇人这么说,她笑了笑,说道:“心疼自家孩儿,乃是天性使然,不管何种情况,都不会变的。” 被齐玉湮这么一说,那两人一时语噎。半晌,便听那中年妇人又说道:“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带得糙,没那么多讲究。”说着她对年轻男子点了点下巴,说道:“儿子,别跟她说那么多废话,我们走!”然后两人便准备绕开齐玉湮离开。 齐玉湮与梅香迎上去,将这两人拦了下来。 “姑娘,你凭什么不要我们走?”中年妇人怒视着齐玉湮。 齐玉湮也没恼,只抬头望着那两人,说道:“好!我最后再说一句,你说这小娃是你亲孙子,那他姓什么,你知道么?” 中年妇人微微一怔,然后嘴硬地说道:“我……我当然知道,他是姓……姓……” “先不慌说!”齐玉湮忙阻止了中年妇人,然后转过身,对着围观的人群说道:“我想找几个人出来,请大家一起来评评这小男娃是不是这妇人的孙子!不知大家可愿帮这个忙?” 看着众人纷纷点头说愿意,齐玉湮便将眼睛往周围的人群一扫,便选了四个人出来。 ☆、第9章 姻缘 齐玉湮选的四人,一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男子,一个面目和善的老者,还有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最后是个老妪。 齐玉湮看了看四人,微笑着说道:“请四位分别去听他们几位说的姓氏,然后再逐一将自己听的告诉给大家,到时真相便自然清楚了!” 被选出的四人连连点头答应。 然后齐玉湮便让中年妇人、年轻男子、年轻女子以及小男娃,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再请读书人去听年轻男子的,老者听年轻女子的,少女听中年妇人的,老妪则听小男娃说话。 小男娃虽然只有三岁多,吐字都不是特别清楚,但也略懂事了,能说得清自己的姓名。 齐玉湮见四个证人问完走了回来,然后便叫少女先说。 少女对着齐玉湮说道:“那大婶说小娃姓陈。” 齐玉湮又问了老妇,只见老妇人笑道:“他们说的还真不一样,那小娃说他姓秦。” 人群此时便有些嘈杂起来。 齐玉湮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又对着老者问道:“老爷子,你说说看。” 老者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慢慢说道:“那小妇人说姓她夫家姓秦。” 老者的话一出,大家便纷纷议论起来。这中年妇人说小娃是她孙子,她怎么连自己孙子姓什么也说不清楚。 这时,不等齐玉湮说话,那读书人便指着那年轻男子说道:“姑娘,我听这位兄台说,他姓詹。” 读书人的话一出口,大家一片哗然。四个人三个姓,只有年轻妇人和小娃说的一样,真相如何,如今不辩自明。 有人说:“原来这两人真是拐子!” 有人骂道:“抢人家孩子,真缺德!” 又有人对着年轻妇人问道:“小娘子,你报官不?” 听到这话,年轻女子摇了摇头,说道:“生不如官门。安儿回来了,也就算了。” 齐玉湮望着那中年妇人和青年男子,淡笑道:“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那两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便大家的起哄声中,急忙推开人群跑了出去。 大家看着他们的背影,一阵哄笑。 齐玉湮看见那中年妇人突然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她便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中年妇人恨恨地转过身去,与年轻男子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姑娘,今日真是多谢你了。”年轻妇人牵着儿子走上前来,对着齐玉湮行了一礼,擦着眼泪说道:“要不是姑娘仗义相帮,安儿只怕就要被他们夺了去。” 齐玉湮说道:“这灯会上拐子本就多,可我真没想到他们如此大胆,居然还敢明抢,真是越来越没有王法了。大嫂,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可要多加小心。” “嗯。”年轻妇人含泪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小男娃说道:“安儿,快给姑娘磕头,谢谢姑娘救了你。” 第7节 安儿听话地跪下来准备磕头,齐玉湮忙弯下腰,将安儿从地上抱了起来,说道:“别这样,你们母子平安便好。” 看着安儿扑闪着大眼睛,齐玉湮突然想到她的暄儿。她与暄儿分开之时,暄儿也只有三岁多,跟安儿差不多大。她怜爱地抚了抚安儿的小脸蛋,说道:“今晚他肯定也吓着了,你快带他回去歇息吧。” 年轻妇人点了点头,千恩万谢后,才带着安儿离开。 齐玉湮不知道,自己今晚的一举一动,全被坐在旁边茶楼上的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李璟将茶盏轻轻放下,嘴角微撇,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的齐玉湮。 刚才楼下的那一出抢人闹剧,他看得清清楚楚,正准备叫马平下去处理,便瞧见齐玉湮冲了出来,忙又将马平叫了回来。 看见齐玉湮的一瞬,他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美人他看得也不少,但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只一眼,她的身影似乎就映到了他的心底。 突然,他瞥到了跟在齐玉湮身后的梅香,他眸色渐深。 那天从金鸣山回去后,他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天去金鸣山是临时决定的,应该不会有人事先知道,梅香口中那个能掐会算的姑娘,没那么大本事知道自己会去那里,一早便安排了人在那里演一场戏。想到这里,他心中又隐隐对梅香口中的姑娘有了些兴趣,只是现在也无法再打听到那姑娘的身份。他心中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就将此事扔在了一旁。 如今看见了梅香,那金鸣山之事又涌上了他的心头。想到这里,李璟更是不眨眼地盯着齐玉湮的一举一动。看着她设计打发了两个拐子,将小男娃救了回来,他心中更是对齐玉湮充满了好奇。 看着齐玉湮主仆二人离开了,他当即起身下了楼。马平等人见状,忙跟了上去。 齐玉湮对自己被人盯上之事浑然不觉,带着梅香兴致勃勃地赏着灯,走到一条分岔路,齐玉湮晃眼看见前面一处院子里透出一片红光,忙对着梅香问道:“那边是哪里?” 梅香笑道:“回姑娘,那边是月老庙。” “那树上挂的是什么?”齐玉湮又问道。 梅香回道:“据说元宵节之夜,求一根红绳挂在月老庙里那棵千年姻缘树之上,再提着姻缘灯围着姻缘树转一圈,来年便会觅得如意郎君的。” “还有这事啊!”齐玉湮一笑:“那我们过去看看。”说着便往月老庙跑去。 梅香忙跟了上去。 齐玉湮一进月老庙,果然热闹非凡。只是来这里的,大多都是女子,许多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大家闺秀都在此求姻缘。也有一些男子前来,不过身边都有女子相伴,一看便是小情人来求红线牵姻缘的。 月老庙前还有几个算士摆了摊在此算姻缘,每个摊前都排了不少人,只有一个长得黑脸的中年男子门前冷清。 齐玉湮一时好奇,便走了上去。 黑脸算士一见齐玉湮,便问道:“姑娘可是求姻缘?” 梅香忙拉了拉齐玉湮,小声说道:“姑娘,别人都不找他算,肯定是他算得不准,我们还是换个人吧。” 黑脸算士耳朵甚是好使,听到了梅香的话,嘴角微微一笑,说道:“世人求姻缘,皆爱听好听的话。但我这人一向说真话,讨不了喜,而且我卦金比一般人要贵些,且只在每年正月十五出来算卦,也无甚虚名,因此才门前冷清。” 齐玉湮笑问道:“哦?你的卦金多少?” “也不算太贵,二两银子一算。”黑脸算士说道。 “这还不贵?”梅香倒吸了一口冷气,要知道她两个月的月钱才有一两银子。 齐玉湮看着这黑脸算士,嘴角轻轻撇了撇,说道:“你收这么贵,谁知道你算得准不准?” 黑脸算士抬眼看了齐玉湮一眼,见她衣着华贵,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他略一沉吟,说道:“那我先给姑娘算一个机缘,如果准,姑娘便付钱,如果不准,分文不取。” 齐玉湮听他这么一说,便来了兴致,笑道:“怎么算呢?” “有请姑娘报一下自己的生辰。”黑脸算士说道。 齐玉湮犹豫了片刻,便将自己的生辰写在了算士案上的纸上。 算士看了一眼她的生辰日期,拿出一只铁算盘,手指飞快地在上面拨弄着,将齐玉湮的眼睛都看花了。 不一会儿,黑脸算士停了手,抬头看着齐玉湮,笑道:“我看姑娘应该很快便会有喜事了。” 齐玉湮怔了一下:“喜事?什么喜事?” “自然是姻缘之事。”黑脸算士笑道。 齐玉湮冷冷一笑,说道:“像我这个年龄,又来这月老庙中,自然是待嫁女求姻缘,这不用算也能知道吧?” 黑脸算士被齐玉湮抢白了一番,也不恼,仍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姑娘莫急,听我慢慢道来。”说着他弯下腰,提了一只玉兔灯出来,交给齐玉湮:“姑娘属兔,一会儿便提着这盏玉兔灯,围着那棵姻缘树转一圈,再原地转三圈,如此,姑娘便会看见与你有缘之人了。” 齐玉湮一听,眼睛蓦地瞪得老大。自己的有缘之人? 据她所知,如果她这次被选进宫,不管她这一世受不受宠,李璟也算是她的丈夫,有缘之人便只能是李璟。如果她落选,按她原来的打算,是要嫁给钟毓,还他前世守护之恩的,有缘之人便是钟毓。 而李璟如今在宫中,而钟毓刚送了钟巧珍回府,如今,这两人现在都不可能出现在这月老庙中啊。那她的有缘人会是谁? 想到这里,齐玉湮嘴角轻笑,伸手接过玉兔灯,说道:“我恐怕先生得不了我这二两银子呢。” 黑脸算士淡笑道:“姑娘试过才知道。” 齐玉湮笑了笑,便拿起灯,走到姻缘树前,闭上眼睛牵着梅香的手,围着姻缘树走了一圈后,然后梅香便放开齐玉湮的手。 齐玉湮提着灯,站在原地转了三圈,再慢慢地睁开眼。眼前没有出现任何人。 她冷冷一笑,难怪这黑脸算士生意如此冷清,这马上就会被戳穿的谎话也敢说,有人找他才怪!她正准备转身去找那墨脸算士算账,突然,她看见一个穿着天青色织云锦袍的男子一脚跨过门槛,走进月老庙来。 她的背一下僵住了。 这身影,齐玉湮是再熟悉不过了。 没想到,这一世,他居然会在如此突兀之前见到他。她整个人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呼吸也乱了。 ☆、第10章 遇劫 李璟一走进月老庙,便看见在那垂满红绸的姻缘树下,娉娉婷婷地站了一位身着樱桃色宓妃裙的女子。只见她手持一盏白色的玉兔灯,浑身上下都闪着光似的,仿佛是刚从九重天上下凡来的仙女一般,夺人心魄。 他怔了怔地看着她,感觉自己的心“呯”地一声,然后便猛烈地跳了起来。 此时,那女子也定定地看着他,只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震惊。看了他片刻,她的眼中慢慢蒙上了一层薄雾,紧紧咬着嘴唇,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想要向自己倾诉一般。 看着她如泣如诉的模样,李璟的心像被人狠狠抽了一下似的,闷闷一痛。他突然涌上一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心中一惊,自己怎么会对这个陌生的女子生出如此的感觉?他的心变得更乱了。 齐玉湮见李璟蹙眉望着自己,猛然醒了过来。是啊,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并不是前世那个曾经视自己如珠似宝的李璟,现在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想到这里,她忙稳了稳呼吸,然后转过身来,径直走到黑脸算士摊前,将玉兔灯递还给他。 刚刚齐玉湮的失态,黑脸算士都看在了眼中,他心里隐隐感觉这美貌的少女与刚进庙来那青衣公子之间,定有不寻常的渊源。于是他面上带笑,对着齐玉湮问道:“姑娘认为我算的这卦,值不值二两银子?” 听了黑脸算士这话,齐玉湮怔了一怔。李璟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与她有缘的人吧。于是,她从腰间取下荷包,掏出了二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这是卦金。” 黑脸算士伸手将银子拿了过来,放到钱袋里,说道:“姑娘可还要算姻缘吗?” “不算了。”齐玉湮摇了摇头,正准备走,转身却看到李璟正站在门口,她怔了一下,又回过身来,对着黑脸算士问道:“请问,这月老庙可还有其他出口?” 听了这话,黑脸算士一怔,盯了齐玉湮片刻,然后侧过身来,指了一下月老庙正殿左边的小门,说道:“从这道门穿过,一直往前走,便是月老庙的后门,从后门出去便是后街。” “如此多谢了!”齐玉湮点了点头,便叫过梅香,从小门匆匆离去,再没看李璟一眼。 李璟还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齐玉湮。没想到这齐玉湮片刻之前,还傻傻地盯着自己,谁知转眼便带了丫鬟从小门跑了,一副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他心里突然莫名一堵。 李璟走到黑脸算士面前,问道:“兄台,请问刚刚还你灯的那位姑娘是谁?” 黑脸算士见李璟相貌不凡,衣着华贵,身后又有身手不凡的随从跟着,定是非富则贵之人,便老老实实地答道:“公子,刚刚那位姑娘只是来找小人算姻缘的,小人并不认识。” “算姻缘?”李璟一愣,忙问道:“那你算出她姻缘怎么的?” 黑脸算士答道:“那位姑娘还没有算,便匆匆离开了。” 李璟冷冷一笑:“她没算?我可是亲眼看见她给钱了。” 黑脸算士笑道:“她是给了钱,不过我并不是算的姻缘,而是我给那姑娘算了一个机缘。” “哦?什么机缘?”李璟问道。 “我根据那姑娘的生辰,推算出她在今日戌时三刻会遇到她的有缘人,然后便让她提着灯笼围着姻缘树转一圈,在原地转三圈,差不多便到了戌时三刻,然后……”黑脸算士看了李璟一眼,唇边带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公子你便出现了。” 李璟一听,怔了一下。听这黑脸算士的意思,她的有缘之人,便是自己? 这便难怪她刚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可她为什么又要躲着自己呢?莫非她不中意自己?想到这里,李璟心里不禁哑然失笑。堂堂的皇帝陛下,居然也会担心一个小女子是否中意自己。 想到这里,李璟摇了摇头,突然,他看见黑脸算士身前桌案上的纸张上,用娟秀的笔迹写着一个人的生辰日期。 他抬头对着黑脸算士问道:“这便是那姑娘的生辰?” “正是。”黑脸算士回答道。 “这个……可以给我吗?”李璟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有些尴尬。这是他第一次向陌生人要东西。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很想要这张写着她生辰的纸。 “公子请便。”黑脸算士笑了笑:“反正我也不用不着。” “多谢。”李璟抬手拿起这纸,仔细看了一下。从她的生辰上看,她已满十六岁,比他小三岁。似乎,年龄很适合。他的唇边不自觉地漾出一个微笑。 可片刻之后,他的眉锋又锁了起来。如今他只知道她的生辰,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这叫他如何找她呢? 李璟又对着黑脸算士问道:“兄台,你可知这姑娘去哪儿去了?” “她从后门离开了。”黑脸算士回答道。 “这里还有后门?”李璟似乎有些意外。 “是啊。”黑脸算士点头说道:“从后门出去便是后街了。” 李璟心里一听,直道糟糕!今日若不能打听到她的身份,怕是再也找不到她了?想到这里,李璟心里一急,忙带上马平等人直奔后街而去。 这边,齐玉湮正心神不宁地与梅香走出了月老庙。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璟。虽然现在的李璟还不认识自己,但她从他刚才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前世两人在金鸣山相遇时,他眼中闪出的光芒。 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有些忐忑。就算是经历两世,人的喜好应该不会变吧?前世李璟在金鸣山对自己一见钟情,这一世他见到自己时,似乎有些失神,难道他又喜欢上了自己?而且这一世两人相遇的地点是月老庙,似乎比前一世更加的暧昧。 可是,这一世的齐玉湮,已经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也不想让他喜欢上自己,因为她不想自己再有和前世一样悲惨的下场。想到这里,她对自己说道,齐玉湮,你一定要记住,这一世,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这后街没有灯会,人便少了许多,看起来十分冷清。梅香看天时也不早了,便问道:“姑娘,这后街上无甚灯可赏,我们便回府吧?” 听到梅香的话,齐玉湮忙将自己从遇见李璟的慌乱中拉了回来,转过脸来看着梅香,强扯了一个笑容出来,应道:“那我们回府吧。” 主仆便往齐府走去,经过一个小巷前时,突然从巷中窜出几个人,分别将齐玉湮和梅香的嘴捂住,迅速拖到了巷子里。 齐玉湮大吃一惊,张嘴便想要大声呼救,奈何嘴被紧紧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根本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梅香被拖到巷子深处,才被人放了开来。 她大口地喘着气,抬起头来往上一看,只见自己面前站着三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其中两人正是冒充安儿祖母和父亲,想要拐走安儿的那两人。 看到这两人,她心中一惊,暗道,糟了,这些人怕是因为自己坏了他们的好事,前来报复的。 果然,那中年妇人看着齐玉湮,阴森森地开了口:“小姑娘,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断人财路的事,你知不知道,会有报应的?” “你们拐别人家的孩子,你们才会有报应呢!”齐玉湮虽然心里害怕,但也不肯轻易服软,对着四人便骂道:“你们身强力壮,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非要做拐子?害人家母子分离,也不怕遭天谴?” “嗬!嘴还挺硬的啊!现在到底是谁有报应啊?”中年妇人冷冷笑道:“你坏了我的好事,不让我带走那小孩去卖,那我就带你去卖好了。”说到这里,中年妇人低下身来,手向齐玉湮的面上抚来,笑道:“小姑娘,你长得如此好看,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第8节 看着那中年妇人的手向自己伸了过来,齐玉湮闪身避开,一脸厌恶地说道:“别用你的手脏了我的脸!” 中年妇人一愣,讪讪将手缩了回去,冷冷说道:“不要我摸,以后,总会有比我更脏的手来摸你脸的。” 听到中年妇人的话,齐玉湮心里一阵恐慌,她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再说话。 “大姐。”此时,那冒充安儿父亲的年轻男子正色迷迷地看着齐玉湮,垂涎三尺地说道:“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卖她之前,先让我尝尝鲜,行不?” 齐玉湮一听这话,脸色蓦地变得苍白,身体不禁轻轻地发起抖来。难道自己这一世,也要如此悲惨?她惊恐地看着中年妇人,不知道她会如何回应。 那中年妇人瞥了齐玉湮一眼,然后对着青年男子笑道:“在灯市上姐就看出你被她迷了心,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行,回去就先让她陪你几晚。” “多谢大姐。”那男子大喜道。 “不过,你要尝鲜,也要先把她弄出城再说。”中年妇人看着齐玉湮和梅香,说道:“今日元宵节,不关城门,城防也较松,所以,我们必须要趁今夜将她们带出城去。” 说着她对身边三个的男子使了使眼色,说道:“先用把她们弄晕,再装到袋子里,扛出城去。” “是。”三个男子齐声应道,便向齐玉湮和梅香走了过来。 齐玉湮和梅香一见此情景,心中大骇,两人紧紧依靠在一起,身子不停地发抖。 ☆、第11章 救美 看着三个男子走了近前,梅香一下把身子挺上来前,将齐玉湮护在身后,对着三人骂道:“你们走开!你们敢动一下我家姑娘试试?我梅香跟你们拼命!” 听了梅香的话,三个男子先是一怔,然后望着梅香哈哈笑起来:“我们有什么不敢的?你一个小姑娘,斗得过我们三个男人?” 那年轻男子看着齐玉湮,更是一脸浪笑道:“等回了山寨,我还会好好动动你家姑娘的。” 齐玉湮一听,脸色蓦地变得苍白。 梅香一听,用手指着那年轻男子,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齐玉湮更是又羞又气,可现在只有自己和梅香两个弱女子在,根本不是这三个男人的对手。但她又不想束手就擒,便高声呼了起来:“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们呀!” 中年妇人看着齐玉湮,冷冷说道:“你们随便叫,这里如此偏僻,是不会有人来的!” “是吗?”一个男子清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齐玉湮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体猛然僵住了。 这好像是李璟的声音。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抬起头,在中年妇人的身后,果然出现了几个男子。打头的那个身影,分外的眼熟。 看着那个人,齐玉湮的眼泪猛地喷涌而出。他真的来了,她知道,他一定会出手救自己的。 虽然前世与李璟之间有着太多的爱恨纠缠,但在这生死关头,齐玉湮什么也顾不得了,伸长脖子,向着李璟颤声呼道:“公子,他们是拐子,想要劫了我们走!求求你救救我们!” 听到齐玉湮的叫声,李璟眉头轻轻锁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求救声,会让他感觉无比的心疼,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感觉。 那几个拐子听到李璟的声音,也连忙转过身来,便看见李璟等几人站在自己身后,心里微微一怔。 李璟身形本就较高,马平几人更是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三人不由得心底一怵。 中年妇人看到自己的三个同伙面露怯意,忙叫道:“别怕!出来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没遇到过?都给我上!” 三个男子犹豫了片刻,然后大叫一声,便向着李璟等人便冲了上去。 李璟是何人?哪容得了他们近身,三人很快便被他身后冲上来的侍卫放倒在地。 见到自己的同伙被马平他们抓住了,中年妇人心底一凛,也顾不得三个男子了,自己转身便往巷子的另一端跑去。 马平见状,顺势将地上的一块石子向她踢去,只听“扑”的一声,石子打在中年妇人的后膝上。中年妇人一声惨叫,便扑到在地。一个侍卫立刻跑上前去,将她擒住。 很快,这四个拐子便被马平等人绑了起来。马平拍了拍手,走到李璟跟前,问道:“公子,怎么处理这几个人?” 李璟眼皮也没抬,冷冷地说道:“送到京兆尹去。” “是。”马平便叫了两个侍卫将四人送往京兆尹府。 看着他们要离去,李璟突然又叫道:“等一下。” “公子可还有吩咐?”马平回身行礼道。 “刚刚那个说要尝鲜的人……”李璟抬起眼,看着马平,面无表情地说道:“给我阉了他。” 马平怔了一下,然后低头应道:“是。” 那青年男子一听,吓得“啊!”的一声惨叫,对着李璟求饶道:“公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是家中的独子,求你留个根啊!” 其余三人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听到那青年男子不停地求饶,李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还不把他们带走!” 侍卫得令,不敢耽搁,便将他们推搡着往巷子外走去。 等四下安静了,李璟这才回过头,往齐玉湮看去。只见见她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一般,蜷在墙根处,身子瑟瑟发抖。 看着她,他的心像被人轻轻揉了一下似的,温柔地疼着。他慢步走上前去,面部线条慢慢柔和下来,与刚才表情冷酷的他,完全判若两人。他走到齐玉湮面前,缓缓低下.身来,对着她轻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在他开口之前,齐玉湮已经知道向自己走过来的人,是李璟。 前世无数次的亲密相拥,她早已熟悉了他的气息。 可今生,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慢慢地抬起头,他的容貌便完全映进了她的眼底。看着他,她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涌了上来。从她被打入冷宫那天时,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这样看着他。 看着他的面容在自己的泪水中慢慢模糊,前世心中对他的种种怨恨又涌了上来。她终于忍不住,用双手捂着脸,小声地哭了出来。 听着她压抑着的哭声,李璟觉得像有人用针尖,一下一下扎着自己的心似的,那种感觉又酸又疼。他突然感觉自己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半晌,他才想起什么,忙从袖中摸出一方丝帕,递给她:“姑娘,别哭了,现在你没事了。” 听到他的话,她停住了哭泣,缓缓抬起泪眼,看着自己眼前那方洁白的丝帕,她怔了怔。 如今的他,并不是前世那个对自己绝情断爱的李璟,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李璟,他并没有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她犹豫了半晌,慢慢伸出手,将丝帕接了过来。 她努力将自己的哭意压住,哑声哽咽道:“多谢公子。” 看着齐玉湮因为刚刚哭泣过的鼻头,如今还泛着红,他居然不但不觉得丑,反而觉得十分可爱。 他望着她,眼中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柔情,轻声问道:“姑娘是不是被吓着了?” 齐玉湮将泪水收了下去,对着李璟笑了笑,说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多谢公子相救。” 看见齐玉湮梨花带泪的笑靥,李璟的心像被人用手紧紧攫住一般,深深陷了进去。美人他也见过不少,但从来没有人能够像眼前这少女一般,让他觉得心里慌乱得不知所措。他终于明白,以前不是对女人无感,而是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动心的女子。 看着李璟痴痴地望着自己,齐玉湮心里感觉到了什么,暗道不好。她原以为这一世李璟没能再金鸣山见到自己,两人的缘分便已经断了。没想到阴猜阳错,他却于元宵之夜在月老庙遇到了自己,如今更是救了自己,似乎两人之间的纠缠比前世还要深。 前世李璟便是在金鸣山遇到自己之时,便已生情。现在齐玉湮看见李璟火热的目光,看样子,他似乎又动了心。如果这一世李璟又知道了她那待选妃嫔的身份,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像前世一般? 想到这里,齐玉湮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在她内心深处,还有些贪恋前世两人情浓时的情意。可惜,他对她的宠爱,犹如毒.药,只会让她和家人死无葬身之地。这一切,她要不起,更不敢要。 齐玉湮暗暗下定决心,这一世,绝不可让李璟在宫外便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她慢慢站起身来,对着李璟行了一礼,说道:“公子大恩,小女子无礼为报,会在佛前念经诵佛,求佛主保佑公子一身平安的。夜色已深,小女子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 看着她要走,李璟忙出声唤住她:“姑娘,你……你叫什么名字?” 齐玉湮微微一怔,然后眉头轻轻蹙起,不卑不亢地说道:“对不起公子,女子闺名不便相告。” 听了齐玉湮的回答,李璟觉得自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哽了一下似的。 “公子,小女子先告辞!”齐玉湮说完又是一礼,然后便带着梅香往巷外走去。 李璟看着她的背影,怔了半晌,总觉得今夜就这样让她走了,以后便再也见不到她了。想到这里,他心里隐隐有些不甘心,转过身,抬脚追了上来,拦下齐玉湮,挤出了一个笑容:“姑娘,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他心里暗暗想道,找到了你的家,还怕找不到你的人吗? 齐玉湮没想到他居然会追上来。她怔了怔,然后对着李璟浅笑道:“公子,真不用了,小女子自行回去便行了。” 对于自己的纠缠,李璟心里微微觉得有些尴尬,但他定定看了齐玉湮片刻,咬了咬牙,还是说道:“我想了一下,觉得这样让你们两个弱女子在夜里独自走动,有些不妥。刚刚那几个人,说不定还有同伙,万一你们再遇到了这些拐子,那可怎么办?姑娘若是因此出了事,我如何能心安?所以,姑娘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听了李璟的话,齐玉湮一愣。她自认为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没想到堂堂的皇帝陛下的脸皮居然也可以这么厚,这倒是她前世没有发现的。 ☆、第12章 脱身 虽然齐玉湮对李璟死皮赖脸要送自己有些意外,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他。但又想到他刚刚才出手救了自己,现在便当面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乎有些不妥。看来,要想摆脱李璟,自己还得另找机会脱身。于是,齐玉湮盯了李璟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小女子便多谢公子了。” 李璟见齐玉湮应了自己,心中不由一阵欢喜,赶紧说道:“姑娘若怕不方便,你带着婢女走前面,我们跟在你们后边就行了。”他心中暗道,反正只要找到你家,以后便可以找到你了。 “好。”齐玉湮含笑点了点头,便带了梅香往前走去,李璟等人紧随其后。 走了一截路,齐玉湮忍不住转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李璟。 李璟正好抬起头看着齐玉湮,两人目光交汇之际,不由得都怔了一下。 齐玉湮对着李璟露了一个微笑,便赶紧转过身来。她拉了拦梅香的胳膊,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梅香,看来,我们得找个办法甩掉他们才行。” “为什么?”梅香不解:“让那位公子护送我们回府不好吗?” “千万不能让他找到府里来。”齐玉湮小声说道:“你别问那么多,反正我就要甩掉他,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梅香怯怯地说道:“姑娘,他们好像都会武的。我们两个弱女子,跑又跑不过,打也打不过,怎么甩啊?” 齐玉湮思忖了半晌,说道:“你知道有没有有什么店子,有前后门,分别在不同的街上。我们从前门进去,然后从后门悄悄溜走。” 梅香想了想,说道:“姑娘,奴婢知道西市大街上一个香粉铺子,前门在西市大街,后门便在同安街,可以一用。” “行。”齐玉湮一听,忙点头说道:“那我们现在就买香粉去。” 说着齐玉湮转过身,待李璟走上前来,对着他说道:“公子,我要去西市大街上买些东西。那边热闹,路上人也多了。不敢劳烦公子相等,要不,你们就先走吧?” 李璟哪里肯走,笑了笑,说道:“无妨,你只管去买,我等你。” 齐玉湮早料到李璟会这样说,也不多说,对着他微微一笑,便转过身,与梅香一起走到西市大街,进了那家香粉铺子。 李璟见这铺子是卖女人物件的,也不好意思跟进来,便站在街上等着齐玉湮。 齐玉湮和梅香在前店挑选了一番香粉,似乎没有看到中意的。 掌柜看齐玉湮似乎不太满意,便笑着说道:“后面房里还有其他的香粉,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后面去看看。” 掌柜走到后房的门前,掀起帘子让齐玉湮主仆二人进屋。 齐玉湮走到门边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李璟嫣然一笑,说道:“公子,我去里面看看。” 李璟盯着齐玉湮,只觉得她的笑容像一壶醇酒似的。自己只看了一眼,便整个人都沉醉了下去。他对着齐玉湮点头微笑道:“姑娘不着急,你慢慢挑选便是。” 第9节 齐玉湮笑了笑,便和梅香掀帘进了里间。 布帘放了下来,李璟看见齐玉湮的身影被帘子遮在了后面。他站在还有些寒意的屋外,等待着齐玉湮出来。 李璟也觉得今天自己的所行所为有些癫狂,堂堂天子居然会心甘情愿地站在街上,等待一个甚至不知道她名字的少女,只是为了送她回家,从而知道她的身份。 虽然如此,但他觉得站在这里等待她时,心里那种莫名心跳的感觉,仍然让他觉得无比激动。这也许就是动心的感觉吧。 李璟站在屋外,看见掌柜从里屋走了出来,但齐玉湮却没跟他一起出来。李璟还以为她在后面继续挑香粉,也没怎么在意。谁知又等了半晌,还不见齐玉湮出来,李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忙叫了马平上前询问掌柜,这才得知齐玉湮和梅香主仆二人早就从后门离开了。 李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袋里有瞬间的空白。她居然偷偷地走了?一想到这里,他心里莫名一慌,便冲进店里,掀开帘子,直直穿过后房,一直到了后面的同安街。他焦急地左右打望着,可哪里还有齐玉湮主仆的身影? 他一时有些懵了。她为什么要偷偷地离开?是为了躲避自己吗?难道在她的眼中,自己和强抢她的那些拐子是一样的人吗? 李璟越想越气,却无从发泄,便抡起一拳,捶在自己身旁的墙上,墙上的灰粉簌簌地往下掉,落在他的身上。 此时李璟已经怒到极致。没想到堂堂的皇帝陛下,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耍了。 齐玉湮在确定李璟已经被自己甩掉之后,赶紧带着梅香紧赶慢赶地跑回了齐府。直到进了自己的闺房,她的心还怦怦跳个不停。 今晚发生的事情,梅香心里也是后怕不已,她大口喘着粗气,对着齐玉湮说道:“姑娘,以后你要出门,还要让大公子陪着吧,今晚可真凶险。万一我们真被那几个拐子劫走了,可怎么办啊?” 齐玉湮定了定心神,看着梅香说道:“今晚发生的事情,你可不许跟家里人任何一个人说。” 梅香赶紧点头应道:“是,姑娘。” 齐玉湮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在桌边,心里犹自心慌。只是,让她心慌的,不是遇到拐子,而是遇到了李璟。两人之间这么一相遇,使得她和李璟之间在入宫前又有了交集。这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个天大的意外。 今晚的事,也提醒了齐玉湮,前世发生的事情,也许是躲不过的。就像她和李璟注定要在宫外相遇一样,不管她怎么躲避,他们还是遇到了。看来,想要改变自己和齐氏一门的命运,一定要早作打算才行。 正在这时,兰香走了进来,对着齐玉湮问道:“姑娘,可要奴婢服侍你洗浴了?” 看着兰香那张姣好的面容,想到她前世对李璟的勾.引,齐玉湮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对兰香前世的所作所为,齐玉湮自然十分厌恶。可这一世的兰香,到现在为止,还算安分,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若是现在因为她前世的过错来惩罚她,似乎有失厚道了。可她也实在不想再留兰香在身边,无论她是被选进宫,还是嫁给钟毓,她都不会再让兰香有勾.引她男人的机会,何况她若是进了宫,有兰香这个有异心的人在,只会对自己不利。 齐玉湮觉得自己要现在便要展开行动了。 第二天一早,齐玉湮便去了母亲房里。 陆氏看见女儿进了门,十分欢喜。她笑着上前拉过女儿的手,牵着女儿坐到榻边。 陆氏用手轻轻理了进齐玉湮腮边的碎发,一脸爱怜地问道:“湮儿,你昨日与钟家姑娘一起去灯会,好玩不?” 齐玉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玩,女儿还没看过这么热闹的灯会呢。” 陆氏听了齐玉湮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是爹爹和娘亲把你送回眉阳老家,你留在京城里,每年都可以去看元宵灯会的。” 齐玉湮含笑说道:“女儿与小弟虽然在眉阳老家,远离京城繁华,但可以长伴祖母膝下,替父尽孝呀。而且乡野之间,摘花引蝶,倒也自有一番乐趣。” 陆氏听了齐玉湮的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娘亲知道湮儿最是孝顺。” 齐玉湮知道因为父母将自己和小弟扔在眉阳多年,母亲心里一直对自己和齐意心有愧疚,自己提出的要求,她一定会答应的。 于是,齐玉湮对着陆氏说道:“对了,娘亲,我想向你讨个人。” 陆氏愣了一下,说道:“湮儿要什么人?” 齐玉湮笑了笑,说道:“我想要你房里的竹韵。” “你要竹韵干什么?兰香和梅香服侍得不好吗?”陆氏问道。 齐玉湮撇了撇嘴,说道:“女儿不喜欢兰香。” “为什么?”陆氏不解。 齐玉湮撒着娇道:“娘亲,这人与人之间都讲究一个眼缘嘛。我觉得兰香不合我的眼缘,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嘛。” 陆氏看女儿给自己撒着娇,便好脾气地笑了笑,说道:“好,湮儿不喜欢就不喜欢,娘亲把竹韵换给你就是了。” 齐玉湮大喜道:“谢谢娘亲。” 当天兰香就与竹韵换了。因为兰香是去了当家主母房里服侍,感觉自己还得了势,走得倒也欢欢喜喜的。 竹韵是陆氏很喜欢的一个丫鬟,五六岁的时候便被父母卖进了齐府。陆氏看她小,便把她放到自己房里,当她是自己半个女儿似的,不用做什么事,还有大丫鬟照顾着。因此竹韵对陆氏一直心存感激。 陆氏无意中发现竹韵对医理很感兴趣,便让她跟着回春堂的万大夫学医。因齐致辉对万大夫一家曾有恩,万大夫对陆氏交给他的人,也不好拒绝,便收了下来。可收了竹韵这个弟子之后,他发现竹韵很是聪明好学,学起药理医术来,天份很高,对竹韵非常喜欢,将自己所学倾心相授。竹韵学了医后,现在齐府中人,有个头痛脑热的,都不用请大夫,就让竹韵看看就行了。 而齐玉湮看中竹韵的,除了她对齐府忠心不二之外,还有她懂医理这一点。在她的计划中,如果她被选进宫,竹韵便大有用处。如果自己没有被选进宫,出嫁之时,便将竹韵留在齐府便是了。 这样一来,似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在齐玉湮的惴惴不安的等待中,二月初一这一天,终于来了。 ☆、第13章 宣旨 齐玉湮还记得,前世二月初一,一大早宫里的公公便来到齐府宣圣旨,册封她为正五品姬。这是未侍寝的妃嫔能得到的最高的份位。 待她入宫侍寝之后,第二日便被封为正三品贵嫔。之后她在宫里的晋级之路便无比顺畅,半年之后便被是正二品妃了,她怀孕之后李璟又封她为贵妃。她的晋级之路也就此到了头,直到她获罪被废黜。 此时齐玉湮躺在榻上,想到前世的种种,冰凉的泪水已淌满了脸颊。 她早早起了身,更好衣,忐忑地等待着决定自己命运那一刻的到来。 只是,过了前世宣圣旨的时辰很久,齐玉湮都没有看见太监来府里宣旨。 她的脑袋一瞬间有些空白。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落选了? 果然李璟不知道她是谁,她便没有被选入宫。看来,前世自己之所以会被选入宫,真的是因为李璟事先看上了自己。如果前世两人不在金鸣山相遇,说不定也就没有后面那些惨烈的事了。 只是,这次一落选,怕是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李璟了吧?齐玉湮突然心中涌起了阵阵莫名的惆怅,感觉自己心里有些堵得慌,便带了梅香去到花园里散心。 齐府的花园虽然不太,但如今已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几株桃花已然含苞待放。看着这粉嫩的桃色,齐玉湮突然想起前世自己死去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桃红柳绿的时节,心里不禁有些黯然。可是,这一世自己不再进宫,一切应该会有不同了吧。齐玉湮想到这里,心情便稍稍舒畅了些。 主仆二人正在园子里闲逛着,这时竹韵匆匆跑了过来,对着齐玉湮叫道:“姑娘,宫里来人宣圣旨了,老爷叫你赶快去正厅接旨。” 齐玉湮一听,怔了一下。 不过已经过了时辰了吗,怎么还有人来宣圣旨? 可现在也容不得她多想,便急忙跟着竹韵去了正厅。 当她昏昏沉沉地跑到正厅时,齐致辉早带着陆氏和齐恕、齐意兄弟俩焚好香,正等待着齐玉湮。见女儿赶了过来,齐致辉便带着一家大小下跪接旨。 宣旨的太监还是前世前来宣旨的那个艾泉公公,只见他看了看下方跪着的众人,然后缓缓展开明黄色的圣旨,高声念道:荣威将军齐致辉之女齐玉湮,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着即册封为正七品贵人,下月初一入宫!钦此! 齐致辉忙带着家人接旨谢恩。 齐玉湮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似乎还在梦中。 艾泉走上前来,对着齐致辉说道:“恭喜齐将军,令嫒这便飞上枝头了,以后还请多关照咱家啊!” 齐致辉赶紧将一锭金子塞到艾启手里,小声说道:“有劳艾公公了。日后待小女进了宫,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还望公公多多提点。” 艾泉捏了捏手里的金锭,似乎很是满意,然后侧身看了齐玉湮一眼,笑着说道:“齐贵人长得如此美貌,进宫之后必定会深受圣宠,假以时日必定会出头的。” 齐致辉笑着颔首道:“多谢艾公公吉言。” 陆氏踌躇着走上前,对着艾泉问道:“请问公公,皇上这次选了几个妃嫔啊?” 艾泉却抬眼看了齐玉湮一眼,说道:“连齐贵人在内,一共选了四个。” 陆氏也瞟了女儿一眼,又问道:“都是谁啊?” 艾泉笑着回道:“景国公梁腾之女梁紫云为从五品容华,兵品尚书潘豹之女潘莠君为正六品嫔,大理寺少卿罗万廷之女罗巧儿为从七品美人。” 听到这里,齐玉湮怔了一下。被选进宫的四个人,与前世无异,除了自己的位分,从正五品的姬降为了正七品的美人外,其他人的位分都与前世是一样的。而这四个妃嫔位分的高低,与其父亲在朝中的品级是相当的,从中看不出哪一位有甚特别。 看着齐玉湮还在发愣,艾泉便对着艾致辉揖手一礼:“咱家刚从景国公和潘尚书府上宣旨过来,还要到罗大人府上宣旨。齐将军,咱家就告辞了。” 齐致辉忙恭敬地将艾泉送出门去。 看着艾泉出了门,齐玉湮还在发着呆。原来,这一世宣旨的时辰之所以比前世晚,是因为艾公公先宣了比她位份高的嫔妃。而前世,齐玉湮的位份是最高的,所以,艾公公先来的是齐府。 看来,这选妃嫔的事,应该是太后一手操办的,李璟应该没有管。如果李璟自己选妃的话,他看见画师的画像,便应该认出自己来了。按他的做事习惯,自己不可能是贵人这样低的位分。既然李璟并不知道自己便是他在元宵之夜遇到的女子,那么对她来说,还有改变前世命运的机会。 不过,李璟在元宵节上看见过梅香,认得她。看来,这一世不能再带梅香入宫了。 梅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家姑娘抛弃了,待齐玉湮回了闺房,便上前喜滋滋地恭喜她被选入宫,并想要回家看看家人,说是怕进宫以后便不能时常回家了。 齐玉湮看着梅香一眼,淡淡笑了笑:“梅香,我这次进宫,就不打算带你入宫了。” 梅香听了齐玉湮的话,愣了愣,然后着急地问道:“为什么?姑娘嫌梅香服侍得不好?”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齐玉湮摇了摇头,笑道:“梅香,你很好的。” 梅香一听,委屈地咬了咬唇:“那姑娘为什么不要梅香了。” 齐玉湮怔了一下,这才慢慢说道:“梅香,宫里危机重重,我进宫还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说不定一个不小心,便会身首异处,我是心疼你,不想让你跟我进宫犯险。” 听齐玉湮这么一说,梅香眼中瞬间便噙了泪,哽咽道:“若是这样,梅香更让随姑娘入宫,护着姑娘。”说到这里,梅香“扑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梅香本就是姑娘的人,生死都要追随姑娘,求姑娘将梅香留在身边吧!” 齐玉湮看着梅香的模样,眼圈也是一红,赶忙叫道:“梅香,你先起来再说话。” 梅香却是不肯:“姑娘不答应梅香,梅香便不起来。” 齐玉湮看见梅香的态度如此坚决,倒有些意外。说实话,经历了前世的一切,梅香对她的忠心,她是知道的。若不是李璟见过梅香,她一定会带梅香进宫,毕竟进了宫里,她要隐藏自己,也需要值得信任之人。新找来的人,毕竟不如梅香这般知心知底。 想到这里,齐玉湮走上前,要将梅香扶起来,说道:“梅香,不是我不要你,而是我真有不得已的苦衷。” 梅香却还是不肯起身,只望着齐玉湮,含泪问道:“姑娘有什么苦衷,跟梅香说啊。” 齐玉湮顿了顿,说道:“你起来,我才跟你说。你不起来,我便不说。” 梅香怔了一下,然后慢慢起了身,对着齐玉湮说道:“姑娘,你有什么苦衷,快跟梅香说啊。” 齐玉湮抬眼望着梅香,缓缓说道:“梅香,你还记得在元宵之夜,将我们从拐子手里救出的那位公子吗?” 梅香点了点头,说道:“记得,就是那位长得很好看的公子吗?”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他便是当今的皇帝。” 梅香听了,先是一惊,然后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面上有隐藏不住的喜色:“他真的便是皇帝?那可太好了!那天梅香便觉得那公子对姑娘有意,还死乞白赖地要送姑娘回家,结果却被姑娘甩了。姑娘这一进宫,他见到姑娘,一定会很喜出望外的。” 齐玉湮苦笑道:“帝王之爱,又怎是我等承受得起的?后宫险恶,一不小心被人所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前世的她,就是因为太过天真,以为有了他的爱,便可以肆无忌惮。没想到,他的爱,不仅害死了自己,还害死了全家。 “姑娘怎么会有如此想法?”梅香听到齐玉湮这么说,心里有些不解。被选入宫后,不是都想要得到圣宠吗?为什么自家姑娘好像不想得宠呢? 齐玉湮知道跟梅香说不清楚这前世的事,便骗她道:“这次回京之前,我在眉阳曾找了当地一个很有名的算师给我算了一卦。那算师说我若进宫得宠,齐氏一门会有大灾的。” 果然,听到这话后,梅香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大灾?那可怎么办?姑娘你跟老爷夫人说过没有?” 齐玉湮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说。跟他们说了,一来他们未必会信,二来,我进不进宫,也不是他们说了能算的。何必说这些,给他们心里添不安?我只要不让自己得宠便是了。” 第10节 梅香看了看齐玉湮,说道:“可是奴婢那天见那皇帝看着姑娘的时候,似乎眼珠都不知道转了。姑娘若进了宫,皇上一看见你,肯定不会放手的啊,那可怎么办啊?” 齐玉湮笑了笑:“我自有办法让他认不出我。但梅香,他见过你的,如果让她在我身边看见你,他便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我不能再见你进宫的。” 梅香怔怔地看着齐玉湮,说道:“既然姑娘有办法让皇上认不出你,那也可以让他认不出梅香啊,而且梅香只是一个婢女,只要呆在殿里不乱跑,必不会遇到皇帝的。姑娘你要瞒着皇帝,身边总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啊!姑娘就让梅香随你一起进宫吧!” 齐玉湮想了想,觉得梅香说的也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说道:“容我再想想吧!” ☆、第14章 看诊 梅香见齐玉湮面色十分犹豫,泣声说道:“姑娘,你就带我入宫吧。梅香生死都要跟着姑娘的,你可千万别不要梅香啊!” 看着梅香如此模样,想到前世梅香对自己的一片忠心,齐玉湮终是心一软,便答应道:“那好吧!我便带你一起入宫。只是你进了宫,不可肆意四处走动,千万不能让皇帝看见你。” 梅香见齐玉湮应了,心里一喜,忙不迭地点着头:“是,姑娘。没有姑娘吩咐,梅香哪里都不去。” 正在这时,竹韵推门走了进来,对着齐玉湮叫了声:“姑娘,竹韵回来了。” 齐玉湮招手叫了竹韵到自己身前,轻声问道:“竹韵,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些东西,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竹韵回答道:“姑娘要的东西,奴婢都准备好了。刚刚奴婢听说姑娘被选进了宫,奴婢便猜姑娘应该用得着那些东西了,先前已经去了师父那边,将药都拿了回来。” 齐玉湮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又问道:“竹韵,我们想的这法子,真的会有用?” 竹韵笑道:“姑娘请相信竹韵,一定会如姑娘所愿的。” 齐玉湮听竹韵这么一说,心中大安,笑道:“那我便放心了。” 梅香听着齐玉湮和竹韵的对话,感觉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忙问道:“姑娘,你和竹韵说的都是什么呀?” 看着梅香一脸茫然的样子,齐玉湮和竹韵两人相视一笑。 竹韵转过脸,对着梅香吐了一下舌头,调皮地说道:“就不告诉你。” 梅香不服气地瞪了竹韵一眼,然后转头看着齐玉湮,委屈地叫了一声:“姑娘!” 齐玉湮笑着说道:“别着急,很快你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听了齐玉湮的话,梅香心里更好奇了。直到第二天一早,她看见竹韵在齐玉湮的脸上又涂又抹,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次日,齐玉湮便开始生病了。这病甚是奇怪,齐玉湮的身体不疼不痒,只有脸上的皮肤有些变得又黑又黄。 过了一日,齐玉湮面上的黄黑色似乎更甚于头一日。陆氏见了女儿的脸,心里急得不行,忙叫竹韵给齐玉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竹韵对陆氏解释说,齐玉湮从湿润的南方回到了干燥的北方,水土不适,导致气血不调,所以脸色才会变得又黑又黄的。陆氏一听,吓了一跳,赶紧叫竹韵给齐玉湮开了方子,抓了药给女儿喝,想让她快点好起来。 就在这时,宫里也派了教习宫女来到新入选的嫔妃府中,教妃嫔们宫庭礼仪。齐府来的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大龄宫女,名唤春华。 说起这春华,齐玉湮也有些印象。前世也是她来的齐府,不过齐玉湮进宫没多久,春华就因为到了年龄被放出了宫,两人之间交道倒也不多。 春华到了齐府之后,看见齐玉湮的面容不禁大吃一惊。照理说,如此模样不堪的女子,是不可能被选进宫的,其中定有原因。于是,春华赶紧询问陆氏。 陆氏见女儿的模样将春华惊到了,无奈地长叹一声,对着春华说道:“春华姑姑有所不知,我家湮儿从南方回来之后,因水土不适,乱了气血,这面色便变得越来越差。我们也知道,现在湮儿这模样,怕是不好再进宫伴圣了。还请姑姑回宫将此事禀明太后,由太后定夺是否还让湮儿入宫?免得进了宫之后,太后认为湮儿的模样与画像上不符,治我们一个欺君之罪,可就不得了。” 听了陆氏的话,春华也不敢耽搁,赶紧便回宫禀报太后。谁知第二天一早,春华又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太医回来。 见陆氏满脸惊讶,春华忙说道:“太后让春华给齐将军和夫人带话,说是圣旨已下,便不可更改。而且皇上选妃嫔,乃是重德不重貌,让齐将军和夫人不必忧心。太后听说了齐贵人的病情之后,对齐贵人也甚为关心,特意派了太医院的王太医来给齐贵人看看。” 陆氏听了,先是对太后千恩万谢了一番,然后赶紧叫兰香将太医带到齐玉湮那边,让他给女儿瞧病。 随春华姑姑一起来的王姓太医,是一位面貌清俊的年轻人。兰香见了他,面色一红,忙行了一礼,说道:“王太医,请随奴婢来。” 王太医点了点头,说道:“有劳兰香姑娘。”然后他便跟在兰香的身后,出了厅门,往齐玉湮居住的院子而去。 兰香一走进院子,便高喊道:“姑娘,宫里来了太医给你瞧病了。” 竹韵正在齐玉湮房里,听见兰香的叫声,两人皆是一怔。 “竹韵,我装病的事情,不会被太医看出来吧?”齐玉湮忙问道。 竹韵眉头微锁,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的。这水土不适谁也看不出来。而且奴婢这两天给姑娘服的药,有乱气血的作用,太医来给姑娘把脉,也只能看出姑娘气血不足,发现不了什么的。” “好。”齐玉湮心底微微放松,对着竹韵说道:“那你去将太医迎进来吧。” “是。”竹韵点了点头,便往屋外走去。 竹韵出了房门,一眼便看见了跟在兰香身后的年轻男子,她当场便怔住了。 王太医看见竹韵出现在房前时,脚下也是一顿。他的双眼虽然微微一眯,却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在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竹韵,你还愣着干嘛?”兰香对着正在发愣的竹韵叫道:“还不快请王太医进屋去。” 经兰香这么一叫,竹韵似乎才醒过来,对着王太医一礼,说道:“王太医这边请。” “好。”王太医对着竹韵点了点头,然后便抬脚进了屋。 齐玉湮坐在窗前,正在往插瓶里弄着梅香早上采摘回来的桃花。 王太医走到齐玉湮面前,行了一礼:“微臣王未见过齐贵人。”圣旨既下,齐玉湮便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了,他自然应该要以臣子自称。 齐玉湮抬头望着王太医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有劳王太医了。”前世的齐玉湮一进宫,便宠冠六宫,平时身子有些不舒服,都是太医院里资历老的太医来给她看病。像王太医这么年轻的太医,她以前可没有见过。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猜想这年轻的王太医,应该没有那帮老头子厉害,心里便放松了一些,对着王太医说道:“我这脸突然变得这般模样,可急死我了。王太医快来替我瞧瞧吧。” 王太医又是恭敬一礼,说道:“微臣遵命。” 这时,兰香为王太医搬了一张凳子过来,放在齐玉湮身前。 齐玉湮伸出手来,竹韵在她腕上搭了一张薄丝帕。王太医缓缓伸出手,搭上齐玉湮的手腕处,为她把着脉。 竹韵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王太医,心里似乎有些忐忑。 未几,王太医便起了身,对着齐玉湮一礼,说道:“贵人,微臣已经看好了。” 齐玉湮不动声色地看着王太医,笑道:“那我到底是什么病啊?” 王太医没有直接回答齐玉湮的问话,只说道:“可否将贵人现在正服的药方,拿来给微臣看看。” 齐玉湮怔了一下,对着竹韵说道:“竹韵,将药方给王太医看看。” “是。”竹韵很快便将药方拿了过来,对着王太医说道:“奴婢也是略通医理的。前些日子姑娘身子不适,奴婢便斗胆替姑娘看了看,发现姑娘是水土不适,引起气血不调,便为姑娘开了这药方,她不知道奴婢看得准不准?还请王太医多多指教才是。” 王太医听了竹韵的话,面上微微一笑,伸手便从竹韵手中接过药方,说道:“我先看看。”然后他展开药方,看了起来。接着,他的眉头便慢慢皱了起来。 竹韵看着王太医的表情,心里感觉有些不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太医,奴婢没给姑娘断错症吧?” 看到竹韵没有底气的模样,齐玉湮的心一下便悬了起来。 王太医听到竹韵的话,抬起头,深深看了竹韵一眼,慢慢,他嘴角带起一丝笑意:“竹韵姑娘看得很准,的确如竹韵姑娘所说,贵人是水土不服引起的气虚血亏,还请贵人继续按竹韵姑娘开的方子服药吧!” 王太医说了这话之后,齐玉湮和竹韵齐齐松了一口气。 接着王太医便向齐玉湮告辞。齐玉湮赶紧让兰香将他送了出去。 等王太医离开之后,齐玉湮若有所思地看着竹韵,问道:“竹韵,你不是说,你给我开的药,能骗过太医吗?怎么我看你刚才对着王太医时,好像很是紧张呢。” 竹韵忙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太医名叫王未,是我师父死对头杏林坊王直的儿子。师父虽然和王直互相不服,但却对王未极为欣赏,常夸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见他医术多么了得。之前我们两家药坊比试之时,我每次耍花招都会被他戳穿。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进宫当了太医。刚才他一说要看我的药方,奴婢真的是紧张得很,害怕自己像小时候那样,又被他戳穿啊!” 齐玉湮听了竹韵的话,心里一惊,忙问道:“那他到底看出来了没有?” 竹韵愣了愣,说道:“奴婢不知。”歇了会儿,竹韵又低头说道:“不过,他就算看出来,应该也不会说的吧。” 齐玉湮看着竹韵脸上微微泛着红光,想到先前竹韵与王太医之间对视时的表情,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心一下便开了。看来,那个王太医就算看出了什么,应该也不会说的。这样一想,齐玉湮心里便更是放宽了。 ☆、第15章 离家 既然宫里来的太医也说是水土不适引起的,陆氏也别无他法,只得叫齐玉湮继续喝着竹韵开的药。可齐玉湮喝了这些黑乎乎的药汁,还是挡不住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黄黑,慢慢的,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浮肿了。 半个月之后,陆氏欲哭无泪的发现,她这个做娘的都快认不出自己的女儿了,急得整日长吁短叹。 对于自己容貌的改变,齐玉湮的心情似乎没有受多大的影响,看着母亲愁眉不展,她倒反过来安慰起母亲来。 可陆氏只要一想到齐玉湮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皇帝面前,可想而知女儿的命运会是怎样的了,陆氏便忧心不已。 可再忧心又是什么办法,虽然太医院的王太医还来过两次,却一样没有办法,只是说这病需长期吃药调理,才会慢慢恢复过来。 只是,已经没有时间让齐玉湮慢慢恢复了。 因为,转眼之前,三月初一便近在眼前了。齐玉湮也要进宫了。 这些日子,齐府因为齐玉湮就快入宫了,被满是临别不舍的气氛所笼罩着。 进宫的前一天晚上,齐玉湮想到第二天就要进宫了,便多陪母亲呆了一会儿。看着夜色渐深,她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洗浴完毕,齐玉湮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将如瀑般的长发放下,拢在胸前。玉葱般的手指,从桌上拿起一柄犀角梳,慢慢抬起手,从头顶向下,梳着自己这一头如墨玉般乌黑的秀发。 眼睛缓缓望向青铜镜里。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如白玉般无瑕的绝美面容。这便是她原本的面容。 她的脸之所以会变得又黄又黑,是因为她搽了竹韵为她配制的一种药膏,为了不被人发现,她整个白日都只能以丑陋的面容示人,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才会洗净药膏,将真面目露出来。 这是她在齐府的最后一个夜晚,明天入宫以后,也许今生今世再也没有回到这里的一天。前世她进宫六年后便受辱身死,不知这一世能活多久,是不是依然在六年后离世? 想到这里,齐玉湮猛然甩了甩头,想将前世的一切从脑海中甩出。不管这一世自己还能活多久,她都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这时,房门被人轻轻叩响,将齐玉湮从半梦半醒间惊醒。因为想要独自安静一会儿,她一早便把竹韵和梅香都打发出了屋,这时只得自己起了身,来到门边,轻声问道:“谁?” “玉湮,是大哥。”齐恕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见齐恕的声音,齐玉湮心里一惊。她现在已经洗净的药膏,恢复了真面容,如何敢在齐恕面前露脸?她只得慌忙说道:“大哥,等一下,我将衣裳换一下。” “不急,大哥等你。”齐恕在门外说道。 齐玉湮赶紧跑回梳妆台边,拿出竹韵配好的药膏,抹在脸上,再将散乱的头发随意地绾在脑后,又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似乎没什么破绽了,这才跑回门边,打开了房门。 齐恕正定定站在门边。 齐玉湮仰头对着齐恕一笑,问道:“大哥,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齐恕看着妹妹,笑着说道:“你明日便要进宫了,以后我们兄妹俩便难以见面了,大哥舍不得你呀,想多看你一会儿。” 齐玉湮扑哧一笑:“那大哥快进来吧。”说着便将齐恕迎进屋来,然后走到桌边,拿起一只玉瓷茶杯,斟了一杯茶,递给了齐恕。 齐恕坐到桌边,伸手接过茶杯,抬头看着自家妹子原本如花似玉的面容,如今变成了一张又黄又黑的脸,心里不禁也有些黯淡,叹声道:“原本一直好好的,怎么偏偏在这时候生了病呢?” 听到齐恕的话,齐玉湮微微一怔,然后笑着说道:“可能这就是天意吧,大哥。” 看着齐玉湮似乎不太在乎,齐恕以为她是怕家里担心她,故意装作不在意,怕自己说多了惹得妹妹伤心,便也不再多说,只笑了笑,说道:“玉湮,无论以后出了什么事,你都要记住,你永远是大哥最疼爱的妹妹。” 听了齐恕的话,齐玉湮的眼中瞬间便噙了泪水。她知道齐恕一向疼爱自己,可是前世的她,却害得他妻死子亡,无奈投敌,最终被李璟一箭射死在阵前。那么坚毅的大哥,那么贤慧的嫂子,那么可爱的孩子,却是因为她,都不得善终。今生,她发誓,她不会让这一切再发生了。 第11节 想到这里,齐玉湮强忍着眼泪,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对着齐恕说道:“玉湮知道大哥疼我的,玉湮此生只愿齐府上下平安,再无所求。” 看着齐玉湮含泪伤心的模样,齐恕心中一阵钝痛。作为皇帝的妃嫔,没有的过人的容貌,想要在宫中生存下去,该是怎么样艰难啊?他对齐玉湮的命运,充满了深深的担忧,只希望她的病能早些好起来。 突然,他又想起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当那人知道齐玉湮被选进了宫里时,眼中透出的绝望,也是让他心酸不已。只是造化弄人,有些人,注定只能有缘无分。 想到这里,齐恕从怀里摸出一个用锦帕包裹着的物件,轻轻放在桌上,推到妹妹的面前。 看着这锦帕似乎包裹着东西,齐玉湮愣了一下,抬眼问道:“大哥,这是何物?” 齐恕淡笑道:“为兄受人所托,将此物转交给玉湮。” 齐玉湮看了看齐恕,面上似有然后伸手拿过锦帕,轻轻将包裹打开,里面静静躺了一支蓝田玉质的双蝶如意钗。钗柄上除了著名玉饰店的锦玉斋的标记外,还刻了四个字“蓝田日暖”。 “这是钟毓让我送你的。他说他明日不能来送你,让我将此钗转交与你,还让我跟你说,他会在心中遥祝你一世平安如意。” 听到齐恕的话,又看到这四个字,齐玉湮的眼泪一下便滴了下来。 “蓝田日暖”后面还有三个字没有刻出来。 蓝田日暖玉生烟。 她的名字“玉湮”两个字,便暗含于其中,由此可见钟毓的良苦用心。可惜,如此美好的男子,上一世她负了他,这一世,她注定还是要负他。 两世为人,齐玉湮不知自己何得何能,两世都能得钟毓的倾心相待。可她苟活两世,最对不起的人,也是钟毓。前世他被她所累,无辜惨死,这一世她绝不能让他被再受伤害了。 看着齐玉湮泪眼盈盈,齐恕以为她也对钟毓有情,便轻叹一声,劝道:“玉湮,大哥不管你与五郎之间是何情意,明日进宫后,你便真是皇上的女人了,不可行差踏错一步。以前所有的一切,你都忘了吧!” 听了齐恕这么说,齐玉湮知道他误会了。她忙擦干眼泪,对着兄长摇头道:“大哥放心,玉湮对钟公子并无男女之情情意。只是钟公子如此相待于我,玉湮觉得自己愧受。” 齐恕看了齐玉湮半晌,看她不像说谎,便放下心来,又说道:“玉湮对五郎无情便好。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支钗也是五郎的一片心意,你便留个念想吧!” 齐玉湮点了点头,将玉钗收了起来。 次日一早,宫里便来了马车到齐府,接齐玉湮进宫。 齐玉湮换上一身尚衣局早些时候为她做的一套樱红色的贵人服。穿上贵人服之后,虽然将她婀娜的身姿勾了出来,可是却显得脸色更加黄黑。只是,齐玉湮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出了门,她便看见自己所有的家人。 齐致辉、陆氏及齐恕夫妻、齐意一起将齐玉湮送上了进宫的马车。陆氏看着女儿那张几乎已经被毁掉的脸,想到她进宫后可能受到的冷遇,眼泪便停不下来。 齐玉湮在放下帷帘的一瞬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除了陆氏满脸的泪痕,其余的人脸上的表情也是忧心不已。 她心里当然知道家人们担心的是什么。为了让家人宽心,齐玉湮的脸上绽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慢声说道:“爹爹,娘亲,哥哥,嫂嫂,小弟,别为玉湮担心,我在宫里会一切安好的。” 车下众人听到齐玉湮的话,知道她的意思,也怕她难受,都连连点头,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终于,在齐家人的微笑中,齐玉湮慢慢将帷帘放了下来,将自己所挚爱的亲人们都关在了车外。 如果可以让我所有的家人能够一世平安,我齐玉湮就算今生孤苦早死,又有何妨? 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她早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会怎么样。 “哒哒”马蹄声在耳边回响,带着齐玉湮一路向着皇宫而去。突然,马车停住了。齐玉湮掀起车窗上的帷帘一看,已经来到了皇宫西面的兴庆门外。 她心里一叹,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这个前世自己曾经最快乐,也是最伤心的地方。这一世,她不想再受宠,只希望能让自己的家人逃脱前世悲惨的结局。 ☆、第16章 入宫 正在齐玉湮的心思千回百转之时,梅香的声音在马车前方响了起来:“姑娘,我们已经到宫门前了,请姑娘下车吧。” 齐玉湮一听,忙收拾起心情,应道:“好。”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张白色的面纱,蒙在自己脸上,将自己那张丑陋不堪的脸遮了起来。 这才慢慢起身,掀帘往车外走去。 看到齐玉湮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梅香和竹韵赶紧上前将她扶下了马车。 这时,候在一旁的小太监迎了上来,恭敬地问道:“请问来的可是齐贵人?” 梅香回过头,应道:“正是。” 小太监满脸堆笑地哈着腰:“奴才是昭纯宫的宫人秦阳,见过齐贵人。以后便由奴才服侍齐贵人,先请齐贵人随奴才去寝宫吧。”毕竟秦玉湮是新入宫的妃嫔,现在虽然位份低,但她以后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万一她得了圣宠,可就真飞上枝头了。所以宫人们都不敢小瞧这些刚入宫的妃嫔。 齐玉湮看了看这叫做秦阳的小太监,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便轻轻点了点头,对着秦阳说道:“好,劳烦你在前面引路吧。” “贵人说哪里话呢。”秦川躬身笑道:“能为贵人效劳是秦阳修来的福分呢。” 齐玉湮笑了笑,也不多说话,便迈步往兴庆门里走去。 一进兴庆门,早有一顶宫轿候在一旁。 秦阳赶紧走上前,殷勤地掀起轿帘,低着腰对着齐玉湮说道:“贵人,请上轿吧。” 齐玉湮走到轿边,看了秦阳一眼,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对了,秦阳,潘莠君她们来了吗?” 秦阳笑道回道:“回贵人的话,梁容华、潘嫔、罗美人她们都已经进了宫,现在就差贵人您还没有进宫了。” 齐玉湮想了想,又问道:“那她们三位住在哪个宫?” 秦阳依然一脸的恭敬:“梁容华在明光宫,潘嫔在云台宫,罗美人在乐成宫。”秦阳说道。 齐玉湮一听,这三位妃妃所住的宫殿也与前世一样,没有人住到她前世所住的重华宫中。 除了郑皇后的坤阳宫,重华宫便离李璟的乾阳宫最近的宫室了。后来在她得宠之时,李璟还将重华宫改名为藏玉宫,足见他当时对她的重视。 其实按道理,像齐玉湮她们这些位份低的妃嫔,按理是没有资格独自居住在一宫的。但永嘉帝李璟后宫无人,除了郑皇后外,再无任何妃嫔,空置的宫殿也多,太后索性便让这新入宫的四个妃嫔一人一宫。 齐玉湮今生所住的昭纯宫她倒知道,是座落在琼芳湖畔一处僻静的宫殿。这宫殿离乾阳宫甚远,如果是一般想争宠的妃嫔应该不太喜欢自己住在这里,但齐玉湮却很是满意。住在这里,她便可以静静躲在一边,做一个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冷妃。 想到这里,齐玉湮唇边带出一个清凉的笑意,然后一弯腰,坐进了轿中。 随着秦阳一声高唱,宫轿便缓缓走起。 齐玉湮坐在轿中,心情便与这行进中的宫轿一般,高低起伏不定。她不知道自己前面的路,到底会是怎么样?这么低着头扮丑做人,真的能换得自己和家人的平安吗?她心里却不敢确定。 当宫轿落在了昭纯宫前时,一个身着湖绿色宫女装的女子赶紧走上前来,对着刚走出轿来的齐玉湮行了一礼,笑着说道:“奴婢是昭纯宫的掌宫宫女青荷,见过齐贵人。” 齐玉湮眯眼看了看青荷,她对这个昭纯宫的掌宫宫女也什么印象,便笑了笑,说道:“青荷姑姑,免礼!” 这时,梅香赶紧走到齐玉湮身边,将一只金簪递给了她。 齐玉湮握着金簪,走上前去扶起青荷,顺势将金簪塞在她手里,说道:“小小意思,还请姑姑笑纳。”毕竟自己是位份较低的嫔妃,姿态放低一些没有坏事,而且以后也许还有用得着青荷的地方。 青荷听到齐玉湮称呼自己为“姑姑”,怔了一下,慢慢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自己眼前的这位新进宫的贵人。只见她一袭白纱遮面,让人看不清她的容颜,但身姿却甚为曼妙。虽说是初入宫闱,感觉她却没有一丝拘谨之感,反而落落大方,仿佛早已熟悉这深深的后宫。青荷心里暗道,看来这个齐贵人可不能小觑。 青荷忙躬身微笑道:“贵人要入住的怡和殿,奴婢早已命人收拾好了,这便带贵人过去。” “好。”齐玉湮点了点头,便跟着青荷往宫内走去。 说起这昭纯宫,齐玉湮前世倒真没有来过,也搞不清怡和殿在什么位置,便跟在青荷身后往宫殿走去。 怡和殿是昭纯宫西边的一处院子。走到院门口,青荷回头对着齐玉湮笑道:“贵人,怡和殿便在此院子里了。”然后上前,轻轻推开了院门。 随着院门慢慢向两侧分开,一树如烟花般绚烂的海棠花便映入了她的眼帘,如此美景,将齐玉湮的心魄也夺去了半分。 她不由自主地走进院子,走到海棠树下,慢慢闭上眼,一股怡人的芳香沁入心脾,让人很是惬意。 这处也许将困住自己终身的院子,虽然没有她前世住的重华宫那般富贵华丽,但却是清新可人。齐玉湮对此很是满意。 青荷看着齐玉湮一脸的笑意,心里大安,便对着齐玉湮微笑着说道:“贵人,这昭纯宫现在主位无人,现在贵人便是这宫里唯一的主子,有事贵人只管吩咐青荷便是。” “好,我知道了。”齐玉湮睁开眼,对着青荷笑道:“玉湮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麻烦青荷姑姑呢!” 青荷忙说道:“贵人哪里话,这都是奴婢份内之事。”说着青荷又抬手,将三个候在一旁边的小宫女叫了过来,对她们说道:“香云、雪华、婉碧,这便是你们的主子了,快来见礼。以后你们可要尽心服侍贵人。” “是。”三个小宫女齐齐应了一声,然后走到齐玉湮面前,下跪行礼。 “都起来吧!”齐玉湮含笑点头,然后对梅香轻轻点了点下巴。 梅香会意,赶紧从包裹里,将早就准备好的三块玉佩拿出来,递给齐玉湮。 齐玉湮笑盈盈地叫了香云等三人过来,说道:“这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也不见得贵重,讨个欢喜便好。” 香云等三人喜滋滋地上前接过玉佩,行礼谢赏。 “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齐玉湮说道。 香云三人便应声退了下去。 青荷笑道:“现在这怡和殿里便只有这三个宫女和秦阳、吴树两个宫人。不过,宫里下个月还要来一批新宫女宫人,到时还会分几个过来服侍贵人的。” 齐玉湮笑了笑:“不妨事的。” 青荷笑了笑,然后又说道:“对了,贵人晚上可要早些收拾打扮好。今晚太后在仁寿宫设宴,你们几位新入宫的主子都要去呢。贵人刚入宫,若是去晚了,怕就不太好了。” 齐玉湮怔了怔,然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青荷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齐玉湮看到青荷的背影,想到晚上太后所设的宫宴,眉头不自觉地轻轻锁起。前世的时候,她便是在宫宴上知道李璟的身份,从此便走上了宠妃之路。 这一世,自己却要走上完全不同的另一条路。而李璟,又会喜欢上哪一位妃嫔呢? 天色渐晚,齐玉湮脱了宫装,换了一身雪青色夹金线石榴花裙,面上依然蒙着白色的面纱。以防万一,她将梅香留在怡和殿,只带了竹韵在身边,便去了仁寿宫。 齐玉湮以为自己去得早,没想到等她到仁寿宫的时候,郑皇后和潘莠君已经在这里了。 她一进门,便看见自己这个前世的仇人正穿着一件玉雪色织绵莲花裙,坐在萧太后的座下。 看见齐玉湮进门时,潘莠君忙起了身,对着齐玉湮点头一笑,叫道:“妹妹来了。” 齐玉湮强压住心里极端的厌恶,僵着脸对潘莠君点了点头,然后盈盈地走到太后跟前,磕头行礼道:“嫔妾齐玉湮见过太后,皇后娘娘。” 萧太后笑吟吟地说道:“齐贵人,快起来吧。” “谢太后。”齐玉湮慢慢起身站了起来。 萧太后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但看起来却不显老,依然年轻美貌,与少年老成的郑皇后坐在一起,感觉不像婆媳,反而像姐妹似的。 “来见太后,怎么还戴着面纱呢?可是有什么不敢让人见的吗?”看着齐玉湮白纱蒙面,郑皇后郑妁此时眉头微蹙。 早些日子表姐刘静璃进宫时,便对太后说起这齐玉湮,将她夸得比京城第一美人潘莠君还要美貌,郑妁心里便对齐玉湮有了一些妒意。如今抓了齐玉湮的错,她赶紧发威,想要立起自己这中宫皇后的威严。 ☆、第17章 太后 齐玉湮见郑皇后面色有些不豫,也不惊慌,微笑着回应道:“回皇后娘娘,嫔妾早些日子得了一场病,面容大改,甚为丑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以免惊了太后和皇后娘娘。” “你因病面容大改?”郑皇后一愣,然后半信半疑地看着齐玉湮。 第12节 齐玉湮怕郑皇后不信,又说道:“当初春华姑姑来齐府教授嫔妾礼仪之时,嫔妾母亲曾请春华姑姑回宫来禀报过此事的。” “好像有这么回事。”萧太后听齐玉湮这么一说,点了点头,说道:“哀家确实听春华回来说过齐贵人生病之事,哀家记得还差了太医去齐府为齐贵人瞧病的。” “嫔妾谢太后关心。”齐玉湮对着萧太后盈盈一礼。 “是吗?”郑皇后抬眼瞥了瞥齐玉湮,冷冷一笑,说道:“只不过是生病而已,能有多可怕?揭开面纱让太后与本宫瞧瞧,太后和本宫可没有那么容易被吓着的。”齐玉湮越是遮着面,她越想瞧。就想看看这传说中比京城第一美人还美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因为郑皇后郑妁是萧太后的亲外甥女,她母亲便是萧太后的嫡亲姐姐,两人之间原本就亲厚。萧太后无女,从小便将郑妁当作自己女儿一般疼爱,所以她在萧太后面前什么事情都由着性子。这不,萧太后还没有发话,她便先发话了。 可再怎么说,郑皇后也是中宫之主,她说了话,齐玉湮也不得不从。于是齐玉湮躬身一礼,说道:“嫔妾遵命。只是,若是一会儿嫔妾丑颜惊了太后与皇后娘娘,还请太后与皇后娘娘恕罪。”说着齐玉湮将身子直了起来,将手慢慢伸到耳后,将自己脸上的面纱缓缓揭了下来。 随着那张丑陋的脸全面呈现在众人面前,齐玉湮清楚地听见殿内一片吃惊抽气之声,殿内随即便安静下来,简直落针可闻。 见此情形,她心中暗自苦笑。看来自己这张脸,真是丑得惊天动地了。 半晌,才听到萧太后惊异的声音响了起来:“齐贵人,你怎么会是这模样?” 齐玉湮抬起头,看着萧太后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涩笑道:“嫔妾病了之后,面色一天比一天差,就变成这样了。” 萧太后似乎还是难以置信:“哀家看那画像上,齐贵人乃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而且上回静璃进宫来玩时,也说起齐贵人长得美貌异常吗?怎么生了一场病就变成如此了?” 齐玉湮听了萧太后的话,心中一怔。刘静璃在太后面前夸赞过自己的容貌吗?这时,她突然想起来,刘静璃的母亲便是郑皇后的亲姑姑,因而刘静璃与郑皇后之间也多有往来。看来,应该是刘静璃入宫之时,对太后说起了自己,这才惹了太后的注意,最终被选进了宫。 一想到这里,齐玉湮心里不禁暗道失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自己就不去钟家了。也不会被刘静璃瞧见,糊里糊涂将自己送进宫来。 可现在后悔也没有,看这情形,萧太后比自己还后悔呢。可自己已经入宫,再无转圜的余地了。眼下只能先做低姿态,惹太后怜悯,希望自己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会平静一些。想到这里,齐玉湮顿时作出一脸黯然神伤之色:“是啊,只能怪玉湮命苦,也不知道怎么生了一场病就变成如此模样。想必一会儿皇上来,见了玉湮,定会厌恶玉湮吧?”说着齐玉湮面上略带悲戚之色。 听了齐玉湮这么一说,又见她伤心难耐,萧太后也是长叹一声。李璟是她的独子,眼看就要到弱冠之年了,膝下却仍无一儿半女。 萧太后也明白,李璟并不喜欢自己那外甥女郑妁。可架不住亲姐姐相求,加之自己也确实疼爱郑妁,两年前便逼着李璟娶了郑妁。本以为成了亲,两人日久生情,关系慢慢也就好了。 没想到李璟与郑妁仿佛前世的冤家,怎么也过不得一块去,两年来,李璟连一步也没有踏进坤阳宫。而郑妁的醋意也是极大,宫里若有宫女想亲近李璟,无不被郑妁下狠手整治。好在李璟也没在宫里瞧上哪个女子,身边也没什么女人,郑妁慢慢也就消停了,倒也没闹出什么大风雨。 可是李璟毕竟是一国之君,身边不能老没有女人啊。最终萧太后也顾不上郑妁愿不愿意,亲自做主给李璟选妃,打算给儿子挑几个合心意的女子。可李璟似乎对这选妃之事并不热衷,在她的好说歹说之下,才同意让萧太后替他选四个妃嫔。 因为选进宫的嫔妃不多,所以在选的时候,萧太后也是费了一翻心思的,更不用说容貌,那可是特别看重的。男人嘛,哪个不喜欢美人?萧太后相信自己儿子也不例外。 选这齐玉湮时,萧太后也是听刘静璃说她长得极美,萧太后自己看了画像,也觉得此女应该长相不俗,这才选了她进宫来。可没想到见了真人,却是如此丑陋的容貌,这哪能入得了自家儿子的眼啊?想到这四个名额,就这般浪费了一个,萧太后心里那个悔恨啊! 可事到如今,不选也选了,那可是李璟亲自下的圣旨册封的嫔妃。人现在都进了宫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只得让齐玉湮在宫里先调养,看能否恢复过来吧。想到这里,萧太后也安慰齐玉湮道:“别担心,哀家早就说过,皇帝的嫔妃,重德不重貌。而且齐贵人这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多调养一些时日,会慢慢好起来的。” 齐玉湮摆出一副泪眼盈盈模样,看着萧太后,哽咽道:“谢太后怜爱。” 萧太后又是一声轻叹,然后挥了挥手,说道:“你身子不舒服,就先坐下吧。” “是。”齐玉湮抬起手,重新拢上面纱,才往下座走去。 潘莠君看着齐玉湮走了过来,对她温婉的一笑,娇声唤道:“妹妹,快来姐姐这边坐下吧。” 看着潘莠君,齐玉湮的脚步微微一滞,然后对潘莠君行了一礼,淡淡笑了笑,便坐到了她的下座。前世齐玉湮的份位一直比潘莠君高,从未对她行礼,没想到这一世,自己居然还要对着自己的仇人行礼。可如果能换得齐家阖府安宁,不要说向潘莠君行礼,便就是向她下跪磕头又如何?这样一想,齐玉湮的心里便平静多了。 看到齐玉湮身旁的潘莠君,萧太后心里总算有些安慰。不管怎么说,这潘莠君还是没有选错的。此女不愧为京城第一美人,柳眉杏眼,樱唇雪肤,看了让人甚为心动。想必等自家儿子来了,见到如此美人,也会喜爱吧。 郑皇后看齐玉湮如此丑陋,便也就没将她再放到心上,可一瞥到坐在自己下座的潘莠君,眉头便锁了锁。 郑皇后的这些小动作,齐玉湮全看在了眼里。说起来,这郑妁虽然贵为皇后,可也算不上一个好命的女子。她嫁给李璟三年来,两人关系势同水火,而她偏偏又爱李璟爱得深。如此这般,要她对李璟的其他妃嫔看得顺眼,当然也就不可能了。 齐玉湮还记得前世的时候,自己得了宠,郑皇后也曾找过她几次麻烦。当时她怕别人说她恃宠生骄,也不敢跟李璟说,自己便默默地受了。直到有一次,郑皇后寻了个由头,罚她在烈日下跪了两个时辰,到最后她终于受不住晕倒在地,才被李璟知道。当天他便闯到坤阳宫里,不知道跟郑皇后说了些什么,反正此后她不用再去坤阳宫里请安,郑皇后再也没有来找过她麻烦,只是一年后她便郁郁而终。而因为郑皇后去世一事,萧太后还恼了李璟,后来便搬到了鹿山行宫独自居住,不肯回京。 如果郑皇后还和前世一样短命,那她也只有一年半可活了。想到这里,虽然郑皇后前世对自己诸多苛刻,齐玉湮也不想再与这个命不久矣的女子再计较些什么了。 刚坐下,又有宫婢进殿禀报,说是容华梁紫云,美人罗巧儿也到了。 萧太后便叫宫婢传了两人进来。 梁紫云今日穿了一身粉荷色折枝堆花长裙,头上一支桃花簪,显得整个人更是粉嫩娇美。 罗巧儿比齐玉湮小一岁,刚满十五,只见她上身穿了一件湖绿色的织绵百蝶上裳,下身是一件撒花百褶裙,十分灵动可爱。 两人手拉手,齐齐走到萧太后跟前,跪下行礼。 萧太后微笑着抬了抬手:“起来吧。” 待二女站起身来,萧太后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中甚为满意。想着虽然挑齐玉湮时走了眼,但其余三个嫔妃倒真是个个貌美如花,各有千秋,自家儿子总会有一个喜欢吧。 与萧太后满脸喜色截然相反的是,郑皇后的面色却越来越青。 齐玉湮知道郑皇后的心思。她与李璟之间本就关系不好,现在又进来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妃嫔,以后她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怕是会越来越远了吧? 见时候差不多了,萧太后笑道:“估计皇帝差不多也快过来了,我们先去逸和殿等他吧。” 听说李璟就快来了,齐玉湮心一跳。抬眼看了看其他三人,潘莠君和梁紫云两人面目含春,满是期待的眼神,连年纪尚轻的罗巧儿的颊上似乎都染上了红。 看着此情景,齐玉湮心中一阵苦笑。这是四个新晋嫔妃进宫来,第一次面见皇帝。她们三人心里有些期许的,也是应该的。谁不希望自己能得了皇帝亲眼,从此便一飞冲天?只是这一世,不知道李璟又会看上谁呢? ☆、第18章 面圣 宫宴设在仁寿宫东侧的逸和殿中。 齐玉湮跟在潘莠君身后走进殿中,看见殿里已经摆好的桌案。 在逸和殿里正中摆了三张桌案。萧太后坐在正中,郑皇后则坐在她的右边。而萧太后左边的位置,自然是留给皇帝李璟的。 下方摆了四张桌案,左右各两张。 按照位份高低,梁紫云和齐玉湮坐在左边,潘莠君与罗巧儿坐在右边。 在等待李璟之时,大家便坐在殿中闲谈。萧太后对大家甚为亲切,慢慢地,大家也就不再拘谨,随意摆谈起来。潘莠君见萧太后似乎很喜欢听一些宫外的稀奇之事,便将自己从别处听来的一些奇闻异事说给她听,将萧太后逗得甚为开心。 听着潘莠君娇柔的嗓音,齐玉湮突然想了她前世来到兰芜宫中,对自己说起家人惨死,暄儿被害时的情景,也是这个嗓音。齐玉湮突然感觉心里一阵不舒服,也不搭话,自己静静地坐在一边,仿佛置身世外。 突然,一声太监的高唱响了起来:“皇上驾到!” 听到太监的叫声,齐玉湮一怔,身子忍不住轻轻发抖。 他终于还是要来了。 看着众人纷纷下座,齐玉湮也赶紧起了身,随着众人行起礼来。听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齐玉湮跪在殿中,身体伏地,将双手交叉起来,放在地上,额头轻轻地放在手背上。 很快,一阵男子的脚步声便走到了齐玉湮身前,没有像前世那般在她身前停留,便径直走到了萧太后座前。随后李璟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便在她耳畔响了起来:“儿臣见过母后。” 萧太后慈爱地看着儿子,含笑说道:“璟儿,你可来了。” 郑皇后对着李璟曲身一礼,说道:“臣妾见过皇上。” 李璟瞥了郑皇后一眼,疏然一笑,冷声说道:“皇后免礼。”也不再跟郑皇后多说,径直走到萧太后左侧的案前坐下。 看郑皇后站在原地,面色似乎有些尴尬,萧太后忙说道:“阿妁,你也坐下吧。” “谢母后。”郑皇后勉强笑了笑,转身坐回了案前。 看着郑皇后的模样,萧太后在心里长叹一声。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子,一个是自己的亲侄女,说起来身上都流着萧家的血,可为什么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像老鼠与猫似的,就是处不到一起呢?还好,现在有四个新嫔妃进了宫。这四人都是自己千挑万选的,虽然齐玉湮有些意外,但其他三名嫔妃可都算得上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子总会喜欢一个吧? 想到这里,萧太后便指着座下的四名女子,对着李璟笑道:“这些便是新入选的妃嫔,璟儿还都没有见过呢。” 李璟向座下扫了一眼,只看见四个女子伏在地上行着礼。他淡淡开了口:“大家都平身吧。” 齐玉湮等人忙谢了恩,起身坐回了自己的桌案旁。 萧太后笑道:“下面,几位嫔妃便按位份高低,一一上前面圣吧,让皇帝好好瞧瞧你们。” “是。”四人齐声应道。 “梁容华,就从你开始吧。”萧太后说道。 “嫔妾遵旨。”梁紫云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起身,迈着莲步走到殿中央,对着李璟行了一礼,娇声说道:“嫔妾梁紫云,见过皇上。” “梁容华。”李璟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好,朕记住你了,先回座吧。” 看见李璟对新进宫的梁紫云也不怎么上心,郑皇后因为自己被李璟冷落而原本有些发青的脸,一下便恢复了几分颜色。 梁紫云见李璟没多看自己一眼,眼中闪出掩不住的失望。她轻轻咬了咬唇,然后低头行了一礼,略带委屈地走了回来。 “潘嫔,该你了。”萧太后见梁紫云落了府,便叫了潘莠君。 萧太后话音刚落,潘莠君便盈盈立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款款走了上来,对着李璟行了一礼,用娇得出水的嗓音说道:“嫔妾潘莠君见过皇上。”说完便微微抬起头,面带微笑,用自己如秋水般潋滟的眼眸盯着李璟。身为京城第一美人,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几分自信的。 李璟抬起眼,看了潘莠君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潘嫔啊,你也回去吧。” 见李璟对自己跟梁紫云一般的冷淡,潘莠君的笑容瞬间便僵硬起来。没想到,李璟看见她如此动人的容貌后,居然还无动于衷。她咬了咬牙,强忍住心里巨大的落差,对着李璟落落大方行了一礼,娇笑道:“谢皇上。”然后便轻轻退了下来。 “齐贵人。”萧太后看着齐玉湮,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听到萧太后的声音,齐玉湮呼吸瞬间乱了起来。前一世,见礼之前,李璟便对着她暗暗眉目传情,因此她见他时,便无甚紧张。这一世,自己顶着这样一张脸去见他,又会是怎样的呢? 齐玉湮慢慢站起身,拖着僵硬的身体,硬着头皮走到李璟跟前,对他行了一礼,说道:“嫔妾齐玉湮见过皇上。” 李璟看着齐玉湮面上蒙着纱巾,心中有些奇怪,便问道:“你为何要蒙面?” 齐玉湮低着头轻声应道:“嫔妾月前生病,面上肌肤黄黑,丑陋不堪,只得蒙了起来,以免惹陛下见了嫔妾的丑容,心中不快。” 李璟看了齐玉湮片刻,隐隐感觉此女的声音有些熟悉。 “抬起头来,看着朕。”李璟突然说道。 听了李璟的话,齐玉湮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抬起头,看着李璟,嘴里轻轻呼出一声:“皇上。” 看到齐玉湮的眼睛时,李璟心中莫名一跳。他觉得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可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将面纱摘下来,让朕看看。”他出了声。 听他这么一说,齐玉湮的身子微微一震。皇帝的话,她不敢不听,只得缓缓抬起手,将自己的面纱轻轻揭了下来。 李璟的双眼紧紧盯着齐玉湮。 面纱下面的,是一张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完全陌生的脸。肌肤果真如她所说,又黑又黄,甚为丑陋,可是看着她,却没有不舒服的感觉,那着熟悉的感觉还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李璟又盯了她片刻,始终想不出为什么对她会有这样的感觉,只好轻轻一叹,说道:“你下去吧。” “是。”齐玉湮行了一礼,准备将面纱戴回去。 这时,郑皇后的声音响了起来:“齐贵人,一会儿便开宴了,你还戴什么面纱呀?”只因为李璟对齐玉湮多说了几句话,她便对齐玉湮有了不满。又听到李璟轻声一叹,想必是在惋惜齐玉湮的容貌,她偏偏就要齐玉湮那张丑陋的脸现在他面前。 听到郑皇后的话,齐玉湮正在戴面纱的手,一下停在脸颊旁。顿了顿,她便将面纱摘了下来,叠起来放在袖中,对着郑皇后恭敬地说道:“回皇后娘娘,嫔妾不戴便是。” 看着齐玉湮那样丑陋的脸,郑皇后越看越觉得她碍眼,便皱了皱眉,说道:“看你这副丑陋的模样,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以后你便留在寝宫养病便是,不用每日来坤阳宫请安。省得本宫每日一早看见里便心情不好。” 听着郑皇后如此嫌弃自己,齐玉湮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便大喜。不用去坤阳宫给皇后请安,自己便可以以养病为由,天天龟缩在昭纯宫内不出门,应该很快便会被人遗忘了吧?想到这里,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赶紧应道:“嫔妾谨遵皇后娘娘之命!” 听到郑皇后如此说话,实在有失一个皇后的风度,李璟眉锋便轻轻锁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被郑皇后奚落的齐玉湮,却发现她似乎并不觉得难堪,反倒有些喜悦。李璟心里暗道,这齐贵人倒有些意思。 “下去吧。”郑皇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是。”齐玉湮赶紧应道。 第13节 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李璟的目光像鹰隼一般尖锐,“唰”地向她刺了过来。她一怔,难道是自己太过喜形于色了?她心一慌,赶紧低下头走回了自己的座上。 “罗美人,快过来见过皇帝。”萧太后对着罗巧儿招了招手。因为罗巧儿年纪最小,萧太后心里对她便多了几分怜爱。 “是。”罗巧儿应了一声,便快步走上前,来到李璟面前,行了一礼:“嫔妾罗巧儿见过皇上。”说这话时,许是有些害羞,罗巧儿的声音怯怯的,还有些发抖,更显得娇弱惹人怜。 看着罗巧儿紧张的模样,李璟对着她温柔地笑了笑,说道:“好了,朕见到了,你也快回去吧。” 罗巧儿谢了恩,逃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案前。待她坐下,轻轻喘着气,两颊依然红扑扑的。 四个嫔妃面圣,只有罗巧儿被李璟温柔相待,大家心里都在揣测,是不是这罗巧儿得了皇帝的青眼? 齐玉湮偷偷地看了看潘莠君和梁紫云。只见她们两人眼中虽然透出失望之色,但面上都维持得体的笑容,而郑皇后的脸上,早已是毫不掩饰的黑云。 ☆、第19章 奇闻 四人都面圣完毕,宫宴便正式开始了。 宫女们鱼贯而入,将美酒佳肴摆在了案上。 齐玉湮看见自己的桌案上,摆着有桃花肉酥、金丝扇贝、文思豆腐羹、八宝鸭、杏香鸡柳。 其中金丝扇贝正是齐玉湮的最爱。前世在这宫里,她吃了可不少,这在冷宫呆了大半年,然后又重生,算起来,她很久没有吃到过御膳房做的金丝扇贝了。而且进宫以来,她一直忙着收拾,也没吃什么东西,现在确实也有些饿了。 好不容易等萧太后说完一堆套话,然后叫了开席,齐玉湮便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只金丝扇贝,用乌木箸从扇贝里挑下贝肉,放在面前的白玉瓷碟中,正准备下嘴,突然听萧太后唤了自己一声:“齐贵人。” 齐玉湮忙抬起头,看着萧太后正含笑望着自己。她忙放下乌木箸,对着萧太后恭敬地说道:“太后,叫嫔妾可有事?” 萧太后指着她碟子里的扇贝肉,温言说道:“这扇贝可是发物。你身上有病,吃了这扇贝,只怕你的脸恐怕更不容易恢复,哀家觉得你还是不要吃比较好。” 齐玉湮这才发觉自己被美食迷昏了头,差点忘了自己正在装病,急忙点了点头,笑着应道:“太后说的是,嫔妾是不应该吃发物的。” “那好,就让宫女将这扇贝撤下去吧。”萧太后说道。 “嗯。”齐玉湮含笑点了点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宫女将自己面前的金丝扇贝撤了下去。 看见自己最喜欢的金丝扇贝被撤走了,齐玉湮的食欲瞬间便减了几分,吃得也就不多了。其余三人因皇帝在场,不好放开吃,只浅浅尝尝了菜肴,便放了箸,低头不语。 萧太后见气氛有些沉闷,便对着潘莠君笑道:“潘嫔,你先前说的那些奇闻异事很是有趣,还有什么没有啊?说来听听,让大家逗个乐子。” 潘莠君听了萧太后的话,想着要趁机让李璟注意到自己,便打起精神,说起了大轩西部有个金人谷的事。这金人谷的事,齐玉湮也听说过,那里与大轩风俗不同,平时是妇人下地干活,而男子在家操持家事。 潘莠君一边说起金人谷的风俗,一边观察李璟的神色,见他对这些似乎没什么兴趣,她也就失了兴致,慢慢便停了口。 萧太后见潘莠君说完了,又问道:“潘嫔,还有什么吗?” 潘莠君勉强笑了笑,应道:“回太后,嫔妾暂时没有想到其他的异事了。” 萧太后有些失望,然后转过脸看着齐玉湮,问道:“齐贵人,你不是从南方回来的吗?南方可有什么奇异之事吗?” 齐玉湮没有想到萧太后直接点了自己的名,先是怔了一下。接下来心中又暗暗想到,如今自己这丑陋的模样,这辈子应该是无宠之人了,不可能再仰仗李璟。如果能讨了太后喜欢,以后在这宫里,至少还有个依靠。于是,她笑了笑,说道:“说起来,嫔妾倒还真听过一桩奇异之事。” “哦?”萧太后一听又有奇事可听,瞬间便来了精神,说道:“那你赶紧说来听听。” 齐玉湮笑了笑,说道“嫔妾在眉阳时,听说眉阳附近的荣州府出了一桩异事。” “什么异事?”萧太后问道。 齐玉湮说道:“听说这荣州府有个通判名唤张谊,此人面目白皙,丰神俊朗,容貌绝佳,是当地有名的美男子。某一日夜间,张谊在梦中时,有一鼻肥须多、面貌丑陋之人找到他,说是极喜欢他的脸,想要与他交换脸。张谊自然不肯,说人各有自己的容貌,哪能与别人换呢?那丑人很是失望,只得悻悻而去。次日晚上,那丑人又来到张谊梦中,要求张谊将脸换给他,张谊自然也没有答应。” 齐玉湮说话的时候,声音非常柔和,李璟觉得听起来很是亲切。加之她说的这事听起来似乎真有些怪异,他便也竖起耳朵听着她讲。 “可从此以后,那丑人每晚都入到张谊梦中来,央求与张谊换脸。终于有一天,张谊不厌其烦,敷衍这丑人道,你要有能力换走我这脸,你便拿去吧。那丑人听了后,面上大喜,连声道谢,便离开了。第二天早上,张谊起身洗漱,这时,与他同住一屋的同僚也醒了,看见张谊时便愣住了,质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屋里。张谊觉得奇怪,忙说道我是张谊啊,我和你不是一起住这屋吗。同僚听了张谊的话先是一愣,然后惊恐地大叫了一声,便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屋。” “张谊见同屋之人行为如此怪异,一下便想到昨晚之梦,忙找了面镜子,照了一下。刚打了一眼,他便发出一声惨叫,比其同僚的叫声还可怕。原来镜子里映出的,并不是他自己那张熟悉的俊脸,而是梦中男子那丑陋的脸。他吓得将镜子摔碎了,喃喃自语道,他真的办到了,他真的换了我的脸。” “正在这里,知州听说了此事,便派了人来拿这个他们认为假冒的张谊,谁知张谊大呼冤枉,将自己办过的公事一一说与大家听,竟然全部都对。知州又派人从张谊家中叫来他的妻子,他居然也能将张谊家中私密琐碎之事说得清楚清楚,大家终于信了他的话,他真是张谊,只是被人换了脸。” “但张谊不甘心自己的俊脸变得如此丑陋,便想着把脸换回来。当晚,天一擦黑,他便上床歇息,等着那男子再入梦来,将两人的脸换回来,谁知,那男子从此再也没有出现了。不过,家人与同僚发现他除了脸与以前不同,其余之事并无区别,慢慢也就习惯这个丑陋的张谊了。” 说到这里,齐玉湮有些口渴,便停下了,端起手中的茶杯,准备饮茶润口。萧太后听得兴起,忙问道:“齐贵人,你快接着往下说啊,这张谊最后到底将脸换回来没有啊?” 齐玉湮呷了一口茶,笑了笑,又说道:“没有换回来。不过,听说那张谊从此倒发现自己多了一些异能。他的脸上可以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如左脸哭,右脸笑。他还可以两只手各执一笔同时书写,写出来的内容也不相同。细细读来,两篇文章都是辞藻华美,语意深远。可能是这脸原主人的一些能力,也随这脸带给了他,也算是那人拿走他那张俊美的面庞的报答吧。” 然后齐玉湮抬起头,笑意盈盈地看着萧太后,说道:“太后,嫔妾的故事便讲完了。” 萧太后似乎还有些意犹味尽:“这事是真的吗?” 齐玉湮笑笑说道:“嫔妾也不知道呢,嫔妾也只是听说的。” “母后若想知道,那还不简单。”李璟笑了笑,说道:“啥时把这荣州通判唤到京城来,母后亲自去瞧瞧。” “荣州这么远,以后再说吧。”萧太后摆了摆手,然后又望着齐玉湮说道:“对了,齐贵人,你说,真有这换脸之事吗?” 齐玉湮摇了摇头,说道:“嫔妾也不知,不过,嫔妾倒希望有这事呢。”这样就可以将自己的脸与人换掉,不怕李璟认出自己来。 李璟听到这里,深深盯了齐玉湮一眼,嘴角带着一些戏谑的笑意:“那倒是。若是这样的话,齐贵人第一件事怕是就找人将脸换了吧?”说到这里,李璟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元宵之夜在月老庙中遇见的那个女子的面容。若是能把齐玉湮的脸换成她的脸,多好。想到这里,李璟一惊,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作如此之想。 齐玉湮听到李璟说自己换脸之事,人有些发呆。这李璟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想着要换脸?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这么一想,她的心里便忐忑起来。 萧太后听了李璟的话,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说道:“皇帝,你可莫要取笑齐贵人,她也是病了才变成这模样的。没病之前,齐贵人也很是美貌呢。” 听到萧太后的话,齐玉湮才明白,李璟是在嘲笑自己貌丑,并不是看穿了自己,这才舒了一口气。 而李璟此时的心早就飞到了元宵之夜,一想到那女子偷偷将自己甩了,心中愤懑之气又涌了上来,便没了再继续下去的心情。他转过脸,对着萧太后说道:“母后,儿臣已经吃好了,殿里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儿臣就先告退了。”说着李璟便起了身,对着萧太后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听了李璟的话,殿中的女人们皆是一愣。齐玉湮心中更是纳闷,前世举办这宫宴的时候,他可没有提前离开啊,后来宫宴完了,他便一直缠着自己,也没见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啊?难道这一世的事情有所不同了? 看着李璟要离开,萧太后便开口说道:“璟儿!今日四位嫔妃刚入宫,你看是让哪个宫点灯,还是唤一位妃嫔去乾阳宫呢?” 在大轩,皇帝宠幸嫔妃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皇帝去嫔妃的寝宫临幸,被选中的嫔妃宫门上便会挂上两盏花灯,俗称点灯。另一种是皇帝不想去嫔妃寝宫,被选中侍寝的嫔妃便会去乾阳宫。 萧太后问这话,意思很明白,就是叫李璟选一个嫔妃侍寝。因此,萧太后的话一说完,除了齐玉湮之外,其他三位嫔妃都面色微红地低下头,唯有郑皇后,在听到萧太后的话之后,脸色一青,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有些僵硬了。 李璟听了萧太后的话,怔了怔,瞥了一眼郑皇后,然后又往坐在座下的四个少女身上扫了一下。梁紫云、潘莠君和罗巧儿都一脸娇羞地低着头,只有齐玉湮正仰着脸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便碰到了一起。 ☆、第20章 小仪 齐玉湮与李璟的目光对上的时候,感觉他那犀利的目光似乎要从自己眼睛里,直刺到自己心里。她心里一惊,然后赶紧低下头来。 李璟盯了齐玉湮半晌,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清她到底哪里不对劲。看她也如其他人一般,战战兢兢地低下头,他觉得自己刚刚的感觉,只是错觉而已,慢慢地将视线从齐玉湮身上移开。看了其他三位嫔妃后,他似乎有片刻犹豫,然后便对着萧太后说道:“那就让罗美人晚些时候到乾阳宫来吧。” 萧太后一听李璟终于选了人,心中甚为欢喜,忙点头笑道:“好,那你先去忙吧。可别等罗美人过来了,你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是,母后。”李璟应了萧皇后一声,然后便匆匆离去。 李璟离开后,萧太后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转脸对着还在云雾里的罗巧儿说道:“罗美人,你就先回去沐浴更衣吧。” “是。”罗巧儿一脸茫然起了身,被宫女带了出去。追在她身后的,是梁紫云和潘莠君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而郑皇后,在听到李璟点了罗巧儿的名字之后,面色一下便变得苍白,身子似乎都在颤抖。看到此景,齐玉湮心里一黯,有些替郑皇后感到难受。 齐玉湮伸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她呆了呆。 若是洗净自己脸上的药膏,自己的脸色怕是会比郑皇后还要苍白吧? 在座的人中,除了郑皇后之外,齐玉湮是唯一的一个知道李璟和郑皇后之间秘密的人。 没有谁会想到,李璟和皇后郑妁成婚三年,皇帝居然直到今天还是个雏鸟,而前世,皇后到死都还是个处.女。 因为,李璟与郑皇后成婚三年以来,他从没有与郑皇后同过房。 这个秘密,齐玉湮是前世知道的。 在李璟与郑妁的大婚之夜,两人在因言语不和,在洞房里吵了起来,李璟负气而走,郑妁挂不住面子,就跑回了坤阳宫,谁也不服软。此后,两人见了面说不到两句便会斗上气来,哪还有心思同房? 前一世,在宫宴结束后,李璟便来到她的重华宫时,齐玉湮才发现皇帝居然是第一次。直到她被打入冷宫之前,她是他唯一拥有过的女人。而这一世,同样在宫宴上,他却点了另一个女子的名字。 一想到这里,齐玉湮觉得自己的心便一阵阵的抽痛。虽然这一世早就打定了主意,再不要与他有了牵扯,可一想到他会和别的女人,像前世与她一般的亲密,她还是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涌上了心头。 齐玉湮浑浑噩噩地回了昭纯宫,躺在榻上,却久久不能成眠。虽然她这一世自己的选择和前世不一样了,可她一想到此时,李璟正在和罗巧儿做着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她的心里还是堵得慌。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想到这里,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偷偷哭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平静下来。她努力地说服自己,这一世自己已经在他和家人之间做出了选择,就应该明白,陪在他身边的女子,注定不会再是她了。 齐玉湮想到两年后,萧太后便会搬到鹿山行宫去,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自己到时便跟她一起走。这样,自己就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也不用像今夜这样黯然神伤。如今,自己就这样默默地呆在昭纯宫里,慢慢地挨过这两年吧。 次日清晨,梅香为齐玉湮梳头之时,看她两眼红肿,眼下发青,以为她昨夜换了床才没睡好,便叫竹韵去给齐玉湮抓点宁神助眠的药。 竹韵听梅香这么一说,过来给齐玉湮看了看,见她确实精神不济,便出了昭纯宫,去太医院拿药。 竹韵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满面春风地回了昭纯宫。 齐玉湮看着竹韵忧心忡忡地出门,回来的时候却是心情大好。她原先还担心因为自己不受宠,位份低,竹韵跟着自己受欺负,见到她现在这模样,便放下心来,笑着问道:“竹韵,你去太医院拿药,一切可还顺利?没有人为难你吧?” 竹韵抬眼望着齐玉湮,眉眼弯弯一笑,说道:“姑娘担心了,没有人为难我呢。” 梅香听了竹韵的话,瞪了她一眼,责怪道:“竹韵,你不长记性是不是?是贵人!还叫姑娘,小心被人听见,乱嚼了舌根,可就不得了。” 听了梅香的话,竹韵冲她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说道:“我记住了,以后只能叫贵人。” 齐玉湮看着竹韵一脸的春光,侧眼看着她,问道:“这回去太医院,是不是碰到王太医了?” 竹韵听了齐玉湮的话,两颊上迅速飞起了一抹红晕,小声音地问道:“贵人,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玉湮用手指轻轻戳了戳竹韵的额头,笑道:“看你一脸的桃花,想不知道都难。” 竹韵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跺了一下脚,娇嗔道:“贵人是在取笑竹韵呢!” “你有情,他有意,本是好事呢。我这哪里取笑你?我分明是替你开心呢。”齐玉湮说着伸手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饮了一口茶,又将茶盏放了下去,抬头望着竹韵,轻轻叹息了一声,以说道:“只是,恐怕我要委屈你和王太医几年了。” 竹韵一愣,望着齐玉湮,不解地问道:“贵人此话是何意?” 齐玉湮看着竹韵,落寞的一笑,说道:“竹韵,你再陪我六年,好不好?六年之后,我便许你自由之身。”六年之后,战争也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竹韵看着齐玉湮的模样,急忙说道:“贵人哪里的话,竹韵这条命是夫人所救,不要说让竹韵陪六年,就算是让竹韵一生陪在贵人身边,竹韵也是愿意。” “我怎么可能那样自私,让你终身不嫁呢。”齐玉湮摇了摇头,涩笑道:“我知道你和王太医之间有情意,只是不知道王太医能不能等你六年。如果他等不了,我……我怕我就耽误你了。” 听了齐玉湮的话,竹韵面色微微泛白,她咬了咬嘴唇,然后抬起头望着齐玉湮一笑:“他若等不了,也不值得我跟他。” 齐玉湮轻叹一声:“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竹韵,就冲着王太医冒那么大的险帮我们掩饰我的病,我相信他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只是,就算他愿意等,他父母能让他等吗?” “贵人,不说他了。”竹韵心里也没底,也不想再说这事,便强然一笑,转换了话题:“对了,我今天听太医院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议论昨晚罗美人侍寝之事。” 听到竹韵说起这个话题,齐玉湮感觉自己的心“呯!”地跳了一下,脱口便问道:“他们都说些什么?” 第14节 竹韵见齐玉湮为了不被皇帝看中,故意将自己扮丑,以为她心里并不喜欢李璟,因此,在齐玉湮面前也就毫无隐瞒,笑着说道:“他们说皇上对这个罗美人很好呢!按道理,嫔妃侍寝之后便要离开乾阳宫,再回自己的寝宫歇息的。但罗美人却是今日天亮了才回了自己的寝宫,之后皇上也没有让太医院为她准备避子汤,看来皇上对她很是宠爱,准备让她怀上龙裔呢。” 齐玉湮听了之后,只觉得一股又酸又涩之气直往自己心头冲,幸好她脸擦过药膏之后辨不清颜色,否则怕要被竹韵看出端倪了。齐玉湮强按下心中的酸楚,扯了一个笑容,言不由衷地说道:“这,罗美人受宠,那,那可是好事啊。” 竹韵笑了笑,说道:“对了,贵人,可不能再称罗美人了。皇上刚刚下旨,封了她为小仪,从六品呢。” 梅香呆了一下,问道:“什么,她被封了小仪?那如今在皇上的四位嫔妃中,咱们贵人的位份就是最低的了?” 竹韵看了齐玉湮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好像是这样。” 梅香一呆,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惋惜地说道:“如果贵人你不扮丑,皇上他肯定会认出……” 看梅香就要说出自己与李璟相识之事,齐玉湮赶紧打断她的话,说道:“位份低也好呀,就不会有人盯着我,我们三个正好可以在这昭纯宫里逍遥度日。” 梅香看着齐玉湮的模样,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得轻轻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贵人说的是。” 齐玉湮虽然表面上做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但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麻。坐了一会儿,觉得心里仍然沸腾着,便对着梅香说道:“梅香,你给准备一下笔墨,我练会儿字。” 齐玉湮闲来无事之时,总喜欢练字。她觉得只有练字之时,自己才能让完完全全地静下心来,将心中的郁闷暂时赶出去。 ☆、第21章 赏花 齐玉湮从此便开始了第二世在皇宫里的生活。 因为不用去坤阳宫向郑皇后请安,齐玉湮怕出去碰见李璟,便尽量呆在昭纯宫里,散步也只在昭纯宫周遭的园子里走走。好在昭纯宫地势偏僻,李璟一般不到这边,三个月来,她过得倒也平静安逸。 在这皇宫里,齐玉湮就像一个隐形人一般,除了昭纯宫里的人,其他的人几乎都将她遗忘了。她也乐得过这种与世无争的日子。 听碧荷说,三个月来,李璟除了招过罗巧儿外,没有招过其他人侍寝。而且罗巧儿伴驾的机会也不多,一月也就三四次。 想到前世,李璟几乎天天跟她粘在一起,就算两人什么也不做,他晚上也会到她的重华宫里来歇息。看样子,李璟对罗巧儿,并没有像前世对她那般的宠爱。想到这里,齐玉湮觉得自己心中的酸意便减了几分。 虽然宫里没几人还能想到这悄无声息的齐贵人,但她仍不敢大意,每日清晨仍然一丝不苟地将竹韵配的药膏抹在脸上。 进宫后,竹韵又为她配过两次药膏,每次需要的药材,都是王太医亲自送来的。送药是借口,目的是配药之人。齐玉湮知道两人的心思,也就由着两人眉目传情。 进了六月,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一日傍晚,恐是大雨将至,屋子里便闷得慌。 齐玉湮觉得心中烦闷,去了面纱,叫上竹韵一起到园子里走一走。 因为怕撞见李璟,齐玉湮从不将梅香带出昭纯宫。出门的时候,她只好对梅香幽怨的目光视而不见。 出了昭纯宫,齐玉湮与竹韵便沿着小路在园子里胡乱地走着。 竹韵突然笑着说道:“贵人,我听宫女们说园子里的石榴花都开了,要不要过去赏赏?” 齐玉湮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淡笑道:“好啊,我们就去石榴园吧。”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况且这里离石榴园也不远,去赏赏石榴花也不错。 说着两人便往石榴园走去,刚走进石榴园,齐玉湮便听到园中有女子的欢笑声传来。 “梁姐姐快来看,这一枝石榴花开得更艳!”一个女子娇俏的声音叫道。 齐玉湮听出来了,这是罗巧儿的声音。她口中的梁姐姐,自然便是梁紫云了。前世这两人便交好,这世自然也不例外,相约一起来这里赏石榴花也不足为奇。 齐玉湮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便看见罗巧儿从一丛石榴花树后面闪出身来,她一眼便看见站在园门边的齐玉湮,惊喜地跑了过来,一脸欢愉地叫道:“齐姐姐,你也来赏花?”笑容朴实,看不出有什么心机。 齐玉湮见已经避无可避,便含笑点头道:“是啊,罗小仪也来赏花呢。”虽然她比罗巧儿年长,但现在罗巧儿为从六品小仪,位份比她高,她再称呼罗巧儿为妹妹,便不太合适了。 “是啊,梁姐姐跟我说这园里的石榴花开得正好,约了我一起来呢。”罗巧儿笑眯眯地道:“早知道齐姐姐也喜欢赏花,我们便去昭纯宫叫上齐姐姐一起来。” “我们没有相约也遇上了,说明有缘分呢。”齐玉湮一脸的微笑,眼睛细细打量着罗巧儿。 这一世,罗巧儿是李璟唯一宠幸的女子,虽然次数不见得多,可比起其他三个无宠的嫔妃来说,她也算得上是这宫里的宠妃了。不过,齐玉湮见这罗巧儿待人接物似乎与以前并无甚区别。看来,她并没有因为自己得宠而生骄,仍然是那个单纯的小妹妹。 这时,梁紫云手里捏了一把金丝簇花团扇,款款走了过来,看见齐玉湮,颔首笑道:“玉湮妹妹也过来了?” “是啊,梁姐姐。”齐玉湮笑眯眯地说道。因为齐玉湮貌丑,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这样一来,倒也没有谁想要针对她。 “齐姐姐来得正好,我们姐妹三人一起赏花!”说到这里,罗巧儿面上似有遗憾之色:“可惜,潘姐姐没有一起来,不然,我们姐妹四人又凑齐了。” 梁紫云听罗巧儿提起潘莠君,冷冷一笑,说道:“巧儿妹妹,现在你潘姐姐哪有空理会你我呀,她现在可正忙着大事呢。” 罗巧儿听梁紫云话里有话,微微怔了一下,问道:“潘姐姐在忙什么呀?” 梁紫云嘴角撇了撇,说道:“你不知道这几日傍晚,那潘莠君都跑到忆春湖边的悠然亭里去弹古琴,她这司马昭之心,谁人不知?” 听到梁紫云这么一说,齐玉湮不禁哑然笑了起来。前一世潘莠君也过用这招,没想到这一式她还用这招。 她还记得也是刚进宫没几个月,一日李璟牵着她的手在忆春湖边散步,齐玉湮听到了弹琴音,她知道是潘莠君想要引诱李璟,便也起了小女儿心性,故意在李璟面前夸赞这琴弹得好听。 李璟听了她的话,瞅了她半晌,笑了笑,拉了她一起进了悠然亭。潘莠君见李璟进亭来之时,又惊又喜。李璟却对潘莠君说是齐玉湮喜欢听她弹琴,问齐玉湮还喜欢什么曲子,让潘莠君弹给她听。她记得,潘莠君当时气得,脸都绿了。第二天,潘莠君便没有出现在悠然亭了。后来齐玉湮听说,潘莠君那天回去,便把琴给砸了。 想到这里,齐玉湮心底一叹。也许从那时起,潘莠君便恨极了自己,后来才会像疯了一般报复自己吧? 罗巧儿听到梁紫云的话,面色有些讶然:“潘姐姐为什么要到悠然亭去弹琴啊?” 梁紫云侧眼看了罗巧儿一眼,问道“你侍了这么多日的寝,你难道不知道皇上闲暇之时,喜欢去忆春湖边散步?那潘莠君能打什么主意?她当然想去碰皇上了。” 听了梁紫云的话,罗巧儿脸一红,嘿嘿笑道:“这个,皇上,他没有跟我说这些。” 梁紫云看着罗巧儿一脸的娇羞,撇嘴笑道:“难道皇上每回招了你,只跟你办事,不跟你说话?” 罗巧儿听梁紫云这么说,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跺了一下脚,娇声叫道:“哎呀,梁姐姐,你,你取笑我!我,我不依!” “有什么不依的!”梁紫云轻轻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讪讪笑道:“你不知道你现在是多让人羡慕,这潘莠君可不上赶着想让皇上跟她办事,还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呢。” 罗巧儿听梁紫云说的这么露骨,面上又是一红,问道:“潘姐姐这几日都去了悠然亭?” 梁紫云笑笑说道:“这不她还没有成事嘛。听说皇上这几日没去忆春湖。” 罗巧儿愣了愣,突然低下头,轻轻一笑:“我想,就算皇上去了玉春池,潘姐姐也不会如愿的。” 齐玉湮看见罗巧儿说这句时,神情似乎有几分落寞。她不禁微微一怔。 梁紫云听到罗巧儿的话,撇嘴说道:“是啊,那潘莠君自认为是京城第一美女,一向自以为是。这都是被太后选进宫的,也不见得谁比谁差。巧儿妹妹呀,你不知道,皇上当天晚上选了你,没有选她,你不知道我多开心!这脸打得可真让人爽快!” 看来,这梁紫云对潘莠君有诸多不满。可如今的齐玉湮,并没有兴趣参合到她们这些事中,便只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也不多言。 罗巧儿看梁紫云说起潘莠君时,心里似乎很是不爽快,便笑着扶着梁紫云往前走去,说道:“梁姐姐,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我们还是往前面走走吧,那边花还要多一些。多看看花,心情便会好了。”说着她转过头,对着齐玉湮招了招手,叫道:“齐姐姐,你也快来呀!” 齐玉湮点了点头,走了上来,跟在罗巧儿和梁紫云身后,穿梭在花林里,随侍的侍女远远跟在后面。 看着天色渐晚,齐玉湮见梁紫云和罗巧儿似乎赏花的兴致没减,正想着找个机会先行离开。这时,只见一个侍女匆匆跑了过来,对着梁紫云行了一礼,叫道:“容华。” 梁紫云看见这侍女,点了点头,赶紧问道:“含春,事情怎么样了?” 含春抬眼看了看齐玉湮和罗巧儿,表情似乎有些犹豫。 梁紫云淡淡说道:“据实说便是了。罗小仪与齐贵人也不是外人。” “是。”含春躬身一礼,说道:“回容华,今天皇上去了忆春湖。” 梁紫云急切地问道:“那皇上听到潘莠君的琴声没有?” 含春点了点头:“皇上听到了。” 梁紫云脸色一变,颤声问道:“那,潘莠君成事了吗?” 齐玉湮此时心里也是一紧,她双眼直直地望着含春,拢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这一世,什么都和前世不一样了。她不知道,含春究竟会带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第22章 孕事 在齐玉湮紧张的注视下,含春终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终于,齐玉湮听见含春这么一说,她原本绷紧的心弦一下便松了开来。她可以接受李璟宠爱罗巧儿,甚至宠爱梁紫云,但她接受不了他宠爱潘莠君,这个前世害了她全家,害了暄儿的蛇蝎女人。 “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梁紫云问道。 含春接着说道:“奴婢当时藏在悠然亭外的树丛后,看见皇上走到悠然亭外时,听见有人在亭子里弹琴,便问了一声谁在弹琴。当听到内侍禀报是潘嫔在弹琴时,皇上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便离开了,并没有进亭子里去。后来那潘嫔听说皇上离开后,气得将琴都摔了。” 梁紫云一听,面上掩饰不住的喜色,笑着说道:“呵呵,这潘莠君也是,被皇上打了一次脸还不够,还要凑上去让皇上再打一次。皇上若真看得上她,宫宴就选了她了,还会等到现在?” 齐玉湮听到梁紫云如此说话,心中暗道,这梁紫云委实不厚道。她这样毫无留情地奚落潘莠君,便她自己的处境,何尝与潘莠君不是一样呢? 罗巧儿在一旁笑道:“梁姐姐,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潘姐姐一定不会如愿引起皇上注意的。” 梁紫云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还是巧儿妹妹知道皇上的心意。”说到这里,梁紫云眼睛转了一下,对着罗巧儿问道:“对了,如今我们姐妹几人之中,只有巧儿妹妹你一人受宠,姐姐还去了巴望着妹妹能拉姐姐一把呢。巧儿妹妹,你跟我和玉湮妹妹说说,皇上到底喜欢些什么呀?” 罗巧儿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巧儿也不知道呢。”抬头看着梁紫云的此时笑容有些僵,她怕梁紫云不信自己所说,便又说道:“巧儿若真能助姐姐得宠,何乐而不为?只是巧儿真的也是有心无力啊。” 听罗巧儿这么一说,梁紫云一怔,然后干笑了两声:“姐姐明白的。”也不再说话。 齐玉湮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觉得罗巧儿说的应该是真心话,只是那梁紫云未必会相信她。 罗巧儿也不傻,看梁紫云的表情,便知道梁紫云以为自己故意不肯帮她,但这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梁紫云解释。她想要缓和一下和梁紫云的关系,便指着前面的亭子,对着梁紫云和齐玉湮笑道:“梁姐姐,齐姐姐,我们到那边亭子里去坐坐吧。我带了自己做的酸草糕呢,两位姐姐来尝尝妹妹的手艺吧。” “酸草糕是什么?”齐玉湮第一次听到这个,有些好奇。 罗巧儿笑道:“我们老家有一种草,叫做酸酸草,用它做的糕点,便叫酸草糕,我可喜欢吃了。前些日子我娘亲才让人送了点酸酸草进宫,我今天便做了些酸草糕,两位姐姐可一定要尝尝,真的很好吃。” 齐玉湮见罗巧儿说起这酸草糕,眉飞色舞的,便笑了笑,对着梁紫云笑道:“那梁姐姐,我们也别辜负罗小仪的一片盛情,一起去尝尝吧。” 梁紫云也不想与罗巧儿将关系弄僵,便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反正我走得也有些乏了,那我们就去亭子里歇息一会儿,顺便尝尝巧儿妹妹做的酸草糕吧。” 见齐玉湮和梁紫云都答应了,罗巧儿很是开心,一手拉着一人,快步走到亭中。 三人刚坐下,便有宫女在桌上放上水壶、水盅。看来罗巧儿此次赏花是有备而来,不仅有酸草糕,连茶水也备好了。 罗巧儿亲自从食盒里将装着酸草糕的玉瓷碟子拿了出来。她先将碟子举到梁紫云面前,微笑道:“梁姐姐,你尝尝看。” “好。”梁紫云面带微笑,伸手拈了一块糕点。 罗巧儿又转身来到齐玉湮面前,说道:“齐姐姐,你也尝尝吧。” “谢谢罗小仪。”齐玉湮也伸手拿起一块糕,凑到唇边,正准备吃,便听到梁紫云惊叫声:“哎呀,这糕真的,好酸呀!” 听到梁紫云的叫声,齐玉湮与罗巧儿齐齐转过脸去,愣愣地望向她。只见梁紫云用手捂着腮帮,皱着眉头,一脸难受的模样。 看着梁紫云这般,齐玉湮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酸草糕,有些不敢下口。 “梁姐姐,没那么酸吧?”罗巧儿不解地看着梁紫云,然后自己拿起一块糕,咬了一大口,一边吃,一边点头道:“对,就是这个味!,很好吃啊!”说完她三口两口便将手里的酸草糕吃完了。 梁紫云摇了摇头,将剩下的糕点放在亭中的桌上,苦笑道:“对不住了,巧儿妹妹,我实在吃不惯这味。” “那真是可惜了。”罗巧儿一脸的失望,对道:“这么好吃的东西,梁姐姐吃不惯真是太可惜了。”说完又转过脸来望着齐玉湮,说道:“齐姐姐快尝尝看,看你吃得惯不?” “好。”齐玉湮微笑着点了点头,将这酸草糕拿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第15节 嗯,真的好酸!齐玉湮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感觉口中的唾液一下全钻了出来,溢满了自己的嘴里每一个角落。 “怎么样?”罗巧儿看着齐玉湮,期待地问道。 齐玉湮轻轻咂了咂嘴,说道:“是有点酸,不过,吞下去之后还有些回甜。我能吃得下去,不过,我恐怕也不能吃多。”说完齐玉湮便抬起头望罗巧儿,眉眼弯弯一笑。 罗巧儿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两位姐姐都不能享受如此美味,真遗憾!”说完她又拿了一块酸草糕放在嘴里。 看着罗巧儿如此豪爽地吃着酸草糕,齐玉湮觉得自己嘴里都酸酸的,唾液哗啦啦地往上冒。 这时,罗巧儿整个人僵了一下,然后她用手捂住嘴,发出“哇哇”的叫声,似在作呕。 “巧儿妹妹,怎么了?”齐玉湮慌忙问道。 罗巧儿依然捂着嘴,满眼痛苦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哇哇”呕了两声。她似乎受不住了,猛然站起身来,快速冲出亭子,跑到墙角下,弯腰吐了起来。 看着罗巧儿如此模样,齐玉湮的心,突然一沉。 嗜酸,呕吐。这表现可不一般。她与梁紫云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严肃。 算起来,罗巧儿侍寝已有三月,看今天这模样,多半是有了吧?齐玉湮觉得,刚刚吃了那块酸草糕,那酸酸的感觉,从嘴里,一直酸到了心底。 待罗巧儿吐完了,便一脸苍白地走回亭中。 齐玉湮忙上前,扶着她坐下,又拿起石桌上的水壶,给罗巧儿倒了一杯温水,轻言说道:“巧儿妹妹,快喝点水,漱一下口。” 罗巧儿接过水盅,对着齐玉湮说道:“谢谢梁姐姐。”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才饮了水,将口漱了漱。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梁紫云问道。 罗巧儿喘了喘气,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吐了。” 梁紫云盯了罗巧儿一眼,用团扇轻轻遮住面,悻悻笑道:“妹妹该不会是有孕了吧?” 罗巧儿听了梁紫云的话,怔了一下,随即猛然抬头望着梁紫云,惊声道:“梁姐姐,这怎么可能?” 梁紫云讪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妹妹侍寝也有些日子了,这怀上也不奇怪啊!而且,皇上现在膝下无子,如果妹妹此次能一索得男,身份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听了梁紫云的话,罗巧儿两颊绯红,急忙解释道:“梁姐姐,你真想多了,我没有怀孕。” “那你找太医看过了吗?”梁紫云问道。 罗巧儿摇了摇头:“没有。我先前没病,怎么会传太医呢?” 梁紫云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呀。妹妹都没找太医瞧过,怎么知道自己没怀上?”说着又笑了起来:“妹妹若真是真有了,姐姐还要恭喜妹妹呢,妹妹何必要否认呢?” “哎呀,梁姐姐,我并非不愿意承认,可我是真的没有怀孕啊!”罗巧儿这一着急,面色更红。 “等妹妹回去找太医看过再说吧。”梁紫云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大家都看出,她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齐玉湮看罗巧儿不愿承认怀孕之事,知道在这宫中,皇嗣之事本就敏感。何况民间有说法,头三月小孩子比较小气,若是知道他要来的人多了,他便不愿意来了。齐玉湮也不知道罗巧儿是否因此不愿意承认,怕她太激动了会动胎气,忙上前劝道:“好,好,巧儿妹妹说没有便没有吧,梁姐姐也别追问了。” 听了齐玉湮的话,梁紫云怔了怔,然后一脸悻然地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妹妹不愿意跟姐姐说,那我也不勉强了。对了,我看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各自回宫吧。” 罗巧儿看梁紫云面色不好,知道她生气了,张了张嘴,似乎想对她解释些什么。可她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咬了咬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第23章 侍卫 梁紫云侧眼瞥了一眼罗巧儿,也不说话,转身便往亭外走去。 罗巧儿见梁紫云对自己如此冷淡,心里十分委屈,眼泪便涌了上来。因为罗梁两家素有私交,两人在进宫前便相识。进宫以来,梁紫云对她又很是照顾,她自然在心里当梁紫云是自己的姐姐一般交心,没想到此刻竟然为了这事,梁紫云便与她翻了脸。 齐玉湮看罗巧儿面色不好,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知道她因为梁紫云的话心里不舒服,忙上前将罗巧儿扶了起来,轻言笑着:“罗小仪,我们也回去吧。” “好。”罗巧儿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悄悄在自己眼角拭了拭,然后转过脸,对着齐玉湮笑了笑,说道:“走吧,齐姐姐。” “罗小仪先走呀。”齐玉湮笑着侧开身子。罗巧儿毕竟位份比她高,不可让人抓了把柄。 “嗯。”罗巧儿点了点头,然后便抬脚往亭子外面走去,齐玉湮紧紧跟在她身后。 走在最前面的梁紫云听到身后的动静,轻轻转过头来瞅了一下,看见罗巧儿跟在自己身后,正慢慢走了过来。 一想到罗巧儿现在已经可能怀上了皇嗣,她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 这梁紫云原也是心性颇高之人,作为景国公府的嫡女,从小在姐妹圈子里,她便是出类拔萃之人,她觉得自己处处不比罗巧儿差。可不知为何,进宫争宠,却让罗巧儿拨了头筹,她心底一直觉得不甘。如果这罗巧儿要真诞下皇子,她怕是会被她甩得更远。想到这里,她咬着牙,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揉搓着。突然,手指尖触到了左腕上的珍珠手串,让她的心猛地一收。 如果自己手上这珍珠手串不小心断了?那珍珠掉在地上,罗巧儿走过来,踩到珍珠上,不小心摔倒了,会不会落胎?想到这里,梁紫云回头悄悄看了一眼向自己走来的罗巧儿,唇边浮出一个冷淡的笑意。她转过头来,轻轻将自己腕上的珍珠手串取了下来,然后用力一扯,只听“啪”的一声,绳子便断了。紧接着,她感觉手串上的珍珠,一颗颗从自己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齐玉湮一走出亭子,便看见梁紫云转头来看了罗巧儿一眼,表情有些奇怪,她便对梁紫云上了心,一直盯着她。突然,她看见梁紫云做了一个用力拉扯东西的动作,然后便有一粒粒的东西从她身前掉落下来。 齐玉湮一愣,这是什么?还没等齐玉湮反应过来,便看见走在自己身前的罗巧儿脚下一滑,紧接着又听到她一声惊呼,摇晃着便要摔倒。 齐玉湮见此情景,心里大骇!她知道,这梁紫云定因为罗巧儿怀孕之事,对罗巧儿出手了。如果罗巧儿摔倒,她肚子里的孩子多半就保不住了。她做过母亲,她知道孩子对母亲有多重要,何况罗巧儿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暄儿的兄弟吧?说不定还会长得像暄儿。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本能地跑上去,一把将罗巧儿扶住。只是这罗巧儿摔倒的力道有些大,她不仅没有扶住罗巧儿,反正被罗巧儿拉扯着一起往地上摔去。 眼看两人都要摔倒了,齐玉湮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罗巧儿肚子里的胎儿有事。于是,她用力抱住罗巧儿,转了一个方向,让罗巧儿向上,自己向下,这样一来,就算摔倒,罗巧儿也会倒在她身上,不会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旁边冲出一个男子,身形极快,瞬间便来到了罗巧儿和齐玉湮的身旁边。他伸出两只手,一只手分别抓住将齐玉湮和罗巧儿,然后用力一拉,便将正在往地上摔去的两人拉了起来。 见得了救,齐玉湮心便松了下。她喘了喘气,然后急忙上前查看罗巧儿的情况,关切地问道:“罗小仪,你没事吧?” 罗巧儿着实被吓着了,此时更是一脸的苍白。听到齐玉湮的问话,她才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齐姐姐,你也没事吧?” “罗小仪没事便好。”齐玉湮笑了笑,然后转过头来,望向刚救起自己和罗巧儿的男子,正准备致谢,可就在她看清来人的相貌时,整个人便呆住了。 救了她和罗巧儿的人,居然是钟毓。 看着他穿着侍卫服,齐玉湮心底一黯。 他还是进宫来了。 此时,钟毓也定定地望着她。 齐玉湮知道自己的容貌有了改变,也不知道他还认得出自己不,便笑了笑,说道:“刚才多谢钟侍卫出手相救!” 钟毓听到她的声音,怔了怔,然后低下头揖了一礼,哑声说道:“贵人不必多礼,这本就是钟毓的本分。” 齐玉湮看着钟毓的模样,想到他前世被自己所累,眼睛慢慢便湿润了起来。 钟毓站起身来,看着齐玉湮眼中似乎含着泪,他咬了咬唇,却没有说话。 罗巧儿总算定下心神来了。她看齐玉湮和钟毓的表情都有些不对,便上前问道:“齐姐姐和这位侍卫大哥认识?” 齐玉湮转过脸,对着罗巧儿笑道:“罗小仪,这位钟侍卫是我大哥齐恕的好友。” “哦。”罗巧儿转过脸来,深深看了钟毓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刚刚真是多亏钟侍卫了。” 钟毓对着罗巧儿笑了笑:“刚才小人若是不能及时赶到,罗小仪也不会有事的。”刚才齐玉湮为了救罗巧儿,将自己垫在她身下,钟毓看得清清楚楚。 钟毓的话,罗巧儿如何不懂?她转脸看了看齐玉湮,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好姐姐。”突然,她好像看见地上有什么东本,忙蹲下身子,捡了一粒圆圆的珠子,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我就是踩到这珠子才差点摔倒的。咦?这粉色的珍珠好眼熟,好像梁姐姐手串上的珍珠就是这种吧?”说到这里,她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梁紫云。 梁紫云一怔,然后抬起手看了一下,失声叫道:“哎呀,我的珍珠手串什么时候断了?怎么我都不知道呢?这珠子可珍贵了,可不能掉啊!”说着她指着钟毓和站在旁边的另几名侍卫,叫道:“对了,你们!过来!给我把掉了的珍珠都捡起来!” 钟毓几人犹豫了片刻,然后拱了拱手,应道:“是!”便走上前来,准备为梁紫云捡珍珠。 这时,只见罗巧儿伸手拦住钟毓,说道:“钟侍卫,你们的本分是护卫皇宫,可不是帮人捡珍珠的。你们还是去巡逻吧,别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这捡珍珠的事,交给梁姐姐的宫女便是了。” “是!”钟毓等人本就不愿意,一听罗巧儿这话,正中下怀。几人对着三位嫔妃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梁紫云怎么说也是容华,虽然没有侍过寝,但位份还是比罗巧儿要高,见罗巧儿当众驳自己面子,心里便有些窝火。她正要发作,转念一想,怕罗巧儿揪住珍珠手串的事不放,将自己故意扯断珍珠手串,想要滑倒罗巧儿的事暴露出来,便不妙了。于是,梁紫云强压下心中怒火,悻悻叫道:“含春,弄春,还不快替我将珠子捡起来。” 只见站在一旁的含春和弄春轻声应道:“是。”然后便走上前来,弯下腰,在路上找着珠子。因为天色有些暗了,看不太真切,找起来,似乎有些费劲。 罗巧儿虽然年纪小,但她也感觉到了此事的蹊跷之处,联想到梁紫云先前便对自己不满,便知道这梁紫云是故意想要自己滑倒落胎。 一想到自己一心一意将梁紫云当好姐妹,没想到她居然对自己做出如此龌龊之事,罗巧儿对梁紫云也没了好脸色。她也不想再理梁紫云,径直走上前,挽了齐玉湮的手,说道:“齐姐姐,你不知道,梁姐姐这粉色珍珠可稀奇得紧,她平时都当宝贝似的,看来,她恐怕要待珍珠都找回来了才会回去。齐姐姐,不如我们先回去吧,免得我们站在这里碍着,梁姐姐她们反而不好找珠子。” 齐玉湮看了看罗巧儿,又看了看梁紫云,她现在是真不想掺合宫里嫔妃之间的争斗去。不过,此时,她又不好驳罗巧儿的面子,只得对着梁紫云笑了笑,说道:“梁姐姐,罗小仪她有些不舒服,我就先陪她回去休息。” 梁紫云僵着脸笑了笑,说道:“你们就回去吧,我把珠子找着了,也就回去了。” “那好,梁姐姐,我们就先回去了。”说完,齐玉湮与罗巧儿向梁紫云行过礼后,两人便一起出了石榴园。 ☆、第24章 误会 罗巧儿因为一直与梁紫云交好,这次却差点被梁紫云在背后捅了一刀,她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这一路走来,便绷着脸沉默。 齐玉湮明白她的心情,只想着让她静一静,也没有说话,与罗巧儿一起往前走去。 突然,罗巧儿突然脚步一顿,然后用手捂着嘴,便跑到路边呕吐起来。可能刚才她已经将肚子里的东西吐净了,此时虽然不停哇哇作呕,但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吐出来。 齐玉湮走过去,站在罗巧儿身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罗小仪,很难受吗?” 半晌,罗巧儿才直起身来,用丝帕抹了抹嘴,另一只手捂着肚子,表情微微有些痛苦。她半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儿,齐姐姐,我只是肚子不舒服。” 齐玉湮听她这么一说,怕她腹中胎儿有事,忙说道:“罗小仪,我家侍女竹韵懂医,你若不介意,可让她帮你看看。”说到这里,她又顿了一下,犹豫着说道:“这皇嗣可不能出事的,妹妹可千万儿戏不得!” 罗巧儿听了齐玉湮的话,眼睛一下睁了开来,怔怔地望着齐玉湮,眼泪瞬间便滴落下来。 罗巧儿一呆,问道:“齐姐姐你也认为我怀孕了吗?” 齐玉湮怔了怔,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你不是吗?” 罗巧儿定定地看着齐玉湮,眼泪便掉了下来:“我一直当梁紫云是好姐妹,没想到她以为了怀了孕,便设计于我,让我落胎,反而齐姐姐,我们平时没多少交道,刚才却倾心相救。我知道刚才那跤,就算没有钟侍卫相救,我也不会有事的。齐姐姐你将自己垫在我下面,我摔也是摔在你身上……”说到这里,罗巧儿一下抱住齐玉湮,已然泣不成声。 齐玉湮顿了顿,用手轻轻拍着罗巧儿,说道:“罗小仪误会了,梁容华应该不是故意的,那珠子,也许真是不小心断掉的……”说到这里,齐玉湮觉得自己也有些心虚,赶紧住了口,对着罗巧儿劝道:“小仪,你别这样太激动,你现在还怀着孕呢,这样对胎儿不好!” 话一完,便听见一个清冷的男声从两人身后响了起来:“谁怀孕了?” 听到这声音,齐玉湮与罗巧儿俱是一怔。 两人都听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赶紧转过身来,行礼道:“嫔妾见过皇上。” 只见李璟正从旁边树中一条岔道上走了过来,身后除了他的贴身太监常海,还有几个侍卫。 他慢慢走到齐玉湮与罗巧儿身前,慢声说道:“都起身吧。” 齐玉湮与罗巧儿便谢恩起身。齐玉湮怕罗巧儿起身不方便,赶紧上前扶着她。 李璟又继续问道:“你们俩刚刚在说谁怀孕了?” 齐玉湮听到李璟这话,愣了一下。到底谁怀孕,这还用问吗?这里就自己和罗巧儿两个嫔妃,自己没有侍过寝,只有罗巧儿侍过寝,总不可能是自己怀孕吧? 她还没开口,只见罗巧儿急忙说道:“皇上,没有人怀孕啊。” 听了罗巧儿的话,齐玉湮又是一怔,这怀孕的事,怎么连李璟也不能说?他现在膝下无子,罗巧儿怀了孕,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啊。她现在还记得,当前世他璟知道自己怀上暄儿的时候,那叫一个欣喜若狂啊。 李璟盯了盯罗巧儿,轻轻笑了笑,说道:“可我刚才明明听见齐贵人说,有人怀孕了?”说着他转头望着齐玉湮。如今天色已黑,身边的灯笼也光线也不是很足,人的相貌也没有白天看得那么清楚,李璟觉得,这齐玉湮看起来,似乎没有在宫宴那晚那么丑得惊人。 第16节 李璟既然问起了自己,齐玉湮自然不敢不回答,看罗巧儿不愿意承认怀孕之事,忙低着头回应道:“皇上,一切都是嫔妾胡乱猜的。嫔妾见罗小仪喜酸,刚刚又作呕欲吐,以为她怀孕害喜。” “哦?”李璟转脸看着罗巧儿,面上似笑非笑地问道:“罗小仪,你怀孕了吗?” 罗巧儿急忙摆了摆手,说道:“皇上,嫔妾没有怀孕啊!嫔妾只是肚子不舒服,有些想吐。” “那喜酸又是怎么回事?”李璟又问道。 罗巧儿呆了一下,说道:“齐姐姐说的是那酸草糕吧?嫔妾从小便爱吃那酸草糕,不是怀孕害喜啊!皇上,嫔妾真没有怀孕。若是皇上不幸,可叫太医查看的。” “对了,刚刚齐贵人不是说她的侍女学过医吗,先让她的侍女来瞧瞧吧。”李璟说道。 “是。”齐玉湮应了一声,然后便将竹韵叫了过来,让她给罗巧儿看看。 竹韵给罗巧儿把了把脉,又看了看她的舌头,然后对着李璟说道:“回皇上,据奴婢看来,小仪应该没有怀孕,她呕吐应该是因为她得了气酸之症,又吃了这酸草糕,肚里酸气更盛,因吐酸而呕吐的。” 李璟听到这个消息后,淡淡笑了笑,说道:“那就是没人怀孕了。齐贵人,你以后别再胡乱猜测了,先回宫去吧。罗小仪既然病了,也别自己走路了。常海,传肩舆将罗小仪送回宫,回头再让太医再给罗小仪看看。”说到这里,李璟瞥了竹韵一眼:“这不知道这小丫头看得准不准,别误了小仪的病。” 齐玉湮知道李璟这是不信任竹韵,也不多说,屈身行了一礼:“是,皇上,嫔妾便先告辞了。” 李璟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好。” 齐玉湮便带着竹韵匆匆离开。 看着齐玉湮的背影,李璟对着罗巧儿问道:“对了,罗小仪,你说你要摔倒的时候,她主动垫在你身下?” 罗巧儿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齐姐姐以为我有孕了,所以……”说到这里,她看见李璟眸色一深,忙说道:“皇上,嫔妾真的没有怀孕,您知道的,嫔妾不可能怀孕的,真的只是闹了肚子。” 李璟似乎没有听见罗巧儿的话,只看着齐玉湮远去的身影。皇宫之中,嫔妃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涉及到皇裔时,更是争得过你死我活,什么招式都使过。而这齐玉湮居然为了保住别的嫔妃肚中的胎儿,甘愿自己受罪。 有意思,这女子,真有意思。只是,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道她知道自己貌丑,得不了宠,来巴结有宠的嫔妃? 后面的事情,齐玉湮便不太清楚了。只听说罗巧儿因为身体抱恙,一个多月没有侍寝。但在罗巧儿生病的这段时日,李璟仍然没有招别的嫔妃侍寝,宫里便对罗巧儿深受皇宠之事愈传愈盛。 经过这一桩事,罗巧儿倒与齐玉湮越走越近。她病好了之后,经常来昭纯宫找齐玉湮,还叫竹韵给她开了几剂药,给她调养身子。 齐玉湮想着罗巧儿毕竟得宠,不能得罪,倒也和她处得不错。 夏天就这样,无波无浪的过去了,很快便到了秋意寒凉的时节。 一日午后,齐玉湮正坐在房中练字,便听见宫女香云前来通传说罗巧儿来了。 齐玉湮一听,忙将笔搁到笔架上,站起身来,接过梅香递过来的锦帕,将手擦了擦。刚将锦帕递还给梅香,罗巧儿咯咯的笑声已经到了门边。 齐玉湮忙迎上前去,笑道:“罗小仪来了。” 罗巧儿上前来,拉着齐玉湮的手,笑眯眯地说道:“齐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有机会出宫了。” 自己可以出宫?听到这话,齐玉湮人一呆。这是什么意思?李璟嫌自己太丑,要放自己出宫吗? 罗巧儿看齐玉湮发着愣,笑着说道:“皇上要到玄雀山围场狩猎,要带我去,还叫我叫上一个与我感情好的姐妹同去,我便跟皇上说了让齐姐姐去,皇上便同意了。” “什么!”罗巧儿的话让一道惊雷,劈得齐玉湮半天说不出话来。跟李璟去玄雀山狩猎,那不是有很多机会与他见面?这个福气,可是她不想的。 看齐玉湮傻愣着,罗巧儿还以为她太高兴了,有些不知所措,便笑着说道:“玄雀山那边湿气重,有些像南方,姐姐说不定去了玄雀山,脸说不定便好了。” 齐玉湮此时已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定定地看着罗巧儿,勉强笑了笑,说道:“都大半年了,我这脸一点没见好,说不定这辈子都好不了。不如,我就不去了吧,你还是让梁容华或潘嫔陪你去吧。” 罗巧儿听齐玉湮这么一说,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跟她们合不来,我才不要跟她们一起去呢。再说了,齐姐姐,皇上已经答应了让你一起去,金口玉言怎么能改呢?你若不去,那你自己跟皇上说去!” 看齐玉湮一听说要去找李璟,脸上满是为难之色。罗巧儿又撒着娇叫道:“好姐姐,你就别推了!你就陪我一起去吧!” 齐玉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好吧,什么时候走?” “三日之后便出发。”罗巧儿说道。 “哦,那时间还真有点赶!”齐玉湮喃喃自语道:“我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罗巧儿笑眯眯地说道:“那齐姐姐就快些准备吧。” 看着罗巧儿兴奋地模样,齐玉湮心底却暗暗叫苦。这一趟玄雀山之行,自己可要万分小心,千万别被李璟发现了什么才是。 ☆、第25章 出行 玄雀山位于京城西南边,从京城过去,大约要七八天的路程。因为山的西面便是大轩最大的子苍草原,不管是上山,还是下草原,皆可狩猎。因此,玄雀山围场,便是大轩的皇家猎场。 上一世,齐玉湮也曾陪李璟去过玄雀山狩猎,这一路走来,她也不觉得陌生。 虽然是天子狩猎,一众人浩浩荡荡,其中不乏身份显赫的王爷公侯,罗巧儿和齐玉湮虽然只是低位份的嫔妃,但毕竟是皇帝的女人,两人所乘的仪车,也就一前一后地跟随在李璟乘坐的玉辂的后面。 竹韵第一次出门,对周遭的一切都觉得新鲜,时不时掀了帘子看看窗外的景致,一脸的好奇。 这一趟出来,齐玉湮怕李璟遇见梅香识破了自己,没敢带梅香。其他宫女她又不想带,便只带了竹韵一个侍女。反正自己不用侍寝,事情也不多,有一个侍女也就够了。 此时,齐玉湮靠在座上,半闭着眼睛养神,由着竹韵一个人蹦来跳去的折腾。出门在外,皇帝也讲究不了太多。早上吃过早膳出门,一直要到晚上安营时才会用晚膳,齐玉湮觉得现在还是老实窝着,保存精力比较好。 过了晌午,车队便缓缓停了下来。 齐玉湮感觉车队停了,慢慢睁开眼睛,掀了帘子往外面看了看,侍卫们脸上皆安然之色。该是休息一会儿吧?突然,她看见远处站着钟毓那熟悉的身影,她心一跳,忙将帘子放了下来,然后坐了回去。 这时,一阵咯咯的笑声从车外传了进来,紧接着仪车前方的帷帘便被人掀了起来。 齐玉湮一抬眼,便看见罗巧儿笑嘻嘻地站在车前,正对着自己叫道:“齐姐姐,快出来透透气吧。” 齐玉湮犹豫了片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就来。”然后她将面纱戴在脸上,由竹韵的扶着,下了仪车。 齐玉湮一下车,罗巧儿便上前拉过她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溪,兴奋地叫道:“齐姐姐,我们去溪边看看有没有小鱼,好不好?” 齐玉湮微笑点头:“好。” “那我们快过去吧,不然一会儿又要赶路了。”说着罗巧儿便拉着齐玉湮往溪边走去。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拦住两人,行礼道:“罗小仪,齐贵人,皇上与豫王在那边下棋,常海公公让小人请两位小主前去伴驾。” 这小太监,齐玉湮认识,是常海手下的朱源。 听到朱源的话,齐玉湮怔了怔。就休息这么一会儿,还要伴驾?她可不想让自己在李璟面前晃,便转过脸瞧着罗巧儿,笑吟吟的说道:“罗小仪,我现在模样丑陋,怕皇上见了我便心烦呢。不如,你一人过去陪皇上吧?” 在听到朱源的传话后,罗巧儿面上却毫无欣喜之色,反而有些惶恐。此时,她听说齐玉湮不过去了,面色一僵,忙伸将齐玉湮的左手腕抓住:“别呀,齐姐姐,你别扔下我一个人啊。我们还是一起过去吧。” 看着罗巧儿的表情,齐玉湮有些意外。自己给她和李璟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不是应该高兴才是吗?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呢? 还没等齐玉湮回话,站在一旁边的小太监朱源又说道:“齐贵人,您还是一起过去吧。虽说是常海公公让小的来传的话,但谁知道这是不是皇上的意思呢?” 听朱源这么一说,齐玉湮心里暗笑道,鬼才信李璟会叫自己过去。如今的李璟会对她自己有兴趣才怪!不过,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不与罗巧儿一起过去。想到这里,齐玉湮伸出右手,将罗巧儿的手从自己左手腕上扯了下来,握在掌中轻轻拍了拍,然后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听到齐玉湮的话,罗巧儿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表情一下便放松下来,连连点头道:“好,好。” 朱源忙哈着腰在前方引路:“罗小仪,齐贵人,请跟小人来。” 齐玉湮与罗巧儿便一前一后跟在朱源身后,朝着前边那棵古榕树走去。 齐玉湮对此地也不陌生。此处叫榕树坡,因为这里有一棵千年古榕。这榕树年生长,榕树的树荫与树枝伸展出来,形成一个天然的巨伞,可容路人纳凉歇脚。李璟很是喜欢这古榕树,在去玄雀山的路上,路过此处时,他一般都会在这里歇息一下的。 还没走近,齐玉湮便看见李璟与豫王李璋坐在树下对奕。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双双作冥思苦想状。 李璋只比李璟小一岁,在他三岁时,生母蒋昭容便病逝,萧太后便将他接到身边来与李璟一起抚养,因此兄弟两人感情很是要好。李璋的封地虽然在豫地,但李璟以他还未大婚为由,将他留在了京城。 不过,萧太后已经为李璋定下了文安侯家四小姐荣佳音为妃,明年三月便会完婚。婚后,李璋便会离开京城到封地去了。李璟知道与弟弟经常见面的日子不多了,很是珍惜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光。 齐玉湮与罗巧儿缓缓走到李璟与李璋面前,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豫王殿下。” 李璟听到两人的声音,抬眼看了看两人,轻轻点了点头:“罗小仪,齐贵人啊,免礼吧。” 这一世,李璋这是第一次见到齐玉湮。他听到声响后,便抬起头,好奇往罗巧儿和齐玉湮看了过来。罗巧儿长相柔美,让人很是心动,而齐玉湮却是一袭白纱遮面,看不清面容。 李璋微微笑了笑,然后转过脸,将手中的黑子落到棋盘上,然后下巴点了点齐玉湮,对着李璟挤了挤眼,说道:“皇兄,她就是你说那个惊为天人的齐贵人吧?” 这个惊为天人,自然是反话。 凭齐玉湮前世对李璋的了解,知道他仗着萧太后和皇帝哥哥对他的宠爱,说话一向都是口没遮拦的。况且自己现在这面容,在见识了无数美女的豫王殿下面前,也确实算得是奇丑无比吧,因此听李璋这么说,她倒也不觉得怪。 不过,李璟听到李璋的话之后,面上倒微微有些尴尬。虽然自己的皇帝,但被人这么当面戳穿自己曾经取笑过别人,毕竟也有些不好。他转脸看了一眼齐玉湮,见她沉静地站在原地,虽然隔着面纱,仍然感觉得到她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而且,他感觉得到,这不是装出来的。面对着李璋如此的嘲笑,她似乎真的没有任何不快,仿佛李璋口中的人并不是她。 对齐玉湮的反应,李璟有些意外。这个齐贵人,他总觉得她带给自己的感觉,似乎和别的人不一样,很不一样。 李璟顿了顿,慢慢将视线从齐玉湮身上收回,然后转过头,将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上。 “哈哈!”李璋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皇兄,你这招可被我抓住了,别怪臣弟手下不留情啊!”然后他像是怕李璟被反悔一般,果断地在棋盘上落下一粒黑子。 李璟听了李璋的话,表情一怔,眼睛紧紧盯着棋盘上的棋子。果然,自己出了一手昏得不能再昏的招,就是这一子,让前面所有缜密的设计,全都毁于一旦。此时,他头脑有些发懵,搞不懂为什么会出了这么一手烂招。抬头看到李璋一脸得意的模样,他无奈地笑了笑,弃子认负道:“好!六弟,四哥认输了!” 李璋此时兴奋异常,大笑道:“哈哈!皇兄,总算让臣弟赢了一局了。”说着他倾过身子,在李璟耳边悄悄笑道:“皇兄,你不会是因为被这齐贵人的过人之貌所惊,才昏头昏脑出了这招吧?” 李璋说的虽然是玩笑话,但李璟心里却是一惊。他发现,自己确实是在看过齐玉湮之后,脑袋里便一片空白,昏头昏脑便下了这一招。 想到这里,他又转过脸,深深地盯了齐玉湮一眼。看着她面上的白纱,想到那纱下的丑陋的面容,他摇了摇头,心中暗道,不可能是因为她的。这女人长得如此丑陋,怎么会乱了自己的心神呢?于是,李璟将心收了起来,叫人将棋撤走,然后对着李璋说道:“六弟,我们再喝会儿茶便起程吧。” “好啊!”李璋应道:“对了,皇兄,再上些糕点垫肚子吧,然后我们中途便不休息了,早些赶到营地歇息。” 李璟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说着对着常海叫道:“常海,照豫王说的传令下去。” “是。”常海躬身下去。 李璟对着罗巧儿和齐玉湮说道:“罗小仪、齐贵人,你们过来,一吃用些点心吧。” “是。”齐玉湮和罗巧儿应了一声,便走上前来,坐在了李璟的两边。 不一会儿,便有宫女端了糕点上来。有绿玉蚕豆糕,银丝芙蓉卷,蔷薇冰皮饼,藕粉桂花糕,千层酥,杏仁糕。还为罗巧儿和齐玉湮送上了果茶。 罗巧儿很乖巧地帮着宫女把糕点摆放在桌上。 看着罗巧儿将绿玉蚕豆糕摆在李璟的面前,齐玉湮的眉头轻轻皱起。 她知道,李璟不能吃蚕豆。他只要一吃蚕豆,便会浑身长疹子。但这豫王李璋却偏偏极爱吃这绿玉蚕豆糕。李璟疼爱弟弟,便让人为他准备了绿玉蚕豆糕。 看罗巧儿将糕点都放好了,齐玉湮又伸出手,将绿玉蚕豆糕端起来,放到李璋的面前,然后将李璟喜欢吃藕粉桂花糕和千层酥挪了过来。 看见齐玉湮如此所为,李璟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喜好的? ☆、第26章 心思 正在这时,有宫女托着着茶盘,过来为李璟和李璋换茶。看见宫女走到了身前,齐玉湮自然地站起身来,将云青茶放在了李璟面前,将飞岩茶放在了李璋面前。 李璟和李璋虽然都由萧太后抚养长大,但这兄弟二人口味却大不一样,就拿这饮茶来说,李璟喜欢饮翠绿清香的云雾茶,而李璋却喜欢饮浓郁苦涩的飞岩茶。 因两人在下棋之时,都饮的提神凝气的荷春茶。现在罢了棋,常海便赶快安排人将李璟和李璋的茶换掉。 看着齐玉湮将各自喜欢饮的茶放在自己面前,李璟和李璋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吃惊。这女人,居然连两人喜欢饮什么茶,都一清二楚。 第17节 李璟心中暗笑,看来这齐贵人还真下了点功夫在自己身上,将自己的喜好打听得如此清楚。只是她这容貌,实在是太差强人意了,就算自己现在心里没有人,她也是入不了自己眼的。 想到这里,李璟瞥了齐玉湮一眼,心中突然起了戏耍之心,淡淡笑道:“齐贵人如何知道朕爱饮云雾茶?” 听到李璟的话,齐玉湮一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心中一阵苦笑,果然是前世两人之间太熟悉了,有些事不经意便露了出来吗?她只好干笑着说道:“嫔妾是猜的。” “哦,如何猜出来的?”李璟看着齐玉湮,饶有兴致地问道。 齐玉湮没想到自己随意一答话,这李璟居然还要刨根问底,便硬着头皮说道:“嫔妾见皇上与豫王风华不甚相同,便估摸着奉上的茶。” “有什么不同?”李璟显然不打算放过齐玉湮。 齐玉湮被李璟这样步步紧逼,心中暗暗叫苦。李璟这不是叫自己来对皇帝和豫王评头论足吗?若是在前世,仗着李璟对自己的宠爱,自己还可以口无遮拦,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可如今的自己这身份,哪敢说他和李璋啊?这不一小心,一句话错了,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还会祸及家人,这可是她最不愿意看的是。 李璟看齐玉湮愣着不说话,又问道:“齐贵人,怎么不说了?” 齐玉湮又被李璟一逼,额头上竟然慢慢沁出一层细汗。可皇帝陛下问话,她也不能不回答,只好说道:“刚刚下棋之时,嫔妾见皇上出了败招后,心中虽然懊悔但却不露于神色,而豫王殿下赢了之后,便喜形于色。故嫔妾便胡乱猜测,这云青茶清淡内敛,应该适合像皇上这样的,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之人。而这飞岩茶浓郁张扬,则适合豫王殿下这样性格率直,忠义之人。”说完后,齐玉湮轻轻吐了一口气。自己这样说,应该不会惹这两人不快吧? 听了齐玉湮的话,李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齐玉湮人丑,嘴却不笨。他轻轻笑了笑,转过脸对着李璋问道:“六弟,你觉得齐贵人猜的准不准?” 李璋则一脸的郑重,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道:“皇兄,臣弟以为齐贵人说的甚有道理,你是做大事的皇帝,我是你的忠义之臣。”说着他望着齐玉湮,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齐贵人,辛苦你了,把皇兄和本王的喜好猜的这么准。” 齐玉湮听了李璋的话,愣了一下。这李璋本摆着在说自己私下打听李璟和他的喜好嘛,可她又不敢反驳,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看着齐玉湮的表情,李璟嘴角轻轻一撇,只笑了笑,说道:“好了,六弟,你不是要吃糕点吗,快吃吧!” “是啊,我要多吃点。这时吃了,可要等着晚上才能再吃了。”李璋说着便抓了一块绿玉蚕豆糕,扔到嘴里。 李璟看着他贪吃的模样,笑了笑,说道:“堂堂豫王殿下,怎么会那么可怜?你饿了叫人送点心给你便是。” “嘿嘿!”李璋望着李璟,一脸媚笑地说道:“皇兄都不吃,我这做臣子的哪敢吃啊!” 李璟冷哼一声:“你还能有什么不敢的?我叫你别去怡春院喝花酒你怎么不听啊?” “臣弟那是应酬。”李璋嘿嘿笑了起来,所哥哥再揪着自己不入,赶紧对着齐玉湮和罗巧儿也说道:“罗小仪,齐贵人,你们也吃糕点呀。” 罗巧儿侧眼看见李璟没有说话,便对着李璋微微一笑,说道:“好。”然后便拿了一块银丝芙蓉糕。 齐玉湮随后也伸手拿了一块蔷薇冰皮饼,轻轻咬了一口,蔷薇的清香味溢满唇齿之间。 见大家都开始吃了,李璟拿了一块自己平素喜欢的藕粉桂花糕吃起来。可今天这桂花糕吃到嘴里,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桂花的香味,倒道是从身边的齐玉湮身上飘出一阵异香,直冲进他的鼻子,让他心神不由得一阵荡漾。 李璟一愣,他不明白为什么齐玉湮总带给自己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他定了定心神,对自己说道,这香气肯定是那蔷薇冰皮饼的味道。于是,他又拿了一块蔷薇冰皮饼,咬了一口,可是,吃到嘴里,却还是没有齐玉湮身上的那种香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璟悻悻地将蔷薇冰皮饼放下,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自己虽不算好色之人,但要入自己眼的女子,至少也要五官周正吧?这齐玉湮如此貌丑,自己心里怎么会对她生出如此莫名之感呢? 他转过脸,看到齐玉湮正将头转到一边,一只手轻掀着面纱,另一只手拿着蔷薇冰皮饼,小口的咬着。 看着这情景,李璟突然觉得一阵口渴。他回过身,端起桌上的云青茶,一口饮尽。可心里的那团火,似乎怎么也浇不灭。 李璋看着哥哥一改往日细细品茶的习惯,将一杯云青茶豪饮而尽,目瞪口呆地说道:“皇兄,你,很渴吗?” 听到李璋的话,李璟一愣。怎么看到这齐玉湮,自己又失态了呢?他顿了半晌,他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唔,喝了茶好早些赶路。你也快点喝吧,我们这就起程了!”说着他也不再理李璋,站起身便往玉辂所在的方向走去。 齐玉湮和罗巧儿见李璟离开,忙站起身来行礼。 见李璟走远,李璋似乎才反应过来,回过脸来看着齐玉湮和罗巧儿,问道:“皇兄怎么了?” 齐玉湮和罗巧儿忙摇了摇头。 李璋愣了愣,也不管苦不苦,一把端起杯中的飞岩茶,也是一口饮尽,然后站起身向李璟追去:“皇兄,等我一起!” 看李璟和李璋都离开了,齐玉湮与罗巧儿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 齐玉湮转过脸,望着罗巧儿,微笑着说道:“罗小仪,我们也回仪车上吧。” 罗巧儿点了点头,说道:“好。” 两人便结伴回了仪车。不一会儿,车队便重新开拔前行。 这一走,车队便再没停过了。到了晚上扎营的之处,都快到戌时了。 因为一早便派了人在此处搭好了帐篷,所以大家到了宿营地后,便有宫人的引领大家到自己的帐篷去。 齐玉湮与罗巧儿的帐篷就在李璟主帐的后面。据给齐玉湮引路的小太监朱源所说,这是为了方便李璟招她和罗巧儿侍寝。 听到这话,齐玉湮一下便笑了起来:“若是这样,常公公让罗小仪住在这后边便是了,反正皇上要招也只招她一人。我如此模样,皇上不仅不会招我,怕还巴不得不要看见我吧?” 听到齐玉湮的话,朱源抠了抠头,憨厚地笑了笑:“回贵人的话,小人也不懂这规矩,小人也只是听常海公公安排。” 齐玉湮也不再多说,轻轻笑了笑,对着朱源说道:“那你先下去吧。” “是。”朱源拱了拱手,说道:“贵人若有事,招小人来便是。” “好。”齐玉湮点了点头。 朱源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他一走,帐篷里便只剩下齐玉湮与竹韵两人了。因为只在此歇一晚,竹韵便简单整理了一下,只拿了些必备的用具出来,便在帐篷里收拾开来。 不久便有宫人送来了晚膳。齐玉湮和竹韵简单用了些吃食,便停了箸。因白天坐车太久,齐玉湮觉得腰酸背疼的,准备到外面去走走。竹韵还没有收拾好,齐玉湮也没有叫她跟着自己,便独自出了门。 因为齐玉湮的帐篷就在李璟帐篷的后面,要想到外面去,她必须从李璟帐篷前经过。看到李璟那巨大的帐篷,心里虽然走些怯,但她还是走了过去。 还没有走近帐篷,她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李璟与几个大臣在商议国事。齐玉湮知道他现在在做正事,应该不会出帐篷,自己不也不怕会遇到他,心里一阵放松,便迈步往前面走去。 刚绕过李璟的帐篷,她突然瞅见前方来了一个人,身影很是熟悉。齐玉湮定睛一眼,很快便认出来,此人便是元宵之夜与李璟在一起的侍卫马平。因为马平见过自己,见到马平,她心里不由得一慌,下意识的便躲回了帐篷后面。 ☆、第27章 寻人 齐玉湮站在帐篷后面,听见里面的人还在继续商议事情。 因为只隔着一层布,帐篷里的人所说的话,齐主湮听得特别清楚。听这情况,他们的事情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皇上,马平大人在外求见。”常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嗯,让他等一会儿。”李璟清悦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常海回答道。 看着常海走了出去,李璟将手中的折子合了起来,然后对着下面的人说道:“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就辛苦各位大人,赶紧下去安排吧!” “臣等遵旨!”座下的几名官员忙应道。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李璟挥了挥手。 “是。”官员们忙起了身,对着李璟行了一礼,便躬身退了下去。 见人都走了,李璟又对着门外叫道:“常海,叫马平进来!” “是。”常海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马平便走了进来,对着李璟行了一礼,说道:“臣马平参见皇上。” “平身。”李璟点了点头,端起手中的茶盏,饮了一口茶,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人找到没有?” 马平一听,赶紧跪下,说道:“请皇上恕罪,臣无能,还是未能找到那姑娘。” “什么?还没找到?”李璟一听,“腾”地站起身,面色十分生气。他指着马平,厉声说道:“朕给了你大半年的时间,你说一定能找到的。可现在,你居然来跟朕说没找到?” 马平诚惶诚恐地说道:“回皇上,臣与元宵之夜见过这姑娘的几个弟兄,在这大半年的里,将京城大户人家年轻的女眷全都查看了一番,每一个女子我们都是见了真人的,确其中确实没有那位姑娘。” 听到马平的话,齐玉湮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要找的人,便是自己。 看来,这几个月,马平一直奉李璟之命在宫外四处寻找自己。可自己藏身在这宫中,马平在宫外,又怎么可能找到自己呢?想到这里,齐玉湮浑身一颤。 听到马平的回答,李璟相当不高兴,冷着声质问道:“马平,你说,她一个大活人,又不会飞天遁地,怎么会找不到呢?” 听到李璟的话,马平忙低头回道:“臣无能!臣再想想其他办法!” 李璟盯了马平半晌,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马平,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朕只要结果。那个人,朕一定要找到!” “是!臣一定竭尽全力替皇上办事。不过……”马平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李璟,犹豫地说道:“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李璟抬超眼,楞了马平一下,阴沉着脸说道:“讲!” 被李璟这一楞,马平赶紧低下头,不敢看李璟的眼睛:“皇上,那晚臣听那位姑娘似乎有点南方口音,臣恐怕她不是京城人氏,如果她现在已经离开京城,回了老家,怕……怕更是难以找寻了。”马平说完这话,感觉自己的背都要被冷汗湿透了。 听了马平的话,李璟一呆。现在一回想,那女子似乎真带点南方口音。如果真像马平所说,她是南方人,现在已经回了老家,那么,要在整个大轩的南方,寻找起一个不知姓名的年轻女子,岂不如同大海捞针?那是不是,这一生一世,自己都找不到她了?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李璟的心情一阵沮丧。好像自从记事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挫败感。 “皇上,是不是要往这个方向查找,还请皇上明示。”马平说道。 李璟转过脸,盯着马平,缓缓说道:“马平,你说的话,朕觉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你速派人去打听一下,在今年元宵前后,哪家可有从南方来的亲戚,带有女眷的。若有,务必要想办法见到本人,看是不是朕要找的人。” “是,臣这就去打听。”马平行了一礼,便准备退了下去。 “等一下!”李璟又叫道。 “皇上还有何吩咐?”马平躬身问道。 “客栈也要去打听,看在元宵前后是否住过年轻女子。”李璟说道。 “臣明白。”马平回答道。 “那你下去吧。”李璟挥了挥手。 “是。”马平这才退了下去。 在马平离开后,李璟一想到那元宵之夜遇到的女子,也许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一阵烦闷。想要排解,却似乎找不到出口,整个人便呆呆地站在案桌前,回想着那日见面的点点滴滴。可越想,心里却越是郁结难抒。 齐玉湮听到马平离开后,帐篷里便沉寂了下来,像是没有人一般,也不知李璟在做什么,齐玉湮便悄悄地走开来。可被马平这一吓,她也无心思出门了,便转过身,走回了自己帐篷。 回到帐篷,竹韵已经收拾妥当了。看齐玉湮这么快便回来了,脸色也不太好,竹韵忙上前,关切地问道:“贵人,可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齐玉湮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白天坐车有些累了。” “那贵人去床上歇息一会儿吧。”竹韵说道。 “嗯。”齐玉湮点了点头。 竹韵将齐玉湮扶到床上躺了下来,自己才走开。 齐玉湮静静地躺在床上,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她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李璟居然还没有放弃寻找自己。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改头换面地藏在他的身边,他会有什么反应呢?齐玉湮想不到,也不敢想。她希望,永远没有这样的一天。 正在这时,罗巧儿突然掀了帘子走进来,看见齐玉湮躺在床上,便上前拉着她的胳膊,叫了起来道:“齐姐姐,你快起来呀!今天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呀。” 齐玉湮坐了起来,微笑着看着罗巧儿,柔声说道:“有什么事呀,罗小仪?” 罗巧儿说道:“常公公说是皇上要练字,让我去为皇上研墨。” 听到常海让罗巧儿去红.袖添香,齐玉湮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那你快过去呀。” “不行呀,齐姐姐,我……我现在不方便去。”罗巧儿红着脸说道。 第18节 齐玉湮抬眼,讶然问道:“怎么不方便呀?” 罗巧儿咬着唇,脸涨得通红,半晌说道:“齐姐姐,我刚刚……刚刚发现自己来……葵水了,你说,我……我怎么去伺候皇上嘛?” 齐玉湮一怔,罗巧儿来葵水了,这倒是真不能去伺奉李璟了。她忙说道:“那你跟常海说清楚身子不利索便是了,为什么要找我呀?” 罗巧儿说道:“听朱源说,皇上现在心情不爽快,练字都静不下心来,正在发脾气呢,只说是找人去帮他研墨,没有说叫谁啊。要没人被陪他,皇上说不定更生气了。齐姐姐,你就辛苦一下,过去一趟吧。” “这样啊……”齐玉湮一脸的为难,她不敢拂罗巧儿的面子,可她更不想去见李璟。她除了怕自己扮丑的事被李璟发现外,还怕见了他,自己会像白天在古榕树那里一般,藏不住心思。 “齐姐姐,我知道,你心最好了。你就帮帮我的忙吧,求求你了。”罗巧儿拉着齐玉湮的手,眨巴着大眼睛,撒着娇求着她。 齐玉湮觉得自己面前对罗巧儿,真的硬不下心,最终只得一叹,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替你过去一下吧。” “太好了!”罗巧儿一听,欢欣地拍了拍手,笑眯眯地说道:“我就知道齐姐姐最好了。” 看着罗巧儿的模样,齐玉湮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与罗巧儿一起走出帐篷,她便跟着朱源到了李璟的帐篷前。 常海看见来的是齐玉湮,愣了一下,问道:“罗小仪怎么没来?” “罗小仪身子不利索,来不了。”齐玉湮赶紧说道:“要是常公公觉得我来不方便,那我便回去了。”说着齐玉湮便准备转身,巴不得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齐贵人请留步!”常海赶紧上前说道:“齐贵人误会了,小人没这个意思。小人问起罗小仪,只是好奇而已。”常海跟了李璟多年,对李璟甚为了解。晌午的时候,在齐玉湮跟前,李璟便有些失态,这一切,他全看在眼里。这宫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主子,他一个都不能怠慢。 “请齐贵人稍等一下,小人前去禀报一下。”说着他走到门边,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对着李璟说道:“皇上,齐贵人过来了。” 听到常海的话,齐玉湮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李璟会怎么回答。他会不会嫌自己太丑,不想见到自己,让自己回去?正在她的心思千回百转之际,李璟的声音传了出来:“叫她进来吧。” 听到李璟这么一说,齐玉湮一怔。她这时,也说不清自己该是为李璟没有嫌自己貌丑而高兴,还是躲不过与李璟见面而失望。 常海很快便走了出来,满面堆笑地看着齐玉湮,为她殷勤地掀起帘子,说道:“齐贵人,皇上让你进去。” 齐玉湮扯着僵硬的脸笑了笑:“好。”然后便向篷子里走去。 她一进到屋里,便听见“扑”的一声,厚重的布帘在自己身后关了下来。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这帐篷里,现在只有她和李璟两个人。 ☆、第28章 静心 齐玉湮心中蓦然感觉有些紧张。 她抬起眼,往屋子中央望去,一个高挑的人影正氲在灯光里,仿佛在他身上映出了一个光圈。那身影是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看得她眼睛有些发热。 此时,李璟身着一件杏黄色的软丝常服,正站在案桌旁,手执着笔,正在宣纸上写着字。 他这习惯齐玉湮是知道的。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喜欢练练字。他常说,练字可以静心。在一笔一划间,心境便会慢慢平静下来。后来,她在心情烦乱之时,也喜欢练字静心。 只是,现在的李璟,笔下虽是龙飞凤舞,但眉间仍然紧紧锁住。看来,今日这练字,并没有让他的心境平静下来。 齐玉湮缓缓走上前,对着李璟盈盈一礼:“嫔妾齐玉湮,见过皇上。” 李璟手中顿住,轻轻抬起头,看了一眼齐玉湮,淡淡说道:“哦,齐贵人来了。”然后便低下头,继续在宣纸挥洒着自己的情绪,也不再理她。 齐玉湮就这样被他晾在了一旁。 她咬了咬唇。她知道,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李璟,并不是前世那个宠着自己,而自己可以在他面前任意妄为的李璟。看着他一脸阴郁地站在自己面前,齐玉湮突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之感,这感觉让她有些局促,似乎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 想着常海叫自己来为李璟研墨,齐玉湮便抬头望桌上看去。这一看,让她一愣。那砚台里还有着墨汁,似乎并不需要有人帮他研墨,那常海叫自己过来做什么? 看着李璟自顾自写着字,并不理自己,可她也不可能总这样,一直傻站着呀?她犹豫了半晌,对着李璟说道:“不知皇上招嫔妾来,有何吩咐?” “唔。”李璟听到她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笔,对着齐玉湮说道:“那你帮我研墨……”说话间,他的眼角突然瞥见砚中的墨汁是满的,他顿了一下,抬起头,对着齐玉湮似笑非笑的说道:“嗯,朕今日心情不佳,你可否能让朕开心展眉?” 听到李璟这么一说,齐玉湮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他是心情不佳的因由,可自己总不能将脸洗净来见他吧?那不是一切前功尽弃了?可要自己逗他开心,自己又能什么办法呢?想到这里,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连练字都无法静下心来,嫔妾如此愚笨,又怎么会想出法子来逗皇上开心呢?” 李璟抬起头,冷眼瞥着她,说道:“齐贵人,你作为朕的嫔妃,让朕开颜不是你的本份吗?” 齐玉湮怔了怔,然后低下头,垂着眼眸说道:“回皇上,恕嫔妾愚笨,确实不知何法子让皇上开颜。”她想说,这样说,李璟说不定一生气,便会打发自己回去,以后便再也不想再到自己了。 没想到李璟听了齐玉湮的话,却并无恼意。他侧着头,看了齐玉湮一眼,唇边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问道:“那你会什么?” 齐玉湮一顿,然后说道:“回皇上,嫔妾琴棋书画,皆会一点。”这些是当初选妃之时就禀报过的,不可能瞒得过去。 “好,那你弹一支曲给朕听听。”李璟说道。 齐玉湮愣了愣,然后低头回道:“是。只是嫔妾来得匆忙,未来得及带琴,请皇上容嫔妾回去将琴取来。” “何劳齐贵人亲自去取,你叫常海派人取来便是。”李璟说道。 “是。”齐玉湮应了一声,转身走到门边,掀起帘子,对站在门外的常海说道:“常公公,有劳你派人到我居处,跟我的侍女竹韵说一声,让她将我的琴送过来。” “齐贵人,请稍候,小人这就派人去通知竹韵姑娘。”常海赶忙应道。 “好。”齐玉湮点了点头,然后放下帘子,走了回来。 李璟继续在案前挥毫洒墨着。 看齐玉湮走了回来,李璟轻轻抬了抬眼皮,见齐玉湮很认真地在看着自己写字,便问道:“齐贵人觉得朕这字写得如何?” 李璟师从书法大家林遂,自然写得一手好字。前世两人朝夕相处,齐玉湮对李璟的字已然熟悉,一眼便看出了他今日所写的字与平日的不同。 她抬起头,望了李璟一眼,浅笑着说道:“皇上的字,大气俊逸,自然非常人可比。只是今日这字……”说到这里,齐玉湮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李璟抬眼问道。 齐玉湮笑了笑,缓缓说道:“只是皇上今日的字看起来不若平日沉稳,看起来似乎有些浮躁。” 听到这话,李璟一怔,定定地看着齐玉湮。 齐玉湮看李璟面色有变,心里一慌,忙说道:“嫔妾此言僭越了,还请皇上恕罪。” 李璟盯了齐玉湮半晌,然后苦笑一声,说道:“你何错之有?我心绪不佳,这字自然写得有些浮躁。” 齐玉湮虽然知道他心情不佳的原因,可这时也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浅笑着说道:“不知皇上为何事所扰?嫔妾只恨不能为皇上分忧。” 李璟呆立了半晌,终于轻叹一声,说道:“朕在找一个人。找了大半年,却没有一点消息。朕想,也许今生也无法找到她了,心里便有些烦闷。” 齐玉湮听到李璟这么一说,心里一跳,然后心虚地问道:“不知,皇上要找何人?” 李璟瞥着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仰着脸问道:“齐贵人,你也是女子,你说说看,若是一个女子被一个男子所救,她非但不感谢这男子,反而想法设法甩掉这男子,这是何故?” 听了李璟的话,齐玉湮脸上一热。什么叫不感谢他?她明明记得自己当时是再三给他道过谢的。至于为什么甩掉他,这其中的原由哪敢跟他说啊? 齐玉湮顿了顿,然后略带着怯意说道:“嫔妾以为,可能是这个男子的所作所为,让这个女子觉得,这男子对她有……有非份之想,让这女子害怕自己刚出虎穴,又进狼窝,然后她就赶紧想办法逃了。” 齐玉湮的话说完之后,看见李璟脸一下便僵住了。她心里暗叫不好,自己这么说,不是将皇帝陛下比喻成狼了吗?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大发龙威。 就在齐玉湮忐忑不安之际,李璟却没有恼怒,却是发了半晌呆,又轻声说道:“齐贵人,你信不信世间真有一见钟情之事?” 李璟此话一出口,便轮到齐玉湮发呆了。作为皇帝名义上的女人,她哪敢对别的男人有过非份之想啊,所以,齐玉湮立刻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嫔妾不知,嫔妾没有遇到过。” 听了齐玉湮的话,李璟淡淡一笑,神色间却颇为孤寂:“这种感觉便是,当你遇到她的时候,你也不知道是何故,自己的心便被她所牵引,此后心中便再无他人了。”说话间,他的眼睛似乎透过齐玉湮,而回到了那个元宵之夜。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似乎便是自己苦苦寻觅之人。 听了李璟如此深情款款的告白,齐玉湮心一动,鼻头微微发酸。幸好此时蒙着面纱,李璟看不出来她的异样之处,否则怕是要露陷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抬起头,对着李璟问道:“皇上要找的人,便是那个让你一见钟情的女子吗?” 齐玉湮的话,将李璟从幻像中拉了回来。 他呆了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齐玉湮说了这么多话,甚至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都跟她说了。他觉得齐玉湮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总会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乱了方寸。 他自嘲了笑了笑。可能是齐玉湮那略带有南方人的口音,让自己想到了那个女子吧? 想到这里,他抬起眼来,看着齐玉湮。她也正好望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对接,双方皆是一怔,然后目光便紧紧粘在一起。 李璟定定地望着齐玉湮。她蒙着面纱,看不到她的容貌。但不可否认,她的眼睛,却是很美。美得就像藏在他心底的那个人一般,同样的秋水灿然,撩人心弦。 而齐玉湮的心里,也是百转千回。她透过他的眼神,仿佛回到了前世两人甜蜜之时,无法割舍。 两人便这般默默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正在这时,竹韵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贵人,奴婢将琴拿过来了。” 齐玉湮一听,这才回过神,知道自己失态了。 ☆、第29章 才女 齐玉湮赶紧将自己脸转开,不再看着他,努力将自己的心绪拉了回来。然后她转过身,走到门边,掀起帘子,看见竹韵正站在门前。 竹韵见齐玉湮出现在门边,忙将琴递了上来,说道:“贵人,你要的琴。” 齐玉湮伸手接过琴,对着竹韵说道:“好,你先回去吧。” “是。”竹韵深深看了齐玉湮一眼,慢慢退了下去。 齐玉湮抱着琴,回了屋,将琴放在席边,自己跪坐下来,仰起脸,望着李璟问道:“不知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李璟刚刚跟齐玉湮说了那一番话,此时心中已然舒坦了许多。便对着齐玉湮淡淡笑了笑,说道:“随意吧。齐贵人弹什么,朕便听什么。” 齐玉湮听了李璟的话,眉头微微蹙起。随意?这可叫人怎么弹?突然,她想起前世的时候,李璟很喜欢听自己弹一些南方的曲子,于是,她笑了笑,说道:“那嫔妾便为皇上抚一曲《忘忧》,祝愿皇上此生无忧。” 听了她的话,李璟嘴角微微一笑,并没说话,手中又提上笔,开始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齐玉湮见李璟并无异议,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手指搭上了琴弦,指尖轻轻拨弄着琴弦。瞬间,动听的琴音便像流水一般,从她的手底泻出,在帐篷中四散飘荡开来。 听着琴音,李璟觉得自己的心神越来越宁静,手中的笔似乎也听话了许多。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停顿,一气呵成,字便平稳地落在了纸上。 看着纸上未干的墨迹,心情突然大好。他转过脸,看着坐在地上抚琴的女子,竟是一脸的恬淡。 他一怔。 带给自己这般宁静心境的,到底是这人,还是那琴? 这一晚,也不知是赶路太累,或是齐玉湮琴声的功劳,李璟睡得是特别安稳。 次日辰时未到,车队便开了营。 罗巧儿因为身上不爽快,一直窝在车里不敢下来。 齐玉湮见罗巧儿呆在车里不出来,怕自己一人下车,又会被常海抓去伴驾,因此,她也就一直躲在车上,没敢下来。 晚间到了营地之后,齐玉湮草草用过膳之后,她便开始洗漱,准备歪在床上看会儿书便歇息。可还没等她上床,那小太监朱源又来了。 听到竹韵禀报之后,齐玉湮心里的火一下便冒了出来。因此,当看到朱源那张笑呵呵的圆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便没好气的说道:“朱源啊,其实要帮皇上研墨什么的,找个宫女就行了,实在不行,常海他自己上也行啊。不是非得要我或是罗小仪才能帮皇上研墨啊?” 听到齐玉湮的话,朱源脸上仍然笑嘻嘻的,见齐玉湮说完了,他才不慌不忙地说道:“齐贵人,今日小人来请你过去,不是常公公叫小人来的,而是皇上亲自点名,要齐贵人过去的。” “皇上叫的我?”齐玉湮一愣:“你不会听错了吧?他是不是叫的罗小仪?” “不会错的。”朱源一脸微笑:“小人亲耳听皇上说,是叫齐贵人过去呢。” 第19节 齐玉湮一怔。李璟叫自己过去?这是为什么?对了,昨天他说自己弹琴很好听,难不成还想听自己弹琴? 一想到可是因为此事,齐玉湮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昨夜就弹支他不爱听的曲子,让他厌烦了自己才好。都怪自己心软,见他心情不佳,便一心想让他开心,才弹了那曲《忘忧》。现在他的忧愁倒是忘了,倒是自己要忧愁不已了。 可皇帝叫她去,她也不得不去啊。于是,齐玉湮不情不愿地抱着琴,跟在朱源身后,出了自己的帐篷。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自说道,今晚一定弹一支恶俗的曲子,惹了他讨厌,省得他明日再找自己。 常海正守在李璟帐篷前,看着齐玉湮过来了,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殷勤地替她掀起帘子,说道:“齐贵人,快请进,皇上已经等了你一会儿了。” 齐玉湮对着常海轻轻点了点头,也没多说话,抬脚便进了屋。此时,李璟正一人坐在屋里,听见齐玉湮进了屋,头也没抬,只冲着齐主湮进来的方向招了招手,说道:“齐贵人,快过来。” 齐玉湮抱着琴,慢悠悠地走到李璟面前,对着他行了一礼,说道:“不知皇上今日想听什么曲子?嫔妾是弹昨日那一曲,还是换一支曲子呢?” 听到齐玉湮的话,李璟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齐玉湮怀中的琴,有些意外:“你把琴带来了?” 听李璟这么一说,齐玉湮一愣:“皇上招嫔妾过来,不是叫嫔妾弹琴吗?” 李璟怔了怔,然后轻轻笑了起来:“你昨日不是说自己琴棋书画皆精通吗?琴,朕昨日听了,确实还不错。不过,今日朕想看看你的棋艺如何,是不是也精通。你就陪朕下一盘棋吧。” 原来今日是叫自己来陪他下棋啊。齐玉湮尴尬地笑了笑,轻言说道:“嫔妾愚笨,怕皇上跟嫔妾下棋会觉得无趣呢。不如,皇上让豫王殿下过来陪您下棋吧。” 李璟抬头看着齐玉湮,唇边带着一抹笑意:“可朕今日就想跟你下啊,看看你是不是像昨日说的琴棋书画皆精通。”说到这里,他望着齐玉湮,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皇上,嫔妾说的是,琴棋书画略懂,不是精通。”齐玉湮看着李璟,欲哭无泪地说道。 “哦,是吗?”李璟摸了摸鼻子,淡淡笑了笑,又说道:“那朕就看看你到底是精通还是略懂,你先坐下吧。”说完,他对着齐玉湮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齐玉湮见此情形,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嫔妾遵命。”然后她将手中的琴放在一边,坐到了李璟的对面。 “你执黑。”李璟对着齐玉湮说道。 在围棋中,执黑者先行,占了先机会有利一些。因此,在对奕之时,一般都是通过抽签的方式来确实谁人执黑。李璟主动让齐玉湮执黑,无形中,便是让了她一手。 齐玉湮也不客气,从棋筒中拈了一枚黑子,捏在手中,心里却打起了小鼓。此次对奕,要不要拿出真本事来跟李璟下棋呢? 齐玉湮原本棋艺也不错,前世便常常和李璟对奕切蹉。只是李璟知她好胜,常常让着她,几乎每次都是她赢。她心里知道他让着自己,便却装作不知道,赢了他之后便得意洋洋,而他则站在一旁,一脸的阴谋得逞。 想到两人前世的点点滴滴,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不管是他让她,还是她装作不知道他在让着她,都是因为情深才会如此吧? 突然,她心里争强好胜之心又被撩了起来。这一世的李璟对自己没有情意,自然不会再故意让着自己,那自己还能赢他吗? 呃,不如,试试吧? 想到这里,齐玉湮打起精神,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贯注在了棋局之上。上一世两人交手多回,虽然李璟有意让着她,但她对李璟下棋的套路还是很有些了解的,在落子的过程中,便注意制擎着他的后招。 下了几手之后,李璟发现,齐玉湮出招凶狠,自己应对起来,竟然有些吃力了。原本李璟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招了齐玉湮来下棋,没想到这齐玉湮的棋艺还真不错。 这爱棋之人,觉得人生一大幸事,便是能够棋逢对手。这被齐玉湮一逼,李璟的兴致倒真被她挑了起来。他也不敢小瞧了齐玉湮,全力与齐玉湮较量起来。 这下棋,讲究的是谋略,每走一步,不仅要想到自己应该怎么出招才能赢,还要算出对方可能会出什么招应对,自己有没有留有后路来对付对方,这样一来,思考的时间便有些长了。因此,夜深了,两人这一盘棋,还只到中盘。 常海见时辰不早了,终于忍不住,进屋来劝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呢,还是早些歇息吧。” 听常海这么一说,齐玉湮才意识到这盘棋真的下得有些久了。她忙将自己的心思从棋盘上拉了回来,对着常海问道:“常公公,此时是什么时辰了?” 常海苦着脸说道:“已经过了亥时了。” 齐玉湮听了,心里一惊,脱口呼道:“已经这么晚了?”她忙转过头,对着李璟说道:“皇上,这收官还早呢,这样下去,怕是下到明早都下不完。皇上白日赶路辛苦,还是早些歇息了吧?” 李璟盯了棋盘半晌,也知道这一盘棋一时半会儿下不完,只好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听李璟这么一说,齐玉湮如获大赦,长长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她这一口长气出完,便听到李璟下一句话又出来了:“常海,你叫人将棋盘上黑子白子的位置记下来,明晚按这个记号将棋摆好,朕要与齐贵人接着将这棋下完。” 听到李璟的话,齐玉湮身子一僵。明晚还要来跟他下棋?她一想到这事,只觉得心力交瘁,欲哭无泪。不禁在心里长叹一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好好的,跟皇帝陛下拼什么棋艺嘛,这下可好了,明日再来吧。 齐玉湮心里虽然万般不情愿,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还得摆出一个微笑,低头应道:“是,皇上。嫔妾先告退了!” 看李璟冲自己挥了挥手,齐玉湮弯腰抱起自己的琴,逃似的离开了李璟的帐篷。 ☆、第30章 移情 剩下五天的路程,齐玉湮真的一点都不无聊了。每日晚膳后,李璟都会叫人来传她去他的帐篷,陪他下棋。 齐玉湮本是不愿去与李璟下棋,却又不得不去。可在与李璟的对奕之时,总让她会想到前世两人美好的时光。 她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狂乱的心跳,不停地告诫自己,齐玉湮,你要离他远些,再离他远些。可每次在见到他时,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有一丝丝悸动。 就这样,齐玉湮心情复杂的到了玄雀山行宫,原以为到了行宫,李璟事情多了起来,便不会找自己下棋,她就可以解脱了。没想到,李璟下棋的兴致却是一直不减,还让她住在离他所住的延庆殿左边的永晖殿里,这是也离延庆殿最近的的一处宫室,说是方便她过去陪他下棋。 齐玉湮更是悔不当初,自己去跟李璟拼棋艺,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搬了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到了玄雀山后,罗巧儿身上也利索了,便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因为只有齐玉湮与罗巧儿两个宫眷陪着李璟出来,因此,罗巧儿住在延庆殿右边的明善殿中,到齐玉湮的永晖殿也不远,因此,她每天都到齐玉湮房里来晃晃。 跟齐玉湮的意兴阑珊不同,这丫头,对狩猎一事兴致颇高。 一日,罗巧儿到延庆殿去观齐玉湮与李璟下棋时,趁着李璟出了一手制胜之招,心情大好之时。她便大着胆子,向李璟提出,自己想跟着他一起出去狩猎。 李璟听了罗巧儿的话,有些意外,抬头望着她:“狩猎可要骑马,你行吗?” 罗巧儿听了,见李璟并未生气,便又怯怯地说道:“嫔妾可以马上学骑马。”说着她扑闪着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李璟。 李璟盯了她晌,然后垂下眼,眼睛盯着棋盘,却没有再说话。 见李璟不说话了,罗巧儿委屈地咬了咬唇,不敢再说。 见此情形,齐玉湮心里也有几分替罗巧儿紧张,便试探着说道:“皇上,罗小仪不是没狩过猎吗?心里在自然好奇了些,想去见识一番。皇上,您带我和罗小仪出来,不就是想让我们增长点见识吗?不如,就让罗小仪出去开开眼也好。” 李璟听了齐玉湮的话,抬起头,望着她。 见李璟盯着自己,齐玉湮心里更加紧张,咽了一口唾沫,扯着脸,微笑着看着李璟。 李璟见齐玉湮脸上蒙着白色的面纱,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见她眉眼弯弯,一脸全是的温情笑意。 李璟心里无可名状地轻轻一动,转过头,看着满脸期待的罗巧儿,轻轻笑了笑,对着罗巧儿说道:“还有五日,我们便要进围场狩猎了。既然罗小仪想去,那朕就答应你。只要你在这五日内学会骑走,朕便准你去。” 罗巧儿一听,心中一喜,正想谢恩,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唇,对着李璟说道:“皇上,嫔妾要学骑马,能否找人教嫔妾?” 李璟抬眼看着罗巧儿,点头说道:“朕允你找一位御前侍卫来教你骑马。” 罗巧儿一听,面上大喜,忙对着李璟行礼谢道:“嫔妾多谢皇上。” 李璟轻轻笑了笑,也没出声,却转过头望着齐玉湮,问道:“齐贵人,你要不要一同去见识一番?” 听了李璟的话,齐玉湮一愣,接着赶紧摇了摇头,说道:“回皇上,嫔妾不善骑射,便去了只恐拖累皇上,还是不去为好。” 李璟微微一怔,又说道:“不膳骑射又何妨?又用不着你去射杀猎物。你到时与罗小仪一起观看我们打猎便是。” 齐玉湮从小便喜欢小动物,不愿看杀生。再说了,算日子,自己的月信也快来了,哪还敢出门啊?于是她忙浅笑着说道:“嫔妾从小便喜欢小兽,恐去了围场,见它们被人打杀,心中难受,到时恐会败了皇上的兴致。嫔妾还是不去了。” 李璟看齐玉湮坚持不去,心中微微有些失望,面上却未表露半分,只笑笑说道:“齐贵人不去便算了,你就在行宫里,等着我们满载而归的好消息便是。” 齐玉湮对着李璟一礼,微笑着说道:“好。” 此日之后,罗巧儿每日便去练习骑马,也不来找齐玉湮了,她也就清静下来。除了每日要陪李璟下一盘棋之外,其余之事倒也顺心。 不过,她虽不情愿去陪李璟下棋,但两人交手之时,她也是竭尽全力。两人棋艺相当,除了怕被李璟发现自己抢丑之事外,她觉得陪李璟下棋,其实也是颇有些乐趣的。 没想到罗巧儿真在五日内学习了骑马,如愿以偿的跟着李璟前往围场狩猎。 李璟等人进围场之日,齐玉湮与其他留守之人,前往玄雀山下送行。看着远远离去的李璟的背影,此时,她心中竟说不出何种滋味。突然,一个侍卫突然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是钟毓。 她心一慌,连忙将脸转开,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的交集。 前世两人的遭遇,让齐玉湮回想起来,内心仍惧怕不已。这一世,她便刻意避开了钟毓。虽然同在李璟身边服侍,但两人连面都很少见,更不用说有什么交道了。她总想着,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往,就算以后自己有出了什么事,至少也不会连累钟毓。 没有李璟在玄雀山行宫的日子,齐玉湮过得特别的轻松悠闲。只是时间过得也特别快,转眼间,十日便过去了,李璟等人狩猎也归来了。 因为早有宫人回玄雀山行宫报了信,因此这日一早,齐玉湮便与留守的众人一起站在玄雀山下,等候李璟等人归来。 等到近晌午之时,马队远远的出现了。虽然隔得远,她仍然一眼便看到了在众人的簇拥下,身着黄色戎服的李璟。随便马队越走越近,他飞扬的神采也映入了齐玉湮的眼底。看来,他此番狩猎,定然收获颇丰。 除了李璟那一身明黄色的衣装外,夹在在男人们一众青色、玄色中,罗巧儿一身鲜绯色的猎装十分的打眼。只见她坐在马背上,水灵灵的脸蛋透着嫩红,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看来,这丫头这几日过得甚是顺心。 看着罗巧儿如此娇嫩的模样,齐玉湮觉得自己也神清气爽起来。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心里十分喜爱这个小姑娘。前世两人没有什么交道,没想到这一世,阴差阳错倒成了好姐妹。 她笑盈盈地看着罗巧儿,突然,她看见罗巧儿的眼睛不住地偷偷地往李璟那方瞟去,面上隐约透出小女儿家的心思。 见此情景,齐玉湮心猛地一沉。罗巧儿原本就受宠,这趟出门,怕是和李璟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吧?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牵强。 等马队快走到跟前,她慢慢发现罗巧儿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她眼睛锁定的方向,似乎并不是李璟,而是跟在李璟身边一位年轻的侍卫,钟毓。 到齐玉湮发现这个秘密时,心猛地抽了一下。前世钟毓的结局,她记得清清楚楚。难道这一世,就算没有自己,他还是逃不掉前世的命运? 眼看李璟已经走到跟前,齐玉湮忙收拾起心中的疑惑,出现在李璟面前的,依然是满眼的笑意。 李璟走到近前,便下了马。齐玉湮赶紧迎了上去,对着李璟一礼:“嫔妾恭迎皇上。” 李璟免了她的礼,细细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说道:“齐贵人,你此番未去,甚为遗憾啊。草原上可是风光雅致,罗小仪险些都不愿回来了。” “皇上,嫔妾哪敢不回来啊?嫔妾是看皇上喜欢,想提出多留几日的。”罗巧儿在一旁抿嘴笑道,然后上前拉了齐玉湮的手,笑道:“不过,齐姐姐,你倒是该去的。那草原天高地阔,奇花异草随处可见,你去了,定然会喜欢的。” 齐玉湮淡笑道:“无妨,罗小仪此番玩得舒畅便是。等小仪闲暇之余,与我说些草原上的趣事,我便也知足了。” “好呀,我得空便跟齐姐姐细细说啊!你听了,定会后悔没去的。”说到这里,罗巧儿咧嘴一笑。 齐玉湮微笑不语,一仰头,却对上了李璟的眼。 两人视线一交集,李璟微微一怔,然后对着齐玉湮笑道:“对了,今晚在济安殿会有个庆功宴,席间便是我们此次所猎的猎物,齐贵人也来吧。没去狩猎,尝尝鲜也不错。” “谢皇上恩典。”齐玉湮应道。 “那朕先回房更衣了。”说着,李璟便往宫内走去。 “恭送皇上。”一众人行礼道。 齐玉湮再抬起身时,李璟已经进了宫门。她转过头,对着罗巧儿笑道:“不如,我也陪罗小仪回宫换衣裳换吧?” “好。”罗巧儿笑了笑,便挽着齐玉湮往明善殿走去。 回了明善殿正厅,齐玉湮等在外屋。罗巧儿进里屋脱了猎装,换了一身青碧色的绣花烟罗裙,少了几分英气,却多了几分端庄秀丽。 齐玉湮抬眼看着罗巧儿,微笑道:“刚刚我看罗小仪骑马骑得很是不错呢。没想到你短短时日,竟然骑得如此之好,看来,教你骑马这侍卫,可要好好赏赐才行。不知道是哪位侍卫教的罗小仪呀?” 罗巧儿将腰带在腰间打了个花结,然后转过脸来,对着齐玉湮笑道:“教我骑马这侍卫,正是齐姐姐你的旧识,钟毓钟侍卫呀。齐姐姐若是也想学骑马,改日叫钟侍卫教你便是。”说话间,颊间便晕了一团酒红,眼间尽是光辉。 齐玉湮一看罗巧儿的神色,便更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可却不知她是何时对钟毓生的情愫。是教她骑马之时,还是此次围场之行? ☆、第31章 月夜 第20节 齐玉湮虽然发现了罗巧儿的心思,却不敢说破,面上波澜不惊,只淡笑着说道:“这狩猎都结束了,还学什么骑马呀?还有,我们做嫔妃的,还是少跟其他男子接触为好。不然,一不小心落了人话柄,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别人,说不定家里都被自己所连累。”说完便意味深长地看着罗巧儿。 听了齐玉湮的话,罗巧儿的脸便明显的一僵。她怔怔地望着齐玉湮,感觉出齐玉湮话里有话。她咬了咬唇,然后对着齐玉湮努力地扯了一个微笑,说道:“齐姐姐说的是呢,我记住了。” 听罗巧儿这么说,齐玉湮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既然罗巧儿一点就通,她也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拉起罗巧儿的手,微笑着说道:“那罗小仪现在跟我说说你们这趟出去的趣事吧。” “好。”罗巧儿赶紧点了点头,便说起了他们狩猎之事。 罗巧儿毕竟年纪小,提起此去狩猎所发生的趣事,便是滔滔不绝。 齐玉湮一边听着罗巧儿的话,一边注意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似乎并未受自己刚才那番话的影响,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她只希望日子不长,罗巧儿对钟毓的感情还不太深,不然,留给自己的便只有痛苦了。 两人正说得热闹,这时,有宫女上前禀报说朱源求见齐玉湮。 听到此话,齐玉湮一怔。奇怪,这是有什么急事吗?不然,这朱源怎么追到罗巧儿的房中来找自己呢? 看齐玉湮一脸的不解,罗巧儿便说道:“齐姐姐,叫朱源进来,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传朱源进来吧。” “是。”来传话的宫女应了一声,便退下去了。 很快,朱源提了一个小竹篮进了屋来,对着齐玉湮和罗巧儿行了一礼:“小人见过罗小仪、齐贵人。” “朱源,你找齐贵人何事?”罗巧儿问道。 朱源笑着说道:“小人奉皇上之命,来给齐贵人送礼物。” 齐玉湮一愣:“什么礼物?” 朱源笑眯眯地说道:“这礼物便在篮子里,齐贵人请看。”说着便恭敬地将篮子呈了上来,然后便退到一边。 齐玉湮狐疑地接过竹篮,揭开盖子一看,一只灰黄色的小野兔正地趴在篮子里。竹篮上的盖子揭开后,篮子里亮堂起来,它也感觉到了动静,身子微微抖了抖,在篮子里挪了挪,又趴了下来。 看着这只可爱的小兔子,齐玉湮心里一阵柔软。忍不住伸出手来,在它的头上轻轻抚了抚。可手一接触到小家伙的额头上,它似乎惊了一下,在篮子里窜起来。 齐玉湮一边抚摸着它身上的毛,一边轻轻安抚着它,嘴里喃喃念道:“别怕啊,小乖乖,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兔子像听懂了齐玉湮的话似的,竟然慢慢安静下来,任由齐玉湮抚摸着它的额头,一动也不动了。 罗巧儿凑上来一看,惊呼道:“原来这只小兔子,皇上是捉来送给齐姐姐的啊。” “罗小仪之前见过这只小兔子?”齐玉湮抬头望着罗巧儿。 “嗯。”罗巧儿点头说道:“昨日跟随皇上打猎归来的途中,豫王发现了这只兔子,搭上箭正准备射杀它,却被皇上阻止住。然后皇上骑马亲自追了半晌,才将这只小兔子捉住,似乎很是喜欢这只小兔子,让人将它养了起来。原来,皇上辛苦捉到它,却是送给齐姐姐的礼物。” 说到这里,罗巧儿咧嘴一笑:“齐姐姐,我觉得这趟玄雀山之行,皇上好像对你上心了不少呢。” 听儿罗巧儿的话,齐玉湮抚着小兔子的手僵了僵,随即恢复平常,望着罗巧儿淡淡笑道:“怎么会?我长得如此难看,怎么入得了皇上的眼?” 罗巧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但齐姐姐有才啊!皇上很喜欢跟你下棋,听你弹琴呢。而且,齐姐姐是生病了才变成这样的呀,他日病好之后,容貌复了原,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好看的。” 齐玉湮扑哧一笑:“你知道我以前好看?” 罗巧儿嘿嘿笑了笑:“齐姐姐若是以前长得不好看,太后怎么会选上你?” 齐玉湮轻笑道:“太后说,为皇帝选妃嫔,选德不选貌。” 罗巧儿冲着齐玉湮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道:“太后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最好是有德又有貌。” 齐玉湮笑了笑,也不再搭话。手指在小兔子的额头上轻抚,有一种软软的、痒痒的感觉,在自己手心中游动着。 看着这只小兔子,她突然觉得世间之事,总有一些说不清到不明的牵扯。前世,她和李璟因为一只兔子而结缘,这一世,她躲过了与李璟结缘的那一只兔子,没想到老天又让李璟还给了她一只兔子。难道有些东西,真的躲不过去吗?想到这里,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夜□□临,济世安殿中热闹非凡。 李璟在此宴请此番同来狩猎的群臣,今夜之后,狩猎季便结束,大家再修整几日,便要返回京城了。因此,今夜君臣之间便放下平时的礼节,畅饮起来。 当然,这些爽快之气,自然都是在前殿中的男人们身上。而后殿里,气氛则要平静许多。 罗巧儿与齐玉湮在后殿里正中,与陪着群臣同来的一些女眷吃席。女人们,只是小酌浅饮,气氛虽然没有前殿那么热烈,但也是十分温馨。 齐玉湮从小在眉阳生活,长成后,也没有进入到京城的交际圈,对这些女眷们也不太熟悉。加之她和罗巧儿位低较低,也只能低调行事。因此,大家吃了些东西后,熟悉的人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 待到前殿的暄闹之声音渐渐平息,诸位夫人也渐次告辞,很快,殿中便只剩下罗巧儿与齐玉湮两人了。 齐玉湮对着罗巧儿微笑道:“罗小仪,我们也回去歇息了吧。” 罗巧儿拉到齐玉湮的手,应道:“好啊,齐姐姐。” 两人相视一笑,便结伴往殿门走去。刚走出门,便看见李璟与李璋站在殿前,正说着什么。听见动静,李璟两人转过头来,看见齐玉湮与罗巧儿站在宫殿前方,李璟便对两人招了招手,笑道:“齐贵人,罗小仪,你们还没离开?快过来!” 齐玉湮与罗巧儿忙上前对着李璟和李璋见了礼。 李璋笑着说道:“皇兄今日兴致甚高,喝得有些畅快了,估计有些醉了,你们快劝皇兄回去歇息吧。” 李璟拉着李璋的胳膊,说道:“朕今日心中甚为痛快,还不想歇息。六弟,你陪朕回延庆殿里下一盘棋吧?” 李璋摇了摇头,说道:“皇兄,今日打猎才回来,臣弟确实此时有些乏了,真的撑不住了,我们明日再下棋可好?”说着他眼睛瞥到了齐玉湮,眼睛一转,微笑道:“如果皇兄实在想下棋,叫齐贵人陪你便是。如果下棋累了,你们俩可随时上床歇息便是。”说罢,他嘿嘿笑了起来,那笑容看上去有些不怀好意。 听到李璋的话,齐玉湮只觉得耳根一阵灼热,连忙说道:“这下一盘局,可有些久呢。皇上出门多日,想必身子也乏了,还是早些歇息才好。” 罗巧儿也在一旁说道:“皇上与齐姐姐对奕,可是难分高下,若是现在才开始下棋,怕是到明早才会结束。齐姐姐身子还有病,禁不起如此折腾呢。” 李璟怔了怔,半天才轻叹一声,闷闷地说道:“那你们就早日歇息吧。”说着,他抬头望着齐玉湮,说道:“朕还无甚睡意,不如就陪齐贵人走走,将你送回永晖殿吧。” 齐玉湮微微怔了怔,随即赶紧回话道:“此去嫔妾的永晖殿不远,嫔妾自己便可回去。罗小仪要住得远些。皇上不如送罗小仪回去吧。” 罗巧儿一听,赶紧摆手道:“不用了,嫔妾不敢劳烦皇上大驾,嫔妾自己回去便是。”说到这里她赶紧行了一礼:“嫔妾这就告退了。”然后像兔子般逃开了。 看到罗巧儿对李璟一付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齐玉湮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罗巧儿现在如此对待李璟,是因为她心里有了另外的人。只希望她听进去了自己的提醒,早日悬崖勒马才是。 李璋见罗巧儿退下去,怕自己又被李璟抓住,赶紧行了一礼,也告退而去。 此时,便只剩了齐玉湮两人,她自然不能再逃了,只得对李璟勉强一笑,说道:“嫔妾陪皇上走走吧。” “好。”李璟的笑容,看起来特别温润。 今日,月圆星明。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桂花飘香的园子里,微风轻轻拂过,衣袂随风翻飞,让人心情一阵悦然。 “今夜的月亮,可真圆啊。”李璟突然停下脚步,抬眼望着天边的圆月。 齐玉湮站在李璟身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际,唇边弯出一丝笑意:“是呢,今日是十五呢。” “是啊,又到了十五之日了。”李璟目光仍然远在天边,稍许,他淡笑着说道:“曾经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圆之夜,我遇到了那个我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女子。” 听到李璟的话,齐玉湮的心,猛然踏空了一下。 她呆呆地望着李璟的背影,半晌,才轻声问道:“皇上说的,就是那个让你一见钟情的女子。” 李璟身体微微一动,却没说话。半晌,才听到他长叹一声:“是。”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我觉得今生今世,我怕是再也找不到她了。”暗哑的声音,在夜色里,添了几分伤感。 闻言,齐玉湮将手中的丝绢紧紧绞在手上,手指微痛。 ☆、第32章 风寒 看着李璟略显得孤寂的背影,齐玉湮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激荡,对着李璟缓缓说道:“皇上,嫔妾相信,世间一切,皆有定数。既然皇上找不到那姑娘,也许她本就不是与皇上有缘之人。其实在这世间,还有其他美好的女子,皇上,又何必强求她一人呢?”说到这里,她的语气艰涩起来。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要劝着李璟对宠幸其他女子。 听到齐玉湮的话,李璟身体微微一震,然后慢慢转过身来,两只幽黑深遂的眼睛紧紧盯着齐玉湮,缓缓说道:“你说的很对,这几日,我也想清楚了。在这个世间,还有其他很美好的女子。” 齐玉湮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心尖一颤。是不是,刚刚自己那番话,让他生了误会,以为自己所说其他美好的女子,是指的自己? 还没等齐玉湮出言解释,李璟又说道:“其实,喜欢一个人,除却第一眼便见到她,便心有触动外,还有一种,便是在两人的交往中,不知不觉地,她便走入你的心里。”说完,他便目不转睛地看着齐玉湮。 他那越来越火热的目光,让齐玉湮的心莫名的一阵紧张。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被人扼住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在夜色中,两人便这么默默对视着。几缕清凉的微风,带着几分微醺的酒意,向她吹了过来,似乎要让她沉醉其中。 可是,她知道,她曾经醉过一世,这一世,她绝不能让自己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 她转开脸,不再看他,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说道:“是啊,嫔妾跟罗小仪处了这些日子,也觉得她是个美好的人儿呢。也难怪这些日子,皇上会独宠她一人。若嫔妾是男子,怕是也会如此吧?”说着她便呵呵笑了起来。 听到齐玉湮,李璟呆了呆,半晌才说道:“难道齐贵人觉得自己不美好吗?” 此话一出,齐玉湮愣了一下,随即抚了抚自己的脸,苦笑道:“嫔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不是生病之后,才变得如此模样的吗?”李璟说道:“待回宫之后,朕替你寻访天下名医,不信治不好你的病。” 齐玉湮呆了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指的那个不知不觉走进他心里的人,是自己?她看着李璟的眼睛,似乎还有着几分醉意。这是他喝醉了,说的酒话吗?不管是不是酒话,自己都必须赶快抽身而出。 想到这里,她赶紧对着李璟笑道:“嫔妾都病了大半年了,也不奢望自己还能痊愈,皇上也不必为嫔妾再费心了。对了,皇上,时候不早了,不如还是早些回屋歇息吧?” 看着齐玉湮疏离的表情,李璟微微一怔,接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朕送你回去。”然后他便转身向前走去。 齐玉湮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路行来,没有再说话。 未多久,便到了永晖殿外。齐玉湮向李璟行了一礼道:“皇上送嫔妾归来,嫔妾受宠若惊。这时辰也不早了,皇上也早些回殿休息吧。”她并没有邀请李璟进殿。 李璟顿了顿,说道:“这些日子外现狩猎,没能听到齐贵人的琴音,心里甚为想念,不如,今晚齐贵人再为朕抚琴一曲,可好?” 齐玉湮听了李璟的话,呆了呆。可就算她不愿意,也不敢说不好呀,只得应道:“嫔妾遵命。”说着便将李璟迎进了殿。 竹韵见状,赶紧掌灯,又进屋将琴取出放好,又为李璟泡了一杯宁心茶。 齐玉湮在琴前坐好,抬头问道:“不知皇上今日想听何曲?” “就弹你第一晚为朕弹的那曲《忘忧》吧。”李璟说道。 “是。”齐玉湮应了一声,然后便低下头,手指尖拨上琴弦,弹了起来。 李璟饮了一口茶,望向坐在琴边的少女。不知是这茶,还是这琴音的功效,他只觉得此时心底一片安宁,让他只想完全沉醉其中,忘却一切的烦扰之事。 只是,不管他如何留恋的这一刻的温情,终究还是到了曲终之时。齐玉湮缓缓收了手,慢慢站起身来,对着李璟一礼,说道:“不知皇上可还喜欢?” “很好。”李璟点了点头,说道:“与我第一次所听,并无二样。” “谢皇上夸赞。”齐玉湮浅笑道:“不知皇上可乏了,是否想要回屋歇息了?” 李璟一呆,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吗?看着齐玉湮弯弯的眼眉的模样,想到她身上还有病,他却又无法生气,只得僵着身子点了点头,说道:“朕确实也乏了,这便回去歇息了。齐贵人也早些歇息吧。” 齐玉湮赶紧跪下行礼道:“嫔妾恭送皇上。” 听着李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齐玉湮才立起身体,呆呆地跪在原地。 竹韵赶紧上前将她扶起:“贵人,皇上已经走了,你快起来吧。” 齐玉湮像个木偶一般,被竹韵扯了起来,心神却还不知在什么地方飘着。 今日李璟所言所行,真的太出乎她的意外。他话里隐隐的暗示,她听出来了。可这一切,并不是她想要的。 看来,这些日子陪他下棋,为他抚琴,不知不觉两人走得已经有些近了。趁着现在他对自己的情意还不太深,一定要快刀斩乱麻才行。 第21节 想到这里,齐玉湮转头望着竹韵,说道:“竹韵,我想,从明日起我恐怕要得一场病,然后我只能呆在永晖殿,不能出门。你帮我想想办法。” 听了齐玉湮的话,竹韵愣了愣,然后应道:“奴婢明白了。” 次日下午,李璟处理完手里着急的公务,手又有些痒,便吩咐常海派人叫齐玉湮过来下棋。 常海很快便叫朱源前去请齐玉湮。 未多时,朱源便一个人回来了。 常海一看齐玉湮没跟来,忙问道:“朱源,齐贵人呢?” 朱源低着腰说道:“回常公公,小人前去永晖殿请齐贵人时,听竹韵姑娘说,齐贵人昨晚得了风寒,今日不能出门呢。” “什么?”常海一愣。昨日见齐玉湮都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病了呢?他也不敢耽搁,忙去向李璟禀报。 李璟一听,双眉一下便挑了起来,对着常海问道:“什么,她病了?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便病了?” “说是昨晚上染的风寒。”常海低头应道。 “传了太医没有?”李璟问道。 “听竹韵姑娘说,太医院的王未王太医已经去为齐贵人瞧过了,说是染了风寒,让齐贵人静养。”朱源忙回答道。幸好他回来复命前,已经向竹韵打听了这些,不然,皇帝问起来,不知道,怕是会龙颜大怒吧? “那,朕去看看她。”说着李璟便站起身出了门。 刚踏进殿中,李璟便看见王未正在殿前与竹韵说着什么话。 看见李璟进了屋,两人忙上前行礼。 李璟问道:“王太医,齐贵人的病怎么样了。” 王未侧脸看了竹韵一眼,说道:“回皇上,齐贵人身子本就不好,昨晚又染了风寒,她原本的病又重了些呢。” 李璟一听,面色一变:“那齐贵人没什么大碍吧?” 王未赶紧说道:“臣已经为齐贵人开了药,应该能稳住病情,不会有大碍的。不过,要完全好,就得慢慢调养了。” “没大碍便好。”李璟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说道:“那朕进去看看她。”说着便准备往屋里走去。 王未一看,赶紧拦着李璟道:“皇上,您还是别进去了。齐贵人这病,会过病气的。” “朕既然贵为真龙天子,自有神灵庇佑,哪那么容易过病气?”说着李璟也不理王未,便准备推门而入。 “皇上,您可千万别进来!”齐玉湮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李璟听到齐玉湮的声音,脚下便停住了。他顿了顿,对着屋内的齐玉湮说道:“齐贵人,朕看看你便是。” 齐玉湮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皇上,你刚刚也听王太医说了,嫔妾这病是要过病气的,皇上千万可别进屋来。” 李璟轻轻笑了笑,说道:“朕说了,朕有神灵庇佑的,不怕。” 齐玉湮说道:“皇上不怕,可嫔妾怕啊。如果皇上真想让嫔妾安心养病,便不要进来了,万一皇上真从嫔妾这里过了病气,嫔妾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回宫之后,太后,皇后定然都会怪罪嫔妾的,这还叫嫔妾怎么活啊?”说到后面,齐玉湮的声音带了一丝哭音。 听齐玉湮这么坚持,李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便等齐贵人好了些,朕再来探望你。” “嫔妾谢皇上体恤。”齐玉湮娇柔的声音传来了,让李璟心尖一颤。他最终只得叹了一口气,离开的永晖殿。 听到李璟离开了,齐玉湮长长松了口气。今天这一关过了,自己便可以借养病为由,离李璟远远的,让他慢慢忘掉两人之间的那淡淡的情丝。 ☆、第33章 秋夜(上) 此后,齐玉湮便一直在永晖殿中闭门不出,直到李璟返回京城之时,她才离开永晖殿,一同返京。 上了回京的仪车,齐玉湮便一直呆在车上,一步也不曾下车。晚上歇息之时,齐玉湮便让竹韵提前跟常海说,怕将病气过给李璟,让常海将她的帐篷也安排在了僻静之处。 自从齐玉湮生病以后,李璟发现没有她下棋相陪,没有她的琴音相伴,自己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也让常海去带了话,想来探望她。可齐玉湮以自己生病会过病气给他为由,还是不肯见他,他只好放弃见她的念头。 回了皇宫,齐玉湮仍然躲在昭纯宫里闭门养病。 李璟见她的病久不好,又先后派了太医院的正副院政去给看她。两位院政大人来之前,王未事先就传了消息过来,竹韵便给齐玉湮服了点乱脉相的药。 齐玉湮之前的症是王未断的。王未虽年轻,可医术也算得高超,深得太医院两位院政器重,他们相信,这风寒之症,王未绝不可能断错的,因此,两人心里也有些先入为主。来到昭纯宫之后,从脉相到症状看来,齐玉湮犯的确实是风寒之症。于是,两位院政复命的时候,跟李璟说齐玉湮染了风寒,且加重了原来的病情,需要闭门静养。 见太医院最资深的两位太医也如此说,李璟也只好让齐玉湮独自呆在昭纯宫里静养,将自己想要见她的心思压了下去。想着等她病情好了些,再去探望她。 为了躲避李璟,齐玉湮也一直呆在昭纯宫里,半步也不敢出宫门。每日也无非是看看书,练练字来打发时间,日子过得甚为无聊。 想到自己今生要一直困在这昭纯宫里,齐玉湮心里便一阵郁闷。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还有十个月左右,皇后应该便要驾鹤西去了,太后也要出宫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只要再坚持一下,挨过剩下的这几个月,随太后去了行宫,便可以自由一些了。 随着秋意越来越深,天气也慢慢转凉了。 这日,是齐玉湮的祖母齐老夫人生辰之日。 在齐玉湮的老家眉阳,有个风俗,后人若想家中的老人健康长寿,便会在老人生辰之日,为老人点上一盏莲花灯,放在河中,许下祝愿老人长寿之愿,来年老人便会无病无痛。 在眉阳的时候,齐玉湮每年都会带着齐意,为齐老夫人点上一盏莲花灯,再放在河里,让那灯带着自己对祖母的一片孝心,流向远方,带给祖母一整年的平安康健。 如今她进了宫,不能陪在祖母身边,但她仍然打算要给祖母点一盏莲花灯,尽尽自己的孝心。 昭纯宫外不远便是琼芳湖,顺湖走一截,会有一条小沟渠从湖里流出去,就像河一般。齐玉湮觉得,在宫里没有河,便在这小沟渠里放莲花灯,也是不错的。 为了怕别人看见自己出门,她打算等到半夜少人之时,再出去点灯。 亥时一过,齐玉湮估摸着宫里的人差不多也睡着了,便准备出昭纯宫。之前洗浴的时候,她已经将脸上的药膏洗净了,想着这么晚了,宫里应该没什么人走动了,也没再重新涂上药膏。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在出门的时候,还是在脸上蒙了白纱。 走到昭纯宫门前,昭纯宫的掌事太监秦阳见到齐玉湮这么晚还要出去,愣了一下,问道:“齐贵人这么晚,是去哪里啊?” 齐玉湮对着梅香使了一个眼色,梅香便塞了一锭银子在秦阳手里,对着秦阳微笑着说道:“今日是贵人祖母齐老夫人的生辰,按贵人老家的规矩,后人在今天要为老人点莲花灯的。我家贵人想去琼芳湖边为老人家点一盏灯,祝老人家长命百岁。” 秦阳捏了捏银子,笑眯眯地说道:“齐贵人真是孝心可嘉呀,要不要小人陪着齐贵人去放灯。” “不用了。”齐玉湮摇了摇头,说道:“夜也深了,你去歇息吧,让梅香守在这里便行了。” 秦阳应道:“是。小人就不打扰齐贵人了。”然后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齐玉湮转过头,对着梅香说道:“梅香,我和竹韵放完灯便回来,用不了多久。今晚风大,你就回屋子里去吧,别伤了风。宫门就别关了,轻轻带上便是,我和竹韵回来,会将门关好的。” 闻言,梅香却摇了摇头,说道:“贵人,奴婢穿得厚,不怕冷。奴婢就守在这里,等着贵人回来。” “那好吧。”齐玉湮说道:“不过,你一会儿若是觉得凉了,便回屋去啊。” “嗯。”听着齐玉湮如此关心自己,梅香心里一暖,笑着点了点头:“奴婢知道的。” 齐玉湮又叮嘱了两句,这才与竹韵一起出了门。 竹韵走在齐玉湮前边,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照在漆黑的夜色里,晕出一片光圈。 一路走来,两人也不说话,沿着琼芳湖走着,刚走到那条小沟渠边,突然风大了起来。齐玉湮听着竹韵惊慌地叫了一声:“糟了。”然后只见灯笼一下便灭了。 由于一下没有照亮的东西,齐玉湮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接着便听见竹韵拖到哭音说道:“贵人,灯笼灭了,这还怎么点灯啊?” “竹韵,你没带火折子吗?”齐玉湮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竹韵可怜巴巴地说道:“奴婢想着这灯笼里有烛火的,一会儿点灯的时候,就用这灯笼里的火便是了,没想到这灯笼居然会被吹灭了。”说着她用手摸摸了灯笼,叫道:“哎呀,这里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 齐玉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竹韵,你出门的时候也不查看一下这灯笼,这下可好了吧?” “那……贵人在这里等一下,奴婢这就回宫拿火折子,再换一盏灯笼来。”竹韵说道。 “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齐玉湮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是。”竹韵应了一声,便小跑着往昭纯宫的方向而去。 见竹韵跑远了,齐玉湮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看周遭的景物也清晰起来。湖边风有些大,她站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冷,便跺了跺脚。想着竹韵这一去,应该还要一阵儿才能回来,自己站在此地,也甚为无聊,便沿着琼芳湖,向前走去。 突然,又起了一阵大风,夹着沙,有些迷人的眼睛。齐玉湮为了避开这阵风沙,便转过脸。由于眯着眼在躲避,没看见旁边的树枝,脸便擦到了树枝上,面纱也被树枝扯了下来。等她觉得风小了些,睁开眼时,想要去寻自己的面纱,却看见那面纱被风卷着,已经飞远了。 黑灯瞎火,齐玉湮也不敢去追。反正在这宫里,认识自己的只有李璟,其他人就算见到自己,也不认识。况且自己现在又穿着家里带来的衣裙,别人看见,也不会认出自己是齐贵人,说不定以为自己是哪个宫的宫女。这样一想,她便也就不再多想这面纱之事,转过身,继续沿湖向前走着。 这琼芳湖比较狭,不知有多长,宽却不过二十来丈,站在湖这端,对岸的物事看得是清清楚楚。 齐玉湮摸着黑走了一段,突然,她看见对岸的揽月亭里,似乎有亮光。 这么晚了,这么大的风,还有人在这湖边? 齐玉湮心里有些好奇,便快走几步,走到揽月亭的对面,看到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当看清那人的面貌之时,她的心,蓦地一跳。 是李璟。 这是从玄雀山回来之后,她第一次见到他。 此时,他坐在亭中,一个人自斟自酌,神情有几分落寞。不时有风吹过,将他的头发卷了起来,更显得孤寂。 看见他这般模样,齐玉湮突然心里微微发酸。她定定地看着他,不愿离开。 突然,她看见一个长长的,软软的东西从亭子上方伸了下来。 那是一条青碧色的长虫。这么冷了,这条长虫还没冬眠?有毒吗? 想到这里,齐玉湮心猛地一缩。 李璟对自己头上吊了一条长虫浑然不知,一边饮着酒,一边沉思着什么。而一旁边侍候的常海、朱源等人,对此也毫无察觉,只低着头立在一旁。 眼看那长虫的身体越垂越下来,就要掉到李璟的头上了,齐玉湮心里更是一紧,如果这长虫有毒,咬李璟一口,可就不得了。想到这里,她对着李璟大叫道:“皇上,小心呀!长虫!皇上!你头上有长虫!” 虽然隔着湖,但由于湖面不宽,两岸相隔并不远,常海一下便听到了齐玉湮的叫喊声。他抬起头,看见对岸有个女子面朝着自己,正大叫大喊着,似乎很是焦急。可是他却没听清楚这女子在叫什么,只愣愣地看着她。 齐玉湮看对面的人没反应,更是着急,扯开嗓子对着常海叫道:“常海!亭子里有长虫,就在皇上的头上!”说着她用手指了指上方。 常海还是没听清楚齐玉湮的话,但看清了她那个向上指的手势,他下意识的往上一看,看见那亭子上垂下的东西,一下子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冲上来,将李璟拉了起来,叫道:“皇上,你头上有长虫。” 李璟听了常海的话,抬头一看,惊得退了几步。 这时,候在一旁的侍卫上前来,将木棒将长虫打落下来,将它挑了出去。 站在亭子外面一个太监看着侍卫挑出来的长虫,惊呼道:“我认识这长虫,叫竹叶青,可是有剧毒的。” 常海一听,脸色更是吓得惨白,擦了擦汗,说道:“多亏了那位姑娘提醒,不然,这长虫要是咬着了皇上,小人罪过就大了。” “什么姑娘?”李璟刚刚一直在饮酒,没有看见齐玉湮,此时听了常海的话,有些不解。 “就是对面那位姑娘啊!”常海往湖对岸指了指,说道:“要不是她拼命叫喊,小人也发现不了这长虫啊。” 听了常海的话,李璟抬眼便往对岸瞧去,一个女子绰约的身影便猛然跳进了他的眼中。 虽然是在夜晚,但揽月亭里的灯光却特别明亮,将对面的人,照得清清楚楚。就算是她的脸,因为迎着光,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第34章 秋夜(下) 第22节 当李璟看清对面那女子的模样,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 那张脸,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如今竟然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此时,他已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的,亦或是还在梦中。 他紧紧捏着手掌,指甲陷进肉里,生疼。 会疼,那这便不是梦。她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想到这里,他猛地扑到阑干边,对着她惊喜地叫道:“是你?你在宫里?”难怪在宫外找了大半年都找不到你,原来你一直在宫里。 看见李璟又惊又喜的模样,又听得他如此问话,齐玉湮怔了一下。怎么,他认出自己了?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果然,脸上的面纱已经不在了。 她心尖一颤。这才想起,现在出现在李璟面前的,是自己的真容。 瞬间,她的心,便慌了起来。现在被他看见了,该怎么办呢?她突然想到,李璟现在就算看见了她的真容,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只要她不被他抓住,他就算知道自己在宫里,恐怕也不会找到自己。那么,现在,自己便跑吧! 想到这里,齐玉湮迅速转过身,往回跑去。 李璟见她发了片刻呆,便猛然向后跑去,心里一急,大声叫道。“站住!你给我站住!” 齐玉湮根本不听他的话,脚下未做半分的停留,拼命向前跑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看见齐玉湮的身影从自己眼中消失,李璟心里一空,仿佛她这一走,自己又把她弄丢了。他赶紧转过身,对着一众侍卫说道:“去!将刚刚出现在对岸的女子给我带回来。” “是。”侍卫领命。 “慢着!”看着侍卫持剑而去,李璟又叫道。 “皇上还有何吩咐?”一个侍卫长回过身来,恭敬地说道。 李璟顿了顿,说道:“带她回来即可,不可伤她半分。” “是!”侍卫长应了一声,便带着手下向前边的桥跑去,准备过桥追人。 可等侍卫从绕到桥边再过了湖,追到对岸时,齐玉湮已经早跑远了。侍卫沿湖搜了一大圈,都没有发现人。 此时,李璟还坐在亭中,斟酒的手,却有些发抖。 他命马平等人在宫外寻找她,没想到,她居然就在宫里,难怪在宫外怎么也找不到她。 侍卫回来复命时,已经过了子时。寻找的结果是,没有发现那女子。 听到侍卫的话,李璟眉头紧蹙。没有找到她?那她会躲在什么地方?冷风一吹,他的头也清醒了些。既然她这个时候能出现在宫里,表明她应该就住在宫里的。而能够住在这宫里的,除了嫔妃,还有……宫女。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对着常海问道:“今年正月十五之后,宫里是不是新来了一批宫女?” “回皇上,开春之后,确实新进了一批宫女。”常海回道。 “好,传我的令。”李璟沉着脸说道:“明日未时三刻,让宫里今年新进的宫女到乾阳宫来,朕要一个一个查看。记住,每一个都要来!一个都不能少!” 听李璟这么一说,常海怔了一下,也不敢多说,低头应道:“是!小人明日一早就派人去各宫室传令。” 李璟点了点头。他不相信,她这一次,还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酒杯在他手里捏得紧紧的,似乎再用一点力,它就会应声而碎。 齐玉湮转身后,便死命地往昭纯宫跑去,感觉耳畔的风声呜呜吹过。 不知跑了多久,突然,在她的前边窜出一盏灯笼。她一个收脚不及,便撞了上去,摔倒在地。 “贵人,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竹韵焦急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接着自己便被人扶了起来。 齐玉湮见来人是竹韵,心中狂跳的心定了定。她回头看了看,没有看见有人追来,便转过身来,对着竹韵说道:“竹韵,快,先将灯笼灭掉。” “为什么?”竹韵一愣。 “别问那么多。灭掉灯笼,赶紧随我回宫去。”齐玉湮急急说道。 竹韵一听,也不多言,赶紧将灯笼吹灭,又问道:“贵人,你不放灯了?” “今日恐不能再放灯了。咱们快回宫,不能再被其他人看见了。”说完,齐玉湮便往回跑去。 竹韵赶紧跟了上来。 跑到昭纯宫宫门前,梅香正站在门前不停地跺着脚。见齐玉湮回来了,她赶紧迎了上来。 “梅香,此处可还有他人?”齐玉湮问道。 “回贵人话,除旁边殿里的两人在值夜外,其余之人皆歇息了。”梅香回道。 “好,赶紧将门闭好,我们也回房歇息。”齐玉湮说完便急匆匆地跑回自己所居住的怡和殿。 看齐玉湮神色间颇为慌张,梅香忙拉着竹韵问道:“贵人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竹韵摇了摇头,说道:“我换了灯笼回去,在路上遇到贵人,她便此般惊慌之样。” “那你赶紧陪着她,我关好宫门便来。”梅香说道。 “好。”竹韵也不多说,向怡和殿跑去。 走到屋外,竹韵将灯笼挂在檐下,便进了屋,看见齐玉湮正坐在桌旁,倒了茶水,不停地饮着水。 竹韵走上前去,轻声问道:“贵人,究竟出了何事?” 齐玉湮心里仍是慌乱一片。今晚,被李璟意外看见了自己的真容,此时,她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看着齐玉湮呆愣着不说话,竹韵轻轻唤了她一声:“贵人。” 被竹韵这一唤,齐玉湮身体震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望着竹韵,缓缓说道:“竹韵,今晚,皇上看见我了?” 竹韵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心地问道:“贵人的意思是说,皇上看见贵人的真容了?” “嗯。”齐玉湮点了点头。 竹韵不知道李璟在元宵灯会上见过齐玉湮一事,便淡笑着说道:“原来就是这事啊。贵人不必惊慌,皇上就算见到贵人的真容,也不知道是贵人你啊?” “可他,他应该会四处寻我吧?”齐玉湮犹豫着说道。她知道,这大半年来,李璟让马平一直在宫外找自己,如今在宫内见到了自己,就算自己一时逃脱,他怕也不会就此作罢的。 梅香进了门,听到齐玉湮与竹韵的对话,呆了呆,赶忙上前问道:“贵人的意思是,皇上认出你了?”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他应该认出我了。”她记得很清楚,在他见到自己时,脸上那又惊又喜的表情。今日之事,对他是一个意外,是自己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意外呢?想到这里,齐玉湮苦笑了起来。 “皇上认出贵人了,那,那可怎么办?”梅香着急地问道。 “什么认出贵人了?”听到梅香和齐玉湮的对话,竹韵有些茫然:“难道,皇上以前见过贵人?” 事到如今,齐玉湮觉得也没有什么好瞒竹韵的,便让梅香将元宵之夜自己遇到李璟之事都告诉了竹韵。 竹韵听了后,对齐玉湮的所为更是不解:“贵人,既然皇上早对你有情意,你为何要还要躲着他?难道,贵人心中另有他人?” 听了竹韵的话,齐玉湮呆了呆,随即摇了摇头,涩笑道:“我,我心里怎么会有他人呢?我这么做,只是不想与他有牵扯而已。” “既然贵人心中并无他人,为何不让皇上知道你的身份?要知道,能得到皇上宠爱,可是许多女子费尽心机,也盼不来的,贵人为何还要躲避?”见齐玉湮低着头不说话,竹韵又说道:“贵人,奴婢看得很清楚。上回玄雀山之行,就算贵人以丑示人,皇上也是很喜欢与贵人在一起相处的。若是皇上知道你便是他一直苦苦寻觅之人,想必贵人定可宠冠后宫的。” 听到竹韵的话,齐玉湮呆了呆。宠冠后宫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我齐玉湮又不是没试过。 想到这里,齐玉湮摇了摇头,说道:“竹韵,有些事并非你想的如此简单。我不愿意与皇上牵扯,其中原由,你也不要再细问了。”齐玉湮抬头望着竹韵与梅香,说道:“现在,我们要想的是,如何不让皇上发现,他今夜所见之人便是我。” 看齐玉湮态度坚决,竹韵也不好再多劝,只好住了口。 “在玄雀山,贵人与皇上独处多日,皇上都没有发现你便是元宵灯会上的女子,就算今夜皇上见到了贵人的真容,也万万不会想到自己所见之人便是贵人你。”梅香说话时,表情从容:“贵人只要别再让人发现你的真容,皇上应该不会断然不会将你和元宵灯会上的女子联系起来。待他在宫里找几日,无所发现,兴许就算了。” 听了梅香的话,齐玉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样静观其变,希望能过得了这一关。” “贵人,你也别多想了,早些歇息吧。”梅香说道:“明日一早,让竹韵出去打探消息后,我们再作打算吧。”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好。” 梅香和竹韵将齐玉湮服侍上了床,才退了下去。 躺在床上,齐玉湮无法入睡。李璟那张惊喜的脸,不停的在她眼前晃。显然对于自己突然出现在皇宫里,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如果,真的被他发现了,他会怎么对自己呢?他心里应该会欢喜吧?毕竟他找了自己这么久。 可对于自己在灯会上甩掉他,又扮丑骗他之事,他又会怎么想?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欺君之罪,可大可小的。如果他真要追究起来的话,不仅自己要获罪,怕是齐家也脱不了干系吧?可是,他会治自己的罪吗? 对现在的李璟,齐玉湮心里毫无把握。前世,他那么爱自己,还不是将自己关进了冷宫,最后更是对齐氏满门痛下杀手。这个前世自己一直到死都爱着的男人,也许,自己一直都没能看透他吧? ☆、第36章 忐忑〔入v公告) 次日一早,齐玉湮懒洋洋的起了身,刚将自己洗漱梳妆好,竹韵便进了屋来,走到她身后,行了一礼,说道:“贵人,青荷姑姑有事求见。” “传她进来吧。”齐玉湮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药膏已经均匀地附在脸上,完全看不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是。”竹韵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齐玉湮从铜镜里看见青荷进了屋。 青荷缓缓走到齐玉湮身后,行礼道:“奴婢见过齐贵人。” 齐玉湮转过身来,对着青荷微微一笑,问道:“青荷姑姑找我,有何事?” 青荷笑了笑,说道:“回齐贵人的话,今日一早,掖廷局便派人来传了话,让宫里去年正月十五之后进宫的年轻女子,务必在未时三刻前到乾阳宫去,说是皇上有话要问。这昭纯宫里,除了宫女外,齐贵人您身边的侍女竹韵、梅香姑娘也在此列。奴婢此次来,便是跟齐贵人您说一声,请两位姑娘准备一下,晚些时候随奴婢一起前往乾阳殿面圣。” 听到青荷的话,齐玉湮一下便愣了。她一下便猜到了李璟找去年正月十五之后进宫女子的目的何在。她万万没想到,李璟会以为自己是宫里的宫女。为了找出自己,居然叫皇宫里所有的新进宫女去面圣。 虽然她心里清楚,李璟在宫女之中是找不到自己的,但她也没忘记,李璟是见过梅香的。如果梅香去了乾阳宫,他认出了她,那么,自己的身份也就不揭自明了。 这,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想到这里,齐玉湮眉头皱了起来,顿了顿,说道:“梅香昨夜染了风寒,可否不去乾阳殿面圣?” 青荷摇了摇头,说道:“掖廷局是按着名册上点人的,名册上的人,一个都不许少。还说,就算是卧病不起,抬也要抬到乾阳殿去。” 闻言,齐玉湮怔了怔,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只是梅香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过了病气,这些日子脸色也不太好呢,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青荷笑了笑,说道:“没事的,皇上问了话,梅香姑娘便可以回来的,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嗯。”齐玉湮应了一声,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会让梅香和竹韵准备的。” “是。”青荷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待青荷一离开,齐玉湮便让竹韵将梅香叫了回来,给她说了下午要去见李璟之事。 梅香听了一怔:“贵人,皇上可是见过我的,他要认出我了,这该怎么办?” 齐玉湮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能怎么办,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一会儿让竹韵将我那药膏擦在你脸上,将你的容貌掩盖起来。再说了,今年新进的宫女也有几百人,他就看一眼,只要没看见他要找的人,说不定便就这样放过了。” 梅香还是有些犹豫:“可昭纯宫其他宫人见过我的模样啊,她们见我如此,不会怀疑吗?” 齐玉湮说道:“我刚刚对青荷说,你过了我的病气,跟我一样,脸色不太好。还有,你平时少有出殿,其他人也未必多注意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们也不会多言的。” 第23节 “嗯。”梅香点头应道:“一切就依贵人所言。” 快到未时之时,青荷便差人来叫竹韵和梅香前去乾阳殿。 虽然梅香抹了药膏,但齐玉湮心情还是十分忐忑,心里暗暗求菩萨保佑梅香,千万不要被李璟认出来。否则,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她真的想都不敢想了。 第一次,她有些后悔带梅香进宫来了。 竹韵、梅香两人与昭纯宫里其他六七个刚进宫的小宫女一起,跟着青荷一起到了乾阳宫外。 竹韵等人到的时候,这里已经站了不少宫女。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起皇帝召人问话之事,都不明白皇帝到底是何用意。 看得出来,不少自认为有几分姿色的宫女是精心打扮过的。要知道,这些宫女平时难得有机会见到皇帝,都想趁着此次千载难逢之机博一番。万一被皇帝瞧上了,那可就飞上枝头了。 见此情景,竹韵叹了一口气。别人都想着被皇帝瞧上,而自家贵人却偏偏对皇帝避之不及。想到这里,她也无心思再看着那群女人争奇斗艳,转回头来,却看见梅香一脸紧张的神色,身子似乎都快颤抖起来了。她抚着梅香的肩膀,轻声劝慰道:“梅香,你别如此紧张。你越是这样,反而更惹人眼,不如心里松一些,很快就过去了。” 听了竹韵的话,梅香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竹韵,你说的轻巧,可这哪能不紧张啊?我现在只希望皇上看见贵人不在其中,便不看注意其他人了,千万别认出我来。” “只要你别老是摆出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皇上便不会注意到你了。”竹韵挪揄道。 梅香恨恨瞪了竹韵一眼,磨了磨牙,啐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话间,各宫的宫女差不多都到齐了。 朱源来到宫门外,对着大家高声说道:“所有人听着!下面便开始面圣!各宫的宫女按名册打乱后,随机编为一组,每组二十名,一一进殿面圣。面圣完后,各位便可以回宫了!听清楚了吗?” 宫女们纷纷应道。 “下面,我就开始叫第一组面圣的人!”于是,朱源便扯着嗓子开始叫宫女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便出列走到宫门前。有小黄门上前将人排成一组,引进门去。 第一组进去后,不到两盏茶的时间便出来。不少宫女面带失望,说是皇帝根本没有跟她们说话,只是挨个看了一眼,便叫她们出来了。 听到这话,竹韵与梅香对视一眼。看起来,这皇帝果然是在寻找齐玉湮。一想到这里,梅香心里更是紧张,身子僵硬得不行,只盼着时间久了,看的人多了,皇帝眼睛也乏了,到时看自己便不那么仔细了。 很快,竹韵便听到朱源叫了自己的名字。她便走到宫门前,排好队,跟着自己这一组的宫女,一起往乾阳宫的正殿而去。 到了正殿门口,前一拨宫女还没见完,竹韵等人便在殿外等了一会儿。没多时,便有小黄门叫进殿,大家便鱼贯而入。 一进了正殿,竹韵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正中座上的李璟。她也不敢多看,赶紧低下头,随众人一起行了礼。 李璟看了看跪在自己下边的二十名宫女,点了点头。 只听常源叫道:“全都抬起头来。” 竹韵闻言,直起身子,慢慢抬起自己的脸。 李璟坐在座上,清睿的眼睛从宫女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看见竹韵的时候,他微微顿了一下,然后便转开去,继续看向其他的宫女。看完之后,见没有自己要找的人,他脸上略微带了一丝失望。眼睛一转,正巧又看见竹韵,他顿了顿,开口问道:“竹韵,齐贵人的病情怎么样了?” 竹韵没想到李璟这时会问自己话,怔了一下,忙笑着说道:“回皇上的话,贵人的病情好些了。” 闻言,李璟面色微霁,点了点头,说道:“你回去跟齐贵人说,让她好好养病,朕过几日去看她。” “是,皇上。”竹韵应道。 “你们先退下吧。”李璟说道。 殿中跪着的宫女磕头谢恩后,纷纷起身离开。刚出门,下一拨的宫女又进了殿来。 走到乾阳宫外,领队的小黄门对众人说道:“诸位姑娘无事了,可以自行回去了。”说完之后,他便起身进了宫门,准备去引领下一批的宫女。 竹韵走下台阶,梅香便迎了上来,说道:“竹韵,你一切还顺利吧?” 竹韵微笑道:“皇上早见过我,我还能有什么事?你能过关才是大事。” 听竹韵一说,梅香的眉头又锁了起来:“是啊,真希望我也能如你一般顺利,我们便可以回昭纯宫了。” 竹韵轻轻搂住梅香的肩膀,说道:“放心,不会有事的。皇上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贵人的真容,对别人不怎么看的。你的身形面容与贵人大不一样,皇上应该不会注意到你的。” 梅香终于笑了起来,说道:“真能如此才好。” “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人你,等你面圣完了之后,我们一起回去。”竹韵笑着说道。 “嗯。”梅香拉着竹韵的手臂,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在这宫门口继续等着,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听到朱源叫了梅香的名字。 竹韵见梅香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似乎紧张得都不会走路,忙安慰道:“梅香,别怕,皇上要找的是贵人,不是你。你进去行个礼,一会儿就会出来的。” 梅香紧绷着脸,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我不怕。你,你等着我,我们一,一起回去。”说完她便走到宫门前,与同组的其他宫女站在一起。小黄门见人齐了,便引着往宫里走去。 因为怕自己被李璟注意到,梅香特意站在中间靠后的地方。进殿之后,五个宫女排成一排站好,然后再向皇帝跪下行礼。梅香在第四排最中间。 “都抬起头来。”常海高亢的声音响了起来。 梅香身体微微一颤,然后跟着众宫女应道:“是。”缓缓抬起头来。 李璟的眼睛向着宫女一一看来,他看得极快,似乎没有人任何人脸上做过停留。 很快,他的目光便落到了梅香脸上。 ☆、第37章 怒意〔三章 合一) 见李璟看着自己,梅香背一下便僵硬起来。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皇帝,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李璟似乎也没怎么注意到她,目光很快便从她脸上转开,看向其他人。 看来,皇帝没有发现自己有何异样。 梅香绷了一天的心弦,此时终于松了一些。 看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李璟心里微微有些失望。新进的宫女已经看得一多半,还没找到人,他此时心里也有些焦躁起来。 回过脸,又用眼睛将座下跪着的宫女扫了一遍。突然,他发现有一个宫女的面色似乎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而且,这特别的面色,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紧紧盯着这宫女,顿了半晌,才对着她问道:“你的脸为何如暗黑?” 见李璟又将自己盯住,梅香本就怕得要命,又听他向自己问话,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才说道:“回,回皇上,奴婢前,前些日子生了一场病,面色就变,变黑了。” 生病?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熟悉。 李璟沉吟了半晌,问道:“你在哪里当值?” “回,回皇上,奴婢在,在昭纯宫。”梅香回答道。 “你,你在齐贵人身边的服侍?”李璟抬起眉,一脸讶意地看着梅香。突然,他明白自己心里那熟悉的感觉来自何处了。 “是,皇,皇上。”梅香吞吞吐吐地应道。 李璟仔细看了看梅香,她的脸色似乎和齐玉湮的面色是一模一样的。他心里突然动了一下,然后缓缓起了身,向着梅香走来。 梅香看着李璟越走越近,心里一紧张,身子便颤了起来。 李璟走到梅香面前,看着脚下簌簌发抖的女子,问道:“你在怕什么?” “回皇上,奴婢是因为,难得见到天,天颜,有,有些紧张。”梅香结结巴巴地说道。 李璟微微躬下身子,仔细看了看梅香,问道:“你是齐贵人从府里带来的,还是宫里分派到齐贵人处的。” “回皇上,奴婢,是,是贵人从府里带,带来的。”梅香回答道。 她是齐玉湮从府里带来的?但齐玉湮此去玄雀山却未带她一起出行,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突然他脑中一闪,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仔细看了看梅香的五官。然后,他迅速转过身,快步走回座上坐下,对着常海吩咐道:“用澡豆将此女的脸洗净给朕看看。” “是。”常海赶紧对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点了点头,赶紧跑下去了。 听了李璟的话,梅香整个人都傻了。 这洗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她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此时,竹韵正站在宫门前,心情忐忑的等着梅香出来。可梅香她们这一组,似乎进去的时间特别长,过了三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出来。 竹韵心里隐隐有了不安的感觉。 直到过了快一柱香的时间,才看见有个小黄门出来,在朱源耳边说了些什么。 等小黄门一离开,朱源便对着宫外还没来得及面圣的宫女大声喊道:“各位姑娘,不用再等待面圣了,全都回去吧。” 听到朱源的话,竹韵的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梅香被皇帝发现了? 朱源说完话后,剩下的宫女纷纷离开了乾阳宫。但竹韵却不敢离开。她想着再打探打探消息,好回去向齐玉湮复命。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竹韵便看到有人往宫门走了过来。她怕被人发现自己在此打探,便藏到旁边的树丛里。 只见小黄门出了宫门,大声叫人摆舆轿。 听到小黄门的叫声,竹韵一呆,梅香都还没有出来,皇帝就要出门了?是不是皇帝发现了梅香,去昭纯宫找齐玉湮兴师问罪?想到这里,她心里一紧。 片刻后,李璟果然出了宫,直接上了舆轿。 等李璟坐好,便听到伴在轿边的常海高喝一声:“皇帝起驾了!摆驾仁寿宫。” 竹韵愣了愣。 皇帝居然不去昭纯宫,而去仁寿宫?这是为何?他到底发现梅香的秘密没有啊? 见皇帝的舆轿走远了,梅香一直没有出宫来。竹韵也不敢耽搁,赶紧跑回昭纯宫,向齐玉湮报信去。 齐玉湮听到竹韵说梅香进去面圣之后,人一直没有出来。之后,李璟便去了仁寿宫,她心尖一颤,心中便猜到了几分。 被他发现了,自己又该如何办呢? 她呆呆地站在座上,眼睛里,是一片空洞,脑袋里更是一片空白。 “贵人,你说,皇上到底发现梅香没有啊?”竹韵急急问道。 齐玉湮缓缓地抬起头,望着梅香,表情淡然,看不出悲喜:“竹韵,去给我打水来,将脸洗净。然后再给我换上礼服,准备迎接皇上。” 竹韵一愣:“贵人的意思是,皇上什么都知道了?” 齐玉湮点了点头。 “那皇上为何不来昭纯宫,而去了太后的仁寿宫?”竹韵问道。 “他应该是到仁寿宫,应该是去确定一件事。”齐玉湮说道。 “什么事?”竹韵问。 “当初选妃的时候,画师给每一位待选的贵女都画了一副画像。选妃是太后一手操办的,那些画像,现在应该还放在仁寿宫中。”齐玉湮说道。 竹韵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急忙问道:“贵人的画像上,是自己的真容?” 齐玉湮顿了半晌,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如果不是真容,怎么可能选得进宫来? 第24节 “那,那可怎么办啊?”竹韵着急地问道。 “能怎么办,准备接驾吧!”说着齐玉湮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她不知道,明日早上,自己看到的到底还是这明媚的阳光,还是一场狂风暴雨。 重生以后,第一次,她觉得心里如此惶恐。 仁寿宫里,萧太后见李璟来了,欣喜地迎了上来:“璟儿,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来看母后啊?” 李璟行了一礼,然后回答道:“儿臣这时来,是找母后有些事的。” “璟儿有事,对母后说便是。”萧太后笑眯眯地说道。 顿了片刻,李璟便问道:“母后,当日选妃之时,儿臣记得母后差了画师给每个待选的女子画了像的,不知这些画像可还在?” “在呀。”萧太后说道。 “那母后可否命人将齐贵人的画像找出来给儿臣看看。”李璟说道。 “怎么了?”萧太后一愣:“璟儿怎么想起看齐贵人的画像。” 李璟笑了笑,说道:“上回母后不是说,齐贵人原来长得也不错,因为生病了才变丑的吗?儿臣想看看,齐贵人生病前,究竟是何模样。” “那好。”萧太后笑道:“璟儿等等,母后这就差人去书房把齐贵人的画像找出来。” “好。”李璟点了点头。 “这齐贵人原来真的长得真不是现在这模样的。静璃进宫来对我说起她,说是比潘莠君还漂亮,我看了画像确实也不错,便选了她进宫。谁曾想……”说到这里,萧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她也是命苦,一场病,花容月貌都没了。” “是吗?”李璟冷哼一声:“也许她并非如此呢。” “璟儿这话是何意?”萧太后表情讶然。 李璟怔了怔,然后轻轻哼了哼,说道:“儿臣听说齐贵人病情好转了不少,说不定这几日便会复原了。” “真的!”萧太后一听,又惊又喜,说道:“复原便好了。璟儿有所不知,母后见齐贵人如此貌丑,心里一直觉得对不住你。本来就只选了四个嫔妃,没想到其中会有一个如此丑陋的。这些日子来,母后心里可后悔了,早知道便换一个。” 李璟望着母亲,似笑非笑地说道:“母后不必如此自责,在儿臣看来,母后选得非常好,特别是齐贵人。” 说到“齐贵人”三个字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似乎还有些咬牙切齿。 萧太后倒没发现儿子的异常之处,只是听他并不讨厌齐玉湮,心里又宽了几分,笑道:“那就好。对了,母后听说你这次出门狩猎,常招齐贵人陪你下棋,看来,璟儿与齐贵人还挺合得来呀。” 李璟咬着牙笑了笑:“儿臣确实与齐贵人合得来。”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母后这里可还有齐贵人的生辰八字。” “有。”萧太后点了点头,说道:“璟儿想看,母后这就拿给你。” 说着萧太后便走到书案边,拿了一本书,将里面夹着的纸拿了出来,递给李璟道:“当初定了这四人之后,母后特意将她们与你的八字将钦天监合了合,这纸条母后便随手夹在这书里了。璟儿,你拿去看看吧。” “好。”李璟从萧太后手是接过纸笺。 上面写着四个姑娘的名字及她们的生辰八字。 李璟直接忽略掉其余三人,直接看向齐玉湮的名字,只见上面写着:辛巳丙午甲未丁卯。 这八个字,他异常熟悉。他的呼吸一下沉重起来,随即从自己怀里取出一张纸。 只见纸上那娟秀的字迹写着:辛巳丙午甲未丁卯。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便此时,他仍然觉得自己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痛得发闷。 这张纸便是元宵之夜,他从月老庙中,那女子曾经算命的算士处取得的。 萧太后看见李璟手中这纸条上也写着齐玉湮的生辰八字,面上略带惊讶之色:“咦,璟儿怎么有齐贵人的生辰八字?” 李璟一下子将纸折好放了回去,然后将纸笺递还给萧太后,说道:“嗯,这是齐贵人,写给我的。” 闻言,萧太后含笑瞟了儿子一眼,说道:“看来,这趟玄雀山之行回来,璟儿与齐贵人之间倒走得很是近呢,不过,她现在这病,母后觉得,还是要赶紧将齐贵人的脸治好才是。” “她的脸,很快就会好的。”李璟对着母亲淡然一笑,心绪却有些飘散。毫不否认,玄雀山之行,齐玉湮带给了他一种特别的感觉,他有时甚至忽略掉了她那张丑陋的面容,只觉得跟她在一起便感觉特别的愉悦。 可每当夜深人静,只剩他一人之时,在元宵之夜偶遇的女子却总是浮现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平心而论,他并不算好色之人。元宵之夜,她就那样突然撞进了他的心底,让他平静了十九年的心,猛然掀起了惊天巨浪。而且她的消失如同她的到来一样,也是那么的突然,让他措手不及,成为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遗憾。 齐玉湮虽然面容不佳,可两人在一起下棋、谈书之时,带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的舒服。当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被齐玉湮所吸引,她却突然病了,要闭门静养。 这两人,一个猛然闯进了他的心里,一个却像春雨浸润般,慢慢走进了他的心底。他也曾迷惑过,自己对她们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他也曾对自己说过,元宵之夜遇到的那个女子,自己并不了解她,就算找到了她,也未必会带给自己齐玉湮这般温馨舒适的感觉。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在自己心里有着特别地位的女子,居然会是一个人。 正在这时,仁寿宫的宫女将画像拿了过来,对着李璟与萧太后行了一礼,说道:“太后,皇上,齐贵人选妃时的画像拿来了。” “璟儿要现在看吗?”萧太后问道。 李璟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将画像展开!” “是。”宫女应了一声,将卷轴往下轻轻一抖,画像便缓缓展了开来。 画像上,一个女子清婉的面容慢慢投进了李璟的眼底。 虽然在心里已经早已经确定了,但他在看见画中人的那一刹,心里还是猛然一缩。 画中人的面貌,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齐玉湮。 果然是她。 如果说,这世间有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之人,八字可能会一样。 这世间,也有可能有人长相相似。 但除了双生之人外,不可能有两个人,有着一样的生辰八字,还有着相同的相貌。 如果真的有这种事出现,只有一个答案,这两个人,其实就是一人。 元宵之夜,甩掉自己的人,便是她。 这些日子来,在自己面前扮丑的人,也是她。 此时李璟已经慢慢从震惊中走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心底深深的疑惑和无可抑制的愤怒。 她为何要这么做?她为何要大费周章地躲着自己?难道自己这个天子骄子,竟如此被人所嫌弃?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因由,也许这一切,只有她本人,才能给他一个答案吧? 想到这里,李璟抬起头,对着萧太后说道:“母后,儿臣可否将此画像带走?” “你要就拿去吧。”萧太后笑道。 “谢谢母后。”李璟拱了拱手,对着萧太后说道,“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璟儿,你不陪母后用晚膳吗?”萧太后抬眉问道。 “儿臣还有事要处理,改日再陪母后。”李璟现在哪还有心思用膳,恨不得马上飞到昭纯宫,找齐玉湮问个明白。 “哦,那你去吧。”萧太后心里微微有些失望,面上却未显露出来,含着笑将李璟送到殿门前,又说道:“改日有空过来陪母后。” “儿臣会的。”李璟笑了笑,又向萧太后行了一礼,然后便转过身,径直往宫门走去。 萧太后一直站在门边,直到儿子的身影看不见了,才慢慢地转过身,走回殿中。 出了仁寿宫。李璟面上的笑容一敛,面色便阴了下来,冷声说道:“去昭纯宫。” “是。皇上,要不要派人先去给齐贵人知会一声,让她准备接驾。”常海问道。 “不用了!”李璟冷冷说道:“就这样直接过去。”他就想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让她没有时间再骗谎言来骗自己。 “是。”常海见李璟面色阴沉,便也不再多说,高声叫道:“皇帝起驾,摆驾昭纯宫。” 舆轿升起,载着李璟往昭纯宫而去。 离昭纯宫越来越近,李璟心里却越来越紧张。他不知道,齐玉湮会怎么样向自己解释这一切,他心里更害怕,听到一个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可这一关,无论是他,还是齐玉湮,始终都躲不过,都必须要面对。 到了昭纯宫,掌宫宫女青荷与管事太监秦阳带着人慌里慌张上前接驾。 “奴婢等不知皇上驾临,接驾来迟,请皇上恕罪。”青荷说道。 “齐贵人呢?”李璟问道。 “回皇上,奴婢已经差人去禀报齐贵人了,她一会儿便前来接驾。”青荷回答道。 李璟指着秦阳,说道:“你在前边引路,带朕到齐贵人的殿里去。” “是。”秦阳赶紧站起身来,一边往前面走,一边回过身,低着腰着李璟说道:“皇上,请随小人来。” 李璟也不多说,跟着秦阳便往里面走去。 常海赶紧跟上来,想了想,又转过身对着青荷等人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是。”搞不清状况的众人纷纷应道。 李璟走得极快,常海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走到怡和殿的院门口,秦阳回身一礼,说道:“禀皇上,齐贵人就住在这殿里。” “好,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李璟说道。 “是。”秦阳与常海赶紧应道。 看着院门,李璟觉得自己心里稍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脚进了院门,往正房走去。 竹韵赶紧迎了上来,对着李璟跪下行礼道:“奴婢见过皇上。” “齐贵人呢?”李璟问道。 “齐贵人在屋里等着皇上呢。”竹韵轻声应道。 李璟一听,怔了一下,然后直接往屋子里走去。 一进门,便看见齐玉湮身着一袭青碧色的贵人宫装,伏身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地板上。 听到李璟进了门,齐玉湮清声说道:“嫔妾齐玉湮见过皇上。” 她趴在地上,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盯了她半晌,他深吸了两口气,然后说道:“齐贵人,把头抬起来。” 她的身体颤了一下,然后轻声应道:“嫔妾遵命。”说完,她将手紧紧按压在地板上,将自己的身体缓缓撑了起来,头慢慢抬了起来。 很快,一张如白玉般美丽无瑕的面容,便出现在了李璟眼前。 看着那张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面容,如今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人呆呆地立着,竟说不出话来。 见李璟呆立着不语,齐玉湮心中一阵惶恐,颤声叫道:“皇上。”可话一出口,眼睛便莫名其妙地湿了起来。 听到齐玉湮的声音,李璟的身体微微一震。看着齐玉湮眼中含泪,他的心轻轻一动,随之涌上来的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愤怒。半晌,他才听到自己冷冷地开了口:“齐贵人,你觉得,你应该怎么跟朕解释?” 第25节 听到他的话,她身体颤了颤。她看着他,只见他面色阴沉,双眼透着愤怒。她知道,他此时已经怒到至极了。 可自己还能怎么解释?现在被戳穿了,无论怎么说,都是错。可自己又不可能将前世的事告诉给他,就算说了,他也不会信的。 想到这里,齐玉湮重重将头磕头下去,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回皇上的话,一切皆是嫔妾的错,嫔妾,无话可说。” 她额头撞在地板上的声音,“咚”的一声,像是敲在他心上,让他的心猛地一紧,竟然有些心疼。看着她纤细的身影伏在地上,他顿了半晌,然后咬了咬牙,质问道:“你,无话可说?你不为自己辩解吗?”他想要她的一个解释,难道她真无任何解释,还是有什么想要瞒着他。 “是,嫔妾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她的声音此时已经慢慢变得平静:“只是,这一切都是嫔妾一人的主意,与任何人无关,请皇上不要迁怒于嫔妾的家人和嫔妾的侍女。”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一热,眼泪便流了出来,掉落在地上。 她不想因为自己,让无辜的人被牵连。此时,她别无他法,她只能赌一把,赌李璟对她还有情意。前世,就算他认定了自己与钟毓通.奸,也没有动自己一下。如果这一世,他还是对她有情意的话,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太绝情。 “元宵之夜,你骗朕在香粉铺外,傻傻等了你半个时辰,你却偷偷地从后门溜走,这个,你也没有什么说的吗?”李璟说这句时,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颤抖。 “回皇上,当时嫔妾不知你是皇上,嫔妾待选入宫之人,自然不能与外男有太多接触。当时皇上救了嫔妾,嫔妾也不好拒绝皇上相送的好意,只好偷偷离开。”齐玉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嗯,这么说,好像她说得过去。 李璟轻轻哼了一声,又问道:“那入宫后,你为何要将自己真面目掩盖起来,不示于人前?” 闻得此言,齐玉湮一噎,这个确实不好圆过去。她怔了半晌,才回答道:“皇上,嫔妾,是因为,生病,才会如,如此的。” 听了她的回答,李璟沉下脸,冷笑一声:“齐玉湮,你真以为朕是傻子吗?” 她身子轻轻一颤,立即收了声。 “齐玉湮,你不怕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吗?”李璟厉声说道:“你不怕你齐氏满门被你所累吗?” 听到这里,她猛然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李璟。想到前世齐家所遭受的灭门之祸,眼泪迅速地积聚到她的眼中,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半晌,她才用带着哭音的嗓子说道:“嫔妾求皇上开恩。此事都是嫔妾一人之错,嫔妾家人同是被嫔妾所骗,他们对嫔妾所作之事并不知情。如果皇上要降罪,嫔妾愿自己一人承担。如若皇上心中忿恨难平,嫔妾愿以死谢罪,只求皇上能放过嫔妾的家人。” 说到这里,齐玉湮早已是泪流满面。话毕,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将头不停地磕在地板上,发出一阵阵“咚咚”的声音。 听着她的头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他的心又是一阵发疼。他两步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抓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待她站直,他看了看她的额头。还好,只是有些发红,没有磕破。 他心中微安,面上却仍然是一片阴沉之色:“好!朕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家人的命。朕就想知道,你为何要骗朕?” 为何要骗他?因为前世的遭遇,让她不敢靠近他。可这个原因,又怎能跟他说呢? 齐玉湮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李璟,半晌才哽咽着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身心淡泊,不愿卷入皇宫争宠纷争,只愿意过平淡的生活。奴婢怕自己进宫受宠,会,会惹人嫉恨,惹祸上身,甚至祸及家人。所以……” 被自己所宠,对她来说,是一种祸事吗?听到这里,李璟心中气极。未等她将话说完,他便冷冷一笑,打断她道:“所以你便假装丑陋,不想让自己的真容为朕所见,原因就是不想受宠?” 她张了张嘴,看着他满是怒容的脸,却未敢再说出话来。 李璟紧紧盯着她,嘴紧紧抿着,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一想到她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不想受自己所宠,他心里便隐隐发痛。他是皇帝,他也有自己的尊严。他冷笑一声,放开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往后一推,她便从自己身前退了出去。 她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抬起头,惊讶地也望着他。在记忆中,他从未如此对待过自己。 看着她愕然的面庞,他冷着脸,咬牙笑道:“齐玉湮,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凭什么以为自己一定会得宠?” 听他如此说,齐玉湮面色一白,抿着嘴,呆呆地望着他。 “你做这么多事,不就是不想受宠吗?”他冷笑:“既然这样,朕也不勉强你,朕如你所愿便是!” 说完,他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迈步大步便向屋外走去。 背影是从未有过的绝决。 看着他的背影,她的眼泪一下便滚掉下来。她不是不想要他的宠爱,她只是不敢要。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她不敢用自己家人的生命来赌这一把。 前一世,你负了我。这一世,就让我负你吧! 想到这里,她将眼睛轻轻闭上,任由泪水在自己脸上肆虐。 见李璟离开后,竹韵忙进了屋来,看着无声音哭泣着的齐玉湮,她脸色陡然一变。竹韵上前轻轻推了推她,轻声问道:“贵人,皇上说什么了?” 齐玉湮慢慢收起眼泪,擦了擦脸,说道:“他,他没说什么?” “皇上是不是很生气?”竹韵小心地问道。 生气?齐玉湮苦笑一声:“他应该是很生气吧。” “他没怪罪贵人?”竹韵又问道。 她默了一下。虽然他很生气,倒真没说过要降罪的话。她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听到这里,竹韵松了一口气,说道:“贵人这么骗皇上,他都没治你的罪,看来他对贵人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他对她,还有情意吗?想到他那绝决的背影,她心里却没有竹韵那么自信。 李璟走了没多久,梅香便被放回来了,脸上的药膏早已经被洗净。据她所说,李璟并未为难她。齐玉湮见梅香回来,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这一夜,对齐玉湮来说,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次日一早,竹韵便给齐玉湮带了一个消息。 昨天李璟从昭纯宫离开之后,便招了梁紫云侍寝,今日一早,便晋封她为贵仪。 听到这个消息后,齐玉湮的头一时有些发懵。呆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 说不难受,是假的。毕竟她对他,前世的情意并无半分虚假。 如今,他招梁紫云侍寝,难道这就是他昨日所说的如自己所愿?自己不愿受宠,他便去宠别的女人? 想到这里,齐玉湮心底一片哀伤。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 看着齐玉湮伤心的模样,竹韵忙劝道:“贵人,你也别伤心了,只要你跟皇上服个软,皇上一定会消气的。” 齐玉湮摇了摇头,抬头望着竹韵,浅笑道:“我没事,这样,也挺好的。” 既然自己不想与他在一起,他为什么不能跟其他的女子在一起呢?他是皇帝,不可能为谁停留的。 竹韵见齐玉湮态度依然坚决,叹了一口气,也不多说了。 过了几日,又有消息传了来。 皇帝又招了嫔妃侍寝,这一次他宠幸的人,是潘莠君。 齐玉湮听见的时候,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可以忍受李璟宠幸罗巧儿,甚至忍受他宠幸梁紫云,可就万万接受不了他宠幸潘莠君。 她无法忘记,前世潘莠君设计陷害自己与钟毓有染,害自己被废不说,她的父亲更害了自己全家,连自己视若生命的暄儿也未能幸免。虽然这一世的潘莠君,还未对她做过龌龊之事,但她心里对这个心肠歹毒的女子,仍然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可是,现在的她,对潘莠君受宠一事毫无说话的余地。年初所选的四个嫔妃,除了她,其余三人都已经受宠。在众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不受皇帝喜爱的冷妃而已。 看着齐玉湮的面色苍白,身体轻轻颤抖。竹韵知她心中难受,便上前劝道:“贵人,虽然现在皇上的嫔妃中,只有你未能侍寝,但凭皇上对你的情意不会比她们少,只要你主动向皇上示好,皇上一定会……” 未等竹韵将话说完,齐玉湮便摇了摇头:“竹韵,我上次就说过,这样挺好的。”她转过脸来,看着竹韵,轻笑道:“我不是一直希望自己被皇上冷落吗,现在不是正合我意?” “可是,贵人,没有皇上的宠爱,在宫里生活会很难的。”竹韵叹了一口气。 “还能有多难?”齐玉湮轻轻笑了起来:“更难的事情,我都难历过,现在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前世在那阴森潮冷的冷宫里,她一个人也不是过了大半年?她相信,没有什么日子会比冷宫的日子更让人难捱的。 “对了,皇上还晋封潘嫔为姬了。”竹韵又说道。 现在,自家的贵人既没有侍过寝,又没有晋过位份,在这宫中,委实有些尴尬。 齐玉湮对此似乎不太在意,对着竹韵浅笑道:“她晋位份便晋位份,干我何事?” 听她这么一说,竹韵呆了呆,没有说话。 “对了,竹韵。”齐玉湮又说道:“你去找花匠要些花来来,我想在院子里种种花。” 竹韵问道:“贵人现在还有心思种花呢?” “种花与练字一样,都可休心养性。我反正闲来无事,种种花也好。”齐玉湮笑道。 “是,奴婢晚点便去找花匠。”竹韵只好应道。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最好要些要开花的。” “嗯。”竹韵点头应道。 宫里都知道齐玉湮病已好,容貌已经如常,她也不好以养病之名再窝在昭纯宫,便也每日去向郑皇后请安。 郑皇后生性嫉,见齐玉湮病好之后,长得花容月貌,心中甚是不喜。多几日,又见她似乎并不得李璟宠爱,一直未招她侍过寝,也就不怎么理睬她了,把满腹的心思都放在了另三个受过宠的嫔妃身上。 这样一来,齐玉湮日子也好过多了。每日去坤阳宫应个卯便离开,其余时候就只呆在昭纯宫里,养花弄草,弹琴绣花,日子倒也过得悠然。虽然偶尔听到李璟招其他三人侍寝之时,她心里还是会有些难受,可转念又想,自己如今这样也算求仁得仁了,慢慢也就想开了。 ☆、第38章 召见 这日,李璟处理完政事,刚回到乾阳殿,朱源便上前禀报道:“皇上,马平大人一早就过来了,想要求见皇上。” 李璟眸光一闪,急忙说道:“快传。” “是。”朱源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未几,马平便进了殿来,对着李璟行礼道:“臣马平,参见皇上。” “免礼。”李璟抬了抬手,便急忙问道:“朕让你打探的事情如何了?” 马平低头拱手说道:“关于齐贵人入宫之前的事,臣已经打听清楚了!齐贵人幼年便被齐将军夫妇送回眉阳老家,与幼弟一起陪伴齐老夫人。除了齐家人,并没有听说她在眉阳与其他外男有任何来往。她回京之后,在齐府中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在新年之时与父母兄弟去了淮阳侯府拜年。对了,臣还得知,淮阳侯家的五公子钟毓拜齐将军为师,经常出入齐府。” 听到这里,李璟眉头轻蹙:“这么说,她唯一可能经常接触的外男,便是钟家五郎钟毓?” 马平顿了一下,低头回答道:“回皇上,应是如此。臣还打听到今年元宵之夜,齐贵人本来与钟毓及其妹钟巧珍相约同游灯会,不曾想在去的路上,钟巧珍被马车惊吓摔倒受伤,钟毓因送她回府而中途离去,未能与齐贵人同游。后齐贵人独自来的灯会,才遇到皇上的。” 李璟听到这里,心里一闷。 心中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似乎一下都解开了。 原来无宵之夜她之所以出现在灯会上,是与钟毓相约。难怪她会去月老庙求姻缘,难怪她会偷偷甩掉自己,难怪她会故意扮丑不想与自己亲近。这一切都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她的心里没有他。 想到这里,他的手在身下紧紧握成拳。 可自元宵之夜始,她便已经铬进了他的心底。难道自己就要这么放弃吗?他不甘心。 李璟紧锁双眉,沉吟了半晌,抬眼问道:“钟毓在宫中负责值守哪一片?” 马平回答道:“钟侍卫负责值守琼芳湖之南一片。” “那不是正好在昭纯宫附近?”李璟说道。 马平点头道:“是,昭纯宫也在琼芳湖之南。” 第26节 “你回去传我的旨意,将钟毓调守青塘。”李璟说道。 皇宫里有三个湖,正中的是忆春湖,西南边的是琼芳湖,青塘比较小,在东北角,与昭纯宫相隔最是遥远。 “臣这就回去安排。”马平说道。 “好,你尽快回去将钟毓调走,从此刻开始,别再让他出现在昭纯宫周围。”李璟说道。 “是。”马平退了下去。 李璟转过头,走到书案边,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一幅女子画像。画中人巧笑嫣然,千娇百媚,但那美丽的笑靥却并非为了自己所留。他心里突然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挫败之感。 “常海。”他高声叫道。 常海赶紧走上前来,躬身问道:“皇上,何事?” 李璟顿了顿,装作心不在焉地问道:“嗯,那个,齐贵人,她这些日子,在,在做什么?” 常海回答道:“回皇上,据小人派去打探的人回报,齐贵人除了每日晨起向皇后娘娘请安,每日晚间到昭纯宫附近的花林里走走之外,便一直呆在宫里,没有再外出。” 李璟抬头:“哦?她在宫里做些什么?” “回皇上的话,听说齐贵人每日在宫中就是种花弹琴,看书练字而已,除了罗小仪时不时去看看她,她与其他宫妃也无甚来往。”常海回答道。 “种花弹琴?看书练字?”李璟冷哼一声,咬着牙说道:“她的日子倒过得挺悠哉乐哉的啊。” 常海看李璟脸色不豫,也不敢接话。 李璟的眼睛紧紧盯着画像上的女子,心中一阵恼怒。自己为了她天天茶饭不思,她倒跟无事人一般,过得如此逍遥自在。 想到这里,李璟抬起头,对着常海冷声说道:“传朕的旨意,宣齐贵人今晚侍寝。” 常海一听,愣了愣,然后点头道:“是。”便叫朱源前去昭纯宫通传。 朱源到的时候,齐玉湮正在屋里看书。 听了朱源说明来意,她呆了半晌,半天才回了神,问道:“皇上要招我侍寝?”脸上目中,满是惊讶。 “是的。请齐贵人入夜后便准备沐浴更衣,下戌时便会有宫人来接贵人前往乾阳宫的。”朱源恭敬地回答道。 齐玉湮听了朱源的话,咬了咬唇,半晌才说道:“可是,这几日我不能侍寝。” “为何?”朱源抬眉,一脸的讶异。 齐玉湮脸上微微泛红,说道:“我正在月事中,如何能侍寝?” 听了齐玉湮的话,朱源脸一红,赶紧低下头,低声回答道:“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回去禀报皇上。”说着朱源便退了下去。 待朱源走后,竹韵和梅香便迎了上来。 “贵人,皇上怎么想起叫你侍寝了?”梅香不解地问道。 “我不知道。”齐玉湮摇了摇头,脸上一脸的茫然。她不明白,李璟明明故意冷落自己了,怎么又会突然招自己侍寝。 竹韵却有些开心,笑着说道:“贵人,奴婢早就说过,皇上心里对你有意,他肯定放不下你的。跟你置了几天气,没气着你,他自己倒先忍不住了。”说完便咯咯笑了起来。 齐玉湮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不管李璟是想惩罚自己,还是真的对自己难以忘怀,他招她侍寝,对她来说,都不见得是好事。今天这一关虽然过了,但下一关,能过得了吗? 朱源回到乾阳殿,不敢直接跟皇帝说齐玉湮不能来侍寝之事,便走到常海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常海一听,愣了一下。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也发觉,李璟对齐玉湮有着特别的心思。他这次招齐玉湮侍寝,也应该与以前有些不同,不知道他今夜不能如愿招到美人,会不会发怒。 他慢慢走到皇帝身边,小心地笑了笑,说道:“皇上,今夜,齐贵人恐怕不能来侍寝。” 李璟一听,眉头一挑,问道:“为何?她敢抗旨?” 常海赶紧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 “那她为何不能侍寝?”李璟问道。 常海面色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回皇上,齐贵人,身上……来……来月信了。” 李璟一听,愣了半晌。很快,常海便见他的耳根红了起来。 他虽然是皇帝,但此时却仍然是个青涩的少年。 李璟顿了半晌,才出了声:“那个,月事,一般多长时间?” 常海面色更加尴尬,说道:“这个小人真不知。”说着他看见殿外当值的宫女,便叫道:“彩屏,你进来。” 很快,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便进了殿来。 “彩屏,女子月事一般几日能干净?”常海问道。 听了这话,这个叫彩屏的小宫女先是一愣,接着面色一红,小声地说道:“回常公公,这事,并非每人都一样,有的人只需三四日,有的人却要七八日。” “是这样啊。”常海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是。”彩屏红着脸,退了下去。 “皇上,你看?”常海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璟原本泛红的脸色慢慢如了常。他沉吟了半晌,说道:“好,那朕便等她十日。十日后,看她还能有什么推托之词!” 五日后,齐玉湮的月事干净了。她怕李璟又招自己侍寝,心惊胆颤地过了两天,见李璟没来招自己侍寝,心又放了下来。 谁知又过了三日,朱源便来了昭纯宫,传李璟的旨意,让她侍寝。 李璟没派人招她的时候,她提心吊胆,这真的来招她了,她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入夜之后,便有宫女从乾阳宫过来,伺候齐玉湮洗浴。这些,前世她早已经历许多,进了汤室,她也坦然地让宫女们摆弄着她。 管事的宫女名唤秋霜,前世也曾服侍过齐玉湮多次,她也不陌生。 洗浴完毕,秋霜笑着问道:“贵人是此时便起身,还是再洗一会儿?” “你们出去吧,我想再呆一会儿。”她回答道。 “是。”秋霜一脸恬静的笑容,说道:“时辰也不早了,贵人莫洗久了,让皇上久等。” “嗯。”她点了点头。 秋霜便领着宫女出了汤室,将门掩了起来。 汤室里便剩了齐玉湮一人。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别的声音。她将自己的身子全部浸在浮着清香花瓣的水中,感觉那温暖的水,将自己温柔的包围着,让她纷乱的心,也慢慢变得平静。 觉得差不多了,她便从浴桶起了身,也没叫人服侍,自己拭净了身子,然后将秋霜放在衣桁上的一身海棠红捻金丝妆花凤尾罗裙穿上。 这时,秋霜在门上轻轻叩了叩,问道:“不知贵人好了没有?” “就好了。”齐玉湮应了一声,将腰带栓好,然后走到门前,推门出去。 秋霜等在门前,见齐玉湮已经穿好衣裳了,微微有些惊讶,但这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对常,对着她恭敬笑道:“下面奴婢服侍贵人去梳妆吧。”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有劳秋霜姑姑。” “奴婢份内之事,贵人勿需多礼。”秋霜一脸的微笑。 进了屋,齐玉湮坐在梳妆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脸的不知所措。 秋霜为她梳了一个流云髻,在髻上插了一支蝶恋花珠钗,然后又低下身,对着齐玉湮说道:“贵人,奴婢为你妆面吧?” 齐玉湮对着秋霜说道:“淡抹便可。” “是。”秋霜行了一礼,然后便为齐玉湮著香粉,画黛眉,上燕脂,点唇脂。 妆面完毕,铜镜中映出一个娇艳明丽的美丽面庞。 秋霜望着铜镜中的女子,轻轻笑道:“贵人,可还满意?” 齐玉湮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神情微微有些恍惚,然后点了点头,对着秋霜说道:“很好。” “仪辇已经等在昭纯宫外了,贵人还是早些过去吧。”秋霜又说道。 听到秋霜这么一说,齐玉湮心突然慌了起来。她胡乱地点着头,应了声:“好。”然后便站起身来,不小心,碰到了妆台上的香粉盒子,盒子摔下妆台,粉洒了一地。 她看着满地的香粉,人有些发懵。 “贵人先走吧,这里让宫女收拾便是。”说完,秋霜忙搀着她往宫外走去。时候不早了,不能再耽搁了。 前去侍寝,由乾阳宫的宫人服侍,是不能带自己的侍女前往的。梅香和竹韵心里虽然担心齐玉湮,也只能将她送到昭纯宫门前,看着她上了仪辇,往乾阳宫而去。 坐上了仪辇,越来越走近乾阳宫,齐玉湮的心也越来越慌。她不知道,今晚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第39章 乾阳 到了乾阳宫门前,仪辇便停了下来。 秋霜走到仪辇旁,低下身对着齐玉湮轻声说道:“齐贵人,到了。” “好。”齐玉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下了辇。 “慢些,齐贵人。”秋霜忙伸出手,扶着她。 齐玉湮走下辇,抬头望着乾阳宫的大门。 虽然今生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她对乾阳宫的一草一木,都是了如指掌。她没想到,这一世,自己千避万躲,最终还是要踏进这里。 进了宫门,看着周遭熟悉的一切,只觉得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的。就这样,被秋霜半扶半拉地带到了李璟的寝殿之中。 皇帝此时并不在殿里,寝殿外除了门外立着两个服侍的宫人,再无他人。 见皇帝不在,秋霜对着一旁侍立着一个小太监问道:“皇上还没回来吗?” 小太监低头回答道:“皇上还在书室批折子。” “哦。”秋霜点了点头,将齐玉湮扶进殿,送到床榻边坐下,低声说道:“请贵人在此等一下,皇上一会儿就来。” “嗯。”齐玉湮应了一声。 “奴婢先出去了,就在外面伺候着。贵人若有事,叫奴婢一声便是。”秋霜说道。 “好。”齐玉湮点了点头。 秋霜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往殿门外走去。 现在入了冬,天气有些寒冷。寝殿之中虽然烧着地龙,但风从门边灌进来,还是有些冷。因为要侍寝,齐玉湮穿得并不多。秋霜出了殿,怕冷风吹进来凉着她,便将门掩了起来。 门一关,屋子里便暖和多了。虽然不觉得冷,但齐玉湮的身子还是微微有些颤抖。 第27节 她努力定下心神,抬头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他的寝殿,似乎和前世并无多大差别,只是少了些她的物事。 看着这屋子,她心里感慨万千。前世,她第一次将自己交给他,也是在这里。只是,当时她与李璟两情相悦,她是满心欢喜来到这里的。而这一世,她心里只想逃避他,而他对她的怒意未消。在目前这种情势下,她都不知道呆会他来了,她应该如何面对他。 坐在榻上,她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手指尖微微颤抖。此时的心情,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外面慢慢嘈杂起来,一阵脚步声慢慢到了殿前。 “奴婢见过皇上。”这是秋霜的声音。 闻言,她的心一紧。 “她在里面?”他问道。 “回皇上,齐贵人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了。”秋霜回答道。 听了秋霜的话,李璟没再说话,径直走到门前,正准备推门。突然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发紧,手指尖轻轻发颤。他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然后将门轻轻推开。 听到门发出一阵“吱呀”的响声,坐在屋里的女子一下抬起头来,满眼皆是惊慌。 两人目光相交,她赶紧低下头,站起身来。 “你们在外面服侍便是。”他吩咐了一声,便抬脚走进屋。 “是。”待他进了屋,常海便从他身后将门关上。 她局促地站着,看着他穿着的九龙靴出现在自己眼前,她赶紧跪下去,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 乌墨的头发挽了一个流云髻,珠钗上垂下的珠子,轻轻颤动着,如同他的心,胡乱地跳动。 他弯下腰,抓住她的两只胳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轻声说道:“起来吧。”看见她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突然觉得这些日子积在心里的愤懑之情,突然烟消云散了。 她站起身,看着他。 他的手还抓住她两只胳膊,像是把她揽住一般。 这一世,他们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她的脸突然莫名烧灼起来。 她不敢再看他,忙低下头,低低唤了一声:“皇上。” 听着她娇柔的呼唤,看着她绯色的双颊,他一时间有些愣神。 她脸上施了薄妆,此时更显得妩媚动人。两人隔得如此的近,她温暖的身体,她散发的幽香,都不停地冲击着他。 他喉头轻轻一滚,猛地一把,将她搂近身来。 她惊呼一声,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叫道:“皇上,做什么?” 看着她满眼的惊慌,他定了定,然后嘴边勾起一丝戏谑的笑意,压低声音说道:“齐贵人,你说朕要做什么?” 她一愣。 “你说说,朕传你来,是做什么的?”他看着她。 “皇上传,传嫔妾来,是,是来,来侍寝的。”她心一慌,结结巴巴地说道。 “既然你是来侍寝的,亲密一些又何妨?”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之色: 她呆了呆。 “侍寝应该怎么做?入宫之前,教习姑姑没有教你吗?”他又问。 侍寝应该怎么做?她心里清楚得很。前世两人天天粘在一起,这种事也经历无数回了。可这一世的李璟,跟前世的李璟,对她来,仿佛是两个人,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她发着呆,他又说道:“齐贵人,朕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她脸一红,只觉得耳根都在发烫,低下头,应了一声:“嫔妾知道了。” 陪他睡觉嘛,又不是没跟他睡过,前世那么多次纠缠,他身上哪里有一颗痣她都清清楚楚的。虽然他现在对她的态度,与前世不一样,不过,怎么都还是他这个人嘛?还有什么好害羞的?想到这里,她眼一闭,牙一咬,将手伸到他的腰间,抓住他的腰带,开始解。 他一愣。 没想到齐玉湮居然胆子这么大,一出手便来解自己的腰带。他怔了一下,赶紧抓住她那不听话的手指,问道:“你,你做什么?” 她睁开眼,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问道:“皇上不是叫嫔妾侍寝吗?” 他的脸通红:“那你,你解我的腰带干什么?” “不为皇上宽衣,嫔妾怎么侍寝?”她也红了脸。 抬眼看着他一脸窘迫的模样,她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难道皇上叫嫔妾来,不是侍寝的。” 被她这一笑,他有些恼怒:“谁说不侍寝?这事,自然是要,要上床才做的。”说着他揽着她的腰,顺势将她往后一推。 她一时不妨,惊呼一声便跌到床上。 他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 她抬眉,他低头。 四目相对间,两人的呼吸都沉重起来。 “皇,皇上。”她唤了他一声。 “齐贵人,现在才好侍寝。”他说。 “可是,皇上,你这样压着嫔妾,嫔妾无法为皇上宽衣的。”她喘着气说道。 他压在她身上,闻着她身上的花朵清香,听着她怦怦的心跳声,他的头脑一片零乱。 本来叫她来侍寝,只是听常海说她在一边过得逍遥自在,心里郁闷得慌,知道她不想与自己亲近,故意想要捉弄她。可如今,温香软玉在怀,他,倒真有点想要她了。 可是,她心里没有他。如果自己就这么要了她,她会不会更恨自己? 他看着她,心神荡漾。 他轻声问道:“你愿意吗?” 她怔了一下。 他这个时候,居然还问自己是否愿意。 她心底一声苦笑。他是皇帝,她是他的妃子,她敢说不愿意吗?况且现在自己都被他发现了,侍寝这事,也是迟早要面对的。 她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的缱绻情深。让她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前世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她犹豫了片刻,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轻声说道:“能服侍皇上,是嫔妾的福分。” 听了她的话,他呆了呆。 她这是愿意了? 他心里一阵狂喜。 他看着身下的她。,肌肤胜雪,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双唇灿烂如花,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他心动。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她,而她却对自己避而远之,如果自己要了她,她会不会就这样认了命,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他的头慢慢低了下去,凑到她的唇边。 他的唇刚一触到她,她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头轻轻往后缩了一下,却并没有躲开。 她的唇,是那么的柔软细腻,似乎还带着花瓣的清香,是那么的甜蜜,让他不自觉的沉迷下去。他越吻越深,感觉到她小心地回应着自己,他更猛烈地进攻,与她在唇齿间紧紧纠缠。 良久,他才放开她。 她看着他,大口的喘着气。 她唇微微有些发肿,唇上的红脂已经有些花了。 他伸出手为她将花掉的红脂拭净。 她看着他,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看着她的模样,他心一动,手便从她的唇上抚过,滑过她的下巴,脖子,向下而去。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看见她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手在她的躯体上游走。 手摸到她的腰带上,轻轻一扯。她的衣裙便散了开来,胸前的春光从半掩的胸襟上隐隐透了出来。 他感觉一阵口干舌燥。 看着她如白玉般美好的身体,他吞了一口唾沫,然后轻轻地叫了她一声:“玉湮。” “嗯。”她很自然地应了一声,仿佛两人之间早已无比熟悉。 她的这一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心中一喜,唇又覆上她娇艳的双唇。 他的手伸进她的衣襟,抚摸着她光洁的身体,慢慢将她的衣裙脱了下来。 然后他抬起身子,将自己的衣袍也脱了下来。 她没有睁开眼睛,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牀布,身体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 他俯下身来,抱着她,两个年轻赤.裸的身体紧紧相贴。他用唇代替了手指,在她身上游走着。 那熟悉美好的感觉,让她忘了所有的一切,仿佛回到了前世,两人在一起亲密无间。 突然,身下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猛然惊醒。她皱着眉头哼了一声,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下来。 他看她落了泪,心里一慌,便停了下来,擦着她的眼泪,问道:“你怎么了?你,你还是不愿意吗?” 她摇了摇头,咬着牙说道:“不是,嫔妾有点疼。” 他默了一下,问道:“女子第一次,是不是都有点疼?” 她点了点头:“嗯。皇上不知道吗?”她抬头问道,“罗小仪,梁贵仪她们第一次侍寝难道没有说自己痛?” 他呆了一下,嘟哝着说一句:“她们不疼的。” 她有些惊讶:“那她们可真能忍。” “别说他们了。”他不满地说了一声,又问道:“你现在还疼吗?” 她顿了一下,说道:“皇上不动,嫔妾就不疼。” 李璟一听,表情一怔,愣了半晌说道:“可我不动的话,我难受。” 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他涨红着脸说道:“那我轻些动,行不行?” 她点了点头。 第28节 虽然还是很疼,但她感觉到他已经在努力克制住自己,似乎怕伤着她。好在这一次,他也不如以前坚持的久,让她少受了一些罪。 她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狂乱地心慢慢平静下来,而身边李璟地呼吸声也变得平稳了。 “皇上,齐贵人留不留?”门外,常海的声音响了起来。 按规矩,一般嫔妃侍寝之后,为了不影响皇帝的休息,都会离开乾阳殿,回自己的寝殿歇息,除非皇帝恩准她们留下。所以,常海才会来问皇帝的意思。 前世齐玉湮一直跟他双宿双栖,这一世罗巧儿、梁紫云及潘莠君侍寝之后都留在乾阳宫,第二日早上才回自己寝宫。齐玉湮压根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如今常海这一提,她也想到来了。 他半闭着眼,没有回答常海,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激荡中平息下来。 虽然躺着不想动,可现在的他,可不是前世那个可以任她任意妄为的人。于情于理,她都应该问一下他的意思。于是,她问道:“皇上,嫔妾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听了她的话,李璟猛地睁开眼,转过脸来看着她,原本闪烁着灼热光芒的眼神渐渐黯了下来。 ☆、第40章 赐药 看着李璟的表情阴了下来,齐玉湮心里突然有些慌,便叫了一声:“皇上。” 听到她的声音,他唇角轻轻撇了撇,冷冷地说道:“既然齐贵人急着要回去,朕也不强留。” 说完,他对着常海高声叫道:“常海,叫人备好仪辇,送齐贵人回去。”然后也不再看她,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她。 齐玉湮听李璟的话,人便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真的要赶自己走。可事到如今,他话已经说了,覆水难收,不走也得走了。 她咬了咬唇,也不多说话,用被子将自己的身子掩住,慢慢起了身,将衣裙穿上。 下了床,看见李璟依然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她行了一礼,说道:“皇上,嫔妾这就告退了。” “嗯。”他用鼻子哼了一声。 她顿了一下,这才转过身,往门边走去。 她将门一打开,一阵风便吹了过来。 冷夜的寒风特别的凛烈。她刚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被这冷风一激,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常海见她出来了,忙哈着腰笑道:“齐贵人,仪辇已经准备好了,小人带你出去。”态度极其恭敬。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有劳常公公了。” “贵人请。”常海正欲引路,突然屋里传来李璟的声音:“常海!”声音极其不耐。 常海一怔,然后对着齐玉湮笑了笑,说道:“皇上叫小人呢,小人恐怕就不能送贵人出去了。小人叫朱源为贵人引路可好?” “好。”齐玉湮点头应允。 朱源看见常海向自己挥手,赶紧走了上来。 “你引着贵人出去。”常海吩咐道:“晚上路黑,小心照顾贵人,别摔着了。” “小人明白。”朱源点头道。 常海这才向齐玉湮行了一礼,赶紧跑进殿去找李璟。 “齐贵人,请跟小人来。”朱源恭敬一礼,便引着她向外走去。 走到乾阳宫外,仪辇果然已经等在这里了。 朱源扶着她上了辇,正在起辇,常海突然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件黑貂大氅。 他走到齐玉湮跟前,说道:“小人刚刚听贵人打喷嚏,怕贵人着凉,便找了一件氅衣给贵人御寒。”说着便将大氅披在齐玉湮肩上。 齐玉湮在南方长大,向来畏寒,披了件大氅,便觉得暖和多了。 她对着常公公笑了笑,感激地说道:“多谢常公公。”说完她似乎又有些犹豫:“不知道常公公如此,皇上会不会怪罪于你?”刚刚李璟让自己离开时,那张脸阴得能出水,她心里有些怯怯的。 “不妨事的,这氅衣不是皇上平时穿的,放在那里也是无用。”常海笑道:“贵人若担心,明日一早让人将大氅送回来便是。” “如此多谢。”齐玉湮点头致谢。 “贵人多礼了。”常海说完,便退到一边。 仪辇才慢慢起了架,慢悠悠地往昭纯宫走去。 齐玉湮回到昭纯宫时,宫里的人早已经睡下了。竹韵和梅香听到动静,赶紧起身,迎了出来。 看见齐玉湮,梅香满脸惊讶地问道:“贵人,你怎么回来了?” “侍完寝,自然便回来了。”齐玉湮走进屋子,将身上大氅脱下,感觉寒气逼来,冷得她直发抖。 “好冷。”她转过脸,对着梅香问道,“烧了热水没有?我想洗个热水浴。” “贵人走了后,奴婢本想着要烧水等贵人回来。可竹韵说,贵人肯定不会回来的,所以奴婢便没烧水了。”说到这里,梅香恨恨地看竹韵一眼,又说道,“贵人想沐浴吗?奴婢这就去烧水去。” “不用了。”齐玉湮叫住梅香,说道:“等你把热水烧好,还要好一阵呢。我现在冷得慌,还是去床上捂着暖和些。” 竹韵赶紧上前帮着齐玉湮宽衣,嘴里还念叨着:“怎么贵人这时候就回来了?” “嗯,皇上让我回来,我便回来了。”齐玉湮含糊地说道。 “皇上怎么会叫你回来?”竹韵眉毛一抬,惊讶地问道:“罗小仪她们都是第二天才回来的啊。” “皇上可能更宠爱她们些吧!”齐玉湮上了床,将被子紧紧裹在自己身上,终于觉得暖和了些。不过,疼痛的身体,冰凉的手脚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怎么会?”竹韵接着齐玉湮的话说道,“皇上为了寻贵人,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可见贵人在皇上心里的份量有多重。皇上怎么会喜欢不宠爱贵人呢?” “竹韵。”齐玉湮皱了皱眉,然后正色道:“你们可千万别对人说,皇上召见新进宫女是为了找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宫里,太招眼了总是不好。 “知道了。”竹韵点了点头,“上回贵人就吩咐过的。” “我看你呀,经常把此事挂在嘴边,可别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齐玉湮说道。 “不会的,贵人。”竹韵笑眯眯地说道:“对了,不知道明日皇上会给贵人晋封个什么位份,如果能比梁贵仪的位份还高,可就好了。” “怎么可能?”梅香在一旁笑道:“都是侍寝,皇上不可能如此厚此薄彼,一下将我们贵人的位份提起来的。” “那可不一定。”竹韵撇了撇嘴:“我一直觉得,皇上对我们贵人不同的。” “没觉得。”梅香嘟了嘟嘴:“若真对贵人不同,也不会大冷的天叫贵人回寝来。” 齐玉湮只觉得这两个丫头在一旁拌嘴吵得自己头痛,便开口说道:“你们俩别争了。天这么冷,快去睡吧。” “是。”两个丫头这才住了口,各自回去歇息。 梅香和竹韵这一走,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齐玉湮虽躺在床上,却仍然难以入眠。一闭上眼,便出现与李璟在一起温存的画面,让她的脸,一下便灼了起来。突然,他冷冷瞥着自己的模样又跳了出来,她心中便一阵绞痛。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次日一早,罗巧儿便来到了昭纯宫。一来向齐玉湮道贺,二来约她结伴去坤阳宫向郑皇后请安。 齐玉湮昨夜没睡好,今日便起晚了些,只得让罗巧儿在屋里等她一会儿。 齐玉湮洗漱好,坐在妆台前。 竹韵拿了一把玉梳,正打算帮她梳妆。 罗巧儿凑了过来,摸了摸齐玉湮柔顺光洁的黑色,笑道:“我来帮齐姐姐梳头,可好?” “你行吗?”齐玉湮笑问。 罗巧儿撇了撇嘴,说道:“别小瞧我呀,齐姐姐。我梳得可好了,在家里,我妹妹可常缠着我帮她梳妆呢。” 齐玉湮笑了笑:“那,就有劳罗小仪了。” 听齐玉湮这么一说,竹韵便把玉梳递给罗巧儿,对着齐玉湮说道:“那奴婢去汤室收拾。”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罗巧儿将玉梳在齐玉湮头顶上梳着,抿嘴笑道:“没想到齐姐姐这脸上的病一好,就被皇上招去侍寝了。如今,我们都是一样的了,我什么话都可以跟你说了,以前可把我憋得难受。” 齐玉湮怔了怔,然后微笑说道:“既然是皇上的嫔妃,自然会去侍寝的。” 罗巧儿用玉梳将齐玉湮的头发挑了起来,麻利地挽了一个发髻,再用发簪固定住。然后撇了撇嘴,念叨道:“皇上宣我们去侍寝,还不是为了与皇后斗气。” 齐玉湮从铜镜中看见罗巧儿的表情,愣了一下,问道:“罗小仪为何如此说?” 罗巧儿看着镜子里的齐玉湮一脸的不解,她有些惊讶,问道:“齐姐姐,你对皇上招我们去做些掩耳盗铃之事,心里没有疑惑吗?” 听了罗巧儿的话,齐玉湮呆了呆,觉得她话里有话,便追问道:“罗小仪,你侍寝,是如何掩耳盗铃的?” 看着齐玉湮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罗巧儿面上一怔,然后说道:“我每回一去乾阳宫,就有小太监直接把我带到偏殿里。我便独自在此睡一晚,自始至终,连皇上的面也没见着。” 齐玉湮一听,大吃一惊。原来,罗巧儿根本就没有侍寝。 看着齐玉湮目瞪口呆的样子,罗巧儿怔了怔:“难道齐姐姐,你不是这样的?” “我……”齐玉湮正欲开口,眼角突然瞥见有人来了,便停了口。 梅香正领着秋霜从屋外进来。 秋霜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梅香上前对两人行了一礼,说道:“贵人,秋霜姑姑求见。” 齐玉湮站起身来,对着秋霜颔首微笑:“秋霜姑姑,此时前来,可是有事?” “回齐贵人的话,奴婢是奉皇上之命来的。”说着秋霜行了一礼,然后将自己手里的食盒放在旁边的桌案上,揭开盖子,从里面端出一碗汤药,送到齐玉湮面前,说道:“这是皇上赐给贵人的。” “这是什么?”齐玉湮一愣。 “避子汤。”秋霜回答道。 齐玉湮一听,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响。 李璟他居然赐自己喝避子汤。 他果真这么嫌弃自己吗?半夜将自己轰出来不说,还让自己喝避子汤,不想让自己怀上他的孩子。想到这里,她鼻子一酸,眼睛便湿了起来。 “还请贵人趁热饮下,奴婢好回去复命。”秋霜说道。 齐玉湮含泪接过药碗,口中念道:“嫔妾谢恩。”然后捧起碗,一咬牙,将药汁一饮而尽。 见齐玉湮饮了汤药,秋霜接过药碗,对着齐玉湮和罗巧儿又行了一礼,说道:“那奴婢这就回去了。” 齐玉湮木然地点了点头,对着梅香说道:“梅香,你去送送秋霜姑姑。” “是。”梅香帮着秋霜将东西捡好,两人便出了门。 第29节 见秋霜和梅香走远了,罗巧儿才转过头来,怔怔地望着齐玉湮,问道:“齐姐姐,你是真的侍寝了?” 齐玉湮低下头,笑了笑:“如果不是真的,皇上也不会让人送避子汤来了。” 罗巧儿呆了呆,接着雀跃道:“如此真好!上次去玄雀山,我就觉得皇上对齐姐姐与众不同,如今看来,果然是这样。”说着她上前拉过齐玉湮的手,说道:“皇上这么喜欢姐姐,一定会好好加封姐姐的。” 齐玉湮苦笑道:“避子汤都送过来了,皇上也不见得有多待见我。”说到这里,想到了暄儿,她吸了吸鼻子。 也许这一世,再也不会有暄儿了吧? ☆、第41章 位份 听了齐玉湮的话,罗巧儿讪讪笑道:“可齐姐姐再怎么样,也比我好呀.明里皇上招了我好几次,却没一次是真的。” 齐玉湮怔了怔,顿了半晌才问道:“那……梁贵仪与潘姬她们呢?她们侍寝是真是假?” “梁贵仪的事,我不清楚。”罗巧儿摇了摇头,说道:“自从上次在园子里她扯珠子来害我之后,我便不与她来往了。” “至于,潘姐姐……”说起潘莠君,罗巧儿眉头轻蹙:“该也是真的吧?” 一听此话,齐玉湮的心便猛地一缩,追问道:“为何说是真的呢?” “潘姐姐侍寝后第二天,我也去向她道过贺。”罗巧儿说道:“不过,我与潘姐姐之间,毕竟不如与齐姐姐你亲厚,有些话也不好说。我只是隐晦地问了一下,潘姐姐却一脸欢喜地跟我说,希望老天垂怜,能让她如愿怀上龙裔。” “听了她的话,我觉得她应该是真的侍寝了吧。”说到这里,罗巧儿抬头对着齐玉湮一笑:“不然,她怎么会说想早日怀上龙裔?你说是不是,齐姐姐?” 闻言,齐玉湮呆了呆。她没想到,李璟没让罗巧儿侍寝,却真让潘莠君侍寝,而且从潘莠君说的这番话看,他应该没有让她喝避子汤,却让自己喝。 想到这里,她心底一片酸楚。 她强压下心中的涩意,对着罗巧儿勉强笑了笑,说道:“听罗小仪这么说,潘姬也应该是真的。” “嗯。”罗巧儿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四个嫔妃中,以齐姐姐和潘姐姐容貌最是出众,皇上喜欢你们,也不足为奇。” 说到这里,罗巧儿望着齐玉湮,一脸纯真的笑容:“对了,齐姐姐,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去坤阳宫了。”说着罗巧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今天可是姐姐的好日子呢,一会儿皇后便要宣布姐姐晋位份的事呢。” 皇后是中宫之主,所有嫔妃的晋升,就由皇帝拟好诏书之后,再由皇后来颁布的。按惯例,在齐玉湮见礼结束后,皇后便会宣布她晋位份之事。 上一世她侍寝之后,便连升五级,被封为贵嫔。这一世,她初封的位份原本就比前世低,当然不可以再被封为贵嫔了。其余三名嫔妃在侍寝后,除了梁紫云升了四级,其余两人,只升了两级。不知道这一世,她会被封为什么。如果升两级的话,也只是嫔而已,与潘莠君入宫里的位份一致。 到了坤阳宫时,梁紫云与潘莠君已经到了。 看见齐玉湮进了门,梁紫云撇了撇嘴:“齐贵人今日可姗姗来迟了呀?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受了宠幸,便娇纵了?” 齐玉湮听梁紫云话里带刺,眉头轻轻皱起,还未及搭话,便听到罗巧儿冷笑回道:“这才什么时候呀,不算晚吧?我记得前两天梁贵仪过来时,比现在还晚吧?况且,这是坤阳宫中不还有皇后娘娘在吗,要怪罪,也轮不到你呀?你说是不是呀,梁贵仪?” 罗巧儿将“贵仪”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提醒着梁紫云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罗巧儿公然这么呛着自己,梁紫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又无从反驳。皇后都没有发话,她便抢着数落齐玉湮,纵使她位份比齐玉湮高不少,确实也不合规矩。想到这里,她只好闷声不再说话。 潘莠君闻言,在一旁和煦地笑了笑,说道:“都是姐妹,若为这些无端小事伤了和气,可就不好了。”说着她看了齐玉湮一眼,嘴角带着笑意:“昨晚天冷,齐贵人半夜回宫,自然辛苦一些,晚一些也是无妨的。” 明里潘莠君似乎在帮着齐玉湮说话,其实却是讽刺她昨晚被李璟半夜赶回了寝宫。而其余三人侍寝之时,可都是在乾阳宫宿到第二日才离开的。 果然,听了潘莠君的话,梁紫云一脸的惊异:“什么,齐贵人昨晚没在乾阳宫呆在天明?” 对潘莠君话的的意思,齐玉湮心里清清楚楚。她心中虽然厌恶潘莠君,也不想与她撕了脸,便淡淡地笑了笑,也没没多说话,便径直走到郑皇后面前见了礼。 这郑皇后与李璟成婚三年来,一直没有圆过房。而此时,座下的四个嫔妃却都已经侍过寝了,想到这里,她心中甚是郁闷,看谁都不顺眼。大家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后,她便没好气地说道:“好了,本宫今日有些头疼,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看见郑皇后让大家回去,座下四人皆是一怔,直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你们还有事?”郑皇后抬眉问道。 梁紫云对潘莠君对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齐玉湮则低头不语。 按道理,皇后此时应该宣布她晋位份之事。但皇后对此事丝毫未提,她心中虽然甚是纳闷,却不好开口问。 罗巧儿转脸看了齐玉湮一眼,转过身,对着郑皇后怯怯地问道:“皇后娘娘,您是不是忘了宣布齐姐姐晋位份的事?” 郑皇后一怔,瞟了齐玉湮一眼,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道:“这种事,本宫怎么可能忘?” 罗巧儿一听,当即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我就说,皇后娘娘怎会忘掉如此重要之事?那还是等皇后娘娘宣布后,嫔妾们再退下吧。” 郑皇后却是冷冷一笑,说道:“宣布什么?皇上今日根本给过本宫要晋升齐贵人位份的诏书。” 郑皇后的话一出口,满座皆惊。 众人皆一脸震惊望着郑皇后, 齐玉湮听了,更是如被雷亟。她猛地抬起头,望着郑皇后,整个人仿佛被人施法定住,不能动弹。 侍寝之后,如果没有晋升位份,便表示皇帝非常不满意她。对众人而言,这个嫔妃从此便不会再有出头之日。 齐玉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坤阳宫的。她只知道,今日之后,自己将是整个皇宫的笑柄。这事想必很快便会传出宫去,到时自己会是整个京城的笑柄吧?父兄也会因为自己,颜面尽失,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吧?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瞬间便蒙上了一层薄雾。 看着齐玉湮伤心的模样,罗巧儿的神色也是一黯:“齐姐姐,皇上是不是太忙,忘了你晋位份的事了?要不,你去乾阳宫问问皇上吧?” 她摇了摇头,说道:“有什么可问的?就算问了他,他说他没忘,我又该如何自处?既是如此,我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 她心里很清楚,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忘?罗巧儿睡在偏殿的,第二天他都没忘了晋升她的位份,何况自己还与他有一夜欢好。 没有晋位份的诏书,只能是他故意不晋封她。昨夜他将自己赶回寝宫,今日又不晋封自己的位份,他果真厌恶了自己?想到这里,心底一阵阵的抽痛,让她似乎不能呼吸。 齐玉湮侍寝之后没有被晋封位份,皇宫中人都知道齐贵人不被皇帝所喜,连带着昭纯宫的宫人也在受了些气。 齐玉湮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叫着自己身边的人凡是多忍让一些。可没曾想,没隔几日,竹韵便在与人发生的冲突。 因为寒冬已至,内宫监便给各宫有品级的嫔妃及太妃们新配发了锡奴,用于夜晚暖床。 竹韵去内宫监将锡奴领回来之后,装上热水试了一下,发现漏水,便返回内宫监,要求调换一个。 可内宫监的监丞不同意,说是每一个锡奴都是有分配到殿,没有多余的可供调换。 竹韵解释说齐玉湮畏寒,晚上凉了脚便无法安睡,苦苦哀求监丞换一个。 可监丞就是不同意,两人话不投机,便起了争执。 最后监丞可能也确实被竹韵烦着了,便冷笑着说道:“你凭何在我面前指手划脚?狐假虎威也要有虎可依才行。你家齐贵人侍寝之后,也不见皇上为她晋封位份,能给她一个锡奴便不错了,还想挑三拣四?” 这监丞的一番话,将竹韵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这竹韵虽是侍女身份,但从小可是被齐夫人当半个女儿养着的,哪受得了这气?当场便不依,与监丞吵了起来,后面差点动起手来。直到内宫监少监被惊着了,出来打了圆场,两人才作罢。 竹韵没有换到锡奴,反而受了一肚子气,回来便守着齐玉湮哭了半晌。 齐玉湮正在房里练字,听了竹韵的话,将笔搁在笔架上,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以她现在如此位份,品级还没有内宫监少监高,如何能说话?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看竹韵哭累了,齐玉湮叹了一口气,劝着她道:“竹韵,这锡奴我们不换便是。你也无谓再去找他们了,省得受气。” “那,那就任凭他们欺负贵人?”竹韵似是不服。 齐玉湮说道:“想必他们也不是故意将这坏掉的锡奴派给我的,既然也没有多余的锡奴调换,我们也不去为难他们,我不用锡奴便是。”想了想,齐玉湮又道,“竹韵,这宫里本就是捧高踩低的。如今我被皇上所厌,别人自然看低于我,怎么可能有好脸色给你看?只怕今天这样的事,以后更是常见。今日你都无法承受,以后遇到更艰难的事,你可怎么办啊?” 听了齐玉湮的话,竹韵抹了抹泪,也不说话。 梅香也在一旁劝着竹韵道:“竹韵,你就尽量忍着点吧。我们在宫里的日常用度都由内官监发放,与他们撕了脸,只怕以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贵人。” 竹韵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齐玉湮:“贵人,我不相信皇上会如此对你的,这其中定有什么因由。要不,你去求见皇上,问问他吧?” 闻言,齐玉湮微微一怔,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问他又有何益?无谓再去讨人嫌。”说着齐玉湮执起毛笔,蘸饱了墨汁,将笔落在洁白的宣纸之上,努力让自己将心思凝聚在笔尖,不再作他想。 日头刚落,御书殿便点上了烛灯。瞬间,满室便洒上了黄色的光华。 李璟批完了折子,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慢踱到墙边,走到一幅女子画像前,怔怔地看着画像上的人,发着呆。 常海走屋外走进来,看着李璟发呆的背影,怔了一下。 这几日皇帝无事之时,总爱站在画像前发呆。 他对皇帝心中的心思,自是一清而楚。 罗巧儿、梁紫云、潘莠君来侍寝时,皇帝叫人带她们直接去了偏殿,根本连面也没见。能进皇帝寝殿上龙床的女子,至今只有齐玉湮一人。 虽然事后皇帝没有晋升齐玉湮的位份,但他知道,对皇帝来说,齐玉湮是很不同的。 想到这里,常海轻轻走上前来,对着皇帝行礼道:“皇上,离齐贵人上回侍寝已经过了好些日子了?她身上的伤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晚,要不要小人去传齐贵人侍寝?” 听了常海的话,李璟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几日,虽然没有传齐玉湮,但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那个夜晚的美好,让他一想到,至今心里仍然激荡不已。可对齐玉湮对他的逃避,他也久久不能释怀。 可如今,他望着齐玉湮的画像,心里却无比渴望能够见到她。 半晌,他才转过身来,对着常海问道:“这几日,她如何?” “齐贵人与往日一般养花练字,并无异样。”常海想了想,又说道:“只是,前两日齐贵人的侍女竹韵与内官监的监丞起了争执。 他蹙了蹙眉:“为何争执?” “听说内官监发放给齐贵人的锡奴破损,竹韵姑娘到内官监想换一下,内官监不允,两人便争执起来。”常海回答道。 “小小锡奴而已,若是坏的,换一个又有何难?这内官监的监丞为何不换?”李璟问道。 常海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宫中之人,惯会看脸色行事。齐贵人侍寝之后,皇上没有晋升位份,宫中皆传皇上不喜齐贵人,内官监的人自然给不了竹韵姑娘好脸色。” “如此?”李璟眉间两锋锁得更深。 “在皇上面前,所有人自然恭敬和顺,不敢多言半句,皇上自是不知其中的利害。”常海说道:“听说那监丞便是说了齐贵人没有晋位份之事,惹了竹韵姑娘不快,两人才吵起来。” 听了常海的话,李璟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墙上的画像,神色不明。 夜色渐深,昭纯宫的宫门上照明的灯笼随着风起,轻轻地摆动着。 齐玉湮看了会儿书,觉得有些乏了,便叫竹韵和梅香烧了热水给自己烫脚。 齐玉湮畏寒,晚上若是凉了脚,便睡不着。没有锡奴暖脚,她上床后,不多时脚便凉了。为了能够安睡,她只好每日临睡前,用热水将双脚烫红,趁脚还暖着的时候赶紧入睡。若是耽搁久了,双脚凉了,她便又睡不着了。 烫好了脚,竹韵将木桶提了出去,梅香便上前来服侍她宽衣。 她坐到床沿,刚把外衣脱掉,便看见竹韵一脸惊喜地跑进屋来,叫道:“贵人,皇上来了!” 齐玉湮听了这话,顿时一愣。 李璟,来昭纯宫了? 他不是厌恶自己吗?他来干什么? 第30节 ☆、第42章 温暖 听到皇帝来了,齐玉湮慌忙将外衣穿上。刚把腰带系好,便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到了院里。 她一抬头,便看见李璟正往屋里走来。 她赶紧迎上去,伏拜在地:“嫔妾恭迎皇上。”额头贴在冰凉的地板上,隐隐发痛。 李璟在她面前立住,却久久没有说话,似乎在打量着她。 她没也吭声,平静地伏在地上。 等了半晌,她才听见李璟的声音响了起来:“齐贵人,平身吧。” “谢皇上。”她口中念道。 梅香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齐玉湮起了身,抬头微笑道:“不知道皇上此时到昭纯宫来,可是有事?” 李璟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一阵心颤。 正在齐玉湮欲开口说话时,只见李璟用下巴点了梅香一下,说道:“你,出去。” “是。”梅香担忧地看了齐玉湮一眼,却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梅香一出门,常海等人便从外面将门掩上。 见此情形,齐玉湮一愣,颤声叫了他一声:“皇上。” 他盯着她,慢慢迫了上来:“齐贵人觉得我这时候来,所为何事?” 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沉了下来,感觉有些暗哑,像一张粗糙的砂纸,轻轻摩挲着她的心,让她的心痒痒的。 她怔怔望着他,一时竟无法言语。 李璟此时心中也激荡不已。几日未见她,他没想到,此时见到她,他的内心竟然如此会欢喜,似乎早就在盼着这一刻。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轻抚着她幼滑的脸颊。 一阵温热传来,她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躲避,只是轻轻唤了他一声:“皇上。” 她的声音像一阵春风,将他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欲.望瞬间便掀了出来。初尝云.雨的他,那噬心蚀骨的温柔让他欲罢不能。 心一动,便用手指拈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她抬头看着他。只见他星目如炬,深深探进了她的心里。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她赶紧低下头。 他看着她,垂下的双眸上,扑簌的睫毛轻轻颤动,让他的心也跟着轻轻地颤抖。 他一低头,便覆在了那两片如花瓣般娇艳的双唇之上。 她怔了一下。虽没有迎合他,却也不敢拒绝,任由他撬开自己的牙关,将那又湿又滑的舌头伸进嘴里,将她的舌头勾出来,含在嘴里轻吸慢吮。 此时,室内除了这暧昧的轻啜声,便再无其他声音。 在他的亲吻中,她似乎慢慢迷失了方向。 半晌,他才放开了她。 经过方才那一番折腾,她的双唇更是红润水滟,让他忍不住又吻了上去。不过,这一次,他只是轻轻一触,便放了开来。 她大口喘着气,叫道:“皇上,你……”声音娇柔,双目含春。 刚刚那一吻,早已让他心痒难耐,不及她说完,他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她轻呼一声,却已被他压到床上。 “皇上,你做什么?”她叫道。 他在她脸颊上轻啜了一下,说道:“都到床上了,你说我要做什么?”然后便开始动手解她的衣裙。 听了他的话,她一怔。 他不是说笑,他真打算在这里宠幸自己。 按规矩,皇上宠幸嫔妃,一般是在乾阳殿里。如果皇帝要出乾阳宫过夜,一般也是去皇后或正二品妃以上的嫔妃的寝宫,低位份的嫔妃寝殿是不去的。 而齐玉湮如今只不过是正七品的位份,李璟居然跑来过夜,就算是前世,似乎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突然感觉身上一凉,才发现李璟已经将她剥了个精光。许是怕她凉着,他将锦被覆在她身上,这才开始脱自己的衣袍。 虽然前世对他的身体已经熟悉,但这一世可是他们的第二次在一起。她忙装着害羞的样子,赶紧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身体往里面挪了挪。不多时,她便感觉到他钻了进来,然后一把将自己勾过去,搂进了怀里。 一触到他赤.裸的身体,她便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僵,两人的呼吸便沉重了起来。 她轻轻说道:“皇上,你到嫔妾这里,怕是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我愿意来哪里就来哪里。”他一边说,手一边在她身上不规矩地摸着。 闻言,她一下便哑了声。他是皇帝,确实可能为所欲为。 他凑上来,吻住她的唇,耳,脖子,一直往下,突然,胸前一阵温热,她忍不住轻吟一声。 被他吻着,慢慢的,她也动了情。 感觉到他要进去的时候,她身体紧紧地绷着。她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疼。 他似乎知道她怕疼,动作极其轻柔。 待他完全进入,她也没感觉到疼,身体便渐渐放松了下来。 “疼吗?”他在她胸前吻着,看着她的身体慢慢呈现出粉嫩的绯色。 “不疼。”她回答道。 听到她的话,他才放心地动了起来。 她闭上眼睛,配合着他的动作,压制不住的呻.吟冲破牙关,溢了开来。 这一次,他明显比上一次久了许多。待他结束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筋皮力竭,动弹不得。 他躺在她身旁,似乎也很久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听着他的呼吸平息,她心一中有一种特别的安宁感觉。 “今天,一直都不疼吗?”他突然出了声。 她耳根烧灼,小声回答道:“不疼。”顿了一下,她又说道:“今天,很好。” 他怔了一下,突然轻轻笑出了声。 被他这一笑,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更灼热了。 “累了吗?睡吧。”他说道,然后轻轻动了动,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脚。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一震。 她知道自己冰凉的脚惊着他了,赶紧将自己的身体往后挪了挪,小心地不再碰到他温热的身体。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皱起眉头说道:“怎么手也这么凉?” 她微笑着说道:“回皇上,嫔妾身子特别畏寒,一到冬天便这样手脚冰凉的。刚才惊到皇上了,还请皇上恕罪。” 他顿了顿,却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将她从床边搂了过来。他用自己的双腿将她的两只冰凉的脚夹在中间,又将她两只冰凉的手贴放在他的肚子上,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 “皇上……”齐玉湮的眼泪一下便涌了上来。 前世每到冬日,他便是这样帮她暖手脚的。 他将她搂得更紧:“对不起,是我意气用事,让你受苦了。” 她没说话,只是无声流着泪。 他伸出手,将她的眼泪拭干:“别哭了,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齐玉湮点了点头,眼泪却收不住。 她被他这样用身体温暖着,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前世。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慢慢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这一夜,她睡得特别香甜。 次日,待她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有了人。 她愣了片刻,不知道昨夜之事,是不是只是她的一场梦。 她抬起身,感觉身下有些粘腻。她怔了怔,又将身子缩回被子里,然后高声叫道:“梅香,竹韵!” 梅香听到动静,忙推门走了进来,见到齐玉湮,便笑了起来:“贵人,你醒了?” “皇上,他什么时候走的?”她问。 “皇上今天早上才走呢。”梅香笑着说道:“连朝服都是常内监事先叫人拿到昭纯宫来的。皇上在偏殿换了朝服便直接去上朝了。” 她一怔:“你们怎么不叫我?”皇帝起了床,自己这个小嫔妃还在睡,似乎很是失仪。 “皇上特意吩咐不可打扰贵人的。”梅香回答道。 她将被子往身上裹了裹,他那熟悉的味道便灌进了她的鼻子中。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对着梅香说道:“我想浴个身,你去烧点水。” “水已经烧好了。”梅香应道。 “已经烧好了?”齐玉湮有些诧异。 梅香抿嘴笑道:“皇上离开的时候,便让奴婢为贵人准备热水。他说你起身应该会用的。” 说着梅香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又说道:“皇上起来后也浴过身才走的。贵人,你和皇上昨晚是在打架吗?”说完梅香便笑了起来。 齐玉湮一下便想到了昨夜两人的温柔缠绵,脸便灼得发烫。她故作责备地瞪了梅香一眼,轻呵道:“别多舌!快去汤室把水兑好,我一会儿便来。” “好。”梅香笑眯眯地走开了。 听到梅香慢慢走远,齐玉湮才起了身,看见自己身上的点点红痕,她怔了一下。然后赶紧抓过衣裳,将身体包裹严实,将这些痕迹藏了起来。 浴身之时,齐玉湮怕梅香和竹韵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问东问西,索性将她们赶出了汤室,自己浴身。 待浴完身,穿上厚厚的衣裙,身上也就暖和起来了。 她刚回房,竹韵便跑了过来,说道:“贵人,内官监少监刘堑来了。” 齐玉湮一怔,问道:“他来干什么?” 竹韵笑道:“他是来给贵人送锡奴的。这回还拿了好几个来让贵人挑选。另外还送了些手炉和脚炉过来,说是给贵人御寒用。” 第31节 齐玉湮默了片刻,说道:“竹韵,你去选便是。时候不早了,我要赶着去向皇后请安。” 说完她便回过身,将自己满头的黑发梳得顺溜起来。前几日还看贱自己,昨晚皇帝过来了,今日便来巴结自己。齐玉湮对这种人心中厌烦不已。 “好,那就由奴婢帮贵人选。”竹韵笑嘻嘻地说道。 “竹韵。”齐玉湮叫着她,说道,“说话客气些。”毕竟是内宫监的人,得罪了也不好。 “知道了。”竹韵点了点头,便跑开了。 梅香帮齐玉湮梳好头,便看见青荷领着秋霜过来了。 秋霜的手中,拎着一个食盒。 齐玉湮瞧见那食盒,脸色一白。 她怔了怔,然后嘴角勾起一丝淡薄的笑意:“秋霜姑姑是来送避子汤的吗?” 秋霜行了一礼,也不说话,然后从食盒中取出盛满药汁的瓷砖,双手捧起,递到齐玉湮面前:“齐贵人,请用。” 齐玉湮盯着那黑乎乎的药汁,咬了咬唇,再伸出手,接过碗,干净利落地将药全饮了下去。 ☆、第43章 封 这一日,齐玉湮到坤阳宫的时候,时辰又有些晚了。因为上回侍寝之后来晚了,被梁紫云奚落了一番,这一回她进殿的时候,心里还真的有些忐忑。 果然,她进殿的时候,看见梁紫云、潘莠君及罗巧儿都已经坐在殿中了。 见她走了进来,潘莠君和罗巧儿面上带着微笑,向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而梁紫云瞥了她一眼,嘴角撇了撇,不过却也没说话。 想是她上回奚落齐玉湮之时,被罗巧儿抢白了一番,今日便也不敢多话了。 齐玉湮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缓缓走上前去,在郑皇后面前盈盈一拜:“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齐玉湮,淡笑道:“怎么昨夜一侍寝,齐贵人今日又来晚了?” 听了郑皇后的话,齐玉湮一愣。 这话里的指责之意,很是明显。 看来,郑皇后也已经知道了皇帝昨晚在昭纯宫过夜之事,心中不舒服,正等着找自己的茬呢。 她知道,这时候可千万别表现出自己深受皇宠的模样,忙低头回道:“因为皇上吩咐嫔妾要饮了避子汤才能过来,所以,嫔妾出门便晚了一些。”希望郑皇后听到皇帝赐自己饮避子汤后,心里会舒服些。 果然,郑皇后听闻李璟赐了齐玉湮避子汤,怔了一下。心中暗道,看来李璟也不算是有多宠爱这齐玉湮。他虽然去了昭纯宫过夜,恐怕也只是一时兴起,否则也不会让她喝避子汤,不给她机会怀上龙裔。想到这里,她面色便缓了下来。 “齐贵人昨日替本宫伺候皇上,也辛苦了,快坐下吧。”郑皇后开了口。 齐玉湮谢了恩,走到梁紫云的下座,坐了下来。 见她过来了,梁紫云恨恨瞪了她一眼,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齐玉湮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坐在一边。 像以往一般,大家又随意说了些日常琐事,看时候差不多,便准备离开。 这时候,有宫女上前来禀报道,乾阳宫的小太监朱源奉皇帝之命前来,有东西交给郑皇后。 郑皇后一听,李璟居然有东西给自己,心中大喜,忙叫宫女传朱源进殿来。 不一会儿,便看见朱源走了进来,在郑皇后面前行礼道:“小人拜见皇后娘娘。” 郑皇后微笑着抬了抬手,示意朱源平身,问道:“皇上有什么东西让你交给本宫?” 朱源起了身,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双手捧着,恭敬地呈给皇后:“皇上让小人将晋封齐贵人位份的诏书拿给皇后娘娘。” 郑皇后一听,面上的笑容瞬间便凝固住了。 她与李璟之间,一向不睦,今日听闻李璟送东西给自己,难得开心了一回。可没想到,李璟送来的,居然是晋升齐玉湮位份的诏书。 她转眼瞟了一下齐玉湮,只见她也是一脸的目瞪口呆,似乎对此也并不知情。 郑皇后强压下心中的不快,伸手接过诏书。 照理,齐玉湮上次侍寝后,便应该晋升位份,但李璟却没有下诏提升她。昨日她又侍了一回寝,皇帝将上次未晋升的位份补上,似乎也合情理。 想到这里,郑皇后心中便又平静了几份,对着齐玉湮叫道:“齐贵人,上前听封吧。” 齐玉湮一怔,赶紧走到殿中,跪下行礼。 见郑皇后要宣诏了,梁紫云、潘莠君及罗巧儿三人也从座上站了起来,恭敬地立着。 郑皇后看了一眼齐玉湮,然后将目光收回来,打开手中的诏书,正准备宣诏。待她看清诏书上所写的内容之后,她的眼睛蓦地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诏书,面上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齐玉湮跪在下方,久久没听到郑皇后宣诏的声音,心中有些疑惑,却又不敢催问,只得定定地跪在原地。 又过了半晌,她才听到郑皇后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齐氏玉湮,温顺恭俭,仪容大方,即日起,擢升为正三品贵嫔。” 郑皇后一念完,梁紫云三人皆是大吃一惊。 要知道,现在齐玉湮只不过是正七品的贵人,这一下便升为正三品的贵嫔,连升了九级。不仅一跃也成众嫔妃中位份最高之人,同时也创了大轩朝嫔妃一次晋升品级之最。 齐玉湮听了,只觉自己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贵嫔。 前世她侍寝之后,李璟给她晋封的便是这个位份,这一世,他居然还给她这个位份。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前世的原点。她又成了贵嫔。 “齐贵嫔,皇上如此厚爱于你,还不赶快谢恩。”郑皇后说这话时,面色有些发白。 齐玉湮一听,赶紧磕头道:“谢皇上,谢皇后娘娘抬爱。”然后起了身,躬身上前,从郑皇后手里接过了晋位的诏书。 接诏书时,她看见郑皇后的手指尖微微有些发颤。 她知道,郑皇后如今心里定是怨极了自己,以后自己怕难以在郑皇后面前讨了好吧?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不安。 “对了,齐贵嫔,皇上说他晌午间要来昭纯宫用午膳。”说着朱源看了看天色,说道:“还请齐贵嫔早些回宫准备,莫让皇上久等了。” 齐玉湮抬眼看了看郑皇后,说道:“我在坤阳宫请完安便回去。” 这时,郑皇后僵着脸开了口:“既然皇上要去昭纯宫用膳,齐贵嫔还是不要多耽搁了,现在便回去准备吧。” 齐玉湮也不敢多说,便向皇后行了礼,赶紧离开了坤阳宫这个是非之地,径直回了昭纯宫。 过了晌午,李璟真过来了。 得到通传,齐玉湮便赶到宫门口准备接驾。看见皇帝的銮辇过来了,她赶紧上前行礼。 李璟从銮辇上下来,一眼便看见身着一袭银红色流彩如意袄裙的齐玉湮。 她总是那么轻易地就能攫住他的视线,让他不能移目。 他走上前,叫道:“玉湮,起来吧。” 听到他的称呼,她怔了一下。他没有叫她的位份,而是叫了她的名字,显得异常亲密。 见她半晌没起身,他皱了皱眉,说道:“你不是畏寒吗?地上如此之凉,你久跪作何?” 听皇帝又出了声,她才回过神来,说道:“嫔妾谢过皇上。”然后才慢慢起了身。 李璟一把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今日手还挺暖和。” 她笑道:“今早内宫监送了手炉来,嫔妾刚才一直捧着呢,手便不冷了。” 他轻哼一声:“算他们还识相。”说着便牵着她的手,一起往怡和殿走去。 进了屋,他便摒退了左右,将齐玉湮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问道:“今日晋升了位份后,郑妁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齐玉湮回答道,“皇后娘娘刚宣布了晋封的诏书,朱源又说皇上要过昭纯宫来用膳,她便让嫔妾先回宫来准备。” 他侧身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就怕她为难你,故意在你们请安快完的时候,才让朱源把晋封的诏书送过来,又说我要过来用膳,让她不得不放你走。” 她抬眉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可是皇上,就算嫔妾躲得过今日,那明日呢?后日呢?总有一天躲不过去呀。” 说到这里,她定定地看着皇帝,咬了咬唇:“昨夜皇上来嫔妾这里过夜,原本就有些不合规矩,今日不仅连升嫔妾八级,还到嫔妾殿中来用膳。皇上可能不知,此举已经把嫔妾推到风口浪尖。这样一来,嫔妾怕是更遭人嫉恨了。” 看着齐玉湮双眉轻蹙,李璟伸出手,将她搂过来,让她半靠在自己怀里,说道:“你提的这些,我自然也想到过。不过,我考虑觉得,这些事应该对你无大碍,才决意如此做的。”说着,他将下巴抵在她的额间,又说道,“之前不是因为你没晋位份,被人看轻吗?我现在将你升为贵嫔,至少宫里的宫人不敢再看清你,再给你气受。而梁紫云三人,位份没有你高,不敢将你如何?至于郑妁……” 说到这里,李璟轻轻哼了一声:“经过今日一事,她若是聪明人,还想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安稳的坐下去,便不敢无故找你麻烦。” 齐玉湮咬了咬唇,说道:“可是,她是皇后呀,随意找个由头治嫔妾的罪,就够嫔妾受的了。” “你去请安的时候,谨慎一些,别被她抓了错,她便不敢动你。”想了想,他又说道:“我将秋霜留在你身边,你出门的时候都将她带上。她是我宫中的人,可以皇宫各处可自由出入,万一有事,由她来给我报信也快些。” 齐玉湮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好,嫔妾,多谢皇上厚爱。” 李璟用下巴在她的额间轻轻摩挲着,缓缓说道:“玉湮,我不要你谢我,我只要你一心一意对我便是。” 她不防他会如此说,一下便愣住了。只要我一心一意?我本就是一心一意的,可你为何还要让我喝避子汤? 她想问问他避子汤的事,可张了张嘴,却又问不出口。她怕得到一个让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徒增伤悲。 许久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他心中有些失望,却也不想逼她,便掩饰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用膳吧。”然后便放开她,站起身来。 她点头应道:“是。”便跟在他的身后,往西暖厅去。 用过膳后,因李璟还要回崇心殿批奏章,齐玉湮便将他送到宫门口。 一路行来,他一直牵着她的手。直到临上銮辇之时,他才松开:“今日事多,晚膳我便不过来了,你自己用便是。” 齐玉湮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笑道:“嫔妃知道了。” 听到自己不过来的一瞬,李璟看得很清楚,她的表情松了下来。他心中一阵郁结。 她就这么不想自己过来吗? ☆、第44章 专宠 因为天冷风大,用过晚膳之后,齐玉湮也就没再出宫去转悠,就坐在灯前看了会儿书。 天刚黑了不久,秦阳便来了怡和殿,禀报道:“贵嫔,皇上过来了,您赶紧去接驾吧。” 听了秦阳的话,齐玉湮一愣,脱口说道:“他晌午间不是说晚上不过来了吗?怎么这时又过来了?” “这小人便不知道了。只是,皇上的銮辇都快走到宫门了,贵嫔您还是先出去接驾吧。”秦阳催促道。 “好。”齐玉湮赶紧放下书,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这才快步向宫门走去。 第32节 到了宫门前,看见銮辇刚刚落下。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接驾还不晚。 她上前两步,跪拜道:“嫔妾恭迎皇上。” 李璟下了辇,便见齐玉湮跪在自己跟前。他走上前,一把将她扶了起来,柔声说道:“地上凉,快起来吧。” 她恭敬地笑道:“谢皇上。” 他微笑着看着她,也不多说话,便像晌午那般,执着她的手往殿里走去。 “皇上晌午不是说晚上不过来了吗?”她浅笑着问道。 他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只说晚膳不过来用,又没说这一晚都不过来。” 她一噎。他好像是只说过不过来用晚膳。 “对了,好久没跟你在一起上棋了。我今天下午想起来时,还觉得手痒。一会儿我们下一局,如何?”他又说道。 “这么晚了还下棋?”她一怔。 “有何不可?”他笑问。 她笑了笑,说道:“现在天已黑尽,以嫔妾与皇上下棋的习惯,要把这一局棋下完,怕是要到明早去了吧。” “这有何妨?”他侧头瞥着她,“没下完便摆在那里,明晚接着下就是。” 听了他的话,她一愣。 明晚接着下? 听这意思,他明晚还要过来? 容不得她多想,李璟已拉着她进了怡和殿的院门。 待两人进了屋,便叫常海带人摆上了棋盘。 两人对座两端,厮杀起来。齐玉湮想到李璟先前说的话,感觉他对自己似乎有向前世发展的趋势,有些心不在焉,很快便败下阵下来。 李璟将棋子一粒粒放进棋笥中,抬眼瞧着她,说道:“玉湮,你今日怎么了?” 齐玉湮傻傻地看着棋盘,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输了,愣了半晌。转念又一想,这局棋下完了,他明日是不是就不会来了?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笑眯眯地说道:“皇上棋艺精进了不少,嫔妾不才,甘拜下风。” “少拿这些冠冕堂皇之语来奉承我!”李璟用鼻子哼了两声,说道:“明日重来,可不许再敷衍我了。” 齐玉湮一怔。原来不管今天这局棋能否下完,他明日都要来的啊! 李璟收好棋子,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时候不早了,玉湮,歇息了吧。” “哦。”齐玉湮微笑着站起身来,说道,“嫔妾送皇上出去。” 李璟转过脸,面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谁说朕要走?” 她一怔:“皇上今晚又不走吗?” “又不走?”李璟眉头蹙起:“齐贵嫔似乎不喜欢朕歇在这里?” 她一听,赶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嫔妾是,是……” “是什么?”他眼中闪过促狭之色。 “嫔妾是,是太欢喜了,有点不敢相信。”她心虚地说道。 “那就好。”他笑了起来。不满她是不是真心,他对她的这个回答都很满意。 两人便叫来宫人侍候着准备歇息。 待齐玉湮浴完身,走进屋子的时候,看见李璟已经在屋子里了。只见他半坐在床上,正在看着卷书。 见她走了进来,他便将书放在床边的案桌之上,对着她招手道:“过来!” 他话音一落,她便听见身后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心中不由得一紧。 “玉湮,快过来呀。”他见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又叫道,“你还站在那里,不冷吗?” 她干涩地笑了笑,慢慢走了过去。 他坐在床的外边。 她看了看,正在思考是请皇帝陛下屈尊挪到床里面去,还是自己从皇帝陛下身上翻过去,睡到床里面去。 还没等她想好,李璟一伸手,便把她勾到床上。然后一翻身,将她压下身下。 她惊呼一声,叫道:“皇上,你要做什么?” 他将身子半撑了起来,望着她摇了摇头,笑道:“玉湮,我要做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吗?为什么每次还要问呢?”说着便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便开始动手脱她衣裳。 与齐玉湮在一起亲热了两回,那美好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那晚侍寝之后,他怕知道她是第一次,怕她身子受不了,便多忍了几日。经过昨夜的温存之后,他知道她身子已大好,便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起来。 齐玉湮也不敢反抗,半推半就之间,便与他滚到了一起。她对他的身体甚是熟悉,知道怎么让他舒服,很快,两人都动起情来。 由于皇帝宿在此处,负责伺候之人,全是乾阳宫过来的宫人,梅香和竹韵便插不上手,两人便也就早早歇下了。 夜深之时,听见主殿内隐隐传出齐玉湮的惊呼声,不久便是低低的嘤咛声,又似在低泣。 梅香皱着眉头说道:“这皇上到底怎么对我们贵嫔的?又把贵嫔弄哭了。” 竹韵学过医,对男女之事略懂。闻言,脸一红,瞪了梅香一眼,轻呵道:“勿多嘴?自己歇息去!” 梅香委屈地嘟了嘟嘴,也不再说话。 次日,齐玉湮一身疲惫地躺在床上,要不是怕不去请安被郑皇后怪罪,她真不想起身了。 而反观李璟,却像吃过仙丹似的,神采奕奕的去上朝。 这样一来,更让梅香觉得自家贵嫔吃了大夸。 接下来一连十来天,李璟都在昭纯宫过夜。此事在宫中轰动不已。齐玉湮在宫中,很快便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不过这样一来,自然也招人嫉恨。 现在郑皇后看齐玉湮是哪儿都不顺眼,可齐玉湮前去请安时,礼数周全,也不多说话,郑皇后抓不了她的错,也拿她没辙。 不过,郑皇后虽然对皇帝日日宿于昭纯宫之事不敢置喙,但这宫里,始终还是有人敢对皇帝的事说话的。 萧太后原本不想管李璟后宫之事,但这齐玉湮连升九级,而皇帝日日宿于昭纯宫,郑妁常对着她哭诉,她也觉得儿子这事,做得有些过了。 这天,趁着李璟前来请安之时,萧太后便问起了此事。 李璟听了后,眉头微微蹙起:“母后,儿臣觉得宿在昭纯宫中,并无不妥。” “并无不妥?”听了儿子的话,萧太后沉下脸,说道,“璟儿,你的后宫之中,并非只有那齐玉湮一人。你夜夜留宿于她殿中,你置皇后于何地,又置其他嫔妃于何地?” 李璟抬头望着母亲,面上淡淡一笑:“那母后认为儿臣应当如何做?” 萧太后怔了怔,然后说道:“这个嘛,自然是雨露均沾为好。” “雨露均沾?”李璟眉锋一扬,反问道。 “璟儿,只有这样,各宫之间才有一个平衡,你的后宫才会太平。”萧太后说道。 李璟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可儿臣现在只宠玉湮一人,也不觉得这后宫有何不太平?” “你……”萧太后被儿子一噎,有些气急,“那你跟母后说说,你为何要专宠这齐玉湮一人?” “没有什么原因。”李璟抬眼望着萧太后,正色道,“母后,儿子独宠玉湮,是因为,儿子喜欢她。” 看着李璟的模样,萧太后一愣:“你喜欢她?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 李璟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其实儿臣在宫外便见过她,当时一见她就喜欢上了她,但儿臣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知她是谁。后来她进了宫,又因生病毁了容,儿臣没能认出她来,直到后来她的病好了,儿臣这才认出她是我在宫外遇见的女子。所以……儿臣便……”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所以,你才对她百般宠爱?”萧太后问。 李璟低着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萧太后看着儿子,顿了顿,将语气缓了下来,又说道:“就算你喜欢齐玉湮,多宠她一些,本也无妨,但你不能专宠于她。你还是要余一点日子来宠幸皇后和其他嫔妃,为皇室多开枝散叶才行?” “母后,你居然真的要儿臣宠幸她人?”李璟一怔,然后冷冷一笑,说道,“母后,常言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难道你忘了自己当年受过的苦?” 闻言,萧太后一愣:“璟儿,你此话何意?” 李璟抬眉看了萧太后一眼,然后慢慢说道:“儿臣当年虽然年幼,但仍然记得母后日日在坤阳宫盼望父皇到来。每当听说父皇去了别的嫔妃那里,母后便会暗自垂泪。后来父皇专宠许贵妃,母后在人后更不知流了多少眼泪。那时儿臣便想,我长大以后绝不像父皇一般滥情。我若是娶妻,便娶一个我喜欢的,一心一意对她一人便可,绝不会让她像母后那般伤心。” 萧太后怔了怔,猛然想到当年之事,神色也黯了下来。 这的确是她心中,最痛的伤疤。 ☆、第35章 前世番外一 在天苍草原边缘,扎着一片营帐,出口处有军士把守着,看来,这应该是一处军营。 虽然已然开了春,但夜里还是有几分凉意。 营中军帐之前燃起堆堆篝火,用于为将士们驱赶寒意。 因为刚打了胜仗,军士们都极为欢欣,一群群围坐在火堆四周,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营地正中最大的营帐四周,却安静了许多,只是有男子豪气的歌声隐隐从远处传了过来。 宫庭内监常海走进营帐中。只见如白昼般明亮的灯光下,一位身着天青色常服的年轻男子正伏在案上,手执朱笔,正批改着什么。 常海走了近来,低声说道:“皇上,豫王求见。” 听见声音,李璟抬起头来,俊朗的面上略带着些疲惫。他对着常海点了点头,说道:“传他进来!” “是。”常海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见常海出去了,他便将朱笔搁下,伸出双手的食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按着。 不一会儿,豫王李璋便进了帐来,径直走到兄长跟前,拱手一礼:“臣弟见过皇兄。” 李璟点了点头,又用右手轻轻揉捏着鼻梁,问道:“六弟,我让你去办的事情,如何了?” 李璋说道:“回皇兄,前去护送的羽卫军已经回来了,已经按皇兄的吩咐,将人安全送到了琼州。” “好。”李璟顿了一下,又说道,“那你带两个羽卫军,去黑帐把人带过来。” 李璋一怔,瞅了兄长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道:“皇兄,你真的想放了他?” 李璟没说话,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见李璟点了头,李璋有些着急,说道:“皇兄,你放过齐家老小,将他们送往琼州,臣弟也不多说,毕竟是妇幼无辜。但这齐恕可真的曾经投降叛国,论罪当诛。皇兄若放了他,被外人所知,你如何让天下百姓信服于你?” 听了李璋的话,李璟抬前看着他,问道:“六弟,你会出卖皇兄吗?” 第33节 李璋一怔,随即脸涨得通红,愤懑地叫道:“皇兄,你说什么呀?臣弟怎么可能出卖你?” 李璟笑了笑,说道:“我就知六弟不会出卖我,而羽卫军是我的亲信,自然也不会出卖我。世间众人皆以为齐恕已被诛杀,既然你们都不会出卖我,那这天下便也不会有人知道齐恕还活着这事。” 李璋又道:“这齐恕在军中当职多年,皇兄不怕有人认出他吗?” 李璟笑道:“琼州岛与京城,相隔几千里,人烟稀少,地势偏僻。且中途有海峡相隔,一般人去不了琼州。只要齐恕不自暴身份,不会有人认出他的。” 李璋默了片刻,问道:“皇兄,你如此所为,可是为了齐贵妃?” 闻言,李璟一怔,却没有搭话。 李璋又说道:“皇兄对齐贵妃情深意重,可她却如此对待皇兄,难道皇兄心中不恨吗?” 听李璋说完,李璟却久久没有说话。他定定地望着案上的奏折,脑中却是自己推门进屋,看见齐玉湮和钟毓赤身在床的情景。放在桌案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乍现。 良久,他才慢慢将手放开,叹声道:“恨,怎么不恨呢?若不恨,我也不会当即处死钟毓,将她废黜。若不恨,我也不会将在冷宫里不闻不问。可,要我忘掉她,将她从我心中抹掉,我确实也做不到。” 说到这里,他转过脸来,看着李璋,苦笑道:“其实,我对她的不闻不问也只忍了不到一个月。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便在夜晚偷偷跑到兰芜宫外,虽然看不见她,但能听到她在殿内走动发出的声响,知道她还在我身边,我便满足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望着李璋,笑道:“六弟,四哥是不是很傻?” “皇兄……”李璋鼻子一酸,已然说不出话来。 “我有时也后悔,我当初为什么要听潘豹之言啊!他跟说齐致远父子加封晋爵太快,若是再册立玉湮为后,会被群臣诟病。我也想做个明君,不想让群臣说我因好女色而废朝纲,便也就没有再提立玉湮为后之事。我当时想,反正我心也只有她一人,早立后晚立后也无甚区别。如果早知道她会因此不满,重新与钟毓的纠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顾,立了她为后又如何?” 李璋听了,诧异地问道:“皇兄说齐贵妃重新与钟毓纠缠在一起?难道他们早有私情?” 李璟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事后之后,我让人打听了,玉湮与钟毓,在她入宫之前,两人便有来往,互相都有情意。”说到这里,他苦笑了起来,“要不是玉湮被选进了宫,她应该会嫁与钟毓为妻了吧?” “那……”李璋抬了抬眉,看着兄长,“既然如此,皇兄为何还为齐贵妃如此着想?皇兄真不介意她以前这些事?” 李璟默了默,又说道:“不管她之前与钟毓如何,但她跟我在一起这几年,我感觉得到,她应该对我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李璋一听,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这倒是!臣弟以前进宫便发现,只要有皇兄出现的时候,齐贵妃的眼睛便只围着你一人转,那含情脉脉的模样,应该是装不出来的。”说到这里,他哈哈笑了笑,“当然,这是生暄儿之前。后来有了暄儿之后便不同了,她眼里便只有暄儿了。” 说起暄儿,李璟的面部线条柔和了许多:“暄儿很可爱,也很聪明,以后肯定比我有作为的。” 李璋怔了怔:“皇兄是打算立暄儿为太子?” 李璟点头道:“他是我的独子,不传位给他传给谁?” “皇兄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李璋说道。 李璟怔了怔,苦笑道:“如今我杀了钟毓,也不知道她恨我不?还愿意为我生孩子不?”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 李璋一听,便默不作声了。 “不说这些了。六弟,你去把齐恕带来吧。” 李璟又说道,“趁现在还未进入中原地界,他行路也方便些。” “是。”李璋见兄长主意不改,只叹了一口气,便退了下去。 李璋走后,李璟又执起朱笔,打开奏折,却怎么也批不下去,心中如绕了一团乱麻一般,再也无法平静。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帐外一阵低低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只见李璋掀帘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有两个羽卫军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着的年轻男子,进门看见李璟便骂道:“昏君!” 此人便是齐玉湮的兄长齐恕。 “把他的绳索解了。”李璟看着齐恕。 闻言,李璋眉头微皱:“皇兄,这……” “不用怕。”李璟表情平淡,“听朕之令,解开便是!” “是!”羽卫军将齐恕身上的绳索解开。 齐恕松了绑揉了揉两手,对着李璟大骂道:“李璟,你个昏君,你灭了我齐府满门,你以为你不杀我,我便会感谢你吗?我劝你,你最好还是杀了我,不然,说不定哪天便是我杀你!” “谁说皇兄灭了你齐家满门?”李璋一听兄长如此维护齐家,却被齐恕如此辱骂,当即大怒道:“我皇兄顶住重重压力,受了无数的谏言,才保住你齐府满门,你还如此骂他?你是何居心?你投敌叛国,本就是灭门之罪,可我皇兄不仅没杀你家人,还留了你的性命,你如今还说这些混账话!齐恕,你可真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李璟,你没杀我家人?”齐恕一愣:“不是说我父亲战败之后,你便抄了齐府,将齐府家眷全部斩首示众吗?我就是因为听说家人全死了,才悲愤难当,才会投靠敌方的。” 李璟盯着齐恕,双目炯炯:“朕不知你从何得到的消息。齐将军战败身亡之后,朕并没有动你齐家一人,直到你投敌叛国之后,朕才将齐府中人押了起来。” “那我的家人呢?他们现在在哪里?”齐恕问道。 李璟顿了顿,说道:“流放琼州。” “那他们全部都还活着?”齐恕紧紧盯着李璟。 “嗯。”李璟重重点了点头。 齐恕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然后他突然蹲下身子,捂着脸,像一个孩子似的,呜呜大哭起来。 李璟叹了一口气,说道:“齐恕,趁着现在大军还未回到中原,你便从这里出发,往南去找他们吧!盘缠装备豫王已经为你准备妥当,你随时可以起程,只是,世人皆道你已经伏法,你以后不能再以齐恕的身份在这世上了。找到他们后,你改名换姓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吧。好在琼州偏远,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你的。” “皇上,你……”齐恕猛地抬起头,痛哭流涕,几乎不能言语,“皇上,如此恩德……臣,臣今生难报。臣,臣不走。皇上,臣叛国,臣有大错,就算皇上立即让臣死在这里,臣也毫无怨言!” “算了,你走吧!”李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 闻言,齐恕一愣,半晌才小心地问道:“皇上对玉湮并未绝情,是吗?” 李璟转过脸,怔怔地望着案台上的灯光。突然,灯芯轻轻炸了一下,在他眼中闪出一片火花。 “皇上,臣始终觉得玉湮不可能做出对不起您的事,那件事,其中定有古怪。”齐恕说道。 李璟转眼望着齐恕,苦笑道:“你觉得,朕亲自抓奸在床,还能有何古怪?” “就是抓奸在床才古怪!”齐恕摇了摇头,说道:“玉湮根本就对钟毓没有情意,她喜欢的一直是皇上你,她怎会与他做出这些苟且之事?” 李璟身子轻轻一颤,然后转过脸,目不转睛地望着齐恕,问道:“你怎知这些?” “皇上,在玉湮进宫之前,你是不是在万佛寺见过她?”齐恕问道。 李璟怔怔地望着齐恕,然后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那就是了。”齐恕笑了起来:“在玉湮进宫之前,臣见她并不开心,问过她原因。她一开始不肯说,后来在我逼问之下,她才跟我说,她在万佛寺遇到一个心中倾慕的人。” 说到这里,齐恕看了李璟一眼,见他面上微微动容,他便接着说道:“玉湮进宫之后,臣虽然听说玉湮在宫中很得皇上宠爱,但因为臣知道她心中另有他人,一直担心她,怕她其实过得并不好。过年的时候,臣随父母进宫见玉湮的时候,看她气色心境都很好,不似假装,便私下偷偷问过她。谁知,她跟我说,皇上便是她在万佛寺遇到的那个人。” 听到这里,李璟心中仿佛轻轻被的捶了一下:“她,她真这么说?” “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齐恕说道,“不错,钟毓确实有意于玉湮,但玉湮对他一直以礼相待,并无任何越矩之事。在玉湮被选进宫前,钟毓曾经留书寄情,也被玉湮婉拒。皇上,试问一下,玉湮本就有情于皇上,而皇上也专宠于她,臣实在想不出她有何理由要背叛皇上。” “有人说,她因为朕不立她为后,心情怨恨。”李璟缓缓说道。 齐恕说道:“皇上,世人都知你专宠玉湮一人。她身为贵妃,在她之上,中宫无人,而且也只有她一人诞有皇子。她虽不是皇后,可实质与皇后有何区别?皇上与玉湮在一起六年,你认为玉湮会是这样的人吗?” 闻言,李璟低着头,没有说话。 “皇上,请相信臣,玉湮绝不会背叛您的。”齐恕说道。 “可我,亲眼看见她和钟毓在一起……”说到这里,他的手,不自觉地又握成拳头。 齐恕默了片刻,说道:“皇上,事发之后,你听过玉湮解释没有?” “她自然不会承认的。”李璟苦笑。 “皇上,如果你对玉湮还未断情,就请你这次回去以后,平心静气地听玉湮说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她说完,皇上再下决断也不迟。”齐恕说道。 李璟的手,慢慢松了开来:“好,我回去之后,便再听她解释!”接着他转过脸来,看着齐恕,“齐恕,你也走吧!你到了琼州后,替玉湮照顾好齐夫人。也许,今生今世,她们母女再无相见之日了。” 闻言,齐恕的男儿泪再一次喷涌而出:“臣会的。臣也求皇上,也请你再给玉湮一个机会,将事情弄清楚,还她一个清白。” 李璟点头:“好。” 齐恕跪在李璟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皇上保重!” “去吧!”李璟轻轻挥了挥手。 李璋与羽卫军便带着齐恕离开了。 帐中便只剩了李璟一人。他立在灯前,想起齐恕的那番话,进入了沉思。 ☆、第45章 故宫 想当年,萧太后在出嫁之前,也曾美艳冠绝京城。因此,她才被当时的皇后相中,将她配给了太子做太子妃。后来太子登基,便是后来的元隆皇帝,她也成为皇后。 一开始,元隆皇帝也有些喜欢她,她也过了几年的好时光。可新鲜劲过了,元隆皇帝也就将她扔在一旁,夜夜流连花丛。而她明明心中苦涩,却还要做出一个皇后的大度模样,善待他的嫔妃们。 后来,梁王送了一个许姓美人给元隆皇帝,元隆皇帝被此女被迷,从此便专宠她一人,六宫也因此形同虚设。对此,她更是伤心不已,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没想到这一切,全被当年幼小的李璟看在了眼里。 看着母亲面呈悲戚之色,李璟知道不该提起母亲的伤心事,心中也有些不忍,忙劝道:“母后也别伤心了,事情都过去了。可是,儿臣真不想像父皇那样。” 闻言,萧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如此行事,自然是顾忌到了齐贵嫔的感受,但你有没有想到,阿妁才是你的元妻,你多年前不曾进过坤阳宫一步,她又会有多伤心?想必她的眼泪,并不比母后当年少。” 听到母亲提起郑妁,李璟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娶那郑妁,并非儿臣所愿。儿臣一向与郑妁不合,母后你一直都知道的。”他说这话的意思是,这皇后明明是你强行塞给我的。 “不管是否你所愿,你既娶了她,便要善待于她。”萧太后说道,“再说了,阿妁是我姐姐的女儿,也是你表妹。当初也是我作主,将她娶进宫来的。如果阿妁过得不好,你让母后怎么有脸去见你姨母?” 说到这里,萧太后抬头望着李璟,语重心长地说道:“璟儿,你既然真心喜欢齐贵嫔,母亲也不干涉你们,但你一月还是要抽几日陪陪皇后才是啊。” 李璟顿了半晌,摇了摇头说道:“母后,其他一切事,儿臣皆可依你。儿子就算去陪皇后,与她说不了几句便吵,何必要大家弄得不欢而散呢?所以,母后,此事,请恕儿臣难以从命。” “你……”没想到儿子如此固执己见,萧太后脸色一沉,气得竟说不出话来。 看母亲面色不善,李璟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母后,儿臣差不多也是时候该去上朝了,就先告退了。”说完便欲转身,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嗯。”萧太后点了点头,又冷声说道,“对了,璟儿,不管怎样,皇帝长期宿于乾阳宫外,于礼不合。从今日起,你便回乾阳宫歇息,不得再去昭纯宫过夜。” 李璟一怔,便他也不想跟母亲硬碰,只得点头应道:“儿臣遵命便是!”然后便匆匆离去。 晌午之时,李璟仍然在昭纯宫用午膳。 吃了一会儿,他突然放下银箸,叹了一口气。 见此情形,齐玉湮以为他身子有些不舒服,便也放下手中的银箸,关切地问道:“皇上,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李璟抬眼看着齐玉湮,叹声道:“玉湮,从今日起,恐怕我不能再来昭纯宫过夜了。” 她一愣,问道“为何?” “母后说,皇帝长期不住在乾阳宫,不合规矩。” 听了李璟的话,她先是一怔,接着心情便变得有些复杂。这些日子来,李璟住在昭纯宫中,需索无度,每晚都被他折腾到很晚,她实在也有些疲倦。他若住回乾阳宫中,自己倒可以清静下来,也可养养身子。不过,他这真的要回去了,她心里倒也有几分失落,竟然有几分舍不得他。 看着她眉头轻蹙,并没有因为自己离开而有欣喜之色,他心情大好,面上却是一片愁苦之色:“玉湮,那今晚,我便回去了。” 她顿了顿,抬起头望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开口说道:“皇上,太后说得在理。皇上住在嫔妾这里,确实不太合规矩。皇上,是应该回乾阳宫的。” 李璟说道:“既然玉湮也这么说,那么今晚我便不来了。” 她怔了怔,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第34节 “那你记得晚上早些来乾阳宫。”他说道。 她一愣:“嫔妾为何要去乾阳宫?” 他眉毛一抬,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今晚宿在乾阳宫,你自然要来乾阳宫呀。” 她略带惊讶地问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嫔妾今晚去乾阳宫侍寝?” 他点了点头,说道:“从今晚起,你每晚都来乾阳宫陪我。” “每晚?”她一惊。 “是的。”他一脸正经地望着她,说道:“你如此畏寒,没有我替你暖手脚,你如何能睡得安好?” 他这说得倒没错。这些日子来,每晚睡觉之时,他都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暖手脚,她身上暖和了,倒真睡得很是舒适。 可她怎么敢应他这话?若应了,岂不是说让皇帝替自己暖床?想到这里,她赶紧说道:“嫔妾有锡奴相伴。” 他瞪了她一眼:“锡奴有我暖和?” 她听了,哭笑不得,又不知如何回答,干脆低头不吭声。 他又说道:“再说了,乾阳宫有地龙,我们亲热的时候,你也不会冷了。” 听他这么一说,她的脸一下便灼了起来,又羞又气地瞪了他一眼。 见她红了脸,他怔了一下,便呵呵笑了起来。 她转过脸,偷偷瞥了瞥站在一旁伺候着的宫人,见他们都表情肃然的立着,无甚笑意,她心中这才宽下心来。 “对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说道,“这昭纯宫离乾阳宫太远了,我想了想,你明日还是搬到重华宫去。那里离乾阳宫近,不管是你过来,还是我寻你,都要方便些。” 闻听此言,齐玉湮猛地抬起头来,一脸惊诧地望着李璟。 重华宫,前世她居住的宫殿。后来更因为她,李璟还将此宫改名为“灵玉宫”。 想到这里,她心一紧。 位份与前世一样,如果在住进前世所住的重华宫。那么这一世的一切,似乎都与前世一样了。 看着齐玉湮的表情,李璟眯了眯眼,有些不解:“玉湮,你怎么啦?” 听到他的话,她忙抬起头,浅笑着说道:“回皇上,嫔妾在昭纯宫住了都快一年了,也习惯了在这里。嫔妾觉得,用不着搬到重华宫去吧?” 他摇头道:“从昭纯宫到乾阳宫,要用两三盏茶的时间,这样路上很是耽搁。而从重华宫过来,用不了一盏茶,要方便许多。”说着他对着她软软的一笑,说道,“你听话,还是搬去重华宫吧。” 她无奈,只好点头应道:“嫔妾遵旨便是。” 看她应了,他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见他站起身来,准备回崇心殿,她赶紧起身相送。 走到宫门口,他上銮辇之时,还不忘在她耳边叮嘱道:“记住,今晚戌时便过来。” 她微笑着回答道:“嫔妾知道了。” 他转身上了銮辇,转过脸看着她,面上是一脸和煦的微笑,像一阵春风般,吹进她的心里。似乎寒冬都被这一阵风吹走了,让她心里暖暖的。 她定定地站在宫门前,像往常一般,看着銮辇带着他,渐渐远走不见,她这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宫门。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却传得非常快。 皇上回了乾阳宫歇息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 齐玉湮搬去重华宫的消息也很快传了开来。 而皇帝虽然回了乾阳宫,但齐玉湮也每日宿在乾阳殿,直到天明才离开的消息,更是在皇宫里吵得沸沸扬扬。 听到这个消息后,郑妁心中无比难受。在没有齐玉湮出现之前,他便不看自己一眼,现在他的眼中只有齐玉湮,怕是更是连眼角的余光也不会扫到自己这里吧? 每日看着齐玉湮来向自己请安,郑妁都感觉她那脸上那动人的微笑,是在向自己示威似的,让她心中愤懑难平。而她偏偏抓不到齐玉湮任何的错处,发泄无门,只好跑到仁寿宫,向既是姨母又是婆母的萧太后哭诉。 可对此事,萧太后除了安慰郑皇后几句,也别无他法。 她虽然是李璟的母亲,可她也不可能逼着儿子上谁的床,不上谁的床呀。 不过,看着郑妁此难过,她心里也不好受,毕竟郑妁是她的亲外甥女。再加上,李璟如此宠爱齐玉湮,让她想到了当年自己的丈夫元隆皇帝宠爱许贵妃时的情景,心里不禁一阵寒凉。 郑妁抹了抹眼泪,委屈地哭诉道:“母后,儿臣自问长相比那齐玉湮也差不了多少,皇上为何偏偏不喜欢儿臣呢?” “这可不单单是长相问题。”萧太后摇了摇头,说道:“那潘莠君长得可不比齐玉湮差,璟儿不是一样不喜欢她吗?” “那会是什么原因?”郑妁一怔。 萧太后顿了顿,看了郑妁一眼,长叹一声:“这到底什么原因,母后也不清楚。母后记得当年先皇的后宫之中,比许贵妃长得美貌的大有人在,先帝得了许宠妃之后,却只专宠她一人。现在璟儿也专宠这齐玉湮,母后现在只担心,他别走了他父皇的老路。” 听到萧太后这话,郑妁心中更是一紧。 萧太后缓缓走到窗边,看着树上一片枯黄的树叶从树梢上掉下,她叹了一口气,似乎又想起了那些难捱的日子,心中一疼。 ☆、第46章 同盟 当年元隆皇帝得了许贵妃后,从此眼中再无别人,独宠她一人。 两年后,许贵妃便为元隆皇帝生了一个皇子,取名李琤。爱屋及乌,元隆皇帝对李琤更是疼爱有加。萧太后感觉若是李琤再大些,恐怕李璟的太子之位都难保。不曾想李琤福薄,不满三岁便夭折。许贵妃忆子成狂,不到半年便也就香消玉殒了。 许贵妃去了之后,元隆皇帝痛不欲生,一个月没上早朝。后来,他听信一个道人的话,说他与许贵妃情缘未了,许贵妃现在已经去转世投胎,二十年后还会回来与他相见,他这才有了求生之意。为了维持年轻的容貌与转世后的许贵妃相见,元隆帝还招了术士在宫中来练长生不老的丹药,每日吃这些仙丹。不曾想,没有求来长生不老,他却突然暴亡。 当萧太后赶到练丹房,见到元隆帝的尸身之时,发现他全身皆为青黑色,口鼻之中还有黑色的血流出,便知道他其实是误服有毒的丹药,中毒身亡的。 元隆皇帝这一走,自己倒是一了百了,却将一堆烂摊子扔给了萧太后和不满十三岁的李璟。 萧太后当时也是痛苦万分,甚至都想一头撞死在元隆帝的棺椁之前。可看着年幼无助的儿子,她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她当机立断,杀了那帮害死自己丈夫的道人和术士。然后便用铁腕整顿朝纲,帮助儿子在朝堂上稳住根基。 萧太后清楚,自己当年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地帮着李璟将局势稳定下来,除了有一帮忠心的老臣相佐之外,自己娘家的势力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她才会明知李璟不喜欢郑妁的情形之下,还是强行让他娶了郑妁,并立她为皇后。她这么做,就是想让娘家的人心里明白,她及儿子李璟,都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她其实心里也清楚,李璟与郑妁成婚三年来,他根本没碰过郑妁。到后来她发现,李璟的宫中近身服侍的全是太监,宫女也不能近他的身,她甚为忧心,甚至都怀疑自己这个儿子是不是好龙阳。直到她为她选了四个嫔妃,他也都宠幸了,她才放了心。 可现在,李璟对齐玉湮如此的宠爱,她才明白,他不是不好女色,他只不过没有遇到让他好色的那个人。 现在李璟对齐玉湮的感觉,在萧太后看来,真的很像当年他父亲对许贵妃的那般。当年许贵妃去了后,她去看望元隆皇帝,他如同行尸走肉般躺在床上,面上有的是生无可恋的表情,让她现在心里想起,仍然觉得难受得紧。 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像他父亲那样,将所有的心,都放在一个女人身上。若是齐玉湮出了什么事,李璟若是也像他父亲那般,她觉得,这对她来说,才真的是所有的天都塌下来了。所以,她不想让他对她用情太专。 她也心疼外甥女郑妁。她当年也曾被丈夫冷落,她能体会郑妁心中的伤痛。而她当年至少还有儿子可以依靠,可郑妁却是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百年之后,郑妁会是被怎样对待?一想到这里,她心里便觉得一阵凉意袭了上来。 虽然齐玉湮也是自己替儿子选的,但在她心里,她自然比不上自己的亲外甥女。趁着现在李璟与齐玉湮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太长,感情还不是特别深之时,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该做些事了。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一旁郑妁,说道:“你也别只顾着哭哭啼啼的,哭也把皇帝哭不来,还不如想想办法,让他疏远齐玉湮一些。” 闻言,郑皇后忙收起眼泪,望着萧太后,问道:“母后,皇上现在如此宠爱齐玉湮。要怎么做,才能让皇上疏远她呢?” 萧太后说道:“如今,璟儿专宠这齐玉湮一人,你现在第一步应该做的,就是要想办法打破齐玉湮的专宠。” “如何打破?”郑皇后问。 “你在其他三个嫔妃之中,选一个同盟者,着力培养,利用她来分薄璟儿对齐玉湮的情意,这样,你才会有机可趁。”萧太后说道。 “母后的意思是,要让别的女人去接近皇上?”郑皇后一听,面上明显不悦。 “你有本事,将皇帝引到你房里去吗?”萧太后冷冷一笑。 郑皇后脸一僵,没有吭声。 萧太后冷冷哼了一声:“如果自己没这个本事,自然要靠着别人。” 郑皇后咬了咬唇,低头应道“是,母后。” “那你觉得在梁紫云、潘莠君、罗巧儿这三人中,选谁合适?”萧太后又问。 郑皇后犹豫了一下,说道:“罗巧儿吧。” “为何?”萧太后抬了抬眉。 郑皇后说道:“当初皇上选的第一个侍寝的人,便是罗巧儿,想是皇上应该有些喜欢她吧。不然,他又怎会选她?”当初皇帝选了罗巧儿时,她可是心酸难受了一夜。 “罗巧儿不行。”萧太后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此女子心思太过单纯,不善后宫谋略,而且也似乎不太想要争宠。而且她与齐玉湮甚为亲厚,不一定会全心全意与你一起对付齐玉湮。” “那梁紫云呢?她的身份最是显贵,有外家可用。”郑皇后又说道,“还有,她与齐玉湮最是不对付。” 萧太后又摇头道:“她太没心机的,喜怒于色,且心眼太小,做人狂妄自大,璟儿不会喜欢她的。” “那,母后莫非要儿臣与潘莠君结盟?”郑皇后问道。从她内心来说,其实并不愿意是潘莠君,她的美貌太出众了。她怕李璟出了齐玉湮的温柔乡,又坠进了潘莠君的美人谷。 萧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在这宫中,确实只有潘莠君可以与你结盟。首先,她不像罗巧儿般无意争宠,之前她在忆春湖弹琴想吸引璟儿的注意,便可知她的心思。其次,此女有心机,善谋划,且沉得住气,可为我们一用。” “那,儿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还望母后明示。”郑妁说道。 萧太后顿了顿,说道:“这几日你先拉拢潘莠君,与她达成默契,建立同盟,然后再找机会让她接近璟儿,投其所爱,博其欢心。” “那要如何得到皇上的欢心?”郑妁心急地问道。这一直是困绕在她心中多年的疑问,她不知道齐玉湮是如何让李璟喜欢上的,但如果潘莠君能博得李璟欢心,那自己会不会也可以呢? “你先把潘莠君拉拢过来。”萧太后说道:“后面的事情,容后再商议。” “是。”郑妁只好点头答应。 次日,众嫔妃前来请安之后,正准备告退之时,郑妁突然叫住了潘莠君,说是上次潘莠君送过来的绣样甚好,只是有些针法她还不是很明白,让潘莠君到后殿去跟她详说一下。 潘莠君自然是应允,两人便边说边笑进了后殿。 之后,再去请安之时,众人便发现,郑皇后与潘莠君之间,关系似乎亲厚了许多。 转眼,便到了腊月初一了。 按规矩,只有皇帝和皇后才能每日去跟太后请安,其余人是没有资格去见太后的。但每月的初一,各宫的嫔妃会在皇后的带领下,前去给太后请安。因此,到了初一这一天,各宫的嫔妃不用去坤阳宫,而是一早便到仁寿宫外候着,待皇后过来之后,再一起进到宫里去给太后请安。 齐玉湮这日因为记挂着去向太后请安之事,醒的特别早。李璟起了床,她便也跟着起了身。 李璟收拾妥当了,出门之前又回屋来瞧她。没想到她已经起身穿好了衣裳。 他有些意外。“玉湮,怎么不多睡会儿?” “今日要去给太后请安呢,嫔妾要早早去仁寿宫外等着。万一我去晚了,皇后她们都进去了,可就不好了。”她现在处处小心,怕被郑皇后抓了错。 “天这么冷,你这么早过去,要在外面等这么久,受了寒怎么办?”他眉头蹙起,向她走了过去。 “无妨。”齐玉湮笑道,“嫔妾穿厚些便是了。” 他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到怀里,在她耳边低语道:“反正我也要过去跟母后请安,要不,你随我一起过去。请了安你便回来,省得在外面受冷风吹。” “万万不可。”她赶紧说道:“现在嫔妾每日得以伴驾,已经够打眼了,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嫔妾仗着圣宠做出越矩之事。如今,让嫔妾撇开皇后,跟着皇上去见太后,只怕这样一来,嫔妾便更招人恨了。皇上,你让嫔妾以后在宫里还怎么跟她们处啊?” 第35节 “万事有我在,你怕甚?”他笑道。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虽说皇上会护着嫔妾,但皇上上边毕竟还是有太后在。若是嫔妾跟着皇上去,触怒了太后,可就不好了。嫔妾也不想你们母子为了我而起争执。” 前世便是为了齐玉湮,太后多次与李璟争执。郑妁死了之后,萧太后更是迁怒于李璟与齐玉湮,不顾李璟的哀求,执意搬到了鹿山行宫。从此母子俩,连面也难见到。 “那,既然你担心,那便自己去吧。”他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又说道,“将手炉带着,可千万别冷着了。” “嗯。”她靠在他怀里,心里一阵暖意涌了上来。 “那我出去了。”他柔声说道。 “皇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嫔妾每日都宿在乾阳宫里,还是有些越矩。嗯,若是皇上不需要嫔妾伺候,嫔妾晚上可否回重华宫歇息?”这几日,李璟要的没前些日子紧了,可就算晚上不要,他也不让她离开他。 “没有我替你暖手脚,你睡得好吗?”他笑问。 “重华宫里也有地龙,况且嫔妾还有锡奴呢。”她说道。 “锡奴放久了也就凉了,哪比得了我,可以暖你一整晚呀。”他刮了刮她鼻子。 “皇上!”她捂着微微发疼的鼻子,娇嗔道:“可皇上每日都被嫔妾所占,其他的姐妹会嫉恨嫔妾的。” “就算你不在乾阳宫伴驾,我也不会找她们的。”他扯了扯嘴角。 这话她信。前世在她进冷宫之前,他确实只有她一个女人。只是后来她进了冷宫,他却又有了潘莠君相伴。 想到这里,她神色一黯。 ☆、第47章 雪团 看齐玉湮的表情黯了下来,李璟以为她因为不能回自己的寝宫而有些不快,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那我答应你,等天气暖和了,你若想回重华宫住,我便让你回去。” “还要等天气暖和了啊?”她一愣。 “怎么,不愿意?”他抬起眉,将脸板起来。 “不敢,嫔妾听皇上的便是。”她笑。 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穿厚些,别着凉。我这回真走了。” “嫔妾送皇上出去。”她赶紧说道。 他转脸看了看她,只见她一脸如春风般的笑容。 他眉眼一弯,用力点了点头:“好。” 不管她心底那个人是谁,至少她此刻对自己是真心的。他希望她能够融化在自己对她的爱中,从此完完全全地忘掉曾经在她心里的人。 送走了李璟,齐玉湮便回了重华宫,吃了早膳,便更衣准备去仁寿宫候着郑皇后。见太后如此重要的事,她更要早些前去,免得去晚了被郑皇后抓了错,借机罚自己。 正在梅香服侍她穿衣之时,她看见竹韵在屋子里四下翻找到什么,便问道:“竹韵,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吗?” 竹韵抠了抠脑袋,说道:“前两日贵嫔用过的那张绣梅花的绢子,奴婢准备找来浣洗,可不知怎么回事,找不到了。” “会不会落在乾阳宫了?”梅香说道。 “不会。”齐玉湮摇了摇头,“我昨夜去乾阳宫的时候,没带绢帕。” “那会掉到哪里?”梅香问道。 “可能放失手了。竹韵,既然找了半天都没找着,那你也别找了,不定什么时候它就自己出来了。”齐玉湮说道。 “是,贵嫔。”竹韵的眼睛又往四处看了看,还是没瞧见,只好说道:“那奴婢先将其他衣物拿出去,一会儿浣衣局的人便会来收了。” “去吧。”齐玉湮点了点头。 齐玉湮到仁寿宫外的时候,还有些早,只有她一人过来。秋霜便陪着她在宫外不远处的凉亭中坐了坐,等着其他人过来。 未几,便看见潘莠君、梁紫云及罗巧儿陆续也过来了,她便从亭子中出来,上前招呼着大家。 梁紫云似往常一般,与齐玉湮见了礼后,便将脸转到一边,爱理不理的。而潘莠君虽然愿意跟她搭话,但她却不想跟潘莠君多说,便拉着罗巧儿在一旁亲热地说着话。 等了一会儿,皇后的凤辇也到了。 众人赶紧上前行礼。 郑妁从凤辇上走了下来,对着众人抬了抬手,说道:“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众人纷纷平身。 “诸位随本宫进来吧。”说完郑妁上前,亲热地拉过潘莠君的手,笑道:“昨日我来请太后请安的时候,她老人家还提起你呢。” “是吗?”潘莠君笑道:“太后说什么了?” “太后说上次你孝敬她的雪松茶,很是不错呢。她说喝了果然有宁神静心的功效。”郑妁说道。 潘莠君笑道:“这雪松茶嫔妾那里还有些,一会儿嫔妾便叫人送来孝敬太后……”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前边去了。 罗巧儿对齐玉湮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听两人话里的意思,私下里,郑皇后还带潘莠君来见过太后,而且萧太后似乎还挺喜欢潘莠君的。 就在齐玉湮的心思千转百回间,已经进了仁寿宫正殿。服侍萧太后的张嬷嬷对皇后行礼道:“请皇后娘娘和诸位嫔妃稍候,太后身子有些不舒服,太医院的王太医正在给太后请脉,一会儿太后便过来。” 自从李璟对外宣称齐玉湮的脸由王未治愈后,他的名气日增,现在太后也常招他来看诊。 “太后不舒服吗?”郑妁一惊:“她老人家要不要紧?”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张嬷嬷笑笑说道:“只是雪团不知怎么回事,昨晚突然发起狂来,太后担心雪团,安抚雪团到深夜。可能未休息好,今早起床后身子便有些不爽快。” “如此说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吧?”郑妁还是一脸的担忧。 “哀家没什么大碍。”萧太后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众人赶紧起座行礼。 “都坐下吧。”萧太后走到上座坐了下来。 齐玉湮抬头看了看萧太后,只见她虽然面色有些不好,精神似乎尚可,便也就放下心来。 “母后,太医怎么说啊?”郑妁问道。 “王太医说哀家是旧日心疾,昨夜因为太担心雪团,旧疾有复发的迹象。他给我开了一剂方子,说是饮几日便没事了。”萧太后说道。 “如此甚好。”郑妁这才放了心,又说道,“儿臣知道母后喜欢雪团,可它毕竟是个畜牲,母后为她劳心伤了身子,可就划不来了。” 萧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都大了,用不着我了,我现在也就有雪团陪伴,怎么能不心疼它?”说着这里,她扫了一下座下五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又说道,“你们几个,但凡有个争气些,给我生个孙子或是孙女,我也就不必如此爱重雪团了。” 萧太后这话一出口,座下众人一下便噤了声。因齐玉湮侍寝的机会最多,梁紫云和潘莠君都拿眼看着她。 齐玉湮咬了咬唇,在心中暗自腹诽道,这能怪我吗?每次侍寝后,秋霜都给我饮避子汤,就算我想怀,也怀不上啊。 郑妁面色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对了,雪团怎么样了,该是好了吧?儿臣几日没见到它了,倒有些想念。母后,不如抱它来让儿臣看看,它平时喜欢儿臣,说不过见到儿臣,它便开心了,也就不会发狂了。” 萧太后抬头看了看张嬷嬷,说道:“阿芝,你去把雪团抱进来吧。” “是。”张嬷嬷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便见张嬷嬷抱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进来。 齐玉湮认识,这小狗便是萧太后的心肝宝贝雪团。只见它此时蜷在张嬷嬷怀中,一动不动,看起来极其温顺可爱。 张嬷嬷抱着它,走近来时,突然,雪团一下抬起了脖子,向四处张望了一下。 然后,它便向着齐玉湮所坐的方向,狂吠起来。 萧太后一愣,说道:“雪团怎么又发起狂来了?阿芝,快把它抱过来让哀家瞧瞧。” “是。”张嬷嬷赶紧把雪团抱了过去。 “哎呀,乖雪团,怎么了?别狂了,听到没有?要听话才乖呀。”萧太后接过雪团,柔声安抚着它。 雪团在萧太后双膝之上立着,转过脸来,冲着齐玉湮所在的方向狂吠,而且似乎越来越烦躁。 “到底怎么了,不是昨夜便好了吗?怎么又发起狂来了?”萧太后很是着急。 “太后,雪团似乎不太喜欢齐贵嫔。”张嬷嬷犹豫地说道。 萧太后怔了怔,看了看雪团,然后抬头望着齐玉湮,眼睛微眯,半晌说道:“齐贵嫔,你到殿外去一下。” “是。”齐玉湮赶紧起身,向殿外走去。 雪团仍然在她身后狂吠。 待她出了殿,雪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慢慢也不吠了。 见她出了殿,候在外面的秋霜忙上前问道:“贵嫔,可是有事?” “也不知怎么回事,太后的雪团见了便一直狂吠,太后便叫我出来一下。”齐玉湮一脸的担忧,她不知道怎么惹了雪团,但看得出,太后很不高兴。 “别担心,应该没事的,贵嫔。”秋霜安慰着她。 她笑着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张嬷嬷从殿内出来,对着她行了一礼:“齐贵嫔,太后叫你进去。” “有劳张嬷嬷。”齐玉湮客气的一礼,然后跟在她身后进了殿。 进了殿,她看见雪团已经不在殿中,看来,有人抱它从后门走了。 她走到太后面前,行了一礼,叫道:“太后。” “齐贵人,雪团为何会憎恶于你?你对它做过什么?”萧太后冷声问道。 太后用的是“憎恶”一词。 齐玉湮心一惊,赶紧下跪解释道:“回太后,嫔妾不知为何雪团见了嫔妾会发狂。嫔妾私下从未接触过雪团,更没有对它做过什么呀。”她知道,雪团虽然是只狗,但在太后的心中,可比自己重要得多。 萧太后盯了齐玉湮半晌,从她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便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便回去吧,在得我到的旨意之前,你暂时不用到仁寿宫来请安,以免雪团见到你又发狂。你请安的事情,等日子久些再说吧。” 听了萧太后的话,齐玉湮一怔。太后此举,可是明显地嫌恶自己。 ☆、第48章 怀孕 齐心湮心里明白。萧太后这样说,明摆着就是不待见自己。可她也不敢多话,轻轻吸了吸鼻子,磕了一个头,应道:“是,太后,嫔妾知道了。”然后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谁知齐玉湮刚起了身,她便觉得眼睛有些发黑,头有些晕,人晃了两下,便差点栽下去。 第36节 “哎呀,齐姐姐小心!”罗巧儿的声音在她身边响了起来。 齐玉湮转过脸一看,只见罗巧儿正稳稳将自己扶住。 “有劳罗小仪,我没事。”她望着罗巧儿,勉强地笑了笑。 “齐姐姐怎么脸色这么差,该不是病了吧?”罗巧儿看着她,一脸的担忧。 “能有什么病呀?”梁紫云在一旁轻哼道:“怕是自己觉得无地自容,面上挂不住而已,这会儿便在太后面前装可怜了。” “我看未必。”潘莠君微微一笑,说道,“太后,嫔妾看齐贵嫔的脸色真的有些差,莫不是真的病了吧?要不要让太医来给齐贵嫔瞧瞧?” 皇后闻言,狠狠瞪了潘莠君两眼。 潘莠君则向郑皇后使了一个眼色。 其实她心里跟梁紫云想的一样,齐玉湮只是因为自己被萧太后所恶,一时心里接受不了,才会如此失意。如果一会儿太医来看过,说她没病,那更坐实了刚才梁紫云说的那些话,更让她无地自容。 果然,齐玉湮赶紧对着太后说道:“回太后,嫔妾只是刚起身,从低处到了高处,一时有些不适应,才会发晕的。一会儿自己便好了,就不用劳烦太医了。” 皇后这时也明白了潘莠君的意思。她转过脸,对着萧太后淡笑道:“母后,儿臣觉得还是招太医给齐贵嫔看看吧。”说着她目光一转,看了齐玉湮一眼,笑道,“齐贵嫔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呢,她若有了什么事,怕是皇上知道了,会动怒的。” 齐玉湮知道她们想借机看自己的笑话,慌忙摆了摆手,说道:“太后,皇后娘娘,嫔妾真的没事,不用麻烦太医了。” “不麻烦。”萧太后淡淡开了口,说道,“哀家先前招了王太医过来,他现在还未离开,正好让他过来给你瞧瞧。” 张嬷嬷会意,忙说道:“那奴婢去请王太医过来给齐贵嫔看看。” “嗯。”萧太后点了点头。 张嬷嬷得了令,便匆匆出了殿。 齐玉湮也此情形,也不好再推托,只得谢恩道:“嫔妾谢太后、皇后娘娘体恤。” “齐贵嫔,你身子不舒服,先坐下吧。”萧太后说道。 “谢太后。”齐玉湮行了礼。 罗巧儿便扶着她坐在了座上。 未多时,王未便跟在张嬷嬷的身后进了殿。 他上前向殿上众人行礼之后,萧太后便叫他给齐玉湮看诊。 这时,有宫人搬了一张木凳过来,放在齐玉湮身前。王未便在齐玉湮对面坐了下来。 齐玉湮轻轻挽起衣袖,露出手腕,将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 王未微凉的手指便搭了上来。他半闭着眼睛,只用自己的手指感觉得齐玉湮腕上的脉动。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盯了她一眼。 见此,齐玉湮一惊,脱口问道:“王太医,我可是真的有事?” 王未顿了顿,淡笑着起了身,说道:“无事。”然后他走到萧太后身边,拱手一礼道:“太后,微臣已替齐贵嫔看好了。” “那齐贵嫔身子可有病?”萧太后问道。 “回太后,齐贵嫔身子无病。”王未回答道。 话一出口,罗巧儿松了一口气,转过脸笑眯眯地望着齐玉湮:“太好了,齐姐姐!” 齐玉湮微微笑了笑,却未开口。 潘莠君与郑妁对视一眼,面上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不过两人都没说话,她们知道,这时候,有人会说话的。 “我就说她没病吧?”梁紫云哼了哼,说道:“她就是想在太后面前装可怜,先前才会假装自己差点晕倒。” 王未听了梁紫云的话,眉头轻轻皱起,说道:“太后,齐贵嫔刚刚差点晕倒吗?这可要小心。” 萧太后抬眉,问道:“怎么了?有问题。” 王未说道:“回太后,齐贵嫔已经怀孕了,如果不小心摔倒,恐会滑胎的。” 王未话一出口,满座皆惊。 刚刚还略显暄闹的大殿,因为王未的这句话,瞬间便沉默了下来,再没有一丝声响,简直落针可闻。 自己怀孕了?想到这个消息,齐玉湮也是大吃一惊,感觉一头的雾水。 她记得很清楚,每次与李璟亲热之后,次日早晨秋霜都会让她喝避子汤药,那自己怎么还会怀孕呢? “什么?”这时,郑妁似乎反应过来了,她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齐贵嫔怀孕了?王太医,你诊错没有?” “回皇后娘娘,齐贵嫔的脉象已经很明显了,确实是怀孕,且有一个多月了。”王未说道。 “这怎么可能?”郑妁惊叫道:“她侍寝后,皇上一直都有让她喝避子汤,她怎么会怀上的?莫非……” 说着郑妁转过脸来,看着齐玉湮,说道:“齐玉湮,你说说,你肚子里的到底是谁的野种?” 闻言,齐玉湮一脸惊愕:“皇后娘娘,你,你怎会如此诬陷于我?” 她厉声说道:“我诬陷你?据本宫所知,你每回侍寝后,皇上都让你喝了避子汤,你怎么可能怀上皇上的孩子?”齐玉湮怀孕之事,让她感觉心头像被人打了一阵闷棒。 她知道这段时间齐玉湮与李璟一直黏在一起,虽然她不知道齐玉湮为何饮了避子汤还会有孕,但她感觉,这孩子应该是李璟的。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更不能接受。与她大婚三年的丈夫,却从来没有碰过她,如今却让别的女人怀了孕,让她想起来,便心如刀绞,对齐玉湮心里更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齐玉湮摇着头,急切地解释道:“嫔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嫔妾确实只跟皇上在一起过。” “齐玉湮,不让你受点苦,你便不说,是吗?”郑妁大喝一声:“来人!将这贱人拉下去,打二十板,看她还会不会如此嘴硬。” 齐玉湮一听,面色一白,大叫道:“皇后娘娘,你不能如此。这样,孩子会没了的。”然后她赶紧扑到太后面前,叫道:“太后,请相信我,我肚子里的,真的是皇上的孩子。” “母后,不要被她所骗。”郑妁也叫道:“她喝过避子汤,怎么还会怀孕?” 萧太后一脸的淡然,抬眼望着王未,淡淡地问道:“王太医,若是喝过避子汤,还能怀孕吗?” 王未躬身揖手道:“回太后,若是喝过避子汤,应是无法受孕的。” 郑妁听完,一声冷笑,说道:“母后,您都听见了?这贱人还敢嘴硬!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 王未见状,赶紧说道:“不过,皇上用药,都是史院政亲自在负责。这事,要不要叫史院政来问问?这药里万一有什么问题,冤枉了齐贵嫔不说,还伤了龙胎便不好了。” 郑妁冷笑道:“史院政医术高超,他开的药能有什么问题?也能由你这黄口小儿信口胡言?”说着她便看见宫人进殿来了,大叫道,“赶快将这贱人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太后,救我!孩子真是皇上的!”齐玉湮见有宫人向自己逼近,抱着太后的脚,苦苦哀求道,看太后皱着眉没有吭声,她心一寒,大叫道:“你们不能这样!我,我要见皇上!” “齐玉湮,你背着皇上偷人,你以为皇上还会见你吗?”郑妁冷冷说道。 “我真的只跟皇上在一起过,这些皇上心里都清楚,我肚子里的孩子真是皇上的。”齐玉湮泣声道:“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认了这罪名!就算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别听她再废话!快拉下去!”郑妁叫道。 宫人拉着齐玉湮的胳膊,便要将她往外拉。 “皇上!皇上!救我呀!”齐玉湮大叫道:“皇后,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皇上的。你们如此对我,如真伤了龙胎,你不怕皇上日后怪罪于你们?” 听了此话,拉着齐玉湮的宫人面色微微一变。齐玉湮椒房独宠之事,早已传遍皇宫。如果齐玉湮真怀的是龙种,被打滑了胎,皇帝生气怪罪下来,自己只怕性命难保。想到这里,他们的手松了些。齐玉湮趁机挣脱开来,躲在一边。 “本宫就不信,你饮了避子汤还能怀上皇上的孩子!”郑妁大叫道:“别怕,万事有太后和本宫担着,将她拉下去,狠狠地打!” 宫人互相看了看,却没再敢上前拉齐玉湮。 “不急!”萧太后终于开了口。 齐玉湮像见了救星一般,赶紧跪到太后面前,磕头大叫道:“太后救救我!” “母后……”郑妁又急又气。 萧太后瞅了郑妁一眼,缓缓说道:“齐玉湮毕竟是皇帝的人。要她死还是要她活,也要等皇帝来了再说。” “那……儿臣听母亲的便是。”郑妁听萧太后如此说了,也只得答应 当即,萧太后便派了人去向皇帝通传。 齐玉湮流着眼泪,跪坐在地上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对自己怀孕一事,她也很震惊。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饮了避子汤,居然也怀了孕。 在等待李璟到来之时,她心里有些忐忑。她不知道待李璟来了这后,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怀孕一事。他会不会也像郑皇后一样,认为自己肚子里的胎儿根本不是她的,或者他相信孩子是他的,却以为自己故意算计他,没有喝这避子汤?那他还会出手救自己吗? ☆、第49章 前世番世二 李璟在前朝安排完庆功事宜,又去了崇心殿处理一些要紧的政事。待他回到后宫,夜色已深。 銮辇抬着他往乾阳宫走去。 深夜的宫庭里,只有銮辇两端的杆子因吃力颤动发出的声响,和宫人们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回到了离开近半年的宫庭,看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他的心里不禁有些感慨。真好,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銮辇停下,常海躬身行礼道:“皇上,到了。” “嗯。”李璟点了点头,抬脚从辇上走下。 还未等他落脚站稳,便感觉到有人猛扑上来,抱住自己的双腿。接着他便听到一个带着奶气的声音咯咯笑道:“父皇,你可回来了,暄儿好想父皇的。” 李璟一听,面上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他着低下头,只见一个四岁多的小人儿正立在自己膝下,粉嫩的小脸扬起,两只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闪闪发亮。 看着这小小的人儿,李璟觉得看着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融化了。他弯下腰,一伸手,将小人儿抱在怀里,柔声说道:“暄儿,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歇息?”摸了摸他的小屁股,还是肉嘟嘟的,似乎没有变瘦,他这才放了心。 李暄在父亲怀里扭了扭身子,撒着娇说道:“暄儿不睡,暄儿要等父皇嘛!” “殿下知道皇上今日要回来,这一整天都在乾阳宫等着呢,谁劝也不走他。”一个女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闻声,李璟抬头,只见一个二十出头年轻美貌的女子正倚在宫门边,含笑望着自己。 “潘德妃。”他朝女子点了点头,淡笑道,“这些日子宫中诸事,还有暄儿,都有劳你了。” 听了李璟的话,潘莠君一脸温柔的笑意:“能为皇上分忧,臣妾不甚荣幸!” 李璟笑了笑,也没多说话,便抱着李暄往殿里走去。 在李璟走过她身边时,潘莠君侧过身来行了一礼。却见李璟朝着自己只微微颔首,便进了殿去,并未多睬自己,她心里一凉。看着他背着孩子的北影,她咬了咬唇,还是跟了上去。 进了正殿,李璟将李暄放了下来,在他小屁股上轻轻拍了拍,笑道:“暄儿,自己去玩会儿吧。” 李暄叫道:“好,暄儿去玩七巧图!”说着便跑到一边拿着七巧图拼了起来。 常海走上前,伺候着李璟将外袍脱掉,便露出了里衣。他刚健的身躯线条显露无疑,潘莠君走到殿门前,看着他,心尖莫名一跳。 李璟眼角瞟到了她,便套了件常服在外面。 她原本透着红的脸蛋怕怕恢复了常色。 第37节 顿了顿,她走了进来,扯着笑问道:“皇上长途奔波,这时该是累了吧?” “不妨事。”李璟应着她,随口又问道,“我走了这半年来,宫里没什么事吧?” 潘莠君怔了怔,然后面上突然露出悲戚之色:“回皇上,有事发生!” 看到她的表情,李璟一惊:“何事?” 潘莠君慢慢红了眼眶,拖着哭音说道:“皇上出征还不到一个月,梁昭容在湖边赏莲时,不小心跌落湖中。她的侍女那时回去替她拿披风,转来没有看见她,便四处寻找。多时也未曾找到,才来禀报臣妾。臣妾便叫人到湖里寻找,果然在湖里找到梁昭容,只是她,她人已经救不活了。”说到这里,潘莠君便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虽然李璟与梁紫云无甚感情,但这个女子毕竟在宫里呆了六年,为了自己赔上了青春。如今人不在了,李璟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过。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有厚葬她?” “自然是厚葬的。”潘莠君抹着眼泪说道。 听说了梁紫云的事,李璟心中有些伤感,又问道:“宫里其他人可都安好?” “尚好。”潘莠君想了想,又说道,“对了,罗婕妤说想离宫到慈月庵常年清修去。但臣妾觉得到此事体大,未得皇上允许不敢应允她,恐怕她明日自己便要来求皇上呢。” 李璟默了一下,应道:“她想去,便去吧!” 潘莠君没想到李璟答应的如此爽快,怔了一下,说道:“可如此一人,皇上的嫔妃便只剩臣妾一人了。” “不对!”在一旁拼着七巧图的李暄突然抬起头,大声叫了起来;“还有我母妃呢!” 李暄话一出口,李璟的表情一滞。 潘莠君的脸一下变得苍白,忙拿眼偷偷瞥着李璟。 李璟怔了怔,然后微微瞪了一下李暄,嗔怪道:“暄儿,父皇之前便对你说过,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插嘴。你怎么又忘了。” 李暄看着父亲,委屈地嘟了嘟嘴:“可暄儿想母妃嘛。” 李璟没再理他,转过头,对着潘莠君笑了笑,“看来德妃将后宫管理得很好,朕甚为满意。” 见李璟并不想提起齐玉湮,潘莠君心里那块石头,这才放了下来。看来在皇帝心里,已经将齐玉湮放下了吧?若是知道齐玉湮也不在了,他现在是不是也会像听见梁紫云的死讯一般,只是心中有些感慨而已? 可她始终还是不敢主动提出齐玉湮的事情。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他根本再不想提起那个女人,自己何必自添烦扰?最好他永远也不再提起她。 现在齐玉湮和梁紫云都死了,罗巧儿也要去庙里,以后,这大轩后宫便是自己一人的天下了。想到刚才见他更衣时,露出的健硕的身体,她的心,又是一阵猛跳。 也不知道他现在会接纳自己吗? 想到这里,潘莠君红着脸走上前,对着李璟柔声说道:“皇上这趟出去辛苦了,怕是多日没睡舒适了吗?要不,让臣妾服侍皇上歇息了吧?” 闻言,李璟有些讶意地抬起头。看着潘莠君满脸春.色,他心里也明白她的意思。 他顿了顿,然后淡笑着开了口:“不用了,德妃。时辰也不早了,你也累了,早些回云台宫歇息去吧。” 潘莠君神色微微一变,然后扯着一个笑容,说道:“臣妾遵旨,那臣妾便告退了。”说着她行了一礼。 他挥了挥手。 她面朝着她,微笑依然,然后缓缓转身,走出殿门。出了门,不知不觉,笑容便收敛住了,眼睛却温润了起来。 她身为德妃,位列四妃之一,看起来身份显贵。可出嫁快七年了,她到现在还是清白之身。 想到这里,她一阵苦笑。这事,只怕说出去也没人信。 可她更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明明被齐玉湮伤透了心,却还是不碰其他人。 见潘莠君离开了,李璟走到李暄身边,在他头上轻轻抚了抚:“暄儿,你也要歇息了。” 李暄一听,忙放下手中的七巧图,然后一把抱住父亲,像一只小猴子般攀在父亲身上,吵道:“暄儿好久没见父皇了,暄儿跟父皇睡好不好?” 李璟紧紧抱着儿子,却没说话。 常海过来拉了拉李暄,笑道:“殿下,皇上出征在外,一直没能歇息好,今晚就让皇上好好歇息一晚吧。小人带殿下去偏殿歇息,可好?” “不好!”李暄小嘴翘起,气鼓鼓地说道:“我就要跟父皇睡嘛。” “殿下!”常海无奈地叫了一声。 李璟却笑了起来,说道:“好,今日父皇便陪着暄儿一起歇息。” “好啊!”李暄一下松了手,跳了起来,拍手欢叫道:“暄儿可以与父皇一起了。” 常海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那小人先带殿下去洗浴吧。” “好。”李暄这下便肯听常海的话了。 “走吧,殿下。”常海牵着李暄向外走去。 李璟一脸微笑地看着李暄蹦蹦跳跳地离去。 待李璟浴了身,钻进被子时,便感觉一个小小的,软软的身子便靠了过来。 “暄儿在等父皇吗?”李璟笑问。 “嗯。父皇不来,暄儿睡不着。”说着李暄把自己的双脚伸到父亲的两腿之间,冰冷的小手便钻进他的衣裳里,放在他的肚子上,冰得他浑身一惊。 “暄儿,把父皇当锡奴呢?”他笑骂。 李暄嘿嘿笑道:“锡奴哪有父皇暖和呢。” 闻了儿子的话,他一下便愣住了。 这话,听起来好熟悉。 那时他和她情浓。她畏寒,一到冬日便手脚冰凉。为了帮她暖身,他便用脚将她的双腿夹在中间,再让她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取暖。 她一开始不愿,跟他说自己有锡奴可用。最后还是他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虽然那一下,真的很冰,但他知道,他和她,心里很暖。 他记得,自己当时对她说的便是:“锡奴哪有我暖和。” 想到这里,他的鼻子微微酸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她了。这些日子来,他没有一天不在想她。她呢?可曾想过自己? 突然,他无可抑制地想要见到她,见到那个在记忆中巧笑嫣然的女子。 李璟将李暄往自己怀里紧紧一搂,问道:“父皇不在之时,德妃对你可好?” “好。”李暄应道。 李璟微微放了心。 “可儿臣不喜欢德妃。”李暄说道。 “为何?”李璟一怔。 “她每回看见暄儿时,脸上虽然在笑,可暄儿看见她的眼睛不笑,很凶的。” 李璟心里一笑。小小年纪,倒学会察颜观色了。 不过,小孩子也是不会撒谎的,看来这潘莠君并非真心疼爱暄儿。 表情虽然可以装,但那眼神却是装不了。 李璟在儿子额头上轻轻吻了吻,然后便哄着他睡觉。 小孩子瞌睡大,李暄很快便睡着了。 将儿子哄睡着之后,李璟悄悄起了身。 常海见皇帝悄悄出了殿门,有些意外,忙问道:“皇上可是有事?” “嗯。”他点头,“朕要出去一下。” “皇上要去哪里?”常海说道,“小人去叫銮辇。” 李璟顿了顿,说道:“去兰芜宫。” 常海怔了怔,低头回答:“是。” 两盏茶的时间后,李璟便站在了兰芜宫前。 ☆、第50章 前世番外三 李璟看着这破败的宫门,斑驳的宫墙,怔忡了半晌。 这里便是她居住的地方。可是如今,却是那么的安静,听不见一丝声响。 他走近几步,贴近宫墙边,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声响,却什么也没听见。 突然,在天苍草原的时候,齐恕对他说过的话又响了起来:“皇上,如果你对玉湮还未断情,就请你这次回去以后,平心静气地听玉湮说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她说完,皇上再下决断也不迟。” 他心猛地一动。 他想要听她解释,他想听她怎么说她与钟毓的关系,他想听她说,她根本没有背叛他们的感情。 想到这里,他突然叫道:“找人来将宫门打开!” “是!”常海应了声。然后伸手招过朱源,“叫给齐贵妃送饭的老嬷嬷过来开门!” 朱源点了点头,便跑开了。 没多时,一个赭色衣衫的老妪便跟着朱源走了回来。她战战兢兢地走到李璟面前,说道:“老奴见过皇上。” “将宫门打开。”李璟说道。 “是!”老妪一就。然后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捅进了锁眼里,只听“咔嚓”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见门锁已开,几个宫人便走上前,用力一推。两扇沉重的大门便缓缓向着两边打开。 李璟顿了顿,然后缓缓迈开步子,走到宫门前,往里面望去。 里面一片黑暗,安静地犹如沉睡的阿鼻地狱。 “掌灯!”李璟叫道。 “是!”立刻有宫人提起灯笼走上前来。 李璟迫不及待的夺过一盏灯笼,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向着兰芜宫里走了进去。 她被关进这里九个多月了,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一阵冷风吹过,除了宫殿年久失修发出的陈霉味,似乎还有隐隐血腥味。 刚从战场上归来的他,对血腥味特别的敏感。 他的眉头慢慢皱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从他心底升了起来。 “玉湮。”终于,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第38节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夜里,却那么的响亮。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玉湮。”他提高了声音。 回答他的,还是一片寂静。 他心里一慌,连声叫了起来:“玉湮!玉湮!” “皇上,别叫了。齐废妃没在这里了。”那开门的老妪说道。 “她不在这里了?”他大吃一惊,转头盯着老妪,问道:“她去了哪里?” “回皇上,老奴不知道。”老妪摇了摇头,说道:“半月前的一天,老奴来给齐废妃送饭时,突然便没见到她了。只是……”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身子似乎颤抖了几下。 “只是什么?”李璟脸色慢慢变得苍白,紧声问道。 老妪指了指不远处的地上,说道:“那里有两滩血。”说着手指向宫墙上指了指,说道,“墙上也有血!” 血? 哪来的血? 是她的血吗? 李璟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浸透了他身上每一寸肌肤。 李璟只觉得心中一阵无助和恐慌。 她不在这里了! 而这宫里的地上,有血! 她出了何事? 她如今在哪里? “那齐贵人到底去了何处?”李璟颤抖着声音问道。 “老奴确实不知。”老妪说道:“老奴回去之后,将此事禀告给了宋尚宫。可宋尚宫也没说什么,只叫老奴别再管此事,老奴也就没再问了。” “堂堂大轩皇宫之内,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一个人,也不闻不问?”李璟气得浑身发抖。 “皇上,这皇宫大内之中,莫名其妙不在了人,是常有的事,何况齐废妃只是一个被废黜的嫔妃,没有人去管她的。”老妪低头说道:“老奴能平安活得今日,已是万幸了。” “被废了,也是朕的人!是朕儿子的母亲!”李璟急怒攻心,转头对着常海叫道:“让宋少莘来见我。” 很快,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便被带到李璟面前。 此人便是宋少莘,由潘莠君管理后宫之后,新提拔的尚宫。 “宋少湮,齐贵妃呢?”李璟一看见宋少莘,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听着李璟叫齐玉湮为贵妃,宋少莘愣了愣。 照理说,齐玉湮已被废,不应该再称她为贵妃了。如今皇帝这样叫她,是不是说明在他心里,始终还是当齐玉湮是她的贵妃。想到这里,又记起自己帮着潘莠君对齐玉湮做的那些事,宋少莘心一紧,低着头回答道:“回皇上,齐贵妃她,她已经,已经不在了。” 李璟一怔。 半晌,他才问道:“什么叫不在了?” “就是,齐贵妃,她,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宋少莘因为害怕,语不成句。 不!在!人!世!了! 李璟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似乎就要栽在地上。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但听到有人真的向他说出这个事实,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皇上当心。”常海赶紧上前将他扶住。 此时,李璟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像个木偶一般,呆呆地立着,眼睛隐隐泪光闪动,已然说不出话来。 “皇上,你,你节哀啊!”常海的声音带了些哭音。 他缓了缓神,半晌问道:“她,她怎么走的?” “回皇上,齐贵妃是得疫病薨逝的。”她答。 “得疫病的?”他冷冷说道,“那老妪跟朕说,她看见这地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怔,顿了半晌没回答。 “得疫病死的,会在留几滩血吗?”他面色铁青,两只眼睛在灯笼的映衬下,更显得血红。 “回皇上,齐贵妃死时,奴婢不在,奴婢也,也只是听说的。”宋尚宫说道。 “你是尚宫都不知道,那朕要问谁?”李璟厉声道。 她支支吾吾半晌说不清。 他见宋少莘不说话,便大吼一声:“你说,朕该问谁!” 那吼声在深夜的宫殿之中,陡然出现,似乎响彻云宵。 “德妃娘娘!”宋少莘被吓得哭了起来,“皇上若想知道,便问德妃娘娘吧!” “好,朕便去问那潘莠君,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完李璟转身便往宫门外走。 刚出宫,便有一个女子大叫着“皇上!”,想要扑了上来,却被侍卫拦住。 只见那女子大声哭喊着:“皇上,贵妃是冤枉的,她死得好惨,你要还她清白啊!你要为她报仇啊!” 听到这凄厉地呼号,李璟身子一颤。 “将她带过来!”他叫道。 “是!”很快便有羽卫军带着那女子过来。 他定睛一看,这女子正是齐玉湮的侍女,梅香。 “梅香,你知道玉湮的事?”他问。 她流泪点头:“那几日奴婢知道贵妃身子不好,趁着浣衣局的事做完了,便想来探望贵妃。奴婢像往常一样,准备爬树进到宫里去,没想到,奴婢刚上了树,便看见看到他们正在杀她。”说完,梅香跪着上前几步,抱住李璟的腿,大哭道:“皇上,贵妃是冤枉的!她死得惨啊,你要为她报仇啊!” 听了梅香的话,李璟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只有两行清泪从他眼中无声的坠落。 潘莠君本已经就寝,却听到李璟叫人来传自己。她以为他想通了,叫自己过来侍寝,心中大喜。赶紧起了身,换了件流光羽纱锦裙,梳了一个墨云髻,又精心妆扮了一翻,这才出了云台宫,坐着仪辇来了乾阳宫。 可宫人带她来的地方,却并非李璟的寝宫,而是云熙殿。 潘莠君心里有些纳闷,却还是走了进去。 一进殿,她便看见李璟站在殿侧的窗前,背对着自己抬头仰望着星空。 见此情形,她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她定了定心神,然后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她将额头抵在地板上,半晌都未见李璟说话,便抬起头,轻声唤道:“皇上。” 顿了顿,听到李璟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起来吧。” 她心里一寒,慢慢站了起来。 他还是背对着自己没有说话。 半晌,她才开了口:“她,她,……”后面的话,却不知道如何说。 “她到底怎么了?” 李璟虽然背对着她,但她却清楚听见他牙齿被咬得咯咯直响。 她咬了咬牙,颤声说道:“回皇上,齐贵妃她得了疫症,殁了。”说完便哭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臣妾已经歇下了,不知皇上叫臣妾过来,可有何事?” “玉湮呢?”他突然淡淡地开了口。 那声音在空中飘浮着,像是从地底传出来的一般。 听了他的话,她心一紧。 他怎么问起了齐玉湮?他既然这么问,是不是他已经去过兰芜宫了,没有找到齐玉湮,所以他才会如此问的? ☆、第51章 前世番外终章 “得了疫症?”李璟猛地转过身来,冷声说道:“为何每日去兰芜给她送吃食的老妪会说,头一日见她还好好的,第二天人便不见了,兰芜宫的地上、宫墙之上还有几滩血?你倒是跟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说到后面,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潘莠君被他这一吼,吓得浑身一颤,眼泪也忘了流。半晌,她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说道:“那血迹,是因为,因为齐贵妃得了疫症,自己难受,便,便撞墙而亡的,所以,墙上,地上,才,才会有血迹。” “潘莠君!你还敢骗朕!”李璟猛冲到她跟前,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了起来,死死握住,冷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欺君之罪了!” 走近了,潘莠君这才看清,李璟的面色是黑的发青,双眼血红,她吓了一跳,“臣妾,不知,不知皇上为何如此说?臣妾,臣妾句句属实,没有欺君。” 李璟闻言,大怒,狠狠将潘莠君掼倒在地,指着她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以为你做的那些恶事,你不说,便没人会说吗?” 潘莠君面色白了白,却仍然嘴硬道:“臣妾,真,真没有欺骗皇上。” “没骗朕?”他咬着牙,“潘莠君,你好狠!你居然敢如此对她!你知不知道,连朕从来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哪怕是她被朕捉到与他人有私情,朕也只杀了那男人,也没有动她一下。可你,你倒好!” 说到这里,李璟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声音也带了些哽:“潘莠君,你知不知道,她的手,是朕放在怀里暖了六年的,你竟敢,你竟敢……” 你竟敢,砍下她的手。 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他觉得连说出口都太残忍的事情,而这个女人居然实实在在做在了她身上。 此时,他已经满面泪水。 他无法想像,他所珍爱的女人,竟然会被人如此对待。他也未想到,潘莠君居然比蛇蝎更狠毒。 “皇上!”潘莠君扑到李璟的脚下,抱着李璟的腿,痛哭道:“皇上,你别听人胡说,齐贵妃真是自己撞墙自尽的!臣妾没有害她!” “撞墙自尽?”李璟大吼一声,“是!她是撞墙自尽!可在她自尽之前,你对她都做了些什么?” 一想到她生前所受的那些苦,他便心如刀割。一阵恨意从心底冲了上来。 他提起脚,狠狠踢了潘莠君一脚,正中她胸口,将她踢了开来。 潘莠君捂着胸,忍着剧痛,大叫道:“皇上,你别听人挑拨!臣妾,臣妾冤枉啊!”说着她便泪如雨下。 “挑拨?”李璟阴沉着脸,说道,“谁人挑拨?潘莠君,你没料到,你在兰芜宫里对玉湮做那些事的时候,玉湮的侍女梅香正躲在宫外的树上。你的所作所为,她全都看见了。” 潘莠君一怔,问道:“她看见什么了?” 第39节 “梅香来的时候,你已经将玉湮毒哑,剜掉她的双眼,还,还将她的手砍下……”说到这里,他一阵哽咽,“你还告诉她,暄儿也死了,让她悲痛欲绝,断了她的生意,逼得她撞墙而亡的!” “皇上,这些,都是梅香冤枉我的。”潘莠君面色苍白,无力地辩解道。 虽然她知道这是徒劳的,可是,她仍再作最后的挣扎。 果然,李璟一脸阴冷地看着她:“潘莠君,冤不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我要跟你说的是,你让她受的苦,我会加倍偿还给你!” “皇上!”潘莠君大叫一声:“求你看在臣妾父亲忠心耿耿对皇上,尽心尽力为大轩的份上……” “不要再提你那通敌卖国的父亲!”李璟一声大喝。 闻言,潘莠君身体抖了两下,当即住了口。 “朕一直有所怀疑,齐致远此次怎么输得如此惨烈。其实,朕在回朝的路上便已经派人查明了,正是你父亲潘豹在其中捣鬼,不仅扣下精锐部队,而且拖延辎重供给,私通敌国,将齐致远的军情告诉敌方,这才导致齐致远兵败而亡!” “可虽然知道潘豹的恶行,朕一开始也没打算牵扯到你。这几年,朕对你心中还是有几分愧疚的。没想到,朕想错了!朕早就该想到,有其父必有其女!”说到这里,李璟慢慢直起身子来,漠然地看着潘莠君,“潘莠君,既然你父女俩都如此狠毒,那也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你与潘豹还是到阴曹地府再去做好父女吧!” “不!皇上!”潘莠君悲号一声。 看着李璟眼中的绝情,她知道大势已去,颓然跌坐在地,面如菜色。 “潘莠君,朕说过,你对玉湮所做的一切,朕会加倍还于你!朕一定说到做到!”说完,李璟对着殿外大叫道:“来人!” 一队羽卫军应声而入。 李璟指着潘莠君道:“将这个毒妇带下去!哑其喉,割其舌,剜其眼,聋其耳,砍其手,剁其脚!任其鲜血流尽而亡!” “是!”有两个羽卫军得令,便要上前拉潘莠君。 “放开我!”潘莠君挣扎着,不想被拉下去。 可羽卫军哪容她反抗,三两下便让她动弹不得,拖着她便往屋外走去。 “李璟!”潘莠君突然直呼着皇帝的名讳,大叫道:“你以为你这样便为齐玉湮报了仇吗?你知不知道,她到死的那一刻,最恨的人便是你。你永远活在她对你的恨里。” 听到潘莠君的话,李璟一怔,然后叫道:“带她回来!” “是!”羽卫军又将潘莠君拖了回来。 “潘莠君,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李璟问道,“玉湮为何要恨朕?” “梅香来得晚,我开始还跟齐玉湮说了些话,她一定没跟你说吧?”潘莠君嘴角带笑。 “你跟玉湮说了些什么?”李璟说这话时,心里一阵不安。 潘莠君脸上还是挂着笑,说道:“我跟她说,你在阵前杀了她哥哥,斩了她全家,你还独宠于我。你说说,她死的时候,心里会怎么想你?” 李璟气得浑身发抖:“潘莠君!你,你为何要如此做?” 潘莠君依然是一脸娇媚的笑容:“我潘莠君当年也曾是京城第一美人,进宫之后,一心一意对你。可你除了齐玉湮之外,这宫里哪个女子你正眼瞧过?就算进了冷宫,你也她也未绝情,我再不有所动作,你回来放她出了冷宫,我便只有枯死在这宫里了。” “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么做,只会死得更快!”李璟咬牙。 “反正搏不搏都要死,我不如搏一下,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潘莠君淡笑着说道,“对了,李璟,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齐玉湮与钟毓其实根本没私情啊,是我给他们下了药,再脱了他们的衣裳,让他俩睡在一起,再故意引你撞见的。哈哈,你现在是不是恨死自己了?” “果然是你搞鬼!”李璟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手上狠狠地用力,似乎要将她的脖子捏碎了。 很快,殿中便响起了潘莠君窒息的干嚎声。 看着潘莠君的眼睛有些翻白,李璟慢慢放松了手。 潘莠君剧烈地咳嗽起来,“你为何不杀了我?” 李璟冷声道:“想死?没那么容易,你还没受到玉湮所受过的苦,怎么能死?” 听了李璟的话,潘莠君面色一白。 李璟对羽卫军使了个眼色,叫道:“带她下去,按朕先前说的做!” “是!”羽卫军便拖着潘莠君往外走。 “哈哈哈,杀了我又怎样?齐玉湮也活不过来了!她是带着对你最深的恨死的!”潘莠君哈哈大笑着。 李璟身体颤抖着,紧紧咬着唇,没有说话。 潘莠君的笑声一直在耳边回响,直到她被拖出殿,她凄厉地笑声仍不断冲进他的耳朵,到后来,慢慢那笑声慢慢变成了嚎哭之声。 玉湮,你真的是带着对我的恨走的吗? 李璟紧紧闭上眼睛,心里像被人用钝刀慢慢地锉着似的,痛得让人几乎无法忍受。 次日,李璟上朝,只做了一次事。 下旨斩了潘豹。 潘氏家族男子发配边疆充军,女子全部没为官婢。 之后,李璟便称病,一连十几天没上朝。 丞相劝了几次,见劝不了他,便派人到鹿山请回了萧太后。 当萧太后踏进乾阳宫时,看见儿子躺在床上,虽然睁着眼睛,却是两眼空洞,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她心中一疼,觉得时光仿佛倒流回去。她看见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失去了挚爱许贵妃的元隆皇帝。 她一阵苦笑。 李璟的性情其实不怎么像他父亲,可偏偏这痴情的性子随了他父亲。 萧太后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走上前来,坐在床边,将儿子的手握在自己掌中,紧紧地握着:“璟儿,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吧。相信玉湮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见你如今这样!” 知道母亲来了,李璟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只在听着齐玉湮的名字时,他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萧太后又劝道:“璟儿,你可不能这样对母后!”说到这里,她抹了抹眼泪,“你年幼登基,母后费了多大的心血才帮你稳住朝纲。玉湮这么年轻就去了,母后知道你伤心,可你也不能因此荒废朝政啊!你要记住,你是大轩的皇帝,肩上是天下百姓的福祉!” “可是,母后!”眼泪从他空洞的眼中滑落,“我心里太难受了,我真的没有心思去理政。” 这时,常海牵着李暄走了进来。 萧太后冲着李暄挥了挥手。 李暄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恭敬地叫道:“皇祖母。” 萧太后一把将李暄搂进怀里,说道:“璟儿,你除了有玉湮,你还有母后,你还有暄儿呀。玉湮虽然不在了,但母后不能没有你,暄儿更不能没有父亲。” 说着,她把李暄推到李璟面前,“暄儿现在已经没有了母亲了,你忍心让他再没有父亲吗?难道你也想让他像你一般,小小年纪便承担着大轩的江山吗?当年我们母子有多艰难,你是知道的,难道你想让你的儿子再受一次你当年的苦吗?” 听到这话,李璟面上微微有些动容。 萧太后又说道:“暄儿不仅是你的儿子,她也是玉湮的儿子。你已经对不起玉湮了,难道不应该好好补偿她的儿子吗?”说着,萧太后一把将李暄推过去。 李暄扑到李璟身上,“哇!”地哭了起来:“父皇,暄儿好怕。他们说母妃走了,不要暄儿了。父皇,你是不是也要走?你也不要暄儿了?是暄儿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暄儿了?” 听着儿子的哭声在耳畔响起,清亮的泪水缓缓从他眼中滑落。他慢慢伸出手,将儿子抱在怀里,说道:“暄儿,父皇不走。父皇不会不要你的。”说着李璟坐了起来,捧着暄儿的脸端详了半晌,然后说道:“我的暄儿有尧舜之才,父皇定助暄儿成就伟业!” 话毕,父子俩抱头痛哭。 看着儿子似乎缓了起来,萧太后坐在一旁,抹着眼角。 此后,李璟便向以前一般,勤于朝政。 后宫无人,他多次否决内阁采选的建议,将全部心思放在独子李暄身上。 李暄十岁时,李璟便带他上朝参政。 李暄十四岁时,李璟便让他协助父亲批阅奏章。 李暄十六岁时,李璟便放他独立处理政事。 到李暄十八岁大婚后,李璟觉得儿子完全可以独挡一面了,遂退位,传位于独子李暄。 退位次月,李璟不顾母亲儿子的挽留,执意到万佛寺出家。 当他剃度完毕,虔诚地跪在佛前,叩首。 玄觉大师问道:“你决意向佛,所求何事?” 他说:“贫僧别无他求,只求能有一个来世。” 说完他闭上眼,在心中默念道:我只求一个和她能够幸福到白头的来世! ☆、第52章 疑药 齐玉湮笔直地跪在地上,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李璟的到来。 罗巧儿见齐玉湮有了身孕还这么跪着,心中有些不忍,上前对着萧太后行礼道:“太后,齐姐姐有了身孕,一直跪在地上,怕是对孩子不好吧?”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怯怯地看着萧太后,“要不,太后还是让齐姐姐起来说话吧。” 太后还未说话,便听见郑皇后冷冷说道:“如今这齐玉湮肚子里的孩子来历还不清楚,让她先跪着又有何妨?其余之事,待皇上来了再说。罗小仪,别人的闲事,你最好别管,谨守自己的本份便好。” 被郑皇后这么一抢白,罗巧儿脸一白,看着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齐玉湮忙转过脸,对着罗巧儿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为自己说话。 见此情景,罗巧儿咬了咬唇,便将自己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齐玉湮这才回过头来,安静地跪在地上,等待着李璟前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见齐玉湮脸上有紧张之色,太后眼睛眯了眯,心中暗道,这齐玉湮难不成如此胆大,真敢背着皇帝与其他男子有染?也就没叫她起来。 此时,殿中一片安静。屋内之人,各怀心思。 有一个宫人急匆匆地跑进殿来,禀报道:“太后,皇上已经到仁寿宫外了。” 闻言,萧太后一愣:“皇上来得这么快?” “回太后,小人在去崇心殿的路上,便看见皇上往仁寿宫来了。听说,是秋霜姑娘去请的皇上。”宫人回答道。 萧太后睨了齐玉湮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齐贵嫔这侍女,可真是醒事呀。” 郑妁撇眼冷冷瞪了齐玉湮一眼。 齐玉湮咬了咬唇,却未敢出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萧太后抬起头,便看见李璟正快步向殿内跑来。 众人一见李璟过来了,便都起了身。萧太后迎在最前面,笑着唤道:“璟儿。” 郑妁等几人走到李璟跟前,忙下拜行礼。 “母后。”李璟上前对着萧太后行了一礼,目光却在萧太后身后四处寻找着。 第40节 看见跟在萧太后身后只有郑妁等四人,他眉头微皱,问道:“玉湮呢?” 闻言,郑妁脸上一僵。 “阿妁,你们先起来吧。”萧太后对着郑妁几人说道,然后她回过身,拉着李璟的手往殿内走去,“齐贵嫔在里边呢。” 郑妁等人起了身,便站到两旁,将路让了出来。 没有阻隔,李璟一眼便看见了跪在殿中前方的齐玉湮,叫道:“玉湮,你怎么还跪着?” 齐玉湮跪着转过身来,对着李璟一拜:“皇上。” “母后,玉湮到底犯了何错?为何她有了身孕,还让她这么跪着?”李璟转过头,对着萧太后问道,眉目之间隐隐带了几分不满。 听了儿子的话,萧太后一怔。李璟的话表明他认可了齐玉湮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她默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既是如此,那便让齐贵嫔起身吧。” “如此,多谢母后。”李璟*地应了一声,然后便跑上前去,将齐玉湮从地上扶了起来。 齐玉湮刚站起身,脚下一软,便向地上栽去。 “小心!”李璟一把将她抱住。 齐玉湮似乎有些站不稳,靠在李璟身上,说道:“请皇上恕罪,嫔妾脚跪麻了,站不起来。” “脚麻了?”李璟一惊,“她们是让你跪了多久呀?” “没,没多久,是嫔妾自己脚力不好。”齐玉湮说道。 听着齐玉湮将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李璟瞪了她一眼,“别什么事都自己担着!”然后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皇上!”齐玉湮惊呼一声,脸涨得通红。要知道,太后与皇后,还有其他的嫔妃都在这里,他便这样就自己抱了起来,实在让她觉得有些无措。 “你现在有了身子,就算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肚子里这个呀。万一摔了,滑了胎可怎么办?”他却丝毫不觉得难为情,一边数落着她,一边抱着她走到椅子边,将她放到椅子上坐下。 “嫔妾谢过皇上。”她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你如此软弱,我不管你,你怕是被人吃了连骨头都不会吐!”李璟冷哼道,眼睛却瞥了郑妁一眼。 见李璟冷眼瞥着自己,郑妁心里一阵委屈。她与潘莠君对视一眼,然后忿忿走上前,对着李璟说道:“皇上,你可别被齐玉湮骗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听郑妁这么一说,齐玉湮拉着李璟的衣袖,急忙解释道:“皇上,嫔妾真的没有背叛皇上,只是,嫔妾也不知道怎么便怀了孕。” “怀孕是好事啊。”李璟轻轻拍了拍齐玉湮的手,然后抬起身来,看着郑妁,蹙着眉头问道:“皇后为何如此说?难道皇后认为,朕会连自己的女人腹中胎儿是不是自己的,都分不清吗?” 郑妁咬了咬唇,说道:“据臣妾所知,齐玉湮每次侍寝之后,都有饮避子汤的。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会怀上皇上的孩子呢?” 闻言,李璟先是一怔,然后冷冷问道:“皇后怎会知道朕寝殿之私事?” 郑妁脸一白,却没搭话。 擅自打听皇帝私密之事,可是犯了宫规的。 见两人僵了起来,萧太后便开口道:“璟儿,你还是先问问齐贵嫔,她既然饮了避子汤,又怎么会怀孕吧?” 李璟冷哼一声:“谁说她饮过避子汤了?” 李璟的话一出口,殿内众人皆是一愣。 正在此时,有宫人上前禀报道:“太医院史院政已经到了。” “传!”李璟说道。 “是!”宫人便退了下去。 “母后,你有什么疑问,问史院政便是。”李璟说道。 不一会儿,史院政便走进殿来,上前行了礼。 “史院政,齐贵嫔所服的避子汤可是你所开?”萧太后犹豫着问道。 “什么避子汤?”史院政一脸的不解,“微臣从未给齐贵嫔开过避子汤啊。” “那齐贵嫔每次侍寝后,秋霜给她喝的那汤药是什么?”郑妁追问道。 “原来太后问的是秋霜姑娘来配的药啊。”史院政笑着说道:“回皇后娘娘,秋霜姑娘并没有叫微臣配过避子汤,倒是叫微臣配过助孕汤。” “助孕汤?”郑妁面色微变,“是谁让秋霜去配的助孕汤?” “自然是朕!”李璟开了口。 闻言,不仅其他人都大吃一惊,连齐玉湮此时也是一愣。半晌,她才说道:“可嫔妾第一次侍寝之后,秋霜拿汤药来给嫔妾饮之时,确实说的是避子汤啊。以后每次侍寝之后,秋霜都会拿这药汤给嫔妾饮的。” 李璟低头看着齐玉湮,目光柔了下:“这也是朕让她这么说的。一来,当时朕还生着你的气,想着你嫌弃朕,朕还嫌弃你呢,便让秋霜跟你说这是避子汤,故意气你的。二来,我也有私心,我怕你知道这是助孕的药,便不肯喝了,所以后来一直没有跟你说。” 听了李璟的话,齐玉湮呆了半晌。想到自己先前为此担惊受怕,还差点因此被郑妁叫人狠打一顿,不死也丢了半条命,她眼睛突然一红,眼泪便流了下来,对着李璟埋怨道:“皇上,你怎能如此行事?你知不知道,嫔妾和孩子差点因此枉死了。” 看着齐玉湮如此,李璟心一慌,忙不迭地用手替她抹着眼泪,口中说道:“玉湮,你别哭,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的。” 李璟越这么说,齐玉湮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李璟手忙脚乱地哄着她:“玉湮,别这样,顾着孩子呀。你要怪便怪我吧,你别自己伤心啊,哭多了会伤身的。” 众人见此情景,面面相觑。经此一事,大家心里都知道,齐玉湮在皇帝心中,应是有着无人能及的地位。 萧太后见李璟此时完全没有一丝帝王的架子,低声下气地哄着齐玉湮,心里不禁隐隐有些不快,冷声叫道:“皇帝!” 李璟转过头,看着萧太后板着脸,知道母后定是看不惯自己所为,忙站直了身子,对着太后一揖道:“母后叫儿臣,可是有事?”眼睛却忍不住瞥着齐玉湮。 齐玉湮这时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惹太后不高兴了,忙收了声,小声地抽泣着。 萧太后对这两人认错的态度,倒也还算满意,顿了顿,便说道:“既然齐贵嫔有了身子,璟儿,你便带她早些回去歇息吧。” “谢母后!那儿臣等这便告退了。”李璟行了一礼,然后转过脸,对着齐玉湮说道,“玉湮,你的脚现在还麻吗?” “不麻了!”齐玉湮一听,怕他又来抱自己,赶紧站起身来,对着太后行了一礼,说道:“谢太后,嫔妾这便告退了。” “对了,母后。”李璟又说道,“玉湮现在有了身子,跑来跑去不方便,儿臣觉得,要不,她不用每日去向皇后请安了吧?” “请个安又能怎样?”郑妁闻言,心中有些不满。 见郑妁不悦,齐玉湮忙说道:“嫔妾可以……”话未说完,便看见李璟扭过头,瞪着自己,她忙住了口。 李璟与齐玉湮之间的这些小动作,全看在了萧太后的眼里。 萧太后沉吟了半晌,然后淡笑着开了口:“齐贵嫔怀的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他难免紧张了些。”说着,她转过头看着郑妁,“既然如此,阿妁,你也大度些,便免了齐贵嫔的礼吧。”说着她向郑妁使了一个眼色。 郑妁听太后这么说,只得不情不愿地应道:“一切依母后所言。” “谢母后,那儿臣与玉湮便告退了。”李璟说着行了一礼,然后便对着齐玉湮说道:“玉湮,走吧。” 齐玉湮赶紧向太后和皇后行了礼,便跟在李璟身后向外走去。 郑妁看着李璟与齐玉湮相携而出的情景,心里难受不已。 “你们也都退下吧!”萧太后对着座下众人说道。 闻言,郑妁等人便向萧太后行礼告退。 “皇后留下,哀家有话要跟你说。”萧太后说道。 “是!”郑妁应道。 潘紫云、潘莠君、罗巧儿起了身后,便鱼贯出了殿。 ☆、第53章 算计 “母后。”见殿内只剩萧太后与自己,郑妁委屈地哭了出声来。 萧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璟儿待那齐玉湮如何,刚才你也看见了,母后现在觉得,就算你与潘莠君联手,怕也是无用的。” “为何?”郑妁抬起泪眼。 “刚才璟儿进殿来之后,母后注意察看了一番,发现除了齐玉湮,其他的女子,璟儿根本没有瞅一眼。”萧太后心疼地看着郑妁,说道:“因此,无论是你,还是潘莠君,怕是很难得到璟儿青眼的。” “那,那儿臣便这么认命了吗?”郑妁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阿妁,母后刚才想了想,你想要在这宫中立足,还得另想他法。对了,齐玉湮既然怀了孕,你便要对她好一些吧。”萧太后说道。 郑妁咬着唇,却不肯吭声。那个女人抢了自己的丈夫,还想要自己对她好? “阿妁,你可不要目光太短浅了。”萧太后知道郑妁心里想什么,耐着性子对她说道,“齐玉湮怀了孕,对你来说,也未必完全是坏事。” 听了萧太后的话,郑妁不明所以,便直愣愣地看着她:“母后这话是何意,儿臣不明白。” 萧太后叹声道:“阿妁,母后刚刚说了,璟儿对齐玉湮如此上心,比先帝对许贵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要争丈夫,你怕是此生都争不过齐玉湮了。母后想过了,若要你以后在宫中日子好过一些,最好是你自己有个儿子,日后便封他为太子。这样一来,你后半生也有了依靠。” 郑妁苦笑道:“母后也说了,皇上眼中除了齐玉湮,再无其他人,儿臣又怎么有机会怀孕生子呢。” 萧太后轻轻一笑,说道:“儿子也不一定要你自己生,现在齐玉湮肚子里不是有一个吗?” 郑妁一愣,说道:“母后的意思是,让儿臣将齐玉湮的儿子抱过来?” 萧太后点了点头,笑道:“你是皇后,自己将嫔妃所出之子养在自己膝下,有何不可?” “可,皇上会同意吗?”郑妁眉头轻蹙。 “皇后是皇帝所有孩子的母亲,要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完全依礼法行事。待齐玉湮生产之后,你直接将孩子抱过来便是,想璟儿也不能说什么。若他不愿意,便叫他让你自己生一个,看他自己选。”萧太后想了想,又说道,“况且璟儿和齐玉湮都还年轻,这个孩子给了你,他们再生便是。” 郑妁犹豫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那,一切便依母后所言。” 齐玉湮此时与李璟坐在銮辇之上,完全不知道有人打上了她肚子里孩子的主意。 李璟紧紧拥着她,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上,再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着她的额头。 齐玉湮闭上眼,手却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 毫无预兆,自己居然怀孕了。此时,她突然想到了暄儿。她记得前世自己怀上暄儿时,应该比这一世要早两个月。这也就是说,这一世,肚子里这个便不是暄儿了,那自己将永远没有机会再见到暄儿了。 想到这里,暄儿那可爱的面容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她鼻子一酸,眼泪便流了下来。 听着齐玉湮微微的抽泣声,李璟一愣,忙抬起头来,问道:“玉湮,又怎么了?” 齐玉湮将头从他的肩膀挪开,背过脸偷偷将眼角的泪水拭去,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李璟说道:“嫔妾没事,皇上。” 李璟凝视着她,半晌才说道:“你,你是不是,不愿意要这个孩子?” 齐玉湮怔了怔,赶紧说道:“没有呀,皇上。嫔妾没有不想要他。” 李璟盯了她半晌,扯着嘴角笑了笑:“那便好,我怕你怪我偷偷让你喝助孕汤。” “嫔妾不敢。”她勉强笑了笑。 “我不想你不敢。”他怔了怔,然后用手紧紧将她的肩膀扣住,将她重新揽入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要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怪我。” 第41节 “嫔妾心里,真的没有想过要怪皇上的。”齐玉湮无奈地笑道:“嫔妾是皇上的嫔妃,为皇上生儿育女,本就是嫔妾的份内之事。”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李璟勉强笑了笑。 “那皇上以为嫔妾应该怎么想啊?”她抬眉问。 李璟低下头,只见她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唇若红樱,直想将她揉入自己怀中。我当然是想你是因为心悦于我,才愿为我生儿育女,而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嫔妃,为我生儿育女是你的本份。 可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未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笑了笑,说道:“没有,你这样想也挺好。” 见李璟面色暗了些,齐玉湮也不知道他那要筋又不舒爽了,但也不敢多问。 两人沉默了片刻,他突然说道:“玉湮,明日我便给你晋位份。” 她一愣:“嫔妾才晋封为贵嫔没多久,皇上还要给嫔妾晋位份?” “自然。”他点了点头,“你如今怀了身孕,按规矩是应该给你晋位份的。” 她现在已经是正三品贵嫔了,升一级就是从二品昭仪、昭容、昭媛或是昭华了,再往上是正二品妃、从一品夫人,最后便是正一品的贵、德、淑、贤“四妃”。她记得,前世她怀孕后,李璟给她晋封的便是正二品妃。 她又问道:“那皇上准备给嫔妾晋什么位份?” 他转过脸来,笑了笑,说道:“我刚刚想了想,晋封你为正二品妃,好不好?” 齐玉湮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与前世的位份都是一样的。可她现在不想沿着前世的路走,于是,她摇了摇头,说道:“不好。” 他一愣,盯了她半晌,然后笑着说道:“那便封你为夫人吧,从一品了!” “这也不好,皇上!”她一惊,他怎么越说位份越高。 听齐玉湮还是不愿,他皱着眉头说道:“若是你喜欢,现在封你为四妃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日后诞下麟儿之后,便没有位份可晋了。” 齐玉湮呆了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李璟以为自己是在向她讨位份,忙笑着说道:“皇上误会了,嫔妾是觉得皇上封的位份太高了,嫔妾惶恐。” “哦?那你想怎样?”李璟瞅着她问道。 “嫔妾只是怀孕,用不着晋位份的。”她浅笑道。 “不行!”李璟摇了摇头,“你怀的是我第一个孩子,不能亏待你和孩子,我一定要给你晋位份。” “那……”见李璟态度坚决,齐玉湮只好无奈地说道:“那皇上在从二品的位份中选一个封号给嫔妾便好了。” 李璟又摇了摇头,说道:“我想给你晋升为正品,不想给你从品,当初就是想着到这一点,才决定晋封你为正二品的妃,没有选从一品的夫人,这从二品的,自然更不用考虑了。”已经委屈她当了偏房,不能在位份上还让她当不了正的。 “晋位份而已,没关系的。”她笑道。 “既然你想要从品,那不如从一品。”他说。 她呆了呆,说道:“皇上,从二品便好了。嫔妾位份晋升得太快,真的很惶恐。” “这有什么可惶恐的?谁让你肚子争气!”说着他在她腹部轻轻抚了抚。 听了他的话,她哭笑不得。这明明是他处心积虑让自己怀上的,现在倒来夸赞自己肚子争气了。 只是听他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欢悦的。至少在他心里,对自己还是如前世一般爱重。可前世的遭遇让她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心惊胆颤。 真的要与前世一般吗? 想到这里,她心一寒,然后转脸对着他笑道:“嫔妾觉得从二品挺好的。” 见她还与自己纠缠,他脸一板,说道:“别再说了,从一品夫人,正二品妃,你选一个。” 她一呆,只好说道:“那嫔妾便听皇上的,正二品妃就好了。”她选了低一些的位份。 “这才听话!”他见她应了,忍不住在她脸颊上轻劝吻了一下,说道:“等孩子生下来,我再晋你的位份。” 她笑了笑,说道:“嫔妾谢皇上。” 心底却是一叹。终究还是逃不过前世的命运吗?不行!前世发生过的事情,今生,绝不容许它再发生了。前世,正是因为李璟独宠自己一人,才惹得潘莠君嫉恨,最后潘氏才害了自己一家。 想到这里,齐玉湮仰头对着李璟说道:“皇上,嫔妾怀孕了,恐怕不能再服侍皇上了。这些日子,皇上可以招罗小仪她们侍寝的。” 李璟一听,齐玉湮居然如此大度地叫自己宠幸其他嫔妃,看来,她心里果然还是没有自己。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闷,脸上便冷了下来,说道:“朕要招谁侍寝,用不着齐贵嫔操心。” 闻言,齐玉湮脸色一僵,低眉请罪说道:“是,是嫔妾僭越了,请皇上恕罪。” 李璟将脸转到一旁,没有理她。 齐玉湮见他的脸色,便知道自己惹了他生气,当下也不敢出声了。其实她心里也很矛盾,从她内心来说,自然不愿意李璟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可为了想要与前世不一样的人生,她不敢再独占这个男人了。可自己这么将他推开,到底对不对呢?此时,她有些迷惘了。 一路走来,两人都沉默不语。 銮辇停在了重华宫门前,齐玉湮忙起身对着李璟说道:“皇上,嫔妾这便告退了。” 李璟回脸瞅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却自顾自站起身来,径直跳下了銮辇,然后回过身,一把将还在愣神的齐玉湮从辇上抱了下来。 齐玉湮一声轻呼,整个人便已经到了他的怀里。 “皇上,快放嫔妾下来!”她赶紧叫道。 “坐了那么久,动也不动,你的脚没麻?”他反问。 她一怔,然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皇上,嫔妾脚不麻!” 听着她如银铃般动听的笑声在耳边回荡,他面色也缓了下来,轻轻哼了哼,却还是没说话。 她将头埋在他胸前,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轻言道:“皇上,嫔妾刚刚说错话了,您别生嫔妾的气了,好不好?”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下次再敢让我去宠幸别人,看我怎么惩罚你!” “嫔妾再也不敢了。”她笑着说道,双手将他搂得更紧。 她又何尝愿意将他拱手让于别人?既然老天让他再一次爱上她,相信这一切,自是天命难违。 如今,她也想通了。想要改变前世的命运,如今光靠自己躲,是躲不过去了。 她在心里算了算,现在离前世父亲兵败身亡,还有五年的时间。五年的时间,她相信,足够她做许多事情,改变前世的一切。 ☆、第54章 绢帕 梅香和竹韵看见李璟抱着齐玉湮进了重华宫,以为齐玉湮出了什么事,赶紧跑上前来,关切地问道:“贵嫔,你这是怎么了?” 齐玉湮回过脸,对着两人笑了笑,说道:“我没事。” “没事儿?”竹韵眉头轻蹙,说道,“那为何皇上会抱着贵嫔进殿来?” “玉湮有身孕了。”李璟看着齐玉湮,一脸和煦的微笑。 听了李璟的话,竹韵先是一愣,接着一下欢叫了起来:“呀!真好!” “贵嫔,你真怀孕了?”梅香面上的表情也是又惊又喜。 齐玉湮双颊绯红,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梅香激动不已。 李璟将她抱到殿中的贵妃榻上坐下,自己便坐在她边上,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 梅香站在一旁,欢喜得似乎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才好。 “以后贵嫔的饮食,都由奴婢查看后才能食用了。”竹韵拿了一个枕头垫在齐玉湮背后,让她坐得舒服一些。 李璟也点了点头,对着齐玉湮说道:“竹韵通医理,有她照顾你,我也放心一些。” “嫔妾听皇上的。”齐玉湮笑道。 李璟瞅了她半晌,然后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说道:“我前边政事还未处理完,秋霜来叫我,我就赶去了仁寿宫。如今你也无事了,我便回崇心殿去了。” “自然是政事要紧,皇上去吧,不用担心嫔妾的。”她微笑着说道。 “那我过去了。”他站起身来。 她看着他,眼中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依恋。 她的目光,他自然看懂了,心里自是一阵喜悦。心中暗道,自己这步棋看来是走对了,她怀孕后,果然对自己便不同了。想到这里,他躬下身,用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腹部,说道:“那你自己小心些。”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准备起身送他。 他按住她,说道:“别起来了,你坐着便好,别伤到孩子。” 她笑:“怎会?” “我叫你别起来,你便听我的话。”他说。 “那,嫔妾听皇上的。”她抬头微笑。 “那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再过来看你。”他说。 “嗯。”她微笑点头。 他这才放下心来,向殿外走去。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走到殿门前,他转身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心里一阵欢喜,便对着她笑了笑。 她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绚烂。 他向她挥了挥手,这才转过身,继续向外走去,脚步似乎格外的轻快。 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眼中,她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空了一块。 她突然觉得,先前的那一幕,像极了前世。那时候的两人,便是如此的缠绵。 既然老天让他还是如前世一般的爱着自己,她也不打算再逃避自己对他的感情了。 只是这一世,她一定改变前世的命运。她不仅要齐家满门安好,要自己肚子的孩子安好,她还要他!这一世,她定要为自己不求个圆满。 “贵嫔,别看了,皇上已经走远了!”竹韵带笑的声音响了起来。 竹韵这一叫,将她从沉思中唤了醒来。 她抬起头,看着竹韵和梅香皆是满脸的笑意。 “贵嫔与皇上的感情似乎好了不少呢。”梅香笑道。 她脸红了红,手轻轻抚着腹部,“他是孩子的父亲呀!” “皇上对贵嫔这般好,日后贵嫔若是能诞个皇子,皇上定然会更加宠爱贵嫔的。”竹韵笑道。 闻言,齐玉湮呆了呆。现在自己怀了孕,明日李璟便会晋升自己为妃,这样一来,自己在宫里的风头太劲了。想必,那潘莠君、梁紫云都会恨极了自己吧?若是自己再生个儿子,怕是会更招人嫉恨了吧?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被潘莠君害死的暄儿。暄儿若是女儿身,潘莠君怕也不会对他下毒手了吧?如今自己还不知道能否斗得过她们,若是生个女儿,她们想必不会对孩子下毒手的。 第42节 想到这里,齐玉湮淡淡笑了笑,说道:“我倒希望能生个女儿呢。” “女儿?”竹韵愣了愣,说道:“贵嫔,皇上定然会想要儿子的。” 儿子?他应该会想要的吧? 齐玉湮又想起前世李璟对暄儿的百般疼爱,眸色随即暗了下来。 见此情景,梅香忙瞪了竹韵一眼,笑道:“皇上如此宠爱贵嫔,皇子公主他都会喜欢的。” 竹韵被梅香这一瞪,看齐玉湮面色不好,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也赶紧附和道:“是啊!皇上喜欢的是咱们贵嫔,只要是贵嫔生的,不管男女,他定然都会喜欢的。”说到这里,她又笑了笑,“再说了,这次若生了公主,下次贵嫔再生个皇子便是。” 齐玉湮笑了笑,也不接着竹韵的话说下去,只对着梅香说道:“梅香,你一会儿去找点布来,我要给孩子做小衣裳。” “是。”梅香笑眯眯地应道。 梅香刚出了门,便有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对着齐玉湮禀报道:“贵嫔,罗小仪过来了。” 罗巧儿过来了?想到罗巧儿今日在仁寿宫那般帮着自己,齐玉湮心底一暖,忙说道:“快请她进来吧。” “是。”小宫女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罗巧儿便进了殿来。 齐玉湮忙笑着迎了上去,叫道:“罗小仪,快快请坐。” 罗巧儿现在位份比齐玉湮低了不少,上前行了一礼,叫道:“齐姐姐。” 齐玉湮忙将罗巧儿扶了起来,笑道:“我们姐妹俩,别那么多礼了,快到这边坐吧。” 罗巧儿扶着齐玉湮,笑道:“姐姐现在有了身孕,动作可要小些。” “我还没那么娇气。”齐玉湮抿嘴笑道。 两人坐了下来,竹韵忙去给罗巧儿煮茶。 齐玉湮握住罗巧儿的手,说道:“今日在仁寿宫,多谢罗小仪帮衬着。” “齐姐姐都说了我们是姐妹了,这般客气作甚。”罗小仪呵呵笑道。 “那我就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齐玉湮轻轻拍了拍罗巧儿的手。 罗巧儿羡慕地看着齐玉湮,说道:“今日在仁寿宫,皇上对齐姐姐真的是情深意重啊!” 听罗巧儿这么一说,齐玉湮微微一怔,然后不自然地笑了笑。 “若是巧儿也能得人如此对待,便是死,也无憾了!”罗巧儿感慨地说道。 闻言,齐玉湮心底一叹。她和罗巧儿都是李璟的女人,李璟对自己专情,便意味道对其他嫔妃的冷淡。可自己心中既然下定决心,与李璟在一起,自然不肯再向以往一般将他让出。 怔了半晌,齐玉湮才低声说道:“对不起,你,你别怪我呀。” 听了齐玉湮的话,罗巧儿先是呆了呆,紧接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起来:“齐姐姐误会了,我对皇上没有非份之想的。” 齐玉湮闻言一愣,说道:“怎么能说是非份之想?皇上,他也是你的丈夫啊!” 罗巧儿低头苦笑:“丈夫?在皇上心里,怕只是齐姐姐你一人的丈夫。” 听她这么一说,齐玉湮低叹一声:“姐姐对不起你。” 罗巧儿忙拉着齐玉湮的手,笑道:“齐姐姐别这样。皇上如此待你,我真不伤心的。” 齐玉湮抬起头,看着罗巧儿真诚的双眼,似乎不像在说假话。突然,她想起在玄雀山时,罗巧儿说起钟毓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心里不禁一动。 这时,罗巧儿紧紧抓住齐玉湮的手,说道:“齐姐姐,正所谓,易求无价定,难得有情郎。你既然能得皇上真心相待,可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 “我会的。”齐玉湮抬头笑道。 “那便好。”罗巧儿对着齐玉湮嫣然一笑。 “对了,罗小仪过来找我,可是有事?”齐玉湮问道。 “哎呀,我差点将正事忘了。”罗巧儿轻呼一声。 “有什么事?”齐玉湮微笑着问道。 罗巧儿低声说道:“齐姐姐,你知不知道太后的雪团,为何一见到你便狂吠吗?” 齐玉湮一下便愣住了,半晌才问道:“罗小仪知是为何?” 这时,竹韵将煮好的茶呈了上来,放在罗巧儿手边的桌案上。 “是有人故意要害你的。”罗巧儿端起瓷杯,轻轻饮了一口茶。 齐玉湮呆了呆,问道:“为何如此说?” 罗巧儿将瓷杯放在桌案上,然后将左手伸进右边的袖子里,拿出一张绣着梅花的绢帕。 见此,齐玉湮一怔。 “哎呀,这不是我家贵嫔的绣帕吗?”竹韵说道:“奴婢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怎么会在罗小仪这里?” 罗巧儿盯着齐玉湮,缓缓说道:“今日齐姐姐与皇上离开之后,太后也让我们退下。我出门看见雪团,便陪它在院子里玩了会儿。这张绢帕,便是我在院子里发现的。我隐约记得见齐姐姐用过,便捡了起来。谁知,雪团一见这绢帕,又开始发起狂来,对着我一阵狂吠,边吠还边退下去躲在一旁边,似乎有些害怕这绢帕。” 闻言,齐玉湮的双眉紧紧锁了起来。 罗巧儿继续说道:“我觉得,定是有人偷了齐姐姐用过的绢帕,然后带着绢帕去害过雪团。雪团记得害它的人有这绢帕上的味道,所以它今日看见齐姐姐,闻到齐姐姐身上的味道,它以为齐姐姐便是害它的人,才会发狂对着你狂吠的。” 听罗巧儿这么一说,齐玉湮慢慢点了点头:“罗小仪说的极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竹韵一听,大吃一惊:“谁会做出如此龌龊之事来害我们贵嫔啊?” 齐玉湮抬起头,与罗巧儿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偷了齐玉湮绢帕去害雪团之人,其目的便是想要萧太后因为雪团不喜齐玉湮。 在皇宫里,女人之间相互设计陷害,无非都是为了那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齐玉湮的面色更加肃然。 这人,她相信不会是罗巧儿。因为罗巧儿的心,根本没在李璟身上,自然不会因为自己得宠而设计来害自己。 她觉得应该也不是皇后。因为皇后要想萧太后不喜欢她,根本用不着如此拐弯抹脚,在萧太后面前多哭诉几番便是。 如此说来,暗中害她的人,不是潘莠君,便是梁紫云。 想到这里,齐玉湮心里一凛。自己还没想出手对付她们,她们便早早地对自己出手了。 看来,自己是时候好好谋划一下了,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第55章 心眼 李璟一走进重华宫,便看见齐玉湮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见她准备向自己下拜行礼,他快走两步,将她扶住,说道:“你现在有了身子,就别行礼了。” 齐玉湮站起身来,抬头望着李璟,一脸的微笑:“谢皇上体恤。” “以后就我们两人在的时候,你就别行礼了。”他拉着她的手,向殿内走去。 她摇了摇头,笑道:“那怎么行?被别人知道了,嫔妾会落人口实的。” “朕说行,便行!”他的脸板了下来,“我俩房里之私事,谁人来管?” 见他摆起了皇帝的架子,她笑了起来:“好!那以后见了皇上,嫔妾便不这么多礼了。” “这才是。”他满意点了点头。 她微笑不语,跟随着他的脚步进了殿。 进了殿,他坐在贵妃榻上,一把将她勾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膝上,搂着她问道:“今日我离开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齐玉湮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针线篮,说道:“嫔妾闲来无事,便想着给孩子准备些衣裳。” 李璟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伸出来,将针线篮抓过来,翻了翻里面还未做好的小衣裳,愣道:“怎么做得这么小?” 她笑:“才生下来的小孩子,自然很小的呀。” 想到暄儿刚生出来时,那小小软软的模样,齐玉湮心底似乎都快被融化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很小?”他笑问。 她微笑道:“嫔妾在眉阳之时,便有亲戚家生了新孩,嫔妾去看过。”说着她比划了一下,说道,“大概有这么大。” 他笑道:“我的儿子,说不定要比其他人大些呢?” “可别。”她苦笑着摇头道,“孩子太大了,嫔妾生起来,会很辛苦的。”想着前世生孩子那痛楚,她现在还觉得心惊肉跳。 他怔了怔,说道:“那便让孩子长小些吧,我不想你太辛苦。” 她一听,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说道:“嫔妾谢皇上怜惜。”眼睛却不自觉地慢慢润了起来。 “别这样。”他替她拭着眼角,说道:“你会惹着我儿子的。” 她一下便笑出声来:“皇上怎知是儿子,万一嫔妾不争气,生的是女儿呢?” “女儿也无妨。”他望着她,淡淡笑道:“只要是你给我生的,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嫔妾生的,男女皇上都喜欢。”她直起身来,侧着眼睛看着他,说道:“那若是其他嫔妃为皇上生的,皇上是喜欢女儿还是喜欢儿子呢?” 闻言,他微微一怔,然后嘴角一扯,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不会有其他人的,只有你!这下放心了没有?” 虽然心里早就猜到他的答案,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感动。她一下扑过去,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脖颈间,说道:“嫔妾放心了,皇上。” 他紧紧抱着她,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口中轻唤:“好了,玉湮。” 她将头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久久不愿松开。 “你用过膳没有?”他轻声问道。 “没有。”她摇了摇头。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用膳?”他语气中带了些责备,“你不顾着自己,可还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他发觉齐玉湮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对他的态度便从以前的逃避变成接受。他想着她如此改变,应该是她怀孕的原因,心中自然对她肚子里这孩子重视不已。 她抬起头来,笑着望着他:“皇上离开之时,不是说忙完手上的事,便会过来吗?嫔妾猜皇上过来的时候,多半也没用膳,便想着与皇上一起用。” “你猜对了!”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含笑说道,“那你便陪我一起用吧。” “嗯。”她点了点头,从他膝上跳下。 李璟让常海去传了膳,便拉着齐玉湮去了暖阁里用膳。 用完膳,李璟陪着她到重华宫外的忆春湖畔走了走,消了食,这才又回了重华宫。看时候还有些早,李璟又叫常海将棋摆上,说是要与齐玉湮下棋。 齐玉湮见李璟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模样,有些意外,便问道:“皇上不早些回乾阳宫歇息?” 第43节 “我今晚就宿在这里,不走了。”他头也没抬地说道。 “皇上宿这里?”她一愣,“可嫔妾现在有了身孕,无法服侍皇上的。” 他看了她一眼,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都想些什么呀?我又没说要你服侍。” 她脸红了红,说道:“那皇上还宿在这里?” “你身上不是不容易暖和吗?我不陪着你,冷着我儿子怎么办?”说着他将她的两只凉凉的小手捧在手心里,轻轻揉搓着。 “嫔妾会盖好被子的,而且还有锡奴呢!”她说道,“再说了,太后不是不让皇上宿在乾阳宫外吗?” “她说不能长期宿在乾阳宫外,宿几日没关系的。”他抬起头来望着她,说道,“而且明日你便被封为妃了,位份大不一样了,皇帝可以留宿在妃子寝宫里的。” 正二品以下只能叫嫔,正二品以上才为妃,可与皇后一样,在皇帝面前自称为“臣妾”,才他人面前可称为“本宫”,其他嫔妃、宫人要称其为“娘娘”。一旦当上了妃,在宫中的地位便高了很多。 “皇上也别对嫔妾太过爱重,嫔妾怕自己会惹人嫉恨的。”齐玉湮说道。 “嫉恨?就算有,也只敢藏在心里,谁敢会对你做什么?”李璟不以为然地说道。 听了李璟的话,齐玉湮默了默。他可低估了女人嫉妒的心,那一旦爆发起来,是会害死人的,就如同自己前世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抬起头,看着李璟,见他正定定望着自己,她心里突然一动。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今生要与他相伴白头,有些事便也没必要再瞒着他。他毕竟是皇帝,若得到他的相助,许多事,做起来也方便些。 想到这里,齐玉湮犹豫了片刻,便将有人偷了自己的绢帕去害雪团,惹得雪团见了自己便发狂的事,向李璟和盘托出。 李璟一听,面色微微有些震惊:“真有人敢对你暗中下手?” 齐玉湮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玉湮可知是谁?”他追问。 “嫔妾不知。”齐玉湮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臣妾觉得,应该不是罗小仪。”她心里还是寻了一些私心,没有说不是皇后。 李璟默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以后我行事尽量周祥一些。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也要小心些,那人既然偷得了你的绢帕,说不定在这重华宫里便有她的人。你吃东西更要小心,千万不要让她害了我们的孩儿。” 齐玉湮点了点头,又叹一声,说道:“嫔妾自然会小心的。只是皇上行事再周祥又如何,如今只要皇上只宠嫔妾一人,她们心里都会嫉恨嫔妾的。” “那要我如何?”他侧眼看着她,说道:“难不成,你又要让我去宠幸她们?”说着脚一板,便要站起身来。 她心一跳,赶紧拉住他的衣袖,大声叫道:“皇上!” “怎么啦?”他冷着脸,明知故问。 她咬了咬唇,说道:“不许去!”说着她抬头看着他,大声说道,“皇上就当嫔妾是个妒妇吧,嫔妾不让皇上去!” “是谁今天上午还叫我去宠幸罗小仪她们的?”他撇了撇嘴角。 她脸涨了涨,说道:“反正,我现在就是不让皇上再去了!” 他盯了她半晌,然后笑了起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用手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就算让我去,我也不会去的。” 闻言,她的脸更红了,抬起头,满眼皆是笑意。 两人下了会儿棋,看时候不早了,便收拾好歇息。 躺在床上,两人紧紧相拥。齐玉湮的手脚都被他用身体暖着,浑身都感觉暖和。 已经将一切想得通透的齐玉湮,觉得今夜特别好眠。 第二天,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李璟已经离开去上朝了。 齐玉湮梳洗好之后,便叫秋霜准备去坤阳宫。 秋霜听到齐玉湮要去坤阳宫,愣了一下,说道:“皇上不是说,贵嫔有了身子,不用再去坤阳宫请安了吗?”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现在身子还好,自然去坤阳宫请安比较好。”齐玉湮淡笑道:“再说了,今日皇上册封的诏书要由皇后宣布的,我总不能让皇后来重华宫吧?” “对啊,贵嫔今日要晋位份的,还是去坤阳宫比较好。”秋霜点了点头,说道,“那贵嫔先等一会儿,奴婢先去叫仪辇过来。” “去吧。”齐玉湮点头说道。 “奴婢陪贵嫔一起过去吧,万一皇后赐贵嫔什么吃食,有奴婢在,也好替贵嫔看看。”竹韵一边说,一边将一支玉钗插在齐玉湮在发髻。 听竹韵这么说,齐玉湮怔了怔,说道:“怕是不用了吧?皇后应该不敢这么做吧?” “贵嫔,你现在有了身孕,她们心里不知道有多嫉恨你呢,还是小心些好。”竹韵说道。 想着自己前世便是因为一点心眼都不留,才会害齐氏一家惨死。这一世,多些心眼也好。想到这里,齐玉湮便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你便随我一起去吧。” 这时,秋霜进来禀报说仪辇已经备好了,齐玉湮便带上竹韵出了门。 ☆、第56章 离别 齐玉湮到坤阳宫的时候,梁紫云、潘莠君和罗巧儿已经过来了。 齐玉湮走进殿,对着郑皇后下跪拜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郑妁见到齐玉湮下拜行礼,赶紧从座上走了下来,亲自将齐玉湮扶了起来,笑道:“齐贵嫔如今有了身孕,便不必如此多礼了。” 对郑皇后如此礼遇,齐玉湮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对了,皇上和太后不是免了齐贵嫔每日来给本宫请安的礼吗?”郑皇后笑盈盈地说道,“怎么齐贵嫔今日还过来呀?” 齐玉湮含笑说道:“虽然皇上和太后体恤嫔妾,免了嫔妾的礼,但嫔妾心里知道礼不可废。再说了,嫔妾现在身子还算安好,自然应该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郑妁轻轻拍了拍齐玉湮的手,笑道:“齐贵嫔就是知礼仪识大体,难怪皇上如此宠爱你。对了,皇上一早就拿了给晋封的诏书过来,本宫以为你不过来了,还想着一会儿便去重华宫看你时,再宣诏呢。” 对郑妁今日对自己的态度大变,一脸和蔼和亲的模样,齐玉湮心中微微有些诧异。难不成,她因为李璟宠爱自己,便对自己另眼相看了。对此,齐玉湮心里不太相信,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便恭敬地说道:“嫔妾不敢劳皇后娘娘驾,若是有事,皇后娘娘派人传嫔妾过来便是。” “你现在怀着孩子,自然要金贵些,哪能让你操劳呀。”郑妁亲自扶着齐玉湮走到椅子边,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齐贵嫔呀,对了,一会儿你便不是贵嫔了。” 说到这里,郑妁抿嘴一笑,“也好,趁你们都在,本宫这就宣了诏吧。” 话音刚落,便有侍女将明黄色的诏书呈了上来。 众人一见,便起身下跪行礼。 郑妁伸手接过诏书,站在殿上,扫了一下跪在殿中的齐玉湮等人,然后缓缓念道:“贵嫔齐玉湮,勤勉柔顺,性行温良,克娴内则,率礼不越,深得朕心,即日起册封为正二品妃。” 齐玉湮忙磕头谢恩:“谢皇上隆恩。” 潘莠君、罗巧儿也忙对着齐玉湮道贺,几人便准备起身。 郑妁忙叫道:“先不忙起身,你们三人也有份晋位。” 闻言,殿中诸人皆是一愣。 郑妁笑了笑,便继续念着晋封梁紫云等三人的诏书。 梁紫云晋升为从三品婕妤,潘莠君晋升为正四品贵仪,罗巧儿晋升为从四品顺仪。前两人升了两个位份,而罗巧儿则升了四级。 宣诏完毕,众人皆磕头谢恩。 “都起身吧。”郑妁笑吟吟地说道,“你们还得感谢齐妃才是。皇上诏书里也说了,正是因为齐妃怀了龙裔,宫中有了这大喜之事,皇上才想着给你们也晋位份的。” “谢谢齐姐姐。”罗巧儿走上前,笑眯眯地拉着齐玉湮的手。 “多谢齐妃娘娘。”潘莠君也是一脸微笑。 “谢过齐妃娘娘。”梁紫云表情虽然有些生硬,但此时也不得不低头道谢。 “不必谢我,这都是皇上的恩德。”齐玉湮赶紧说道。 “对了,齐妃现在怀着身子,为了避嫌,你们都不能给重华宫里送吃的东西。”郑妁又说道。 梁紫云等人赶忙点头答应。 “谢皇后娘娘关心。”齐玉湮赶紧行礼道。 “齐妃,你快起来!本宫刚刚都说了,你别这么多礼了。”郑妁略带嗔怪地说道。 “是,皇后娘娘。”齐玉湮应道。 对于郑妁今日对自己态度大变,齐玉湮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无妨,自己一切小心便是。 晚上,李璟来到重华宫时,齐玉湮便说起了跟嫔妃们全都晋位份之事。 听她说完,李璟侧眼瞥着她,说道:“怎么,你不高兴吗?” 她坐在他膝上,嘴角撇了撇,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说道:“臣妾才不管皇上怎么晋她们的位份呢。”说着她用手将李璟的脖子紧紧搂住,嘟着嘴撒娇道,“臣妾只在乎皇上心里有没有她们。” 他笑了笑,从自己脖子上扯了她一只手下来,放在自己胸口,说道:“你摸摸,我心里只有你。” “那皇上为何还要晋潘莠君她们的位份?”她问。 “你昨日不是说,自己风头太胜,怕她们会嫉妒你吗?”他说道,“朕便想了想,将她们全晋了位份,免得她们心里对你不满。” “她们对臣妾不满是一定的。”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说道,“皇上根本没不去踏进她们宫中,也不招她们来乾阳宫,就算皇上封她们为四妃,她们还是不满臣妾的。” “这样啊。”李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为了不让她们嫉恨你,那朕便一个一个宠幸她们,可好?”说着他作势要将她从自己膝下放下。 她用双手将他箍得死死的,低声叫道:“我不让你去。” 见她这般模样,他轻笑出声,揽住她的腰,说道:“你让我去,我也不会去的。要不,我早就去了。” “皇上,昨日臣妾便说了,臣妾是妒妇。”她撒娇道。 “我喜欢你妒。”他笑着应道。 她面带微笑,将头靠在她怀里,不语。 半晌,她又说道:“对了,今日臣妾去坤阳宫,觉得皇后娘娘对臣妾的态度有些变化。” “哦,什么变化?”他警觉地问道。 “皇后娘娘对臣妾和蔼了不少,还很关心臣妾的饮食,不让其他嫔妃送吃的来重华宫。”她说道。 “这样,挺好啊。”他提起的心轻轻放下,说道:“她是皇后,这些都是她份内之事。” “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昨日在仁寿宫,皇后知道我怀孕了,还想将我乱棒打死……” 她话未说完,他皱起眉头,一把捂住她的嘴,说道:“不准说死!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她说起这个死字,他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 闻言,她呆了呆。 有他在,没人敢动她? 可前世她还是被人害死了。 半晌,她才定下神来,接着说道:“昨日皇后娘娘听到我怀孕之后,便发了狂一般,大失仪态。今日却对我百般关心,皇上不觉得奇怪吗?” 他默了默,说道:“不管她是何居心,你自己小心便是。明日,你还是别去给她请安了。” 第44节 她说道:“请安倒也无妨,她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明着对我下毒手吧?” “坤阳宫毕竟是她的地方,她要做点什么手脚,容易得很。”李璟说道,“既然你心里也担心,便不去为好。” “可臣妾怕旁人说我恃宠生娇,对皇后无礼。”她说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的。”他安慰道。 “嗯。”她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 当晚,李璟便让史院政来给齐玉湮看了身体,说是她最近要静卧养胎,不宜多走动。于是,齐玉湮便以养胎为由,名正言顺地不用去给郑妁请安了。 没想到,齐玉湮没去,这郑皇后却隔三差五地找上门来,貌似很是关心齐玉湮的样子。 对此,齐玉湮心中很是意外。 她记得,前世这时候,郑皇后身子已经不太好了,长日卧床休息。可这一世,齐玉湮瞧她可精神得很,一点没有抑郁生病的迹象。难不成,这一世郑皇后不会早死了? 好在没多久便要过年了,郑皇后便忙着准备过年的事项,来重华宫的日子便少多了,齐玉湮总算觉得轻松了些。 没想到,一过完年,郑皇后又经常来重华宫,弄得齐玉湮苦恼不已。 这晚,与李璟躺在床上歇息时,李璟便告诉齐玉湮,他过几日便要离开京城,去泰山祭天。 听李璟这么一说,齐玉湮便一下便想起来,今年是李璟弱冠之年,按规矩他是要到泰山祭天的。前世他也因此离宫三个多月。 想到要与他分别这么长的时日,她心里一阵不舍,紧紧搂着他的腰,说道:“皇上,你这一去那么久,臣妾舍不得你!” “我也不想与你分离,可我不得不去呀!”他轻声说道,用手轻轻环住她,又说道,“对了,我这次去,想将皇后和梁紫云她们三个都带去。” 她一愣,嘟着嘴,说道:“皇上都不带我,为何要带她们去?”心里有了些小小的醋意。 他笑了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我倒是想带你去,可你现在有了身孕,怎能经受这长途奔波?我想着,将她们全带走,宫里便只有你与母后在,我这一路走得也安心。万一我不在,她们出什么馊主意害你怎么办?到时,我赶都赶不回来救你。母后虽然说不上太喜欢你,但你现在肚子里有她的孙子,她自然会照顾你的。” 原来,他是怕自己不在宫里的时候,有人会害她。 想着前世的时候,潘莠君便是趁着他不在宫中的时候,将她害了的。那时,若是他宫中,他会来救自己吗?她突然很想问问他。 可她知道,这一世的他,已经不是前世的他,是回答不出这个问题的。 她,永远也没有机会问前世的李璟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酸楚。 看着她眼中有泪光闪过,他心一慌,问道:“玉湮,怎么了?”忙伸出手将她拥住,说道,“你别这样,我就算与她们同行泰山,也不会跟她们在一起的。” 她摇了摇头,将他的手紧紧握住,努力笑了笑:“臣妾自然是信皇上的。皇上如此为臣妾考虑,臣妾感动而已。”说着,她用手拭了拭自己的眼角。 他看着她,无奈笑了笑,轻声说道:“傻瓜。”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若是皇上永远对我这么好,我愿意这样傻一辈子。”她靠在他怀里。 “那你就傻一辈子吧!”他将她紧紧拥住,久久不愿放开。 五日后,李璟便出发前往泰山了。 对于这次李璟主动要皇后和嫔妃们陪同祭天,郑妁等人很是欢喜。 齐玉湮陪着萧太后去为李璟等人送行。 在伴驾出行的侍卫中,她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钟毓。 想起来,她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他骑在马上,远远地看着她,眼睛似乎眨也没有眨一下。 她避开他的目光,让自己的眼中只有李璟的身影。 她强笑着对他挥手告别,眼泪却止不住的滑落下来,直到他慢慢走远,消失在自己模糊的眼中。 感觉自己的心,瞬间便空了。 ☆、第57章 生变 李璟一行离开之后,宫里瞬间便清静了下来。 皇帝皇后都不在宫中,宫内一切事务,便由萧太后作主。齐玉湮知道太后以自己怀孕不能操劳为由,主动承担起掌管宫内事务的责任,其实是不想放权给自己,怕自己趁机夺了她侄女的权。 对此,齐玉湮心里倒也觉得无所谓,反正自己也乐得清闲。每日在宫中便弄弄花,练练字,再给孩子准备些衣裳鞋袜什么的,日子倒也不无聊。 天气慢慢也转暖了,没事儿,她便在重华宫附近走一圈,赏赏花什么的。 太后虽然防备着她,但倒也没有亏待她,隔三差五来看她,好吃好喝地供着。 她觉得,除了在心底对李璟无可抑制的思念,这段日子,她似乎也没有不如意之事了。 三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在齐玉湮的期盼中,终于,李璟回来了。得到这个消息时,她心中自是激动不已。 到李璟回来的这天,齐玉湮午休后,便早早到了仁寿宫去陪着萧太后,两人一起等待着自己心里最挂念的那个男人归来。 在仁寿宫里坐着也无事,齐玉湮便主动提出帮着萧太后抄佛经。 进宫前,她在眉阳的时候,也常常为祖母齐老夫人抄写佛经。因此,她做起抄佛经这事来,倒也得心应手。 待齐玉湮抄写了一会儿,萧太后将手头上的事忙空了,便凑上来看了看。 见齐玉湮的字迹俊逸,她不禁点了点头,赞道:“齐妃写得很好!这手字尤其漂亮,果真是字如其人啊!” “臣妾谢太后夸赞。”齐玉湮抬头微笑。 萧太后笑了笑,盯着齐玉湮已经十分明显的腹部,她拉着齐玉湮的手,将她拉到榻椅边坐下,口中说道:“齐妃呀,你也休息一会儿吧。你现在肚子都七个月了,可别累着了。” “回太后,臣妾觉得不累呢。”齐玉湮浅笑着应道。 “不累也休息一下。”萧太后轻轻拍了拍齐玉湮的手,微笑着看着她。 虽然怀孕后,齐玉湮体态稍稍有些丰腴,却依然是雪肤樱唇,神采翩然,没有一般孕妇所出现的浮肿,面上依然如细白瓷般干净。若不看她的肚子,完全看不出她是已经身怀六甲的孕妇。 见此,萧太后在心中也不禁叹道,此等佳人,也无怪自己儿子会对她这般上心。若不是怕侄女郑妁日后孤苦无依,她其实也不想管儿子房内之事。有时候看着李璟与郑妁水火不容之势,她也在想,当初强迫李璟娶郑妁,立她为后,到底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只愿齐玉湮能生个儿子,将孩子养在郑妁膝下,让她有个依靠,自己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以后便再不管后辈们之间这些事了。 可自己和郑妁这么做,毕竟是抢了齐玉湮的儿子。 这些日子,她看着齐玉湮为了自己的孩子忙东忙西,准备了好些孩子的物事,她知道,齐玉湮对这个孩子也是很期待,心里一直觉得有些对不住齐玉湮。不过,转念她又想到,齐玉湮将这个孩子给了郑妁,凭着李璟对她的宠爱,她还可以再生,她自己身边还是会有孩子的! 于是,萧太后心怀愧疚地拉着齐玉湮的手,笑着说道:“齐妃呀,这头胎生产的时候,会有些辛苦,生二胎的时候,便好多了。你可要趁着年轻,为哀家多生几个孙子才是。” 闻言,齐玉湮面色绯红,娇羞地点了点头,说道:“臣妾自当尽力。” 正在这时,张嬷嬷从殿外跑了进来,一脸欣喜地说道:“太后,齐妃娘娘,皇上他们回来了,很快便要到兴庆门了!” 齐玉湮一听,心中狂喜,忙站了起来,对着萧太后说道:“太后,皇上回来了!臣妾这便陪着太后一起去迎接皇上吧!” 听到儿子回来了,萧太后心里也是激动不已,连声说道:“好,好,我们这就去!” 说着齐玉湮便扶着萧太后往宫外走去。 等齐玉湮与萧太后到了兴庆门外时,已经有不少留守的官员聚集在此地,等着迎接皇帝归来。 官员们见到萧太后与齐玉湮出来了,赶紧下拜行礼。 待萧太后免了礼后,大家便三三两两站在一旁,等待着皇帝。 齐玉湮见到父亲齐致辉也在其中,跟萧太后说了一声,便过去与父亲说话。 齐致辉见到女儿大腹便便地走了过来,眉眼之间自是喜气难敛,连忙迎上来,对着齐玉湮行了一礼:“微臣齐致辉,见过齐妃娘娘。” 齐玉湮赶紧将父亲扶了起来,问道:“爹爹,娘亲近来身子可还好?” “你娘她很好。”齐致辉笑眯眯地说道。 “爹爹,女儿现在月份也大了,心里总有些害怕。等皇上回来了,女儿想跟皇上说说,将娘亲接进宫来陪女儿几日。爹爹觉得可好?”齐玉湮问道。 “好,好。”齐致辉点了点头,说道:“若皇上同意了,你派人来传你娘亲进宫便是。” “谢谢爹爹。”齐玉湮笑道。 “父女俩还说这些?”说着齐致辉又盯着女儿的肚子,说道:“玉湮,你这回可要争点气,最好一索得男。” 听了父亲的话,齐玉湮愣了愣,说道:“女儿还想着能生个公主呢。”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齐致辉瞪了女儿一眼,说道:“现在皇上膝下空虚,你若是生了皇子,对大轩来说,可是立了大功。齐家的女儿,能够替皇上诞下长子,我们齐家也跟着长脸啊!” 齐玉湮咬了咬唇,说道:“可皇上说,女儿生的无论是男是女,他都会喜欢的。” “当时宫里只有你怀有身孕,皇上自然这么说。若是你生了女儿,别的嫔妃生了儿子,他还能这么说?”齐致辉说道。 “别的嫔妃没有怀孕啊。”她说。 “之前没怀孕,以后也不怀孕?”齐致辉看着齐玉湮,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再说了,这次除了你,皇上将后宫的嫔妃全都带出去了,说不定这次回来,有人肚子里便揣了皇子了。” 齐玉湮一呆,喃喃说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齐致辉又说道,“爹爹也知道,在宫中之时,皇上独宠你一人。但出了宫,你便鞭长莫及,能管得了皇上?皇上这才到弱冠之年,正是血气方刚之时,身边伴着那些个貌美如花的嫔妃,他能把持得住?” 听了父亲的话,齐玉湮心里“咯噔”一下。父亲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李璟与她们单独相处三个月,除了罗巧儿外,那三个人,哪个不想跟他亲热?他能禁得住这诱惑吗? “所以,玉湮啊,要固宠,你自己肚子还得争气些才好。”齐致辉说道。 “女儿知道了。”齐玉湮被父亲这一说,她心里也忐忑起来。 “对了,你快回到太后身边去吧。”齐致辉又说道,“可不能再惹了太后的厌。” “是,女儿回去了。”齐玉湮说完恹恹地回了萧太后身边。 萧太后见她面色有些不好,关切地问道:“齐妃,你可是有些不舒服?” 她一听,忙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对着萧太后笑了笑,说道:“回太后,臣妾一切安好。” “那便好。”萧太后盯了齐玉湮几眼,见她除了面色不佳,精神看起来倒还好,这才放了心。 没多时,在兴庆门外大道的尽头,便出现一阵浩荡的人马。在车队前方,明黄色的天子旌旗迎风招展着。这便意味着,皇帝回来了。 百官们一见皇帝过来了,忙按照品级列好队。待天子仪仗到了跟前,便纷纷下跪行礼。 车队在兴庆门前方停了下来。 很快,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青年男子,身姿英武的从玉辂中走出。 看见这个熟悉的身影,齐玉湮的心,不禁一跳。 第45节 萧太后见了,快步迎了上去。 齐玉湮亦步亦趋地跟在萧太后身后,向着李璟走了去。 李璟下了玉辂,却并没有向自己和萧太后迎上来,反而向玉辂后边的辂车走去。 见此,齐玉湮怔了一下。 未几,便看见李璟将郑妁从辂车里牵了出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的脚步瞬间便慢了下来。 父亲警告的话语,似乎又索绕在她的耳边。 难道他走了三个月,对郑妁,对其他的嫔妃,真的不一样了? 她强压着心中的苦涩,快走了几步,跟了上去。 看着李璟与郑妁拉着手走了过来,萧太后十分欣慰。 李璟与郑妁两人走到萧太后身前,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璟儿,阿妁,快快起来,回来便好!”这是萧太后喜极而泣的声音。 齐玉湮也赶紧行礼。虽然她肚子有些大了,但她仍然按规矩下拜行礼,眼睛却紧紧盯着地面,不想看见他和她拉着手的模样。 很快,她便听到他对着自己轻声说道:“齐妃平身吧!” “谢皇上。”齐玉湮谢了恩,秋霜便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当齐玉湮站起身来,看见李璟与郑妁已并肩走到百官面前,高声说道:“众卿家平身!” “谢皇上!”响起的,是百官整齐地谢恩声。 李璟站在郑妁的身边,对着百官微笑着说道:“诸位爱卿久候辛苦了,有事明日再议,先回去歇息吧!” “是!臣等恭送太后、皇上、皇后。”百官们再一次高声谢恩。 在此期间,李璟与郑妁的双手一直紧紧相握。 看着郑妁含笑站在李璟身边,齐玉湮的心不由自主地一疼。 是啊,不管李璟再怎么宠爱她,毕竟郑妁才是他的妻子。能够与他并肩站在天下之巅的,始终只能是她。 毫无预兆的,她的眼睛便模糊起来。 李璟与郑妁对着百官们微微颔首,然后便一左一右伴着萧太后向兴庆门里走去,百官们这才如流水般四散退去。 她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他却一直没有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这一瞬,她觉得自己好像一脚踏空,便坠入了冰窟里,从头到脚透着冰凉。 ☆、第58章 心伤 正在齐玉湮望着李璟与郑妁的背影发呆怔愣之时,一个女子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齐姐姐!” 闻声,齐玉湮转过头去,便看见罗巧儿飞快地跑到自己跟前,将她的双手拉住,笑道:“齐姐姐,好久没看见你了。” “是啊,有三个多月了呢。”齐玉湮笑着说道。 罗巧儿定定地看着齐玉湮的腹部,然后她欢叫道:“齐姐姐,你肚子都这么大了。” “他都七个月了,也该大了。”齐玉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头看着罗巧儿,温婉地笑着:“罗顺仪,你们此行可还顺利?” “很是顺利,泰山的景致可美了,特别是那日出之时,让人仿佛如临仙境。”说到这里,罗巧儿面带遗憾之色,“可惜齐姐姐没能一起去,你去了,定会喜欢泰山的。” “无妨。”齐玉湮笑了笑,说道,“会有机会再去的。” 正在这时,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罗顺仪,你的松鼠,小人给你送回来了。” 闻言,齐玉湮微微一怔,将头抬了起来,便看见钟毓提了一只竹篓,正站在自己面前。那手里的竹篓里面,装着一只花松鼠,正在篓里四处窜着。 见齐玉湮望着自己,钟毓怔了怔,目光在齐玉湮的腹部闪了闪,然后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小人见过齐妃娘娘。” “钟侍卫免礼。”齐玉湮点头微笑。 “谢齐妃娘娘。”钟毓起了身,然后将竹篓呈给罗巧儿:“罗顺仪,小人便将这松鼠交还给你。” 罗巧儿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钟毓问道:“钟侍卫,它的伤可全好了?” “回顺仪的话,它的伤已基本痊愈。”钟毓低头回答道。 “噢,那便有劳钟侍卫了。”罗巧儿笑眯眯接过竹篓。 “小人告退了!”钟毓行了一礼。 罗巧儿抬起头,对着钟毓娇声道:“若它伤没好,我可还找你啊!” 闻言,钟毓面色怔了怔,然后低头回答道:“顺仪若有事,小人随时听候差遣!”然后抬起头来,深深盯了齐玉湮一眼,转身离去。 被钟毓这一盯,齐玉湮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便转过脸去,却看见梁紫云与潘莠君正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见到齐玉湮,梁紫云与潘莠君向着她行了一礼。 “梁婕妤,潘贵仪,有礼了。”齐玉湮赶紧说道。 潘莠君盯了盯齐玉湮的肚子,然后抬起头,笑着说道:“齐妃娘娘的气色,看来很好呀!” 因着前世的原因,齐玉湮不怎么想理她,听她这么一说,便淡淡笑了笑,说道:“谢潘贵仪记挂,我一切还安好。”然后便转过脸,看着罗巧儿竹篓里的小松鼠,笑道,“罗顺仪,这小松鼠哪来的?可真惹人喜爱!” “我在泰山登山的途中,发现了这只小松鼠受了伤,挂在树上。我便叫钟侍卫去把它救了下来。”罗巧儿的手指轻轻在小松鼠的头上抠了抠,笑道:“一开始它还害怕,后来它明白了我和钟侍卫是来救它的,便对我们可亲热了。” “是吗?”齐玉湮笑了起来。 见齐玉湮只顾着与罗巧儿说话,不再理自己与潘莠君,梁紫云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对着潘莠君说道:“潘贵仪,我们也不多话了,回宫去吧。” “好。”潘莠君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齐玉湮与罗巧儿说道:“齐妃娘娘,罗顺仪,我们先回宫了。” “好。”罗巧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你们先行一步,我们跟着便来。”齐玉湮抬头笑了笑。 梁紫云挽着潘莠君的手,一边走,一边大声问道:“对了,潘贵仪,你昨晚与皇上对奕,到底是谁赢啊?” “还没下完呢。”潘莠君笑着说道,“皇上说,改日再下!” 听到梁紫云与潘莠君的对话,齐玉湮感觉自己的身体僵了一下。 昨晚,他与潘莠君在一起下棋了吗? 想到上次陪李璟去玄雀山狩猎时,自己便是在与他下棋之时,他对自己有了情意。而这一次,他却与潘莠君一起下棋,他也会与她生了情意吗? 想到刚才他牵着郑妁的手,径直离去,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她的心便狠狠的一疼。 难道,真的如父亲所说,这一趟泰山之行,一切都变了吗? 看到齐玉湮的面色变得越来越阴沉,罗巧儿一惊,问道:“齐姐姐可是不舒服?” 齐玉湮回过神来,对着罗巧儿勉强笑了笑,说道:“无事,罗顺仪,我们便也回宫去吧。” “好。”罗巧儿忙将装着小松鼠的竹篓递给身旁的宫女拿着,自己上前扶着齐玉湮往兴庆门走去。 “罗顺仪,这趟出去泰山,皇上待你们可好?”齐玉湮随口问道。 “挺好。”罗巧儿笑着应了一声,又说道,“不过,这趟虽然是与皇上一起去泰山,不过,我与皇上见面的机会,还没有去玄雀山那回多。” 听到这里,齐玉湮吊起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只是,皇后娘娘和潘姐姐与皇上在一起的机会要多一些。”罗巧儿说道。 齐玉湮一听,原本吊着的心又悬了起来,“怎么多一些?” “潘姐姐棋下得好,这几日皇后便叫着潘姐姐一起去陪皇上下棋呢。”罗巧儿说道,“听说昨晚皇上还叫人传潘姐姐到他帐里下棋呢。” 齐玉湮心一沉。 进了兴庆门,看着仪辇停在一边,罗巧儿忙说道:“齐姐姐,上辇吧!你也现在有了身子,可不能久站,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 “好。”齐玉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罗顺仪一路奔波,也早些歇息吧!” “谢齐姐姐关心。”罗巧儿清脆地应道,扶着齐玉湮上了辇坐好,自己才走到另一辆仪辇上坐下。 坐在辇上,齐玉湮笑容慢慢敛住,只觉得自己此时早已心乱如麻。 这三个多月,李璟与郑妁、潘莠君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回到重华宫,她便叫秋霜去乾阳宫看李璟是否在宫里。如果他在的话,她恨不得立即就跑到他面前,找他问个明白。 秋霜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说李璟根本没回乾阳宫,而是与郑妁留在仁寿宫,陪着萧太后用晚膳。 闻言,齐玉湮心里又是一黯。三个月不见,也不来看她一眼,他就不想她吗?还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已经不在乎自己了? 皇帝回宫,太后为帝后洗尘,却没有叫嫔妃作陪。也许她也看出点什么异样之外,不想别人来打扰吧。 眼泪瞬间便涌了上来。 可她还是不死心! 她不相信李璟会对自己如此绝情,便叫梅香守到宫门前,若看见李璟来了,速速来报! 她心里还是觉得,他一定会来的。 可是等到夜色已经有些深了,李璟一直没有来。 竹韵见齐玉湮一脸煎熬的模样,觉得这样傻等着也不是办法,便出去打探了一番。未多时,竹韵回来后,便气乎乎地对着齐玉湮说道:“娘娘,你还是别等皇上了,他不会来了,你还是早些歇息了吧。” 闻言,她怔了怔,问道:“为何?” 竹韵似乎还有些意难平,忿忿说道:“奴婢刚刚去乾阳宫问了,皇上早已经回了乾阳宫。奴婢听说,潘贵仪刚刚去了乾阳宫。” 齐玉湮整个人一僵。 竹韵的话像一记惊雷,狠狠地劈在她心头。 他回来后,根本没有想过来看自己,而是招了潘莠君去伴驾。 想到这里,她咬着嘴唇,将绢帕紧紧绞在手指上,十指被绞得生疼。 可这疼,哪及她心里的痛楚的十分之一。 瞬间,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从她眼中坠落下来,她便压抑着哭了起来。 “娘娘,你可别这样!”竹韵见她如此模样,也有些惊慌,忙劝道:“你要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第46节 竹韵不说这知,齐玉湮还不觉得有什么。竹韵这一说,她真觉得肚子微微有些绞痛。 她用手轻轻捂着自己的腹部,心里也有些慌。 如果李璟真的变心了,她在这宫中所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 想到这里,她努力地稳住自己的情绪,收起眼泪,心中暗暗说道,孩子,你千万不能有事,就算你父亲不要娘亲,不要你,还有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竹韵见齐玉湮面色不好,赶紧扶着她,劝道:“娘娘,你还是回床上躺着吧。” 齐玉湮脸色苍白,慢慢点了点头。 竹韵将她搀到床边,扶着她慢慢躺下,这才说道:“奴婢这就去给娘娘煮点安胎药。” “去吧。”齐玉湮虚弱地回答道。 竹韵不敢耽搁,叫了梅香来守着齐玉湮,自己赶紧去煮安胎药。 看着齐玉湮的模样,梅香更是担忧不已,劝慰道:“娘娘,你别急,皇上,他,他……”想到李璟招了潘莠君,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齐玉湮。 听着梅香措地说着话,齐玉湮觉得心里更堵,她闭着眼睛,缓缓说道。“梅香,你先出去吧,我心里烦闷,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娘娘,你这样,奴婢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屋里呀?奴婢还是在这里陪你吧。”梅香眼泪汪汪地说道。 “我没事的,你出去吧,我安静一会儿便好了。”定了定,齐玉湮又说道,“有事我会叫你的。” “那,好吧。娘娘,奴婢就在屋外守着,娘娘有事叫奴婢便是。”梅香只好说道。 “好。”齐玉湮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听着梅香走出门去,她那不争气的眼泪便又慢慢滑落出来。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锦枕上,将枕布也浸湿了。 之前,自己不想得宠,他偏偏来招惹她,让她自己再一次对他付出所有的真心。如今,她想通了,想要抓住他,再也不放手,他却要抽身离去。 更让她觉得心酸的是,前世,在她被人陷害、被他抓奸之前,他心里一直是只有她一个人的,而这一世,他居然现在便变了心。 想到这里,眼泪更是汹涌而出。 这样也好,原本她就是不想受宠的。如今这般,不正如了她的愿吗?不受宠,当个冷妃又能如何?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就算失宠了又怎样?她虽然没有了他,但她还有自己的孩子。就这样做个冷妃,带着自己的孩子平静过日子,其实,也挺好吧? 无宠便无嫉,说不定这样一来,潘家便会放过自己的孩子和齐氏一门吧? 想到这里,她擦了擦眼泪,又吸了吸鼻子,想将眼泪收回去。 突然,一个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玉湮,你是在哭吗?”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她怔了片刻,便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59章 云散 在暗淡的灯光中,他慢慢走了近来。 齐玉湮坐在床榻之上,看着突然出现在房中的,那个高大的身影,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走到她面前,低下头,眉头轻蹙,定定看着她,问道:“玉湮,你到底怎么了?为何要哭?” 听到他的声音,她才确定,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来了!她抬头望着他,委屈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捂着嘴发出呜咽之声。 他一慌,坐在她身边,将她搂进怀里,轻声说道:“玉湮,你别哭!出了什么事?跟我说呀!” 她靠在他怀里,只顾着哭,却说不出话来。 “玉湮,别再哭了,你说话呀!到底出什么事了?”见齐玉湮还是哭着不说话,他一脸着急地叫道,“玉湮,你这样不说话,是要急死我吗?” 半晌,她抽泣着说道:“我,我以为,以为你,你不来了?” 闻言,他呆了呆,然后笑了起来,“就为这事啊?” “呜呜!”回答他的,还是她的哭声。 “傻瓜,我怎么会不来呢?”他紧紧揽着她,低声说道,“你不知道这几月我有多想你,每晚我一个人躺在床上,都恨不得自己能长着翅膀,飞回来见你。” “那你为何这么晚才过来?”她抹了抹眼泪,问道。 “玉湮。”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除了是你的丈夫,还是大轩的皇帝,我走了三个月,总要将手头上一些要紧的事情处理好了,才能来看你啊。” “皇上骗人!”她酸酸地说道。 “我怎么骗人了?”他一愣。 “可臣妾听说皇上招潘莠君去了乾阳宫。”她说道。 “我没有招她啊!”他有些讶然,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便笑了起来,对她解释道,“昨晚我与她下了一盘棋,未下完,我便随口说我们改日再下。没想到,今晚她便自己跑来乾阳宫,说要陪我下完昨夜未完那局棋。我一听,连面都没见她,便把她打发走了。” “那你昨晚为何要与她下棋?”她不满的问道。 “前几日无聊,她便与六弟下棋之时,我在一旁观看了几回,觉得她棋下得还不错,便与她下了两盘。昨夜我半晌睡不着觉,六弟又连夜赶回来了,无人相陪,我便叫她过来陪我下棋打发时间。不过只下了一半,我见夜深了,便叫她回去了。”说着他在她耳边低低道:“昨晚我是一个人睡的。” 她脸涨了涨,又问道:“那你为何会睡不着觉?” “因为你呀。”他笑。 “又干我何事?”她撇嘴。 他搂着她的手紧了紧,笑道:“我想到今日便要见到你了,脑中全忆着你,怎么也睡不着。” 她呆了呆,又说道:“皇上骗人!” “我怎么又骗人了?”他有些愕然。 “今日在兴庆门外迎接皇上时,皇上眼中只有皇后,看都没看臣妾一眼,怎会想臣妾激动无法入眠呢?”她说道。 他一怔,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郑妁毕竟是我的皇后,自然要在人前做出帝后情深的模样,为天下之表率。此事无关感情,只关政事。再说了,我怎会没看你,我一下车,便看见了你跪在我面前时,我当时恨不得将你搂在怀里。可当时我不能那么做,我还是要有所顾忌,必须要在大臣面前与郑妁做出夫妻恩爱的模样。” 见她又不说话,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玉湮,我除了是你的丈夫,还是皇帝,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是啊,他是她的丈夫,更是郑妁的丈夫,而她却不是他的妻子。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身份竟然如此无措。她轻轻吸着鼻子,没有说话。 他扳过她的身子,定定地看着她,说道:“玉湮,你现在可还生我的气?” 她定了定,然后摇了摇头。 他一笑,又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玉湮,你知道吗?今日,我很开心。” “为何?”她仰头,一脸的不解。 “因为,我看着你刚刚醋意大发的模样,我便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他轻声笑道。 她嘴硬:“我才没醋呢。” “好,好,你没醋!”他紧紧搂着她,却是一脸的笑意。 她静静地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亦不说话。 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玉湮,你放心,我心里有了你,便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那,你以后不许和潘莠君再下棋了。”她任性道。想起李璟会与潘莠君在一起谈笑风声,饮茶下棋,她便一肚子的气。 “好!我以后不跟她下了!”他笑,“我只和你下棋。” “嗯。”她应了一声。 “娘娘,安胎药煮好了。”这时,竹韵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听到竹韵的声音,齐玉湮一下从李璟怀里挣脱出来。 竹韵早从梅香嘴里知道李璟过来的事,刚刚进门又见两人搂在一起,知道现在已经雨过天晴了,心里不免一阵欢喜。她慢慢走上前,对着两人行了礼,笑道:“娘娘,奴婢觉得,皇上这一来呀,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娘娘这下应该全好了,怕是用不着这安胎药了吧?” “勿多舌。”齐玉湮脸一热,瞪了竹韵一眼。 竹韵抿嘴一笑,也不多话,便拿起药碗,给齐玉湮呈了上去。 齐玉湮伸手接过药碗,闻到那苦涩的味道,眉头轻轻一皱,然后才将药饮了下去。 “玉湮你不舒服吗?为何要饮安胎药?”李璟紧张地问道。 “刚刚臣妾肚子有些隐隐作痛,竹韵便去为我做了这安胎药。”齐玉湮说道。 “娘娘听说皇上招了潘贵仪去乾阳宫,肚子都被气疼了。”竹韵捂嘴笑道。 “又多舌!”齐玉湮对着竹韵又是一瞪,然后将饮净的瓷碗递给竹韵,说道:“你先退下吧。” “是。”竹韵微笑着退了下去。 “竹韵说的,可是真的?你真以为我招了潘莠君,惹得自己身体不适?”李璟转过脸,定定地望着她。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玉湮,你怎么不信任我呢?”李璟急急说道,“你这样,伤着孩子可怎么办啊?” “皇上回来之后,话也没跟臣妾说一句,便陪着皇后与太后在一起叙天伦之乐,事后也不来看臣妾,便回了乾阳宫。竹韵去乾阳宫找皇上,却听到潘贵仪去了乾阳宫。皇上,这些事,你让臣妾如何想?”她又咬了咬唇,“皇上,臣妾早就说过,臣妾是妒妇的。” 看着她一脸醋意大发的模样,他怔了怔,笑了起来:“我就喜欢你这妒妇。” 听他这么一说,她怔了怔,然后眼眶便红了。 他又将她搂在怀里,将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脖颈边,轻轻说道,“太后让我与皇后陪她用膳,又不想招你们相伴,我也只好顺着她。从仁寿宫出来之后,我只想着把那两事处理好之后便来看你,就急着回宫了。至于潘莠君,刚刚我也对你解释了。” “那皇上也不派人来传个话,无怪臣妾胡思乱想。”她说。 “是,是我没考虑周全。”他紧紧搂着她,说道,“玉湮,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做了让你误会的事!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我保证,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闻言,她眼泪一下便溢了出来,轻声地抽泣着。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她的心里,却是欢喜的。 “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说着,他低下头,在她湿湿的颊上吻了一下。 “嗯。”她点了点头,想把眼泪收起来,却半晌才收住。 两人就这般静静拥了一会儿。 “玉湮,我们早些歇息了吧。”他柔声说道。 “好。”她点头,“先让宫人服侍皇上洗漱吧。” “我在乾阳宫洗漱好了,换过寝衣才过来的。”他笑着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刮,“没想到我就迟了这么一会儿,一来便看见有人偷着哭鼻子。” 闻言,她面上一晒,不服气地道:“什么叫迟了一会儿,迟了好几个时辰呀。” “好,是我不好。”他也不与她再争辩,轻轻在她脸上捏了捏,笑道,“你快去洗漱吧,我等你。” 第47节 “嗯。”她这才出门,招了梅香与竹韵来服侍她洗漱。 等她洗漱好,进了屋来,看见他已经脱了外衣,只穿着寝衣坐在灯下看着文书。见她进来了,他放下文书,迎了上来,将她揽住。 竹韵一见,忙松了手,低头笑道:“奴婢这便告退了。” “竹韵。”李璟出了声。 竹韵一愣,赶紧回道:“不知皇上还有何吩咐?” “玉湮肚子里的孩子,没事了吧?”他问道。 竹韵笑了笑,说道:“皇上放心,娘娘这胎稳得很呢。” “那先前她为何肚子作痛?”他抬眸。 “其实娘娘先前肚痛,并非身体不适,实乃心病。”竹韵望着李璟,微笑着说道:“奴婢给娘娘煮安胎药,也只是想让她心里舒服一些。” “好,朕知道了。”李璟了然,微笑道,“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竹韵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齐玉湮仰头望着李璟,抿嘴笑道:“皇上,是在担心孩儿吗?” “我是担心你。”他歪过头,在她耳边低低道。 她一怔,心里却甚是甜蜜。 他拥着她,到了床边,替她把外衣脱下,扶着她躺了下来,然后自己也上了床,从背后将她拥住。 “玉湮,三个多月了,我终于可以这般与你在一起了。”他将鼻子埋在她的脖颈间,轻轻吸着她发间发出的带着皂荚的清香。 她抓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面上的表情满足而幸福:“皇上赶路辛苦了,早些睡吧。” “嗯。”他应了一声。 然后两人便都不说话了,他的呼吸很快便深远而绵长。这么快,便睡着了?她怔了怔,然后心底发出一阵微笑。 听到他在自己身边发现均匀的呼吸声,闻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她觉得甚是安心,白日那些煎熬纠结早已烟消云散,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第60章 宵夜 次日醒来的时候,齐玉湮发现自己与李璟还保持着昨夜入眠时的姿势。她一怔,难道一整晚,两人都没动吗? 她将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放了下来,然后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他正闭着眼睛,神色静谧而安宁。 她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脸颊上轻轻地抚摸着。 当她的手指尖划过他的嘴唇之时,他“倏”地一下睁开眼,却看见她正满眼笑意地望着自己,手还放在自己的唇间。他怔了怔,然后嘴角一弯,便想将她拥过来。谁知,轻轻一搂,他便碰到了她的肚子。 他这才想起,她的肚子已经不小了,正抵着他,让他根本靠近不了。他有些恼意地说道:“这小子,真碍事!” 她瞪着他:“不准说我孩儿。” 他一怔,然后作出一副受伤的神色:“玉湮,现在他还没生出来,你便这样嫌弃我,若是生出来了,怕是你便不睬我了。” “臣妾自是不会!”她摇头。 “真的?”他大喜。 “是啊,我还想能多要几个孩儿呢,不睬皇上,我一人可怎么生啊?”她笑道。 李璟:“……” 她抿嘴。 他假意一恼,在她腰上轻轻揉了一把:“你把我当何物?” 她被他弄得有些痒,边躲边哈哈笑道:“自然是,自然是孩儿他爹啊。” “孩儿他爹?”他一怔,然后笑道:“这个好。”手便也停了下来。 她望着他,含笑不语。 这时,常海的声音从门外低低传来:“皇上,差不多是时候去早朝了。” 闻言,齐玉湮忙撑起身子准备起床:“臣妾服侍皇上更衣。” “你躺着。”他将她肩头按住,说道,“你现在有了身子,多睡一会儿吧,有常海服侍我便行了。” 她想了想,然后点头笑道:“好。” 他凑过来,在她颊上轻轻吻了吻,说道:“这几日我恐怕会有些忙,你别等我用膳,得空了我便会过来。” “好。”她微笑着应道。 看着他起了身,出了门。她将自己紧紧裹在被褥中,闻着他留下的气息,心里甜甜的。 真好,一切都没变!他,还是原来的他! 由于李璟出门三个多月,朝中积了一堆的事情等他处理。这刚刚一回来,每日便忙得不行,常常到深夜才会将事情处理完毕。 齐玉湮每晚都在重华宫里,等着他过来。有几次李璟过来的时候,看见齐玉湮都歪在榻椅上睡着了。他想着她怀孕辛苦,加之孕妇又嗜睡,便叫她别等他,自己先歇息。 刚开始齐玉湮还不听,但随着肚子一天天长大,她也有些熬不住,每日便不等他,自己先睡了。可齐玉湮睡觉特别容易惊醒,每回李璟过来的时候,一上床她便会醒过来,然后又是半晌睡不着。 为了让齐玉湮能睡得安稳,李璟便索性回了乾阳宫,自己独自歇息。有空的时候过来看看她,但有时忙得太晚了,想着她睡了,便也就不过来了。 这日,齐玉湮一醒过来,便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因为,前世的时候,暄儿便是这日出生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自己这个孩子才八个月大,还有两个月才会出生。 而她的暄儿,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鼻子一酸,眼泪便涌了上来。 梅香闻得屋内有响动,忙进屋准备服侍齐玉湮起床,却看见齐玉湮已经起了床,正独自坐在床边,双目垂泪。 她一惊,忙上前问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见梅香进来了,她忙将眼角的泪水拭掉,笑了笑,说道:“我没什么。” “娘娘该不是想皇上了吧?”梅香想着李璟已经有几日没过来了,便笑着说道,“皇上应该再忙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应该便可以天天过来陪伴娘娘了。” 听梅香提起李璟,齐玉湮表情一怔。 他是暄儿的父亲,对暄儿也百般疼爱,不知道他出征回来,看见暄儿不在了,会不会也像自己这般伤心欲绝?此时,她突然好想见到李璟,就算他这一世不知道暄儿的存在,就算自己不能跟他说起暄儿,她也想跟他呆在一起,自己在心里默默想念着那个,用血脉将他和她紧紧联在一起的小人儿。 自己应该什么时候去找他? 早上肯定不行,他要上早朝,完了还要理事。下午他也要与大臣们在崇心殿议事。晚膳后他独自看公文的时候,应该能空一些。 想到这里,齐玉湮抬头对着梅香说道:“梅香,替我准备些食材,我想做点心给皇上当宵夜。” 梅香一愣:“娘娘,你现在做点心?你身子这么沉了,怕是会累你的。” 齐玉湮笑了笑,说道:“无妨,我做些简单的便是,今晚我给皇上送去。”看梅香似乎还有些犹豫,她又道,“无事的,我不是还有你帮忙吗?” 顿了顿,梅香终于点了点头,说道:“不知娘娘想做什么,奴婢去准备。” 齐玉湮想了想,说道:“就做水晶冬瓜饺吧。”前世他特别喜欢吃自己做的水晶冬瓜饺,这世他还没尝过呢。 “此物甚为精致,给皇上做宵夜甚好。”梅香笑着说道:“娘娘还可以坐着包饺子。” “那你记得早些准备,馅料我自己来和。”齐玉湮笑道。 “是的,娘娘。”梅香应道。 待齐玉湮午休起来,便叫着梅香将做水晶冬瓜饺的食材拿过来。 梅香叫人在齐玉湮的房里摆上了一个简易案板,将蒸笼也拿了过来,放在案板的一边。 这水晶冬瓜饺是齐玉湮在眉阳时常做的小点心,看起来很精细,做起来倒也不复杂。 梅香早选好一个大大的冬瓜,将冬瓜切成薄片,在沸水里煮片刻,将冬瓜煮得略软,再捞起来后。 馅料是齐玉湮自己和的。她将胡萝卜、冬菇、绿葱、肉放在一起,再将味调得咸淡适中,拌好之后,再交给梅香拿到膳房里炒好,再送过来备用。 见食材都准备好了,齐玉湮便洗了手,坐到了案板前。只见她熟练地在冬瓜薄片的一面拍上一些生粉,然后将馅料放在正中,再将对角折起来,轻轻一捏便粘住了。这样,一个水晶冬瓜饺便做好了。 看起来做这水晶冬瓜饺很似乎简单,但拍生粉却是一个技术活,多了影响口感,少了又粘不上。不过齐玉湮前世便常做这水晶冬瓜饺给李璟吃,做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齐玉湮将做好的水晶冬瓜饺放进蒸笼中,再做下一个。不到一个时辰,蒸笼里便放满了水晶冬瓜饺。 看着自己一下午忙碌做出来的水晶冬瓜饺,齐玉湮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梅香,先拿去膳房,晚一些再蒸吧。” “是。”梅香便叫了几个宫人,将蒸笼和案板等抬了出去。 入了夜,梅香便去膳房,守着将水晶冬瓜饺蒸好了,拿了几个食盒,将饺子装了回来。 齐玉湮早就在屋里等着了,听见梅香回来的声音,便急忙迎了上来。 “娘娘,都好了。”看着齐玉湮迫不及待的神情,梅香微笑着将食盒呈了上去。 齐玉湮揭开一个食盒,只见里面放着的细白瓷盘上,静静地躺着十几个水晶冬瓜饺。熟透了的冬瓜,呈透明状,宛如水晶一般。馅料在其中透出红色、黑色、绿色来,色彩斑斓,甚是好看。 齐玉湮看着自己做出来的水晶冬瓜饺,心中甚为欣喜。想起来,这还是这一世自己第一次为李璟做吃食,前世她倒经常换着花样为他做小点心,而他每次都极给面子的将她送去的食物一扫而空。 想到这里,她心里便抽出甜甜的蜜丝。加上几日不见,她心中也甚为想念他,此时更巴不得立刻就能见到他,便拿着食盒,带着竹韵便往乾阳宫而去。 因李璟给了齐玉湮可自由出入乾阳宫的腰牌,宫人见到她,自是不敢阻拦,行了礼便让她与竹韵进了宫去。 到了正殿门前,朱源看见齐玉湮,怔了怔,忙上前行礼道:“小人见过齐妃娘娘。请齐妃娘娘稍候,小人先进去禀报一下。” 齐玉湮摆了摆手,笑道:“你别去禀报,我想给皇上一个惊喜。” “啊?”朱源面色一呆,半晌才嗫嚅道:“齐,齐妃娘娘,这样不,不好吧,小人还是先,先去给常公公说一声吧?” 见朱源面色有些不对,齐玉湮心里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面上却笑了笑,说道:“为何不好?以前在乾阳宫,我见皇上一直是不需要通传的啊。” “今日,有些不同了。”朱源讪讪笑道。 齐玉湮冷笑道:“哦?你倒说说,今日有何不同?” 朱源呆了呆,没答上来。 齐玉湮面色一下便沉了下来,也不再理朱源,抬腿便往台阶上走去。 朱源一惊,赶紧上前拦着她,齐玉湮绕开他继续前行,朱源又不敢拉扯于她,只能跟上去,低声哀求道:“齐妃娘娘,你且等一下!” 第48节 齐玉湮心里的火越烧越大。这朱源越不让她去,她就越觉得其中定有古怪,便不理朱源,径直向殿上走去。 ☆、第61章 质问 听到门前的响动,常海闪身从殿中走了出来,看见齐玉湮正走过来,他呆了一下,快跑几步,走到齐玉湮面前,叫道:“齐妃娘娘,你怎么来了?” “皇上呢?”齐玉湮沉着脸问道。 “皇上在里面呢。”常海笑了笑。 “那我进去找皇上。”齐玉湮绕开常海,向殿内闯去。 “哎!”常海赶紧上前拦住她,说道:“齐妃娘娘稍等,请容小人先进去跟皇上禀报一声。” “皇上不是说过,我在这乾阳宫,可不经通传任意出入吗?”齐玉湮冷冷一笑,说道,“那为何还要进去禀报?” “这……”常海一下便无言以对了,李璟确实这样说过。不过,他今日也确实不敢放齐玉湮进去,因为皇帝特意吩咐过此事不能让她知道的。 想到这里,他擦了擦汗,对着齐玉湮讪然一笑,说道:“齐妃娘娘,皇上现在在殿内有事,您还是让小人先去通报一番吧。” 齐玉湮横了常海一眼,然后便不再理他,径直向殿里走去。 常海一见,快跑两步,想要将齐玉湮拦住。不曾想,快走到门前,她的脚步一下停住了。 常海怔了一下,便听见屋内有声音传了出来。 一个女子娇声叫道:“皇上这招出得可真妙,这样一来,这个局便完全解开了。”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前世,便是这个声音告诉自己全家惨死,孩子被害。而如今,她却在暄儿的生辰之日,与李璟在一起。他们在干什么?为何要瞒着自己?这样的情形有多长时间了? 想到李璟好几日没来找自己,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了出来。 接着是李璟一阵欢快的笑声:“看来真的差不多解了。也多亏了潘贵仪在旁相助,朕才想到这一步,破了这个残局的。来,我们继续将这局走完。” 听声音,他很是高兴。 “如今嫔妾还有什么可下的啊?皇上出了这一招,都已经赢定了呀。”潘莠君的声音甜得发腻。 “也要走完,才知道是不是真的破了这局呀!”李璟的声音带着笑意,“来,潘贵仪,我们继续!” 听到屋里两人的声音,齐玉湮站在原地,浑身打着颤,似乎连拿食盒力气也没有了。 他们在下棋!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不再与潘莠君下棋的,现在却又在一起,而且还瞒着自己。此时,齐玉湮只觉得心里有一阵火气直往上冒。 “娘娘,你怎么啦?”见齐玉湮神色不对,竹韵一阵紧张。 “娘娘。”看着齐玉湮的模样,常海知道她生气了,心中也有些害怕,忙说道:“这潘贵仪其实也是,刚刚才来,只跟皇上下了一会儿棋。”说罢,常海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砰”的一声,食盒从齐玉湮的手中掉落在地上,盒中盛着的水晶冬瓜饺撒了一地。然后,齐玉湮快走两步,走到房门前,用力一推,殿门应声而来。 屋里,原本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上棋子的两个人听到声音,皆是一惊,抬起头往门前望过来。 李璟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前的齐玉湮,呆了呆,侧头瞟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潘莠君,然后站起身来,迎了上来,心虚地笑着:“玉湮,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放得轻松,似乎很是平静。 她抬起头,望着他,一脸的怒容:“皇上答应过臣妾什么?为何她又会在这里?”说罢,她用手指指着潘莠君。 今日原本是暄儿的生辰之日,而你却和害死暄儿的人在一起,柔情蜜意。此时,齐玉湮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抽痛。 看着齐玉湮满脸的怒意,李璟眼睛闪了闪,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潘莠君走了上来,对着齐玉湮行了一礼:“齐妃有礼。” 齐玉湮僵直地望着李璟,没有看潘莠君一眼,仿佛没有她这人的存在。 潘莠君微微有些尴尬地起了身,对着齐玉湮说道:“嫔妾只是来陪皇上下下棋而已,齐妃娘娘何必大动肝火?” “下棋?”齐玉湮冷冷看着李璟,说道,“皇上不是答应过臣妾不再跟她下棋了吗?为何今日又要与她在一起下棋?” 潘莠君一听,心里一阵无名火起。这一个月来,自己每回找皇帝都吃了闭门羹,原来是齐玉湮在中间捣鬼。要不是自己凑巧得了机缘,得到了传说能解云梦残局的古棋谱,怕还进不到这乾阳宫来呢。想到这里,潘莠君又是一阵气紧。 李璟正欲开口解释,便听到潘莠君愠怒的声音响了起来:“齐妃这话差矣。你我皆是皇上的嫔妃,我陪皇上下下棋,连皇后都不曾有二话,齐妃凭何干涉?” 齐玉湮未睬潘莠君,却倔强地昂着头,对着李璟说道:“皇上答应臣妾的事,却未做到,臣妾只想听听皇上如何说?” 看着齐玉湮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李璟心中一叹,解释道:“其实也无甚事。只是今日潘贵仪拿了一本古棋谱来,说是可解云梦残局。朕翻了几下棋谱,当下便手痒,就叫摆了棋盘解局。没想到这棋谱却没有完,朕便叫潘贵仪与朕各执一子,按照棋谱所示方法走下去,继续解这残局。” “皇上要解云梦残局,可传臣妾来,臣妾自问棋艺也不差。”齐玉湮说道。 “你现在不是怀着孕吗?朕是怕累着你。”李璟笑着说道。 “可这样,皇上便可以食言吗?除了潘贵仪,皇上便找不到其他人陪着下棋吗?”齐玉湮沉着脸,揪着不放。 李璟觉得自己只是与潘莠君下下棋,并无他想,但齐玉湮却当着潘莠君与一干宫人的面,如此质问自己,让自己下不了台,心中隐隐也有些不快,冷声说道:“玉湮,朕不就是与潘贵仪下个棋吗?你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潘莠君心里也窝着一团火,对着齐玉湮冷笑道:“齐妃娘娘,嫔妾是皇上的嫔妃,为何陪不得皇上下棋?皇后娘娘都管不了皇上与谁下棋,齐妃娘娘你又凭何干涉?说到底,大家都不过是皇上妾室,你这般善妒之性,在民间可是犯了七出之条的。” 听了潘莠君的话,齐玉湮一呆。是啊,她也只不过是李璟的一个妾而已。 她望着李璟,问道:“皇上,你既然做不到的事,为何又要答应臣妾?” 李璟有些不耐地说道:“玉湮,我与潘贵仪只是下棋,你无谓再无理取闹了。” “我无理取闹?”齐玉湮面色一僵,眼中尽是失望之色。她冷冷地看着李璟,只觉得心痛如绞。原来,他的承诺也不过如此,原来,在他心里,自己便是这般的人。 她冰冷的目光刺向潘莠君。这个女人,害死了齐氏一门,害死了暄儿,最终自己也被她折磨至死。现在,他却要跟她在一起,还说自己无理取闹。好,既然如此,也无甚情意可想了,以后便与自己的孩子两人相依为命吧。 想到这里,她冷冷望着李璟,说道:“看来,这乾阳宫,臣妾今日是来错了。既然如此,臣妾这便离开,不再打扰皇上和潘贵仪下棋作乐,从此以后,这乾阳宫,臣妾必不再踏进一步。”说着她将进出乾阳宫里腰牌取出出来,交还给常海。 常海看着皇帝阴着快要下雨的脸,却不敢接。 齐玉湮将腰牌塞到常海手里,对着李璟行了一礼,也不说话,然后转过身便向后走去。 “齐玉湮!”李璟觉得她太让自己下不了台面,冷声叫道:“这便是你一个嫔妃应有的样子吗?进不进这乾阳宫,是你说了算的吗?” 齐玉湮身体微微一顿,并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走去。心已如死灰,什么都不怕了。 突然,鞋子踩到撒在地上的水晶冬瓜饺,脚底一滑,人便向下倒去。 竹韵走在后面,见齐玉湮要摔倒,忙跑了上来,却未来得及扶住她,便看见她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竹韵惊叫道:“娘娘,你没事吧?” 李璟见齐玉湮摔倒了,心里大慌,赶紧跑了过来。 齐玉湮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浑身颤抖着,面上满是痛苦的神色:“我,我肚子好疼。” “玉湮,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李璟说这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有湿热的液体,从她的身体里流了出来。 “竹韵,快,快,救救我的,我的孩子。”齐玉湮没有看李璟一眼,只抓住竹韵的手,虚弱地叫道。 竹韵往她身下一看,看见她裙子已经被浸湿了,面色大惊,对着李璟说道:“皇上,娘娘羊水破了,怕是要早产了。” 闻言,李璟面色一变,一把将齐玉湮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一边向自己的寝殿跑去,一边地叫道:“快传太医来!” 见李璟要将齐玉湮抱进他的寝殿,常海忙跑上前去,将他拦住,说道:“皇上,这里乃是皇帝所居正殿,不好用作妇人产房,重华宫离此也不远,不如还是将齐妃送回去吧。” 李璟怔了怔,低头看见齐玉湮已经疼得面色惨白,有豆大的汗珠从她头上滑落,他心里一紧,说道:“事发突然,顾忌不了这许多,况且朕也不嫌玉湮母子,无妨!”说着便抱着齐玉湮进了宫。 常海见拦不住他,只得跑上前去引路开门。 乾阳宫,瞬间便乱作一团。 ☆、第62章 难产 李璟小心将齐玉湮放在床上,看着她皱着眉头,手捧着自己腹部,因为脸痛楚而皱,嘴里发出轻声呻.吟。他心一紧。此时,内疚,心疼,害怕,一起涌了上来。 他将她的手紧紧捧在手心里,嘴里不住地念道:“没事的。玉湮,别害怕。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请皇上先回避一下,让奴婢给娘娘查看一下。”竹韵上前对着李璟说道。 李璟担忧地看了看齐玉湮,然后点了点头:“好。”然后便起身退到了一边。 潘莠君见齐玉湮出了事,也跟了进来,见此情景,便也走到李璟身边,说道:“皇上,这里可有什么要嫔妾帮忙的?” 李璟看着潘莠君,怔了一下,然后说道:“潘贵仪,这里无事让你帮忙,你先回宫吧。” 听李璟这么一说,潘莠君愣了一下,半晌,她才咬了咬唇,面色委屈道:“皇上是怕嫔妾留在此处,又会惹齐妃娘娘不快吗?” “是!”李璟回答得倒很爽快。 说完,他的眼睛望着正在痛苦中挣扎着的齐玉湮,忧心地说道:“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朕宁愿不要解那云梦残局。” 闻言,潘莠君一僵,呆呆地站在原地。 “潘贵仪,你还是先回去吧。”李璟叹了一口气,说道,“朕不想再让玉湮心里不高兴了。” “是,皇上。”潘莠君神色一黯,咬了咬唇,只得退了下去。 这时竹韵给齐玉湮查看一番后,面色很是不好,走到李璟面前,说道:“皇上,娘娘可能要难产了。” 闻言,李璟心一紧,失声道:“怎会难产?” “娘娘还未足月便早产,她这腹中孩子的胎位还未完全转正,生起来自然会有些困难。”竹韵说道。 因为提前生产,所以胎位还未完全正。 而她会提前生产,是因为自己食言,她与自己争执,负气离开的时候,踩滑后摔倒在地,破了羊水。 想到这里,李璟的心中全是无法言说的内疚与后悔。 他一把抓住竹韵的手,颤声说道:“无论如何,一定要玉湮平安!朕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平安!” 竹韵怔了怔,眼睛瞬间便有些发润,她点了点头,说道:“奴婢明白的。” 正在这时,史院政与王未带着稳婆走了进来,对着皇帝一礼:“皇上。” 皇帝脸色泛白,说道:“你们赶快去看齐妃,务必要保她平安!” 史院政揖手说道:“臣定当尽力。” 王未看见竹韵站在一旁,双眼通红,忙上前安慰道:“竹韵,你也别急,史院政亲自出马,齐妃娘娘定然不会有事的。” 第49节 “我家娘娘自然不会有事。”竹韵抹了抹眼泪。 “皇上,史院政和王太医既然都来了,齐妃娘娘定然不会有事的,您还是避到外面去吧。”常海上前劝道,“您呆在这里,不合规矩的。” 李璟闻言,对着躺在床上的齐玉湮望了望,心中万般不舍。 他想了想,快步走上前,将齐玉湮的手抓在手里,说道:“玉湮,你不会有事的。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和孩儿平安的消息。” 齐玉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只感觉一阵阵剧痛排山倒海的向自己袭来。前世她也生产过一回,但似乎也没这般痛苦。她知道李璟在自己身边,但他说什么,她现在已经听不到了,只觉得这股疼痛之感,要把自己撕裂一般。 见齐玉湮没睬自己,李璟心里一黯,更舍不得放手。 常海忙上前道:“皇上,您还是先出去吧。你在这里,太医们也不好行事啊!” 李璟盯了齐玉湮半晌,然后俯下身子,在她额上吻了一吻,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到一边。 常海便上前,半推半劝地将李璟拉到了殿外。 屋里的人便赶紧上前为齐玉湮接生。 李璟站在殿前,听着屋里传出齐玉湮撕心裂肺地叫喊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架在油锅上煎熬似的。 此时,他心中除了感觉到愧疚,还有着深深的恐惧。他只求老天爷能够让齐玉湮顺利过了这一关,让他还能有机会求得她的原谅,用剩下的日子来补偿她。 萧太后与郑妁得到了齐玉湮既将临盆的消息,也匆匆赶到了乾阳宫。两人进了宫,便看见李璟站在寝殿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站立不安。 “璟儿,齐妃情况如何了?”萧太后上前问道。 李璟抬起苍白的脸,说道:“听说胎位不是很正,怕是生起来有些困难。” 萧太后一听,面色一变,说道:“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这胎位不下,最容易一尸两命了。” 李璟一听,脸色更是难看:“那,那怎么办?”作为皇帝,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措。 萧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希望齐妃母子能吉人天相吧。” “只是,齐妃怎么在乾阳宫里生产呢?”郑妁皱着眉头,“这乾阳宫是皇帝寝宫,怎容这不吉利之事?” 李璟抬眼望着郑妁,面上很是生气:“难道齐妃要生了,还要将她折腾回重华宫吗?再说了,齐妃腹中乃是朕的孩儿,怎么不吉利了?” 郑妁闻言,僵了僵。 萧太后看着李璟的脸色不好,便对着郑妁轻轻摇了摇对。 郑妁只好停了嘴,也不敢再说话了。 殿中,齐玉湮呼痛的声音一阵阵地传到屋外,李璟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脏都被人扯了起来,疼得发紧。 突然,殿门洞开,竹韵从屋里匆匆走了出来,来到李璟面前,含泪说道:“皇上,齐妃娘娘现在很是不好,怕是,只能留一个了。史院政让奴婢来问,是留孩子还是留齐妃。”最后一句,竹韵是哭着说出口的。 闻言,李璟一呆。 孩子和玉湮,只能留一个? 可两个他都舍不得啊。叫他怎么选? “竹韵,你听着,务必留住孩子。”郑妁见李璟没说话,赶紧说道。在她看来,如果只能留一个,自然是留孩子。齐玉湮若因难产而死,自己抚养这孩子便更是名正言顺了。 闻言,竹韵一惊,望着李璟道:“皇上,真的留孩子吗?” 李璟心里已经从先前的震惊中缓过来了,对着竹韵说道:“勿听皇后所言,朕说过,朕只要玉湮平安,其余什么都不要。如果真的只能留一个,自然是留玉湮。” “是。”竹韵得了李璟这话,心里这才放下心,赶紧跑回了殿。 见此情形,郑妁心里却有些着急。她这些日子,巴巴地盼着齐玉湮生产后,好将这孩子抱来自己抚养,没想到临到关头,居然是白欢喜一场。 想到这里,她面色一凛,对着李璟说道:“皇上,皇嗣重要啊。说不定是个皇子,我大轩可就后继有人了。还是保皇子吧。” 闻言,李璟猛然转过脸来,一脸阴沉地瞪着郑妁,将郑妁吓得往后一退。 “孩子,朕不能再生吗?”李璟瞪着郑妁,咬着牙说道:“郑妁,你跟我听清楚了。孩子朕可以再生,但我心中之人,便只有齐玉湮一人,你若再说什么惹朕厌恶之话,你就给我滚回坤阳宫去!” 郑妁呆了呆,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萧太后拉着她的袖子,冲她摆了摆手。 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将自己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李璟也不再看她,定定地站着,眼睛望着殿门,双手在身下紧紧握成拳,手心里全都是汗。 玉湮,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平平安安回到我身边,以后,我什么事都顺着你。 突然,一声婴儿响彻云宵的啼哭声从殿中传了出来。 李璟先是一惊,然后面色便变得惨白。他感觉自己像是坠入冰窟,浑身冰凉。 只能留一个,现在孩子生下来了,那他的玉湮呢?她怎么样了?她没有过得了这关吗? 不知什么时候,他早已经泪流满面。 此时,郑妁却是一脸的惊喜,喜极而泣道:“孩子保住了!真是天佑我大轩。” 萧太后握紧手中的佛珠,口中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没多时,便看见竹韵跑了出来,一脸欢欣地对着李璟说道:“恭喜皇上,齐妃娘娘为皇上生了一个皇子,等稳婆将皇子洗净了,便会抱出来给皇上、太后、皇后看。” 李璟一把捏住竹韵胳膊,颤声叫道:“朕不是说留玉湮吗?为何留了孩子?” 竹韵抬眼一看,只见皇帝面色惨白,双目血红,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皇帝以后齐玉湮没了。她赶紧笑着说道:“皇上,齐妃娘娘还在,只是她受了这许多苦,现在人昏睡过去了。不过,已经无大碍了。” 李璟一怔,半晌说道:“你的意思是,母子平安?” 竹韵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你先前不是说只能留一个吗?”李璟又惊又喜,“如今竟是母子平安,朕简直太畅快了。今日殿内接生之人,朕全都有重赏!” “谢皇上,是齐妃娘娘一定要留下孩子的。”竹韵面上虽在微笑,眼中却含着泪水,“她不肯放弃皇子,宁愿自己多受些苦,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求史院政让她多试几次,没想到皇子自己也争气,最后一下终于平安降生。” “玉湮。”李璟口中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心中却是心疼无比,恨不得马上见到她,将她搂着怀里。 他对着竹韵急急问道:“朕何时可以进屋看她?” “皇上还要稍等一会儿。”竹韵抹了抹眼泪,说道,“待将屋里的污秽之物收拾干净了,皇上才能进去呢。” “那你们快些。”李璟道。 “奴婢知道了。”竹韵行了一礼,便准备回殿里去。 听到齐玉湮母子平安,郑妁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她的如意算盘是齐玉湮难产而死,自己凭着皇后的身份将孩子养在身边。皇帝如此宠爱齐玉湮,定会经常来坤阳宫里看她的孩子。这样,自己也有机会与皇帝多接触,说不定还能生下自己的孩子。 可现在,齐玉湮居然挺过了这一关。 想到这里,郑妁心里一叹。 凭着皇帝对齐玉湮的宠爱,想要从齐玉湮手中夺过她如此艰难才诞下的孩子,怕是会有些困难吧? 不一会儿,一位三十出头的稳婆从殿里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她走到皇帝等人面前,行了一礼:“小皇子见过太后、皇上、皇后娘娘。” 三人一听,赶紧凑上前去。 萧太后伸手接过襁褓,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只见一张小小的脸窝在襁褓之中,正闭着小眼睛,安静的睡着。 萧太后顿时欢喜得合不拢嘴。 看着这小小的人儿,想到他是自己与齐玉湮的骨肉,李璟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心都快被融化了一般。 这便是朕与玉湮的血脉。 他的嘴似乎都快咧到了耳边。 萧太后将孩子的脸蛋冲着郑妁,笑着叫道:“阿妁,你看,这小人儿多惹人喜欢啊。” 郑妁看见孩子,心中也甚为喜欢,忍不住用手指在他的小脸上轻轻抚了抚。 仔细一看,郑妁却发现这孩子的五官长得很像齐玉湮,心里不禁一沉,蹙眉道:“这孩子看起来,不怎么像皇上,反倒像齐妃多一些呢。” 想到自己要每日对着一张与齐玉湮相似的脸,郑妁心中便是一闷。 萧太后也细致地瞅了瞅,说道:“看起来,倒真是很像齐妃呢。” 萧太后抬起头,看着郑妁面色不豫,知道她因为这孩子的相貌,心中有些膈应。她便笑了笑,对郑妁安慰道,“孩子的相貌长大了都会变一些的,听说谁照顾他多一些,他便会长得像谁呢。” “无妨,像玉湮也挺好的。”李璟一脸欢喜地说道,“民间不是有个说法,男子长相随母有福气吗。朕的皇儿长得像他母亲,这表明他一定会是有福之人。他日让玉湮再给朕生个女儿,就叫她长得像朕,哈哈。” 萧太后点头笑道:“儿随母有福,民间倒真有这个说法。”说着她看着李璟抿嘴笑了笑,“璟儿便长得像哀家一些。” 听李璟母子都这般说,郑妁也不好再多说,只得讪讪一笑:“难怪皇上如此有福。”心中却是一叹。无论这孩子长得像谁,反正自己都要将他抱到自己身边的。 齐玉湮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丑时了。 她只觉得自己身体虚汗淋漓,甚是不舒服,便轻轻动了动,只觉得腹部一阵收缩疼痛,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刚刚出了声,便感觉到自己手被人紧紧一抓,接着李璟惊喜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玉湮,你醒了?” 齐玉湮侧过脸来,看见李璟正坐在床边,将自己的手捧在手心里,一脸的欣喜。 她怔了怔,问道:“皇上昨夜一直在这里?” “当然。”他拿起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玉湮,你如此辛苦,我自然要陪着你。” 她想起昨日与他因为与潘莠君下棋争执一事,心里一阵不快,将手抽了回来,转过脸去:“皇上不去与人下棋,在这里陪臣妾干嘛?” 李璟怔了怔,然后咧嘴笑了起来:“玉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齐玉湮不看他,板着脸不说话。 李璟伸出手,将她的脸扳过来,让她看着自己,说道:“玉湮,你还有什么好气的?若我真对她有他想,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见齐玉湮将眼睛望着一边不看他,他叹气道:“我昨日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昨日,潘贵仪找到一本古棋谱,有云梦残局的解法,只是不全。你知道,爱棋之人都想自己能亲手解开云梦残局,我也是一时心痒,便与她一起摆上棋子,研究这云梦残局的解法。我与她下棋,真的心中再无他想。” 齐玉湮冷笑道:“昨日臣妾在屋外可听到屋内欢声笑语一片呢。”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来之前,我刚好想到一步棋破了这残局,心里正高兴呢。” 她闻言,酸酸道:“如此欢乐时刻,皇上却与潘贵仪在一起分享,以后皇上怕是一高兴,心中所念的便是潘贵仪了。” 他笑:“玉湮知我此生最欢乐时刻是哪一刻吗?” 她一怔,摇了摇头,道:“不知。” 他将她的手举到唇边,轻轻一吻,说道:“便是竹韵出来对我说,齐妃母子平安之时。”说罢他紧紧凝视着她,笑意昂然,目色深深。 闻言,她呆呆地望着他,心中有什么在暗暗的涌动。 “以后若有人再提起我此生最欢乐的时刻,你猜我会想起谁?”他唇边带笑。 听他这么一说,她心里一动,面上却仍然冷着脸,摇头道:“臣妾不知。” 第50节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我想起来的,自然会是竹韵啊。”说罢他促狭地眨了眨,一脸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呆了呆,方才明白被他捉弄了,脸一横,便想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挣开:“皇上愿想谁便想谁去。”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让她挣开:“玉湮,别气!信我,我心中,一直只有你一人。” 她见挣不开他,也便放弃了,只将脸转过一旁边。 “玉湮,别生气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不跟她下棋了。”他说道。 她转过脸来,看着他,幽幽道:“皇上之前也答应过臣妾,不与潘莠君下棋。” 他摇头笑道:“好,是我错了。不过,你已经狠狠惩罚过我了啊。” 她冷哼一声:“臣妾怎么敢惩罚皇上啊!” 他轻叹一声,道:“你摔倒早产,害我差点失去你和皇儿,便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她怔了怔,然后赌气道:“臣妾没了正好,皇上身边便没了妒妇了,想和谁下棋便下去。” 他定定望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我偏偏就离不开你这妒妇。” 闻言,她呆了半晌。 “别再生气了,好吗?”他轻声说道。 毕竟昨日是暄儿的生辰日,他却和与害死暄儿的人在一起,虽然他跟自己服了软,她心里仍觉得有些不舒服,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正纠结间,突然想到自己还没见过孩子,便问道:“我的孩子呢?” “他在睡觉呢。”他笑,“你要看他吗?我让竹韵抱他过来。” “好。”她点了点头。 李璟走过去,将歪在摇篮边睡觉的竹韵拍醒,说道:“竹韵,将小皇子抱来给玉湮看看。” 昨日竹韵着实也累了,便坐在摇篮边打起盹。被李璟这一拍,她才醒了过来,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说道:“皇上,娘娘醒了吗?” “嗯。”李璟点了点头。 “那奴婢马上将小皇子抱来。”竹韵说着便伸手到摇篮里抱孩子。 李璟快步走到床边,将躺在床上的齐玉湮扶起来,坐在床上。又在她腰后放了一个枕头,让她靠坐着能舒服些。 看李璟对齐玉湮如此贴心,竹韵心中一喜。她抱着孩子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娘娘,你不知道在你生产之时,皇上有多担心你呢。听说你和小皇子只能留一个之时,皇上丝毫没有犹豫地说要留娘娘,为此还与皇后娘娘争执起来呢。” 听竹韵这么一说,李璟面上一晒,却也不想打断她,由着她说去。 ☆、第63章 归来 听竹韵说起李璟如此之言,齐玉湮怔了一下,侧眼瞟了李璟一眼,咬了咬唇,却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便对着竹韵伸出手去:“竹韵,让我抱抱孩子。” 她生产时费了太多的体力,一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时,她整个人便松了下来,只隐隐听到竹韵欢喜地叫道:“是小皇子呢。”然后便晕了过去。 这一回,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 她紧紧搂着自己用性命来换的孩子,心中一阵激动。 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掀开挡孩子头边的锦布,很快,一张小小的脸便出现在她面前。 看清孩子的长相,她整个人一下便呆了。 “玉湮,儿子长得很像你呢。”李璟在一旁含笑说道。 “像母亲有福呢。”竹韵在一旁乐呵呵地笑道,“小殿下大难不死,必是有福之人。” 齐玉湮怔了半晌,然后浑身颤抖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孩子放在腿上,便开始解襁褓。 看着齐玉湮解孩子的襁褓,李璟不解地问道:“玉湮,你这是作甚?” 齐玉湮却并未答话,只顾着将包裹着孩子的襁褓解开。很快,孩子的身体便露了出来。她急忙伸出手,一把抓起孩子的右脚,举到眼边,细细一看。 只见在孩子右脚脚底的正中,有一个小小的黑痣。 见到这个黑痣,她整个人便呆住了。眼中慢慢有泪水汇聚。 看齐玉湮面色不对,李璟心里一紧,忙问道:“玉湮,你怎么了?” 半晌,齐玉湮才抬起头,已是满眼的泪水。她颤声说道:“皇上,我们的暄儿,他,他回来了。” “暄儿?什么暄儿?”李璟一脸的茫然。 见李璟一脸无措的表情,齐玉湮怔了怔。这才想起,在李璟的记忆中,根本没有暄儿这个人。 她望着李璟,含泪笑道:“皇上,我想叫这孩子做暄儿,行不?若是皇上不喜欢这个名字,就做他的乳名吧。” 其实在前世,李暄的名字也是李璟取的,只是不知道这一世,他还会给孩子取这个名字不。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她心里的暄儿。 “暄儿?玉湮,你说的是哪个暄字?”李璟眼睛闪了闪。 齐玉湮将孩子包了回来,然后将孩子紧紧抱进怀里,说道:“便是刘峻在广绝交论里所言的,叙温郁则寒谷成暄,论严苦则春丛零叶。”说着一手搂着孩子,另一只手拉到李璟的手掌,在他的掌心里,写下一个“暄”字。 李璟看见齐玉湮所写之字,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说道:“玉湮,这可真是太巧了。之前司天监给我送来给皇子待选的名字中,便有这个暄字。我正在暄字和晖字中犹豫不定,不知道选哪一个呢。” 说着他用手将齐玉湮脸颊边的头发轻轻拢到耳边,笑道:“既然玉湮中意这个暄字,那我便为我们的皇儿取名为李暄吧。” 闻言,齐玉湮心中大喜,点头道:“如此,臣妾便谢过皇上。”然后她将自己的脸放在孩子的小脸上轻轻贴着,一脸的温柔,“暄儿,太好了。我的暄儿也回来了。” 此时的齐玉湮,心中无比的甜蜜。 真好!暄儿也回来了!前世她所有爱着的人,都在自己的身边。这一世,真的能求一个圆满吗? 这时,暄儿似乎有些不舒服,扭了扭自己小小的身子,突然皱起小脸,便哇哇哭了起来。 “暄儿,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齐玉湮一脸的紧张。 竹韵叫道:“娘娘,小皇子怕是饿了吧。娘娘将小皇子交给奴婢,奴婢用勺子给他喂点糖水喝。” “他既然饿了,怎么喂糖水?”齐玉湮一愣,“为何不给他吃奶?” “娘娘突然早产,选好的乳娘还没进宫。昨日娘娘生产完后,乳娘才匆匆被招进了宫,只是还要由太医院再检查一番,确定没有隐疾,才能让乳娘给小皇子哺乳。”竹韵笑着解释道,“只有先委屈殿下一日,明日便有奶吃了。” “暄儿这回是早产,身子本就弱,哪能禁得住这么饿呀。”齐玉湮皱着眉头。 “那……要不就招乳娘先来给暄儿喂奶?”李璟犹豫道。 “不好。”齐玉湮摇了摇头,说道:“还是让太医们好好给乳娘检查一番,别过了什么病气给暄儿。” “你既要让暄儿吃奶,又不要乳娘来喂他,那你要怎样?”李璟无奈道。 闻言,齐玉湮瞪了李璟一眼,小声嘀咕道:“臣妾自己又不是没奶。”然后便要伸手解衣襟,抬头看见李璟面呈惊讶之色,嘴唇微张,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她犹豫了片刻,便背过身子去,这才将胸前的衣襟解开,开始给暄儿喂奶。 不一会儿,便听见暄儿停止了啼哭,接着有细微的吞咽声隐隐传来。 李璟见齐玉湮背过身去喂奶,先是一愣,接着嘴角便轻轻撇了撇,却没说话。 暄儿出生之后,还未吃过奶,这回有吃的,自然是狼吞虎咽。待他吃饱了,便又睡了过去。 齐玉湮见暄儿已睡,便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将胸前衣襟拢好,然后将睡梦中的暄儿抱起来直立着。 “你抱他起来做甚?”李璟有些不解,“让他睡吧。” “皇上不懂。”齐玉湮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背。 不一会儿,睡梦中的暄儿便打了两个饱嗝,却未醒,舔巴舔巴小嘴,继续睡着。 齐玉湮将暄儿放下来打横抱着,接着对李璟解释道:“不让暄儿打出嗝来,很易吐奶,会呛着他的。” 李璟更是惊讶:“玉湮怎懂这些?” 齐玉湮一怔,然后说道:“臣妾之前不是跟皇上说过吗?在眉阳之时,有亲戚家生了小儿,臣妾帮着照看过。” “原来玉湮一早便学着了,便是等着这一天吧?”李璟开眉笑道。 齐玉湮瞪了李璟一眼,并没有说话。 竹韵笑着说道:“娘娘,小皇子睡着了,将他交给奴婢吧。”说罢便伸出手,想要接过孩子。 齐玉湮摇了摇头,说道:“竹韵,我想自己来照顾他,一会儿他与我睡在一起便是了。” 闻言,竹韵呆了呆。 她看了一眼李璟,然后说道:“娘娘,我们如今可在乾阳宫里,你现在躺着的,那可是龙床。要是呆会儿小皇子撒尿了,弄脏了龙床,那可怎么办啊?还是让奴婢来照顾小皇子吧。” 齐玉湮一怔,摇头说道:“可我想与暄儿在一起。” 前世与他呆的时间太短,这一世定要好好弥补。 可龙床确实也不容玷污,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她顿了顿,犹豫着说道:“那,竹韵,要不,我们这便回重华宫去?这样,便不会污了龙床了。” “胡闹!”闻言,李璟板着脸,冷声责备道:“玉湮,你现在可还在坐着月子,怎可随意外出吹风?要落下了病根,那可怎么办?” 齐玉湮咬着唇,委屈地说道:“可,可我不想暄儿离开我。” 他瞪着她:“我又没说不让暄儿与你在一起。” 齐玉湮一愣,接着便欢喜道:“皇上同意暄儿与臣妾一起睡在这儿了?” 皇帝用手轻轻抚了抚暄儿的小脸,微笑道:“反正这龙床,以后他也会睡在这里,早睡晚睡也无妨。” 闻言,齐玉湮一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要封暄儿做太子?可前世暄儿也没做成太子啊? 见齐玉湮呆呆地望着自己,皇帝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这下心里舒坦了?” 齐玉湮这才回过神,也不去多想,便微笑道:“那,臣妾谢皇上垂爱。”说罢抬头望着竹韵,轻言道:“竹韵,你也累了,出去歇息一会儿吧。” “是,皇上,娘娘,奴婢这便告退了。”竹韵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齐玉湮又哄了一会儿暄儿,见他睡熟了,这才扶着孩子的头,将他轻轻放在床的里边。然后她半躺下来,侧过身子,背对着李璟,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孩子,满脸的温柔。 李璟见齐玉湮生了暄儿后,眼中便只有孩子,也不理自己,心里有些莫名的醋意。 他便脱了鞋,爬上床,从齐玉湮身后将她搂住。 齐玉湮一怔,然后轻轻挣扎着,想要摆脱李璟的怀抱。 “玉湮,你这是做甚?”他说,“别动!我就想抱抱美人。” 第51节 “皇上想要抱美人,便去找潘贵仪去呀,来找臣妾作何呀?”齐玉湮酸酸道,“臣妾刚生产完,面容憔悴,头发凌乱,仪容不整,怎么会是美人呢?” “这么酸,醋劲还没过啊?”他轻笑出声。 她轻一哼:“若是潘贵仪不好,还是梁婕妤,罗顺仪呢。” “这醋劲越发大了啊?”听她这么一说,他笑了起来,说道:“玉湮,你老这么推我,你不怕我真去找其他人了?” 闻言,她身体明显震了一下,说道:“无事,反正我有暄儿了。以后臣妾便与暄儿两人相依为命便是。” 听了她的话,他心中一梗,这才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半晌,他才幽幽说道:“玉湮,你这是有了儿子便不要夫君了?” “明明是皇上不要我们母子的。”她冷哼道,“皇上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们了?”说着他将她搂得更紧,“玉湮既然说我是恶人,那我便做定了这恶人,到了我手的人,我绝不放开。” “放开我!”被他紧紧一搂,齐玉湮有些喘不过气来,便想要挣开他。 “我不放!”他手上加力,将她箍得死死的。 她挣了几下,见无法挣脱,又怕动作大了,会吵着孩子,便也就作罢了。 见她不挣扎了,李璟手中的力道便松了松,说道:“玉湮,你不喜欢我找潘莠君下棋,我以后真的不会再找她了。”他将头埋到她的后颈处,轻轻一吻:“昨日我真的是被云梦残局勾起了兴致,才与她一起下棋的。我原本觉得也没多大的事儿,没想到你居然发这么大火,还摔倒了。” 他继续说道:“玉湮,你知不知道,当他们跟我说你难产,当他们跟我说你和孩儿只能保一个之时,我有多心痛。我当时觉得,除了你们,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解不开云梦残局又如何?我什么都不想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一切来换你和孩子的平安。” “好在老天待我不薄,真的让你和暄儿平安回到我的身边。”他轻笑出声,“定是老天听到我的祈求,便给我一个机会,让你知道,我的心从未变过。” 言罢,他却没有听到她回应,心里有些失望。突然,他听到她在轻轻吸着鼻子。 “别哭,玉湮。”他心里一慌,说道,“月子里哭了,眼睛会落下病根的。” “皇上,臣妾也有不是之处。”齐玉湮小声抽泣道,“臣妾不该在人前吵闹,让皇上下不了台。” “既然两人都有不是,那我们便算扯平了,以后谁也不提这事了。”李璟说道,“玉湮,你听我的话,别再哭了。” 齐玉湮双肩仍然微微抖动着。 见齐玉湮收不住了,李璟有些无奈,然后便想着转移她的注意,说道:“玉湮,你刚才给暄儿哺乳之时,为何要避开我?” 齐玉湮一怔,果然收了泪,说道:“此等私密之事,自然要避开。” “对我有何可避的?”李璟撇嘴道,“你的身子,我哪里没看过?” 齐玉湮面上一晒,说道:“皇上,不知羞。” “怕甚?又无外人。”李璟笑道,越发没羞没臊道,“等你身子干净了,我也要吃。” 齐玉湮面色一红,啐道:“皇上,不知耻。” “跟你还有何耻不耻的?”他继续无赖道。 齐玉湮一呆,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流氓皇帝了。 正在这时,常海的声音从门外低低地传来:“皇上,卯时快到了,您该更衣上朝了。” 齐玉湮一听,陡然如释重负,对着李璟说道:“皇上,你快去更衣吧,别耽搁了上朝。” “好,我去更衣了。”皇帝在她耳畔一吻,“我下朝后,便来看你和暄儿。” “嗯。”她点了点头。 听到她的回应,他这才满意地起了身,出了门。 他吻过的耳廓痒痒的,直痒到她的心里。 她凝视着暄儿那熟睡中可爱的面容,只觉得甜滋滋的。 因齐玉湮生育皇长子有功,当日李璟便下诏,册封她为贵妃。待她身体大好后,再择吉日行册封大礼。 这一世,齐便又成了这皇宫中一人之下的贵妃娘娘了。 听到这个消息,齐玉湮因为心中早已有预料,已经没有惊讶之感了。 自诞下李暄之后,齐玉湮整个心都扑到了这个刚出生的婴孩身上。上一世,她这个做母亲的没能保护住他,这一世,她便想要加倍补偿他。 齐玉湮不仅自己亲手照顾暄儿,连哺乳也多是亲力亲为,只是怕晚上暄儿会吵着李璟歇息,才让乳娘与梅香一起照顾他。 李璟事务繁忙,他每日回乾阳宫来之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待他逗弄一会儿暄儿,奶娘便会带着孩子去偏殿歇息,他便搂着齐玉湮歇息。因此,他倒也不觉得暄儿抢了齐玉湮。 有暄儿相伴,有李璟呵护,齐玉湮过得也很是舒心。 转眼,暄儿便该满月了。 因是皇帝长子,李璟与萧太后商议之后,决定在李暄满月之日,在昌乐殿宴请亲贵重臣,为李暄摆一台满月酒。 在萧太后的建议下,这操办满月酒之事,自然落到了皇后郑妁的身上。 很快,便到了摆满宴月这日。 照例,开宴前,暄儿还是要到席间露露脸的。 齐玉湮虽然刚搬回重华宫,仍腾出手来给暄儿做了一身大红色的小袍子。 看着暄儿身穿新衣裳,头戴虎头冠,脚蹬虎头鞋,看起来虎头虎脑,甚为可爱。 梅香拿了一个拨浪鼓,对着暄儿摇起来,叮咚作响。无论梅香站在何方,只要她一摇,暄儿便会转过眼去,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眼中甚是稀奇。一月大的暄儿还不怎么会表情,只会瞪着滴溜溜的眼睛四处转动着,突然,暄儿嘴里吐了一个泡泡,梅香一见,笑得哈哈的。 齐玉湮替暄儿擦了擦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哟,这么热闹呢?”一个女子淡笑着的声音传了进来。 齐玉湮与梅香抬头一看,只见皇后郑妁正微笑着走了进来。 两人忙上前行礼。 “起来吧。”郑妁抬了抬手,看着齐玉湮出了月子,便如往常一般,光彩照人,笑道:“看来,齐贵妃这身子可是大好了。” “谢娘娘关心,臣妾身子已大好。”齐玉湮笑道。 “那便好,本宫便去跟皇上说说,择个吉日便将册封大礼行了吧。”郑妁笑道。 “不急。”齐玉湮微笑道。 郑妁又说道:“对了,本宫奉皇上之命,来接暄儿去昌乐殿呢。齐贵妃,你将他交给本宫吧。” 闻言,齐玉湮一怔。 郑皇后这意思,是不让自己一起去暄儿的满月宴? 见齐玉湮有些发呆,郑妁便又说道:“齐贵妃,你放心将暄儿交给本宫吧,本宫定会将暄儿照顾得很好。” 齐玉湮勉强笑了笑,说道:“臣妾自然是信得过皇后娘娘的。”说着便将孩子交给郑妁,笑道,“暄儿便请皇后娘娘多费心了。” “齐贵妃不用客气。”郑妁笑了笑,“本宫自会将暄儿当自己亲生一般看待的。” 闻言,齐玉湮愣了愣,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郑妁也没跟齐玉湮多说,又问道:“乳娘呢?让乳娘随本宫一起前往。暄儿要饿了,也可有人为他哺乳。” “是。”齐玉湮赶紧应道,“臣妾这便让梅香叫乳母过来。” 梅香闻言,赶紧去叫乳母。 不一会儿,暄儿的乳母黄氏便走进殿来,对着郑妁、齐玉湮一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芸娘,你随着皇后娘娘一起到昌乐殿去,若暄儿饿了哭闹,要及时给他哺乳。”齐玉湮说道。 “奴婢知道。”黄氏应道。 “齐贵妃,那我们便走了。”郑妁道。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齐玉湮一礼。 郑妁笑了笑,便将李暄交给黄氏,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黄氏抱着李暄,对着齐玉湮行了一礼,便赶紧跟着郑妁向外走去。 郑妁将暄儿抱了出来,心中十分欣喜,坐上凤辇便直奔昌乐殿。 到了昌乐殿外,郑妁让宫人将黄氏带到后殿歇息,自己抱着李暄往前殿而去。 李璟见郑妁独自带着暄儿前来,心中有些纳闷,上前问道:“玉湮呢?她怎么没来?” 郑妁微笑道:“齐贵妃说她身子有些不适,臣妾便让她留在重华宫歇息了。” 李璟想到齐玉湮生产不久,身子不适也应是平常之事,也不多想,便点了点头,说道:“皇后做得甚好。让玉湮多养养身子,别落下病根。” “谢皇上夸赞。”郑妁抬起头,一脸的灿然。 看着郑妁怀里的李暄,李璟心里一暖。他倾过身子,用手指轻轻触了触暄儿的小嘴,说道:“暄儿,无母妃在身旁,你也要听话啊。” 暄儿瞪着眼睛,看着李璟,突然一口将李璟的手指含住,吧嗒吧嗒地吮起父亲的手指来。 李璟赶紧将手指拿出来,作出一副嫌弃的模样:“这你也吃?也不嫌脏?” 郑妁笑道:“许是暄儿饿了,臣妾叫乳娘为他哺乳。” 李璟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郑妁忙抱着暄儿去找乳娘。 李璟回到殿上去招呼宾客。 齐玉湮原以为暄儿去露个面,郑妁便会派人将黄氏和暄儿送回来,便一直呆在重华宫中等候着。谁知,等到亥时也不见郑妁将暄儿送回来,她心中便有些不安了。 ☆、第64章 要子 在重华宫里等得心急,齐玉湮便派人前去打探情况。没多时,派去的人回来说道,昌乐殿中筵席未停,皇帝皇后皆在筵上待客。 齐玉湮听后,便想着是不是要宫宴结束之后,皇后才会将暄儿送回来。也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 这些日子天天与暄儿在一起,这样干等着更是心急。她便拿了一本书,坐在灯下,一边看书打发时间,一边等着暄儿归来。谁知刚生产完的身子有些弱,睡意悄悄袭来,不觉竟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看看沙漏,已过了子时。 这么晚了,暄儿回来了吗? 想到这里,她忙招了梅香来问。却被告知暄儿还未归来,而听说皇帝醉了酒,此时早已回了乾阳宫歇息。 “那暄儿呢?”齐玉湮急急问道,“为何皇上已回宫,暄儿还未回来?” 见齐玉湮一脸着急,梅香轻声劝道:“娘娘别担心,许是皇后娘娘见时辰晚了,便将小皇子留下了。反正有乳娘跟着在,也不怕小皇子夜间会吵闹不安。” 第52节 想到暄儿晚上本就与乳娘在一起,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齐玉湮心里这才稍微微放下了些,面色却仍带着些不满:“就算是如此,皇后娘娘也应差人来告知我一声才是啊。” “皇后娘娘见天色晚了,怕会吵着娘娘歇息吧。”梅香笑着说道。 “暄儿没有回来,我怎会自己歇息?”齐玉湮嘟哝道。 “娘娘,你也别着急了。”梅香将齐玉湮扶到床边,说道,“明日一早,奴婢便随娘娘去坤阳宫接小皇子回来。” 齐玉湮一叹:“如今,便也只得如此了。” 只是,这一夜暄儿未归,齐玉湮心里始终挂念着他,睡得不甚安稳。 次日,齐玉湮早早便起了身,等着郑皇后将暄儿送还回来。可她一直等到巳时过了,坤阳宫里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暄儿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齐玉湮的眼皮之下。这回一走,便去了一整夜,她心里对他甚为想念。想到在重华宫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便带上梅香,迫不及待地赶到坤阳宫去。 走到坤阳宫门前,便看见梁紫云、潘莠君、罗巧儿等人正从乾阳宫里出来。 看见齐玉湮过来了,三人皆是一怔,然后便上前对行礼。 齐玉湮心中挂念着暄儿,便免了礼,也不想跟三人闲话,便叫宫门前的宫人进去通报,说自己前来请安。 “齐贵妃请安可来得真早啊。”梁紫云抬头望了望天,笑道:“这时辰,都日上三竿了。” 生产之后,按宫中礼仪,齐玉湮可有两月不来坤阳宫请安。要不是郑妁抱了暄儿不还,她也不会这时便来坤阳宫。 听到梁紫云的话,齐玉湮知道她是有暗讽自己。虽说现在她是贵妃,但梁紫云仗着娘家势大,心里对她也不怎么服气。此时,听着梁紫云阴阳怪气的话,齐玉湮也不想与她多说,便装作没听见,不去理她。 潘莠君却是一脸笑意走了过来,仿佛在齐玉湮生产之日,两人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对着齐玉湮盈盈笑道:“前几日齐贵妃在月子里,我等不好前往打扰。现在齐贵妃身子大好了,改日我等再去重华宫看望齐贵妃。” 闻言,齐玉湮目光微微一闪,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有劳潘贵仪挂念。”然后便把脸转过去,望着宫门内,一脸的焦急。 看齐玉湮似乎不想与众人多说,罗巧儿便说道:“齐姐姐,你忙,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齐玉湮回过脸来,浅笑着应道。 说着罗巧儿便叫上潘莠君一起离开坤阳宫,梁紫云扫了齐玉湮一眼,咬了咬唇,转过身,追着罗巧儿与潘莠君去了。 不一会儿,前去通报的宫人便跑了回来,对着齐玉湮一礼,说道:“齐贵妃,皇后娘娘请你进去呢。” “好。”齐玉湮点了点头,便抬脚踏进了宫门。 宫人在前方引路,齐玉湮与梅香紧随其后。 到了正殿门前,梅香便站在一旁,齐玉湮一人往殿内走去。 一进屋,齐玉湮便看见郑妁独自一人坐在椅榻之上,正在饮茶。 齐玉湮走上前去,跪拜道:“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郑妁忙站了起来,弯下腰将齐玉湮从地上扶起,笑道:“齐贵妃才出了月子,身子才刚好,不多歇息几日,怎么便急着过来呢?” “臣妾身子没事了,自然应该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齐玉湮微笑道。 “齐贵妃真是有心了。”郑妁笑道,“对了,昨日本宫给皇上说了行贵妃册封大礼之事,皇上已经叫司天监择日,很快便会给你行册封大礼了。” “谢皇后娘娘。”齐玉湮笑了笑,眼睛四下查看了一番,并未见到暄儿。 “齐贵妃好久没过坤阳宫来了,快快坐下,与本宫一起摆几句闲话吧。”说着,郑妁便拉着齐玉湮,到椅榻边坐了下来。 “好。”齐玉湮笑着应道。 郑妁亲自动手,倒了一杯茶,递给齐玉湮,说道,“齐贵妃快尝尝这茶的味道怎样,这可是今年新出的银针茶呢。” 齐玉湮微微一笑,便端起杯子,淡淡饮了一口。 郑妁望着她,说道:“齐贵妃,滋味如何?” 齐玉湮笑道笑道:“这茶,甚好。” “好吧?”郑妁面色十分欢喜,便与齐玉湮说起了茶经,“这银针茶有北路银针与南路银针之分,不过,这两路倒都在闽地……” 见郑妁丝毫不提暄儿之事,齐玉湮心中着急,便也不顾礼仪,打断皇后道:“皇后娘娘,不知暄儿昨夜可还好?” 郑妁怔了怔,笑道:“暄儿甚好,一直未曾哭闹呢。” 听郑妁这么说,齐玉湮心中稍稍放心,笑道:“不知暄儿此时在何处?” “齐贵妃别担心,暄儿此时由乳母在后殿照看着呢。”郑妁笑着回答道。 闻言,齐玉湮一脸笑容,说道:“可否请皇后娘娘唤芸娘将暄儿抱出来,一会儿也好随臣妾一道回重华宫去。” 听齐玉湮这么说,郑妁瞟了她一眼,却没说话,沉下眼,手指在桌案之上轻轻敲了几下,似在沉思。 过了片刻,她便抬起头,对着齐玉湮正色道:“齐贵妃,有件事,本宫想跟你交待一声。” 齐玉湮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心一紧,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事?” 郑妁顿了顿,然后笑道:“本宫想将暄儿留在坤阳宫里抚养。” 齐玉湮一震,像有一个惊雷在自己头顶炸开,她瞬间便懵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颤着嘴唇,问道:“皇后,为何要将暄儿留在坤阳宫?” 郑妁淡淡笑道:“昨日本宫带着暄儿去满月宴,见暄儿甚为可爱,本宫觉得与他很是投缘,便舍不得离开他了。” 齐玉湮一呆。 她将暄儿留在坤阳宫?她要将暄儿与自己分开? 那自然是万万不行的。 前世暄儿便是离开母亲的保护,最后被人所害。这一世,她绝不能让悲剧再一次发生。 想到这里,她定了定心神,对着郑妁努力笑了笑,然后才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喜爱暄儿,臣妾作为暄儿的母亲,心里当然甚为欢喜。只是暄儿出生之后,一直都由臣妾亲自照顾,臣妾离不开暄儿,暄儿自然也离不开臣妾,臣妾觉得还是将暄儿留在重华宫里比较好。” 看着郑妁面色有变,齐玉湮又说道:“皇后娘娘若想念暄儿了,反正重华宫与坤阳宫也不远,您只管过来看她便是了。若是皇后娘娘不想走,派人传个话,臣妾便带着暄儿来坤阳宫看望嫡母。不知道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齐玉湮说话之时,特别将“嫡母”两字的声加重了一些。 郑妁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抬起眼笑了笑,说道:“齐贵妃怕是没有明白本宫的意思吧?本宫是说,从今日起,暄儿便留在坤阳宫,养在本宫膝下。齐贵妃若是想念暄儿了,本宫也会同意你们有空见一见的,不过,你不能再他面前自称为母妃。” 郑妁的意思是,从此之后,暄儿便是她的儿子,与自己再无关系了?她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一点一点抽去似的,空得发痛。 她眼睛直直地望着郑妁,半晌才回过神来,颤声说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将暄儿养在自己名下?” 郑妁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不!”齐玉湮猛地站起身来,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杯打翻了,茶水撒了出来,湿了她的裙子。 她顾不得去查看裙子,便对着郑妁大声说道:“皇后娘娘,暄儿是臣妾所生,自然应该由臣妾自行抚养。抚养暄儿之事,便不劳皇后娘娘费心,还请皇后娘娘让乳娘将暄儿带出来,交还于臣妾。” 郑妁看着齐玉湮,冷冷笑了笑,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说道:“齐贵妃,本宫刚才的话,你没听清楚吗?那本宫再说一遍,暄儿从此便住在坤阳宫,由本宫抚养,本宫便是他的母亲。” “皇后娘娘,你凭什么要从臣妾身边夺走暄儿?”齐玉湮悲愤地叫道:“臣妾才是暄儿的母亲!” “那好,本宫便对你说,现在你已不是暄儿的母亲了!”郑妁淡淡地说道,“从今日起,暄儿便是本宫的儿子,从此与你再无任何关系。” 闻言,齐玉湮的眼睛一下变得血红。 自己辛苦怀胎的孩子,为啥会与自己没了关系? 齐玉湮目中含泪,质问道:“皇后娘娘,暄儿是臣妾怀胎八月,拼了性命才产下来的,皇后娘娘凭什么将他从臣妾身边夺走?” “就凭本宫是大轩的皇后!”郑妁冷冷说道,“只要是皇上之子,便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想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有何不可?” “可臣妾才是暄儿的生身母亲啊!”说到这里,眼泪中齐玉湮眼中夺眶而出,“皇后娘娘,你看在臣妾为了产下暄儿,差点送了命的份上,就将暄儿还给臣妾吧。” “齐玉湮,话本宫已经说明了,你再求也是没用的。”郑妁不为所动,“暄儿,本宫定要养在自己身边。” 齐玉湮抬起泪眼,定定地望着郑妁,“皇上呢?皇上也同意皇后娘娘从臣妾身边夺走暄儿吗?” “本宫乃是皇上之妻,依礼法依情理,都可将暄儿养在身边。”郑妁瞥了齐玉湮一眼,“齐贵妃觉得,皇上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他,他,居然会答应将暄儿交给你?”齐玉湮呆呆站着,浑身冰凉。 “齐贵妃,本宫此时身子有些乏了,想歇息一会儿。你且回宫去吧。”郑妁也不再跟跟齐玉湮多做纠缠,便下了逐客令。 “不!”齐玉湮悲鸣一声,“今日皇后娘娘不将暄儿交还给臣妾,臣妾便不离开这坤阳宫。” 闻言,郑妁眉头皱起:“齐贵妃,你这是威胁本宫吗?” 齐玉湮呆了呆,猛然警醒过来,扑咚一声,便对着郑妁跪了下来,哀声道:“皇后娘娘,求求你,你就可怜可怜臣妾,将暄儿还给臣妾吧。”说话间,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眼泪不住地从她的眼中滴落下来。 郑妁却是一脸漠然地看着她,摇头道:“齐玉湮,你求我也是无用的。本宫劝你,还是回宫去吧。” “皇后娘娘,暄儿是臣妾身上掉下的骨肉,臣妾不能没有他呀!”她跪着走上前去,抱着郑妁的腿,“求皇后娘娘开恩,将暄儿还给臣妾吧。” 郑妁面上现出不耐之色,将自己的腿死命从齐玉湮手中挣脱:“齐贵妃,你还请自重。暄儿,我是不会交给你的。” 齐玉湮伏拜在地,泣声道:“不还我暄儿,臣妾便不离开。” 郑妁冷冷一笑,说道:“那好!离不离开,便是由你,反正暄儿本宫是不会交还于你的。”说着她便转身,往殿外走去。 “皇后娘娘!”齐玉湮在她身后大叫道,“你行行好,不要分开我们母子吧!” 郑妁像是没有听见齐玉湮的喊叫一般,脚下未作一丝停留,便径直出了殿去。 殿中,便只剩齐玉湮一人悲呜呼号。 殿内这般的动静,早惊动了站在殿外的梅香,待她听清皇后想要夺走暄儿之后,心下大惊,看殿内情况不妙,她便偷偷地离开坤阳宫,前去寻李璟帮忙。 这个时候,李璟自然不在乾阳宫,他应该还在上朝。梅香想也未想,便直奔前朝宣政殿,想等着皇帝下朝了便禀报于他。来了没多久,倒真是下朝了,不过,皇帝又与几个大臣去了崇心殿议事,她还是未能靠近与他说上话。 梅香跟着来到崇心殿外,请求守在殿外的小黄门前去给皇帝通传一声。可皇帝在做正事,小黄门哪敢为了这小小的侍女前去打扰?自然不肯。 梅香无奈,便只得在外边候着。 不一会儿,朱源从殿内出来。梅香看见她,像见了亲人一般,冲上前去,一把将朱源拉住,叫道:“朱公公,救命啊!请你救救贵妃娘娘吧!”话一出口,眼泪便哗啦哗啦掉了下来。 闻言,朱源一愣,忙说道:“梅香姑娘别急,究竟出了何事,你先细细到来。” “皇后娘娘要将小皇子从贵妃娘娘手中抢走,贵妃娘娘不愿,便与皇后娘娘在坤阳宫里争执不下。我怕闹久了,惹恼了皇后娘娘,会对我们娘娘不利。”梅香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朱源,你快去跟皇上说,请他赶快去救救贵妃娘娘啊,再不去,说不定便来不及了!” 听完梅香所言,朱源愣了愣,面色看起来有些为难。 他跟了皇帝这么久,李璟如何对待齐玉湮的,他全看在眼里。但此时皇帝正与大臣在商议重要国事,他怎好以后宫之事去扰他? 无奈,他便对梅香说道:“梅香姑娘,皇上正与众大人在议治水大事,此时皇上即便知道此事,怕也不好离开,我也无谓去乱皇上的心神了。请姑娘稍等一会儿,待皇上议完治水之事,我便前去禀报。” “那贵妃娘娘怎么办?”梅香一脸着急,“若是皇后娘娘被她缠得恼了,治她的罪可就不妙了。” 朱源见状,安慰梅香道:“梅香姑娘莫急,你进宫时日不久,这宫里的规矩可能有些还不知晓。如今贵妃娘娘的册封大典虽然还未行,但册封诏书是早就下过的。贵妃娘娘位列四妃之首,在后宫之中,只在皇后之下,身份尊贵。皇后娘娘虽为后宫之主,未得皇上批准,也不能随意处置她的。” “那便好。”梅香一听,稍稍放心,“上回娘娘怀孕之时,皇后娘娘下令打杀她,我至今想起来,仍觉心有余悸。” “现在皇后娘娘也动不得她了。”朱源说道,“梅香姑娘反正留在此处也无事,不如先回坤阳宫看着贵妃娘娘,待皇上得空,我便上前将此事禀报皇上的。” 梅香一听,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多谢朱公公,我还是在这里等着朱公公带消息来吧。” 第53节 她心里也留了个心眼,万一朱源不将此事禀报皇帝,那该如何是好?既然皇后不敢再对齐玉湮不利,不如自己留在这里,一会儿带着皇帝一起回坤阳宫,更稳当。 朱源知道梅香对齐玉湮忠心,做事又谨慎,也不再劝她,只笑道:“那姑娘便随意了,我这便去殿前守着。” “有劳朱公公了。”梅香一礼,便又在殿外守着,只是听了朱源的定心之言,心里已不像先前那般着急了。 朱源回到崇心殿外,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见皇帝终于与工部、户部要员议完了治水之事。待官员们离开之后,朱源便赶紧走上前去,行礼道:“禀告皇上,刚才贵妃娘娘的侍女梅香来报,说是皇后娘娘将皇子暄接到坤阳宫里抚养,贵妃娘娘不愿,正在坤阳宫里吵闹。” 刚刚解决了治水之事,李璟正道可喘口气,歇息一会儿,没想到朱源带来一个如此消息,将他一惊。郑妁要抢暄儿?他愣了愣,说道:“速摆驾坤阳宫。” “是。”常海赶紧出去安排。 齐玉湮在坤阳宫里,保持着郑妁离开时的姿势,伏拜在地,眼泪早已经将垫在面下的衣袖打湿了。 暄儿,她和他重逢才一个月,便要被人从她身边夺走吗?前世她经历过一次失去暄儿的痛苦,这一次,她不愿意再经历一次。郑妁将暄儿抢了去,可她毕竟与暄儿没有血脉相连,齐玉湮自然不信她对暄儿会有自己这般上心。 因此,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要回暄儿,自己绝不离开。 心中有了信念,也不觉得跪在地上难受。若能将暄儿要回来,便是再跪上三天三夜,她也愿意。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她便听见有人进了殿来,接着又是一声惊呼:“玉湮,你这是作甚?” 齐玉湮一怔。这是皇帝的声音。 她还未来得及做他想,自己便被人一把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抬头,望着皇帝,泪眼盈盈:“皇上,求求你,你让皇后娘娘将暄儿还给臣妾吧。” 皇帝看着齐玉湮双目红肿,面上全是泪痕,显然已经哭了很久了,先是一愣,接着心里便无比心疼,咬着牙吼道:“郑妁呢?” 皇后这边早得了禀报,知道皇帝过来了,她心中一凛。又想着那日萧太后曾言,自己将李暄养在自己膝下,是合礼法合情理的,心里又定了定。她稍微收拾了一番,便往正殿走去。 刚到门前,便遇到前来禀报的宫人,对着自己低腰说道:“皇后娘娘,皇上正在大发雷霆,请您赶紧过去。” 郑妁面色微微一变,点了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了。”想着这一关,自己始终要面对,然后便吸了一口气,进了殿去。 ☆、第65章 夺子 看着郑妁走了进来,齐玉湮一下便冲上来去,扑到她面前,跪了下来,磕头道:“皇后娘娘,臣妾求你将暄儿交还给臣妾……”话语未完,却已经泣不成声。 看着齐玉湮的模样,李璟懵了片刻,接着心里一梗。他从未想到,自己所心爱的女人,为了要回自己的孩子,竟然低声下气地哀求郑妁。 “哎呀,齐贵妃,你这是作甚?你先起来呀。”见李璟面色变了,郑妁忙扯出一丝笑容,低下身去扶齐玉湮,“你这般模样,皇上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齐玉湮却不肯起来,泣声哀求道:“皇后娘娘,臣妾求求你……” 话未说完,李璟便走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玉湮,你不必如此求她,朕为你将暄儿要回来便是。” 齐玉湮怔了怔,抬起头看着李璟,眼中一亮:“皇上说的可是真的。” 李璟点头:“自然是真的。” “臣妾多谢皇上。”齐玉湮紧紧抓住李璟的袍袖,一脸的期许。 得到了李璟肯定的答复,她心里终于燃起了希望。 见此情景,郑妁唇边冷笑,却是不语。 李璟转过脸,瞥着郑妁,耐着性子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和缓:“皇后,你为何要夺走玉湮之子?” 郑妁抬头看着皇帝,冷笑道:“皇上,暄儿虽说齐贵妃所出,便他可是皇上的儿子。臣妾为皇后,乃皇上之妻。皇上之子,自然也是臣妾之子,臣妾如何养不得?” “你是暄儿嫡母,这是不错。”李璟耐着性子说道:“但你这母亲只是名义上的。朕并未准许你将暄儿抱到坤阳宫抚养,你凭何擅自施行?” 郑妁也不示弱,冷声道:“皇上莫忘了,臣妾再不得皇上欢心,但臣妾也是皇后。若是宫中其他嫔妃,因她并非天然便是皇子的母亲,要将别人所出之子女养在自己名下,自然要经皇上准许。但臣妾是皇后,天然便是皇上所有孩子的母亲,将孩子接来自己抚养,是不需要皇上准许的。” 闻言,齐玉湮面色一变。 李璟听完,亦是冷冷一笑:“皇后是说将其他嫔妃的孩子接回来,不需要朕准许。但不知道皇后是否知晓,如果朕明确不准许皇后将暄儿养在你膝下,皇后又当如何?” 闻言,郑妁眼睛闪了闪。 按理,她将孩子抱来,是不可不问李璟。但李璟若是明明白白说了,不许她将孩子抱来,她自然也不能违抗圣意。 见郑妁面色苍白,哑口无言,李璟便冷声说道:“皇后,朕现在便要你将暄儿交还给齐贵妃抚养!” 齐玉湮一听,终于松了一口气:“臣妾谢过皇上。” 郑妁看着满面冷色的李璟和一脸轻松的齐玉湮,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僵,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后,朕所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李璟的声音越发的清冷。 郑妁呆呆地望着李璟,身体轻颤。她知道,李璟不喜自己,自己这一生怕是没有机会生育自己的孩子。若是现在便将孩子交还给了齐玉湮,自己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看郑妁呆立着不动,李璟又说道:“若是皇后不肯自行交出暄儿,那朕便派人去将暄儿带出来!到时,你可别怪朕不给你这皇后留颜面!” “皇上……”郑妁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倾泄而出。 这个男人,自然从小便喜欢他,求着父母和姨母帮忙,终于如愿嫁给了他,他却百般厌恶自己。本想着能将李暄养在名下,自己能有个依靠,他却对自己如此绝情绝义,连这点要求也不答应。早知这般,不如当初便不进宫,虽不能嫁给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但凭着郑萧两家对自己的庇护,日子定然比现在快活百倍。 “皇后可有话要说?”皇帝问道。 “皇上,皇上虽不喜欢臣妾,但臣妾毕竟与皇上夫妻四年。难道在皇上心,对臣妾便无一点情分吗?”郑妁泣声说道。 李璟头回见郑妁在自己面前示弱,愣了一下。说起来,郑妁毕竟也是自己的表妹,且嫁给自己多年,虽然自己对她平时处事为人多有不喜,但没有爱情,毕竟也有几分亲情。 想到这里,李璟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我也不是不想给皇后留几分情面。如果皇后自行将暄儿交出,此事便不再追究。你刚刚也说了,你本就是暄儿嫡母亲,是否亲自抚养,并不重要。但玉湮便不同了,暄儿是她以命换来,其中的血缘亲情自不用说,你自然应当将暄儿交还给她才是。” 说到底,还是要她将孩子还给齐玉湮。郑妁收起眼泪,冷冷一笑,说道:“若是臣妾不交呢?” “朕说了,此事由不得你。”李璟板起脸,冷声说道。 “若是皇上定要逼迫臣妾,那有请皇上与臣妾一同去见母后,请母后来评评理。”郑妁道。 李璟一怔,皱起眉头。 去见萧太后?她定然会帮着郑妁的。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此等小事,不必烦恼母后。你速将暄儿抱出。” “臣妾要去见母后。”郑妁叫道。 见郑妁还是冥顽不灵,李璟也烦了,也不跟她再多说,对着常海说道:“常海,叫几个人,去皇后内殿搜,务必将小皇子带出来。” 派人闯皇后内宫,这可是打皇后之脸啊。常海愣了一下。 “怎么还不去?”李璟对着常海问道。 常海抬眼,见李璟满脸不耐,连忙应道:“小人这便去。”说着便外出叫人准备去往皇后内宫。 “皇上,你不能如此对臣妾!”郑妁见李璟不去见太后,反而叫人去搜自己寝宫,心里一急,便对着殿人的宫人们大叫道,“本宫是大轩的皇后,谁敢闯本宫内宫?不怕本宫将你们乱棒打死?” 宫人一听,皆有些犹豫。 “朕之言,难道比不得皇后?”李璟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的生死,是在皇后手中,还是朕手中?” 看着李璟阴冷的眼神,宫人皆是一个激灵。在皇帝与皇后之间选边站,大家都明白应该站在哪一边。 众人忙对着李璟行了一礼,应道:“小人这便去!”便要向内宫而去。 这时,只听有宦人一声高唱:“太后驾到!” 殿内外众人皆是一愣。皇帝大过皇后,但太后却是皇帝之母,此事说不定还有变数,众人原本冲向内宫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郑妁听到萧太后来了,知道自己的救星来了,忙泣声叫道:“母后救我!”然后便朝着殿门奔去。 齐玉湮心中一冷。 不论前世还是这一世,萧太后如何对待郑妁的,齐玉湮心里很清楚。如今,萧太后也来了坤阳宫,看来自己要将暄儿要回来,怕是不容易。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李璟,只见他也是面色微变。 萧太后毕竟是他母亲,如果她以太后之尊来压李璟,怕他也无能为力了吧? 此时,萧太后心里也有些凌乱。她原打算与李璟通过气之后,再让郑妁将李暄抱到自己名下来的。可没曾想,郑妁却等不急了,自作主张,昨晚带李暄去了满月宴后,便趁机将他留在了坤阳宫。她便知道,未与李璟与齐玉湮二人事先说好,他们俩人定然不会同意的。 早上,齐玉湮找上坤阳宫来吵闹要人之时,萧太后便知道了。只是,那时她还不想出手,想着看郑妁能不能自己处理好。后来听说李璟从崇心殿匆忙赶到坤阳宫来,她便知道郑妁肯定无法掌控局势了,也就赶紧来了坤阳宫。 果然,她刚进殿,便看见郑妁悲泣着扑上前来,大叫道:“母后救我!” 萧太后忙将郑妁扶了起来,看见她满面泪痕,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阿妁,你为何如此模样?这哪还有我大轩皇后的模样?” “母后,皇上逼迫儿臣。”郑妁泣声道。 “哦?”萧太后抬眼看着李璟问道,“不知皇帝对皇后做了什么?将皇后逼迫得如此模样?” “母后。”李璟上前行了一礼,“儿臣只不过让皇后交出暄儿?” “交出暄儿?”萧太后抬眼四下扫了扫,然后装作不解地问道,“暄儿怎么了?怎么回事?” “太后。”齐玉湮走上前去,含泪说道:“昨日本是暄儿弥月之日,晚上皇上为暄儿摆宴庆贺,皇后来臣妾宫中,将暄儿接走去了乐昌殿后,便一直未将他送回来。今日臣妾来坤阳宫接暄儿,皇后却不肯将暄儿交还给臣妾。” 说到这里,齐玉湮已经泣不成声。 李璟走到她身边,用手紧紧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玉湮,别再哭了。暄儿会回来了。” 齐玉湮擦了擦眼,收了泪,便又哽咽道:“太后,暄儿是臣妾所生,臣妾不能离开暄儿,还请太后为臣妾做主,让皇后将暄儿交还给臣妾。” 萧太后听完齐玉湮所述之后,眉头微皱,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母后,皇后平时最听你之言。你让她自行将暄儿交出最好,如若不然,别怪朕对她不客气!”李璟冷着脸说道。 “哦?”萧太后抬了抬眉,看着李璟,冷冷一笑,说道:“皇帝准备如何对皇后不客气?” “自然是派人进入皇后内宫之中,将暄儿搜出来。”李璟答道。 “派人进内宫?”萧太后冷着脸,对着李璟斥责道:“堂堂皇帝居然派人进皇后内宫搜查,传出去,这世人还以为皇后做了何种失德之事,你让天家颜面何存?” “她若不将暄儿交出,难道儿臣便搜不得?”李璟愤然道。 萧太后未答皇帝之话,转过脸对着郑妁问道:“皇后,你为何不将暄儿交给齐贵妃?” 郑妁回答道:“回母后,儿臣昨日带了暄儿去乐昌殿参加满月宴,对暄儿甚为喜爱,舍不得他再离开儿臣,便想将他留在坤阳宫中亲自抚养。” “皇后娘娘,暄儿是臣妾之子,你不能将他从臣妾身边抢走。”齐玉湮说道。 “可他也算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怎么养不得他?”郑妁转过脸,对着齐玉湮冷声说道。 “不是的!”齐玉湮心里一急,叫道:“暄儿是臣妾之子,并非皇后娘娘之子!” “齐贵妃,你这话便错了。”萧太后蹙眉说道:“阿妁是皇后,是暄儿嫡母,换句话说,她才是暄儿礼法上的母亲。” 听闻萧太后如此一说,齐玉湮一怔。 太后偏袒皇后,早在意料之中,齐玉湮也不敢与她争论,便咬了咬唇,没敢再说话。 第54节 “郑妁是暄儿嫡母没错。”李璟在一旁沉声说道,“但玉湮毕竟是暄儿的生母,她怎么可以擅自将暄儿从玉湮身边夺走?” “阿妁要将暄儿养在自己身边,有何不可?”萧太后抬眼问道。 闻言,李璟怔了怔:“母后,你……” 萧太后说道:“璟儿,阿妁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皇后,自然便是暄儿之母。虽非亲生,从宗法上说,阿妁这母亲比齐玉湮这亲生母亲可还来得正宗,将暄儿养在阿妁膝下,于情于理都是没人会说什么!再说难听些,阿妁不就是借齐玉湮的肚子过一下路而已,将孩子接回来自己抚养,有何不可?” “母后,你要将暄儿交给郑妁抚养?”李璟似乎不敢相信。 “自然。”萧太后点了点头,“阿妁跟了你四年,你也不让她生个一儿半女,你让她怎么办?既然她喜欢暄儿,便将暄儿给她,也好让她有个依靠。” “可玉湮要自己抚养暄儿。”李璟说道,“儿臣也觉得,暄儿是玉湮所生,将暄儿交由玉湮抚养会更佳。” 萧太后瞥了一眼齐玉湮,见她面色惨白。她知道自己与郑妁这般夺人之子,毕竟不厚道,心里也软了下来,对着齐玉湮温言说道:“玉湮啊,你和皇帝都还年轻,皇帝又如此宠爱于你,你若真喜欢孩子,自己再生一个便是,为谓与皇后抢暄儿了。” 明明是皇后抢自己的儿子,在萧太后嘴里竟成了自己与皇后抢。 齐玉湮只觉得浑身冰凉。 “太后……”半晌,齐玉湮才抬起头,望着萧太后,满眼的泪水,“暄儿是臣妾拼了命才生下来的,是臣妾身上掉下的肉,要将暄儿从臣妾身边夺走,便是剜臣妾的心,割臣妾的肉。太后,你也是做母亲的,你更应该体谅臣妾,你怎么能够做出如此拆散臣妾骨肉之事?” “玉湮,道理哀家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你也要懂事明理才是啊。”萧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臣妾不要懂事明理!”齐玉湮已经是泪流满面,“臣妾只要暄儿!” 见齐玉湮不听话,萧太后又板起了脸,说道:“嫡为大,这事由不得你!” 见齐玉湮泪流满面,李璟一阵心疼,便对着萧太后说道:“母后,若儿臣定要将暄儿要回来还给玉湮呢?” “阿妁是皇后,按礼法,阿妁将暄儿养过来,并没有错。”萧太后冷声道,“皇帝凭什么要阿妁将暄儿交出!” 见母亲事事偏袒郑妁,李璟也有些生气了,冷笑道:“那如果她不是皇后了,暄儿便可还给玉湮吗?” 话一出,萧太后、郑妁皆是面色一变。 半晌,萧太后才问道:“皇帝话里的意思,是要废了皇后吗?” 李璟冷冷看看萧太后,却并未说话。 “皇后并非嫔妃,可依皇帝喜好而立。皇后的册废,乃是国之大事,要由朝中重臣商议之后才能决定。阿妁若无错而废,皇帝如何面对朝中重臣的询问?” “难道因为她是皇后,便让玉湮受这委屈吗?”李璟说道,“儿臣也不要她做其他什么,只让她交还暄儿给玉湮而已。” 听到儿子这么说,萧太后心里的火越来越大。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如果郑妁服了软,被迫将暄儿交出,日后在齐玉湮面前便更无威信可言。她这个婆母兼姨母,今日定要让齐玉湮明白,不是有了皇帝的宠爱,便不知这宫中主母是谁。 想到这里,萧太后一声冷笑:“原来皇帝是舍不得齐贵妃受委屈。”说到这里,萧太后冷冷看了一眼齐玉湮,又转过脸来,对着李璟说道,“就算齐玉湮如今是贵妃,说到底也不是妾室而已。皇帝若为了齐贵妃,而为难阿妁,甚至废掉阿妁,这便是宠妾灭妻!这在民间也是失大德之事!皇帝若是这般德行,若是叫天下的百姓知道了,该如何自处?” 闻言,李璟嘴唇张了张,却未说出话来。 “好了,此事便由哀家决定了!”萧太后也不多说,当即拍板道,“暄儿从此便养在皇后名下,为皇帝嫡长子,从此便与齐贵妃再无关系了!” 郑妁大喜道:“谢母后为儿臣作主。” “母后,儿臣有异议!”李璟叫道。 萧太后瞥了李璟一眼,说道:“如果皇帝定要做出宠妾灭妻之事,哀家想,也不怕再背个不孝的罪名吧。” 李璟面色苍白,紧紧抿着嘴。 齐玉湮见状,心里冰凉。她知道,如果连李璟也不能让暄儿留在自己身边,这世上便无人帮得了自己了。 想到这里,齐玉湮可怜巴巴地盯着李璟,原本已经收住的眼泪又再一次喷涌而出:“皇上……” 闻得齐玉湮的声音,李璟怔了怔,然后转过脸来,看着她,半晌,却说不出话来。他想要为她要回暄儿,可现在太后以礼法,以孝道来压他,让他无言以对。他更觉得愧对齐玉湮。 此时,齐玉湮心中失望难过到了极点。 那是暄儿啊! 那是前世自己不曾好好保护,被人所害的暄儿啊! 现在自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再一次被人从自己手中夺去了! 她知道,郑妁不喜欢自己,她不信她会真心对自己的暄儿好?她将暄儿夺去,只不过是将他作为巩固自己皇后地位的工具而已。 想到这里,她一个激灵。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是不是便不会要暄儿了? 齐玉湮犹豫了片刻,然后对着郑妁艰涩地开了口:“皇后娘娘,您要将暄儿养在自己身边,只是因为自己无子。如果皇后娘娘自己生育有嫡子,是不是便可还暄儿还给臣妾?” 齐玉湮话音一落,郑妁与萧太后皆是一愣。 李璟眼睛一下瞪得老大,一把将齐玉湮拉到自己身边,紧紧盯着她,冷声说道:“玉湮,你这话是何意?” 齐玉湮咬了咬牙,对着李璟一拜,说道:“臣妾求皇上,便让皇后自己生育嫡子,将臣妾的暄儿还给臣妾。” 闻言,李璟极其震惊,居高临下看着齐玉湮,心里一番巨浪滔天。她居然人让自己去找别的女人,心中郁闷难受到了极点。 半晌,他才咬着牙说道:“齐玉湮,你居然要我……” 此时,齐玉湮扑在地上,早已是泪水涟涟。不是不爱他,不是心里不难受,可为了暄儿,她现在一切都可以放弃。如果自己这回产下的孩子不是暄儿,她也许哭闹一番也就认命了,但暄儿,她这一世不会再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了。哪怕从此失宠孤独,她也认了,她只要与暄儿母子过着平淡的小日子便可。 “臣妾求皇上垂怜!”她泣声道,“臣妾只是想要自己的儿子。”说完便伏在地上,悲泣着。 看着齐玉湮伤心欲绝的模样,李璟心里一阵酸楚。虽然从泰山回来之后,齐玉湮也因醋意大发与自己闹过几回,他曾以为她心中终于有了自己,但今天她让自己与郑妁育子,他便不确定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到底怎样。 可自己虽不能确定她的心思,但自己的心思,他很清楚。一直以来,他心中,便只有她一人。他所要的女人,也只有她一人。 他也知道,郑妁突然出手夺子让她乱了方寸,母亲爱子,天性使然。为了要回自己的孩子,她才这般的吧? ☆、第66章 耳边 这样一想,李璟心里便稍稍舒服了些。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蹲下身来,将跪在自己面前失声痛哭的齐玉湮扶起来,说道:“玉湮,你是气糊涂了吧,为何要说这些胡话?暄儿,你就当他是一个梦吧,就当我们还没有孩子,过些日子再生个。” 齐玉湮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摇了摇头,说道:“皇上,我生暄儿之时有多凶险,你都看见了,我怎么可能当没有他呢?皇上,我求求你,我不要其他的孩子,我只要暄儿!”说罢,她又是泣不成声了。 李璟看见她这般模样,不禁也红了眼眶。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没用,居然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反而让自己心爱的人如此伤心。 自责内疚难过交织在一起,在他心中四散蔓延开来。 见李璟一脸低垂着脑袋,一脸的愧疚,齐玉湮的心已经冷成了冰。 看来,今日是要不回暄儿了。 眼泪再一次倾泄而出。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连皇帝也不能违抗萧太后的旨意,自己更没有这个能力了。若是惹恼的萧太后,不仅自己会被治罪,说不定还会连累父母家人。 为何,自己竟然会如此命苦? 半晌,她才收住泪水,一脸心死地看着李璟,面色苍白,缓缓说道:“原来,就算是皇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李璟猛地抬起头,两人视线一下便撞到了一起。 他读懂了她的眼神,知道她对自己失望到了极点,心里一黯:“玉湮……”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 两人就这般默默相对,眼中皆是泪水。 既然暄儿被郑妁夺走已成定局,自己再哭再闹也是没有用了。可郑妁毕竟不是暄儿的亲生母亲,她心里又恨着自己,她能对暄儿好吗? 想到这里,齐玉湮忍着心中难受,将脸上的眼泪擦干,然后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郑妁面前,扑咚一声跪下,抬起脸来,对着郑妁说道:“皇后娘娘,既然太后与皇上要将暄儿交给你,臣妾也无力阻止,只得认命。只是,只是暄儿是臣妾的命,臣妾求你一定要善待于他。如果皇后娘娘有一日不喜欢他了,请将他送还到臣妾身边,臣妾定会对皇后娘娘感激涕零。”说完她便伏身磕了三个头。 李璟站起身来,听到齐玉湮的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觉得像是敲自己心上一般,生疼。他心里万般难受,却无话可说。 郑妁抬了抬眼,看见李璟一脸的阴沉,心尖一颤,赶紧低下头来,对着齐玉湮说道:“齐贵妃放心,暄儿从今日起便是本宫的亲生儿子,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他。” “多谢皇后娘娘。”齐玉湮仰起的脸上,浮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臣妾这便回去收拾一下,再叫人将暄儿常用的物品给皇后娘娘送来。” “行。”郑妁微笑点头,“若还差什么,你也给本宫列个单子,本宫派人去准备。” 见此情形,萧太后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玉湮,你能如此识大体,哀家很是欣慰。” “谢太后夸赞。”齐玉湮笑了笑,说道,“臣妾这便告退了。” “你去吧!”萧太后点了点头。 齐玉湮站起身来,也不看站在身后的李璟一眼,便向殿外走去。 见她不理自己,李璟知道她对自己失望至极,心里又是一番难受。 齐玉湮刚走了两步,便觉得脚步有些虚浮,抬眼一看,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转,紧接着便两眼一黑,身体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玉湮!”失去意识之前,好听到李璟惊慌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李璟见齐玉湮起身后,没走两步身体便晃了起,人也往地上倒去。他心里一紧,想也没想,便冲上前去,在她倒地之前,将她搂在了怀里。 “玉湮,你没事吧?”他急忙看向自己怀中的齐玉湮,只见她双目紧闭,人显然已经晕了过去。 他心一慌,大叫道:“玉湮,你怎么了?你醒醒呀!” 萧太后见齐玉湮晕倒,李璟情绪很是激动,怕齐玉湮有什么不好,忙吩咐人道:“快叫太医来坤阳宫!” “是!”有宫人赶紧应道,然后便向外跑去。 “等一下!”李璟叫道。 “皇上还是什么吩咐?”宫人转过身来。 李璟道:“叫太医直接去乾阳宫!” 郑妁见齐玉湮面色苍白,躺在那边一丝反应也没有,心中也有些害怕。若是齐玉湮出了什么事,李璟不知道会发什么疯。 郑妁对着侍女吩咐道:“快,去将齐贵妃扶到榻上去。” “是!”候在殿外的两个宫女便跑进殿来,对着李璟说道:“皇上,将贵妃娘娘将给奴婢等吧。” “不用,朕自己来。”说着李璟一把将齐玉湮打横抱了起来。 低下头,看着她那苍白憔悴的脸,他心里一阵心疼,“玉湮,我抱你回乾阳宫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说完,他也不理萧太后与郑妁,抱着齐玉湮,径直往外跑去。 刚跑到门边,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对着郑妁说道:“郑妁,既然母后作主,让你将暄儿接到自己身边抚养,朕亦无话可说!但朕也要将丑话说到前头,如果暄儿在你手上有任何闪失,朕定然不会饶过你!暄儿若有不测,不仅你的皇后之位不保,朕还要你郑家满门陪葬!” 郑妁一听,面色一下变得苍白。 要知道,婴孩极易夭折。萧太后当年除了李璟,还生了一子一女,儿子不满半岁就夭折,女儿两岁时夭折,只有李璟一人能够长大成人。 这李暄是个才满月的小婴儿,谁人能保证他能无病无灾地平安长大? 若李暄真有三长两短,依李璟对自己的厌恶,加上他对齐玉湮的宠爱,是极有可能的不问青红皂白拿自己和郑家开刀。 想到这里,郑妁背脊一阵发凉。她陡然觉得,自己抢李暄,有可能是抢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回来。 第55节 看来,若要自己和郑氏一门平安无事,只能求神灵保佑李暄无病无灾,平安长大。 齐玉湮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乾阳宫里。 她抬眼,看见李璟正陪在她的身边,可暄儿,却没有跟着两人一起回来。 她转过脸,看着身边空空的床榻,又想起坐月子的时候,也是在这张床上,李璟也这般坐在自己身边,暄儿在床榻的里侧躺着,两人依偎在一起,呆呆地盯着暄儿看,不时傻笑着…… 一想到这里,她的眼泪便又夺眶而出。 李璟看见齐玉湮醒了,心里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她马上又哭得稀里哗啦的,心又是一紧。 他知道,暄儿的事,在她心中已形成了一道深深的疤痕,一时之间,怕是难以愈合了。 “玉湮。”他心里一黯,拉过她的手,“别再伤心了。你刚刚便因为伤心过度晕倒,再哭下去,对身体不好的。” 她还是呜呜地哭着,并未应他。 他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玉湮,对不起,我没用。”他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低低道,“我没有能够为你将暄儿带回来。” 听到他的话,她抬起头来,看着他,满眼是泪。 她心里确实也怪他,恨他,怨他。他是皇帝,竟然也不能保住她的暄儿。 突然她咬了咬牙,猛然抽手,想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出。 他却不让,使劲将她的手抓住。 “你放手!”她哭着叫道。 “我不放!”他应道。 “你放开我!我恨你!”她大哭着叫道。 “玉湮,我知道你恨我。”他的眼睛也红了,“我知道是我没用,你要打我,你要骂我,我都认了,但我绝不放开你的!” 她一怔,定定地望着他,眼中是心酸和难过。 他哽咽道:“玉湮,你要恨便恨吧,但你要记住,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闻言,她呆了呆,眼泪再一次溢了出来。突然,她哇的一下哭出声来,用另一只手在他胸前使劲的捶着:“我恨你!你还我暄儿!你将暄儿还给我!” “玉湮!”他任由她打着自己,“我也想要暄儿回来啊!但今日母后用礼法和孝道压着我,我也是没法子。你别急,我们另寻时机将暄儿要回来的。” 齐玉湮依然号啕哭着,拳头像雨点般落在他的胸前。 “玉湮,你别再哭了,小心自己的身子。”他任她在他身上发泄着,温言劝道,“暄儿在郑妁那边,应该不会有事的。我临走之前,对她说过,暄儿若有任何闪失,我让郑氏一门为他赔命!” 闻言,她呆了呆,似乎也打累了,打在他胸前的拳头慢慢停了下来。只是,眼泪却停不下来。 半晌,她才抬起头,看着他。只见他的双目赤红,面色憔悴。 她心里一疼,她知道,他心里也是难受的。 “哇!”她突然发出一声哭泣之声,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皇上,我要暄儿!你把我的暄儿还给我!” “玉湮,我保证,暄儿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儿子。我一定会想办法,将暄儿还给你的。” 她只顾着哭泣,并没有应他。 他紧紧搂着她,叹气道:“玉湮,怪只怪老天作弄人,让我们晚相遇了三年。若是在我与郑妁大婚之前便遇到你,我绝不会娶郑妁。我若是早娶了你,也就不可能有今日之事了。” 听他如此说,她怔了怔,然后摇头道:“怎么可能?如果早遇到三年,臣妾还未及笄,不能嫁人。” 他一怔,然后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说道:“那我应该晚三年大婚。” “晚三年大婚,那又怎么样?太后还是会让你娶郑妁的。”她幽幽道。 “郑妁嫁给我的时候已经十五,等三年她已经十八了。郑家怎么可能让她在家里留这么久?定是一早便许配人家了。”他道。 她盯了他半晌,这才说道:“那又怎么样?” “自然是只娶你一人。”说着他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她,“那时,你便是我的皇后,宫里也只有我们夫妻二人,没有人能抢走我们的孩子。” 听到他这么说,她怔了怔。 前世的时候,郑妁郁郁而亡,他也没有册立她为皇后。可如今,他居然对自己说,没有郑妁,他便会立自己后。 这一世郑妁没有死,但如果郑妁被废了,他也会立自己为后吗?就算他不立自己为后,只要他像前世一般,不再立别人为后,那么在这宫中,自己这贵妃仍然是最尊贵的,不会有人敢来抢自己的儿子。 这样的话,暄儿便自然回到自己的身边了。想到这里,她的心突然猛烈地跳了起来。 虽然她前些日子便决心要做些事,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但她针对的对象,原本只有潘莠君与梁紫云两人。 既然郑皇后要跟自己抢暄儿,那自己不如也想个法子,将她从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 萧太后不是说过,郑妁无错不能废吗?那自己便帮着她,让她犯点错吧! 想到这里,她的眸色越发的深沉。可如果郑妁要是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会不会对暄儿不利? 她抬起头,对着李璟问道:“皇上,暄儿在皇后娘娘那里真的会平安无事吗?皇后一向不喜欢臣妾,她会不会迁怒于暄儿?” 李璟摇了摇头,说道:“她应该不会吧?她抢暄儿,说到底,也是想将暄儿做个依靠。如果暄儿有事,她的如意算盘不就落空了?”顿了顿,他又说道,“况且,我将郑氏一门的性命与暄儿连在了一起,她也不敢对暄儿下手的。” “那便好。”齐玉湮微微松了一口气,“郑家不仅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也是她的后盾,她必会投鼠忌器。” 李璟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齐玉湮说道:“玉湮,你这么辛苦产下暄儿,除了嘉奖你,我想着,也给你父亲晋升品级。” 听李璟这么说,齐玉湮怔了一下。 前世暄儿出世后,他便将她父亲从正三品荣威大将军晋升为正二品镇国大将军,两年后又将他晋升为从一品镇远大将军,直到父亲战败身亡。 她记得自己临死之前,听潘莠君说过,父亲战败的一个原因便是无军功而晋升,手下的军人看不起他,无法服众。 这一世,她自然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于是,她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臣妾父亲并无军功,只因为臣妾育子,便为父亲升级,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李璟不以为然,“你产下我唯一的皇子,便是对皇室有大功。我给你父亲加官晋级也是平常之事,想必朝堂上也不会有人反对的。” “别人嘴里不反对,不见得心里便会服。”齐玉湮缓缓说道,“况且臣妾父亲是武职,升迁应以军功论才是。不然,何以服众?若是有一天上了战场,手下的人看不起主帅,这怎么能打胜仗?” “玉湮难道不想自己娘家势力大些,可为你的后盾?”李璟讶然。 齐玉湮叹了一口气,说道:“臣妾自然是想父兄能够加官晋级,但臣妾希望他们凭自己的能力所得,而不是依靠臣妾的裙带关系。” “玉湮。”闻言,李璟有些动容,“你有如此见解,真的与一般女子很是不同。” “那给臣妾父亲晋级之事,皇上便不再提了吧。”她淡淡说道。 “我便依你所言。”他握着她的手,“反正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就算没有强势的娘家,那也是无妨,我便是你的后盾。” 她低头笑了笑,未说话。 “不过,我恐怕很快要给潘莠君晋位份。”他突然说道。 “为何?”她一怔。 “你知道,东泠一带发了大水,当地官员救灾不力,弄得百姓很有怨声载道。安平节度使韩璀趁势作乱谋反。今日一早,我与文太尉、兵部众人等在一起商议过了,准备派忠武大将军邓峻挂帅前去讨伐。潘莠君之兄潘歧要随邓峻前往东泠平叛。” 说到这里,李璟捏了捏齐玉湮的手:“玉湮,我真的只是为了安潘家的心,才晋潘莠君的位份。我此时先跟你说一声,免得你胡思乱想。” 听了李璟的话,齐玉湮瞬间便陷入了沉思。 前世韩璀作乱一事,齐玉湮隐隐也记得。 她记得邓峻到了东泠便用奇招,设计让韩璀落入圈套后,全力攻打韩璀,最后韩军大败而逃。 同一时间,朝庭惩治了救灾不利的官员,并且治水见效,水患退了。朝庭又从各地调遣钱粮前去救济灾民,很快将东泠一带的百姓安抚下来。老百姓见跟着韩璀,也没过上好日子,倒是朝庭帮大家度过难关,便也不再帮着韩璀作乱。 韩璀大败之后,势力大减,又未能招到新兵补充,无力作战,最终被邓峻用重兵围困在神牛山。潘歧等人受韩璀所遣,进山围剿,没想到被他找到韩璀的藏身之处,一番恶斗之后,他亲手斩下韩璀的头颅,从而立了大军功。 当时,李璟为表彰潘家,不仅将潘歧晋升为昭武将军,又将潘莠君册立为四妃之一德妃。 潘歧立功这件事,齐玉湮也听父亲齐致辉提过。他说,潘歧立大功全靠运气。这一仗能打败韩璀,主要在邓峻出了奇兵制胜。她还记得,父亲当时对邓峻加大赞赏,说他是难得军事奇才。 既然前世潘歧跟着邓峻出征便能立大功,如果换得自己兄长齐恕前往,是不是立大功的也可能是他? 想到这里,齐玉湮抬起头,对着李璟说道:“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璟赶紧说道:“玉湮有话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自然会答应你。” 暄儿便未能要回来,李璟现在也不敢说自己事事能做到了。 “臣妾之兄长齐恕,从小便跟在父亲在军中做事,也曾经历了几次战事,也算有些经验。此次出征既然有邓大将军坐镇指挥,如果只是做先锋什么的,臣妾兄长也做得。”齐玉湮抬头说道。 听齐玉湮这么一说,李璟一愣。要派潘歧随邓歧出战,也是潘豹向自己提出的。他心里自然知道潘豹这老狐狸打得什么主意。 邓峻的军事才能在朝中有目共睹,韩璀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此时将潘歧派给邓峻,说白了就是去混个军功。只是李璟按照惯例,大战之前,要给出征将领在宫里的宫眷晋位份,以安军心。但李璟不知道齐玉湮知道要给潘莠君晋位份之后,她会有什么反映,便提前将此事告知她。 没想到,对于给潘莠君晋位份一事,齐玉湮根本提也没提,反而提出让他哥哥齐恕去做先锋。这倒是他没有想到,也不知她是生气了?还是不在乎自己了? 见李璟沉默不语,齐玉湮以为他不愿意,便笑了笑,说道:“臣妾是不是不该提这要求?”她低下头,笑道,“臣妾知道,朝中之事,是不该轮到臣妾来多言的,皇上便当臣妾没说吧。” “玉湮,我没有这般想。”闻言,李璟赶紧说道,“只是潘歧随邓峻出征,潘豹已经跟我提过了。如果潘歧去不了,我怕他会多心。” “难道随邓大将军出征的,只有潘歧一个吗?”齐玉湮说道。 闻言,李璟一怔。 ☆、第67章 太医 听齐玉湮这么一说,李璟怔了怔,然后问道:“玉湮的意思是,让齐恕与潘歧一起随邓峻出征?”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大军开战时,一般好像不只一个先锋吧?不是可以分为左中右三路先锋吗?” “这些你也知道?”他一愣。 她笑了起来,说道:“皇上,臣妾虽是女流之辈,不懂用兵,但也听父亲与兄长闲谈时,说起过排兵布阵之事。臣妾对此也有些印象。” “朕知道你的意思了,鬼机灵。”说着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好,你刚刚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多谢皇上!”齐玉湮大喜道。 她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便是答应让齐恕也随邓峻一起出征了。 见她自暄儿离开之后,难得如此欢喜,他心情也好了些,但出手,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低道:“我说过的,能做的事,我一定会做的。” “嗯。”她也没多说,只将头紧紧靠在他的胸前,用力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 就算潘歧也一起随大军出征又怎样?她保证,这一回取得韩璀项上人头之人,必定是齐恕。 第56节 想到这里,齐玉湮在心里一阵冷笑。潘莠君怕是做梦想不到,这一世齐恕抢了她兄长的军功,这还要多亏了她。前世她为了显摆她兄长的功劳,曾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说过潘歧是如何找到韩璀的,如何与他搏斗,如何取下他的头颅。 既然齐玉湮事先都知道了韩璀的藏身之处,那么,到时第一个赶到那里的人,必定是齐恕。既然潘歧能够拿到韩璀的项上人头,她相信,凭齐恕的能力,打败韩璀更是不在话下。 只要齐恕立了大功,皇帝晋升赏赐于他,便名正言顺。这样一来,也不会再有人说齐家是凭着裙带关系上位,以后的一切,便会水到渠成。 次日,李璟便下诏封潘莠君为贵嫔。 三日后,忠武大将军邓峻领大军出发,前往东泠平叛。而潘歧与齐恕作为分别平叛大军左路先锋和右路先锋,随大军一起出发。 七日后,李璟在祈元殿为齐玉湮举行了隆重的贵妃册封大典,给她颁发了金册和金印。 虽然册封贵妃不似册立皇后般隆重,不仅要大赦天下,而且皇亲重臣及朝庭命妇可来观礼。但这一天,皇宫里仍十分热闹喜庆。 齐夫人及嫂嫂张湘茹进宫来观礼,皇帝许她们在这宫里吃过午膳后,还让母女三人在重华宫里一起说了半晌话才离开。 齐玉湮趁机将写有韩璀藏身之处的书信偷偷交给了母亲,让母亲带回去派人快马加鞭去追上大军,将信交给齐恕。 有了母亲和嫂嫂的陪伴,齐玉湮的心情更是难得的舒畅了一回。 母亲和嫂嫂离开之后,齐玉湮便叫梅香与竹韵将萧太后、皇后郑妁与其他嫔妃都送的贺礼拿出来点看。 萧太后赐的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和翡翠藤花玉佩。 皇后郑妁赐给齐玉湮的,除了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外,还有一枝绿雪含芳簪。 见到萧太后与郑妁如此大手笔,齐玉湮心里却是冷冷一笑。这两人怕是抢了自己的暄儿,心里愧疚,才会出手如此大方的吧? 潘莠君送了一枝宝蓝吐翠孔雀珠钗。这枝珠钗上遍镶着彩色小宝石,不论日夜,皆闪闪发亮,很是漂亮。另外她还送了齐玉湮几盒秘制紫檀香,说是连着点三月,既可祛除百病,又可安神助眠。 梁紫云送的是一对羊脂白玉手镯。这玉镯通体雪白,没有一丝瑕疵。看来,梁紫云虽然不喜欢她,面子上的活儿也是做全的。 罗巧儿送的是金镶玉蝶恋花珠簪。这支簪子在礼品中不算最名贵,但簪上那金色蝴蝶扑在白色的花朵,看起来栩栩如生。而花蕊却一块红色的玛瑙点缀着,看起来特别的漂亮。 前世除了皇后早逝,未给她赐物,萧太后多赐了一块玉佩之外,其余三人送的礼物,皆与前世一样。 齐玉湮将蝶恋花珠钗拿出,放在自己常用的妆匣之中,然后对着侍立在一旁的竹韵说道:“竹韵,将其他的东西都放进来吧。” “是,娘娘。”竹韵走上前来,将东西收拾起来,准备放入箱笼,看见那些檀香,怕放久了坏了,便对着齐玉湮问道:“娘娘,这些檀香也放起来吗?” 齐玉湮转回脸看来,看着这些香,想到前世潘莠君对自己暗中做的那些事,突然心里一动,对着竹韵说道:“竹韵,你将这香拿去查查,看里面是否有古怪?” 闻言,竹韵怔了怔,略带着些犹豫,说道:“娘娘是怀疑潘贵嫔在这檀香中做了手脚?这,应是不会吧?” “竹韵,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千万别把人心想得太善了!我生暄儿那天,与潘莠君之间闹得如何僵,你都看见了。你信她会对我毫无芥蒂?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娘娘说得是,那奴婢先将檀香拿去看看。”说着竹韵将香拿到鼻下闻了闻,说道:“这香闻起来似乎真与平常的紫檀香之间是有些不同,只是,奴婢也不知能不能辨别出来呢。娘娘,若奴婢分不出来,可否请太医院的王太医帮忙看一下?他对这个应该比奴婢在行些。” 齐玉湮点了点头,笑道:“去吧?不过,别告诉他这香是从哪儿来的。” “是,娘娘,竹韵记住了。”竹韵说完,将后妃们送的珠宝饰物收拾好,便将檀香拿着出了门去。 晚些时候,李璟忙完了,便也过重华宫来了。 齐玉湮陪着他用完膳,两人便到玉春湖边走了走,回来下了一会儿棋,便各自洗浴准备歇息。 每回李璟洗浴都比齐玉湮快些。这次也不例外,待齐玉湮从汤室出来,走到到寝殿内时,便看见李璟已经穿着寝衣躺在床上了。 只见他并不像往常倚坐着看书,而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双目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梅香将门关上的声音,齐玉湮便走到梳妆台前,将头发放了下来,梳得顺滑,这才走到床边,却看见李璟仍然呆呆地望着帐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俯下身去,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问道:“皇上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李璟转过头来,看了齐玉湮一眼,嘴角一弯,一伸手便将她搂到怀里,笑道:“你真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皇上愿意给臣妾说,臣妾便听。皇上不愿意说,臣妾也不问。”她道。 他用手在她的鼻尖轻轻点了点,笑着说道:“我刚刚在算,我们俩有多久没亲热了?” 她一怔。 自从她怀孕之后,她怕伤着孩子,便不与他亲热。后来他便去了泰山,待他从泰山回来之后,她的月份也大了,连睡觉都觉得辛苦,便更没有心思想这些。 虽然他也求过她两次,但都被她狠心拒绝了。再后来,她便产子,坐月子,自然更不能在一起了。 这样算起来,两人都快一年没亲热了。 想到这里,齐玉湮感觉脸上一热,抬眉看着他,嗔道:“皇上怎地又这般不知羞?” 他紧紧搂着她,低低道:“不知羞也是对你一人。” 他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热热的。突然,她感觉到他的手从她寝衣下摆伸了进来,很快便摸到她胸前的柔软之外,用力的揉着。 齐玉湮只觉得双颊滚汤,拉着他的手臂,想要将他的手扯出来:“皇上,你先将手拿出来!” 他的手却像狗皮膏药似的,粘得紧紧的,扯都扯不下来。 “皇上!别这么急呀!”她叫着他。 突然,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定定地看着她,委屈道:“怎么会不急呢?玉湮,我憋了好久了,再憋,可就要坏了?” “以前那么多年,皇上不也过来了吗?”她道。 “那是以前没开荤,不知肉味。现在天天看着你,偏偏又吃不着,那多难受啊。” “我又不难受。”她撇嘴。 “那你便舍得我难受?”说着他便动手解她的衣襟,“我见暄儿吃得那么香,我也要吃。” 听他说起暄儿,她一震。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人也是一顿,便停下手,定定看着她。 她望着他,眼中有氤氲在蔓延。 “玉湮。”他轻叹一声,用手抚着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不如,我们再要一个吧。” 她顿了顿,抬起眼,望着他。从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他的紧张与不安。她知道,在暄儿这件事上,他心里一直很内疚。 她心一软,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笑道:“好,不过这回我们生个女儿。” 有儿有女,凑一个“好”字。可是,会有女儿吗?前世她便只育有暄儿一个孩子,后来虽然她与他也常在一起,但整整四年,她却再无所出。 心,无可抑制地想着暄儿。 暄儿,娘亲好想你。不管娘亲还有没有其他孩子,你,娘亲都是不会放弃的。娘亲一定会想法子,将你抢回来。而你父皇,但是娘亲抢回你,最大的依靠。 想到这里,齐玉湮将头抬起来,将唇凑上去,紧紧吻住他,强势地侵入他的唇舌之间,与他缠绕在一起。 她这主动地一吻,让他心中的火焰,像是得到助力似的,瞬间便猛烈起来,将她和他燃烧其中,似乎两人要一起灰飞烟灭…… 次日,齐玉湮醒来的时候,李璟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轻轻动了动,被衾之中,两人昨夜欢.爱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她脸上热。 许是久了没有在一起,昨夜两人的缠绵特别绵长,让她现在身体仍酸痛不已。 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忍着不舒适的感觉,慢慢起了身,对着门外叫道:“来人!” 梅香推门进来,叫道:“娘娘,可有吩咐?” “梅香,你去备点水,我要浴身。”她说道。 “是,娘娘。”梅香便退了出去。 她穿起衣裳,坐到梳妆台前,将头发抓到脑后挽了起来。没隔多久,梅香备好了水便来唤她,她才起身去汤室沐浴。 沐浴完之后,一身的舒爽。 梅香将她扶到妆台前,为她梳发。 齐玉湮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一扫前几日的憔悴,脸上竟有了几分颜色。 梅香在身后,将她零乱的头发梳得顺溜:“娘娘,今日想梳个什么发式?” “你随意梳吧。”齐玉湮淡淡笑道。 “那奴婢今日便为娘娘梳个墨璇髻吧。”梅香笑道。 “好。”想了想,她又说道。“给我戴上罗顺仪送的那枝蝶恋花簪子吧。” “好。”梅香应道,手上动作却没停,麻利地将长长的黑色抓成发髻挽在头上,再将蝶恋花珠簪插到发中。 “娘娘看一下,可还有不满意的?”梅香问道。 齐玉湮左右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挺好的。” “那奴婢出去叫仪辇准备好去坤阳宫请安。”梅香轻声说道。 “去吧。”齐玉湮点头道。 梅香便退了下去。 齐玉湮一人坐在铜镜前,右手托着腮。不知道今日去坤阳宫,有没有机会见到暄儿。如果郑妁还是不提让自己与暄儿见面之事,自己要不要提出来呢? 正在她沉思之时,竹韵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行了一礼,说道:“娘娘,奴婢有事要禀报。” 齐玉湮一听,将手放了下来,转过身来,对着竹韵说道:“你说吧!” 竹韵向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说道:“娘娘,昨日你叫奴婢去查的事情,奴婢已经查清楚了。” “这么快?”齐玉湮怔了怔,问道:“那檀香可是有古怪?” “确实有古怪!”竹韵点了点头,说道,“那香中掺有一种叫绝欢草的药。” “那是什么东西?”齐玉湮抬眉。 “这绝欢草本非大轩所有,乃来自辕国西边的狄人部落。这草有一个特殊的功效,便是燃烧产生的烟雾可使妇人不能受孕,如果妇人连着闻三月,此生都无法再受孕。” 齐玉湮一听,面色一变:“竹韵,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竹韵应道。 “你如何识得狄人的药?”齐玉湮问道。 竹韵回答道:“回娘娘,昨日奴婢回房之后,将檀香上的粉刮了些下来,仔细瞧了瞧,发现其中除了檀香粉之外,还有一种奴婢未见过的东西。奴婢便去太医院找王未,让他帮着看看,他看了之后,说有点像狄人的药,他也不敢确定,但他认识一个住在京城里的狄人医者,便立即出宫去找这狄医来看。刚刚王未来找了奴婢,说那狄人医者识得此物,说这药便叫绝欢草,燃烧之后所产的烟雾可使妇人不孕。” 听完竹韵所述,齐玉湮已是手脚冰冷。 前世自己便整整吸了三个多月绝欢草。 难怪,前世自己产下暄儿之后,便再也没有能够怀孕。原来,这一切都是潘莠君在其中做了手脚。 这一世,潘莠君依然用此物来想使自己不孕,她出手如此阴毒,那也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第57节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对着竹韵说道:“竹韵,你给我准备一碗避子汤来。” 听到齐玉湮要饮避子汤,竹韵大吃一惊:“娘娘,这要避子汤做何?” 齐玉湮说道:“竹韵,这潘莠君既然设计害我不孕,如果我这时怀了孕,她就会知道她的阴谋已经败露了,便会防范于我,而我下手便没那么方便了。所以,我如今还不能怀孕。” 竹韵眉头微皱:“所以娘娘便要饮避子汤,让自己暂时怀不了孕?” 齐玉湮点了点头,又说道,“对了,你再去准备一些跟这个看起来差不多的檀香,在我房中燃放。这重华宫里也不知道有无她的眼线,不能让她发现我提防着她。” “娘娘,不用如此麻烦吧?只要娘娘将此事告诉给皇上呀,皇上知道潘贵嫔用毒药来害娘娘不孕,定会给娘娘作主的。”竹韵说道。 齐玉湮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这时候将此事让皇上出手,就算将她关进冷宫又怎样?潘家的势力仍在,难保以后皇上在用潘家之时,仍会将她放出来。” 前世潘家设计害了齐氏满门,这一世,她自然也要将潘家连要拔起。 竹韵没想到齐玉湮考虑得如此长远,只得应道:“好,奴婢便听娘娘的。” 看着竹韵出了门,齐玉湮仍然呆呆地坐在原处。 原来,这潘莠君为了对付自己,用了好几年的时间谋划。前世自己真的太傻,对她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难怪最后的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只是这一世,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不懂世事的齐玉湮了。既然知道了她及潘家的手段,那她便好好地唱一场好戏吧。 待她从坤阳宫回来,竹韵便端了碗汤药来,呈给齐玉湮:“娘娘,避子汤已熬好了。” “好。”齐玉湮点了点头,她伸手端过汤药,人却是一怔。 这一世才与李璟在一起时,两人亲热过后,他让秋霜给她送助孕药,她却一直以为是避子汤,为此还伤心了好久。没想到,如今,她却要主动喝这避子汤。 她苦笑了一声,然后将碗送到唇边,将其中的药汤一饮而尽。 这是她第一次饮避子汤,好苦。 她擦了擦嘴角,将碗递给竹韵。 竹韵伸手接过药碗,对着齐玉湮说道:“对了,娘娘,你也别太担心小皇子了。奴婢听王未说,皇后娘娘对小皇子挺关心的。” “他如何知道皇后关心暄儿的?”齐玉湮一愣。 现在一听到暄儿的消息,她便激动。 今日去坤阳宫,还是未能见到暄儿,她心中很是郁结。 “王未他现在每日都要去坤阳宫见小皇子的。”竹韵说道。 “他每日都要去看暄儿?这是为何?”齐玉湮心里一紧,“是暄儿病了吗?” “没有。”竹韵怕齐玉湮着急,赶紧说道,“奴婢听王未说,皇后娘娘命他无论小皇子有病无病,每日都要按时去坤宁宫看看小皇子。” “皇后让王未每日去看暄儿?”齐玉湮一怔,“她真如此紧张暄儿?” “嗯。”竹韵点了点头,说道,“奴婢听宫人议论说,皇上说过,如果小皇子有事,皇上不会放过皇后娘娘和郑氏一家。皇后娘娘自然不敢怠慢,生怕小皇子有了闪失,无法给皇上交待,这才如此紧张的。” “原来,她这么紧张暄儿,是怕暄儿有事会连累她和郑家。”齐玉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倒是可以利用这个,做做文章,将暄儿要回来。 竹韵将药碗放进托盘,微笑道:“娘娘若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齐玉湮抬起头来,紧紧盯着竹韵,说道:“竹韵,你说,这位王未王太医,我能信任他吗?” 闻言,竹韵怔了怔,然后面色一红,说道:“奴婢相信,他对娘娘,定然与奴婢一样忠心。” 齐玉湮笑了起来:“那是自然,他还未娶到你,怎敢得罪我。” 闻言,竹韵又羞又臊,叫道:“娘娘!”她的脸,此时已经像红绸一般。 “男女之情,本是平常,有啥害羞的?”齐玉湮淡笑着说道,“你们俩若是有情,我自然不会从中作梗的。” “娘娘可是要王未照顾好小皇子。”竹韵面色绯红,低头说道,“这个不用娘娘说,他也会做的。” “不是,我想让他帮忙,帮着我将暄儿要回来。”她说道。 “怎么帮?”竹韵一愣。皇上都无法让小皇子回到娘娘身边,王未能行? 齐玉湮笑了笑,说道:“你现在便去一趟太医院,就说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让王未来给我瞧瞧。等他来了,我当面跟他说。” “是,娘娘。”竹韵不明所以,只得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说完竹韵便匆匆而去。 看着竹韵的身影渐渐远去,齐玉湮心中却是激荡不已。看来,当初带竹韵进宫,真是太正确了,不仅自己有了忠心耿耿的侍女,还多了一个太医可为己用。67 ☆、第68章 相帮 没多时,王未便来了重华宫。 竹韵领着他进到殿中。 两人走上前来,对着齐玉湮行了一礼。 齐玉湮正在练字,见王未来了,抬起头来笑了笑,说道:“王太医来了。” 然后她将笔搁在笔架上,转过脸,对着立在身旁的梅香说道:“梅香,你到门边守着。” “是。”梅香行了一礼,也不多问,便退到门外。 “听说贵妃娘娘身体抱恙,请容臣先为娘娘请个脉吧。”王未微笑道。 “不急。”齐玉湮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端起手边的茶杯,饮了一口茶,然后抬头看着王未,说道:“王太医,听说你和竹韵认识多年了。” 王未没有料到齐玉湮突然提起这桩事,怔了一下,然后低头应道:“是的,贵妃娘娘。” “不知王太医觉得竹韵如何呀?”齐玉湮笑着问道。 竹韵闻言一窘,轻声叫道:“娘娘!” 王未偷眼看了看竹韵,红脸说道:“回贵妃娘娘,臣觉得竹韵姑娘,自然是,极好的。” 齐玉湮紧紧盯着王未,点头笑道:“我也觉得竹韵是极好的。所以,我打算多留她几年在身边呢。” 王未怔了怔,看了竹韵一眼,低着头没有说话。 “王太医,不怕对你说,现在我还离不开竹韵。等我将手里的人和事都处理好了,我便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说到这里,齐玉湮转脸看着竹韵,说道,“她的夫君,由她自己选。她愿意嫁谁,便嫁谁。到时,我会像嫁妹妹一般送她出嫁的。” 竹韵闻言,有些动容,红着眼道:“娘娘,竹韵不嫁人,竹韵要服侍你一辈子。” 齐玉湮笑了起来:“竹韵,你可别这么说。”说着侧眼看着王未,“一听说你不嫁人,王太医都快急死了,指不定现在心里有多恨我呢。” “臣不敢。”王未脸更红了,赶紧说道,“臣,臣随竹韵的意思。” “怎么?”齐玉湮瞥了一眼王未,说道,“竹韵不嫁,你不急吗?是不是打算娶别人?” 竹韵一听,忙抬起泪眼,盯着王未。 “冤枉啊,贵妃娘娘!”王未连忙摆的摆手,面红耳赤道,“臣此生非竹韵不娶,若她要服侍娘娘终身不嫁,臣也终身不娶。” 见王未如此着急的模样,齐玉湮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好啦,你们俩也别说什么不嫁不娶的话了。嫁也要嫁,娶也要娶,只是委屈你们要等几年。” 竹韵一听,扑咚一声跪在齐玉湮面前,含泪道:“娘娘,竹韵这条命是夫人给的,只要娘娘有事用得上竹韵,不要说等几年,便是要竹韵这条命,竹韵也愿意。” 王未也赶忙在竹韵身边跪了下来,说道:“娘娘,臣也是一样。” 齐玉湮赶紧起身,将两人扶起来,笑道:“你们俩的命,我就不要了。不过,现在我倒真有两件事,要王太医帮忙呢。” “贵妃娘娘尽管吩咐,臣万死不辞。”王未道。 齐玉湮笑了笑,说道:“听竹韵说,王太医如今每日都去看望暄儿,我要王太医要忙的头一桩事,自然是关于暄儿的。” “回娘娘,皇子暄一切安好。”王未赶紧说道。 “不过,我要你做的事,便是让他不好。”齐玉湮紧紧盯着王未。 “让皇子暄不好?”王未抬起头,惊讶地望着齐玉湮,见她一脸正色,不似在戏言,他一下便愣住了。 看见王未一脸发呆的样子,齐玉湮笑了起来:“当然不是让他真的不好,但要他看起来像是不好的样子,你还要对皇后说他不好,而且随着日子的推移,他的情况还要越来越不好,剩下的事你便别管了,我自会处理。” “臣倒是有法子让皇子暄看起来情况好像不太好。可皇后见皇子暄久治不愈的话,肯定会叫史院政来为他看的。”王未说道,“到时一样瞒不住的。” “如果史院政也说暄儿不好呢?”齐玉湮面上淡淡笑着。 王未眉头轻蹙:“史院政这人一向刚直,臣怕他不愿意帮贵妃娘娘撒这个谎。” “我跟他说,他自然未必会听。”说到这里,齐玉湮嘴角撇了撇,“如果皇上去给他说,你说他会听吗?” “皇上?”王未一呆,“如果皇上发了话,史院政自然会听,只是不知道,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能行的。”竹韵瞪了王未一眼,“皇上一向宠爱娘娘,这等小事,皇上上定会应允的。” “那臣便只管去办便是。”王未拱手应道,又说道,“贵妃娘娘不是有两件事要吩咐微臣吗?不知这第二件事是何事?” 齐玉湮低下眉,轻轻笑了笑:“我想让你帮我寻一样东西。”说着拿起案上的笔,在砚台里蘸了蘸,然后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王未一看,面色一变,“娘娘要这物?” “是!”齐玉湮将笔搁在笔架上,重重地点了点头,“而且,我还要你和竹韵配合着演一场戏。” “什么戏?”王未问道。 “自然是好戏!”齐玉湮唇边带笑。 王未转脸看了一下竹韵,见她也是一头的雾水,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王未应道:“好,那臣便一切照贵妃娘娘的吩咐去做。对了,贵妃娘娘,若是要让皇后娘娘觉得皇子暄不好,可能要委屈一下皇子暄,不知贵妃娘娘是否舍得?” 齐玉湮抬眼望着王未,问道:“王太医打算如何做?” 王未说道:“臣自然要用点药,让小皇子食欲减少,有时会莫名哭闹一下。” 齐玉湮一听,眉头深深皱起:“你这药,对暄儿的身体有无大碍?” 王未回答道:“臣自会用对皇子暄身体无害之药,只是用药期间皇子暄精神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其实身体不会有事。但只要臣一停药,皇子暄便一切如常。” 听了王未所言,齐玉湮心一紧。就算这药对身体无碍,但用药期间,暄儿总是会不舒服的。可如果不兵行险招,也许暄儿再也回不了自己身边了。 想到这里,齐玉湮咬了咬牙,说道:“王太医,只要能确保暄儿身体无事,你尽管放手做吧!不过暄儿现在还太小,再等两三个月,等他身子硬朗了再动手。” “是,贵妃娘娘!”王未拱手道。 “那你先去寻我要的东西吧。”齐玉湮说道。 “好,”王未赶紧应道,“臣立即着手去办。” 齐玉湮重重点了点头,说道:“早点将事情办好,你和竹韵也好早日修成正果。” 竹韵与王未对视了一眼,两人颊上皆是绯红。 第58节 夏日的午后,天气闷热,梁紫云躺在床榻之上午憩,窗外的蝉鸣声却吵得她不能成眠。 心烦意乱,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对着屋外叫道:“秋怡!” “来了。”很快一个侍女便跑了进来,对着梁紫云微笑道:“婕妤,你睡醒了?” “什么睡醒了?”梁紫云不耐地皱起眉头,说道,“屋外的蝉鸣,叫的我心烦,我根本没睡着。”说着便要下床。 秋怡忙上前,替梁紫云穿上鞋子,扶着她下了床,说道:“那奴婢一会儿便叫人拿网子来,将屋外这蝉子给抓了。” “嗯。”梁紫云点了点头,又想到一会儿有一堆宫人在窗外搭梯子抓蝉子,定是闹哄哄的,心里又是一阵烦乱。 秋怡看梁紫云眉头又皱了起来,知道她心里不爽快,便说道:“要不,奴婢陪婕妤到异林去走走吧。” 梁紫云一听,微微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秋怡见梁紫云应了,忙出去叫仪辇准备好,这才回屋请梁紫云出门,很快便到了异林。 这异林是皇宫西面一大片树林,种在这林子里是从大轩各地搜罗来的奇树异树,枝叶繁盛,高可参天,将这林子遮得严实。在这炎炎的夏日里,走到树荫下极为凉爽。 在林子里走了走,满目翠绿,浑身清凉。梁紫云心里总算也舒畅了些,原本紧锁的眉头也渐渐开了来。 见此,秋怡笑道:“婕妤若是喜欢这里,奴婢便多陪婕妤来此走走。” “嗯。”梁紫云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若能在这儿午憩多好啊。” “那可不行。”秋怡笑道:“这林子里蚊虫多,不时还有长虫出没,可吓人呢。” 听到长虫,梁紫云便想到宫里的传言,眉头便又皱了起来。 传言说,有一晚李璟独自坐在揽月亭中,一只长虫从亭顶掉了下来,而他身边的宫人却都没有人发现。齐玉湮正好路过,看见长虫便叫了起来,大家这才发现长虫,将它捉了去。李璟也因为齐玉湮救过自己,对她另眼相看,百般宠爱。 想到这里,梁紫云心中一闷,怎么那天路过揽月亭里不是自己呢? 看到梁紫云眉头又锁了起来,秋怡忙问道:“婕妤可是走累了?要不我们到上边坐坐吧?”说着秋怡手前前边小山丘上指了指。 那山丘上有一棵参天古柏,树下有一块青石板,正好可坐人。 见此,梁紫云便点了点头,说道:“好。” 秋怡便把她树下坐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把羽扇,轻轻摇动着,为梁紫云扇着风。 “舒服些了吗,婕妤?”秋怡问道。 “嗯。”梁紫云轻轻点着头,眼睛慢慢闭了起来。 秋怡也不说话,手中羽扇未曾停歇。 慢慢地,梁紫云的呼吸慢慢平稳起来,似乎快要睡着了。 突然,秋怡轻轻戳了一下梁紫云,轻声叫道:“婕妤。” 正在小憩的梁紫云被秋怡突然一戳,一下醒了过来,睁开眼来,板着脸正准备责备她几句,却见秋怡悄悄蹲下身子,将右手食指竖起放在唇边,冲自己摇了摇头。 “怎么了?”梁紫云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问道。 “婕妤,奴婢看见贵妃娘娘身边的侍女竹韵也来了这异林,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似的,好像是有什么事,” “竹韵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梁紫云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呢。婕妤,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秋怡说道,“我见竹韵沿着山丘下走的,我们在山丘上走,她不会发现我们,我们却能看见她做什么。” “好。”梁紫云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便去看看吧。” 说着便起了身,与秋怡一起,沿着山丘往竹韵离去的方向走去。 ☆、第69章 诱之 说着梁紫云与秋怡两人,悄悄地顺着小路往前走去,果然没走多远,便看见竹韵在山下边走着。 竹韵虽然极为小心,不时地往身后张望,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往山上看,可能是没有想到一早便有人在山上了。 很快,便看见在前边一处空旷之地,站着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看模样,像是在等着竹韵。仔细一瞧,却是太医院的王未。 难道这竹韵是来与王未私会的? 要知道在宫中,宫女就算是做粗活之人,可也算是皇帝的女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被皇帝看中了,因此,她们是不能与其他男子有私情的。若是宫女与其他男子有染,被发现了,是会被重罚的。 想到这里,梁紫云便打算再看看,若王未与竹韵两人真是有私情,就马上抓了两人去掖廷局,到时这两人不死也得脱成皮。齐玉湮就算是贵妃又能怎样?一样无计可施。 想到到时候,齐玉湮一脸吃瘪的模样,梁紫云心里便一阵爽快。 竹韵看了看身后,似乎没有人跟来,这才走到王未跟前,行了一礼:“竹韵见过王太医。” 王未回了一礼:“竹韵姑娘有礼。” 竹韵直起起来,对着王未问道:“我家娘娘要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王未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裹,说道:“这回东西有些少,请竹韵姑娘回去给贵妃娘娘带个话,臣会再去寻这物的。” 竹韵将包裹打开来,里面看起来像是药材一般的东西。她低头闻了闻,然后点了点头,确定是自己所要之物后,又说道:“那还请王太医快些寻来。你也知道,我家娘娘固宠,全靠这物,若是药用完了王太医还未将寻来,我家娘娘若是因此失了宠可怎么办?” 梁紫云一听,心猛地一跳。这是何物?听竹韵这意思,齐玉湮得宠皆是因了它,这可要好好瞧瞧。 “姑娘可转告贵妃娘娘,请她放心,我王未保证,在娘娘将此物用尽之前,臣定会送来的。”王未说道。 “那就有劳王太医了。”竹韵说着将一锭金子递给了王未,“这是贵妃娘娘赏给你的。” 王未双眼一亮,接过金子,笑道:“王未谢谢娘娘赏。” 竹韵笑道,“王太医放心,你跟着我家娘娘做事,定然少不了好处的。” “王未知道。”王未拱手笑道。 “那我便回去了。”竹韵也不多说,将包裹放到袖中,转身便向异林外走去。 王未看着竹韵走远了,将手中的金锭放在嘴中咬了一口,面色一喜,然后将金锭放到怀里,向着与竹韵相反的方向离去。 见王未与竹韵远去,梁紫云与秋怡这才从藏身的灌木中直起身来。 “那竹韵找王未拿的究竟是什么?”梁紫云一脸的疑惑,“竹韵说齐玉湮得宠居然全靠此物。” “奴婢也不知道呢。”秋怡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既然齐贵妃可以由此物得宠,如果婕妤你也得了此物,那不是也能得宠?” 说到这里,秋怡看见梁紫云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只是,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何物。”秋怡一脸的遗憾。 “会知道的!”梁紫云说道,“秋怡,我们速速回宫去。你叫人去一趟太医院,就说我身子有恙,招王未王太医来替我瞧病。” “婕妤是要亲自问王太医?不知道这王太医肯不肯跟婕妤说啊。”秋怡忧心忡忡道。 “自然会的。”梁紫云顿了顿,又说道,“看那王太医刚才那模样,定然也是见钱眼开之人,我就不相信有钱不能使鬼推磨!” “婕妤说的是。”秋怡赶紧笑道,“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梁紫云点了点头,主仆两人便匆匆回去。 半个时辰后,王未便奉命来了明光宫。 秋怡引着王未进了屋来。 王未对着梁紫云行了一礼,口中说道:“臣王未见过梁婕妤。” “王太医免礼。”梁紫云抬眼仔细瞅了一眼王未,只见他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看起来俊逸儒雅,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真不信他会是这贪财之人。 被梁紫云这般打量着,王未觉得一阵不自在。 “王太医,进太医院多长时日了?”梁紫云问道。 “回梁婕妤,臣到太医院快三年了。”王未恭敬地回答道,“不过,臣资历虽浅,但出身杏林世家,梁婕妤可放心让臣瞧病。” 梁紫云笑了笑,说道:“我自然是信王太医的,不然,我今日也不会点名让王太医来看病了。” “多谢梁婕妤抬爱,臣可是现在便为梁婕妤请脉?”王未问道。 “好。”梁紫云笑了笑,将手搁在椅边扶手上。 秋怡赶紧覆了一张丝帕在腕上。 王未的手指轻轻搭了上去,凝神静气,为梁紫云把脉诊病。未几,他眉头轻锁,疑惑地望着梁紫云,说道:“请问梁婕妤身子哪里不舒服?臣觉得梁婕妤身子一切都安好,并无异样。” “我今日午憩久睡未能成眠,人便有些心浮气躁。”梁紫云说道。 王未怔了怔,说道:“那臣便为梁婕妤开剂宁神安眠之药吧。” “好。”梁紫云点头笑道。 秋怡忙将王未请到案边,奉上纸笔。 王未略一思索,便写了一个方子,然后递给秋怡,说道:“请秋怡姑娘派人到药局拿药便是。” “有劳王太医。”秋怡笑道接过方子。 “秋怡姑娘不必客气,这是王某份内之事。”王未拱了拱手,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梁紫云行了一礼,说道:“梁婕妤,臣这便告退了。” “王太医且慢!”梁紫云赶紧出声叫道。 王未一怔,说道:“梁婕妤可还有何吩咐?” “秋怡,赏王太医。”说着梁紫云给秋怡使了一个眼色。 秋怡会意,赶紧递上一锭金子上前,说道:“这是我家婕妤赏给王太医的。” 王未看见金子,眼睛亮了亮,却并未伸手接过,反而推却道:“这赏太重了,臣愧不敢受。” “王太医不必客气,我很是信王太医的医术,日后用得着王太医的时候还多。这金子既然赏了你,你便拿着吧。”梁紫云微笑道。 “如此……”王未偷眼看了一下金子,俯首道:“如此臣便多谢梁婕妤了。”说着便伸手从秋怡手上拿过金子。 梁紫云笑了笑,又说道:“对了,王太医,今日午后,我睡不着,便与秋怡两人去异林走了走。” 闻言,正将金子揣进自己怀里的王未手一僵,顿了片刻,他缓缓将抽了出来,手中已无他物。 “王太医知不知道我在异林里看见谁了?”梁紫云呵呵笑道。 “臣,臣不知。”王未额头隐隐有些冒汗。 “王太医真不知道吗?”梁紫云敛住笑,定定地望着王未。 王未低着头,并未说话。 突然,梁紫云抬高了声音问道:“王太医,你交给竹韵的东西究竟是何物?” 第59节 “啊?”王未猛然抬起头,看着梁紫云,口中嗫嚅道:“回,回梁婕妤,没,没什么。” “没什么?”梁紫云冷哼一声,说道:“我与秋怡在山丘之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不必再瞒我。” “梁婕妤,真的没什么,只是竹韵姑娘将我帮她在宫外买的药。” “什么药宫里没有?什么药要在宫外去买?”梁紫云质问道。 王未一听,梗了梗,却并未说话。 “王太医,今日在异林之事,我不仅看见了,还听见了,你最好莫要哄我。”梁紫云又说道。 “梁婕妤,臣真的只是拿的药给竹韵姑娘。”王未嘴硬道。 “可我怎么听竹韵说,齐玉湮能够受宠,全靠此物?”梁紫云问道:“究竟是什么药,能有此能耐?” “梁婕妤怕是听错了吧?”王未目光闪烁,心虚地笑道:“臣无此药啊。” 梁紫云一下便将脸沉了下来:“王太医,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再诓我,莫怪我不客气。” “臣,臣真,真没有骗,骗梁婕妤。”王未急急说道。 “王太医,你莫看齐玉湮如今受宠,但她毕竟只是一个三品武官的女儿,我可有一品景国公府在身后相撑,若我得了那物,以后到底谁受宠,还是两说。”梁紫云说道,“王太医,你最好看清形势。现在我既然知道了此物,定然会追查,你不说,自然会有其他人说,我不信景国公府会查不到此物。若我此后也得了宠,王太医,到时立功的,可是别人了。” 王未低着头,似在思索。 梁紫云又向秋怡使了一个眼色。 秋怡忙点了点头,走了开来,未几,又返回,手中拿了一个托盘,盘中锦布之下,似有东西。 秋怡将托盘举到王未面前,将锦布揭开,一盘的金子显了出来,熠熠生辉。 “梁婕妤,这……这是何意?”王未眼中的光芒比金子还要闪耀。 “王太医,只要你也给我找来那物,我定然不会亏待你的。”梁紫云说道。 王未盯着这满盘的金子,面部表情纠结。看得出来,他心中正在天人交战。 梁紫云决定再添一把火,又开口说道:“王太医,这只是定金,你若真帮我找来那物,还会有与这一般多的金锭给你。齐玉湮虽然是贵妃,但凭她那几个例钱,她是不可能给你这么多的金子吧?” 例钱有定数,并不多。宫里的首饰又不可能随意拿出宫去,齐玉湮自然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给他的。 想到这里,王未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那臣听梁婕妤的便是。” 梁紫云一喜,笑道:“王太医这才是识时务之人。” “多谢梁婕妤看得起臣。”王未拱手。 “那你说说,你交给竹韵的究竟是何物?”梁紫云问道。 “那物是一种巫药,名唤摄心。”王未说道。 “这药有何效用?”梁紫云又问道。 “回婕妤,这摄心有异香,配合另一种叫夺魄的巫药使用,便会使男子对某个女子迷恋不已。” “哦?”梁紫云一下来了精神,挺直了腰问道,“这药竟然有这神奇之处?” “回婕妤,只要事先给一男子服下夺魄之药,然后女子将摄心之药佩在身上,只要被下药的男子闻到摄心的味道,便会对散发这香味的女子着迷。不过,这香的功效只能持续三天,因此要常用才能固宠。”王未说道。 “齐玉湮便是以此药迷惑皇上的?”梁紫云问道。 王未犹豫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是。” “难怪!”梁紫云咬牙切齿道,“难怪皇上只专宠她一人。” “那王未,速速将这摄心夺魄药替我找回来。”梁紫云说道。 “臣现在没有夺魄,摄心臣那边倒还有一点。”王未回答道。 “没有夺魄,光有摄心有何用?”梁紫云不满。 “非也。”王未赶紧说道,“婕妤虽然没有夺魄,但齐贵妃还有啊,她定会给皇上用药的,到时,婕妤只要找机会让皇上闻到你身上的摄心之后,皇上定会迷恋婕妤的。” “那还等什么?”想到自己很快便会受宠,梁紫云迫不及待中叫道:“快去将摄心给我全部拿来!” “是,臣这便回去拿来。”王未说完一礼,然后便往殿外退去。 梁紫云看着王未慢慢远去,一想到待他归来之时,自己便有了神奇之物。日后,自己也会像齐玉湮一般受宠,她心中便一阵激动。 ☆、第70章 摄心 很快便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 在宫中过乞巧节,也与民间无异,便是女子们聚在一起,拜拜织女,吃吃小食。 梁紫云一大早起床之后,秋怡便呈上柏叶、桃枝煎好的汤水,服侍着她沐好发。等到午后,湿发干尽了,秋怡才为她将头发梳好挽成髻。 晚膳过后,秋怡和含春一起服侍着她换了一身杏黄的绢花金丝绣花如意裙,再修了修妆。 收拾打扮好,梁紫云看着镜中的自己,明眸皓齿,美艳照人。可是,这番美景却无人识,心里不禁有些黯然。想了想,她走到床边,从玉枕旁的木匣边摸出一个香囊放在怀里。 这香囊中放的便是王未为她找来的那名唤摄心的巫药。 这药,她也放了些日子了,却一直没有机会用。虽然她也去求见过皇帝,但皇帝总是三言两语就将她打发走了。想来个意外的邂逅,但即一直没能单独遇到皇帝。 今晚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但她还是将香囊带在身上,有备无患。万一遇到皇帝呢? 待一切准备妥当了,梁紫云便叫了秋怡陪着她前去聚荷苑。 秋怡虽是宫中派给梁紫云的宫女,并非她从景国公府带来的,但却对她尽心服侍。最近含春身子不利索,秋怡更是里里外外帮着她,现在已经很得她的信任。如今,梁紫云进出反而喜欢带着秋怡,而稍显木讷的含春倒被晾在了一边。 乞巧之夜,郑妁照例在聚荷苑中设乞巧宴,除了宫中嫔妃外,还有住在宫中的两位未出嫁的公主也要来出席。借着这乞巧节的机会,大家也可以热闹一番。 梁紫云到了聚荷苑门前,刚下仪车,便看见齐玉湮的仪车也到了。 梁紫云今日见到齐玉湮,倒不似往日那般心烦。一想到自己手中也有了法宝,以后齐玉湮便不能再专宠,心里便一阵得意。她难得地主动走上前去,对着齐玉湮行了一礼,淡笑道:“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见梁紫云这番主动上前向自己请安,齐玉湮神色间似乎有些惊讶,顿了片刻,她才微笑着应道:“梁婕妤,有礼了。” 梁紫云抬起头,看着齐玉湮穿了一件烟柳色曲纱罗裙,更显得肌肤胜雪,便笑着说道:“贵妃娘娘这纱裙可真好看。” 齐玉湮笑着说道:“这曲纱是皇上赐给我的,我还有一匹玉桃色的,梁婕妤若是喜欢,我便转送给你。” 转送?听到这两个字,梁紫云心底一阵冷笑。若自己也得了宠,皇帝自会赐自己更好的布匹,还用得着齐玉湮在自己面前显摆? 想到这里,梁紫云冷冷一笑,说道:“多谢贵妃娘娘美意,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匹纱还是贵妃娘娘留着吧。” 齐玉湮也不多语,只微微一笑,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梁婕妤,我们这便进殿去吧。” “贵妃娘娘先请。”梁紫云让到一边。齐玉湮是贵妃,身份仅次于皇后,她再不服,规矩还是要讲的。 “那我便先进去了。”齐玉湮笑着说道。 竹韵便扶着齐玉湮,两人走在了前边。秋怡扶着梁紫云紧随其后。 进了聚荷苑,罗巧儿与潘莠君已经在殿中了。 见齐玉湮与梁紫云进来了,两人忙上前来行礼。 齐玉湮对潘莠君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便拉着罗巧儿的手,两人走到一边亲密地说起话来。 虽然进宫一年多了,但罗巧儿的心思仍如刚进宫一般单纯。她看着齐玉湮,眉眼弯弯一笑,说道:“齐姐姐,你这纱裙可真漂亮啊?” “喜欢吗?”齐玉湮笑眯眯地说道。 “嗯。”罗巧儿点了点头。 齐玉湮说道:“皇上给我了两匹曲纱呢,我送你一匹吧。那匹可是玉桃色的,你穿起来肯定好看。” 罗巧儿怔了怔,摇了摇头,说道:“谢谢齐姐姐好意。不过,这曲纱既然是皇上赐齐姐姐的,不好再送人吧?” “一匹曲纱而已,皇上哪会在意这些?”齐玉湮笑道:“再说了,我一见这两匹纱,便觉得这玉桃色配你正合适,就跟皇上说了想将这匹纱送你。皇上当时就说过,这曲纱赐了我便是我的,我愿送谁他不管。” 看齐玉湮说起她与皇帝之间的点滴,似乎与平常夫妻一般,罗巧儿心中一阵羡慕:“皇上对齐姐姐可真好。” 听出罗巧儿口中的羡慕之意,齐玉湮怔了怔。她抬眼看着罗巧儿,只见她正望着自己,满眼的艳羡。想到罗巧儿毕竟也是李璟的妃嫔,如今自己却独霸着他,她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正在齐玉湮尴尬之际,只见有宫人高唱道:“皇后娘娘驾到!” 齐玉湮一听,忙携了罗巧儿前去迎接。 不一会儿,便看见郑妁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三岁的济宁公主和十二岁的安阳公主。 众人忙上前行礼。 “诸位妹妹免礼。”郑妁笑着说道,“今日正逢乞巧节,本宫特备了美酒佳肴,咱们姐妹好好乐一番。” 众人忙纷纷致谢。 郑妁抬眼深深看了齐玉湮一眼,笑道:“齐贵妃这身子该是大好了,如今看起来可与刚进宫时没两样了,穿着这身衫裙,哪像生过娃的?把头发放下来,看起来都与济宁差不多了。” 齐玉湮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谢皇后娘娘夸赞。不过,臣妾看皇后娘娘神色倒有些疲惫,莫不是暄儿闹得娘娘了?说起来,臣妾还要多谢娘娘如此辛苦照顾暄儿呢。” 闻言,郑妁微微一怔,干笑了两声,说道:“齐贵妃哪里的话?暄儿是本宫的儿子,照顾他是本宫份内之事,何来辛苦之说?” 齐玉湮笑了笑,也不再多话。 “大家都入座吧。”郑妁也不再理她,转过脸,拉着永宁与安阳两位公主的手向座上走去。 郑妁坐在正中,两位公主坐在她的右手边,将左边最上的位置给贵妃齐玉湮留了出来。 齐玉湮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左上首坐下。潘莠君坐在了两位公主的下首,而梁紫云、罗巧儿则坐在了齐玉湮这一侧。 见贵人们都入了座,宫人便上前呈上了佳肴瓜果,这饮品是宫中专为女子所饮的丹玉露,味甜,带着微微的酒味却不醉人。 大家便围坐在一起,吃着瓜果,看着宫中歌伎舞姬们的表演,时不时品评几句,气氛倒也融洽。 一个时辰后,突然有宫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郑妁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郑妁面色微微一变,眼睛不自觉地瞟了齐玉湮一眼。见状,齐玉湮脸上神色一紧。 郑妁眉头轻轻皱了皱,转过脸,对着宫女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话,宫女点了点头便跑了出去。待宫女出了聚荷苑,只见郑妁笑盈盈地站了起来,说道:“诸位妹妹,本宫突然有事,就不陪各位妹妹了。你们可以继续赏荷看舞,今日可要尽兴而归。” 见郑妁要走,齐玉湮一脸紧张地站了起来,说道:“皇后娘娘这便要走了吗?是暄……是坤阳宫里有事吗?” “没什么事。”郑妁笑了笑,说道:“你们玩便是!”说着郑妁也不再理齐玉湮等人,便快步向聚荷苑外走去。 众人忙行礼恭送郑妁。 见郑妁出了门,齐玉湮仍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竹韵忙上前说道:“娘娘,你快坐下吧,皇后娘娘已经走远了。” 第60节 齐玉湮咬了咬唇,说道:“不行,我要去坤阳宫看看。” “娘娘去坤阳宫作甚?”竹韵一脸的不解。 “我现在心绪不宁,定是暄儿有什么不好。我要去看看他。”齐玉湮说道。 竹韵一怔,说道:“小皇子不会有事吧?再说了,就算娘娘去了坤阳宫,皇后娘娘怕是也不会让你见小皇子的。” “我不管,暄儿可是我心头之肉。我定要去试试!”齐玉湮道。 “可是娘娘,皇上还在揽月亭里等你呢。”说到这里,竹韵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晚膳之时,皇上可是饮了那东西的。” 闻言,齐玉湮微微一怔,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过去了。我心里很是担心暄儿,现在要去见他,晚上回去再给皇上陪罪吧。”说着齐玉湮便对着众人告辞,也往外走去。 竹韵无奈,只得叹了一声跟了上去。 刚才竹韵的声音虽然小,但梁紫云还是听见了她说的话。 皇帝现在正在揽月亭中?而且,听竹韵的意思,齐玉湮应该给他饮了什么东西?莫非便是那名叫夺魄的巫药? 想到这里,梁紫云悄悄摸了摸藏在腰带里的那枚香囊。若真是这样的话,莫不是自己的机会便来了?她心中一喜,给大家打了个招呼,便唤了秋怡也出了聚荷苑,直奔揽月亭而去。 走到揽月亭外,果然李璟一人正独自坐在亭中自斟自饮。 梁紫云心中大喜,忙将香囊拿出来,挂在了腰上。瞬间,一股异香隐隐便传了出来。 她整整的衣裙,理了理鬓发,然后走上前去。 常海正守在亭外,看见梁紫云走了过来,略微有些吃惊。他赶忙迎上前来,行礼道:“小人见过梁婕妤。不知梁婕妤可有事?” “没事。”梁紫云轻笑道,“我游湖经过此处,见皇上在此,特来向皇上请安。” 梁紫云为李璟的嫔妃,见到李璟上前请安也合情合理,于是,常海躬了躬身,微笑着说道:“请梁婕妤稍等,小人前去禀报一下。” “有劳常公公了。”梁紫云笑道。 常海行了一礼,便转身进了揽月亭。 李璟等齐玉湮正等得心急,没想到常海来禀报,来的却不是齐玉湮,而是梁紫云。李璟愣了愣,然后抬眼向梁紫云望了一眼。 梁紫云忙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梁紫云看见自己来请安,也是依礼而为。想到这里,李璟便对着常海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让她过来吧。” “是。”常海应了一声,退了下去,便往梁紫云的方向走来。 看着常海越走越近,梁紫云异常紧张。她不知道李璟是让自己过去,还是将自己打发离开。如果他不肯见自己,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能有这般好的机会。 常海走到梁紫云身前,行了一礼,笑道:“梁婕妤,皇上让你过去。” 得到这个答案,梁紫云一怔,随即便被狂喜淹没。 她不由自主捏了捏腰间那装着摄心的香囊,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向着揽月亭走去…… ☆、第71章 夜遇 梁紫云进到亭中,走到李璟身前,盈盈一拜道:“嫔妾见过皇上。” 李璟看着梁紫云,抬了抬手,淡笑道:“梁婕妤,免礼。” “谢皇上。”梁紫云站起身来。 “夜色已深,梁婕妤怎么还出来游湖啊?”李璟一脸微笑,似乎此时心情不错。 梁紫云抿嘴笑道:“皇上不也在游湖吗?” 李璟笑着说道:“朕与玉湮约好今晚在此相聚,与她一起过乞巧节,正等着她过来……”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对着梁紫云问道,“对了,梁婕妤你也去了宫宴,现在你已经在这里,那宫宴是结束了吗?” 梁紫云微微一顿,然后笑着说道:“是啊,皇上,宫宴已经结束了。” 李璟一愣,自言自语道:“已经结束了?那玉湮怎么还没过来?” “齐贵妃还没来吗?”梁紫云似乎在不经意间说道,“不过,嫔妾见齐贵妃离开聚荷苑已经很久了啊。” “她离开很久了?”李璟一怔,眉头微锁。 见状,梁紫云忙微笑着道:“许是齐贵妃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也许吧。”李璟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想着什么,也不说话了。 梁紫云站在原地,闻着自己腰间那香囊发出的隐隐异香,观察着李璟。发觉他对自己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似乎未受香囊的影响。看他那模样,应该还在想着齐玉湮失约之事。 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李璟如此,梁紫云感觉有些意外。 王未不是说过,只要男子饮过夺魄之后,闻到这摄心的味道,便会被佩戴这摄心之人所吸引吗?可看李璟完全没有啊!难道是他闻得不够多? 可现在请安也完了,照例皇帝不说话留自己,她也该退下了。可目的还未达到,她怎么能离开呢?不行,好不容易有了这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才是。 这时,梁紫云看见桌上放了一壶茶,一阵阵茶香隐隐飘了出来。她笑着指着桌上的茶壶,对着李璟问道:“皇上,这是什么茶?好香啊!” 闻言,李璟忙拉回自己神游的意识,随口说道:“这是清音茶,玉湮说在眉阳一带常饮这茶。此茶入口之后,满口异香,可消食解暑,灵心养神,且夜间饮用之后,不会令人兴奋难以入眠。朕与玉湮一到夜间便饮此茶。” “听起来,这茶好像很不错呢。”梁紫云笑着说道,“只是嫔妾从未饮过。” 李璟淡淡笑了笑,拈起一只小茶杯,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水到杯中。瞬间,琥珀色的茶水便溢满了那小小的茶杯。 李璟将茶杯递给梁紫云,微笑道:“梁婕妤尝尝吧。” 见李璟亲自为自己倒茶,梁紫云一脸的受宠若惊,赶紧接过茶杯,喜道:“嫔妾多谢皇上。”然后端起茶杯,将唇凑上去,轻轻饮了一口,一种特别的芳香便溢满唇齿之间。 “梁婕妤,这茶如何?”李璟笑问。 梁紫云笑了笑,低下头又浅浅饮了一口,这才笑着回道:“清香回甜,满口异香,甚是好喝呢。” “梁婕妤喜欢便好。”李璟微笑道。 “既然齐贵妃还未过来,嫔妾便先陪皇上一会儿吧。”梁紫云大着胆子说道,“正好嫔妾也想多饮饮这茶呢。” “梁婕妤真这么喜欢,明日朕让玉湮送些到你宫里便是。”李璟应道,并没有答应梁紫云留下来。 梁紫云怔了怔,看着桌上的绿玉酥和藕粉糕,笑道:“看见这些糕点,嫔妾倒觉得腹有些饥了。嫔妾可否厚颜求皇上赏两块糕?” “你先前在宫宴在没吃东西吗?”李璟抬起眼,有些讶然。 “先前嫔妾刚用过晚食,还不觉得饿,便没有怎么吃东西。”梁紫云面带赧色,“不曾想从聚荷苑到揽月亭,走了一段,现在腹中却打起了鼓来。” 梁紫云想的什么,李璟心里自然知道,只是梁紫云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太驳她的面子,毕竟她也是景国公之女。想到这里,他便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梁婕妤便坐下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梁紫云一听,大喜道:“多谢皇上。”然后她便坐了下来。 看李璟面前杯中无甚茶水,她便伸手将执着茶壶,为李璟将茶杯斟满。 两人便坐在亭中坐下,饮着茶,闲聊了几句。 梁紫云吃了一块藕粉糕,抬头看着李璟,见他看着自己之时,神情依然冷清,似乎并没有受香囊影响,她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要怎么样才能让皇帝多吸点摄心呢? 突然,她心中一动,抬起头,对着李璟笑着说道:“皇上,这揽月亭中倒是凉爽,只是蚊虫甚多呀。” “哦?”李璟抬眉,看着梁紫云,说道:“梁婕妤被蚊虫所扰了吗?难道常海放的驱蚊药不够?那朕叫他再放点过来。” “不用。”梁紫云赶紧摆了摆手,说道:“谢皇上关心,嫔妾没事,嫔妾只是担心皇上。” “朕也没事。”李璟笑道,“这亭中不仅放有驱蚊药,玉湮还在朕衣裳上薰了可驱蚊的香薰,可防蚊虫所扰。” “嫔妾知道那香薰,倒是可驱蚊,可是维持不会很长,久了也就没什么效用了。”说着,梁紫云赶紧将自己腰间的香囊解下来,说道,“嫔妾这驱蚊香囊乃是我祖母托人送进来的,可管十日呢。皇上既然还要在这里等待齐贵妃,嫔妾便将这香囊献给皇上,以保皇上不被蚊虫所扰。” 闻言,李璟怔了怔。梁紫云一片好意,他也不好驳她的面子,顿了顿,他伸手接过来,笑道:“梁婕妤有心了。” 梁紫云笑着说道:“皇上不必对嫔妾如此客气。” 李璟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皇上,这香囊的香气也很是特别呢。”梁紫云笑道,“特别好闻,不信,皇上试试?” 见梁紫云这般热情,李璟也不好拂她的意,伸手将香囊拿到鼻下轻轻一嗅。瞬间,一阵异香便从鼻端钻了进来,直沁入心底。 梁紫云见李璟嗅着香囊,心里一阵紧张。 这下他应该会被摄心之药所诱了吧? 从此,他会像宠爱齐玉湮一般宠爱自己了吗? 待李璟抬起头来之时,她只见他望着自己,眼神竟然有些迷离。 她怔了怔,随即心中一喜。 这该是摄心之药起了效吧? “皇上,您还闻得惯这药吧?”梁紫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璟猛地转过脸来,望着梁紫云,呼吸越来越急促,面色发红,含着怒意问道:“梁婕妤,你这香囊中放的是什么药?” 看见李璟表情中隐隐带着怒色,梁紫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如果他真的被摄心之药所迷,不应该是现在这表情啊?这中间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结舌道:“回,皇上,是,是,驱蚊,的香,香薰啊。” “真的只是驱蚊香薰?”李璟颤声问道。 “真,真的只是,是驱蚊香,香薰。”梁紫云应道。 李璟盯了她片刻,让她心底一阵发毛。突然,他猛地站起身来,走到亭边,对着常海叫道:“常海!” “小人在!”常海赶紧跑了过来。 李璟用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喘着粗气说道:“快,快扶我我回宫!” 常海看出了李璟的异样,赶紧问道:“皇上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快带我离开!”李璟急切地叫道。 “皇上!”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皆抬头,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梁紫云看见齐玉湮急匆匆地跑到皇帝身边,一脸焦色地问道:“皇上,你这是怎么啦?” 见到齐玉湮出现在揽月亭,梁紫云一怔。 齐玉湮不是去了坤阳宫见皇子暄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第61节 “玉湮……”李璟一把将齐玉湮搂住,哑声说道,“玉湮,我难受得紧,快,我们,快回宫去。” 齐玉湮看李璟面色发红,伸出摸了摸他的脸,一惊:“皇上身上怎么如此烫,莫不是生病发热了。”赶紧将李璟扶到亭子一端坐下,转脸叫道,“竹韵,你快过来给皇上看看。” “是,娘娘。”竹韵得令,赶紧走上前来,蹲在李璟身前,为他把着脉。 突然,她面上神色一变。 齐玉湮见此,一脸紧张:“皇上这么热,可是病了?” “回娘娘,皇上确实在发热,可是并非身体不适所致。”竹韵回答道。 齐玉湮一怔,追问道:“那是为何?” “回娘娘,皇上这模样,像是,像是……”说到这里,竹韵有些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口。 “哎呀,姑奶奶,你是想急死我呀!”见竹韵半天说不出来,常海在一旁急得不行,嚷道:“皇上到底是怎么了?” 竹韵看着齐玉湮,表情有些难为情。 齐玉湮也是十分着急,高声问道:“竹韵,你别蹭了,快说话呀!” “娘娘。”竹韵的脸绯红,低下头,小声地说道:“皇上,身子没事,只是,中了,中了媚药之毒。” 媚药? 亭中众人听得此言,皆是一惊。 梁紫云只觉得有一道惊雷劈到自己头顶,整个人都懵了,傻傻地站在原地。 “怎会如此?小人一直跟在皇上身边,所以吃食都让人试过的,怎么会中媚药之毒?”常海惊呼道。 齐玉湮定下心来,赶紧吩咐道:“常海,你快派人叫到太医院,请太医来给皇上解毒。” “是,贵妃娘娘。”常海应道,赶紧叫人去太医院请史院政。 “娘娘,奴婢这些有点药可以先让皇上服用,可缓这媚药之毒。”竹韵说道。 “你怎么会有解媚毒的药?”齐玉湮一愣。 “回娘娘,奴婢身上的,不是解媚毒的药,而是清心丸。”竹韵连忙说道,“娘娘前些日子不是有些心绪不宁,要吃这清心丸才会舒服吗?近日娘娘虽然不服此药了,但奴婢也一直将清心丸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要。这清心丸有解毒的功效,虽然不能为皇上全解了这媚药,但可大大缓解药毒。皇上服了清心丸之后,便不那么难受。” 齐玉湮一听,急忙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给皇上用吧。” “是。”竹韵赶紧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帕小包,打开锦帕,里面放着几粒黑色的药丸。 齐玉湮忙拿了一粒,喂到李璟的口中。 李璟一口将药丸含在嘴里,便感觉那药丸瞬间便化掉水,顺着喉咙流入腹中。一股清凉之意,便从口中一直延展到全身。 ☆、第72章 分辩(上) 说得也怪,这药丸吞下后,李璟觉得原本燥热的身体真的慢慢冷却下来了,他心里一下也舒服多了。 见李璟的面色慢慢恢复如常,齐玉湮长长吁了一口气。 常海看李璟缓了下来,心里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赶紧跪在李璟面前,磕头请罪道:“小人护驾不力,请皇上降罪!” 李璟轻轻喘了喘气,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常海,你何罪之有?起来吧,朕知晓,此事与你无关。” 闻言,齐玉湮眼睛闪了闪,低下.身,握着李璟的手,柔声问道:“皇上,你怎么会中毒呢?你是何时察觉身体有异样的?” 李璟怔怔,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梁紫云一眼,说道:“朕发觉秀异样,便是先前与梁婕妤在一起饮茶之时。” 看着李璟的眼神,梁紫云心里一阵发毛。 齐玉湮抬头盯了梁紫云一眼,又问道:“那不知皇上饮的是什么茶?” “清音茶。”李璟说道。 “这茶应该不会有问题。”齐玉湮说道,“臣妾从小到大一直饮这茶,从来没有听说过此茶有毒。而且,皇上与臣妾在一起也饮过多次的,以前皇上可从未有异样之感觉啊。” “茶自然无怪异。”李璟抬起头,望着梁紫云,冷冷说道,“只是梁婕妤给了朕一个香囊,朕闻过之后,身子便觉得不对劲了。” “香囊?”齐玉湮一怔,抬眼看见亭正中的桌案之上,正放着一只香囊。 看见齐玉湮眼睛看向香囊,梁紫云心一慌,转身便往桌边跑去,想去拿走那只香囊。 谁知,竹韵动作敏捷她许多,还未等她靠近,竹韵已冲到桌案边,将香囊拿在手中。 “你……”梁紫云嘴唇嚅嗫着,却未说出话来。 竹韵狠狠瞪了梁紫云一眼,然后拿起香囊,凑到鼻下嗅了嗅。 很快,竹韵的面色便是一变。 见此,齐玉湮直起身来,凛着脸问道:“竹韵,这香囊中可有什么?” “回贵妃娘娘,奴婢若没有看错的话,这香囊里面装的是一种叫鸳鸯的媚药。”竹韵回答道。 “你胡说!”梁紫云大声说道:“若这里面是媚药,为何我佩戴多时都没有中药毒?” “回梁婕妤,这药名唤鸳鸯,自然要成双成对的使用。”竹韵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这药乃是有两种,一种曰鸳,一种曰鸯。单独使用其中一样并不是使人中媚毒,但两种药一起使用,便是让人中毒,而这香囊中正是鸯药。” “可我,我只拿了这香囊给皇上,其余之事,我皆不知。”梁紫云回答,“你说要两种药一起用,那还有一种药在哪里呢?” 竹韵一愣,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 “竹韵,看看刚刚朕饮过的那只茶杯,就在茶壶的左边,杯中应该还是半杯茶中。”李璟说道,“你看看那茶水可有异样。” “是。”竹韵又走到桌边,伸手拿着李璟饮过的茶杯,闻了闻,说道,“回皇上,茶杯里果然被人下了药。” 说完话后,竹韵又将茶杯放回了桌上。 “梁婕妤,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这杯茶正是你替朕倒的。”李璟望着梁紫云,眸色深深。 梁紫云此时面色苍白,“扑咚”一声跪在了李璟面前,大叫道:“皇上,嫔妾冤枉啊!嫔妾真的没有想要下毒害皇上的!” “皇上,其实这媚药也算不得什么毒。”齐玉湮咬了咬唇,慢声说道:“这药只要解的及时,对人没有任何害处。就臣妾与竹韵未能及时赶到,梁婕妤想必也,也不会让皇上难受多久的。”说到后面,齐玉湮已经声如蚊蚋。 李璟闻言,自然知道齐玉湮指的是什么。若是没有人赶到,他药性大发了,被迷了心性,说不定就如梁紫云所愿,与她成了事。 看着齐玉湮到这个时候,居然为梁紫云说话,他瞥了她一眼,面上似有不满之色。 “齐玉湮,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便会感激你吗?”梁紫云面色越发青白,对着齐玉湮大叫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如此一说,只不过想坐实我向皇上下药之罪。” 说着她扑上前来,磕头道:“皇上,我真的没有向你下媚药,你不要轻信于人!” 李璟看着梁紫云,冷然说道:“梁紫云,你说你没有向朕下毒,那你解释一下,为何朕的茶杯中会有这叫做鸳的药,而正好你又拿了这叫做鸯的药来让朕闻?” “嫔妾……”梁紫云一时语噎,突然看见竹韵,心中一动。 那天在林子里,明明听见竹韵与王未说齐玉湮得宠全靠这药,竹韵说这药叫鸳鸯,王未却说这药叫摄心夺魄。会不会这两种药本就是一样的,只是竹韵与王未叫法不同? 既然如此,那么齐玉湮肯定会常让皇帝吃药,而这清音茶便是齐玉湮献给皇帝的,是不是古怪便在这清音茶里?她抬眼望了望,只见齐玉湮腰间也挂了一枚香囊,她便更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了。 想到这里,梁紫云赶紧说道:“皇上,定是那清音茶有古怪。那茶里定有人一早便放了药,让皇帝饮了之后,阴猜阳错,臣妾又拿香囊来给皇上,这样才会让皇上中毒的。” “这茶是齐贵妃给朕的。”说着李璟望了齐玉湮一眼,说道,“你的意思是齐贵妃事先给朕下了药?” “皇上!”梁紫云磕头道,“到底是谁下的药,嫔妾也不知,还请皇上彻查,还嫔妾一个清白。” “既然茶中的药不是你下的,那你为何会想到拿香囊给朕嗅?”李璟又问。 梁紫云一愣,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正在这时,朱源领着太医院的史院政走了进来。 史院政一听是皇帝有事,自然不敢耽搁,紧赶慢赶地跑了过来。一进到亭中,看皇帝神色还算正常,心中有些纳闷,不是说皇上身子不舒服中了媚药吗,为何现在好似无事一般。 他走到李璟面前,行了一礼:“臣见过皇上,不知皇上身子有何不适?” “朕被人下了药。不过,刚刚竹韵给朕吃了一粒药丸,现在已经舒服多了。”李璟说道。 “那臣为皇上请个脉吧。”史院政恭敬地说道。 “好。”说着李璟便伸出手来。 史院政坐在一旁边,将手指搭上李璟的手腕,为李璟把着脉。他半眯着眼在李璟的脉上摸了片刻,然后便起了身,对着李璟说道:“皇上,看来竹韵姑娘那药应是有解毒的功效,您现在的身子已经无甚大碍了。臣一会儿再给皇上开两剂解毒的药,皇上便大好了。” “那朕中的到底是何毒?”李璟问道。 “回皇上,依臣所见,应是一种叫鸳鸯的媚毒。”史院政回答道。 “那个,真的是媚毒?”听史院政也这么说,梁紫云一呆。 李璟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梁紫云,说道:“梁紫云,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言?” “皇上,你相信嫔妾,嫔妾真的没有向您下毒啊!”梁紫云摇着头,眼中已经有泪水溢出。 “那你如何解释朕中毒之事?”梁紫云的泪水似乎对李璟没有任何作用,他冷冷看着梁紫云,一脸厌恶地说道,“先前,这亭中只有你我二人!这毒若不是你所下,又会是何人所下?” “不错,那香囊是嫔妾的。但那茶水中的毒真的不是嫔妾所下啊!皇上英明,相信嫔妾,嫔妾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梁紫云哭道。 李璟默了片刻,对着史院政说道:“史院政,你去看看那桌上的茶水,是否有古怪。” “是。”史院政欠了欠身,然后走到桌上,将桌上的茶杯和茶壶都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回到李璟身后,拱了拱手,说道:“回皇上,臣看过了,只有最左边的那个茶杯中有药,茶壶中和另一只茶杯里的茶水都没有毒。” “好!”李璟点了点头,对着常海说道,“常海,将史院政带下去开药方!” “是。”常海行了一礼,便引着史院政退了下去。 李璟这才回过头来,望着梁紫云,说道:“梁婕妤,刚刚史院政的话,你也听到了,只有朕饮过的茶杯中才有毒。如果这药像你说的那样,在之前便被人下到茶中,怎么会只有朕饮的茶杯中有毒?” “这怎么可能?”梁紫云喃喃自语道。 李璟大喝道:“梁紫云,我没想到,你竟然如何大胆,居然敢对朕下毒!从明日起,褫夺你婕妤的位份,迁往芷蘅宫。” 芷蘅宫是冷宫,与齐玉湮前世所居的兰芜宫不同的是,芷蘅宫中住有前朝皇宫所废的嫔妃,多人杂居在一起,而在兰芜宫,齐玉湮是一人居住。 梁紫云一听,浑身一颤。李璟此话意味着,她从此再无出头之日,禁在那又湿又脏的冷宫里,一直到死。她抬起头,看着齐玉湮站在李璟身边,一脸的漠然,唇边似乎还有一抹淡笑。 她突然明白了,这定是齐玉湮使的诡计。她心一横,指着齐玉湮大叫道:“皇上,向你施药的并非嫔妾一人,齐玉湮也一直在给你下药!” 齐玉湮闻言,抬起脸来,一脸震惊地看着梁紫云。 ☆、第73章 分辩(下) 听到梁紫云这么说,李璟表情有些讶然,问道:“梁紫云,你说玉湮向朕下药?她下什么药?” 第62节 “自然也是这叫鸳鸯的媚药了。”梁紫云说道。 “玉湮会向朕下媚药?”李璟一听,有些好笑,“朕独宠于她,她有何理由要向朕下药?” 梁紫云却不以为然,仍言之凿凿地说道:“可皇上想过没有,您为何会如此迷恋齐玉湮?为何放着后宫美人不理,只要她?皇上,你之所以会这样,皆是因为她向你下了药所致。” 闻言,李璟一声冷笑,说道:“朕与玉湮在一起一年多了,她有没有向朕下药,朕会不知?” “皇上!齐玉湮向你下药一事……”梁紫云急忙说道,“这话可不是嫔妾说的,说这话的,正是齐玉湮的侍女竹韵!”说着她将手指向竹韵。 竹韵见此情形,大吃一惊,慌忙跪到李璟面前,说道:“皇上明鉴,奴婢从未说过此话,不知道梁婕妤为何会如此说。” “你还想抵赖?”梁紫云见竹韵不承认,一脸愤然地说道,“那日你与太医王未在异林中密会,我亲眼看见王未将药交给你,还听见你说齐玉湮受宠全耐此药。后来我将王未叫了来,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香囊里这药也是王未给我的,说便是齐玉湮对皇上所用之药!” “皇上,梁婕妤所言皆非实情。”竹韵磕了一头,说道,“刚刚皇上中了媚毒之后,身子便有不适之感。这一年多来,皇上与我家娘娘在一起时,何曾有过如此不适?娘娘怎么可能向皇上下药呢?” 李璟对自己与齐玉湮之间的一切都很清楚,当初齐玉湮是如何躲避着自己的,他也是知道的,自然不会信齐玉湮会以下药来迷惑自己。 见李璟冷眼看着自己,似乎不信她所说的话,梁紫云急忙说道:“皇上若是不信,可传太医王未来问。” 见梁紫云纠缠着不放,李璟皱了皱眉,说道:“好,看在景国公的份上,朕今日便让你心服口服!”说着转过脸,对着常海说道,“去,把王未叫来!” “是!”常海躬身退下。 这揽月亭离太医院不远,不到两盏茶的功夫,王未便接到旨意,匆匆赶了过来。 一走进亭中,王未看见梁紫云跪在地上,脸上已满是泪痕。他微微一怔,顿了顿,然后走上前来,向着李璟行了一礼:“臣见过皇上。” “王太医,梁紫云说她向朕下毒所用的药,是你所给,可有此事?”李璟问道。 闻言,王未猛地抬起头,望着李璟,惊讶地说道:“下毒?臣从没未给过梁婕妤毒药,不知梁婕妤何出此言?” “王未,你胡说!”梁紫云叫道,“那药明明是你给我的。” 见王未与梁紫云起了争执,李璟皱了皱眉,然后叫道:“常海,将那香囊拿给王太医看一下。” “是。”常海应了一声,便拿了香囊递给王未:“王太医,你看看这香囊中可有古怪?” 王未伸手接过香囊,闻了闻,面色一变,赶紧跪下磕头道:“求皇上明察!臣未给过梁婕妤这龌龊之物!” 梁紫云见王未不认,大叫道:“这明明是你给我的!对了,皇上,王未来明光宫拿药给嫔妾之事,还有嫔妾的宫女秋怡可作证!” “带秋怡过来!”李璟叫道。 很快,秋怡便被带到了李璟跟前。 “秋怡,前些日子王未王太医可到明光宫来?”李璟问道。 秋怡似乎没见过这架式,浑身簌簌的抖道:“回,回皇上,有,有此,此事。” 听秋怡这么一说,梁紫云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王太医是不是拿过什么药给梁紫云?”李璟又问道。 “回,回皇上,王太医是,是拿了药给,给梁婕妤。”秋怡回答道。 “皇上这下便知臣妾没说谎了吧!”梁紫云心里悬着的心放了一半下来,赶紧说道,“这媚药确实是王未所给,他还给嫔妾说齐玉湮给皇上用的,也是此药。” “臣去明光宫里,乃是给梁婕妤看诊,何曾拿过媚药给你?”王未争辩道。 “婕妤,什么媚药?”此时,秋怡抬起头望着梁紫云,一脸的茫然。 梁紫云见秋怡这么说,面色一变。 “秋怡,那你刚才说王未给了梁紫云药,他给的是何药?”李璟沉声问道。 “回,回皇上,梁婕妤那几日夜间无法安眠,奴婢请王太医来为梁婕妤请脉,然后王太医给了些宁神助眠之药。”秋怡说道。 “确有其事。”王未拱手说道,“此事臣回到太医院后,便将开药方之事记入簿中,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查太医院的出诊簿。” “秋怡,你怎么如此说呢?”听了秋怡的话,梁紫云一脸的惊愕,“你明明知道王未给了我那叫摄心的药!” “摄心是什么?婕妤,奴婢说错话了吗?”秋怡面色一变,焦急道,“那奴婢该如何说才是啊?” 见此情景,梁紫云心头一寒。抬起头,看着齐玉湮一脸的淡然地看着自己,她的心一下便透亮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齐玉湮的阴谋。 秋怡既然这么说,肯定也是齐玉湮的人。 想来,当日在异林中,也是秋怡故意引自己前去跟踪竹韵。而竹韵与王未故意让自己听见两人的谈话,让自己以为齐玉湮是依靠药来得宠,再让自己去找王未,王未便借机将媚药给自己。 而今夜,也定是那齐玉湮故意让自己听见皇帝的去向,让自己以为有机可趁,便用香囊来给皇帝下了药,她再与竹韵一起出来揭穿自己。 不然,为何明明去了坤阳宫的齐玉湮,在皇帝一中毒之时,便出现在了揽月亭外呢?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她早就计划好的。 “梁紫云,你现在可还有话要说?”李璟冷着脸问道。 闻言,梁紫云惨然一笑,说道:“嫔妾愚笨,被人所害,如今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既然皇上在心中已定了嫔妾的罪,那嫔妾也无话可说!” 见梁紫云死不认错,李璟面色铁青:“事到如今,你还在想将脏水泼到玉湮身上?你今晚如此中伤玉湮,她却没有说你半句不是,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还为你开脱……” 齐玉湮站在一旁,听到这里,温柔地一笑:“臣妾一直都知道,皇上定然会还臣妾一个清白的。” “玉湮。”李璟轻唤一声,然后伸出手,将齐玉湮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言道,“委屈你了。” 齐玉湮轻轻摇了摇头,面上依然挂着淡然的微笑。 “毒妇!今日你如此害我,她日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梁紫云对着齐玉湮啐了一口唾沫。 听到梁紫云的叫骂,齐玉湮突然想到前世之事,不由得一阵颤抖。 李璟感觉到她的不安,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搂在怀中。又转过头来,看了看梁紫去,眸色一深,大喝道:“来人!” 很快便有几个侍卫走了进来。 “将梁紫云送到芷蘅宫去。”李璟说道。 “我不去!”梁紫云凄厉地叫道:“那里太可怕了!我不要去!皇上,你让嫔妾去芷蘅宫,还不如赐嫔妾一丈白绫,给嫔妾来个痛快!” 听到梁紫云连声惨叫,齐玉湮眉头轻轻皱起。前世自己被潘莠君陷害时关进兰芜宫的情景似乎又浮现了出来。 她顿了顿,对着李璟说道:“皇上,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璟转过脸来,温柔地望着她,轻声说道:“玉湮有话便说吧。” 齐玉湮道:“既然梁婕妤不愿去芷蘅宫,若是强迫她去,说不定她在宫中日夜呼号,更是扰了大家清静。既然皇上已经废去她的位份,不如将她送到慈月庵去,让她在佛前忏悔自己之过,心境也容易平和。这样一来,大家都清静。” 慈月庵虽然在宫外,但条件比芷蘅宫好了许多。只是冷宫中被废的嫔妃,如果皇帝有一天想起来,心在怜惜,还有可能翻身。这被送出宫去的,便是再也不可能回到皇宫了。 听了齐玉湮的话,李璟顿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便依玉湮所言,将梁紫云送往慈月庵吧!” 梁紫云站在原地,一脸惨白地望着齐玉湮,眼中尽是憎恨厌恶之色:“齐玉湮,人在做,天在看,你这样对我,你会有报应的!” 齐玉湮眼波一转,望着梁紫云,怔了怔,嫣然一笑:“我相信,会有因果轮回的一天!” 前世我已经受过所有苦难了,今生,该我拿回我应得的一切了。 “将梁紫云带下去!”李璟沉声喝道。 “是!”几个侍卫拖着梁紫云往下走去,梁紫云一边挣扎着,一边咒骂着齐玉湮:“齐玉湮,你这个毒妇,你会有报应的!” 李璟眉头一皱,叫道;“把她的嘴捂住!” 立刻有侍卫抢过梁紫云手中的丝帕,捏成一团,将她的嘴堵住,这才将呜呜乱叫的她拖了下去。 半晌,夜空中都回荡着梁紫云的叫声。 等周遭的一切都平静了,齐玉湮这才转过脸来,看着皇帝,微笑道:“皇上,我们回宫去吧。” 李璟深深看了齐玉湮一眼,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点头道:“好。” “今晚甚是凉爽,我们不如走回去?”她笑。 “随玉湮的意吧。”他轻笑应道。 “今晚皇上是去重华宫还是回乾阳宫?”她问。 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伸出手,将她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笑了笑,说道:“今日是乞巧节,本就是给你们女子过节。我去你的重华宫,为你庆节。” 齐玉湮闻言,一脸灿然地笑道:“多谢皇上。”说着拉着李璟的手,便往夜色之中走去。 李璟跟着她,看着她时不时回过头来望着自己抿嘴微笑,心里一阵恬淡。 常海、竹韵等人则远远跟在身后。 见事情如此顺利地完成,竹韵与王未对视一眼,两人这时才松了一口气。 竹韵一边走,一边用丝帕使劲擦着自己的手,心里隐隐有些后怕。 如果当时李璟让史院政检查她的手,便会发现她手中有残留的药粉。 梁紫云没有说错。 其实,李璟在来揽月亭之前,齐玉湮便让他饮了那叫“鸳”的媚药,只等梁紫云拿了装有“鸯”的药给他闻,药效便会发作。 而这茶杯里的药,是先前李璟让竹韵查看茶杯时,她偷偷放进去的。这样一来,史院政来查看时,只发现李璟的茶杯中有毒,而茶壶和梁紫云的茶杯中,便没有毒。 说到底,也是李璟太信任齐玉湮,根本不会怀疑齐玉湮向他下毒。不然,说不定也会叫史院政来查自己。 想到这里,竹韵又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珠。 刚刚听见梁紫云的呼号声,竹韵心中也有片刻有不忍之意。 但又一想,若是梁紫云自己不去算计李璟,她自然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说到底,她也是自作自受而且。 而且,梁紫云去了慈月庵,终究比留在这宫里守一辈活寡好。 这样一想,她才慢慢安心下来。73 ☆、第74章 壁角 次日一早,梁紫云被废送出宫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齐玉湮去坤阳宫请安的时候,郑妁便对着她问起了此事:“齐贵妃,那梁婕妤,哦,不梁紫云,她真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给皇上下媚药?” “回皇后娘娘,我到揽月亭的时候,皇上身体已经有不适之感了。史院政来看过,说皇上确实中了媚药。”齐玉湮回答道,“皇上说,这药正是梁紫云下的。” 皇帝说的,还有人能够质疑吗? 第63节 “唉!”郑妁听到这里,深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没想到,梁紫云为了夺宠,居然使这种下作的手段。” 听到郑妁这么说,齐玉湮低着头,也不好再说话。 在座的四个女人中,只有她一人有宠,此时她怎么说,似乎都不对。 罗巧儿仰着脸,看着齐玉湮问道:“齐姐姐,我听说梁姐姐在皇上饮的茶水里下了毒,又拿了有毒的香囊给皇上嗅,让皇上中的毒,是不是这样?” 齐玉湮顿了顿,说道:“史院政是如此说的。” 听到这里,罗巧儿眉头微蹙,说道:“那她为何不直接将媚药全放在香囊里或是茶水里,而要分开放,这样不是更麻烦?” 齐玉湮笑道:“听史院政说,如果直接将所以媚药都放在香囊中,而这香囊梁紫云又佩戴在腰间,闻了之后,自己或其他人中了媚毒,不就麻烦了?她用这种要两种药合在一起才会起效的阴阳药,分别对着这人下药,便可只让一人中毒,不会因为无意让其他人中毒而给自己带来麻烦。” 顿了顿,齐玉湮又说道:“而如果全放在茶水中,一下便被人查出皇上被人下了药。而只是一部分在茶水中,如果没有人懂这种要合在一起才能用的媚药,自然也不用发现她在茶中下了毒。” 说到这里,齐玉湮笑了笑:“这次也是巧合,太医药的刘太医前不久听朋友提起过这种叫鸳鸯的媚药,回来跟史院政说过。两人还在一起试着配过解毒方子,所以史院政才会一下便认出这媚药。” “原来是这样啊!”罗巧儿点了点头,一脸的恍然大悟,“可见一切自在冥冥中有注定,不然,梁姐……梁紫云的计谋就没有人能揭穿了。” 齐玉湮闻言,只是轻摇着手中的团扇,点头不语。 潘莠君抬起眼,盯着齐玉湮,淡笑道:“齐贵妃对梁紫云用这阴阳药的事,倒知道的如此清楚,真是有心了。” “潘贵仪谬赞了!只是我生来愚笨,诸多事情还不看不太通透。要论起这心思呀,比潘贵仪可差得远呢。”齐玉湮说话时,嘴角一抹浅笑。 罗巧儿听到这两人谈话,愣了一下。她再是心思简单,也听出了这两人话里的刀光剑影,想到此事是自已挑起来的,忙上前打着圆场,“两位姐姐都是心思敏慧之人,只有巧儿才不懂呢。”说完,便呵呵笑了起来。 “巧儿妹妹不可妄自菲薄,这宫里谁人不喜欢巧儿妹妹?”齐玉湮看着罗巧儿,一脸温柔地笑意。 潘莠君在一旁,抿了抿嘴,未再搭话。 郑妁端起手边的茶盏,揭开盖子,用嘴轻轻吹着那浮在水面的茶叶梗,却未饮一口。 正在这时,昨夜来聚荷苑给郑妁报信的那个小宫女,又匆匆进了殿来。她向众人行了礼,便走到郑妁身前,在她耳边小声说着话。 听了这宫女所言,郑妁面色大变,赶紧起了身,说道:“本宫还有事,诸位嫔妃就先回去吧。”说着也不等大家行礼,便匆匆往殿外走去。 “这几日,皇后娘娘似乎总有什么要紧的事啊。”罗巧儿看着郑妁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道。 齐玉湮闻言,顿了顿,深深地看了一眼行色匆匆的郑妁,却没说话。 郑妁走进红榴苑,李暄的乳母黄氏便迎了上来,一脸焦急地说道:“皇后娘娘,小皇子今天只是哭闹,到现在连一口奶也不肯吃,这可怎么办啊?” 郑妁皱起眉头,问道:“王太医也无法吗?” 黄氏说道:“王太医说小皇子早产两月,并非瓜熟蒂落,身子本就弱,加上前两天又惊了风,故而日夜啼哭不止。若再这样下去,怕……怕是……”说到这里,黄氏不敢再往下说了。 闻言,郑妁面色一下变成的青灰色。 李暄现在是李璟唯一的子嗣,又是他心上之人所出,李璟自然对他万分疼爱。而自己在萧太后的庇护下,硬生生要从齐玉湮手中将李暄夺了过来,李璟本就对自己有所不满。 自从李暄来了坤阳宫,李璟居然主动来过几回坤阳宫。虽然他过来只是看儿子,对自己还是像一如既往地冷淡,可郑妁想着,只要李璟肯来坤阳宫,自己便有机会与他慢慢拉近关系。可要是李暄有什么事,李璟第一个怪罪的,肯定是自己。到那个时候,自己和郑家,一切都完了。 她想到那日李璟警告自己的话,心里一寒。既然李暄现在情形如此不妙,还是赶紧派了一个宫人去给李璟禀报此事。若是李暄日后有什么事,他也是事先知晓的,也不能全怪到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郑妁赶紧叫了身旁的宫女去找皇帝。 齐玉湮与罗巧儿、潘莠君等人刚出了坤阳宫不久,便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宫女便急急地从宫里跑出来。因为跑得太着急,她还不小心撞到了竹韵身上。 竹韵连忙将她扶住,笑道:“哎呀,妹妹可要慢些。” 宫女站起身来,对着竹韵笑了笑,说道:“多谢姐姐。” “别着急,有事情慢慢做。”竹韵说道。 “这事可慢不得。”小宫女摇了摇头,说道,“小皇子有恙,我要赶着去乾阳宫向皇上禀报呢。” 走在前面的齐玉湮听到这小宫女说到了暄儿,面色一变,回过头来,说道:“暄儿怎么了?” 小宫女毕竟年纪小,看见齐玉湮表情如此急切,她也是一阵心慌,赶紧摇了摇头,解释道:“贵妃娘娘放心,小皇子没大碍。” “没大碍?那为何还要惊动皇上?”齐玉湮失声叫道。 小宫女呆了呆,低下头喃喃说道:“奴婢只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去禀报皇上,其余之事皆不知。” 齐玉湮见此情形,知道从小宫女口中也问不出什么。她顿了顿,将声音缓了下来,对着她说道:“既是如此,那本宫也不难为你,你快去吧。” “是!”小宫女屈膝一礼,然后便匆匆离去。 看齐玉湮呆呆望着小宫女离开的方向,罗巧儿上前微笑着安慰道:“齐姐姐不必担心,小皇子不会有事的。” 齐玉湮转头看着罗巧儿笑了笑,说道:“我没事。” “那我们这就回宫吧。”罗巧儿说道。 “巧儿妹妹先回去吧。”齐玉湮浅笑道,“我想起有些事要找皇上。” 罗巧儿听她这么一说,知道她心里放心不下李暄,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说道:“那好,齐姐姐请便。” “那你们慢慢回去,我就先走了。”说着齐玉湮给罗巧儿与潘莠君交待了一声,便也上了仪辇往崇心殿的方向而去。 待齐玉湮走到崇心殿门前,刚下了仪辇,便看见朱源正出了殿来,急匆匆往外行去。 她忙出声叫住朱源,问道:“朱源,你这是去哪里?” 朱源看见齐玉湮,怔了怔,然后赶紧行礼道:“回贵妃娘娘,小人去太医院请史院政。” 齐玉湮一听,便知道那小宫女已经将暄儿的情况告诉李璟,然后李璟便让朱源去叫史院政。可这个时候她还未与史院政通气,如果他现在去给暄儿看病,定会发现王未给暄儿下药之事。自己一定要先说服李璟,再让李璟给史院政说,这样自己才有机会要回暄儿。 想到这里,她顿了顿,然后对着朱源说道:“朱源,你将史院政先叫到崇心殿来。” 朱源一呆,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皇上让史院政去坤阳宫,这……”这如何是好? 见朱源如此为难,齐玉湮一脸正色地望着他,说道:“朱源,你尽管照我说的做!皇上若有怪罪,一切自有我担待!” 听齐玉湮这么一说,朱源有些犹豫。 他跟随李璟这几年,知道能够让皇帝放在心上的女子,只有这齐贵妃一人。那日齐贵妃晕倒,皇帝是如何的担心内疚,甚至红了眼睛,他全看在眼里。而且此事又事关齐贵妃所生之子,她让史院政过来,自然也有她的打算。总之,他相信,她是不会害李暄的。而且,只有她想做的事,皇帝定然都会应允的。 想到这里,朱源赶紧应道:“小人遵命!小人这就去叫史院政过来。” “去吧。”齐玉湮满意地点了点头。。 朱源行了一礼,加快步伐往太医院的方向跑去。 齐玉湮见朱源走远了,也转过身往殿内走去。 走到石梯前,有一个年轻的侍卫拦住她:“贵妃娘娘请止步!” “本宫要见皇上。”齐玉湮一脸的微笑。 侍卫问道:“不知贵妃娘娘可有通传?” “没有呢!”齐玉湮笑道。 “那就对不住了,贵妃娘娘。”侍卫摇头道,“没有通传,谁也不能进去。” 听他这么一说,齐玉湮也不着急,笑了笑说道:“本宫确实有急事要见皇上,还劳烦你帮我给常海带个话,让他去通传一声。” 宫中之人皆知齐玉湮宠冠后宫,没有人愿意得罪她,再加之她对着小侍卫说话也如此客气温柔,让人不忍拒绝她。 果然,这侍卫犹豫了片刻,然后弯腰一礼,说道:“那……请贵妃娘娘稍等,小人这便去禀报。”说着便转过身,拾阶而上。 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侍卫便回来,对着齐玉湮行礼道:“皇上请贵妃娘娘进去。” “有劳了。”齐玉湮含笑道。 侍卫见齐玉湮如此客气,呆了呆,红脸道:“贵妃娘娘如此说,真是折煞小人了。” 齐玉湮也不再与他多言,笑了笑,便转过身,沿着石阶向上走去。 一上了石阶,便看见常海在一旁候着自己,见她过来了,忙迎了上来,躬身一礼,笑道:“皇上请贵妃娘娘在后殿等一会儿,他一会儿便过来。” “好。”齐玉湮点头应道。 常海将齐玉湮引到正殿后边的一个小暖阁里,叫人为齐玉湮奉了茶,自己这才回了前殿去伺候。 齐玉湮虽然进宫都快两年了,但这崇心殿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是李璟下朝后与臣子们议政事的地方,若没急事,她也不会来这里。 这暖阁就在前殿后边,隐隐可闻见前殿有人说话之声。齐玉湮一开始本也不在意,不曾想,她居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心尖一跳。 她看了竹韵一眼,显然竹韵也听见了那个名字,也望着她,神色怔忡。 见竹韵如此表情,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她忙站起身来,走到与前殿相交的墙后,将耳朵贴在墙上,听起了壁角。 ☆、第75章 助攻 齐玉湮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前殿的一切便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只听李璟提高了声音,说道:“哦,齐恕真的如此神勇?” 听得出来,他应该是很惊喜的。 又听到一个年长的声音说道:“回皇上,老臣也没想到齐恕会如此神勇。听前方军报说,到了神牛山,众人分散开来搜索逆贼韩璀。要知道这神牛山,山高林密,要找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没想到那齐恕像有神助一般,径直杀到了莲花锋,在山下一个密洞中将韩璀揪了出来。两人一番恶战,竟然凭一己之力生擒了韩璀逆贼!皇上,那韩璀力大可是出了名的,没想到齐恕居然将他打败了。大将军邓峻说起这事,也对他赞不绝口呢!” 听到这里,齐玉湮知道大哥如愿立了大功,心中一喜。 竹韵站在一旁,也听到了前殿的谈话,对着齐玉湮欣喜地说道:“娘娘,听见了吗?大公子立了大功呢!” “听到了。”齐玉湮连声应道。 此时,她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前世潘歧是使了阴招,还有多人相帮,才杀了韩璀。而这一世,大哥齐恕竟然能够生擒韩璀,其功劳可比前世潘歧大多了。这下,李璟若是再为父兄晋职升官,可就合情合理了。相信经此一役,再也没有人说齐家是凭着裙带关系而位上的。 “看来这齐恕还真是个人材!”李璟说道。 “是啊!老臣恭喜皇上又得一员猛将。”文太尉喜滋滋地说道,“大军马上就要归来,这迎军之礼要赶快定下来。” “文太尉!”李璟此时心情似乎也不错,“迎接忠武大将军所率大军凯旋一事,便由你与礼部议定便是。记住,务必要隆重!” “是!”文太尉回答道:“臣必不会令皇上失望!” “那你先下去吧!”李璟说道。 “是,皇上。”文太尉应了一声。 接着便听到文太尉离开的脚步声。 齐玉湮知道李璟要过来了,赶紧跑回座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李璟便走了进来。 第64节 齐玉湮赶紧起身行礼迎接。 李璟看见她,便一把将她扶了起来,急切地问道:“玉湮,你今日到崇心殿来找我,可是有急事?” “皇上,臣妾兄长可是快回来了?”齐玉湮抬头望着他。 李璟愣了一下,问道:“你刚才听见了?” 齐玉湮低下头,咬唇道:“请皇上恕罪,臣妾并非有意偷听。只是皇上与文太尉声音皆高,臣妾听到兄长之名,便,便忍不住听了一下。若是皇上要怪罪,臣妾也认了。” 李璟听她这么说,伸出手,捋了捋她的头发,微笑道:“傻瓜,听便听了吧,有甚关系?我要是怕你偷听,便不会让你在这后边等我了。” “嗯。”她含笑望着他。 “这兄长这回立了大功,我定会好好封赏他的。”他又道。 “谢皇上。”她抬头,一脸地灿然的笑容。 “对了,你来找我有事?”他又问。 她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敛住笑,一脸正色地说道:“对了,皇上,臣妾想求你帮一个忙。” 他一怔,问道:“什么忙?” 齐玉湮犹豫了片刻,说道:“刚刚皇上是不是叫了史院政去给暄儿看病?” 他一听齐玉湮过来是为这事,以为她担心儿子,忙紧张地说道:“玉湮,你别担心,暄儿没什么事。只是有些哭闹,食欲不振而已,史院政定会有法子治好他的。”顿了顿,他又说道,“玉湮,你若实在不放心,我一会儿便带你去坤阳宫看看他。” 齐玉湮一听,扑通便跪在了李璟面前,磕头哭泣道:“臣妾瞒着皇上自作主张,还请皇上恕罪!” 见齐玉湮如此,李璟一愣,忙将她扶了起来,惊讶道:“玉湮,你这是作甚?” 齐玉湮抬起头来,已是满脸的泪水,哀求道:“请皇上助臣妾夺回暄儿。” 闻言,李璟一呆,然后一脸戚然地摇了摇头,黯然道:“玉湮,对不起,太后发了话,我无法替你要回暄儿。” 齐玉湮说道:“臣妾不要皇上去违抗太后的意思替臣妾要回暄儿,只求皇上帮臣妾一个忙,皇后娘娘定然会将暄儿主动送还给臣妾的?” 听了齐玉湮的话,李璟讶然道:“玉湮,你有些什么打算?” 齐玉湮咬了咬唇,说道:“皇上,暄儿这些日子身体不适,皆是臣妾让王太医给他做了手脚,给他下了药。如今皇上派了史院政去,臣妾怕史院政会揭穿王太医给暄儿下药之事,那臣妾以前所做的一切,便是白费了。” “王未给暄儿下药?为何?”李璟更是惊讶,“不会伤着暄儿吧?” “当然不会!”齐玉湮赶紧说道,“臣妾怎么可能害暄儿?他只是暂时不适,很快便会好。” “这么说,王未是你的人?”李璟瞅着齐玉湮。 齐玉湮拭了拭腮边的泪水,说道:“王太医与竹韵是青梅竹马,两人互有情意。看在竹韵的面上,他才愿意帮臣妾的。” 李璟闻言转过脸,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竹韵,只见她的脸涨得通红。然后他又转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齐玉湮一眼,说道:“原来如此啊。” “皇上,臣妾求皇上跟史院政说一声,让他别戳穿王太医才是。”齐玉湮说道。 李璟顿了顿,说道:“那好,我这便派人去传史院政……糟了,我已经叫他去了坤阳宫,也不知道追得回来不?”说完他赶紧转身吩咐常海,“赶快派人去将史院政追回来!” 常海忙回话道:“回皇上,史院政正在殿外候着呢。” 李璟一呆:“什么?他在外边?” 齐玉湮赶紧请罪道:“是臣妾自作主张,让朱源叫史院政先来崇心殿见皇上的。” 李璟点了点头,又对着常海说道:“那便传史院政进来吧。” 听李璟这么一说,齐玉湮便知道他是应了自己,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史院政便走了进来,对着李璟与齐玉湮行礼道:“臣见过皇上、贵妃娘娘。” 李璟抬了抬手,说道:“平身吧。” “谢皇上。”史院政直起身来,“不知皇上叫臣过来,可有吩咐?” “史院政,朕不是让你去坤阳宫给暄儿看病吗?你去暄儿看了病头,对皇后说暄儿的情况时,要与王太医所诊的一致。”李璟说道。 闻言,史院政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李璟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的意思是,皇子暄并不无适?让臣去欺骗皇后?” 李璟点了点头,说道:“朕如此做,自有朕的道理,你只管按朕吩咐地做便是。”顿了顿,李璟又说道,“王太医也是朕派去的人。” 史院政听李璟这么一说,自然不敢违抗皇命,只得应道:“臣遵旨。” “那你快过去吧!”李璟挥了挥手。 “是。”史院政行了一礼,便却步退下。 待史院政一走,齐玉湮赶紧走上前去,双目微红,含泪行礼道:“玉湮多谢皇上。” 李璟垂眼看着齐玉湮,将她扶了起来,叹声道:“暄儿的事,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做,我都随你的意。” 李璟此言一出,泪水瞬间便从齐玉湮的眼中溢了出来:“谢皇上愿意如此帮臣妾。” 看着齐玉湮梨花带雨的模样,李璟心里一阵心疼,将她轻轻一搂,口中轻叹一声,然后说道:“玉湮,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齐玉湮心里一阵感动,倒在他怀里,轻声唤道:“皇上……” 李璟紧紧拥着她,“什么都别说了,我心里什么都懂。” 闻言,在他怀里的齐玉湮,早已是泪流满面。 史院政走到坤阳宫门口,早有宫女迫不及待上前将他迎了进去。 “小皇子如今情形如何?”史院政随意问道身边的小宫女。 小宫女叹了一口气,说道:“小皇子日夜啼哭不止,也不吃奶,皇后娘娘都快急坏了。” “王太医不是来看过吗?怎么小皇子还是如此状况?”史院政又问道。 “王太医倒是天天都来看小皇子。不过他说小皇子早产,先天有亏,这些日子又惊了风,所以才会如此的。”小宫女说到这里,眼睛也红了,“史院政,你可要想法子把小皇子治好啊!”如果皇子暄有事,皇帝发起怒来,说不定服侍他的宫女太监都会没命的。 “我自然会尽力而为。”史院政捋了捋胡须。 小宫女引着史院政到了李暄的寝殿。 还未进门,他便听见有小婴孩撕心裂肺地哭闹声传出来。 一进屋,他便看见皇后坐在殿中,愁眉不展。 一个乳母模样的人怀抱着一个婴儿,不停地哄着,却似乎没有任何作用,婴儿依然啼哭不已。 史院政走上前来,对着郑妁行了一礼,说道:“臣见过皇后娘娘。” 郑妁看见史院政,眼中光华一闪,赶紧说道:“史院政,你可来了!你快去瞧瞧暄儿吧!他一直这样,都快急死本宫了。” “是!”史院政拱了拱手,然后直起身来。 乳母黄氏闻赶紧将李暄抱了过来。 她看着史院政,眼泪汪汪地说道:“大人,你快看看小皇子吧,这吃不好睡不好,整日整夜的啼哭,都好些日子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我先看看!”史院政说完便动手解开李暄的襁褓,抓住那白嫩的小手,给他摸了摸脉,发觉他的脉像还算平稳,但其中还有一些小小的异动,不像是身体原因,倒像是药物所致。想到他最近不怎么吃东西,史院政又摸了摸他的小肚子,软软的,没有积食。 他眉头微皱,想到来坤阳宫之前,李璟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他心里跳了一下,突然一切都明白了。 见史院政眉头不展,郑妁一阵心慌,赶忙问道:“史院政,暄儿可是有什么事?” 史院政顿了顿,这才缓缓说道:“回皇后娘娘,小皇子这是先天不足,除了吃了药慢慢调理。如果调理不过来,臣也没什么法子了。” 郑妁脸一白,连声追问道:“史院政,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调理不过来,那……那要暄儿会怎样?” 史院政面色一凛,说道:“如果真这样,便请娘娘听天由命了!” 郑妁一听,呆了呆,然后整个人像被抽走精气神一般,一下子瘫软在座上。 ☆、第76章 还子 黄氏听到史院政的话,呆了呆,眼泪一下便掉了出来。李暄出生后,她便一直陪伴在他身边,除了有一份乳母的责任,她与孩子之间倒也有了感情。史院政的医术,在是太医院乃是翘楚,他这么说,可见李暄的情况确实危急。 想到这里,她紧紧抱着李暄,心中万般不舍,对着史院政泣声哀求道:“大人,那可怎么办呀?有没有什么药可以治小皇子的病啊?” 史院政顿了顿,对着黄氏问道:“王太医给小皇子开的是什么药?” 黄氏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不识药,不知道是什么药。”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那桌上还剩有半碗,奴婢还未来得及给小皇子喂下去呢。” 黄氏忙叫宫女将药碗端了过来,递给史院政,然后说道:“就是这药,大人你看看吧。” “是啊,史院政,你可好好看看。”郑妁也说道,“暄儿一直吃王太医开的药,却不见好,这药是不是没有对症啊?” 史院政端过药碗,仔细闻了闻,便知道了这药中的古怪。想到李璟给自己说的那番话,这王未敢对李暄下药,肯定是得了皇帝的首肯的。于是,他未动声色,抬起脸来,对着郑妁说道:“娘娘,王太医开的这药,已是对小皇子调理最好的方子了,还请小皇子继续服用王太医所开之药便是。” “可暄儿服了好长时间,一点效用也没有啊。”郑妁着急道,“这药还要服下去?” “皇后娘娘,先前臣也说了,小皇子这是先天不足,只能靠调理,别无他法。”顿了顿,史院政又说道,“幸好王太医用药给小皇子调理着,不然,小皇子的情形怕是比现在还要差。” “什么?”听了史院政的话,郑妁一脸的震惊。 如果没有王未开药调理,李暄的情况会更糟糕?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问题,可就大了!李暄要是在自己手里出了什么事,李璟非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不可。郑妁想到这些,一阵寒意便涌上了心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黄氏一听这话,心中更是伤心,口不择言道,“小皇子在重华宫一直都好好的啊,怎么一到了坤阳宫……”说到这里,她一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住了嘴,收起泪,惴惴不安地看了郑妁一眼。 听到黄氏的话,郑妁脸色一下变得铁青。 李暄原本在重华宫好好的,到了坤阳宫,这身子却一日比一日差。自己毕竟不是李暄的亲娘,现在连黄氏都认为李暄是来了坤阳宫才不好的,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别人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认为自己故意对他下的毒手? 那日李璟离开时所说的话,又回响在了她的耳边。 如果李暄真有什么事,不仅自己被废,而且连郑氏一族也不能幸免。想到这里,郑妁不禁打了个寒颤。 看着郑妁的面色,史院政知道李璟与齐玉湮想要的目的差不多也达到了。 他站起来,躬身行了一礼,对着郑妁说道:“皇后娘娘,如果没有其他吩咐,臣就先行告退了!” 郑妁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史院政木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先下去吧!” “是。”史院政便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小皇子要是一直不见好,那可怎么办?”黄氏见史院政这一趟来,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心中更是着急,“小皇子有个什么,奴婢也只能随他去了。”说完她便呜呜地大哭了起来。 郑妁原本一直听着李暄的哭闹声,心里就着急。黄氏这一哭,她更是心烦意乱。 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发痛的太阳穴,说道:“芸娘,你先把小皇子带到外边去哄哄。” “是。”黄氏抹了抹泪,便抱着李暄哭哭啼啼地出了殿。 第65节 殿中总算清静下来,但郑妁仍然扶着额,感觉头昏脑涨,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时,郑妁的随身侍女云坠见她似乎不太好,忙走上前来,对着她问道:“娘娘,可是有不适之感?要不要奴婢将史院政叫回来给娘娘看看。” 郑妁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我这是心病,叫他回来也没用。” “娘娘,史院政既然这么说了,那娘娘下一步要怎么办?”云坠心里也很担心。 云坠是郑家家奴出身,父母兄妹都在郑家。若是郑家有事,覆巢之下,想必自己的家人也不会全身而退。 “我也不知道。”郑妁无力地摇了摇头,无奈道,“当初只想着将这孩子抱回来傍身,让自己有个依靠,没想到却是要了个大麻烦回来。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跟齐玉湮抢这孩子。在她手里,孩子是死是活,皇上也总归怪不着我了。” 听到郑妁如此一说,云坠心里一动。是啊,李暄若是在齐玉湮手中,无论有什么事,李璟也不能把气撒到郑妁身上来,自然也不会有事牵扯到郑家。 想到这里,云坠小心地对着郑妁说道:“娘娘,要不,我们把小皇子送还给齐贵妃吧?” “什么?”郑妁先是一惊,然后脸上有着薄怒,“还给齐玉湮?当初我费了这么大的劲才将暄儿抢了回来,现在又主动还给她,你这不是叫我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娘娘,现在小皇子这种状态,形势堪忧啊!若是他在坤阳宫出了事,皇上定然会怪罪于娘娘。以他对齐贵妃的宠爱,说不定因此寻了由头废了娘娘,再扶齐贵妃上位。娘娘若是失了势,郑氏一门也会跟着遭秧的啊。”云坠将利害关系向郑妁细细分析着,“还不如现在将小皇子送回给齐贵妃,不管有什么事,皇上总归怪不着娘娘,这皇后之位至少娘娘还能稳稳地坐着。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还可以从长计议。” “可太后那边如何交待啊?”郑妁觉得云坠的话也有道理,可她还是有些犹豫,“当初我可是全靠着太后撑腰,才将暄儿抢过来的。现在就这样把暄儿还给齐玉湮,那不是白费了太后一番苦心?” 云坠又说道:“娘娘,要不,我们就不给齐贵妃说将小皇子还给她。我们就说小皇子思念亲娘,日夜啼哭。皇后娘娘看了心疼,可怜小皇子早产身子弱,将小皇子先养在齐贵妃处,待小皇子有了五六岁,落了根,身子骨也硬朗了,我们再把他接回来。” “这样,那齐玉湮会答应吗?”郑妁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小皇子可是她亲生的,她能不答应吗?”云坠不以为然道。 闻言,郑妁点了点头。那日齐玉湮为了要回暄儿,向自己磕头哀求,她相信,齐玉湮绝对不会反对的。 按云坠的说法,先让暄儿养在齐玉湮身边也不错。至少可以避免了李暄在自己手上出事,让李璟抓了错。如果李暄平安长大些,身体好转,自己便将他要回来,也同以前想的一般,自己能有个皇子傍身。日后李暄若是成了太子,自己还能当皇太后。 想到这里,郑妁重重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行。” 见郑妁如此说,云坠长抒了一口气,连声道:“皇后娘娘英明!” 郑妁想通之后,怕夜长梦多,当即叫了黄氏抱着李暄就去了重华宫。 齐玉湮原本以为郑妁还要纠结几日才会来,没想到这郑妁竟如此性急,这么快就来了重华宫。 虽然她一早便猜到了郑妁的来意,但她强压住心中的激动,装作一切尚不知晓的模样,平静地走上前,向郑妁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齐贵妃快快免礼。”郑妁一脸僵硬的微笑。 听着李暄的哭闹声,齐玉湮忍不住一阵心疼。她站起身,扬过头来看着黄氏怀中的李暄,问道:“皇后娘娘,暄儿怎么啦?为何如此吵闹不停?可是身体不适?” 郑妁看了齐玉湮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齐贵妃啊,暄儿自从到了坤阳宫,这几月来皆是如此模样。不知他是不是想念你这个亲娘,日日哭闹,也不怎么肯吃奶,真是让人心急啊!” 闻言,齐玉湮面色一变,喃喃道:“暄儿如此不好吗?那……那可怎么办啊?” “唉!”郑妁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宫这几日也想清楚了,毕竟你是暄儿的亲娘。他现在还如此稚嫩,又是如此情形,还是暂时养在你身边比较好。” 齐玉湮一呆,似乎不敢置信:“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将暄儿还给臣妾?” “也不是要还给你。”郑妁尴尬地笑了笑,“暄儿已经养在本宫膝下,自然还是本宫的儿子。本宫的意思,只是暂时让你帮本宫养着,等暄儿有了五六岁,身子结实了,本宫再将他接到身边。” 听到郑妁这么说,齐玉湮怔了怔,然后低下头不吭声。 郑妁见齐玉湮听到儿子要回来,却并没有自己想像的惊喜,心里有些讶异,忙问道:“齐贵妃,对本宫的这一安排,你意下如何?” 齐玉湮抬起头,望着郑妁,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回皇后娘娘,暄儿是臣妾所出,臣妾心中对他自然百般疼爱。但太后发了话,叫臣妾将暄儿交与皇后娘娘之后,臣妾慢慢也就认命了。” 说到这里,有眼泪从齐玉湮眼中滑落。她抬手拭了拭眼泪,又说道:“暄儿刚离开时,臣妾真的感觉是生不如死,幸好皇上怜爱,一直在臣妾身边陪伴安慰,还答应让臣妾能再怀一个孩子。臣妾这几月正在调理身子,想早日再怀上龙裔。可皇后娘娘这时候却说将暄儿送回来,那臣妾再孕之事,怕是要推后了……” 听到齐玉湮说起与李璟的恩爱之事,又说她与李璟商量好再生一个孩子,郑妁心中妒意大发。又感觉齐玉湮的意思,似乎不想让李暄回来影响她再孕。 想到这里,郑妁觉得一阵不舒服,当即冷着脸问道:“齐贵妃的意思是,不想让暄儿回来?” 闻言,齐玉湮怔了半晌,然后才回答道:“臣妾,也不是不想暄儿回来。只是臣妾刚刚放下暄儿,打算接受一个新的孩子。可现在暄儿如果回到臣妾身边,臣妾自然要多花心思来照顾他,自然不会急着再要孩子。” 说到这里,齐玉湮抬头看了看郑妁,又说道:“如果过了一两月,暄儿情况好转了,皇后娘娘又要将暄儿要回去……到那时,暄儿不在身边,臣妾又没有新的孩子可以寄托感情,那臣妾,臣妾真不想再过一次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了!”说着齐玉湮便呜咽起来。 闻言,郑妁心中更是愤恨。 这齐玉湮已经有一个儿子了,现在还想着再生。如果她再生个皇子,那她在宫里的地位,可更不可撼动了。自己无宠无子,地位便更是岌岌可危。 所以,一定不能让她如愿! ☆、第77章 天伦 郑妁抬起头,对着齐玉湮冷冷一笑,说道:“齐贵妃放心,本宫说让你将暄儿养到六岁后,本宫才会将他接回来,便不会提前带走他的。对了,你也别这么着急再生孩子了,暄儿虽说是在我名下,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亲生的。如今,他身体如此状况,你还是先顾着他,将他身子养好才是。至于再为皇上开枝散叶之事……也不急于一时,等暄儿好些再说吧。” 听到郑妁这么一说,齐玉湮怔了半晌,然后才面带犹豫地说道:“既然皇后娘娘是这个意思,那……臣妾有个不情之情,还望皇后娘娘答应。” “本宫都说了不会提前要回暄儿,你还有什么事要说?”郑妁此时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齐玉湮顿了顿,又说道:“臣妾斗胆,想请皇后娘娘与臣妾一起到太后和皇上面前,将此事说清。让太后与皇上做个见证,在暄儿六岁之前,皇后娘娘都让他与臣妾一起生活在一起,不会让他离开臣妾。” 听了齐玉湮的话,郑妁先是一愣,然后回过神来,一下便发起怒来:“还要找什么见证?齐玉湮,本宫的话难道作不得数吗?” 看郑妁发起火来,齐玉湮赶紧跪下来,请罪道:“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像皇后娘娘这般,京城大家出身,眼界高远。臣妾自小在眉阳长大,乃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女子,胆小怕事,凡事没有定数,总是害怕。还请皇后娘娘大人大量,成全臣妾!” “你!”郑妁气得一下从座上弹了起来,指着齐玉湮骂道:“齐玉湮,你不要太过分了!” “请皇后娘娘体谅臣妾。”齐玉湮抹起了眼泪。 看着齐玉湮一脸的低眉顺眼,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要让她替自己抚养李暄,也不想与她将关系弄得太僵,郑妁将发到嘴边的火,又生生咽了下去,说道:“好,既然齐贵妃不放心,本宫就陪你走一遭。不过,皇上那边就不用去了,本宫与你到太后面前将此事说清楚便是。” “多谢皇后娘娘!”齐玉湮赶紧磕头谢恩。 很快,两人便坐了宫辇去了仁寿宫,将此事禀明萧太后。 萧太后一开始听到此事,感觉有些意外,怕是齐玉湮借李璟之手来逼郑妁就范,便将郑妁叫到后殿来,仔细问话。 郑妁自然不敢将自己的小心思向萧太后和盘托出,只说是李暄自从来了坤阳宫,日夜啼哭,不肯吃奶,可能是离开亲娘不适。她怕这样下去,把李暄拖出病来,只好将李暄暂时送回重华宫,让齐玉湮抚养到六岁后,她再将孩子接回坤阳宫抚养。 听到郑妁这么说,萧太后有些不相信:“暄儿这么小的婴孩,他能懂什么?有奶娘不是行了吗?当初哀家养皇帝的时候,他跟着奶娘便是了,从来不哭闹啊!” “可儿臣听说暄儿在重华宫,都是齐玉湮亲自哺乳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暄儿不愿意离开她。”郑妁回答道。 听郑妁这么一说,萧太后这下也拿不准了。毕竟她当时没有亲自哺乳李璟,而李璟的乳母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没有这样的分别之事发生。 不过,对于这么小的孩子会因为想念亲娘而哭闹,萧太后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又问道:“暄儿这么小,能有这么懂事吗?” “哎呀,母后!你别看暄儿这孩子还小,人可精灵着呢!他什么都懂呢!”郑妁说道。 李暄虽然是齐玉湮所出,但毕竟也是萧太后的亲孙子,有人夸自己的孙子聪明,她听着也顺耳,便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可想着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孩子,如今又要还给齐玉湮,萧太后又有些替郑妁担心,叹气道:“阿妁,你让齐玉湮抚养暄儿,这样一来,母后怕以后暄儿与你不亲啊!” 听到萧太后这么说,郑妁也是心有感触,可现在除了将李暄还给齐玉湮,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只好强笑道:“儿臣知道母后心疼儿臣,母后也别太担心,儿臣会经常去看望暄儿,带着他玩的。儿臣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是儿臣真心对暄儿好,他定会认我这个母亲的。”说到这里,郑妁还抹了抹泪。 “唉!”萧太后长叹一声,说道:“你自己能想通,母后也就不干涉你们的事了,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多谢母后。”郑妁赶紧行了一礼,便将萧太后扶出了后殿。 齐玉湮忐忑地等在前殿中,好不容易看见萧太后与郑妁出来了,忙迎上前行礼。 萧太后免了她的礼,又说道:“齐贵妃,皇后的意思便是哀家的意思。不过,你要记住,暄儿始终是皇后的儿子,你只是代为抚养,你知道吗?” 齐玉湮赶紧回答道:“臣妾知道。” “等暄儿满了六岁,皇后要回暄儿,你也不可阻拦暄儿离开!”萧太后又说道。 “是,臣妾记住了。”齐玉湮连声应道,“到时皇后娘娘若要带暄儿回去,臣妾必不阻拦。” “既然如此,哀家便准你将暄儿将到六岁。”萧太后道。 “是。”齐玉湮应道,“臣妾必定会尽力照顾暄儿的。” “那好,哀家与皇后还有话说,你先下去吧!”萧太后挥了挥手。 “臣妾遵命!”齐玉湮强压住心中的欢喜,向萧太后和郑妁行了礼,这才慢慢从殿中退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上,她刻意放缓了脚步,不想让她们发现自己太过高兴而对自己生疑。 她缓缓出了门,慢慢上了仪辇,这才回了重华宫。 一踏进宫门,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跑到后殿去看暄儿。 一进殿门,便看见竹韵已经支开了乳母黄氏,叫来王未替暄儿服了解药。她赶紧迎了上去。 由于怕皇后看出什么端倪,王未不敢一时把药性全解了,只是分好几次解。 用了解药后,暄儿虽然比以前吃奶好些了,但总归身子还是有些不舒服,时不时要哭闹一番。 齐玉湮看见暄儿哭着,心疼得要紧,忙从竹韵手中接过暄儿,紧紧搂在怀里。哄了好久,暄儿总算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她将暄儿放在床上,直直看着那可爱的小脸蛋,心里一阵激动。 她将面颊贴在他的小脸蛋上,心中暗道:暄儿,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到娘亲身边来了。暄儿,娘亲答应你,从此之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娘亲的。现在不会!六年后,更不会!没有人再能将你从娘亲身边夺走! 想到这里,她将牙咬得死死的。郑妁,六年后,看你还有没有能力还向我要儿子! 待李璟忙完了手中之事,便到重华宫来了。他早知道暄儿回到了齐玉湮身边,心情也是十分激动,一进宫门,便迫不及待地往暄儿住的偏殿来。 一进门,便看见儿子正安静地睡在床上,一脸的静谧。而齐玉湮坐在他身边,唇边带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用手中的团扇轻柔地为他扇着风。 虽然还是春季,天气还不热,但小孩子汗多,特别是刚睡着的时候,汗特别大。齐玉湮怕热着他,便一直守在他身边,为他轻轻扇着岁。 他见此情景,便放低脚步,轻轻地走过去。 齐玉湮听见响动,转过头来轻轻看了他一眼,将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然后放下团扇,准备起身行礼。 李璟赶紧走过去,将她按住,低声道:“玉湮,别这么多礼了。” 齐玉湮怔了怔,对着他娇媚一笑,也不多语,便拾起团扇,继续为儿子扇着风。 “玉湮,让宫女过来为暄儿打扇吧。”他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你可别累着了。” 她仰起头,对着他笑道:“臣妾不累的。” “你是贵妃,又不是宫女,做这些粗事做甚?让人来替你做!”这扇久了,胳膊肯定会又酸又疼的,怎么会不累啊? “可臣妾是暄儿的娘亲啊!”她抬头望着他,浅笑道,“这个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听齐玉湮这么说,李璟一愣,嘴唇微微张了张,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转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暄儿。只见他双眼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挡在眼睛上,随着他深长的呼吸,像小扇子一般,簌簌轻颤着。 看着这小小的婴孩,一种奇妙的感觉从他的心中油然而生。这个孩子,是他和玉湮的儿子,是他和她之间,最紧密的联系。 他坐在齐玉湮身边,用手轻轻揽住她的腰,然后从她手中夺过扇子,亲自为李暄扇了起来。 第66节 见状,齐玉湮怔了一下,轻声叫道:“皇上……” “我是他父亲,这个也是谁也替代不了的。”他没有看她,只为暄儿扇着风。 闻言,她呆了呆,然后转过脸去看着孩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嘴角的那丝笑意,似乎也怎么也藏不住,便在唇边绽了开来。 这一刻,她真的觉得两人似乎就像寻常夫妻一般,守在最心爱的儿子身边,为他扇风,看他入眠,共享人世天伦。 李暄的乳母黄氏发觉,自从李暄回了重华宫后,自己这小主子的身子居然一天一天好转起来,不到半个月,这李暄便好吃好睡,再也不日夜啼哭吵闹了。 见此,她心中不由暗暗称奇:这李暄如此小,竟然也能如此懂形势。他是知道回到自己亲娘身边了,可以安枕无忧了,才这么不哭不闹的吗? 不过,不管怎么样,黄氏心里还是高兴的。李暄现在身子安好,作为他的乳母,便不用担心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会被皇帝怪罪。 于是,这黄氏更用心地照顾着李暄。 在众人精心地照顾下,李暄便一天一天长大了。 到晚夏时节,也是李暄也满周岁了。 李璟也给自己的独子李暄办了一个抓周的仪式,还将自己的帝玺也拿来作喜头。李暄倒也不客气,左右开弓,一手抓了毛笔,另一只手居然正正抓到了帝玺。 当齐玉湮看见儿子抓到帝玺之时,整个一下便愣住了。前世李璟并没有将帝玺拿来给李暄抓周,也就没有这般曲折之事。可现在,李暄居然抓了帝玺。这是他想当皇帝的意思吗? 虽然是父子,这事也有些避忌的吧? 大轩继位,一直都是父死子继。 要知道,李璟如今也才二十出头,李暄要做皇帝,是咒父亲早死,还是要赶着父亲让位? 想到这里,齐玉湮心里一紧。 ☆、第78章 约定 周围之人见到李暄抓了帝玺,也是一愣,瞬间嘈杂的人群便都鸦雀无声了。 以往皇子们抓周之时,没有人敢拿帝玺来做喜头的,自然也没有皇子抓周抓到帝玺之事。大家见此情形,也不知道皇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也不知该不该道贺,索性便都不说话了。 此时,只见李璟几声大笑,然后从齐玉湮怀里抱过李暄,说道:“我儿有志气!父皇一定助暄儿成大业!” 李暄还不太懂事,看父亲哈哈大笑,便也咧着嘴咯咯笑了起来,两只手把帝玺与毛笔握得紧紧的。 众人见李璟似乎很是高兴,也纷纷附和起来,夸赞李暄聪明伶俐、才情好、有志气。 萧家世代书香,萧太后见李暄抓了笔,也是极为欣慰,对李暄更是喜欢,忙笑着说道:“暄儿是皇帝的嫡长子,自然非一般人可比。”萧太后这话很明显,暗指李暄因为养在郑妁名下,是嫡子,应当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郑妁闻言,笑了笑,侧眼看了看齐玉湮,却并未说话。如果自己一直不得宠,李暄作为自己的儿子能当上太子,自己的地位都愈加稳固,这样也不错。 进宫来给李暄过周岁的齐母陆氏见状,忙顺着萧太后的话说道:“太后说的极是呢,无论天家还是百姓,嫡子自然尊贵些。” 陆氏想得很开。反正不管暄儿在谁人名下,始终都是她的孙子。自家孙子能做太子,日后继承大统,自然是美事一桩。 齐玉湮见萧太后与李璟都对李暄抓了帝玺一事毫不在意,这才长抒一口气,直道自己先前多虑了。 这天周岁宴,宾客尽欢。天色黑尽了,众人才慢慢散去。 回到重华宫,齐玉湮在偏殿将暄儿哄睡之后,又叮嘱了黄氏几句,这才回到正殿。 李璟坐在案边看着书,见她过来了,忙将眼睛从书上移开,对着她笑道:“回来了?” “嗯。”齐玉湮微笑着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我把这点看完。”他说道。 “皇上看书吧,不用管臣妾的。”她笑着应了一声,拿起茶壶正准备给他倒茶,不想茶却凉了,她皱着眉头说道:“这帮人怎么伺候的?茶凉了也不给皇上换!” “是我想安静看书,叫他们不准进来打扰我的。”他道。 她一愣,忙说道:“请皇上恕罪,臣妾不知扰着皇上了。” “你除外。”他笑着说道,“有佳人红.袖添香,另当别论。” 齐玉湮一呆,一抹娇羞便抹上了她的双颊:“不过,臣妾今日无法添香,就为皇上添茶好了。”说着她便起身,为他沏了一杯清心茶。 她的手刚将茶杯放在案上,还未来得及抬起,便被他一把握在了掌中。 “皇上。”她抬头看着他,娇媚的一笑。 “暄儿睡得可好?”他望着她问道。 “好。”她微笑着。 “他今日抓周,甚得我心。”他说道。 想到李暄抓了帝玺之事,齐玉湮心里那小小的不安又冒了出来。她惴惴不安地看了李璟一眼,轻声问道:“皇上不会生气吧?” “我为何要生气?”他一愣。 “暄儿不懂事,见那帝玺上雕了龙,一时好奇才会抓的。”她解释道。 “你说这个啊。”他不以为然地一笑,“我若是介意此事,便不会将帝玺拿来让他抓了。我既然特意拿帝玺过来,自然想他抓到此物。” “可……皇上还如此年轻啊。”她说道。毕竟大轩一直都是父死子继的,总觉得有些不吉。 “傻瓜。”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若是暄儿真有大才,我便早些让位于他又如何?将国事交与他,趁我们俩都还能不太老,我带着你一起游遍大轩的大好河山,岂不更是快哉?” “皇上……”齐玉湮惊呆了,“你,你能放得下这一切?” “有什么放不下的?”他笑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好。暄儿才一岁,我再想偷懒,也得再主政二十年。到那时,我心也累了,也该歇息了。能游历各地的名山大川,最美不过了。玉湮,你愿意陪我吗?” “我……”听到李璟如此说,齐玉湮心中无比感动,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用力地点着头,“我当然愿意。” “出宫以后,我们会很辛苦的。”他用手抚着她的脸颊。 “有皇上在,臣妾不辛苦。”她说。 “好!”他笑容深深,“那你答应我了,不可食言。” “臣妾不食言!”她深深地看着他。 “好,玉湮!到时我们便执子之手,相伴天边。”他手一揽,便将她拥在怀里。 她靠过去,将头紧紧埋在他怀中,眼泪不知不觉涌了出来。 两人一起携手畅游世间! 他竟然向她许了她从来不敢想的事。 真的可以吗? 她伸出手,环在他的腰间,慢慢收紧,却再也不愿放开。 入秋不久,潘府便传来消息,说是潘家老夫人病重,想见一见孙女潘莠君。 上次东泠镇压韩璀一战中,齐恕立了大功。大军凯旋后,李璟便封了齐恕为正四品诸卫将军,而潘歧表现平平,只被封为六品骑都尉。想到儿子不如齐恕,女儿在宫中也不如齐玉湮受宠,潘豹对此多有不满。 李璟对潘豹心里所想之事也清楚,考虑到潘豹为朝庭重臣,李璟也想找机会为潘豹解解这个心结。因此,这次潘豹向李璟提出,想要潘莠君出宫探望一下老母亲,以圆老太太的心愿,李璟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应允了。 早朝过后,李璟便派人将此事通知了潘莠君。 潘莠君得了令,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宫回了潘家。 潘老夫人此时已病入膏肓,只留了一口气,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后,这一口气居然暂时又顺了回来,精神倒好了些。 因李璟允许潘莠君在潘府多留几日,以尽孝道,于是,潘莠君当日便在家住了下来,准备陪祖母过完这最后几天。 次日一大早,潘莠君便起身去祖母房里请安。不料一进屋,却看见有人来得比她还早。 此时在潘老夫人房里的,是潘莠君的堂兄潘封之妻刘静芝。 见潘莠君进了屋来,刘静芝忙对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出声。 潘莠君望过去,只见祖母躺在床上,似乎还未醒,忙冲着刘静芝点了点头。 刘静芝忙做着手势,叫潘莠君跟着自己一起出了房门。 到了门外,刘静芝这才对着潘莠君行了礼。 潘莠君赶紧将刘静芝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说道:“三嫂不必如此多礼。” “多谢贵仪。”刘静芝起了身,笑道:“自从贵仪进了宫,我们便难得见面了。” 刘静芝出身名门,比潘莠君只大三岁,两人关系一向不错。这次久别重逢,自然极是亲热。 “还未恭喜三嫂为我们潘家添了男丁呢。”潘莠君笑吟吟地说道,“对了,我给小侄儿带的玉如意,不知三嫂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刘静芝连声说道。 刘静芝自从进了潘府,第一胎生的是女儿,第二胎才有了儿子,自然对这儿子极为看重。潘莠君当时人虽然没有回来,却送了重礼,刘静芝心里也极为欢喜。 “三嫂喜欢便好。”潘莠君笑道。 “贵仪,你也要快些才是啊。”刘静芝又说道。 “什么快些?”潘莠君一愣。 “当然是给皇上开枝散叶啊!”刘静芝说道,“对了,贵仪进宫也有两年了,怎么还没个信儿啊?” 闻言,潘莠君愣了愣,然后苦笑一声,说道:“这个,不急。” 从来都未曾侍寝的人,怎么可能有信儿啊? “怎么不急?”刘静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看那齐玉湮,要不是为皇上诞下唯一的皇子,她能当上贵妃?如果贵仪也能为皇上诞下麟儿,一定能位列四妃的。” “哪能这么容易啊!”潘莠君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那齐玉湮有妖术还是什么的,将皇上迷得死死的,连皇后也近不了皇上的身,更何况我呢!” “贵仪的意思是皇上没怎么招你……”刘静芝大吃一惊,半晌才说道:“这齐玉湮果真有如此能耐,让皇帝迷得死死的?” “是啊!三嫂嫂,你说,有这齐玉湮在,我怎么能怀上龙裔啊!”潘莠君幽幽地说道。 刘静芝说道:“我虽然没见过这齐玉湮,不过,我想得到,她应该是一个很招男人喜欢的女子吧!不然,当初连钟毓这般美好的男子也……”说到这里,刘静芝像是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陡然住了口。 潘莠君一听,敏感地觉察到了其中的古怪,忙问道:“三嫂,钟毓他怎么了?” 刘静芝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没,没什么。” “三嫂有什么话,不可跟我说吗?”潘莠君冷下脸来,问道,“还是三嫂觉得信不过我,不肯说?” “不是这样的。”听潘莠君这么说,刘静芝连忙摆手道:“那齐玉湮现在可是贵妃,我只是不想妄议她。” 闻言,潘莠君怔了怔。她突然想到,刘静芝的姐姐刘静璃便是钟毓的大哥,淮阳侯世子钟鸣的夫人,她在说齐玉湮之时提起钟毓,难道她的意思是,钟毓与齐玉湮之间有什么? 想到这里,潘莠君心一跳,忙问道:“三嫂莫不是想说,钟毓曾经对那齐玉湮有意?” 第67节 见潘莠君猜到了,刘静芝一愣,然后笑道:“贵仪,这些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这么说,是真的了?”潘莠君眼中精光微闪。 “嘿嘿。”刘静芝笑了笑,又说道:“四妹妹,你知道就行了,别乱说啊!” “我怎么会乱说呢?”潘莠君笑道,“不过,三嫂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世子夫人说的?” “嗯。”刘静芝点了点头,说道:“贵仪,你回宫可千万说不得此事啊。” “那是自然。”潘莠君淡笑道,“只是我有些好奇的是,在齐玉湮进宫之前,她和钟毓是互有情意吗?” 刘静芝犹豫了半晌,说道:“这我可不清楚了,我只知道钟毓应该对齐贵妃有意。” 她抬眼看见潘莠君听见自己的话后,眉眼间似乎有失望之色,又说道:“不过,我听我二姐悄悄跟我说,在齐贵妃进宫前,钟毓似乎送了她一个定情信物,她收下了,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他们互有情意?” 听到这话,潘莠君一下来了精神:“哦?什么定情信物?” ☆、第79章 毒计 刘静芝顿了顿,又说道:“我听说,是一枚白玉佩,出自品玉坊。这玉佩上还刻有蓝田日暖三个字。” “蓝田日暖?”潘莠君喃喃念道,突然,她眼睛一亮,说道:“蓝田日暖玉生烟嘛!呵呵!钟毓!齐玉湮!这可有意思了。” “贵仪,小声点!”刘静芝听她叫出了钟毓和齐玉湮的名字,连忙出声阻止,眼睛还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在附近,这才将心放了下来。 此时,潘莠君的心里全是齐玉湮和钟毓的事。她知道,此事大有可为,说不定自己从此便能翻身了! 正在此时,又有其他房里的人过来看望潘老夫人。刘静芝与潘莠君见来了旁人,便也停住了这个话题。 潘老夫人现在已到了油尽灯枯之际,虽然见到潘莠君后,一时有些好转,但终于还是没有熬过去。两天后,她还是去了。 祖母离世,潘莠君便一直留在潘家,待潘老夫人的丧事办完了,才回宫去。 潘莠君与祖母的感情毕竟深厚。潘老夫人逝去后,潘莠君很是伤心了一阵,终日心情都恹恹的。 这日一早,潘莠君起床后,侍女紫扇见雨终于停了下来,一轮艳阳高挂着,便劝她到丹桂园去看看桂花散一下心。 潘莠君这些日子天天呆在房里,确实也有些闷了,便与紫扇一起去了丹桂园。 这丹桂园在皇宫东北边的青塘边上。反正是出来散心,潘莠君也没坐仪辇,与紫扇二人沿着青塘向丹桂园走去。 走到丹桂园外,旁边走过来一队侍卫,打头的那一位眉目极为清俊,面容似乎还有些熟悉。潘莠君看见此人,想起那天刘静芝说的话,心突然跳了一下,忙叫出声叫住他们。 听见潘莠君的喊声,侍卫们都停了下来。打头的那位转过身来,看见她,忙领着众人上前行礼。 “你就是钟毓?”潘莠君对着他问道。 听潘莠君这么一说,钟毓怔了一下,然后恭敬地回答着。“回潘贵仪的话,臣正是钟毓。” “你真是钟毓啊,我就觉得眼熟!”潘莠君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们还算是亲戚呢!我堂嫂是淮阳侯世子夫人的亲妹。” “臣,不敢高攀贵仪。”钟毓回应道。 “本就是亲戚,何来高攀之说?”潘莠君笑着说道,“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潘贵仪看得起臣。”钟毓面上含笑,眼中却有几分疏离。 “钟侍卫不必客气呢。”潘莠君一脸的微笑。 正在这时,有女子欢快的叫声突然从丹桂园里传了出来:“齐姐姐,暄儿都能手自己走路了?” “是啊,前两天才学会的!”另一个女子恬淡地笑声传出,“这孩子真藏不住心啊,才学会,今天便要巧儿妹妹面前显摆一番了。” 这是齐玉湮的声音。 潘莠君想到钟毓与齐玉湮特殊的关系,便偷偷地瞧着他的神色。 果然,钟毓听见这声音,神情明显一怔。 这下,潘莠君心里更是有底了。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道:“好像是齐贵妃与罗顺仪带着暄儿在园子里玩呢。对了,我记得钟侍卫曾在齐大将军门下学过一段时间治军之法,想必与齐贵妃也熟识,不如跟我一起进去见见面吧。” “回潘贵仪的话,臣等还在巡逻,不敢擅离职守。”说着钟毓便揖了揖手,说道:“臣这便离开了。” 潘莠君本想着让钟毓与齐玉湮见个面,再仔细观察一下这二人的表情,看能否从中发现其他可疑之处,没想到钟毓似乎对齐玉湮见面有些避讳,她也不好强求,只好点头笑道:“那我就不耽搁钟侍卫了。” 钟毓行了一礼,便领着人退下了。 “贵仪,好香啊!我们也进园子去看桂花吧。”紫扇说道。 潘莠君看见钟毓的背影走远,嘴唇浮出一丝冷笑。没有戏看了,何必还要去对着自己讨厌的人陪笑脸? “我闻到这香气便觉得艳俗!不进去了,回宫!”说着她袖子一甩,便转身往回走去。 紫扇怔了怔,忙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回到云台宫,紫扇看潘莠君神情依然闷闷,忙端了一杯宁神茶送上去。 潘莠君接过茶,却不饮,就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心里还在想着齐玉湮与钟毓之事。 齐玉湮身为帝妃,如果与外男有不轨之事,不被赐死也是会被废的。这样,自己自然便可除了齐玉湮这颗眼中钉、肉中刺了。到底要怎么利用好钟毓这事,给齐玉湮致命的一击呢? 潘莠君想了半晌,突然眉尖一凝。然后她抬起头,对着紫扇说道:“紫扇,你去重华宫找一趟秋画,问问她,齐玉湮与钟毓私下可有来往?” 秋画是重华宫的大宫女,与紫扇是同乡。潘莠君便授意紫扇借着这层关系,与秋画多走动,将秋画拉拢过来,成了自己在重华宫的眼线。 听潘莠君发了话,紫扇忙应道:“回贵仪,今日秋画正当值,奴婢晚些再去重华宫找她,可好?” “嗯。”潘莠君点了点头,“你去将齐玉湮近日的情况细细打听一番。” “是。”紫扇应道。 到了夜间,紫扇一回到云台宫,便直接去了潘莠君的寝殿。 此时,潘莠君正坐在梳妆台前,有宫女正在给她梳头。 紫扇走上前去,从宫女手中接过墨木梳,说道:“让我来替贵仪梳妆。” “是。”宫女便退到一边。 潘莠君从镜中看到紫扇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便出声道:“你们都先出去吧,留紫扇一人服侍便好。” 众宫女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紫扇一边替潘莠君梳着头,一边说道:“奴婢刚才见过秋画了。” 潘莠君道:“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齐贵妃与钟侍卫之间并无往来。”紫扇说道。 “没有来往?”潘莠君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如果两人之间没有来往,如何才能让皇帝知道他们有私情呢? 想了想,她在心底一阵冷哼,一条毒计便冒了出来。 你们不来往,那我便祝你们一臂之力。 她抬起眼,看着铜镜中的紫扇,说道:“紫扇,让秋画找个机会,将齐玉湮单独骗到重华宫外,给她下迷药将她迷晕,我们到时再将钟毓也迷晕,找一个偏僻的宫室,脱了他们的衣服往床上一放,看他们如何说得清?” 听潘莠君说完,紫扇一惊,手一抖,墨木梳“啪”的一声,便掉在地上。 “这么惊慌作甚?”潘莠君瞪了紫扇一眼。 “无事。”紫扇赶紧弯下身来,将墨木梳捡起来。只是手,还是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别怕。”潘莠君冷哼一声,说道:“别看这齐玉湮是贵妃,如果我这次成功了,她便什么也不是了。” “是,贵仪。”紫扇颤声应道,“奴婢就怕,怕秋画不敢做。” “怎么不敢?”潘莠君双眼一抬,冷声说道,“养兵千日,便只用在这一时。年前她母亲得了重病,你拿银子给她的时候,她怎么不说不敢收?你去跟她说,这事必须做!还有,让她打听一下,齐玉湮有一枚刻有蓝田日暖四个字的玉佩放在什么地方?” “奴婢,奴婢明日便去跟秋画说。”紫扇吞了一下唾沫。 “你跟她说清楚,让她务必按我说的做!”潘莠君说道,“否则她宫外家人有没有事,我可不敢保证!” 闻言,紫扇身子轻颤一下,低头应道:“奴婢会好好跟秋画说的。” 听紫扇这么一说,潘莠君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次日,紫扇便以秋画家人带了消息进来,让秋画到来秋水宫外见面。 秋画果然在约定的时候来到了秋水宫前的小树林。 一见到紫扇,秋画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紫扇,潘府是不是又带了我家里人的书信进宫来?” 紫扇心虚地笑了笑,说道:“秋画,这次没有信。” “没有信?”秋画怔了怔,不解地问道:“那为何你今日又叫我出来?” “秋画,是,是贵仪有事让你做。”紫扇神情有些不自在。 “何事?”秋画抬眉。 “贵仪说,让你想办法将齐贵妃单独引出重华宫,然后再给她下迷药,将她迷晕。” 秋画一听这话,简直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失声叫道:“这,这,这怎么行呀?” “你是重华宫的大宫女,总有些办法吧。”紫扇也知道这事不好办,可主子既然发了话,她也只好如此说。 “可我若是真下了药,事后贵妃娘娘要追究起来,我会没命的。”秋画摇头道。 紫扇说道:“秋画,只要你按她说的做了,齐玉湮就算不死也会被废,她不可能再来追究你的。” “什么?”闻言,秋画更是大吃一惊,“贵仪要怎么害贵妃娘娘啊?” “这你就别管了,照贵仪所说的做便是。”紫扇说道。 “不行!贵妃娘娘待我不薄,我不能害她的。”秋画道。 “秋画!”紫扇见秋画不愿意,便将脸板了起来,说道,“你不听贵仪的话吗?贵仪可说了,你若不按她说的做,你家人的安全,她可不敢保证。” 一听这话,秋画猛地抬起头,眼睛蓦地瞪圆了,怔怔地望了紫扇半晌,才说道:“贵仪她,她要对我家人下手?” “秋画。”紫扇叹了一口气,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之前也得了贵仪这么多好处,也算是与贵仪在一条船上的人。你也应该知道,贵仪有事,你自己是抽不开身的。就算你这次不肯害齐贵妃,但之前你给云台宫传消息的事若是暴露了,齐贵妃肯定会认定你是贵仪的人,你说,她会放过你吗?她会放过你的家人吗?事到如今,你还不如帮贵仪到底。她若是成了事,日后,绝不会亏待你的。” “可我以为,潘贵仪只是让我帮着打听一下重华宫里的消息,没想到她会让我给贵妃娘娘下药来害她呀!”秋画说到这里,都快哭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秋画,你现在知道了这事,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不然,你家里的人怎么办?贵仪一向说得出做得到,她会对你家人做什么,说实话,我都说不清。但我知道,贵仪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秋画,既然已经这样了,你还不如搏一把!如果成事了,你和你的家人都可保全!如果你不帮贵仪,你自己倒没事,可你家人会出什么事,就难说了。”紫扇劝道。 “可贵仪吩咐的事,我做不了啊!”秋画眼睛一红,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抹了抹眼泪,接着说道,“我虽是大宫女,却不是贵妃娘娘的亲信,我怎么能将她单独引到宫外来,还对她下药啊?” 第68节 “这个,你就要想想办法了。不然,恐怕被人下药的,就不是齐贵妃,而是你的家人了。”紫扇叹声道。 闻言,秋画浑身一颤,丝帕在手中绞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她像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脸来,对着紫扇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试试吧。” 紫扇一听,长抒了一口气,不住地点着头,“秋画,你能想通便好。” “我不想通,还能有别的选择吗?”秋画苦笑道。 “对了,贵仪还要你打听一下,贵妃娘娘有一块写着蓝田日暖的白玉佩放在何处。”紫扇又说道。 “我倒知道贵妃有个小匣子里放着几块玉佩,但我没有仔细看过那玉佩上面写的何字。我回去看看,有消息会想办法传给你的。”秋画说道。 “这样便好。”紫扇点着头。 “对了,我还在当值,不能出来久了。”秋画向左右看了看,又说道,“我这便回去了。” “你回去吧。”紫扇应道。 秋画看了紫扇一眼,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然后转过身,向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她的脚步向着重华宫的方向走去,却仿佛有千斤重。 她觉得自己如今正站在悬崖边上,一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 ☆、第80章 玉佩 三日后的早上,秋画的尸身被人从忆春湖里捞了出来。宫里人都说这是意外,是她不幸失足落了水。 紫扇一大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随后,她只感觉自己浑身发冷,身子颤抖得像筛糠一般。 秋画死了?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死去? 是秋画要对齐玉湮下药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她叫人下的毒手吗? 可是也不像啊?如果秋画有机会下手,应该会先想办法告诉自己啊?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秋画又是怎么死的? 正在紫扇对秋画之药惶恐之际,有宫女来报,说是重华宫来了一个小宫女,要见她。 听到重华宫里来了人,紫扇第一反应便是与秋画有关,忙叫人将小宫女带了进来。 小宫女红肿着双眼进了屋,一提起秋画,便又哭了起来。紫扇安慰了她半晌也不管用,待她自己哭够了,才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说是秋画出事前一晚给她的,里面有家书,请紫扇帮忙送回她家去。 紫扇木然地接过这信,心中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以前秋画带回家的书信,都是她亲自送来的。这一次,她却叫了旁人送。 如果秋画在自己出事之前,特意交代别人来给自己送信,那就是说,秋画的死,不是意外,很有可能是她自己跳湖的。 而秋画为什么要自行跳湖?紫扇心里有些不敢想。 小宫女离开之后,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颤抖着手打开信,只见上面写道: 紫扇姐姐,见字如面: 秋画福薄,十岁便离家,入宫为奴。平生之愿,便是家人安好。下药之事,秋画实难成事,唯有以一已之命谢罪。贵仪所寻之玉佩,在贵妃房中金丝楠木衣柜,左边第二个柜子里的紫檀木匣之内。伏求贵仪念在秋画曾真心为贵仪做事,网开一面,放秋画家人一条生路,秋画纵使九泉之下,亦会感谢贵仪的大恩大德。 秋画绝笔 这封信,果然是秋画所留的绝命书信。 她,果然是自己寻了短见。 紫扇此时已是满面泪痕。心,像被人抽了一顿似的,生生地痛着。 秋画,是她和潘莠君一起逼死的。 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了秋画的鲜血。 如今,秋画已经死了。重华宫内没有人能再替潘莠君做事了,自己又该如何向她交代呢? 而今日的秋画,会不会是自己的明日? 一阵寒意,从她的心底涌了出来。 可就算是知道结局如此,她又能改变什么呢?自己家人的命,同样是握在潘家手中。 想到这里,紫扇定了定心神,擦干自己脸颊上的泪痕,收拾了一番,去了正殿,将此事告诉了潘莠君。 潘莠君知道秋画寻了短见,也是大吃一惊。 默了片刻,她才恨恨说道:“这个秋画,她以为她自己死了,便可保住她的家人吗?” 紫扇一听,想到秋画的遗愿便是家人安康,自己也与秋画交往这些日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情意,实在不愿她死不瞑目,便赶紧跪了下来,对着潘莠君哀求道:“求贵仪看见秋画以前也帮贵仪做了那么多事,送了这么多消息的份上,放她家人一条生路吧!”说到这里,紫扇眼眶已是微微泛红。 潘莠君却是咬着牙说道:“可她就这么死了,打乱了我全盘的计划,难道就这么算了?” “贵仪,秋画也不是完全没有做事,好歹她也查到了那枚玉佩的下落啊。而且秋画毕竟不是齐贵妃的亲信,要她将齐贵妃单独引出再下药之事,确实难为她了。”说到这里,紫扇已是泪如雨下,“求贵仪高抬贵手,就放过秋画的家人,让她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吧。”说着紫扇便不住地磕着头。 看着紫扇如此模样,想到紫扇这些年来尽心尽力帮着自己做事,潘莠君心底终究软了一下:“既然如此,此事便先放下,容后再说吧。” “谢贵仪。”紫扇磕头谢恩道。 潘莠君转过脸来,眼睛看向窗外,说道:“如果重华宫里已无人可用,看来,这计划要变一变了。”说完她眼睛一眯,望向更远的天边。 重华宫里,齐玉湮虽然她也感觉秋画的死,有些蹊跷,但她却没想到会是潘莠君逼死了自己宫中的宫女。 她见秋画死得凄凉,便下令好生安葬,又叫人给秋画家里送了笔安家费,安抚了她的家人,便也没再多想。 次日,齐玉湮照例去了坤阳宫给皇后请安,大家随意摆谈了几句,她与罗巧儿便告辞离开。潘莠君却以看给郑妁看新绣样为名,留了下来。 她离开之时,正对上潘莠君的双眼,那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之感,让她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前世潘莠君陷害自己之事。可现在离前世那场变故,还要等将近一年的时候啊。难道,又有什么又变故不成? 可这一世,自己没有带兰香进宫,近身服侍的梅香、竹韵都极为可靠,再加之自己有了防备,这潘莠君应该不能再像前世那般陷害自己了吧? 想到这里,齐玉湮微微放下了心,便与罗巧儿一起离开的坤阳宫。 待齐玉湮等人出了门,郑妁便对着潘莠君问道:“潘贵仪,你可是有事要对本宫说?” “皇后娘娘神机妙算。”潘莠君笑了笑,又说道,“嫔妾确实有事跟皇后娘娘说。”说着,她的眼睛向四处瞟了瞟。 郑妁会意,对着侍候在一旁边的宫人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云坠行了一礼,便带着宫人们退了下去。 “潘贵仪,有事便尽管说吧。”郑妁说完,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皇后娘娘,嫔妾打听到了一个情况,是与皇子暄有关的。”潘莠君倾过身子,对着郑妁说道。 “哦?”郑妁一怔,然后问道,“暄儿现在能吃能睡,还有什么事儿?” “嫔妾听说,皇子暄养在坤阳宫时,原本安然无事,是齐玉湮联合太医王未使了计,给皇子暄下药致他不适,逼娘娘将皇子暄送还给齐玉湮的。”潘莠君说道。 “什么?”郑妁一听这话,有些愕然,“你,你有何凭据?那王太医为何又要帮齐玉湮?” “皇后娘娘,你想想,若没有人在其中动手脚,为何同是王未用药,皇子暄在坤阳宫便不适,一回到重华宫没多日便全好了?而且,皇后娘娘还有所不知。”说到这里,潘莠君凑上前,压低了声说道,“那王未看上了齐贵妃身边的侍女竹韵,齐贵妃答应事成之后,将竹韵许给王未,他才如此帮齐贵妃。” 其实秋画只说了竹韵与王未之间似乎有暧昧,而王未给李暄下药之事,虽是事实,却是潘莠君胡乱猜测的。反正她的目的,是让郑妁借机向齐玉湮发难。 她自己没有能力扳倒齐玉湮,但背靠太后的皇后郑妁,是有这个能力的。 所以,她必须要借助郑妁之力除掉齐玉湮。 听了潘莠君的话,郑妁愣了半晌。确实,李暄回了重华宫不久,便神奇地痊愈了,自己也一直觉得奇怪,看来,事情真有可能如潘莠君所说。 可是,这齐玉湮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如果真是这样,潘莠君又怎么会知晓这些? 想到这里,她抬起眼,审视着潘莠君,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重华宫里有个宫女叫秋画的,与嫔妾的侍女紫扇是同乡,两人关系极好,这些都是她告诉紫扇的。”这时,潘莠君面色黯了下来,“可惜,秋画前日掉到湖里淹死了。” 说到这里,潘莠君面色戚然,“不知道是不是齐玉湮知道秋画给紫扇说了什么,才对她下了毒手。” 对于齐玉湮会杀人,郑妁有些将信将疑:“齐玉湮,应该没这么大胆吧?” “皇后娘娘,这个女人都敢设计于您,还有什么她不敢做的?”潘莠君抹了抹眼泪,又说道,“如今她深受圣宠,胆子可大得很呢!皇子暄之事,肯定皇上是知晓的,不然不会连史院政也帮着她。她仗着皇上给她撑腰,已经抢走了皇子暄,下一次,她还不定要抢走娘娘的什么呢?” “她还能抢走什么?自然是我皇后的位子。”想到到李璟与齐玉湮合起伙来,从自己手中抢走李暄,郑妁一下便感觉怒火中烧,咬着牙说道。 “皇后娘娘,你可要想想办法啊。”潘莠君呜咽道,“不然,怕是这宫中再无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郑妁怔了怔,却是一叹,说道:“我能有什么法子?皇上被她迷了心,我也轻易动她不得的。” 见郑妁已经起了动齐玉湮之心,潘莠君赶紧趁热打铁道:“皇后娘娘,臣妾还知道齐玉湮有一事,可叫皇上也容不了她。” “什么事?”郑妁听了,一下便来了精神。 “嫔妾打听到,齐贵妃在进宫前,与淮阳侯家五公子钟毓曾有情意,两家还曾有意结亲,这事因为齐贵妃被选入宫而作罢。不过,钟毓在齐贵妃离宫前夕曾送了她一枚白玉玉佩作定情信物,齐贵妃一直将这玉佩收在身边作念想。” 说到这里,潘莠君冷冷一笑:“如果我们搜出此玉佩,在皇上面前戳破此二人的奸情,皇上必然会震怒,这齐玉湮就算不被废,怕是也不可能再受宠了。” “可只是一枚普通玉佩,怎么能让皇上相信这是齐玉湮与钟毓二人的定情信物?”郑妁面色犹豫。 “这玉佩上写着蓝田日暖四个字。”潘莠君细细道来,“而蓝田日暖下面的,皇后娘娘也知道,正是玉生烟三字。” “那又怎么样?”郑妁不解。 “玉,通毓。烟,通湮。”潘莠君向郑妁解释道,“这玉佩暗含两人的名字,不是定情信物是什么?而且这玉佩出自京城有名的品玉坊,嫔妾找到了品玉坊的掌柜,证实这玉佩确实是钟毓出重金定做的。玉佩上面的字,也是应钟毓的要求所刻。就算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就是他二人的定情信物,但钟毓所买的玉佩如何会在齐玉湮处,她也向皇上解释不清的。” 闻言,郑妁点了点头:“这倒是。” “皇后娘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潘莠君说道,“可要抓紧时机啊。秋画已经被害了,不知道齐玉湮会不会有警觉。晚了,她若毁了这玉佩,我们就再无法子对付她了。” “可皇上如此看重她,她又位列四妃之首,没有皇上首肯,我如何拿得到她的玉佩?”郑妁说道。 “皇后娘娘动不得她,太后可以啊!”潘莠君提醒道。 郑妁一怔,明白了潘莠君的意思,点了点头:“这倒是个法子。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仁寿宫找太后去。”说着她便站起身往外走去。 “是。”潘莠君赶紧跟了上去。 想到齐玉湮那百口莫辩的模样,她心中一阵欢喜。 齐玉湮,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何本事!不管你与钟毓之间有无私情,不管是否证据确凿,只要皇帝疑了你,你此生,便再无出头之日! 第69节 ☆、第81章 情怯 因李璟事忙,午间一般不会过来,齐玉湮便带着暄儿一起在自己的床上午憩。 没想到,这小家伙睡了半个时辰便不肯再睡了,双脚在床上乱踢着,一边闹腾着一边叫道:“娘亲,玩玩。” 听到暄儿的吵闹声,齐玉湮本想起身陪他,却觉得眼皮异常沉重,便对着黄氏叫道:“芸娘,将暄儿抱出房去。我想再睡一会儿。” “是,贵妃娘娘。”一直候在门外的黄氏听到喊声,赶紧进了门来,上前替暄儿将外衣穿好,便抱着他出了门去。 听到黄氏抱着暄儿出了门,齐玉湮便转过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睡多久,又听见梅香到床边,慌里慌张地对着自己说道:“娘娘,快起身了,太后就快到了。” “什么?”听见太后要来,齐玉湮的眼睛一下便睁了开来,人还有些恍惚,便对着梅香愣愣地问道:“太后来作甚?” “奴婢不知。”梅香摇了摇头,又说道:“皇后娘娘和潘贵仪也一起来了。” 一听潘莠君也来了,齐玉湮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 她知道,有潘莠君出现,定没有好事。 她忙起了床,简单地将头发挽了一个垂云髻,套了一件流云衫裙便迎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里,便看见萧太后领着人已经走进了齐玉湮寝殿外的小院。 齐玉湮一怔,快步上前,走到萧太后面前,拜下行礼道:“臣妾见过太后,见过皇后娘娘。” 萧太后冷冷地看着她,说了声:“起来吧。”眼中尽中厌恶之色,然后也不理她,便径直往齐玉湮寝殿闯去。 齐玉湮见势不妙,忙对站在一旁边的竹韵使了一个眼色。 竹韵会意,对着齐玉湮点了点头,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悄向外溜去,准备去叫李璟过来。 齐玉湮起了身,快跑两步,对着萧太后恭敬地问道:“太后,今日可是有事?” 萧太后转过脸,瞥了她一眼,却并未答话,便上了石阶,推门进了寝殿,眼睛四处查看着。 “太后,您要找什么?”齐玉湮微笑着上前,“臣妾帮您找。” 萧太后没有睬她,指着椅榻旁的金丝楠木衣柜,转脸对着身后之人叫道:“给我搜,看那左边第二个柜子里,是否有个紫檀木匣。” 齐玉湮一听这话,愣了一下。 看来这萧太后这次前来,应是有备而来。不然,怎会准确指出自己衣柜左边第二个柜子里有个紫檀木匣?只是,这紫檀木匣装的是自己平时不用的饰品,不知萧太后找这匣子,又有何用? 有两个年长的嬷嬷得了令,便径直走到金丝楠柜前,打开左边第二个柜子,搜寻了片刻,便看见其中一人捧了一个紫檀木匣出来。 两人走到萧太后面前,复命道:“太后,柜中果然有个紫檀木匣。” “打开!”萧太后声音清冷。 这木匣无锁,揭开匣盖,里面的物件便呈现了出来。 萧太后凝眸一看,只见木匣中放有三支玉簪,一串红玛瑙手串,两支珠钗,还有四枚玉佩。 “把那枚白色的玉佩拿来给哀家看看!”萧太后出声道。 “是。”胖一些的嬷嬷忙将那块白玉佩拿了起来,呈给萧太后。 萧太后伸手接过玉佩,便仔细翻看了起来。 看见萧太后要了这白玉佩,齐玉湮心里一惊。 她突然明白了萧太后此行的来意。 这玉佩,是在自己进宫的前一晚,钟毓送给她的。当初她也没多想,便带进宫来。看来,这玉佩今日也成了有人想要陷害她的利器了。 她侧眼看了看潘莠君,只见她唇角有一丝冷笑沁了出来。 齐玉湮心底一寒。 果然,这个狠毒的女人又出招了。 没想到前世和今世,与钟毓的牵扯,都是自己的一个劫。 只是今生,自己能平安渡过这个劫吗? 正在这时,萧太后抬起眼来,对着齐玉湮冷冷说道:“大胆齐玉湮,你身为贵妃,竟敢与外男有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吗?” 齐玉湮扑咚一声跪了下去,伏身拜道:“回太后,玉湮不知太后所言是何意?” “你还不承认?”萧太后扬了扬手中的玉佩,说道,“如今你罪证在此,你还想抵赖?” 齐玉湮抬起身来,双眼直视着萧太后,辩解道:“太后,这只是枚普通的玉佩,怎能说是臣妾与外男有染的罪证?” “大胆!”郑妁厉喝一声,“齐玉湮,你怎么给太后说话的?” 齐玉湮抬起头,凄然一笑,说道:“难道臣妾连为自己辩驳都不行吗?”抬起头来,美丽的眼眶中,已然蕴满了泪水。 见此,郑妁一脸的厌恶:“皇上又不在,你在这里装可怜也没用!” 潘莠君在一旁冷冷笑道:“皇上若知道贵妃娘娘一早便心有所属,怕是也提不起这怜惜之心吧?” 闻言,齐玉湮浑身一颤。 前世,看见自己与钟毓躺在一起,李璟没有给自己任何解释的机会,便相信了自己与钟毓有私情,将自己废黜并贬入冷宫。 这一世,若是他再一次听人说自己与钟毓有私情,他是不是也会像前世那般,轻易就相信了?自己的命运是不是与前世一般?想到这里,她的心底竟然有些怯意。 “潘贵仪说得是!”萧太后突然说道,“这事应该让皇帝知道,让他来看看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到底是何面目!来人,去请皇帝过来!” “是。”有宫女在萧太后身旁应了一声,便急匆匆跑出了门。 “那钟毓带到了吗?”萧太后又问。 “母后,人已经押到了。”郑妁回道。 “将齐玉湮和钟毓带到正殿去,等皇帝来了,再处理这二人。”萧太后吩咐道。 “是。”众人应道,然后齐玉湮便感觉有人上前架着自己的双手,想拉着自己往正殿而去。 “放开我!”她挣扎着甩开自己肩上的手,瞪着左右之人,说道:“我自己会走!” 身旁之人被她凌厉的眼神一楞,怔了怔,便不自觉地放开了她。 她起了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理了理发髻,然后抬起头,直起腰,径直往正殿而去。 一进殿,便看见钟毓被人押着,跪在殿中。 她心一疼。仿佛又看见前世他被处死的那一幕,眼泪便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哼!这一见到情郎便心疼了,还敢说没有奸情?”郑妁恨恨说道。 “皇后娘娘,臣妾只是觉得无端牵连了钟侍卫,心里愧疚。”齐玉湮哽咽着说道。 “贵妃娘娘不必为钟毓介怀。”钟毓转过脸来,一脸温润的笑容,“清者自清,相信皇上来了,自会还贵妃娘娘公道的。” 会吗?他会相信自己吗?还是像前世一般,轻易便定了自己的罪? 事到如今,齐玉湮却没有一丝把握。她知道,自己与钟毓的生死,此时皆在李璟一念之间。 “钟侍卫的意思,是指哀家等人冤枉了你们吗?”萧太后坐在殿上,冷冷问道。 “回太后的话,齐贵妃确实是清白的。”钟毓低头应道。 “那哀家问你,这玉佩是否是你送与齐贵妃?”萧太后问道。 钟毓定了定,说道:“是。” “为何送这玉佩给齐贵妃?”萧太后又问。 钟毓怔了怔,又说道:“臣与齐家素有来往,送礼物给齐贵妃也是平常。” “可你送这玉佩的时候是在齐玉湮临入宫前,那时她已是皇帝的女人,你再送她玉佩,究竟是何意?”顿了顿,萧太后又说道:“何况,这玉佩中,还暗含你二人的名字,你还敢说不是你们的定情信物?” 钟毓脸色一白,半晌没说话。 见此情景,齐玉湮心里一惊。难道钟毓当初送自己玉佩真有其他念头? 对了,玉生烟,自己一直以为是“玉湮”二字,难道钟毓指的是“毓”、“湮”二字。不然,他此时为何说不出话来? 想到这里,齐玉湮心底大骇。若真是如此,想必李璟更不会信自己了。 正在此时,只听有人高唱道:“皇帝陛下到!” 齐玉湮身体一僵,只呆呆地跪在原地。 “皇上怎么来得这么快?”郑妁嘀咕了一声。 潘莠君冷冷扫了齐玉湮一眼,却没说话。 李璟走进殿中,看见齐玉湮与钟毓跪在殿下,脚下微微一滞,然后走到萧太后面前,对着母亲轻笑道:“母后,玉湮与钟侍卫为何会跪在此处?如今天也凉了,久跪在地上会受寒的,不如让他们起来说话吧?” “皇帝!”萧太后闻言,狠狠瞪了李璟一眼,说道,“此二人不贞不忠,便跪着又何妨。” “不贞不忠?”李璟一怔,神色惊异地问道,“不知母后何出此言?” “齐玉湮与外男有染便是不贞!钟毓敢觊觎帝妃,便是不忠!”萧太后忿忿说道。 李璟一呆,然后说道:“母后,这是何意?这……这话可不能轻易说啊!” “母后可不是胡乱说的!来人,将玉佩呈与皇上。”萧太后叫道。 “是。”郑妁从宫女手中拿了玉佩,便给李璟送了上去。 李璟接过玉佩,翻看了一番。看见上方刻着“蓝田日暖”四个字,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凝滞,随即便恢复如常,笑道:“母后,这只是一枚普通的白玉佩,不知母后为何让儿臣细看?” “皇上,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郑妁急忙说道,“这是齐玉湮与钟毓的定情信物?” “哦?不知皇后从何看出这是定情信物?”李璟望着郑妁,唇边一丝冷笑。 “这上面刻着蓝田日暖,下面接的便应该是玉生烟。”郑妁细细解释道,“玉,便是指的钟毓,这烟,自然指的是齐玉湮。这还不是定情信物?” “不是这样的!”齐玉湮大声辩解道:“皇上,这玉生烟中的二字,皆是臣妾的名字的。”话一出口,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听到齐玉湮的哭喊声,李璟转过头来,看着她,眸色幽深。 “就算是齐贵妃的名字,可钟侍卫为何会送有齐贵妃名字的玉佩给齐贵妃?”潘莠君在一旁冷冷说道,“难道不是以玉佩明心意?” “皇上,臣妾真的与钟侍卫无任何瓜葛!”她哽咽道,“钟侍卫当初送臣妾玉佩,是,是祝贺臣妾入宫。” “送这玉佩祝贺你入宫?”郑妁一声冷笑,“皇上,这一听便是她胡诌的。” “皇上,臣妾所言,句句为实。”齐玉湮叫道。 第70节 “皇帝!”萧太后这时候开了口,“这事总要你下个决定!你觉得齐玉湮所言,是否为真呢?” 闻言,李璟脸色略略一僵,然后抬起眼,怔怔地看着齐玉湮,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看他望着自己,却是不言不语,齐玉湮的心瞬间便缩成一团。她觉得,此时自己像是被人放在烈焰上炙烤一般,浑身难受得似乎快要死去。 难道,他还是如前世一般,不信自己吗? ☆、第82章 风平 李璟抬起眼,看见齐玉湮定定望着自己,眼中泪光闪烁。他的心,早已是一团乱麻。 他知道,齐玉湮与钟毓之间有情意。她甚至为了钟毓,不惜扮丑来躲避。可是,这些日子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是那么的甜蜜。这一切,早已深深烙进他的心底。他不相信,她对自己没有付出真心。而且,他们还有暄儿,不是吗? 想到这里,李璟转过脸,对着萧太后轻轻一笑:“母后,其实这玉佩之事,儿臣早先就知道。钟侍卫与齐家渊源颇深,他送一枚玉佩恭贺玉湮,儿臣觉得也无甚关系,便叫玉湮收捡起来了。” 说着他轻笑出声:“不曾想,这小小的玉佩,竟然会生出这般大的是非来!”说到这里,他斜眼瞥着郑妁,“皇后,以后若有什么事,你别再去打扰太后,先来问过我,免得冤枉了好人。” 闻言,郑妁整个人一僵。李璟的话,明显是指责自己未查明前因后果,便胡乱冤枉齐玉湮。 齐玉湮跪在地上,呆呆地望着李璟。她从未向他说过这玉佩的来历,但他在此时,竟然如此说。 她不知道,他是否信了自己的话。但她知道,在这一刻,他选择了保护自己。 眼泪,一下便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感激、感动、感恩,一齐涌上了心头。 这一世,他总算没有让自己失望。 看着齐玉湮已是泣不成声,李璟走过来,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对着她柔声说道:“玉湮,你受委屈了。” 此时,齐玉湮再也忍不住,一下便扑进他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玉湮,你怎么这么傻?将事情跟她们说清楚不就行了吗?”他抱着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埋怨道,“以后再有事,可千万别一个人担着。记住,万事有我。” 他话说完,齐玉湮却哭得更厉害了。 前世,他若也能如此相信自己,帮着自己,她和家人,是不是便有不一样的结局了? 抓着他衣服的手,紧紧握成拳。 见两人这般情形,在场之人皆知皇帝有心袒护齐玉湮。可皇帝既然如此说了,郑妁与潘莠君也不敢质疑。 郑妁转过脸来,瞅着萧太后。 萧太后默了默,狐疑地问道:“皇帝,你对这玉佩的事,真的事先便知晓?” “是的,母后。”李璟低下头,看着将脸埋在自己怀里的齐玉湮,一脸的疼惜。 看见儿子如此模样,萧太后终究没有再细细追问下去。她叹了一口气,心道,只要儿子喜欢便好。 眼睛扫到正跪在殿上的钟毓,萧太后眸色一深。不管齐玉湮与钟毓有没有私情,但钟毓却不能再留在宫里了。 于是,萧太后抬起眼,对着李璟说道:“皇帝,这钟毓又该如何处理?” 听到这话,齐玉湮浑身一颤,哭声蓦然停了下来。 难不成,太后还是要杀了钟毓?前世已经害了钟毓,这一世,自己还要害他一次? 齐玉湮那轻轻地一颤,李璟敏锐地感觉到了。 他默了默,将她从自己怀抱中放开,用手轻轻抬起齐玉湮满是泪痕的脸,凝视了片刻,伸出手指,将她脸上的眼泪拭干。 然后转过身,走上前去,看着挺直着身子、跪在自己脚下的钟毓。突然,他弯下腰,亲手将钟毓扶了起来,笑了笑,说道:“朕来迟了,委屈钟侍卫了。” 钟毓躬身作揖道:“臣惶恐。” “朕知道你与玉湮之间,是清白的。”李璟一顿,然后接着说道,“只是今日之事,既然闹得如此大,钟侍卫也不好再留在宫中了。” 钟毓一怔,然后低头应道:“臣任凭皇上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李璟微笑着说道:“钟侍卫言重了。如今大轩与辕国之间边界又开始不太平起来,朕曾听淮阳侯说过,钟侍卫有志上阵杀敌,为国立功。既然如此,你便去膺城戌边,如何?” 钟毓呆了呆,然后磕头领旨道:“臣遵旨!臣此去膺城,必尽力为大轩守好疆土,哪怕马革裹尸还,也决不言悔!” “好男儿!有志气!”李璟赞了一声,又说道,“既然如此,你今日便出宫吧。此去膺城,路途遥远,在家里陪陪父母家人,三日后便起程。” “是!”钟毓应道。 “钟侍卫便先退下吧。”李璟道。 “是。”钟毓向众人行了一礼,便慢慢退了出去。 退到门边,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他偷偷瞥了齐玉湮一眼。只见皇帝将齐玉湮重新揽到怀中,心里一阵黯然。绝决地转过身,便径直向外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经李璟这么一处置,齐玉湮与钟毓都全身而退,这是潘莠君与郑妁完全始料未及的。可这是皇帝做的决定,看萧太后的模样,也打算由着他去了,两人自然也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一场惊涛骇浪,就这么化于无形。 萧太后便也就带着众人离开了重华宫,殿中便只剩下了李璟与齐玉湮二人。 送走了萧太后,李璟转过身,看见齐玉湮正呆呆地望着自己,脸上犹有泪痕。 李璟走上前,用手轻轻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笑道:“今日我还没见着暄儿呢,玉湮陪我去看看他呀。”说罢,便牵起她的手,准备往后院去。 轻轻一拉,齐玉湮站在原地,竟是未动。 李璟转过头,讶然地望着她,问道:“玉湮,怎么了?” “皇上,你,你真的信臣妾吗?”她双眸含泪。 他默了片刻,定定地望着她,问道:“那你有做过吗?” 她答:“没有!” 他展颜一笑:“我信你!” 她一怔。 他既然如此轻易便信了自己? 愣了半晌,她才呆呆地问道:“皇上为何如此相信臣妾?” “不为何?”他转过脸,淡然一笑,“我从来未想过不信你!” 听他所言,她整个人一震。 若是前世,他也能如此信任自己,该有多好! 可惜错过的,已经无法挽回了。还好,老天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父母家人都在,暄儿也在,他也在!自己还有机会能弥补前世的遗憾! 看见齐玉湮的表情,李璟自己此时她的心,已经被自己所动。不管她和钟毓之间,是否有过什么,只要从今以后,她心中那个人,只有自己,他便也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里,他对着她温润的一笑,说道:“玉湮,我们去看暄儿。”说着他转过身,便往殿外走去。 看见他挺拔隽秀的背影,她的心,莫名的一动。她不由自主地扑了上去,从背后抱着他,双后紧紧搂着他的腰,再也不肯放开。 他浑身一颤。 “皇上……”她流着眼泪,喃喃道,“皇上今日为臣妾所做之事,臣妾感激不尽。不管皇上信不信,臣妾都要说。除了皇上,臣妾心里从来没有过任何人。” “我知道。”他应了一声。 “臣妾知道,皇上对臣妾刚入宫之时,用易容扮丑之法来躲避皇上之事,一直心存芥蒂。”说到这里,齐玉湮停了下来,平复了一下情绪,又说道,“臣妾所以这般,并非心中无皇上,只是,只是臣妾心里害怕。” “你,你怕什么?”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艰涩。 “臣妾怕的,便如今日这般。”齐玉湮哽咽道,“皇上对臣妾好,臣妾很欢喜。但皇上的女人,并不只臣妾一人。她们会嫉恨臣妾,臣妾怕会被人陷害。今日,只是一块玉佩,便闹出如此大的风浪,若是……若是……”若是像前世那般,我和钟毓被人脱了衣裳放在床上,你还会信我吗? “若是什么?”他问。 齐玉湮顿了顿,终究没有将前世被陷害之事说出来。她慢慢松开环在李璟腰间的手,低下头,咬了咬唇,说道:“若是再有这般之事,皇上还能如今日一般,相信臣妾吗?” 李璟转过身来,看见齐玉湮低着头,神色之间,颇为感伤。他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看见她眼中泪光盈盈,心中疼痛的感觉犹甚。 忍不住,一低头,吻在那微微颤抖的双唇上。 她一愣,手却不自觉地伸过来,将他抱紧。 良久,两人才放开。 他将她搂进怀里,轻轻一叹,道:“玉湮,相信我,我不会再让她们伤害你!” 她环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前。这一刻,她的心,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她轻言道。 “说吧。”他应。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请皇上不要轻易便定了臣妾的罪。”她抬起头,含泪说道,“请皇上务必给臣妾一个解释的机会,行吗?” 他轻拥着她,说道:“好,我答应你。” “谢皇上。”她闭上眼,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现在可以陪朕去看暄儿了吧?”他笑问。 她赶紧将脸上的泪水拭干,抬起头,对着他嫣然一笑:“好。” 他在她颊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们这便走吧。” “嗯。”她微笑点头。 他执起她温热的小手,便往后院走去。 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但此时,两人的脚步却是异常轻快。 ☆、第83章 交心 因为玉佩之事,次日齐玉湮去坤阳宫向郑妁请安之时,彼此之间都有几分尴尬。 见此情形,齐玉湮也无意在坤阳宫多留,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告退离开。 罗巧儿见状,也跟着齐玉湮离开了坤阳宫。 两人并肩走出了坤阳宫,齐玉湮见罗巧儿不时转过脸来,看着自己,好几次欲言又止,便笑着问道:“巧儿妹妹,可是有话要说?” 第71节 罗巧儿停下脚步,定定望着齐玉湮,顿了顿,说道:“齐姐姐,昨日之事,我已经听说了。” 齐玉湮一听,便想到罗巧儿指的应该是玉佩闹出的那场风波,便笑着说道:“昨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但钟侍卫喜欢齐姐姐之事,应该不是误会吧?”罗巧儿低下头,一脸的落寞,“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有齐姐姐在的时候,钟侍卫老是偷偷看姐姐。” 闻言,齐玉湮心一沉。 她知道,罗巧儿对钟毓有着不一般的情感,所以特别在意他。没想到,这样便让她看出钟毓对自己的心思。 她默了默,然后淡笑着开了口:“巧儿妹妹想是误会了。钟侍卫跟随我父亲一起多年,一直把我当亲妹妹看待。他进宫来当差,也想着我父兄曾嘱咐他对我多加照看,可能因此对我便上了几分心,如此,也让巧儿妹妹生了误会。” 闻言,罗巧儿眼睛微微一闪,惊喜道:“只是,这样?” “就是这样。”齐玉湮微笑道。 “那便好。”罗巧儿松了一口气,随即眉锋却又蹙了起来:“钟侍卫真是一个好人。只是,他现在已经出宫了,怕是这一生,都难以相见了。” 听罗巧儿这般言语,齐玉湮心底也是一黯。李璟待自己情深意浓,没有踏足其他宫妃宫中一步,可怜罗巧儿这般如花的年龄,只能在这宫中,孤寂地等待凋零。 如果她没有进宫的话,与钟毓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想到这里,齐玉湮一愣。 她对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也吓了一跳。 这样,能行吗? 李璟会怎么想呢? 可总不可能看着罗巧儿这般美好的女子,就这般老死宫中吧?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吧? 想到这里,她便暗暗下定了决心。 是夜,齐玉湮收拾完毕,进到房中,便看见李璟穿着一袭白色寝衣坐在灯下,如往常一般,一边看着书,一边等着自己。 她心里不禁微微一荡。 听见齐玉湮进门的声响,李璟也抬起头来,望着她,清润的一笑。 看李璟此时心情似乎不错,齐玉湮心中一动,便走了过去。 见齐玉湮到了身前,李璟微笑着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手一带,她便被他揽进了怀里。 她一脸甜蜜的笑容,依偎在他怀里,头靠在他的肩上。 他微笑着伸出手,捋了捋她的头发。 经过昨日那场风波之后,他才觉得,自己真的走进了她的心里。他终于明白,在这一场爱恋中,并非自己一人付出,她和自己的情感,其实是一样的。 “皇上。”她轻声唤他。 “嗯。”他轻轻应道。 “臣妾,心里真的好欢喜。”她道。 “欢喜什么?”他含笑道。 “臣妾今生能够得皇上如此相待,自然欢喜。”她唇边带笑。 闻言,他先是一愣,随即便觉得心像浸了蜜似的,甜丝丝的。 他不禁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道:“听玉湮如此说,我心中,也甚是欢喜。” 她微笑不语,只用手将他搂得更紧。 他也不再多言,闭上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突然,他听她似乎叹了一口气。 他一愣,睁开眼,低下头看着她,问道:“玉湮,何事叹气?” 齐玉湮郁郁道:“臣妾突然想到巧儿妹妹,正如花朵一般娇艳的年纪,却是无人相伴,有些感叹罢了。” “玉湮此言是何意?”闻言,他眉头一蹙,“难道,你想让我去找罗巧儿?” 齐玉湮一怔,然后抬起头,狠狠瞪了李璟一眼,嗔道:“我才舍不得让你去找别人呢!”说着,用双手将李璟的腰箍得死死的,生怕他跑了似的。 齐玉湮此番言语,李璟听在耳朵里,十分受用。 他随即展颜,微笑着说道:“凡事都是命。玉湮也别为她人操心,弄得自己不开心。” “可是,臣妾真觉得巧儿妹妹可怜。”说话间,齐玉湮神色一黯。 听齐玉湮这么一说,李璟默了片刻,说道:“说到底,也是朕害了她。当初选妃进宫的时候,朕要是去看看画像,便会看见你,也就只会选你一人进宫。其余三人皆可另行嫁娶,也不会弄成今日这般情景了。” “只可惜了巧儿妹妹,如此年华,如此美好,却困在此……”齐玉湮先是一叹,又抬头望着皇帝,问道,“皇上,可否想法子,还她自由之身?” 李璟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沉声说道:“玉湮,此事不可胡言。罗巧儿既然入宫为嫔,不管我喜欢与否,她也是我的人,怎可再出宫?如此,皇家颜面何存?” 齐玉湮定了定,又说道:“皇上,如果臣妾有法子,既可帮巧儿妹妹出宫,又保住天家颜面呢?” “这还能有何法子?”李璟抬眉。 “等臣妾计划周祥了,再细细告诉皇上。”齐玉湮嘿嘿一笑。 “哟,你还要卖我的关子?”李璟微笑看着她,便用手指头去点她的鼻尖。 齐玉湮见状,佯装躲避,却被他搂得死死的,只好让他得了逞。 两人嬉闹了一番,才停下来。 片刻之后,齐玉湮突然收起了笑容:“对了,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相告。” 见齐玉湮一脸正色,李璟一怔,问道:“何事?” 齐玉湮面色有些犹豫,半晌才说道:“此事,皇上,若是知晓了,可,可不许生气。” “到底是何事?”李璟问道。 “嗯,这个,皇上,其实真的有,有皇上的嫔妃,对钟侍卫,有,有意呢。”齐玉湮吞吞吐吐地说道。 李璟一惊,半晌才回道:“玉湮所说的,可是罗巧儿?” 齐玉湮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李璟默了片刻,然后问道:“她告诉你的?” “不是。”齐玉湮摇头道:“是臣妾发现的。” 李璟抬起双眼,紧紧盯着她,一脸肃然说道:“玉湮,此事可不能乱说。” “皇上,你不会生气了吗?”见李璟面色有变,齐玉湮心一紧,怯怯说道,“这事是臣妾乱猜的,不一定是真的。” 罗巧儿毕竟是李璟的女人,就算他不喜欢,他应该也不能容忍她心里有别人吧? 李璟抬起眼,看见齐玉湮的模样,便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忙将她一搂,说道:“别乱想!除了你,其他女人心中是否有别人,我都不在意。只是你说罗巧儿心中有他人之事,毕竟事关皇室体面,不可胡乱说的。” 闻言,齐玉湮松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此事虽然是臣妾猜测的,但也*不离十。既然皇上不喜欢巧儿妹妹,臣妾想,若是能让巧儿妹妹与钟侍卫能成眷属,倒也是美事一桩。” “玉湮不可胡闹!”李璟皱眉,“皇帝的女人再嫁给臣子,此事若是传出去了,牵起的风浪,怕是我都收拾不了的。说不定钟罗两家便因此遭受灭顶之灾了。” “所以,臣妾才说要计划周祥嘛!”齐玉湮笑道,“臣妾有个办法,应该既可让巧儿妹妹心愿得偿,又可让罗家、钟家的人,就算知道内情,也不敢外泄一句。” “你真想这样做?”李璟问道。 “难道皇上不愿意放巧儿妹妹走?”齐玉湮定定望着李璟。 “那倒不是。”李璟说道,“就怕放了她,这事闹大了,收拾不了。” “皇上放心,臣妾保证,一定不会让皇上为难的。”齐玉湮微笑道。 李璟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既然如此,便由着你去吧。” 齐玉湮大喜道:“多谢皇上。”随即面色又是一黯,说道,“就是不知道钟毓是否对巧儿妹妹有心。如果他没有此意,什么都无从谈起。” “那,要不要我找个机会探探他的口风?”李璟问道。 齐玉湮一听,赶紧摇头道:“千万别!钟毓哪敢在皇上面前承认对你的女人有意啊?就算他不怕死,他还有家人呢!” “那怎么办?”他问。 齐玉湮想了想,问道:“皇上,如果臣妾带着巧儿妹妹去见钟侍卫一面,行吗?” 李璟一愣,半晌才回答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皇上对臣妾可放心?”齐玉湮抿嘴笑道。 “既然如今玉湮对我的心意,我已经清楚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用手捏了捏她的面颊,“你还能逃出我的手心?” “那臣妾逃不出,臣妾也不想逃!”齐玉湮一脸明媚的笑容,“那臣妾明日便去安排此事,就是不知道皇上,是否舍得让巧儿妹妹离开?”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李璟不以为然道,“除了你,其余女子,皆不在朕心上。” “皇上骗人。”她笑着摇头。 “我怎么骗人了?”他一愣,疑惑道。 “若我们日后有了女儿,难道皇上也不放在心上?”她仰着脸,抿嘴笑道。 李璟一愣,随即明白自己被齐玉湮所戏弄,一把将她抓到怀里,叫道:“好哇,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说着便伸出双手在她腋下挠着痒痒。 齐玉湮本就怕痒,被他这一挠,很快便丢盔弃甲,瘫软在他怀里。 看她在自己怀里,面如桃花,身若柔柳,他心中一动,突然一把抱着她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 “皇上,你作甚?”她歪着头,眼中有微光闪烁。 许是笑累了,她大口喘着气。 他俯下.身来,轻轻压了上去,呢喃道:“你不是要生女儿吗?玉湮,那我们今晚便要个女儿吧。”说完未等她回话,便凑上去,吻住她的双唇。 她一愣,随即用双手挽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回吻了上去…… 次日,从坤阳宫请安后,齐玉湮便邀罗巧儿一起来重华宫里尝桂花饼。 两人坐在园子里的花架下,品茗吃饼。 齐玉湮摒退了众人,园中便只剩了她与罗巧儿两人。 再过两日,钟毓便要离开京城前往膺城了,不知罗巧儿是否被此事所扰,心情一直郁郁的。 齐玉湮饮了一口清心茶,对着罗巧儿展颜笑道:“巧儿妹妹一直愁眉不展,可是有心事?” “啊。”罗巧儿一愣,忙拈起一块饼,掩饰地笑了笑,“没有啊。” 齐玉湮淡淡笑道:“巧儿妹妹如此失态,可是为了钟侍卫要去膺城之事?” 第72节 罗巧儿闻言,抬起头,惊讶地望着齐玉湮,怔了半晌,这才摇头说道:“没有。齐姐姐,你,你怎么会想到钟侍卫呢?”说着,她咬了一口饼,在嘴里嚼着。 齐玉湮叹了一口气,说道:“巧儿妹妹不要误会,我是说,如果妹妹真与钟侍卫有情意,姐姐定会助你的。” “齐姐姐真误会了。我与钟侍卫,真的无任何关系的。”罗巧儿抬起头,心虚地笑了笑。 齐玉湮默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巧儿妹妹,我也是过来人。一个女子是否对一个男子有情,是瞒不住的。” “齐姐姐,我,我真没有。”罗巧儿抬起头,干涩地说道。 “如果妹妹真的心系钟侍卫,我有办法让你离开皇宫,与他双宿双飞。”齐玉湮说道。 罗巧儿一呆:“齐姐姐,你,你这话是何意?” “巧儿,你愿意和钟侍卫去膺城吗?”齐玉湮没有直接回答罗巧儿的话,自顾自笑着说道,“边疆很苦寒的,你养尊处优惯了,能受得了吗?” 罗巧儿双眼直直地看着齐玉湮,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巧儿妹妹肯定在想,我为何要帮你?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诡计?”齐玉湮低下头一笑,“其实很简单。你在宫中,便是皇上的女人,我不愿意皇上除了我,还有其他的女人。既然巧儿妹妹的心,另有所属,我何不成人之美?这样,还可以少一个与我争宠之人。” “齐姐姐多虑了。”罗巧儿苦笑道,“皇上心中只有姐姐一人,我根本无力与姐姐争宠的。” “是,我与皇上,确实情深,心中都容不下其他人了。只是巧儿妹妹人美心善,我是真心喜欢妹妹的,实在不忍你就这般孤苦无依,老死宫中。若妹妹能与自己心爱之人,共渡余生,也不枉这些年来,妹妹对我一番情意。”齐玉湮动情地说道。 “齐姐姐……”听到齐玉湮如此说,罗巧儿心中一阵感动,抬起头来,已是满脸泪痕。 “你现在信姐姐了吗?”齐玉湮问道。 “嗯。”罗巧儿擦了擦泪,用力点了点头。 “只是,钟侍卫对你可有意?”齐玉湮问。 “我不知道。”罗巧儿摇头道。 “那你是否愿意与钟侍卫到膺城去?”齐玉湮又问道。 罗巧儿怔了怔,低头说道:“我,我愿意。” 齐玉湮一笑,说道:“如此,我便让人通知钟侍卫入宫一趟,到时巧儿妹妹可与钟侍卫说清楚。如果他对巧儿妹妹也有意,姐姐一定助你离开皇宫,与他一起远走高飞。” 罗巧儿默了半晌,然后点头道:“好,无论是生是死,我也愿意赌这一把。” “我相信,巧儿妹妹一定能如愿的。”齐玉湮笑着拉过罗巧儿的手,紧紧握在手中。 ☆、第84章 交接 申时刚过,钟毓便进了宫来。 快晌午的时候,宫里来了人,跟他说,宫里有些交接事宜还未完成,让他申时进宫去一趟。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钟毓有些意外。虽然自己离开皇宫的时候,确实有些匆忙,但他也是将差事交接完毕后才走的。难道还有什么自己没有考虑到的?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也不想了,反正进宫后,便会知道的。 于是,他便掐着点进了宫。 这回进宫,与往常不一样的是,有宫人专程来为他引路。 此情此景,让钟毓心中颇为感慨。看来,自己果然已经与皇宫再无关联了,而那个人,却是永远属于这里的。 这一别,此生,怕是再也见不着她了吧? 想到这里,他心口突然有些闷闷的疼痛。 他很清楚,当初自己为什么会放弃从军,选择到宫中来做侍卫?还不是因为割舍不下心中的那份牵绊。就算今生无缘,但能一辈子这般远远地看着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如今,虽然被迫离开皇宫,但也未必完全是坏事。自己可以从军戌边,实现自己从小的抱负。而且,知道了她过得很好,自己也可以安安心心地离开了。只盼有一日,自己能放下心中这份牵绊,也算真正自由了。 这样一想,他心里轻松了不少,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走了一阵,钟毓发现宫人带自己去的方向,并非是往禁卫署的。他心中有些疑惑,叫住宫人:“内侍,请留步。” 那宫人听见钟毓的喊声,转过身来,微微躬身,恭敬地问道:“都尉,可是有吩咐?” 听这宫人这么称呼自己,钟毓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今早皇帝下旨,封了他为少骑都尉,戌守膺城。 他定了定,拱手一笑,道:“内侍莫不是带错路了?这条路,好像不是去往禁卫署的。” “没有错。”宫人笑了笑,说道:“都尉只管随小人来便是。”说完也不再多言,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钟毓也无法,只好跟了上去。 宫人将钟毓带到一处幽静的宫殿外,转过身来,对着钟毓说道:“就是这里。钟都尉请进,里面有人等你。”说完不待钟毓回话,便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钟毓见此情形,心中更是疑惑。 他慢慢走上前,来到宫门前,抬起头,看着这宫殿大门正中的牌匾,上书“紫云轩”三字。 这地方他知道。在宫中这两年,他对宫里一些事也知晓一些。 皇帝闲暇之时,喜独自一人来这紫云轩看书品茗。因此,宫中其他人,一般不敢来此处来的,怕打扰了皇帝。 既然宫人将自己带来了此处,难道,皇帝在里面?他叫自己来,是何意?难道他对自己与齐玉湮的关系还有疑问?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虽然他与齐玉湮是清白的,但他的心里,却是对齐玉湮有意,这必定是皇帝容不下的。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慢慢走上石阶,来到门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叩了叩朱红色的大门,口中念道:“臣钟毓求见。” 门里的人听见声响,很快便将门打开。 钟毓一抬眼,看见站在门前迎接自己的人,居然是齐玉湮的贴身侍女竹韵。 钟毓有些意外,惊异地问道:“竹韵姑娘,你怎么在此地?” “钟都尉有礼了。”竹韵对着他行了一礼,然后从门内探出身来,越过钟毓身后,往四周看了看,见无其他人,这才转过脸,对着钟毓笑道:“钟都尉,快请进吧。贵妃娘娘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闻言,钟毓一呆。等在里面的竟然不是皇帝,而是齐玉湮?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此招见自己?与自己私下见面,她不怕再起风浪? 转念又一想,这紫云轩乃是皇帝的地方,既然齐玉湮敢招自己在此会面,想必皇帝也是知晓此事的。可,她找自己,又有何事呢? 竹韵看见钟毓呆呆站着,忙将他拉了进来,催促道:“钟都尉,还愣着干嘛?快随奴婢来呀。”说着便关上门,向里面走去。 钟毓这才回过神来,忙应道:“好。”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竹韵将钟毓带到紫云轩的花园里。这紫云轩钟毓是第一次来,只见园中隐隐有一八角亭,掩映在桂花丛中。一阵馥郁的清香传了进来,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他走了进去,仔细一看,只见亭中婷婷立着一位穿着樱草色衫裙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低着头,似乎正想着什么事。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此时见到这个身影,钟毓仍然觉得呼吸一紧。这在自己梦中出现过千百次的身影,以后,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竹韵走上前去,对着亭中的女子行了一礼,轻声言道:“娘娘,钟都尉来了。” 钟毓紧跟着上前一礼:“臣钟毓,见过贵妃娘娘。” 齐玉湮一怔,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钟毓,面上微微一笑,轻声道:“都起来吧。” “是。”竹韵与钟毓都起了身。 齐玉湮抬眼看着竹韵,说道:“竹韵,你先下去,我有话对钟都尉说。” “是。”竹韵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见竹韵走远了,齐玉湮才转过脸来,对着钟毓微笑道:“钟都尉,请坐。” “臣不敢。”钟毓躬身回道。 齐玉湮淡然一笑,对着钟毓又说道:“前日之事,差点连累了钟都尉,本宫心中甚为不安。钟都尉还是坐下,让本宫以清茶一杯,向钟都尉致歉。” 钟毓一怔,连忙回道:“钟毓不敢受此茶!原本那玉佩确实为臣所赠,害贵妃娘娘差点被人所害,该致歉的,应该是臣。” “但此事终归是因我而起,她们若不是想害我,怎么也牵扯不到钟都尉的。”齐玉湮说着抬起手,提起桌上的白玉瓷壶,斟了一杯茶,然后抬头对着钟毓笑道,“你饮了这杯茶,便是钟都尉不再怪本宫了。”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看着钟毓微微一笑,又道:“若是你不肯受这杯茶,本宫便只能认为,你心里还埋怨本宫。” 闻言,钟毓怔了怔。可既然齐玉湮将话说到了这份上,他只好走上前去,端起桌上的茶杯,说道:“既然贵妃娘娘如此说,那臣便谢贵妃娘娘赐茶了。”说罢,将茶一饮而尽。 看着钟毓将茶杯入回桌上,齐玉湮含笑道:“好啦,本宫的心愿总算了了。” 钟毓一愣,问道:“宫里来人叫臣进宫来办理交接,就只是这事?” 齐玉湮笑着说道:“本宫找你,便只有这事。”说着她抬起眼,望着花园尽力的红墙红瓦的房子,说道,“不过,需要你进宫来办交接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是何人?”钟毓抬起头,一脸的不解。 齐玉湮抿嘴笑了笑,说道:“你且往前边那屋子里,便知晓了。” “啊?”钟毓一脸的诧然。 屋子里有人?是谁?皇帝吗? 看钟毓呆呆站在原地,人却未动,齐玉湮笑着说道:“钟都尉,快过去呀!” “是。”钟毓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齐玉湮一礼,然后便心情忐忑地往屋子里走去。 走到门边,他定了定心神,然后手放在门上,轻轻叩了叩门。 还未等他说话,便听见屋子里一个娇柔的女声响了起来:“钟都尉,请进。” 闻声,钟毓一愣。 这声音,他很熟悉。 这是顺仪罗巧儿的声音。 可她找自己,会有何事? 听钟毓站在门边,却半晌未进屋来,罗巧儿便又叫道一声:“钟都尉?” “臣,在。”钟毓赶紧应道。 “请,请进来吧。”罗巧儿道。 “是。”钟毓深深一吸气,用手一推,门便应声而开。 他抬眼望去,只见罗巧儿穿着一身青碧色的衫裙,盈盈坐在殿中。在这有些寒意的秋日里,让人看见这抹亮色,不由得眼睛都跟着一亮。 看见钟毓,罗巧儿微笑着站起身来,叫道:“钟都尉,请进来吧。” 钟毓定了定心神,走上前去,行了一礼:“臣钟毓见过罗顺仪。” 罗巧儿微笑道:“钟都尉不必多礼。” 钟毓直起身来,说道:“罗顺仪可有吩咐?” 第73节 罗巧儿顿了顿,轻声问道:“你今日,是为何进宫来的?” “是早上宫里来人传话,让臣进宫来办理交接的。”钟毓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过进宫来之后,还未到禁卫署去,便被人带来了此处。刚刚见了贵妃娘娘,她说,罗顺仪有事找我。不知罗顺仪招臣来此,所为何事?” 罗巧儿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唇,低声说道:“我找你,便是,是那交接之事。” “什么?”钟毓一听,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自己与罗巧儿之间,有何事需要交接,忙问道:“臣敢问罗顺仪,究竟是何事需要与臣交接?” 罗巧儿抬起脸来,两颊上染着淡淡的红晕,“钟都尉,我要与你交接的,不是事,而是人。” 钟毓闻之,一下便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什么人啊?” 罗巧儿娇羞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呢?” 这目光,像一道闪电,直直地劈中钟毓,他整个人都懵了。半晌,他才颤抖着声问道:“臣,臣不懂罗顺仪此言,是,是何意。” 罗巧儿低下头,手里捏着的丝帕,在手指在缠了一圈又一圈,心情纠结到了极点。 虽然这两年,她与钟毓多多少少有一些接触,但她并不知道他对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态度。不过,她能确定,钟毓至少不讨厌自己的,而自己对他,却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对他动了心。 既然齐玉湮跟自己说,只要钟毓愿意带自己走,她便有办法帮自己与他一起离开。 能与钟毓在一起,曾经是自己深深埋在心底,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居然真的可以让自己得偿心愿,这对自己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且今天自己秘会钟毓的地方,是皇帝爱独自来品茗之地,平时打理此地的人,都是皇帝的亲近之人。可见,齐玉湮敢把钟毓叫到此地来,应该是经过皇帝首肯的。 她知道,在皇帝的心中,自始至终只是齐玉湮一人。好在自己心中之人,并不是皇帝,也不会伤心。如果这一次,自己不能抓住机会出这皇宫,与自己心中之人双宿双飞,便真的只能像齐玉湮所言,孤苦无依的老死在这宫中了。 所以,今日,她必须要钟毓答应带自己走。不仅仅是因为这是自己能够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更重要的是,她爱他。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钟毓,双目含春,嘴角带情,缓缓说道:“难道我的心意,钟都尉一直没有感觉到吗?” ☆、第85章 赌心 听到罗巧儿的话,钟毓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心里一下便成了一堆乱麻。 她说,她的心意? 这话的意思是,她对自己有情? 钟毓脸一白,冷汗便涔涔滴了下来。她可是皇帝的女人,怎可对自己生情?此事若让他人知道了,自己没命不说,整个淮阳侯府怕是也无人能够幸免。 想到这里,钟毓赶紧摇了摇头,一脸恐慌地回答道:“臣不知罗顺仪此话是何意。臣只知,您是主,钟毓是臣。” 听了钟毓的话,罗巧儿一愣。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拒绝自己?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带自己出宫,那不是一切都完了吗? 这可是自己唯一能够与他在一起的机会啊,怎么能够就这样断了呢? 罗巧儿咬着唇,思忖了半晌,决定什么都不管顾,今日一定要让钟毓答应带自己离开。 不管是上次去玄雀山让钟毓教自己骑马,还是跟皇帝去泰山祭天,罗巧儿都与钟毓有颇多接触。她知道钟毓这人重情重义,只要你对他好,他对你便绝对狠不下心来。看来,想要让他改变主意,答应带自己离开,还得利用他这个弱点。 想到这里,她牙一咬,冲上前去,一把将钟毓拦腰抱住,眼泪哗啦啦便掉了下来。 钟毓被罗巧儿这么抱着,整个人都傻了,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似乎都不知道怎么动了。 她哭着说道:“钟毓,求求你,别拒绝我!带我一起走吧!带我离开皇宫吧!” 闻言,钟毓身体一震。她说,带她走?这怎么可能啊?她可是皇帝的嫔妃啊!自己要是偷偷将她带出皇宫,这可是灭族之罪。 想到这里,钟毓一个激灵,忙伸手想要将罗巧儿推开,嘴里结结巴巴说道:“罗,罗顺仪,男女授受,受不清,请,请自重。” 罗巧儿却用手将钟毓的腰箍得死死的,呜呜哭道:“钟毓,你带我走吧。以前你在宫中,就算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至少还能看见你,也算有个念想。如今,你离开了皇宫,我以后再也无法看见你了,一想到这个,我便觉得生不如死!” “罗顺仪,你,你可是皇上的嫔妃,怎可对臣说这般话。”钟毓说道。 “我是皇上的嫔妃吗?”罗巧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在皇上的心里,怕是只有齐姐姐一人才是他的妃嫔吧?皇上连皇后也不睬,我这小小的顺仪,又何曾入过他的眼呢?” 钟毓一下便不作声了。这一刻,他的心中是又酸楚,又欣慰。酸楚的是,他默默喜欢了齐玉湮这么多年,终究也只能看见她与别人恩爱。欣慰的是,虽然自己得不到她,但她总算是幸福的。 “钟毓,你带我走吧!”罗巧儿轻轻晃动着钟毓的身体,将眼泪滴在他的胸前,“不然,说不定哪天,我便郁死在这宫里了。” “请罗顺仪谅解。”钟毓叹了一口气,狠下心用力挣开罗巧儿的双手,沉声道,“不管怎么样,罗顺仪的身份,终究是皇上的妃嫔,臣不敢有半分觊觎之心。” “莫说臣没有这个本事将罗顺仪带出皇宫,就算行,臣也不敢。若是臣为孤苦无依之人,念着罗顺仪对臣的这番情意,便拼了这条命也会助罗顺仪出宫。只是,臣还有家人,若是臣贸然行事,自己这条命虽然不足为道,但家中还有父母兄侄的性命,臣是不能不顾的。” “别担心。”听钟毓不带自己出宫,似乎是怕连累家人,罗巧儿忙安慰道,“齐姐姐说了,只要你愿意带我走,她定会助我们的,绝对不会连累到你的家人的。” 听到齐玉湮也牵扯其中,钟毓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说道:“这样,更不能将齐贵妃再牵连进来了。” 罗巧儿看钟毓半天不开窍,一时便急了,大声说道:“如果皇上也是这个意思呢?” “什么?”闻言,钟毓一脸惊讶,“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罗巧儿接着说道,“你在宫中当差多年,不会不知道这紫云轩是皇上私下爱来的地方吧?今日齐姐姐既然敢将我们会面之事安排在此,说明皇上是知道此事的。不然,齐姐姐怎么敢如此行事?” 钟毓一怔。罗巧儿说的话,似乎也很是在理。 见钟毓表情有些松动,罗巧儿又接着说道:“既然皇上也不反对你带我离开,自然不会追究你及你的家人。这样,你还有什么顾虑呢?” 听罗巧儿说完,钟毓默了半晌,然后仍旧摇了摇头:“罗顺仪,就算皇上默许我将你带出皇宫,但你想过没有,若你随我离去之事被人揭发出来,皇上也无法保住我们的。到那时候,我的家人,一样会被牵连的。” 见自己说了半天,这钟毓还是油盐不尽,罗巧儿心中有些急了:“你,你真的不愿意带我离开?” 钟毓躬身赔礼道:“请罗顺仪原谅,你就当钟毓是一个贪生怕死的鼠辈吧!今生,便只能辜负了罗顺仪的一番情意了。” 听钟毓如此一说,罗巧儿呆了呆,怔了半晌,然后慢慢抬起头来,对着钟毓凄然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钟都尉,我也不逼迫于你。你,你便走吧!”说着便将脸转到一边,不再看他。 看着罗巧儿一脸心死的表情,钟毓心中蓦然一阵疼痛。可他知道,此时自己不能心软,不能给她任何的希望。自己今日拒绝了她,若是她因此恨了自己,从此也便解脱了。 想到这里,钟毓便对着罗巧儿行了一礼,说道:“罗顺仪,臣先告退。” 罗巧儿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睛失神地望着远方。 见此,钟毓心下又是一黯。可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能心软。他站起身,也不再多说话,转身向外走去。 就在他走到门边时,罗巧儿突然出声叫住他:“钟都尉!” 他身形一震,然后缓缓转过身来,极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后,再对着罗巧儿问道:“不知罗顺仪还有何吩咐?” 罗巧儿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眶早已红了。她拼命将眼泪困在眼中,然后对着钟毓笑了笑,说道:“此去膺城,路途遥远,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还有,边疆极其苦寒,你,你要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听她这么一说,钟毓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人用力戳了一下似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眶也红了。 他努力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说道:“臣此去膺城,必定为大轩守好国土,若是辕国敢来进犯,臣绝不让他们夺去我们一寸国土!还请罗顺仪等着臣得胜归来的消息吧。” “钟都尉有此番抱负,我深为敬佩!只是……”说到这里,罗巧儿低下头,凄然一笑,说道:“我,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闻言,钟毓心一缩,惊慌地问道:“罗顺仪何出此言?” “因为,你离开京城的那天,便是巧儿离开人世的日子。”她望着他,一脸的绝决,眼中却是泪光闪动。 “你,你要作甚?”钟毓一听,大惊失色。 “钟都尉,你知道吗?在这宫里的日子,对我来说,真的太难捱了。以前,你在宫中的时候,我打听到你当差的时辰,每天踩着点到青塘去散步,只为遇到你,看一看你。对我来说,能够常常看到你,活着,也算有个希望。” 听罗巧儿这么说,钟毓面色有些动容。他从不知道,罗巧儿为了自己,竟然做了这么多事。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愧对这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子。 罗巧儿接着说道:“现在,你也离开了皇宫,我在这宫里,再没有了希望,便如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趣。”说到这里,罗巧儿神色凄清,继续道,“与其这般痛苦地活下去,不如早日离开,也算早日解脱。” “罗顺仪,你,你切莫做傻事!”钟毓快步走到罗巧儿面前,说道:“也许以后,会,会好起来的。” “怎么好起来?”罗巧儿抬头凝视着他,苦笑道,“去想法子与齐姐姐争宠吗?你觉得,我能争得过吗?再说了,齐姐姐对我一片真心,我怎能如此对她?” 钟毓咬了咬牙,却未说话。 “好了,我的话已经说完了。钟都尉,你,你还是快离开吧!”罗巧儿望着他,一脸清浅的笑容,“现在你已经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至少我已经圆了自己的心愿。当有一天你老了,儿孙满堂了,你若是能记得,曾经有个女子如此爱慕过你,愿意为你而死,我,我便也心满意足了。”说着她闭上眼,眼泪倾泻而出。 听完罗巧儿的话,钟毓既震惊,又心酸。 原来,在他爱着齐玉湮的时候,还有另一个美好的女子,默默爱着自己。而自己真的狠得下心,让她真就这样怀着满心的遗憾离开人世吗?他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脚下似有千斤之沉,怎么也迈不开。 罗巧儿睁开眼,看见钟毓还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自己,她的心一阵难受,冲着钟毓大叫道:“你走呀!你快走呀!你还站在这里干嘛?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见一次,只会让我更伤心!” 钟毓望着她,人却依旧没动。 “你既然不愿意带我走,不愿意替我改变命运,便快些离开我吧。”她大哭道,“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福薄命苦。” 钟毓哑声唤她:“罗顺仪,我走也行!但你答应我,不可做傻事。” “你既然不带我走,也别再管我了!”她转过脸去,凄然说道:“你若是对我有一丝情意,待你得胜归来,春风得意之时,能到我坟前,为我加一把土,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说罢,她已经泣不成声。 钟毓听到此言,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住似的,无以复加的疼痛着。 他不是木头人,在与罗巧儿的交往中,他隐隐感觉她对自己有不一般的情意。可她是皇帝的女人,而且自己的心也早有了别人,他从未深究彼此的心思。可如今,听到她如此凄凉地说起自己死后的事,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的难受。 不管他对她,是爱与不爱,他都无法接受她这般鲜艳的一个人,便要凋零了。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她死! “你走呀!”罗巧儿见钟毓还是未动,突然冲上来,将他往门外推去,“你走,你走!” 钟毓听到她凄厉的哭喊声,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伸出双手,情不自禁地将她抱在怀里,叫道:“你别这样!我,我带你走!” 罗巧儿闻言,浑身一震,半晌,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钟毓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说道:“我,我答应你,带你离开这里。” 听钟毓终于答应了自己,罗巧儿一下泪水便如泉水般涌了出来:“你真愿意带我走?” 钟毓定了定,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罗巧儿一下扑上去,紧紧抱住钟毓,哭道:“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这么狠心的!” 钟毓犹豫了片刻,将手伸出去,环住她的腰,说道:“为了你,我,我愿意赌一把。” 将脸埋在钟毓的怀里,罗巧儿长长出了一口气。此时,她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她知道,依钟毓的性子,绝不可能看着自己去死的。 其实,赌这一把的人,其实是她!谢天谢地,最后自己赌赢了。 ☆、第86章 将离 齐玉湮看钟毓进了屋子,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对于罗巧儿是否能够说服钟毓带她离开,她心里着实没底。 因为前世害钟毓无辜惨死的事情,她心里一直对他怀有愧疚。这一世,钟毓再次对她情根深种,而她,注定还是与李璟在一起,给不了他任何的回应。从她内心深处,她希望钟毓能够忘了自己,重新找到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而在看她看来,罗巧儿,便是那个能带给钟毓幸福的人。 罗巧儿此人,不仅人美,而且心思单纯,性子良善。更重要的是,她心里有钟毓这个人。若是两人真成了事,一来有人能在边疆那苦寒之地陪伴着钟毓,二来也可以助罗巧儿这个可怜的女子逃出生天。如此,这两个自己极为喜欢的人,都能够有个好归宿。 第74节 一想到此,齐玉湮心里便一片欢欣。 等了等,到钟毓进去了半天也未动静,她心中不禁更加惴惴不安。莫不是,有什么变化? 难道,钟毓不愿意答应罗巧儿? 想到这里,齐玉湮心一沉。 以钟毓这么死的性子,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正在齐玉湮忐忑不安间,她突然看见罗巧儿跑到门边来,对着自己叫了一声:“齐姐姐,来!”然后对自己做了一个招手的姿势。 看见罗巧儿面上那欢快的笑容,齐玉湮心一下便放松下来。既然罗巧儿如此开心,想必钟毓定然已经应了罗巧儿。看来,先前自己是多想了。 思及此处,齐玉湮对着罗巧儿回了一个微笑,应道:“我就过来。”便快步走了过去。 见齐玉湮快要走到门边了,罗巧儿忙从门内奔出来,跑到她面前迎过她,一脸娇羞道:“齐姐姐,他,他终于应了我。” “我们巧儿如此好,他怎么舍得不应?”齐玉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进去好好计议一番,明晚便让他带你离开。” “明晚?”罗巧儿一怔,“这么快啊?” “嫌快?”齐玉湮嘴角撇了撇,“要不等钟毓先一个人去膺城,等个三五年,再来接你走?只是,到时钟家若给他娶了妻,你再过去,怕是只能为妾了。” 罗巧儿一听,心里一急,脱口而出道:“那怎么成?” “这是,又嫌晚了?那你到底要怎样?”齐玉湮抿嘴微笑。 罗巧儿知道齐玉湮在故意逗弄自己,脸一下便红了。她咬了咬唇,说道:“嗯,明晚便明晚吧!”说音一落,脸却更红了。 见罗巧儿此番模样,齐玉湮一个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说道:“好了,姐姐不戏弄你了。咱们快进屋吧,别让钟都尉久等了。” “嗯。”罗巧儿红着脸点了点头。 齐玉湮伸出手,拉过罗巧儿的手,两人一起进了屋去。 见齐玉湮进得屋来,钟毓怔忡了片刻,随即便下拜行礼道:“臣见过齐贵妃。” “钟都尉快快请起!”齐玉湮赶紧说道:“你都快是我妹夫了,别这么多礼了。” 听齐玉湮这么一说,钟毓一下怔住了。 他先前见罗巧儿似有寻死之意,心一软,头一热,便答应了罗巧儿带她出宫,也没有多想其他。如今,听齐玉湮话里这意思,这不仅要自己带她出宫,还要娶她? 看钟毓愣愣看着自己,齐玉湮以为他听自己叫“妹夫”,心中有些意外。她便望着他浅浅一笑,说道:“我与巧儿虽然在宫中才相识,但这三年的相处,我们感情却是极深的。在我心中,她便如我的亲妹妹一般。” 说到这里,齐玉湮定定地望着钟毓,说道:“钟都尉,巧儿她对你痴心一片,你把她交给你,你可要好好对她啊!”说罢她转过脸瞥了罗巧儿一眼,看她一脸娇羞地低着头,又回头说道,“如果你敢欺负她,我定然饶不了你。” 看到自己暗暗喜欢了多年的人,竟然对自己说,让自己莫要辜负另一位女子,钟毓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可事到如今,他已答应了带罗巧儿出宫,如今便是骑虎难下了。既然如此,她要自己娶罗巧儿,那便娶吧,反正只要不是她,对自己来说,娶谁都一样。 于是,钟毓拱了拱手,说道:“请齐贵妃放心,臣必不负罗顺仪!” “还叫罗顺仪?”齐玉湮瞪了钟毓一眼,嗔道:“如今你还要如此生分?”说完便瞅着钟毓。 闻言,罗巧儿也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钟毓,一脸的期待。 钟毓脸一红,结结巴巴道:“哦,是,是臣错了,该叫,巧,巧,巧儿。” “巧儿”两字从钟毓口中叫出,似有千斤沉重一般。 但即便是这样,齐玉湮与罗巧儿也觉得十分满意了。 齐玉湮对着钟毓点了点头,说道:“钟都尉,那明晚子时,你便去慈月庵外等着接巧儿吧。” “明晚?”钟毓一怔。 “怎么了?”齐玉湮抬了抬眉。 “这,这么快?”钟毓道。 “你们俩倒真是一对。”齐玉湮一听,便笑了起来,“连听到明晚带巧儿离开时,你们俩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听齐玉湮这么说,钟毓一愣。抬眼看了一眼罗巧儿,只见她看着自己,一脸娇羞地笑着。 看到她那如花般灿烂的笑容,钟毓心里莫名一动,他赶紧稳了稳心神,转过脸来,对着齐玉湮沉声说道:“齐贵妃,明晚便接巧……巧儿出宫,臣怕太仓促了。” “可是你后日便要启程前往膺城了,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齐玉湮摇了摇头,又说道,“而且你不用多做安排,此事只要你答应了,其余之事便由我来办。到时你只要按时出现在慈月庵外,等巧儿出了庵,你带她离开便是。至于此去膺城的路上,你便说巧儿是故人之女,托你送她到膺城。到了膺城,会有人来找巧儿认亲,之后你们便顺理成章的成婚便是。” “这……”钟毓有些犹豫,“婚姻大事自然要先禀明父母,如果臣的父母不应允臣娶巧儿,那如何是好?” “他们会同意的。”齐玉湮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会说服皇上赐婚的。” 闻言,钟毓浑身一震。 果然,这一切都是皇帝同意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还有什么可说呢? 于是,钟毓低头一礼,说道:“臣遵命!” “好。”齐玉湮点点头,说道,“那钟都尉先出宫去准备一下吧。出了宫后,你们俩万事都要小心,务必不能使人生疑,巧儿的真实身份若是被人发现了,谁也无法救你们的。” “臣明白。”钟毓应道。 “那你去吧。”齐玉湮挥手道。 “是。”钟毓礼毕,站起身来,看着罗巧儿怔怔地望着自己,眼中像有万千星辉在闪耀。 突然,他的心头那股异样的悸动再次涌了上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罗巧儿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那,我便先走了。” 罗巧儿怔了怔,然后一脸紧张地看着钟毓,说道:“明晚子时,你一定要来啊!” “放心,我一定会来的。”钟毓点头应道。 罗巧儿一听,神情一下便放松下来,随即对着钟毓绽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那,我走了。”他低语。 “嗯。”罗巧儿重重地点着头。 钟毓对着她温润地笑了笑,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罗巧儿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眼线牢牢粘在他身上,随他远走,再也看不见。 “巧儿妹妹,巧儿妹妹……” 齐玉湮连唤了几声,才把罗巧儿那随着钟毓离开的魂魄叫了回来。 她赶紧回过头,对着齐玉湮微笑着应道:“齐姐姐,怎么啦?” “你还看不够啊?”齐玉湮撇嘴笑道,“明晚之后,便可天天看着他了。” 罗巧儿被齐玉湮闹了一脸羞色,跺嘴嗔道:“齐姐姐,不可笑话巧儿呀。” “好啦,说正事了。”齐玉湮收起笑容,一脸正色道,“巧儿,有件事,怕是要委屈你一下了。” “怎么?”见齐玉湮表情严肃,罗巧儿不禁一愣。 “既然我叫钟毓明晚子时在慈月庵接你,那你人要先过去慈月庵才行。而你要去慈月庵……”说到这里,齐玉湮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说道,“那你必须要像梁紫云那般,先犯错被废掉才行。只是这样,便会损你的名声了。” 被废?一听到此话,罗巧儿人一下便傻了。 等她回过神来,转念又一想,似乎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如果不被废,自己是怎么也出不了这皇宫的。 想到这里,罗巧儿咬了咬牙,点头道:“一切便依齐姐姐所言,只是……”说到这里,罗巧儿面上有担忧之色,“可否不要连累我的家人?”嫔妃被废,家人往往会被牵连的。 “巧儿妹妹放心,皇上不会因此苛待你的家人。”齐玉湮说道,“只是你刚被废的时候,肯定对罗家家声有损,但多几月,大家对此事也便淡忘了。不过,你出了事,你父母想必是最难受的。” “巧儿不孝,对不起爹爹和娘亲了。”提起父母,罗巧儿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半晌她才哽咽着说道,“齐姐姐,等风声过了,巧儿可否去见见父母?就算不能见面,便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一眼他们也好。” 闻言,齐玉湮犹豫了半晌,然后说道:“等三五年后风声平静一些后,你可以与父母联系。只是,你们要是见了面,你一定要说是你在宫中与钟毓早已生了情意,因此自己故意犯错被废去了慈月庵,然后钟毓冒险将你救出,让你改头换面重新为人。” “好。”罗巧儿点了点头,“巧儿一切都听齐姐姐的。” 齐玉湮怕罗巧儿还是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又说道:“你只有这样说,你父母才会认为此事全是你与钟毓所策划,为了你和钟毓的周全,他们定然会对你私逃出宫一事守口如瓶的。” “齐姐姐,巧儿明白了。”罗巧儿赶紧说道。 “好了。”齐玉湮拍了拍罗巧儿的手,说道:“你先回宫悄悄收拾一下,我也要去安排你被废之事。” “好。”罗巧儿应道。 然后,齐玉湮便与罗巧儿一起离开了紫云轩。 是夜,贵妃心口疼痛不已,太医院无人可愈。经钦天差观测,宫中有人习巫胜之术。帝大怒,派人在宫中搜寻,在顺仪罗巧儿宫中找出习巫胜术之物。帝审问之,罗氏女承认自己因妒忌贵妃受宠,以巫胜害之。帝震怒,当夜褫夺罗氏女一切封号,连夜发配慈月庵。 次日晚,罗氏女因悲愤交加,在慈月庵中点火自戕,身死。帝命以宫女之仪葬之。 ☆、第87章 私语 今年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之时,齐玉湮被诊出又怀孕了。 听史院政向自己道贺之时,齐玉湮是又惊又喜。 要知道,前世她一直到死的时候,膝下也只有李暄一个孩子。没想到重活这一世,不仅暄儿回来了,自己还能有其他的孩子。 虽然她如今知道前世产下李暄后不孕,是因为潘莠君给自己下了药。但这一世,她将潘莠君送来的香囊早就扔了,李璟也只宠她一人,但她却一直未能再怀孕。如今,暄儿已经大了,自己居然又怀了孕,让她怎能不欢喜? 对于齐玉湮怀孕一事,李璟也极为欣喜。为了让齐玉湮能安心养胎,他还特意下旨将齐母陆氏请到宫里来陪伴齐玉湮。 陆氏奉旨进了宫,便住在重华宫里陪伴着女儿。她见皇帝虽然未在重华宫中留宿,但每日皆过来陪着女儿用晚膳。若天气好,用膳后,他便带着暄儿陪着齐玉湮一起到重华宫附近的园子里散步消食。若是遇到雨雪天气,他也不急于离开,就陪着齐玉湮在屋里下棋写字,直到临睡之前才会回乾阳宫去。 这其间,她未曾听说皇帝招过皇后和潘莠君伴寝。 而且,陆氏也发现,李璟对待齐玉湮的态度,也不似皇帝对待嫔妃那般高高在上,而似民间普通夫妻一般,凡事有商有量的。 见此情形,陆氏心里不禁深深感叹道,也不知自己这个女儿是哪世修来的福气,能得到一国之君如此倾心相待。自然,她也真心替女儿感到欢喜。 齐玉湮怀孕满三月后,史院政来看过,说此胎坐得非常稳。 陆氏看她身子利索,精神也佳,小外孙李暄也极为聪明可爱,两人皆不用自己担心。想到也快过年了,自己久居皇宫毕竟不是常事,便向女儿提出准备回家去了。 听到母亲要离开,齐玉湮心里虽然很是不舍,但她也知道母亲不可能一直留下来陪自己。眼看年关将至,想着母亲也应该回府打点一番,便也就点头答应了。 晚上李璟过来用膳之时,齐玉湮便向李璟说了此事。 李璟看丈母娘进宫后,将齐玉湮照顾得容光焕发,心里本不想让她离开。可自己若强留陆氏在宫中,致使人家夫妻分别,母子相离,似乎也不太妥当。再一想,齐玉湮如今胎也坐稳了,自己有时便会留宿在重华宫中,有陆氏在,总觉得不太方便,便也就同意了陆氏离开,同时赏了陆氏不少贵重物品。 对李璟的赏赐,陆氏虽然知道他是看在女儿的面上,但心里仍然欢喜不已,便走到李璟跟前去,下拜谢恩。 李璟却不愿受礼,赶紧将陆氏扶住,笑道:“夫人不必多礼,在朝堂上我是君,私下里我们就不用讲这些俗礼。如今年关将至,这些,便算我送与夫人和齐将军的年礼,也算替玉湮尽一份孝道。” 听李璟如此说,陆氏忙不迭地回道:“老妇人惶恐不已。” 第75节 “夫人,我们是一家人,不说这些。”李璟微笑着将陆氏扶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好。”陆氏欣慰地点了点头。 想到陆氏明日便要离开,李璟这晚在重华宫里,便呆得久了些。他陪着陆氏拉着家长里短,将陆氏哄得极为开心。 齐玉湮搂着暄儿坐在一旁,看着他与母亲说说笑笑。虽然他是君,但言谈间对母亲却极为尊重,见此情形,一阵阵暖意便涌上了她的心头。她知道,他如今做的这一切,皆是因为他看重自己。想到这里,齐玉湮一只手紧紧抱着暄儿,另一只手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抚了抚。所谓幸福,不过就是如此吧? 只是,自己能够永远这般幸福下去吗?坤阳宫及云台宫里那两人,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孩子和家人吗? 想到这里,齐玉湮心头一冷。 看夜色已经深了,李璟才起身离开重华宫。 送走了李璟后,齐玉湮回房拣了几样首饰,然后叫竹韵陪着她去了母亲房里。 因明日一早便要出宫,陆氏正在房中检查自己的东西是否收拾齐备,听到女儿过来的声音,她赶忙停下手中的事,迎了出来:“玉湮,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干嘛?怎么不早些歇息?”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从竹韵手中扶过齐玉湮。 “女儿还有些话要跟娘亲说。”齐玉湮笑道。 “什么话明日说不行吗?你现在可怀着身子呢。”陆氏说着轻轻瞪了女儿一眼,“你不顾着自己,可要顾着我孙女儿。”因在言谈中,陆氏得知李璟很想齐玉湮这胎能生个女儿,故而她一直称齐玉湮腹中胎儿为孙女儿。 “一夜晚睡,不妨事的。”齐玉湮摸着自己的小腹,淡笑着。 陆氏将齐玉湮扶到椅榻上坐下,问道:“今晚说了这么久的话,你还有什么事没说到,非要今晚跟娘亲说啊?” 齐玉湮笑而不语,抬起头对着竹韵说道:“竹韵,你到门边守着,若有人靠近此屋,便大声提醒我们。” “是。”竹韵行了一礼,便退到门口,将门轻轻关上。 见齐玉湮与竹韵如此谨慎,陆氏一怔,问道:“玉湮,你到底要跟娘亲说何事?怎么如此神秘?” 齐玉湮没答话,却将手中的一只妆匣递给陆氏,笑道:“娘亲,这东西你拿回家,替我送给嫂嫂。” 陆氏接过妆匣,打开看了一下,里面竟然是一套金镶玉的牡丹花形头面。看这工艺极其精湛,定是出自御工坊,忙说道:“玉湮,这……怕是太贵重了吧?” “不贵重。”齐玉湮笑笑说道:“嫂嫂既要帮着母亲操持家务,又为我们齐家生儿育女,照顾兄长,极为辛苦。况且女儿在宫中,无法在父母跟前尽孝道,全耐嫂嫂替我孝敬你和爹爹呢。比起嫂嫂做了这么多事,这小小的饰物,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氏闻之,眼眶一湿。半晌,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好吧,既然是玉湮的心意,娘亲便替你嫂嫂带回去吧。” “这才是嘛。”齐玉湮一把将母亲搂住。 “天晚了,你快回去歇息吧。”陆氏轻轻拍了拍齐玉湮的手,“你人别太累了,对孩子不好。” “娘亲,女儿还有话要说。”齐玉湮说道。 陆氏转过头来,望着齐玉湮,讶然道:“你还有话?” 齐玉湮顿了片刻,对着母亲说道:“娘亲,你回去以后,跟爹爹和大哥说说,要他们要小心防范潘家。另外,让他们去查查潘家,有无私通辕国。” “什么?”陆氏听齐玉湮的话,极为震惊,“潘豹那老儿竟敢私通敌国?玉湮,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齐玉湮也不知道如何向母亲解释,自己是因为前世一家的惨死才知道潘豹勾结辕国一事,便只好搪塞道:“女儿,女儿也是猜的。” 陆氏一听,一脸的正色:“玉湮,此事关系重大,可不能胡乱猜测的。” “女儿不是胡乱猜测的。”齐玉湮怕母亲不信自己,回去不替自己跟父亲和兄长传话,赶紧说道,“女儿说此话是有根有据的,只是女儿现在不能将此事说清楚,但娘亲,你回去一定要跟爹爹和大哥说,让他们去查,不然,女儿什么时候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什么?”陆氏脸色一变,“谁敢害你?皇上不管吗?” 齐玉湮叹了一口气,说道:“就怕到时皇上也顾不上我。” “玉湮,你是不是在宫里遇到过什么事,没有跟娘亲说?”陆氏双眼紧紧盯着齐玉湮。 因为以前怕陆氏担心,齐玉湮一向是报喜不报忧,没有将宫中这些互相算计的龌龊之事告诉母亲。可如今,为了让父母理解自己的处境,帮自己对付潘莠君和郑妁,这话必须要说了。 齐玉湮犹豫了片刻,便将此前自己几番被潘莠君、郑妁、梁紫云陷害算计之事告诉了母亲。 陆氏听了,先是一阵心惊肉跳,接着便对女儿心疼不已。她拉着女儿的手,含泪说道:“没想到,玉湮你在宫里,竟然也会如此艰难,连自己的亲骨肉也差点被人夺去。” 齐玉湮擦了擦泪,笑道:“娘亲,别伤心了,都过去了。” “可待暄儿满了六岁,还得交还给皇后啊!”陆氏一提起这个,便觉得自己的心被人剜去一块似的。 “放心,娘亲,女儿不会让她夺走暄儿的。”齐玉湮赶紧说道。 “你能有什么办法啊?”陆氏看着女儿,眼中尽是一片悲凉,“就算你是贵妃,就算皇上专宠你一人,可她是皇后啊!她的身后还有太后撑腰,你如何能阻止她带走暄儿啊?” 齐玉湮冷冷一笑:“如果她不是皇后了呢?” 陆氏一怔:“玉湮,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娘亲,你说得对,郑妁是皇后一天,我便只能屈居她之下,看她的脸色,任她夺走我的儿子。”齐玉湮定定地看着母亲,说道,“所以,只要将她从皇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便无人再居于女儿头上,更无人敢来抢我的孩子了。” “玉湮,你,你要怎么做?”陆氏颤声问道。 齐玉湮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母亲,缓缓说道:“娘亲,其余之事你别管,你只用回家让爹爹和大哥查找潘家通敌的罪证便是。这潘家心狠手毒,潘莠君在宫中不得宠,潘家便对我们多有妒忌。上回大哥活捉了韩璀,功劳居于潘歧之上,他们对我们齐家更是嫉恨。与其等他们来害我们,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听了齐玉湮的话,陆氏顿了半晌,终于点头应道:“好,娘亲回去跟你爹爹和大哥说。” “对了,娘亲,那郑家也不是清白之门。你让爹爹和大哥查一下郑家有没有参与通敌之事。”齐玉湮对着母亲说道,“即便他们没有私通敌国,也查查他们有无行贪腐、中饱私囊之事。只要郑家有事情发了,郑妁便不会独善其身。” “娘亲明白的。”陆氏点头道,“娘亲会跟你爹爹说清楚的。” “娘亲,你可要跟爹爹说,女儿和暄儿,还有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命,可全靠爹爹了。”说着齐玉湮紧紧挽住母亲的胳膊,像小时候一般,将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 “你是爹娘的女儿,我们不帮你,帮谁啊?”陆氏转过头来,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脸庞,“再说了,潘家若是真是私通敌国,以你爹爹那忠君爱国的性子,就算不是为了你和暄儿兄妹,他也一定会查清此事的。” “嗯。”听了母亲的话,齐玉湮轻轻应了一声,心里不禁又想到前世之事,鼻子却觉得有些酸酸的。 这一世,定然会和前世不一样的。 这一世,我一定要让所有我在意的人,都好好的陪在我的身边。 ☆、第88章 坐实 齐玉湮是在次年的晚夏生产的。 果然如李璟的心愿,她生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儿。 因这孩子生产之时,正是萤火虫满天飞舞的时节,齐玉湮想着以前在眉阳老家捉萤火虫时,那快乐的时光,便给女儿取了个乳名,叫做阿萤。李璟知道后,便索性为女儿取名为李珏滢。“滢”通“萤”,而这个“珏”字是两块玉合在一起,他的名字中有个斜王旁,她的名字有有个玉字,这,正是他和她的名字的合写。 齐玉湮看到女儿的名字时,也觉得此名深合自己的心意。 郑妁来探望齐玉湮和阿萤之时,以齐玉湮要分心照顾阿萤,怕她忙不过来为由,委婉地提起想要将暄儿带回坤阳宫养育。 齐玉湮自然不肯,便笑着说道:“皇后娘娘如此关心臣妾,臣妾感激不尽,只是暄儿和阿萤皆有乳母照顾,臣妾只用动动嘴便是,不忙的。” 听齐玉湮如此说,郑妁知道她不愿意将暄儿交还给自己。想到当初自己与齐玉湮两人一起太后面前说好,要待暄儿满六岁后,才会接他回去。此时她也不好强要齐玉湮将暄儿交给自己,只得悻悻离去。 让齐玉湮奇怪的是,母亲陆氏却没有在她生产后立即进宫来探望。宫中去齐府传话回来的人禀报说,陆氏说家中有要事,过几日才能进宫来。 齐玉湮听说后,猜想着定是有重要的事发生,不然母亲不会不进宫来看自己的。 过了十来日,陆氏才进宫来。此时,齐玉湮已经过了生产后最痛苦的那段日子,如今的精气神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在月子期间不能还不能外出,她便在自己的寝殿里,抱着小阿萤四处走动着,活动活动筋骨。 进得宫来,看到齐玉湮和外孙女一切安好,陆氏心中也是欣慰不已。 齐玉湮将女儿抱到陆氏跟前,喜滋滋地说道:“娘亲快看,这丫头俊不?” 陆氏接过孩子,仔细端祥了片刻。阿萤虽然才出生十来日,但此时已看出,这孩子的相貌极为俊秀,与皇帝倒有七八分相似。 陆氏抬起头,对着齐玉湮笑了笑:“阿萤是皇上的女儿,堂堂大轩的公主,能不俊吗?” 齐玉湮笑嘻嘻地说道:“娘亲此言,怎么跟皇上一样的?” “哦,皇上也是如此说?”陆氏讶然道。 “差不多吧。”齐玉湮抿了抿嘴,笑着说道,“他说阿萤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能不俊吗?” 陆氏一听,扑哧笑了起来:“皇上这回倒不谦虚。” 齐玉湮笑了笑,对着母亲又问道:“对了,娘亲,你怎么现在才来看女儿啊?到底有什么事,比来见阿萤第一面都重要?” 陆氏瞅了齐玉湮一眼,说道:“一会儿娘亲再跟你说。” 齐玉湮见母亲的神色,心中会意,以自己倦了想歇息为由,叫梅香与乳母将阿萤带回了后院,又将其他宫人都遣走,只留了竹韵在门边守着。 房中只剩下母女二人,齐玉湮拉着母亲坐在湘妃椅边,问道:“母亲,到底是何事?” 陆氏说道:“玉湮,果真如你所说,那潘家真的与辕国有勾结。” 齐玉湮面色一凛,忙问道:“父亲查到了?” 陆氏点了点头,说道:“说起来,此事还多亏了钟五郎。” 齐玉湮一怔:“怎么又与钟毓有关?” “别急,听娘亲慢慢跟你说。”陆氏细细说道,“钟五郎镇守膺城,作战勇猛,他去了之后,辕国没有讨得任何便宜,便想除掉钟五郎。奈何他们在城内近不了钟五郎的身,在战场上又打不过他,便想使下三滥的招数暗算他。潘豹安插有人在钟五郎麾下,辕国便派人联系潘豹,想事先得知钟毓的行踪,再设好埋伏来伏击于他。潘豹知道辕国的意思后,便叫他的手下,将钟毓出城查处敌情的行踪告知了辕国派来的细作。” 齐玉湮听到这里,眼皮一跳,急忙问道:“那钟毓中了他们的埋伏吗?他人没事吧?” “自然没事。”陆氏知道因为钟毓救过齐玉湮,她一直对钟毓心存感激,便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那钟五郎虽然中了埋伏,但他带着士卒浴血奋战,居然杀出一条血路,全身而退。” “那便好。”齐玉湮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钟五郎回到膺城之后,细细一琢磨,便发觉其中的蹊跷之处。因为他当日出城的行踪,事先只有几个亲近之人知晓,但这次明显是辕国事先得了消息设了圈套给他。于是他暗中调查,他发现手下有个王姓校尉可能是潘豹的人。”陆氏将前事向齐玉湮娓娓道来,“想到淮阳侯府对军中事务不熟,钟五郎便派人带信给你爹爹,让你爹爹在京中再协助查探一番。因为你爹爹之前便在暗中调查潘豹通敌之事,本已经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加之钟毓从前边传回来的信息,两相一对比,你爹爹便更确定了潘豹通敌之事。只是这只是你爹爹与钟毓的猜测,没有证据。你爹爹便联合钟毓设了一计,想要弄到潘豹通敌的证据。娘亲为了等钟毓那边反馈的消息,便晚了几日进宫来。” “那,爹爹拿到潘家私通敌国的证据吗?”齐玉湮紧张地问道。 陆氏抬起头,看着女儿,然后重重点了点头,“拿到了。” “是什么证据?”齐玉湮赶紧问道。 陆氏接着说道:“你爹爹与钟五郎私下商议好后,然后你爹爹趁着与潘豹一起参加同僚的酒局时,假意喝醉,找了个只有他和潘豹在场的机会,借着酒意跟潘豹说,钟五郎这次遇险很是蹊跷,他怀疑是自己手下有人故意向敌国透露了他的行踪,准备要彻查此事。” “那潘豹真以为这是你爹爹在酒醉后无意走露的消息。他怕自己的人暴露,便连夜写了封书信,派人送到膺城给那王校尉。钟五郎的人一直在暗中注意王校尉的行踪,趁王校尉与潘豹派来的人接头之时,将两人活捉,并拿到了潘豹的亲笔书信。潘豹在信中说钟五郎已经怀疑自己军中有人向辕国通风报信,正在调查,叫王校尉最近别和辕国方面的接触,以免被钟五郎发现。” 说到这里,陆氏拍了拍齐玉湮的手,说道:“如今人证物证俱有,那潘豹通敌卖国的罪名应当是坐实了。你爹爹要我进宫来问问你,他是不是应该立即向皇上禀报此事?” 齐玉湮思忖了半晌,说道:“此事自然要尽快向皇上禀报。但女儿认为,此事,我们齐家最好别出面。” “这是为何?”陆氏不解地问道。 齐玉湮忙解释道:“皇上的嫔妃中,只有女儿为皇上诞下一子一女。齐家在世人眼中,正是当红得势之时。如果这时爹爹出面,指控潘豹通敌卖国,怕有些不明事理的人,会认为是潘齐两家在宫中争宠,我们齐家故意陷害潘家。就算知道实情的人,明白潘豹这是自作自受,但爹爹功劳若是太大,他们或多或少也会心存嫉妒,以后不仅会处处防范爹爹和大哥,说不定找机会陷害一把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这份功劳,对我们齐家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大轩军中以军功服人。这揭穿潘豹通敌虽是大功,但毕竟不是战场上得来的军功,就算皇帝封赏,也不会令军中臣服。前世家人的悲惨遭遇,让齐玉湮如今想都起,仍心痛不已。不管怎么样,不能再将齐家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了。 “那……那该如何做才是?”陆氏问道。 齐玉湮想了想,说道:“让淮阳侯去向皇上禀报。一来钟毓遇险全耐潘豹所赐,对这种差点害死自己儿子的人,最痛恨的,便是淮阳侯。而且这案子,人证物证俱由钟毓所获,由淮阳侯将此事禀报给皇上,比起爹爹来,更显得名正言顺,也不会引起他人对爹爹的猜忌。” 陆氏点了点头:“嗯,玉湮此话极为有理。我一会儿便出宫一趟,给你爹爹说。” 第76节 “好。”齐玉湮微笑着应道。 李璟过来的时候,陆氏已经离开了皇宫。 见陆氏刚进宫便离开,他有些意外,对着齐玉湮问道:“夫人怎么快便回去了?” “今日与娘亲抱着阿萤闲谈时,她说起臣妾小时候原本愚笨不堪,有一位道士送了一道七巧如意玉锁给臣妾后,臣妾才渐渐聪慧起来的。”说话间,齐玉湮给李璟掺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笑着说道,“娘亲怕阿萤也如臣妾一般开窍晚,一想起这事,便急着回去寻那玉锁来给阿萤。” “夫人此为甚好,让女儿别像你这么愚笨。”李璟笑道。 “臣妾怎么愚笨了?”听李璟取笑自己,齐玉湮嘟着嘴,一脸的不服气。 李璟揽过齐玉湮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将脸贴到她的颊边,笑道:“你还敢说自己不愚笨?你若不愚笨,怎么会害我走这么多弯路?” 齐玉湮一怔:“什么弯路?” 李璟用手在她鼻尖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还不承认了?那你说,是谁将我扔在香粉铺子外?是谁怕我认出来,在脸上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谁一天到晚疑神疑鬼,对我冷冷淡淡?” 齐玉湮一听李璟提起这些,面色一红,赧然笑道:“什么呀?这么久的事情,皇上还记得啊?” “哼!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嫌弃过,自然记得清楚了。”李璟故意板起脸。 “好啦,以前都是臣妾的错,皇上你就别跟臣妾计较了,可好?”齐玉湮转过脸来,讨好地搂着他的脖子,撒着娇。 “所以,我才说,夫人所为甚好,让阿萤早些开窍,可不能让她像你这么傻。”李璟微笑着搂着她。 “阿萤不会的。”齐玉湮赶紧说道,“你没听太后说,阿萤跟皇上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吗?那她肯定会像皇上一般英明神武的。” 齐玉湮赶紧给皇帝将高帽子戴上。 “那暄儿可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呢!”李璟斜眼瞥着她。 齐玉湮愣了一下,嘿嘿笑道:“暄儿虽然长得像臣妾些,但他也是皇上的儿子,骨子里还是像皇上的嘛,自然与臣妾不一样,不会像臣妾这般愚笨的!” 李璟看着齐玉湮这般模样,嘴角一扯,笑了起来:“可我就喜欢你这愚笨之人!”说着他将额头放在她的眉间,亲昵地说道,“只要是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欢的。” 闻言,齐玉湮先是一怔,接着心里便是一阵感动,泪水莫名地涌了上来,轻声唤着他:“皇上……”却再说不出话来。 “别这样。”看她眼眶泛红,他赶紧说道:“你还在月子里呢,可不能掉眼泪。上次你生暄儿时,月子里便没养好,这回可要好好养了。” “嗯。”齐玉湮抬起头,微笑着望着他,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这才是。”李璟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庞,然后低头将她的红唇噙住。 半晌,他才放开她,看着她的双唇更是娇艳,他心里一阵心猿意满。可想到她刚刚才生产完,不能碰她,他便只得硬生生将心中那团火气灭了下去。 齐玉湮看着皇上的表情,知道他此刻有些动情。她深深吸了吸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转移话题道:“对了,皇上,先前我娘亲说起钟都尉前些日子差点被辕国伏击,很是危险呢!”神色之间颇为关切。 李璟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微笑着说道:“玉湮倒是很关心钟毓嘛。”他脸上虽然带着笑,但语气明显有些酸。 齐玉湮听出李璟口中的醋意,忙搂着他的脖子,轻轻晃了晃,说道:“他说起来也算是我爹的徒弟,而且还救过我的命,臣妾关心一下也属平常。再说了,他现在可替皇上守在边关,臣妾自然不想他出事,皇上少一员猛将啊。” “嗯,算你说得通。”李璟笑了起来。 齐玉湮见皇上似乎并未多心,又说道:“对了,皇上,臣妾还听说钟都尉似乎与来膺城一富户家投亲的一位姑娘,平时常有来往,就是怕那姑娘家入不了淮阳侯的眼呢。现在,是不是皇上该赐婚了?”说着便对着皇帝眨了眨眼睛。 李璟心里自然明白那姑娘是谁,可一想到此事,他心中还是有些纠结,问道:“玉湮,你说,这么做,好吗?” “皇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齐玉湮看李璟心中有些犹豫,忙劝说道,“这事臣妾与皇上不是早就说好的吗?再说了,他们长年在膺城,与京城中人无甚来往,没有人会认出那姑娘来的,皇上不必担心。” 李璟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不过,你要带信给那姑娘,让她不得随意踏足京城一步。” “臣妾知道的。”齐玉湮应道。 在皇帝爱女李珏萦满月之日,皇帝下令大赦天下,并下旨将膺城一富户之女赐婚给淮阳侯次子钟毓。 ☆、第89章 璧人 在钟毓成婚的次月,淮阳侯从膺城回来后,便密奏皇帝,称兵部尚书潘豹,私通辕国,残害忠良,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李璟得报后,心中虽然震惊,却也没急于动手,秘密派人彻查此事。三个月,密探将潘家通敌之事查明,而且还发现朝中不少人牵涉其中,包括皇后郑妁的堂兄郑悟。 李璟震怒之余,见潘豹一伙党羽众多,怕明里抓捕,潘豹等人会垂死挣扎,负隅顽抗,引起政局动荡。他便暗中布置,以有军机要事相商,将潘豹等人引入朝之时,将其及党羽全部捉拿归案。 经大理寺、刑部审讯,在大量人证物证之下,众人犯只得低头认罪。 对此等通敌卖国之流,李璟没有一丝迟疑,下令将潘豹、潘歧、郑悟等人全部抄家斩首,其家属没为官奴,流放山南。 郑妁的父亲郑安虽然没有与辕国勾结,但也受了郑悟牵连,被密探查出,他奉命到江南赈灾之时,贪污赈灾物资,致使救灾不力,引起不少灾民死伤。李璟得知后大为震怒,但看在萧太后的面上,他还是没有对郑安痛下杀手,只褫夺了他的爵位,将郑家逐出了京城。 这一年的新年,便在腥风血雨中到来了。 可让齐玉湮纳闷的是,郑家和潘家都倒台了,但坤阳宫与云台宫里那两位,却都还好好的。看李璟的样子,也似乎没有要动这二人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对这二人还有情意吗? 算起来,郑妁怎么也是他的原配妻子,两人在一起也这么多年了,就算没有恩爱,也还是有些感情的吧?至于潘莠君,他去泰山祭天之时,不是很喜欢与她下棋吗?当时自己还因为吃潘莠君的醋,早产诞下的暄儿。难道,皇帝还记着这些情? 齐玉湮一想,心里越觉得不舒畅。 如果郑妁还在皇后的位置上,待暄儿六岁后,她便会来抢走自己的儿子。而潘莠君此人,更是不能留!否则如何对得起前世自己和家人的惨死! 看来,要找个机会探探李璟的口风才是。 晚上李璟过来,两人一番温存之后,齐玉湮躺在他怀里,便试探着提起此事:“皇上,如今郑家和潘家都落到如此田地,皇后娘娘和潘贵仪心里怕是难过极了。好在皇上怜爱她们两人,可以让她们在宫里平静度日,也算她们俩的福气了!” 李璟侧眼瞥了齐玉湮一下,轻笑道:“玉湮心里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动她们两个吧?” 齐玉湮一怔,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他,便嘟了嘟嘴,说道:“那皇上倒说说,为什么不动她们啊?” 李璟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此时正值新年,我不想再弄得宫里风风雨雨,其余之事,一切等过完年再说。” “皇后就不说了,毕竟与皇上是青梅竹马,皇上舍不得动她,也是人之常情。但那潘莠君可是叛臣之女,皇上就算不废她,也该降低她的位份吧?可皇上却不动她一下,莫不是还记得当年与她下棋的情分?”齐玉湮酸溜溜地说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就与她下了几回棋,你便记到现在?”李璟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说道,“母后与郑妁感情极深,你也知道,母后最近身体抱恙,我怕现在处罚郑妁,母后会承受不了,病情加重。而郑家、潘家都有大罪,我如果只处罚潘莠君,不处罚郑妁,似乎显得不太公平,落了人口实。” 说着李璟转眼看了看齐玉湮,说道:“再说了,我也怕此事影响你的名声。” “关臣妾名声何事?”闻得此言,齐玉湮一脸的不解。 “梁紫云、罗巧儿先后被废,朝中已经有人对你有所非议。而这一次郑、潘两家获罪,也有风声说你父亲齐致辉早就在暗中这两家的罪证,所以朝庭派人一查,他派人将证据抛出来,所以两家的罪行很快便查清了。”李璟说道。 听到这里,齐玉湮一愣,没有再出声。她也知道朝中有人说自己在宫中十分蛮横,仗着皇帝的宠爱,不让皇帝与其他嫔妃亲近。又因嫉恨梁紫云与罗巧儿两人,设计让这二人被废,更害得罗巧儿*而死。 其实,这些人也没说错。梁紫云与罗巧儿被废时的罪名,真的是自己精心设计的。 于是,她抬头对着李璟浅浅一笑:“潘、郑两家若是不做这些为非作歹之事,谁也查不出什么!再说了,臣妾不在意这些虚名的。” 李璟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可你想过没有,若任他们任意损毁你的名声,他日我在朝堂上提出立你为后之时,这些可能成为这些人反对你为后的借口。” “立我为后?”齐玉湮一惊,半晌才问道,“皇上,你说,你,你要立臣妾为,为后?” 听齐玉湮此言,李璟怔了一下:“你做那么多事,难道没想过要当皇后?” 听李璟这么说,齐玉湮明白他对自己私下做那些事都已知晓。对此,她也无意否认,说道:“臣妾所做这些事,只是不想皇后娘娘夺去暄儿,不想有人暗害臣妾的孩子和家人。臣妾从未想过要当皇后的。”前世郑妁那么早就死了,李璟也未提过要立她为后,因此,她根本就没有想要当皇后。反正只要郑妁被废,这宫中便无人在她之上,当不当皇后,也无所谓。 他用手扳过她的脸,定定地看着她,说道:“可是,我想要你做我的皇后。” 齐玉湮一呆,倒有些不知所措。这一桩事,似乎又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他可从来没有这样提过啊! 看着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他伸出手,在她的脸庞上轻轻抚过:“所以,我必须要顾忌你的名声,我要让你顺顺利利地成为我的皇后。” “可,太后是不会同意的。”齐玉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外面都传郑家出事与齐家有关,太后想必也会知道,她怎么容忍自己为后? “她会同意的。”李璟望着她,浅浅笑道,“此后,我的身边只会有你一个,她还会有别的选择吗?” 齐玉湮笑了笑,心里却没有皇帝那么乐观:“皇上,怕是没那么容易的。” “水到山前必有路!你也别多想,只要安静地等着,做我的皇后吧!”说罢,他倾过身子,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 “嗯。”她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双手将他搂得紧紧的。不管最后自己能不能成为皇后,只要他有这般心意,便足够了。 这出了正月,年也过完了。 这日,天青气爽,艳阳高照,齐玉湮正坐在院子里,手中抱着阿萤,看着梅香和暄儿在院子里踢毽子。 这时,竹韵从外面进来,匆匆走到齐玉湮身边,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娘娘,潘贵仪求见。” 齐玉湮一听,顿了片刻,回过头对着竹韵说道:“你先带她到东殿去,我马上便来。” “是。”竹韵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齐玉湮站起身,在阿萤的小脸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将她交给乳母,又走上前去,在暄儿头上摸了摸,亲昵地说道:“暄儿跟梅香好好玩,母妃有事离开一下,很快便回来看暄儿踢毽子,可好?” 暄儿抬头望着母亲,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等母妃回来,暄儿就会踢了。” “好。”齐玉湮笑着点了点头,又拉了拉暄儿的小手,这才离开。 齐玉湮已经听说了,李璟今早下旨让郑妁交出了皇后玺绶。想必潘莠君心里也清楚,皇帝既然开始动皇后,很快便会轮到她,所以才来见见自己吧?不管她此次来见自己所为何事,她觉得自己都有必要与她一见,让横在两人之间两世的恩怨,做个了断。 在去东殿的路上,前世自己临死之前那一幕,不断在她的眼前浮现。只是,这一世的胜利者,是自己。想到这里,她拭干颊上的眼泪,大步向前走去。 她走进东殿,潘莠君已经坐在殿中。 看见齐玉湮进了殿来,潘莠君站起身,却并未上前行礼。 齐玉湮谴退了宫人,只留了竹韵在跟前。 她慢慢走到潘莠君面前,淡淡一笑:“不知潘贵仪今日到重华宫来,有何贵干?” 潘莠君紧紧盯着齐玉湮,半晌才说道:“齐玉湮,我父兄之事,到底是不是你让你父亲所为?” 齐玉湮看着她,笑了笑,却未说话。 见齐玉湮没有否认,她又质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齐玉湮冷冷一笑。 听齐玉湮此言,潘莠君悲愤地叫道:“齐玉湮,没想到你长得一张菩萨脸,心里竟然如此狠毒!可怜我父兄的命,生生便被人这毒妇夺去了。” “我狠毒?”齐玉湮望着潘莠君,冷笑道,“潘莠君,论起狠毒来,我不及你千万分之一。如果不是你处心积虑要害我的家人和我的孩子,我至于做这些吗?潘莠君,这个世道,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管怎么说,你和你们潘家,如今已经一败涂地!” 潘莠君对着齐玉湮的脚下啐了一口唾沫,叫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你这毒妇,你会有报应的!” 齐玉湮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帕,轻轻低下身来,用绢帕擦了擦自己的鞋,然后眉头一皱,厌恶地将绢帕扔在地上,站起身来,对着潘莠君冷冷说道:“报应?潘莠君,我前世将所有的报应已经受完了,所以这一世,我是来报仇的。谁人想动我的孩子和家人,我定让他不得好死。”说着她用血红的双眼瞪着潘莠君。 “那你准备让我如何不得好死?”潘莠君叫道。 “潘莠君,我怎么说也是贵妃,就凭你今日在我面前的所说所为,再加上你这叛臣之女的身份,我让皇上赐你死,易如反掌。不过,我可不想你死得这么容易!在你死之前,我觉得还要先将你毒哑,剜掉你的双眼,砍掉你的双手,对了,双脚也砍去,这样才爽快。”说着她便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极为开心,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齐玉湮,你,你这个疯妇!”潘莠君面色苍白看着她。 她笑了半天,才停下来,然后转过头来,紧紧盯着潘莠君,咬牙切齿地叫道:“我早就是疯妇了!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第77节 看着齐玉湮看着自己的眼中,满是仇恨,潘莠君心中一怯。为什么看着齐玉湮的眼睛,自己会如此心虚? 正在潘莠君怔忡之时,齐玉湮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微笑。 她将身子倾过来,附在潘莠君的耳边轻轻说道:“不过,只让你一个人死,怎么够呢?对了,你大哥虽然死了,不过,他有个儿子才三岁,这好像是你们潘家唯一的子嗣了吧?你说,我要不要给皇上吹吹枕头风,让他斩草除根,杀了这个孩子啊?这样,你们潘家便斩草除根了!” “齐玉湮,你敢?”潘莠君大喝一声。 “我有什么不敢的?”齐玉湮冷笑道,“你要不要试试,我到底敢不敢?” 潘莠君面如死灰,定定地看着齐玉湮,却未敢再说话。 “你也知道我这么厌恨你,恨不得你早点死!如果你死得让我开心,说不定,我便让皇上把那孩子留下来。”齐玉湮说话时,一脸的微笑。似乎说的不是人的生死,只是平常买胭脂水粉之事。 潘莠君咬了咬嘴唇,看着齐玉湮的眼中,已经慢慢蕴满了泪水。 “用你的命,留你们潘家一条根,你觉得这场买卖划算不?”齐玉湮脸上微笑不减。 潘莠君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没有说话。 “你自己慢慢考虑吧!晚了,也许就来不及了!”齐玉湮睨了潘莠君一眼,然后冷冷一笑,再转头对着竹韵说道,“竹韵,我们回去吧。暄儿还等着我看他踢毽子呢。” “是。”竹韵低头应了一声,便扶着齐玉湮往外走去。 出了殿,齐玉湮转过脸不,对着竹韵笑道:“竹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个月,你便可以嫁给王太医了。” “为何?”竹韵一愣。 齐玉湮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便向前走去。 竹韵记得齐玉湮曾说过,让自己陪她六年,可现在才五年啊,怎么便让自己提前出嫁了?难道,她的心愿已经达成,再也不用着自己了? 齐玉湮与竹韵离开后,殿中便只剩下潘莠君一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她紧紧咬着自己唇,心中一片苍凉。用自己的命,换潘家一条根?看来,这齐玉湮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想到刚才齐玉湮说的,先毒哑自己,再剜双眼,最后砍去手脚,她便忍不住浑身发抖。 也只有齐玉湮这么狠毒的女人,才能想出如此狠毒的招吧?可是,自己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想到这里,她浑身一软,便瘫倒在地。 当夜,便有消息传来,贵仪潘莠君在云台宫里上吊身亡。 齐玉湮听到这个消息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在心里还是禁不住轻叹一声。自己还是不够狠,给她留了一个全尸! 次日一早,坤阳宫里便来了人,请齐玉湮过去一趟。 郑妁被李璟收走玺绶之后,在这宫中,其实已无皇后的实权了,自然,齐玉湮也不用再去坤阳宫里向她请安。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名义上,她仍然是皇后。郑妁传她过去,她自然还得走这一趟。 进了坤阳宫,并不像往常一般去的正殿,引路的宫女,直接将齐玉湮领到了郑妁的寝殿。 齐玉湮走进殿去,便看见郑妁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额上扎了一条祛病抹额,看起来精神极差。 齐玉湮走上前去,对着郑妁施了一礼:“臣妾见过皇后。” “齐贵妃,坐吧。”郑妁气息微喘,似乎说话都有些费力。 齐玉湮站起身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着郑妁微微笑道:“不知皇后娘娘叫臣妾来,有何吩咐?” “吩咐?”郑妁冷冷瞥了齐玉湮一眼,笑道,“如今,我还敢吩咐你吗?现在,只怕你才是这大轩皇宫最尊贵的女人了吧?” “臣妾惶恐!”齐玉湮一脸的惊慌,“有太后与皇后娘娘在,臣妾不敢妄自尊大!” 郑妁冷哼一声,然后转过脸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你们先出去,本宫有话与齐贵妃说。” “是。”宫女们行礼后,便陆续出了殿。 看着竹韵站在齐玉湮身后,动也不动,郑妁皱着眉头问道:“你不出去,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竹韵看了齐玉湮一眼,叫道:“娘娘……” 见竹韵不理自己,反倒去看齐玉湮的脸色,郑妁心中的火气便不打一处来:“怎么,我这个皇后,连个侍女都叫不动了吗?” 看着郑妁因为气愤,面上呈现着异样的红晕,齐玉湮浅浅一笑,转过头,对着竹韵说道:“竹韵,听皇后娘娘的,你先退下去吧!” “娘娘……”竹韵担忧地看着齐玉湮,似乎不太放心。 “我没事的。”齐玉湮微笑道。 “是。”竹韵屈膝一礼,然后便退了下去。 听竹韵出了殿外,齐玉湮抬起头,看见郑妁胸口仍然剧烈地起伏着,知道她心中那口气还没顺,便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轻声说道:“皇后娘娘,喝杯茶吧。” 郑妁抬起眼,紧紧盯着齐玉湮,见齐玉湮微屈着身体,面上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郑妁这才伸出手接过茶杯。 郑妁饮了一口茶,面色舒缓了些。 齐玉湮忙伸手接过茶杯,笑道:“皇后娘娘,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齐玉湮,你跟本宫老实说,潘贵仪,是不是你害死的?”郑妁突然问道。 齐玉湮端着茶杯,听到郑妁说的话,她手下微微一顿,抬起头,望着郑妁,淡笑道:“皇后娘娘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潘贵仪是自尽而亡的,没有谁害她的!”说完,便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郑妁冷冷说道:“可本宫听说,潘贵仪死的那天下午,到重华宫来见过你。” “那日潘贵仪确实来见过臣妾。”齐玉湮淡然说道,“可她从重华宫离开的时候,还是活生生的,何来臣妾害死她一事?” “哼!”郑妁冷哼一声,“你虽然没有亲手杀死她,但她却是因你而死。本宫听说,潘贵仪离开重华宫时,神情木然,目光呆滞,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而且她去见你的当晚便寻了短见,你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齐玉湮笑了笑,说道,“既然皇后娘娘已经认定了是臣妾逼死潘贵仪,臣妾再多说也无益。” “你终于肯承认了。”郑妁冷笑道。 齐玉湮看着郑妁,却未说话。 “梁紫云、罗巧儿、潘莠君,她们一个一个都被你害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本宫了?”郑妁冷冷盯着齐玉湮。 “臣妾不敢。”齐玉湮低头说道。 “你这般狠毒,还有何不敢的?”郑妁问道。 齐玉湮抬起头来,迎着郑妁的目光,却未说话。 “齐玉湮,如果今日你从本宫离开,之后本宫也死了。”说到这里,郑妁抬起头,望着齐玉湮,诡异地一笑,“你说,这皇宫内外的人会怎么说你?宠妃逼死皇后这罪名给你安上了,你觉得,你还能当皇后吗?” 齐玉湮默了片刻,然后微微一笑,说道:“就像皇后娘娘先前所说的那样,现在皇宫里只剩下臣妾与皇后娘娘两人了。如果皇后娘娘也不在了,那皇上身边的女人,便只剩下臣妾一人。那当不当皇后,对臣妾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到齐玉湮的话,郑妁面色一白。 齐玉湮望着郑妁,微笑着说道:“其实最在乎一个人生死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家人。若是皇后娘娘真的想不开,寻了短见。您说说,到时最伤心的会是谁?” 郑妁身体一颤,呆呆地望着齐玉湮,半晌说不出话来。 “所以,皇后娘娘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吧!”说着齐玉湮站起身来,对着郑妁施了一礼,“皇后娘娘若没有其他的事,臣妾便先告辞了。”然后站起身,便准备向殿外走去。 “你既然不想我死,为何要让你父亲查我的家人?害我的家人被流放那蛮荒之地?”郑妁哑声问道。 齐玉湮脚下一顿,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郑妁,说道:“如果国丈正正直直为官,清清白白为人,没有做从灾民身上抠钱,害灾民饿死,害灾民流离失所之事,我爹爹如何能陷害他?说到底,害了郑家的,其实不是臣妾的爹爹,而是国丈他自己!” 说完齐玉湮也不再看郑妁,便向外走去。 郑妁呆呆地看着齐玉湮挺直着腰,走出了屋子,她感觉自己竟然是如此渺小无助。 她第一次觉得,也许齐玉湮,才是这个皇宫里真正的女主人,而自己,从来都不应该属于这里。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呜呜大哭起来。多年来压来心里的抑郁之情,一下便爆发出来。 当日下午,郑妁去趟仁寿宫,跟太后说自己要主动请废皇后之位。 萧太后听了大吃一惊,安慰道:“阿妁,你别急!过几日,等璟儿气消了,母后便让他将玺绶交还给你。” 郑妁摇了摇头,说道:“我爹爹犯了那么大错,皇上留他一命,阿妁已经很感激了,如何还敢有多的想法。而且……皇上的心一直不在阿妁这里,留着这虚名还有何意义?以前还想着能光宗耀祖,现在再说这些,只会让人看笑话。” “阿妁……”听郑妁这么说,萧太后心中一阵黯然。 “母后,阿妁已经想清楚了。”郑妁抬起头,拭了拭眼角的眼泪,对着萧太后微笑道,“阿妁此生,再无所求,只愿在佛前伴青灯一盏,每日念经诵佛,为父亲赎罪,替太后与皇上求福!” “可是阿妁,母后舍不得你呀!”萧太后说着一把将郑妁搂在怀里,大哭道,“说到底,是母后害了你。母后不该如此自私,明知你与璟儿不合,还硬将你留在宫里。是母后害了你一生啊!” “不怪母后!”郑妁摇了摇头,流着泪说道,“是阿妁喜欢皇上,是阿妁自己想要留在宫里的。只是阿妁福薄,无法讨得皇上喜欢,反而惹得皇上厌恶……” “我苦命的阿妁啊!”听到这里,萧太后又是一阵恸哭。 “母后,事到如今,你就放阿妁离开吧!”郑妁哭着说道,“只有这样,对阿妁来说,才是解脱!” 萧太后只顾着哭,却没说话。 “母后,算阿妁求你了。”郑妁流着眼泪,哀求道,“这么多年,阿妁累了,阿妁真的想找个清清静静的地方,休息了。” 萧太后抬起头来,看了看郑妁,终于点了点头:“你若真的想这般,母后,便由着你。”话一说完,眼泪便又掉了下来。 “阿妁会求菩萨保佑母后早命百岁的!”阿妁心一酸,便扑倒在萧太后的怀里。 “阿妁,你即便不再是哀家的儿媳。”萧太后将郑妁搂得紧紧的,“在母后心里,你也是母后的女儿。” “母后……”郑妁大叫一声,“永远都是阿妁的母后。” 两人相拥着而泣。 外边站着的宫人,看见这一幕,无不垂泪。 次日,郑妁上表,以罪臣之女不能母仪天下为由,主动要求皇帝废除自己皇后之位,并求皇帝同意让自己去慈月庵清修理佛。 李璟便顺水推舟,废除了郑妁的皇后之位,同意她迁出皇宫前往慈月庵。 当晚,他便去了重华宫,告诉齐玉湮,打算过两个月,便册封她为皇后。 郑妁之前与萧太后此前在仁寿宫里抱头痛哭之事,齐玉湮也听说了。她知道萧太后对郑妁的感情匪浅,如果郑妁前脚一走,李璟后脚便立自己为后,无疑在萧太后的伤口上洒盐。这样,只会让她更厌恶自己。 于是,她对李璟分析了此中的利害关系,让他在自己得到萧太后的认可之前,暂时不立自己为后。 李璟一听,不以为然道:“玉湮,你太瞻前顾后了吧?若是母后一直不认可你呢?” “那臣妾不当这皇后便是。”齐玉湮淡笑道。 李璟闻言,呆了呆:“那怎么行?这样太委屈你了!” “有何委屈的?”齐玉湮笑着说道,“只要皇上心中只有臣妾一人,做贵妃,还是做皇后,对臣妾来说,都是一样的。” “可我想你当我堂堂正正的皇后!”李璟说道。 “那我们就一起努力,让太后早日认可臣妾再说吧!”齐玉湮说道。 见齐玉湮如此坚持,李璟无奈,只好暂时先放下。很快便发生了辕国不满李璟斩杀了与潘豹联络的使臣一事,与大轩交恶,并大举侵犯边境。李璟忙于对付辕国,也只好把立后之事暂时放下。 第78节 这一世,李璟还是命齐致辉与齐恕领兵对抗辕国。 齐致辉父子这一臣没有给别人以任何陷害的机会,与钟毓一起在边境奋战,合力击败了辕国。最后经谈判,辕国割城三座,赔币五千万两白银,两国方才休战。 等仗打完了,阿萤也满了两岁。 而这时,齐玉湮又怀孕了。 这对皇帝来说,简直是三喜临门,便好好封赏了齐家父子与钟毓。 因为萧太后极其喜欢暄儿和阿萤,齐玉湮怕她寂寞,每日带着两个子女到仁寿宫去陪伴她。 太后因郑妁之事,一开始对齐玉湮或多或少有些抵触。但看着齐玉湮对自己非常孝顺,孙子孙女又如此可爱,再加上这些年来,她看到儿子身边一直只有齐玉湮一人,她心里慢慢便松动了些。 她也听说是齐玉湮主动劝说皇帝不立自己为后的,觉得此女并不好权术,渐渐也对齐玉湮有所改观。 如今,齐玉湮又怀孕了,她心里自然也是十分欢喜。又想到齐玉湮虽然是贵妃,但毕竟不是皇后,她生的子女也都不是嫡子嫡女。想到自己可爱的孙子孙女,居然只是庶出,她心里便是一梗。 如果李璟再不纳其他女子,堂堂大轩国居然没有嫡出的皇子皇女,似乎也说不过去。 此时,她倒希望齐玉湮能当皇后,给自己的孙子女一个嫡出的名分。她心里暗道,只要齐玉湮开口求她,她便应了他们。 可齐玉湮虽然每日来请安陪自己说话,却从来未提过想为后之事,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到最后,看着齐玉湮日益隆起的腹部,她倒慢慢着急起来了。 这日,许是夜间出门散步着了凉,萧太后刚躺下不久,便感觉身子不适。 李璟听说后,与齐玉湮带着史院政一起,急忙赶到仁寿宫来探望。 史院政来请过脉后,表示太后只是有些着凉,并无大碍。 齐玉湮听了之后,原本紧绷的面,瞬间便放松下来。 这一切,萧太后都看在眼里。她知道,齐玉湮是真心关心自己的。 宫人带着史院政出门写方子,屋里便只剩下齐玉湮与李璟陪伴着萧太后。 齐玉湮看萧太后似乎睡得不太舒服,便上前扶着她起身,让她靠坐在床上。 萧太后看了齐玉湮一眼,埋怨道:“自己有着身子,还过来做甚?也不怕过了病气!” “臣妾无妨!”齐玉湮浅笑道,“暄儿和阿萤听说太后病了,吵着要来看您。臣妾看太晚了,就没让他们过来,可是臣妾答应了要替他们来看太后的,臣妾不能食言的。” 听齐玉湮这么一说,想到暄儿与阿萤那可爱的面容,萧太后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两个孩子,就是惹人爱。我只要看到他们,病便好了。” “那明日一早,臣妾便让他们来看太后。”齐玉湮又说道。 “嗯。”萧太后点了点头,接着又用手轻轻在齐玉湮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叹了一口气,说道:“哀家知道,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臣妾惶恐!”齐玉湮赶紧说道,“臣妾有太后可以爱敬,有皇上可以爱重,有子女可以爱护,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了。” “可是,委屈我的孙子孙女了。”萧太后又是一声叹息。 齐玉湮一愣,笑道:“太后说笑了,暄儿和阿萤是大轩的皇子公主,没有人敢委屈他们的。” 萧太后瞥了齐玉湮的肚子一眼,对着李璟说道:“皇帝,你难道还想哀家第二个孙子或第二个孙女也是庶子女吗?” 李璟一怔,忙问道:“母后的意思是?” “你没过想给暄儿、阿萤,还有这个即将要出生的孩子,一个嫡子的名分?”萧太后说道。 听到萧太后的话,齐玉湮一下愣在当场。她的意思是,她终于接纳自己了? “儿臣知道怎么做了。”李璟明白母亲的意思,面上一派喜色。 “嗯。”萧太后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好啦,哀家累了,想歇息了,你们也快回去吧!” “那臣妾服侍太后歇息吧!”齐玉湮赶紧走上前来。 “不用了。”萧太后摆了摆手。 齐玉湮面色一僵。难道太后心里还是对自己有芥蒂? “你以后便是主子了,这是粗事,你叫阿芝来便是。”萧太后又说道。 听到萧太后的话,张嬷嬷忙从门外走进来,笑着说道:“是啊,还是让奴婢来服侍太后歇息吧。” 太后点了点头,看着李璟和齐玉湮站着没动,又说道:“你们俩先回去吧!” “是!”李璟与齐玉湮相视一眼,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走出仁寿宫,李璟抬头一望,只见今夜月朗星明,风清气顺。 他转过头来,看着齐玉湮,嘴角含笑道:“今晚月色如此美妙,我们便走回重华宫去。”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说道:“如何?我的皇后!” 闻言,齐玉湮先是一愣,接着仰起脸,对着他灿然一笑,轻声说道:“好。”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来,牵起她的手,两人便一前一后,隐入夜色中。 轻风吹起衣袂,月光下,是一对如玉的璧人!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