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枝》 占春枝 第1节 ?  占春枝 作者: 得见伊 文案: 心机深沉大尾巴狼皇叔*娇甜小公主 天子病重,众人皆以为那位玉软花娇的皇帝养女没了依仗,即将落入泥淖,人人可欺。 不承想“欺”她之人竟是她名义上的皇叔,手握大权的誉王殿下。 在一处别庄里, 那昔日里端方雍容的誉王,只身杀将进来,挥刀砍断了那意图不轨的纨绔双手。 剑尖还滴着鲜血,意态却是闲散的,一步步接近,就将那千娇百媚的小公主逼退至墙角。 萧振玉还以为那人是想继续当年未做完的事,要杀她灭口。 遂软下身段求道:皇叔,那秘密早已烂到了肚里,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誉王一愣,眼神闪烁:“玉儿又如何取信皇叔呢,不如以自己的一身血肉?” 萧振玉闻言吓白了脸。 岂料对方看到却笑弯了眼睛,用微凉指尖蹭了蹭她的脸颊,道:“小玉儿在皇叔身边,皇叔才放心的下啊。” 自此以后,竟以保护名义将她强留到了王府,美其名曰还能培养感情。 萧振玉委实怕了皇叔的诡计多端、循环往复。 眼看着誉王登基,无暇顾及,似乎是忘了从前的诸多事宜。 萧振玉遂瞅准时机,也算计了他一回,请求早日与准驸马成婚。 那一刻,年轻的帝王手中杯盏摔落,脸上神情是萧振玉从未见过的恐怖,恨声道:“玉儿怕是忘了当日的承诺,乖乖呆在皇叔身边不好么,为何总想着嫁人?” 1.双c,男女主无血缘关系 2.架空很空,私设如山。 3.狗血文,有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振玉 ┃ 配角:《渣了权臣之后》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皇叔觊觎我许多年 立意:拥抱自己 接受自己 第1章 侍疾 殿门隐隐,紫阙沉沉,瑞烟浮在半空中,将那殿角檐头上的琉璃瓦虚隐在其中,让人看不太真切,打眼一看那万里长空茫茫寰宇也俱是清辉。 晓光微明,光影平铺洒在那稍显斑驳的宫墙上,宫墙中间便是个长长的甬道,甬道上冷冷清清,此时就只有一两个洒扫的宫人,那两个小宫女一个高些一个矮些,于是两道长短不一的影子就都投诸到了脚下的青砖石上,愈觉凄凉。 那两个宫女扫一会便偷一会子懒,打闹一番,等玩累了直起腰时,举目看去就见甬道尽头有人接近。 打头那人穿着青色的宫女服,手上擎着长杆,杆端金钩下,垂吊着彩绢双头牡丹宫灯。 另一人挡在后头看不太真切,只见其身姿翩跹轻盈,穿了一件藕荷色衫子,系一条暗彩绫裥裙,远远看去好似烟霞裁就,那身姿真真是百样风流千般袅娜。 那两个小宫人便恍惚了一瞬,待回过神后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抹惊艳之色,对视一眼后,两人却只低头装作没看见,分散开来将手里的扫把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 萧振玉恍若未觉,眼风未动,只专心行着路,转眼就行到了甬道尽头。 那方才低头躲避的小宫人鬼祟地抬起眼,见人走后,这才直起身,两人便凑在一处说起小话来:“这位的心性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可不是啊,大概坚持了有月余了吧,每日天不亮就从朝阳殿赶过来。” “你说她这样子有用什么用。” “这你就不懂了吧,”其中那名灰扑扑不显眼的小宫女登时就变得眉飞色舞。 一旁的稍矮些的就配合地做出副急切的样子来:“快说快说。” 那高些的着急卖弄也就不卖关子了,遂放低了声音道:“这位虽说是皇上养女,养在宫里这么些年,表面上看起来花团锦簇,一应待遇也都是公主规格,但这些都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得的,大家虽唤她一声公主,可那都是嘴上的便利,面上的风光,这位啊可没上过皇室玉牒!” “这我知道,你能不能讲点不知道的啊。” 那高些的小宫女啐了一口,怒道:“你急个什么劲,我还没说完。” 于是也不等她回应,当下就自顾自地说起来:“听说前阵子,皇上松了口,说要找个好日子封号礼成以告太庙,听说册封诏书都拟好了,可是没承想皇上病倒了,这事自然就黄了,这位啊讨好筹谋这么些年,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高个子宫女一脸的惋惜,但是细看下去,就能看出她眼底的幸灾乐祸。 那矮些的宫女迟疑片刻后脸上就多了丝了然之色:“哦我明白了,她应该是想趁着这时候刷存在感,装作勤谨的模样好讨个恩典!” “皇上都病的这么重了那还顾得上她啊。” ……. 于是两人就这么对视一眼,惧都笑得合不拢嘴,顿觉手上有力,就将个扫把挥的更加起劲了。 深宫里的人就是如此,即便与你没什么恩怨,但因为自己横竖就是这模样到头了,于是就见不得人好,巴不得你倒霉跌落到泥里爬不起来,众人都靠着这点安慰过日子呢,这叫什么,这叫共沉沦。 在宫里沉浸许多年,萧振玉早将这个道理摸的透透的。 只是别人都不是她,哪能体会她的难处呢。 萧振玉也不指望别人能懂,她低头深吸了一口早间还凛冽着的空气,今日一如往常,没什么特别之处。 与她而言,这太极殿是宫中除了她所住的朝阳殿以外,早已成了她最熟悉的一处宫室了。 从前她便常来常往,有时是送道羹,有时是前来探望,现在来的是更加轻车熟路了,自皇帝病重缠绵病榻以来,每日拂晓天还未亮,萧振玉都会前入太极殿,至皇帝塌前服侍进药,事必躬亲亲力亲为。 先下就指着这皇上的一丁点对她的慈爱过日子了,所以在这些事上少不得要用心一些。 前朝后宫皆对皇帝病重的原因讳莫如深,萧振玉却知道皇帝其实是因服食金丹中毒,如今整日昏睡,已连续一个月未上朝了…… 思及此萧振玉悠悠一叹,眼中染上忧虑之色,不因着别的,若是皇帝有个什么好歹,那她的大势便也去了,从前的日子尚且不好过,更遑论以后呢,后路必定难行,必将是行不过的高低坎坷。 可是谁能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父皇他生性节俭,克己复礼,从不苛待宫人。 可晚年却渐渐昏聩,听信谗言,沉迷方术服用仙丹,在药物驱使下以性情大变,动辄暴怒,杖毙了许多小宫人,将个好好的后宫搞的乌烟瘴气。 又因其拜了茅山道长为师,在见仙台潜心修炼,不见外人,政事到有大半都落到了大将军沈继手里,这沈继很会审时度势,在皇帝不理朝政之际,他便依靠着皇后妹妹的裙带关系,为自己谋权夺利,在朝堂中遍治党羽,顺者提携,逆者贬斥,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早已为时已晚,那沈继早已权焰滔天,势压朝班,众人无不避其锋芒,一时间后宫前朝已是人人自危…… 萧振玉有些忧心忡忡,前朝动荡,后宫哪能太平,而她先下处境艰难,如屡薄冰,她无可避免地想到,若是原先不进宫,那么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罢…… 只走了一会子神,就看到了太极殿的匾额,萧振玉将诸多杂念抛掷了脑后,转身踏上了前往正殿的汉白玉石阶。 那往常侍候皇帝的大太监正巧此时出得殿来,他关上殿门,回转过身子才看到一边阶下立着的人。 整个人宛如荷花玉露般清新,脸庞如朝霞映雪,在晨曦的微光里更显得透亮,婉约柔婉可见一斑。 他当下就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可惜啊,可惜这等容貌没托生在帝王家。 那大太监一甩拂尘,随即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晒道:“公主来得怕是不巧,方才晨间陛下醒了一会,这会子又睡去了。” 萧振玉听得此话,面上就带上了一抹失望之色,她咬了咬唇有些无可奈何。 父皇病情沉疴,留给她的时日不多了,要是父皇真有一日崩逝,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那大太监就见阶下的人长长久久的都未有动静,他撩了撩眼皮,就看见那人的目光竟直直地越过了自己,看向了身后依然闭合的殿门,面上还带着忧心仲仲之色。 那长眉蹙起,如玉一般的脸上笼罩着一丝轻愁,似乎有期盼之意。 那老太监见到此情此景,心下就有些不悦,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就道:“……太极殿一向不许喧哗,公主无事的话就前往偏殿侍疾吧。” 听得此话,萧振玉转过脸来,看向那老太监笑成菊花的老脸,从里面看出了那极力隐藏的不耐。 于是当下就在心里悠悠地叹了口气,面上表情依然未变,含着一丝浅笑,而后就轻轻地道了一句:“劳烦公公转告父皇我已来过了。” 说完就福了福身,可直起身时,却看到那倚在殿门的老太监却不回话,只悠悠地平视着前方,像是没听到一般。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种情况萧振玉已然见惯了,付诸一笑也不放在心上,当下也不在多言,转身就踏上了回廊。 如果说先前小绊子是微不足道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来。 青芫偏头一看就见自己公主唇角紧绷着,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如临大敌来。 可预想一下接下来的场景,青芫的心里也还有些发怵。 因着父皇病中,后宫诸人们每日早间都要前往太极偏殿侍疾。 萧振玉每日早间亲至太极殿服侍皇帝进药,之后再前往偏殿侍疾,只是今日来得不凑巧…… 萧振玉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及多时就来到了偏殿,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匾额,深吸一口气而后就提裙迈入。 只见门前立这个鎏金双兽香炉。 正中设着盘龙泥金宝座,宝座下摆了两溜黄花梨云头交椅。 那交椅之上就做了几个人来。 萧振玉侧头看去,只见打头那人穿着一身红织金罗裙,头戴累丝双鸾金簪,那双鸾口中衔的一枚红色宝珠,正正地悬在眉心,在搭配着那眉眼,就展露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凶相来。 这皇后一直都是隔三差五才出现,即便来了也是姗姗来迟,怎么今日却早早地应了卯,跑来坐这冷板凳…… 萧振玉看了一眼后,就低下了头,皇后还是皇后,不是她敢随意置喙的。 这皇后一向目中无人,将谁都不放在眼里。 如此张狂也无外乎无外乎是有依仗,那依仗则就是在前朝呼风唤雨的当朝大将军也就是自家哥哥。 因着皇帝晚年沉迷修道,荒废了朝政,那朝政之事,竟有大半落到了国舅爷身上,如今之势,可不就是那主弱臣强。 同一时间里,沈皇后也在打量正低头朝着自己行礼的少女。 如今已出落的姣美如月,走近一观,只见肌肤浑然似玉,于是更显得其眼睫浓黑,杏眼里一丸黑瞳似琉璃般剔透,神色也楚楚的,好像占尽了千娇,连世上最好的画师也难描摹其神其影。 虽同为女子,皇后娘娘也照样为着美色失了半刻神。 可在美又如何?终归不是真正的皇室公主,名不正言不顺,先帝在时她还能狐假虎威,过几年威风日子。 可如今要是那位上台,名义上是皇叔,可到底是没血缘关系,哪能真心相待啊… 占春枝 第2节 想着想着脸上就带上了一丝不以为然。 当下就直接略过了萧振玉的行礼,也不反应好像眼前没这个人似的,转头与另一边的云昭仪说起话来。 如此这般,萧振玉也不着恼,颊上笑容弧度未变,甚至还更恭顺了。 行完礼后,也不在堂前站着了,转身就袅袅婷婷地回到了对面的座上。 那皇后眼角余光瞥见以后,脸上表情就不好了,当即就冷哼了一声,心想这萧振玉这些年养在柔妃膝下,别的没学会,却将那狐媚子劲学了个十成十的。 当下坐在圈椅里,就有种绵软无力之感,是枝头上等君采撷地模样,真真惹人怜惜。 萧振玉好像没看到对面圈椅里皇后带着丝丝审视的目光,她将双手平放到膝上,臀部没敢坐实,只挨着做了个边。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 本文不涉及宫斗,只是交代一下人物关系和背景,前期男主会上位。 专注男女主贴贴,另外剧情大多为感情线服务,经不起推敲,勿考究哦,感觉不错就点点收藏吧感谢鞠躬~ ——放个新文预收, 点进主页加收藏哦《大师姐她靠拉仇恨苟命》 明夷穿书了。 穿进了一本仙侠升级流小说里,穿成了沧澜派大师姐,也是原书主角反派们的白月光。 可系统却告诉她,此白月光非彼白月光, 而是剧情npc ,主要作用是推动剧情,为女主铺路。 而她其实在原书中还没活到四分之一。 因原书剧情离谱,男主造孽太多,就生成了一个自称是“主角们的噩梦”的系统。 并且告诉她,就要靠自身努力,不断地完成打脸、碾压各种正派反派,通过给主角团使绊子积攒【仇恨值】。 依靠着【仇恨值】才能兑换生命值,个各种法器。 明夷表示明白了,然后就将拉仇恨干的如火如荼。 别人不敢犯的错她全犯!别人不敢做的事她做,别人不敢得罪的人我统统全!部!得!罪!各种打脸整起来! 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凡间,顶着龙傲天男主期待的目光,救了他——身边的魔王之子。 也就是原书中血洗诛仙界的事业批大反派。 彼时这魔王落魄的很,在下界苦苦挣扎,是个眼神阴鹜、天生反骨的小坏蛋。 可明夷却不介意,放在身边照拂有加,替他治伤陪他修炼助他增进修为。 一段时间后,属于原书男主的【仇恨值】蹭蹭的往上涨。 而明夷这会,已经累积了各路炮灰的仇恨值,苟着苟着不仅把命苟长了,还一不小心突破飞升。 正当明夷做好了要被寻仇的准备时,竟然发现她不但保住了白月光的称号,还收获了一众的迷弟迷妹,原书的男主男配们对她又爱又恨,还私自开启了火葬场? 而身边小魔王看她的眼神也不对了…… 第2章 敌意 萧振玉的心下不禁一叹,她与着皇后是天生敌对的阵营,早些年她也是投了柔妃的青眼才进的宫来,进宫以后也养到了柔妃宫里。 而皇后与柔妃一向不对付。 皇帝专宠柔妃,后宫三千形同虚设,世人都说先帝与柔妃那是两情相悦,伉俪情深,将个正宫皇后弄的身份尴尬,倒像个局外人一般。 起先倒也恨过闹过劝过,可皆这都被刚刚即位年轻气盛地皇帝给顶了回来,还扬言说她善妒,不配为天下女子之典范。 从此以后这皇后自然是恨毒了这柔妃,将她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一般。 先前因被皇帝紧紧护着,皇后气红了眼却无可奈何,只好在背地里偷偷诅咒着。 可不知真是那红颜薄命,还是这皇后日夜祈祷感动了上苍,这柔妃还真就早早仙逝了。 皇后也由此开始日益跋扈,兄妹二人一个在前朝呼风唤雨,甚至连萧氏宗室都要避其锋芒。 更何况自己呢…… 耳边适时传来一声:“看来满宫的嫔妃都不及公主有心啊,每日早间都要亲去服饰陛下进药,倒把我们这些人衬的惫懒了些。” 萧振玉抬起头就看到对面皇后红唇一张一合,显露出一种咄咄逼人。 萧振玉的心一凝,忙打起了精神应对着。 她抿了抿唇,声音紧绷着:“皇后与诸位娘娘们自父皇病重以来殚精竭虑,还勉力支撑着每日都来侍疾,振玉愚笨,无法替皇后娘娘分忧,便也只好在这些小事上勤谨些,承蒙娘娘不弃,倒给了玉儿一个可以尽孝的机会。” 此话答的滴水不露,便是皇后想找些错处发作倒也不能了,当下就只能阴测测地一笑也不说什么了。 萧振玉心下就松了口气,又不禁疑惑起来,这皇后一向也看不上她,寻常也不怎么搭理,今日怎么却“ 自降了身份”,开始寻她的不是了? 正低头细细思量间,不知何时鼻端竟传来一丝异香。 而那香味不是皇后身上的。 因着皇帝病重,后宫诸人也都禁了打扮,可有谁这么大胆,竟敢在此时此地装扮了起来。 萧振玉一时心里惊疑不定,咬了咬嘴唇,又架不住内心好奇,索性悄悄抬了头去看。 这一扭头就看到对面扶椅上正坐着一个人,是云昭仪。 她应是怕招了皇后的眼,只敢在细微处装扮了起来,将个发髻梳的油光水滑,上面并未装饰什么,只别出心裁地在鬓边别了花蝶纹扁簪子,倒有一丝弱柳拂花临水照影的娇弱之感。 此时的云昭仪正一只手搭在膝上,一只手扶着鬓边簪着的流苏,正探身频频往殿外看去,一双美目里隐隐含着期盼之意。 萧振玉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殿门外空空的,哪还有人。 正当她准备收回目光时,外间突然有了动静,那豫王萧廷琰却也不知何时进的太极殿得,先下正路过了偏殿门,像是要往别处去了。 萧振玉眉峰敛起,心下徒然一空,手不知不觉间就拂在了心口上,眉毛也轻皱了起来。 这豫王萧廷琰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他不应该在前朝召集百官么? 因皇帝无子,而豫王萧廷琰因着是先帝剩余唯一一子,又加上其贤德,可立为下一任国君。 在正式即位之前代领国事,萧振玉记得在圣旨发布后的第二天,豫王萧廷琰就迫不及待地在勤政殿接见了文武百官,如今怎么倒巴巴地赶来了这里…… 方才在坐上坐立不安的云昭仪眼睛突然亮了,也不再坐立难安了。 她忽地就坐直了身子,眼珠转了转在殿内打量了片刻,双手放在膝处狠狠地抓了抓,而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她起身离座,跪在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脸上还有丝讶异之色,看到云昭仪脸上的红霞和一脸的难为情,也没有附耳去听的意思。 背部往后靠,做的那是更加惬意了,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上的丹蔻,随道:“云昭仪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莫要做出这幅吞吞吐吐地模样,瞧着就让人来气。” 跪将在地上的云昭仪脸上互起了难堪之色,她红着脸嗫嚅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请皇后娘娘恕罪,嫔妾早上吃多了茶,现在现在……想要要前去更衣。” 声音到最后已经几不可闻,耳畔突然传来了几声哄笑声,是和云昭仪差不多一同入宫的两名婕妤,这几位也都青春正好,长不了萧振玉几岁。 紧接着那皇后娘娘就嫌恶地挥了挥手,而后用帕子掩住了嘴角,一脸的不耐烦:“快去快去,真个丢人现眼地玩意。” 要放在往常这云昭仪肯定是要做出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怎么今儿却一反常态,好像注意力并不在此处似的。 萧振玉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先帝因为柔妃早些年停了选秀,可柔妃一走,先帝就破罐破摔了起来,因服了金丹,总觉得精力比前些年好些,似乎能在活五百年,于是心思就活络了起来,采选了一批秀女,似乎是要努力耕耘耕耘,再生个小皇子,也不怕后继无人了。 这云昭仪就在此时冒头了,也是先帝病重前及其宠爱的一位,先前听说也就是她向先帝劝药,先帝一晚上吃了三颗金丹,才…… 察觉到萧振玉的视线,身后立着的青芫也跟着回过头去,待看清楚是谁后,那脸上就带上了一丝不以为然。 “公主,看她做什么?” 萧振玉摇了摇头,不欲在探究了,横竖也都与她无关。 可一边皇后看着那云昭仪火急火燎的背影,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那眼珠就转了转。 她回转过来竟是朝萧振玉勾了勾手指。 萧振玉迟疑了下,却还是起身到了皇后的近前。 皇后勾了勾唇角:“本宫先下正领着后妃命妇们侍疾,走脱不得,你去看看那云昭仪搞什么名堂?” 难道皇后也看出什么了? 萧振玉的心里恍若明镜,拒绝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毕竟她才不愿趟这趟浑水。 可谁知皇后却突然拉过了她的手,附耳恨恨道:“……难道你是想眼睁睁地看着那贱人作妖,让你父皇蒙羞!” 萧振玉被这话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咬了咬唇,不禁想到:之后总在一处,况且这皇后势大,以后免不得要受她管束,先下关系可不能搞僵了。 萧振玉就无苦奈何地点了点头,皇后的表情徒然放松了,她移开牢牢盯着萧振玉的眼神,随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快去快回。” 萧振玉咽下一口气,也不说什么转身就出了太极殿。 等刚出得殿门,走下了玉阶到了没人影之处,青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后,愤愤不平道:“公主,这皇后娘娘也忒无赖了,自己作为六宫之主,这些事合该应该她来管,如今想轻省些,只想享皇后尊荣,半点也不肯劳累,巴巴地让公主去,公主你什么身份让公主出门合适吗,我看这皇后娘娘就是不想做恶人,自己做那活菩萨? ” 萧振玉呼出一口气,内心十分烦躁。 青芫能明白的事,她自己自然也心知肚明,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萧振玉轻轻地叹了口气,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太极殿,道:“……青芫,我们不去淌这趟浑水,在殿内也是憋得慌,也容易生事,不如去别处转转。” 青芫雀跃:“这个好。” 她调转视线看向萧振玉的膝盖,有些心疼,于是就道:“公主,这几日你塌前侍奉汤药,每日早间都要跪许久,想必也是累了,不如找处偏殿略坐坐也好。” 这一月里,每日早间萧振玉必要前去侍疾,每日天不亮就要从朝阳殿赶来,跪在帘外听后吩咐,长此以往膝盖总不对劲,方才坐着还不觉得疼,现下站起来走动了几步,萧振玉这才感觉膝盖丝丝地疼,她点了点头又四处看了看。 原来两人说话间已出了太极殿,萧振玉倒是想起了附近倒是有个空殿。 离这处却是不远,走过甬道,尽头处有个小花园,那空殿就在花园里头,这殿主要是供人走累了休憩歇脚用,里面卧榻茶水也齐全,可是个很好的去处。 原先因心中有事,倒也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如今一想着那配殿,萧振玉就觉浑身酸痛,嘴唇干涩,竟是浑身不适了起来。 萧振玉偏头一看,只见青芫也是一副累极憔悴的模样,两只眼睛红彤彤地布满了血丝,走路也是磕磕绊绊的。 每日也都是青芫随侍左右,自己尚且觉得疲乏,更何况是她呢…… 低头那么一瞧就见青芫膝盖处的衣物竟是皱巴巴的。 占春枝 第3节 因着身份所以萧振玉还得了个蒲团,可青芫却只得跪在那金砖地上。 萧振玉咬了下嘴唇,压下心中最后一丝挣扎。 于是主仆二人自当无话,将那寻人的使命抛至了脑后,只一心一意寻那休憩之所。 不一会便出了甬道,来到了小花园。 时值春夏交接时,入目所及见竟是百花齐放,万卉争艳,萧振玉举目望去就见花枝掩映处的一处宫室来,上书玉芝堂。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3章 撞破 “可算找到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扫开了枝头伏下的嫩枝绿叶,萧振玉牵起一边裙角,小心被路旁的花枝勾坏。 只是动作间难免会不小心带到,那枝头上的花瓣便飘飘旋旋地坠落,频频送下紫雨红雾。 普一进门,就见室内香风暖,纱窗曙色新,俨然一副有人打扫维护的模样。 只见堂庭轩敞透亮,轩窗玲珑,帘幕半卷着,廊下还有着双双飞还的乳燕。 萧振玉有些惊奇,就道:“最近宫里这般忙乱,他们可还把这里打扫的这么勤?” 可青芫却不以为然,她弯下身子从八仙桌下捡起一张黑漆嵌螺钿的绣凳出来,“这也不惊奇,许是宫里各宫各院都个都有自个的职责。” 青芫说完就直起身子,就见自家公主还是站在原地,只顾盼打量着室内陈设。 公主什么都好,就是不管做什么总是小心翼翼的,总要瞻前顾后一番。 青芫就来到了萧振玉的身边,只推着她来到凳上坐下,笑说道:“……哎呦喂我的公主啊,你快坐下休息会吧,就一小会,不会出什么事的。” 萧振玉也懒得探究了,玉臀才刚一挨上锦凳就起不来了,双腿疼痛也得到了缓解,可随即而来的就是疲累,累的也不想开口了,浑身的力气到也卸了大半,只一只手支在说上,撑起脑袋,轻舒了一口气。 可就是这让她忽略了殿内的古怪之处。 一旁的青芫见状也笑了,她探起身子拿起桌上放着的杏叶纹金执壶轻轻一提,里面竟是空的。 “咦?” 在揭开一看,就见水壶里面竟结满了蛛网。 青芫便在内心腹诽了起来:“……这伙人惯会偷懒,从来都直顾面上好看,内里什么样倒是懒得维持,这样的壶不扔还摆在桌上干什么,不怕主子们看见腌臜么?” 萧振玉察觉到一旁的青芫了无生息的,也没动只是开口问了句:“出了何事?” 青芫却被这声音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将那壶藏在了身子后。 连连摇头直道没事。 萧振玉只唔了一声也没在过问了,只闭目养神了起来,长长的眼睫盖住了那双软温温的眸子。 青芫松了口气,她望了望自家公主干涩的嘴唇,咬了咬牙就道:“……公主,这偏殿里竟未备水,不如稍坐坐,奴婢去给您打些水来。” 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振玉便想开口拒绝,可等她转过身时就发现刚还在她身边的青芫竟窜出了殿外。 见她看过来还得意洋洋的扬了扬手上的壶,看萧振玉撑着八仙桌就要起身,她忙续道:“公主别担心,旁边就是,我打了水就来,很快的。” 萧振玉一听,也就放开了扒在桌边的手,又重新坐回了凳上。 是了是了,旁边就是,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罢。 鼻尖就传来了一股异香,萧振玉轻嗅了下,很快就锁定了那香味的来源。 方才竟忽略了,那轩窗下的小几上,细颈的白玉瓶中竟插着几支绿梅。 那绿梅极新鲜,上面还凝着露珠,是青翠欲滴地模样。 可真真是古怪之际,先前只说是每日维护打扫萧振玉还相信。 只是这般细致怕是不可能了吧,即便在闲时也不能保证这花每日更换,更别说现在正值特殊时期,谁还又心情去摆弄这个? 更何况那绿梅可是罕见,也不是寻常宫女能碰到的,更慌论剪下那绿梅就为插瓶? 萧振玉皱了皱眉,就将那纸团放入了袖中,调转视线向下就看到了桌上倒扣着的嵌宝石金杯。 她拿起来一番细细查看,竟发现那杯中竟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如果此处真有人维护,那么就没道理不清洗这茶杯啊。 萧振玉心猛地一沉,可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将那杯子随手往桌上一掷。 两步并做三步,一把揭开了眼前的纱帐,视线所及间皆是轻浮琦糜之色。 萧振玉伸手去摸那美人榻,触手温软,塌上的被褥竟被烘的热热的。 心念电转间萧振玉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一皱眉忙闪身就要出了这内室。 可正等她出得殿门之时,就听耳边传来了一阵说话声,鼻端传开的则是那熟悉的,属于云昭仪的香料味。 如此这般可见距离有多近。 萧振玉几乎都能看到云昭仪的半边衣角。 恰在此时一道凉薄地声音响起,“不知云昭仪千辛万苦的是为那般?” 萧振玉被惊的呆立到了当下。 那声音对她来说可真谓是熟悉无比,竟是是誉王萧廷琰的! 这念头只在心里转了一瞬,萧振玉就要提裙跨过门槛,可一个抬眼,就看到了云昭仪的半边衣角。 不行,出去肯定会被撞上的! 一想到那人一双黑沉沉的眼眸,以及里面蕴含着的浓浓杀意。 萧振玉情不自禁地就是一颤,摇了摇头,条件反射地就像躲避开来,不和那人撞上。 她随机就转过身,折了回来,径直来到了墙角立着的黑漆描金山水图顶柜前。 那柜门上金漆绘着的花、月季、牡丹、湖石和兰草。 眼见着那锦缎鞋就要迈过门槛,萧振玉咬了咬牙,手就摸上了拉环,打开了柜门就矮身躲了进去。 同一时间里,那云昭仪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果不其然就是那那萧廷琰。 那萧廷琰普一出现就是一副雍容绵邈的贵公子模样,长眉如鬓,星眼似剑,他打量了一下周遭陈设,竟抬手就拧了拧眉心,嘴角沉沉的,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厌烦。 里面的萧振玉却是另一番情景。 在外间看起来大小合宜,可等到萧振玉躲进内里才知道这柜子有多么狭小。 后方两侧蝴蝶骨竟是牢牢地贴在了柜门上,两手牢牢地抱在胸前,全身紧绷着,就怕一个泄气就扑将出去。 在这边黑暗里,萧振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柜门上绘着的彩绘。 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直对着柜门缝隙避无可避地就看到了室内的二人。 就见那萧廷琰一身素服负手而立,正面目表情地环视着周遭陈设,也不看眼前立着的,费尽心思将自己作弄的花枝招展的云昭仪。 萧振玉的心却是一沉,此时的她无比后悔方才的决定,竟是一步错便步步错。 眼看着那人的眼神滑过自己所藏身的柜中,萧振玉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才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上的汗。 等在看过去,就见那云昭仪此时正背对着立在那萧廷琰身前,腰间的腰带勒的紧紧的,勾勒出了那不盈一握的纤腰。 云昭仪抬起小脸,看着眼前的人,入目之间皆是那人如玉的下颌,和重叠衣领下的喉结。 她吞了吞口水,却发现眼前这人却不是在看她,而是打量着这屋内的陈设。 云昭仪就有些羞恼又有些害怕,原因无他,只是那人身上散发着的生人勿进的气息,还有那垂下的眼皮凝起眼神看人时的锐利。 可是云昭仪从小到大信奉的道理那便只有一条,那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于是她便压下内心的惊惧,不看他的脸,只鼓起勇气,竟抬起小手轻轻地扯了扯萧廷琰的衣角。 萧廷琰察觉到身下人的动作,他低头看去只见对方软了神色,正咬了嘴唇,直直地看着自己,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那双水光潋艳的媚眼垂了下去,睫毛还颤颤的,一副娇弱的模样。 萧廷琰却有些意兴阑珊,原因无他,只因眼前这人涂上了厚厚的粉,脸蛋白的渗人,像是戴上了一层假面,娇媚不足矫揉造作有余。 因着要侍疾,后妃命妇们一应不许涂脂抹粉,可眼前这人到反其道而行之,当真是胆大妄为。 他向来就对这种人搞不清楚自己斤两的人,没什么好感,当下就后退了两步,冷冷出了声:“……还请昭仪娘娘自重。” 金玉般声音砸到屋内,掷地有声,竟是坚决的很。 一时间屋内的云昭仪和萧振玉都愣住了。 云昭仪是气恼羞臊,可萧振玉却是实打实的惊讶,没想到这萧廷琰竟如此坚决,也不给美人留面,丝毫不为美色所动。 依萧振玉看来这云昭仪啊并不是什么绝色,可胜在骨量小,有那么几分病弱西子的模样,仰头乞怜的模样真真惹人怜惜。 可谁料对方却是不领情。 云昭仪低下头去暗恨,好不容易寻得这个空档,将这人哄到此处废了老鼻子劲,若是今日不成功此后可就难了。 于是她更放低了姿态,低头将将地跪下,凄凄惨惨地从腰间拽出秀帕,按在脸上擦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萧振玉有些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联系一下自己的处境,挤出几滴泪也不难罢。 她其实也不知这云昭仪是魔怔了还是怎么地,如今这时局这情形之下,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趁着父皇病重之际,向那人自荐枕席? 这云昭仪也真个是那胆大妄为, 更何况父皇还未殡天,她就急着找下家? 本朝历来没有嫔妃殉葬的例子,她应是不想到后宫过那清苦日子,遂就生了攀龙附凤之心。 难道在她眼里那萧廷琰会是那饥不择食的色中饿鬼,还是那不顾礼仪道德的无耻之徒。 可萧振玉却知道那萧廷琰端方如玉的面庞下隐藏的是怎样的一份,他心机深沉,心狠手辣,步步为营,一直默默蛰伏,直到坐上他梦寐以求的位子。 而这样的人,会因为那缥缈的美色,抛弃伦理纲常与皇兄的后妃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行那苟且之事? 不他不会。 萧振玉看得明白,只是那云昭仪却还是不愿死心,竟抬手褪下衣物,露出了半边香肩,膝行过去,抬手就要抱那萧廷琰的大腿。 占春枝 第4节 萧廷琰本来没什么感情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厌恶之色,额上的青筋猛地挑了挑,他正待踢过去时,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不一会就想起了一阵叩门之声,一道声音响起:“……王爷,奴婢在外间抓到个鬼鬼祟祟的小宫女。” 一时间殿内一静,落针可闻。 嗯,什么小宫女? 等反应过来后,萧振玉的后背立刻就起了薄薄一层冷汗。 先前竟是惊慌之下躲了进来,倒是忘记青芫了! 想必青芫取完水正要过来,就被守在外面的萧廷琰的人给拿住了。 萧振玉内心正值万念俱灰,又怕又悔,可转头又抱上了一丝侥幸之意。 内心不由得想到,青芫应该没那么快,更何况她又一向机警,看到这情况怕不是私自躲了,莫不是什么别的过路的小宫女? 内心虽如此想,可萧振玉还是明白这几率真是微乎其微。 只是她还不愿放弃,悄悄就在里面瞪大眼睛,竖长了耳朵。 就听外间一道声音响起,“提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后面会提到两人的渊源 第4章 处置 “是。” 萧振玉一颗心砰砰地跳着,她将手捂在了胸口上,然后就抬起眼牢牢地盯住了殿门。 殿门就在万众瞩目中枝丫一开,门口的人就被猛推了进来,狼狈地跌到了地上。 穿着一身青色的宫女服,头上攒着一朵小小的珠花颤颤巍巍地晃着,此刻正六神无主地跪在地上,细细看去身上还打着摆子。 不是青芫又是谁呢,萧振玉待看清楚后心猛地就是一沉,一时间竟起了些许茫然。 外间传来的说话声让萧振玉回过了神。 只听那方才提她进来面容清秀小太监,好像是叫多喜的,先下正肃了神色冷声问道:“……你是哪宫的小宫女,在这殿外鬼鬼祟祟的可是要干嘛。” 青芫原先宛如置身云端,被这吼声一惊,方才如梦初醒。 她抬头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室内,内心便有了主意,口齿分明道:“……回公公的话,我是小花园中负责洒扫的小宫女。” 可那太监也不是好糊弄的,冷笑一声,一语道破真谛:“那你手里抱着的,那是什么?” 青芫一愣,竟是将那杏叶纹金执壶报的紧紧的,强笑道:“自然是浇花的喷壶了。” 一旁冷眼旁观的萧廷琰突然出声。 “胡言乱语。” 先前因着他未出声,再加上他站在暗处,所以青芫未留着到萧廷琰。 可他这一出声,青芫自是明白这是誉王殿下了。 在看向一旁面如土色,正着急掩着衣衫的云昭仪,青芫仿佛明白了什么,那脸一下唰的一下就煞白了,忙将那执壶丢在地上,俯下身子,额头紧紧挨着金砖,那身子也是不受控制地轻轻地颤了起来。 萧振玉脑子里正千回百转,她忙看向萧廷琰,却见对方眼神却不是落在青芫的身上。 竟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这柜中太过狭小憋闷,萧振玉感觉呼吸不畅,脑子也木木的,仿佛停了运转。 他这样谨慎的一个人,想必是不会放过撞见此事的青芫,许是又要杀人灭口了。 萧振玉的脑袋此时此刻竟疯狂转动了起来,倒是没留意外间萧廷琰的目光竟是落到了她方才随手丢在桌上的嵌宝石桃形金杯上。 萧廷琰只觉得古怪,方才那小宫女被提进来时,看着倒有些眼熟…… 他顺势就看向那八仙桌下拉出来的黑漆嵌螺钿的绣墩上,不对,之前肯定还有一人流连在这殿内。 萧廷琰的眉毛压了压,有些讶异,他抬起利眼,目光巡视着殿内的可疑之处。 少顷,目光就落到了萧振玉藏身的柜上,打定主意后,萧廷琰便大步朝那墙角立着的黑漆描金柜上。 须臾就来到了柜前,萧廷琰目光一凝,低头思量了一瞬后,就抬起了手正摸索着柜上的折枝花纹。 同一时间里,心中狐疑的萧振玉只听外间静悄悄的,一点响动也无了。 于是她忙侧头就将耳贴到了那柜门之上,心中所想只有一条,那就是千万不能丢下青芫,因为这次本就怪她,青芫可是无辜的。 想到这里,萧振玉把心一横,芊芊玉手将将要触到那柜门之时,那柜门却从外面被打开了。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那柜子掀翻,萧振玉原先就挤在这狭小的柜中,艰难地寻着那一线生机。 方才还倾身贴耳,先下那眼睛还来不及熟悉这突如其来的光亮,那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了。 直直的摔入了对面那人的怀里。 眼看着柜中之人就要跌落下来,条件反射般地,萧廷琰就伸出接住了从柜中跌落的娇躯。 就这么抱了个满怀。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怀里温香软玉的触感清晰,鼻端传来的也竟是一股沁香,只是那香却不是一般的香料,而是似乎从肌理中漫出的体香。 萧廷琰视线往下就看到了怀中的人,一张粉脸如映水芙蓉,是娇怯怯地模样,现在嘴唇还微张着,一副吓呆了的模样,因着汉湿几缕黑发便紧紧地贴在了那雪白的颈间,给那眼角眉梢平添了几分风韵来,勾人的很。 萧廷琰的眸色猛然深了深,目光竟牢牢地盯住了怀中人微张的檀口,里面的糯米小牙一闪。 萧廷琰喉头一动,感受着怀里的柔柔娇躯,那手便不受控制地一路从脊背拂到了腰间,之后便拦将上去不肯放开,骨节分明的一双大手刚好合拢,正正地握住了那一方盈盈纤腰。 回过神来的萧振玉眼前一黑,只觉得天塌了,腰间紧紧地,竟是那人的手,此刻正牢牢地扣住她的纤腰,再不肯放开。 鼻尖尽是陌生男子身上醇厚之气,熏的人身一颤,面一红,萧振玉条件反射地就想挣扎,她心下着恼,不管不顾就狠狠推开了身前之人,而后忙背过身去,理着身上的衣裙。 怀里的温香软玉一撤离,萧廷琰就觉得怀中空空,抬头一看方才还倚着她的少女一蹦三尺远,离他远远地。 萧廷琰一怔,看着那个此时正背对着他整理钗环的倩影,心中却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嘴角沉了沉。 萧振玉转过身来,却也不看那萧廷琰只低着头,僵硬地服了服身。 此时殿内是一阵诡异的宁静,如钝刀子割肉一般让人难受的紧。 萧振玉从未感觉时间流逝的这么缓慢过,她木然地抬起脸,目光依依从殿内诸人滑过,最后停留到了萧廷琰的身上。 萧振玉已经心如死灰,预感此事并不会善了,或许隔天世上就多了三缕香魂…… 想到这里萧振玉也歇了那丝求饶的心,一心想着的都是:现在她是唯一知晓他秘密的人,不知为何当年他竟未动手,当年未赶尽杀绝想必内心也是后悔的很,如今正好,撞到了他的手里,只轻轻的吩咐一句,世上再也没有能知晓他秘密的人,从此之后就可日日安枕了吧。 萧振玉的脸上隐隐透漏出一股绝望。 因她一直闭着眼,倒是未看见对面萧廷琰脸上的神色。 萧廷琰就看到立着他身前的少女,两手交叉放在胸口上,面上崩的紧紧的,微微垂下眼皮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萧廷琰竟觉得有丝好笑,心一动,他便走近几步来到了萧振玉的身侧,用只能他们二人听到的音量附耳道:“没想到小玉儿竟有这种嗜好啊。” 最后一字微微拉长,呼出来的鼻息像羽毛一样搔在耳畔,痒痒的。 嗯???小玉儿? 萧振玉猛然抬起了头,正好与身侧还未收回身子的萧廷琰对视了一眼,只见那黑沉沉地双眸里漾荡着的情绪着实令人心惊,似乎是有点愉悦之色。 她原本张口就要反驳,可不知怎地看到那人脸上地表情,萧振玉的勇气凭空就消散了…… 因为不管怎么说,要不是她一时忙乱躲进柜子里,那么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预想而来的场景倒是没有出现,萧廷琰竟有些遗憾,他也不说话只将身子直起。 也不在搭理萧振玉,转身往地下一指,淡淡吩咐道:“拖出去吧。” 听得此话萧振玉猛的就抬起了头,她心知这意味着什么,就又气又惊的大声喊了声:“皇叔!” 一旁的小太监正准备弯腰伸手,抓起萎在地上的云昭仪时,被这声“皇叔”惊的停在了当下,只愣愣朝萧振玉看去。 萧振玉这下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指云昭仪,她还以为是要把青芫拖出去呢,于是这下真是有几分尴尬了…… 映着那人问询的目光,萧振玉只好硬着头皮,弱弱地答了一声:“……无事。” “真的无事?” 萧振玉点了点头。 萧廷琰轻笑了一声,当即就就挥了挥手,那太监就要把楞在当下的云昭仪给拖了出去。 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的云昭仪,初初也以为萧廷琰指的是一旁的小宫女,如今明白过后就大叫了起来。 大声呼喊着:“王爷饶命啊,嫔妾再也不敢了,王爷就绕了嫔妾一条贱命吧。” 巨大的求生意志让原本娇弱的云昭仪忽地有了力气,她一个闪身就躲过了那小太监欲抓来的一只手。 而后快速膝行到萧廷琰的脚下,抬手便拽住了他的一边袍角,央起一张脸苦苦哀求。 萧廷琰看向跪在地上云昭仪,此刻鬓发散乱,状似疯魔,哪里还见方才的模样。 怪就怪她生了不该有的妄想吧。 萧廷琰冷淡地别开了眼睛,冷声道:“放手。” 云昭仪只是愣了一瞬,被那眼神里乘着的阴鸷一吓,竟放开了手。 因为她毫不怀疑这人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云昭仪骤然清醒了,她好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喊道:“你不能杀我,我知道你与那柳……” 之后就是一阵呜咽之声,竟是那太监便瞅准时机,将抹布塞到了那云昭仪的嘴里。 而后就用力反剪了云昭仪的双手就将她提了出去。 即使出了这内室,呜咽声却还是不绝于耳,几声令人牙酸的拳头入肉声音转来,那声音渐渐停了。 第5章 驸马 萧振玉一张脸惊惧不已,她抬起头,看向前方的那道身影,云昭仪竟打了这样的算盘,而萧廷琰会如何处置那云昭仪。 占春枝 第5节 还有皇后,她打得什么算盘?方才她应该是看出了这云昭仪意欲何为,只是她不出动,只鼓动着自己前来一探究竟。 是随后……难道是要带着后妃命妇们,赶在不经意间撞破吗? 届时誉王失德,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先帝后妃行那苟且之事,不仅失了面子和里子,还成功将萧廷琰隔离了起来,将他置于不忠不孝的地界。 试问那些臣民士子们如何会效忠一个罔顾人伦的禽兽?届时朝堂还不是牢牢地把握在他们手里。 而若是此事不成功,皇后就大可以说,是公主撞破此事,急急地派人回报,自己这才赶来,然后好将事情一股脑地推到公主身上,成了她的替罪羊。 若事后誉王要报复,就该报复到她的身上了…… 萧振玉浑身发冷,宛如置身冰窖。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眼前空空的哪里还有萧廷琰的影子。 萧振玉从地上捞起浑身僵直的青芫,青芫应是吓傻了,竟将半边身子压到了萧振玉的身上。 萧振玉凑到她耳边道:“一会皇后就该过来了。” “皇后?” 青芫还是愣愣的,她来回念叨了几句皇后,方才如梦初醒。 一张脸顷刻间煞白一片,她忙振作了精神,扶着萧振玉就要往外间走。 只不过才出了这玉芝堂,老远的就看到了皇后的凤驾,此时那皇后身后竟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 萧振玉此时都有些庆幸那人先前不声不响地就离开了,不然若是撞上了,任她有千百张嘴怕是也说不清了。 皇后竟真抱了这样的心思,她差一点就要折在里头了…… 萧振玉心一冷,但是面上却还是看不出来,她询问青芫自己身上是否有可疑之处。 青芫摇了摇头。 萧振玉深吸了一口气,直直就向前走去,是四平八稳的模样。 远远地,皇后就看到了萧振玉,她努力想在这张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来。 但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皇后娘娘心猛地一沉,顷刻间就明白了这计怕是已经夭折了。 只是内心再怎么失望,面上却还是看不出来。 她走近萧振玉,劈头盖脸地就问道:“振玉,方才还在御前侍疾,怎么先下跑到了这里,可是想着躲懒?” 方才难道不是你遣自己过来一探究竟的么。 萧振玉面上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她猛地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而后跪下请罪,轻声道:“……请皇后娘娘恕罪。” 若是她一味辩解,少不得要被这皇后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不如还是就认下了这状莫须有的罪名,全了她的心思,让她莫要在盯住她不放了。 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影。 只见那人面上遂有些惊讶,可却未见忙乱。 一身装束可还是先前临走时的样子,钗环未乱,要说古怪之处,也就是她太平静了? 跪在地上的姿态是标准的,标准的让她挑不出一点的错处来。 脸上一丝一毫的愤慨和埋怨也没有,身形和表情处处都体现出一种恭顺和臣服来。 皇后娘娘忽觉得没意思,她扬手捂在唇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丢下一句:“……众人皆道公主这是纯孝恭检,却不承想也不是传言中那般,看来都是被公主给哄了去。” 当下便惊讶地掩住了嘴,好像是不小心吐露了真言。 身后诸人不明所以,皆都以为萧振玉是面子上做出来的勤谨,实在是为了讨皇帝陛下的圣心做的表面功夫。 有的面上就带出一丝鄙薄来,白眼相向的更兼有之。 萧振玉仿佛没看见头垂的更低了。 等她们一行人彻底走了以后,萧振玉才在地上站起来,她踉跄了一下,旁边的青芫忙上前扶了上去。 萧振玉一边擒着青芫的手,一边揉了揉膝盖,方才在这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跪了一会,这膝盖就泛起疼来。 青芫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自家公主的表情,看那莹莹如玉的脸上神情一如往常。 她看的出神又有些担忧,随即出生问询道:“公主无事吧。” 萧振玉闻言摇了摇头,却看叫对方还是一脸的担忧之色,登时就明白过来青芫指的是什么。 那脸上就扯出一个颇为复杂地笑来:“这状况我早就习惯了,要是每次都放到心上,那不得讴死去。” “呸呸呸,哪有说这个的。” 萧振玉便莞尔一笑,情况就是如此,容不得她有半分叫屈,今后的路怕是更难走了…… 萧振玉避无可避地就想起了那萧廷琰,当下就觉得一阵心悸。 她这才回过神来,猛然抓住了一旁青芫的手。 青芫一愣忙回握,只觉触手冰凉。 只是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句话震到了当场。 方才萧振玉附耳:“今日之事切不可外传,不然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青芫猛地抬起头,几乎都要支撑不住尖叫出声,她压下心中的骇然,而后就郑重地点了点头。 萧振玉悠悠叹了口气,与身侧的青芫对视了一眼,皆苦笑了一声。 也不停,就直直地出了小花园,走在小径上的萧振玉眉头紧锁,还在思虑今日发生的诸多事,只觉前路满漫漫,道阻且长…… 更遑论以后若是那萧廷琰上位,还道阻且长,奄还有路可走? 青芫却只觉自己的魂魄仿佛还留在那玉芝堂。 随后两人自当无话,就相携着回了朝阳殿。 刚回到殿中坐好,青芫就替萧振玉卷起了裤腿,只见那膝盖已经红肿了一片。 青青紫紫地甚是迫人,青芫心中一痛,于是当下眼圈红了一片,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伤心。 公主处境本就艰难,要是她又是这幅模样,那公主触景生情就更伤怀了。 恰好外间地小丫鬟端着托盘走将进来,托盘上整齐叠放着蒸好的棉布巾,此时正还丝丝地冒着热气。 瞅准时机,青芫就忙站起身接过了那托盘,然后拿过那棉布巾就覆在了萧振玉的膝盖之上。 萧振玉哪能看不见底下青芫微红的眼圈,可叹她硬是遮掩着,不肯流露出一丁点伤怀。 当下就在心中就悠悠一叹,也就装作没看见移开了眼神。 萧振玉的视线一转,自然而然地就看见了桌上放着的一件无事。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拿起来细细观赏起来,才发现是一件白玉做的鸽形吊坠。 触手温润,玲珑可爱,雕琢的甚有几分巧思,曲线优美流畅,倒是可赏玩也可实用。 “又是他送来的?” 萧振玉擎着物事那低头问道。 青芫抬头一看那物事,眼底带了一丝了然之色,她点了点头。 却见上方的视线依然没有撤离,当下就是一怔,抬起头望了一眼萧振玉的神色,只见对方扑闪着杏眼,正一眨不眨地直直看着她。 青芫于是赔笑道:“公主可是生气了?因着早上急着出门,这东西是我亲自接的,倒忘了回禀给公主知道。” 萧振玉就看到脚下的人虽嘴里解释着,可手上动作却是没停,那眼观鼻鼻观心地压根就是一副不以为然地模样。 萧振玉无可奈何,遂也不说话了。 只回转过来,双手捧着那小玩意对着灯照着。 萧振玉其实是有些气恼的,平日里谨小慎微惯了,于是总怕欠人人情,先前不知推拒过多少回,那人总是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东西还是照送不误。 可萧振玉转念一想,那人那日接了她这个烫手山芋,这些年虽不曾时时关照,可还是差人送东西来……不管怎么样被人惦记的感觉还是好的,横竖他们早晚都是要……所以萧振玉也不自寻烦恼了。 遂就有些无可奈何地直起了身子,而后就将东西递给了一旁的青芫。 “算了都收起来吧。” 青芫应了一声,接过那小玩意就转身往内室走去,随手打开一个漆盒就放了进去。 青芫看一眼那漆盒里堆着的慢慢一匣子的小玩意,又看着灯影下自家公主宁洽的侧脸。 终是没忍住叹道:“照奴婢说啊,这准驸马是真不错啊,隔三差五就从宫外递东西来,虽说东西不十分名贵,可也胜在了一份巧上,更别说里面的心意了,我看公主每回不也喜欢的紧……” 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最后渐渐听不清。 原因无他,只因灯下自家公主瞟来的一眼。 青芫自知失言,当下便噤了声不说话了。 萧振玉看到青芫眼下乌青一片,神情懊丧,于是也不忍苛责了。 她转过头来,面上却未见轻松之色。 避无可避地就想起了那送礼物之人,她心知那青芫方才所说是戏言,但思绪却是陷入了回忆里。 亿起了那薛兆之,成平三年的新科探花郎。 原本她与他是八杆子打不上关系。 虽说她是皇帝养女,众人皆以为其金尊玉贵,身在绮罗堆,锦绣丛中,可实际上却是茕茕一身,失怙失恃,只要那御座上的皇帝一走,那情势就是一落千丈。 而这探花郎薛兆之,丰姿冠玉浑然天成,其青云得路,蟾宫折桂前途无量,门楣也甚是显贵,亦是城中诸多贵女的心之所向。 两个人如云泥之别,绝无可能。 可就是偏偏绑到了一起。 一切的一切也皆因为皇后的一句戏言。 那日,皇帝为新科进士们赐宴杏园,众人皆在席上,也包括萧振玉。 席上贵女们的目光都不断飘向了下首那的探花郎,只见谦谦君子如琢如磨,眼角眉梢天然带一段儒雅才子的情思。 只因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萧振玉也一度被那探花郎的风姿所折服,就多看了两眼。 占春枝 第6节 可不知是不是这一眼倒引得了那沈后的注意。 她就趁着那探花郎上殿谢恩之际,悠悠一指身侧的萧振玉,朗声道:“……公主仙姿玉质,品行柔婉可堪婚配,不知探花郎意下如何呢。” 那一刻萧振玉如芒刺在背,数不清地审视目光皆落到了她一人身上,都眼带戏虐。 萧振玉呼吸一滞,心下觉得难堪之极,面上火辣辣地那头却也抬不起了。 她心知肚明,知晓这沈后打的什么注意,就是料那薛兆之直接回绝,后就让她颜面扫地,沦为笑柄。 就在此时,那殿上的探花郎一拱手,道:“微臣愿意。” 萧振玉怔怔抬头,正好于那金殿下立着的人对视了一眼。 那薛兆之唇角竟含着笑,直直地看着萧振玉,一字一顿地道。 “公主愿下降乃是兆之之幸。” 萧振玉的面颊上就泛起丝丝红霞,美不胜收,也叫那探花郎看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身侧的皇帝方抚掌大笑,只说是一桩好姻缘,众人也在旁边附和,原本一桩闹剧竟就这么化解了。 其实她对这探花郎没什么想法,对他也只是心存感激,却不丞想对方似乎是当了真,即便见不上面但这些年隔三差五地就从外面递东西来,所以萧振玉知道,这宝物易得,可真心却是难得的…… 萧振玉将思绪从回忆里拔将出来,垂下眼睛,眉峰敛起,面上却不见喜色,反而带上一丝踌躇。 第6章 猜忌 寒凉的夜里,宫漏声绵绵不断,薄雾笼罩下的太极殿静悄悄地无一丝声响。 殿内珠帘高卷,银烛辉煌,翠幕低垂着,金炉内焚着的瑞脑香雾袅袅升起又四散开来。 尽管熏了很重的香,殿内还是弥漫着一股子沉沉死气。 萧振玉却还是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这几日她每日早间都预备前往侍疾,一连几日都被挡在了太极殿之外。 没呈想这日晚间原已换上绸衣准备就寝,没成想却被父皇身边的大伴急召回了太极殿。 也不知所为何事,按那大太监所说这是皇帝昏迷几日醒来之后,头一个发布的指令,没想到急召的竟是她。 萧振玉这下才是实打实的惊讶,只因她与父皇的关系实在是算不得亲厚,只能说是平平,早些年皇帝也是看在柔妃的面上对她好,前些年柔妃一走,那皇帝对她的态度就更如雾中看花,生疏的紧,不然也不至于投进宫这么些年,连个公主封号都不肯给予则个,想必为的就是拿捏她,将她牢牢地攥在手心。 这一下子就拖了这么些年,一直拖到她快及笄,皇帝这才松了口准备行册封之礼,可礼还未成那皇帝就先病倒了。 一想到这里萧振玉心头就有些苦涩,这么些年她在宫里处境艰难,奄然没有这层关系在,想来若是上了皇家玉牒成了正经公主,身份摆在那,旁人即便如此想克扣也不敢越过祖宗礼法去。 但一切美好的展望到现在以统统破碎了,萧振玉即便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内心还是不由得暗恨,恨皇帝的喜怒无常,恨老天不开眼,恨自己的际遇不平…… 由这份恨,萧振玉就衍生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她的运气其实一向都不怎么好。 一想到这里,那心绪也就平了,没那么愤世嫉俗了。 心下看得分明,萧振玉却是有些无可奈何的,随即就有些受宠若惊地抿紧了唇,赶忙收拾好换过装束之后就乘撵来到了太极殿。 萧振玉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面前那紧紧拢着的销金帐幔。 尽管帐子里的人她熟悉之际的人,可萧振玉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心上逐渐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她瞪大眼睛,隔着层层明黄的绣帷,艰难地辨别着那榻上的人形,只见榻上微有起伏。 萧振玉觉得很奇怪,记忆中皇帝的身躯总是高大而伟岸的,躺下时像座小山,如今却没了人形,躺在榻上时,几乎要被绣着龙纹的锦被所淹没。 方才她用帕子衬住碗壁,小心翼翼地跪地准备将那汤药呈上。 可不知为何,榻上的皇帝好似受到了惊吓,神情癫狂,忽地一下子就扬起了手臂。 那高高抬起的手臂一挥,竟直接将萧振玉手里捧着的玉碗给打翻了。 滚烫的药汁大半都洒在了脚踏之上,还有小半都撒在了萧振玉的右手虎口处。 可她来不及去看来不及去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下就跪在了地上请罪,帐内却迟迟未见声响,宫人方才就在擦身换洗,萧振玉就只好跪着帐外听候吩咐。 她心头惴惴,只咬住了唇,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实在不知道这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是想来召见她,可临到了太极殿却只肯让她奉药,一句话都不说。 亿起方才情景,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浮上了心头。 父皇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打翻那碗药汤的,其中之意,溢于言表。 萧振玉浑身一凛,竟不知何时竟引了君王猜忌。 只是不曾想父皇何时疑心居然如此重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塌上行将就木地皇帝半睁了眼,隔着眼前的帐幔,就看见了塌前跪着的人影。 三千青丝坠在脸侧,如堆鸦一般,乌丝中簪着的珠玉还微微摇曳晃动着,虽低着头窥不见其容,只见半边如玉的下颌是清丽无俦的模样,罗裙曳地,体态轻柔腰细如柳,乃是众里盈盈的好身段,袅袅婷婷地立在当下,似乎将这腐朽的太极宫点亮了。 如此之景却没能让他展颜,相反却让他心里的疑犊更深了,利眼微眯了眯,他便轻唤了一声。 …… “玉儿。” 声音几不可闻,可却像是敲在了萧振玉的心上。 这声“玉儿”听在耳中不见慍色,萧振玉心下就是一松,随即响亮地应了一声,提裙迈步入内。 一旁早有宫人卷起了帘帐,萧振玉低头入内,内里的气息更加浑浊。 可萧振玉却顾不上,只因此时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龙床上那个双目凹陷、神枯气槁的老人家是谁,总不该是父皇吧。 可最让人惊惧的,还要当属他脸上的神情,榻上她素来慈爱的父皇,如今的看她的眼神竟有几分怨毒,针扎似的,让萧振玉徒然一惊,后背上竟冒起了薄汗。 她来不及反应,就听到耳边惊起一道炸雷:“ ……朕知道,你与他们一样的,盼着…..咳咳…..盼着朕死….. ” 萧振玉眼睛即刻睁大了,若说宫里有谁希望他好好的,怕也只有她萧振玉了吧。 如果皇帝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了吧。 萧振玉只愿父皇能多活几年,好在得几年庇佑。 如今果然是病糊涂了,竟开始胡言乱语。 难道果真是为了试探于她? 萧振玉苦笑了一声。 头顶上的目光利剑一样,将萧振玉钉在原地不可动弹,她的额上已起了一丝薄汗。 来不及想这些,为今之计还是要刨析自身,于是就忙跪将在地上,轻轻伏下身子,柔顺地脊背弯成了一道弓。 “父皇这是哪里的话,当日玉儿进的宫来,全凭父皇的恩典,承蒙父皇不弃,才有了如今的造化,玉儿又怎么可能生贰心,只恨不能替父皇受这病痛,好叫父皇身体康健,福寿安康,只要父皇安泰了,才是社稷之庆,黎民之福,更是玉儿之幸。” “只恨玉儿投错了胎,没生在帝王家,做不得父皇的亲生女儿。” 字字饮泣。 榻上原本神情晦暗的皇帝脸上也起了动容之色,他叹息了一声,挥了挥手道了一句:“……起来吧。” 萧振玉便轻轻地抬起了头,就看到榻上的皇帝挣扎地要坐起来。 心一动,她便连忙拿起靠枕垫在了皇帝的背后。 只挣扎了这么一会,萧振玉就看到父皇脸上的潮红就未褪下去过,但看着倒比方才的青白死气好些。 脸上表情也比方才和缓的多,没有那般迫人了,甚至还朝她伸出了手,萧振玉就忙膝行几步,回握住了父皇放在锦被外的手。 萧振玉心下就是一松,情知她现在是稍稍打破了这皇帝的猜疑。 榻上的皇帝浑浊的双目里还存着一丝税利。 他此时此刻却在想 是了是了,玉儿终是与旁人不同,自病重以来,玉儿每日都前来侍候,行时扶持,卧时掖被,恭敬谨慎,不敢有丝毫差池。 心中又想,她一身的荣华富贵乃至性命都系于自己一身,在宫中根基浅薄,他在时处境就颇艰难,若是他…..玉儿又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先下心里不定是怎样的凄惶害怕。 想到这里,榻上的皇帝心里有了丝歉疚,他清咳了声,待萧振玉抬起眼,他便用眼神安抚,悠悠开口:“玉儿,倒是许久未喝你做过的荷花羹了。 ” 萧振玉一愣,面上就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她的眼中顷刻间蓄起了泪花,不说话只不住地点着头,明月耳珰附在脸颊一侧凉凉的。 头顶上那道审视的视线撤离,萧振玉这才松了口气,心知此关是暂且过了,原来古人云,伴君如伴虎莫不如是。 心下不免有些哀戚,天家亲情本就单薄,兄弟阋墙,父子反目,自相残杀,更何况自己一个外人呢…… 心下如此作想着,忽听外间传来喧嚣之声响起。 萧振玉皱了皱眉。 因着父皇要静养,太极宫一向不许喧哗,来人宫人都轻手轻脚服侍,殿内时常安静的落针可闻。 可今时今日,这架势是为哪般?还不知是谁来了呢,如今父皇可还在,这些人也敢造次? 萧振玉回头一看。 隔着殿门,就看到有大批宫人簇拥着领头那人走近。 打头那人身姿挺拔,半边侧脸投在殿门之上,只见其鼻梁高挺,脖颈修长,气度出众。 只个影子,都叫人看出许多来。 萧振玉皱了皱眉,心下徒然一空,手不知不觉间就拂在了心口上,眉毛也轻皱了起来。 都这么晚了,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是得知了父皇醒了的消息,着急来探听? 忽觉手上一紧,萧振玉回过神来就发现原本靠在引枕上的父皇不知何时何地已经坐直了。 他看着殿外的人,面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紧绷而微微发着抖,像畏惧又像是愤怒,看到萧振玉看过来,他忙俯身下来,凑到萧振玉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说完后又地靠回了软枕,重重地喘着粗气。 萧振玉满心惊骇,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起来。 那塌上的皇帝见状手就覆了上去,等过了好久后才移开,移开之前还轻轻拍了拍萧振玉的手背。 占春枝 第7节 萧振玉缓缓就将手藏到了袖子里,而后抬起眼,父女二人对视一眼后,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之后皆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萧振玉不受控制地就将手心的纸团攥了攥。 内心惊骇不已,难道方才父皇做的那一切,是为了试探她,看她到底是否可堪托付。 是看她过了那么一关,所以才向她吐露了真言的吧。 现在的情势已如此艰难了么,父皇现在要靠这种方式向她传递着信息? 她悄悄地抬起眼看了一眼帐外立着的宫人,门边只留下了两个相对站着的小太监,伴着熏炉里袅袅而上的青烟,面部表情是麻木的,瞧着却有些渗人。 萧振玉如今杯弓蛇影,看谁都有些都面目可疑,不知底细。 恰在此时,宫人来报:“誉王殿下求见。” 作者有话说: 萧振玉:我好难哦。 萧廷琰:别怕,有皇叔。 第7章 试探 萧振玉向殿门处望去,就见殿门枝丫一开,殿外立着个人,身后是银殿瑶台的一角飞檐,一半月影落在他的肩头和半边侧脸上,腰束玉带,足踏乌皮六缝靴,因其背着光眉眼不太分明,远远看去只觉眉目舒朗,气质沉郁。 一旁的宫人忙着向那青年行礼,一时间殿内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那青年抬步入内,普一出现在殿内的融融灯火下,就叫人看了个分明。 都说这萧氏尽出美人,不若男女皆容貌轶丽,丰姿俊妍,这誉王萧廷琰并没有堕了这名头。 面庞皎洁如月明,棱角分明,鼻若悬胆,生就了一双狭长的凤眼,可气质却是清冷的,眸子里明明在没有什么情绪,偶尔凝起眼神看人时,隐隐有刀剑出鞘地冷凝。叫人心一凛,无端就挺直了脊背。 行走间也是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只见那青年在离榻前还有很远的时候就遥遥下下摆。 就在此时萧振玉心突的一慌,袖子下交叠地两只手已经无意识地揪紧了,指尖也微微泛白。 心头不由得有些茫然,为何又再一次撞上了这人,亿起前几日的场景,萧振玉还是觉得心惊,已是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她不禁苦笑了一声,连带这次,她已有两回“撞破”这萧廷琰的好事了。 他又会怎么报复自己?萧振玉已是不敢在想,心里却还是止不住的发慌,面上也是一片惨色。 萧振玉拿眼轻瞧,却见方才还靠在龙床上的皇帝兀自躺下,将头对着内侧,不理不睬起来。 心下了然,又有些无可奈何,父皇自己不愿见,又不能直说,看来只能由自己出面了。 萧振玉忽觉有些烦躁,她起身告退,抬起手撩起珠链。 普一出内室,眼前就一亮,室内本就昏暗,大殿却是明晃晃的,此时有些刺眼,萧振玉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等眼睛熟悉这片光亮后,她就看到了不远处立着的那人,立在灯下,龙章凤姿,此时那双清润润的一双眼漫不经心地看了过来。 萧振玉呼吸一滞,她强作镇定,极力忽视那道炽热的视线,低头疾行,只路过他时蹲了蹲身,福了福,叫了声:“皇叔。” 美人容止纤丽,弱不胜衣,轻轻行个礼道个万福,如此简单的动作却分外赏心悦目,袅袅行来宛若步步生花。 誉王萧廷琰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见状只是微微地颔了颔首。 萧振玉一直低着头,视线所及之处就只有眼下的一亩三分地,不其然地就瞥见了那身侧那人的袍角,下摆处坠有宽边横斓一闪。 两人的一边衣角堪堪就要擦在一处,萧振玉心下一怔,连忙侧身,提起一边裙角,就好像身侧人身上有瘟似的,连忙避让了开来。 萧廷琰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一偏头就看到身侧的少女察觉自己退让的幅度太大,当即就懊恼地就抬起了头。 抬起的脸上,脸色如花多娇媚,远山黛眉轻轻皱起,眸光水润润地,让人一睹便是神思翩然。 萧廷琰当下动作就是一滞,凤眸眯了眯,看向的竟不是美人面,而是美人的袖口。 周身便闪过一丝危险气息,可还来不及扑捉,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萧廷琰便站定了身子,对着两臂开外的萧振玉道:“……皇兄如何?” 萧振玉心里一突,心知避无可避,于是就道:“皇叔来的不巧,父皇刚刚用了药,先下已经睡去了。” “睡去了?” 金玉之声响起,语调还拖的长长的。 萧振玉闭了闭眼,正待要说什么时,却看原先立在当下的人影忽地动了。 抬头看向那销金帐幔,眉目沉沉地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便朗笑出声:“看来是皇兄不想见本王啊,那本王就不在讨嫌了,这就走了。” 嘴里说要走,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动也不动,只拿眼悠悠地瞅着。 此时殿内静悄悄地,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纱帐里传来一声:“……玉儿,那人走了?”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室内之人听清,萧振玉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头皮发紧,她咬了咬唇,抬头看了看前方的青年动了,转身一甩袍角就走。 足音没入波丝绒地毯里,悄无声息。 萧振玉头皮发紧,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在原地呆立了半晌,见帐内没了声息,遂告退退出了正殿。 刚出了太极宫,被外面的一吹,萧振玉只觉得灵台清明,方才的窒息之感好了许多。 太极宫的地势高,风也利,她低头一看,发觉笼罩在云雾里的层层宫阙被她踩在脚下。 只见雾气映着楼台,琼楼玉宇隐隐约约,翘角飞檐朦朦胧胧。 身后的殿门吱呀呀地又合上了,萧振玉回望一眼,只觉得那朱红色怎么看都觉得腐朽刺眼。 想起方才的惊魂。 方才父皇附在她耳边说的话。 他说:有人要害我! 想到这里萧振玉只觉得毛骨悚然,在联想到方才父皇面对那萧廷琰时的戒备,心知这其中定时有问题。 这萧廷琰难道真是狼子野心? 亿起那张脸,萧振玉觉得八九不离十,因着那人既有手段和又有心计,蛰伏着许多年不就是为这有朝一日能君临天下万人之上? 手里的小纸团早已被汗濡湿,萧振玉不由得后悔,后悔不过一时的心软,就被卷入了这诡秘乱象之中,往后更是不能行差踏错了吧。被迫要背负那些沉重的秘密,被迫地踏上这条诡秘的路上。 注定安稳不了,可身在后宫,身在这权利的漩涡,那还能全身而退,安然度日呢? 萧振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欲转身踏上回廊,可不期然地竟在朱红色廊柱下看到了一个人影。 穿着月白色斓衫,负手而立。 不是那誉王萧廷琰又是谁呢? 萧振玉只看了一眼后,当下眉头就是一皱,心下为难,却不知这人等在这里却是为何,只是她要出这太极殿,而他正挡在她的必经之道上,如此以来必将狭路相逢。 于是萧振玉将心一横,索性不看那人,只低着头走自己的路,当作没看见就是了。 萧振玉只恨不得肋下生翼,飞出这太极殿。 一旁的萧廷琰思有所觉,扭头看去,就见老远的那人低着头急行,走得那是一个急,可她仪态甚美,如此行来绣裙荡漾如明霞,裙角翩然,衣带纷飞。 见到此情此境萧廷琰的脸上不自觉就带上了一抹极清淡地笑。 这一笑就灿然生光,令人目眩。 眼瞅着那道身影就要略过自己去。 他便轻咳了一声,转身就道“公主先下这么急可是要去哪?” 此话寻常之极,可在萧振玉听来却觉晴天霹雳。 先下无处可躲无处可藏,萧振玉便收回了脚尖,收身回转,她闭了闭眼,掩去眸子里的无奈。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维持了面上的表情。 在回转过来时,面上表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似乎是强做出来的镇定。 萧廷琰的唇角便微不可察的轻勾了一下。 萧振玉蹲了蹲身就道:“时候不早了,自然要回宫了。” 语气里尽是搪塞之意。 萧廷琰却恍若未闻,只应了一声,说起的话却是与此事不想干的。 只听他说:“方才玉儿为何要哐皇叔,哄骗皇叔。” 语气细究之下,竟有丝委屈。 萧振玉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有些不可置信,这还是那个清冷自持,难以接近的萧廷琰吗,心中惊讶难当,她当即就抬起了脸,却见对方竟俯下了身子,直直地看向自己。 他的面皮十分白净,于是更衬的其眉宇浓黑,唇红齿白,现下正俯了身子,清冷月光浸在他的脸上,连带着人都沾染了一份露华的凉薄之色。 可就是走了这么一会之神,就觉手上传来异动。 萧振玉一惊,低头才发现那人竟趁她不注意,擒住了她右边的手腕子。 此时正要拿起来凑到眼前去看。 萧振玉躲闪不得,那拽着纸团的手就被对方拿去了。 萧振玉心下又惊又怕,怕的是他这个人,惊的是方才父皇塞给她的小纸团还紧紧被攥在手里。 这里面肯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是被这萧廷琰拿到那还得了? 到时候新仇旧恨,岂不要被这萧廷琰给报复死。 于是萧振玉哪能服软,当下就杏眼圆瞪,运足了力气就要将手挣回来。 明明那人只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是用两指捏住了她的腕子,但却为何挣脱不开呢。 眨眼间萧振玉的脸上就憋得通红,她磕磕绊绊地说道:“皇叔这是做甚,快放手。” 萧廷琰恍若未觉,只自顾垂下了眼,惊叫了一声:“玉儿的手怎么红了,可是被烫的?” 萧振玉一愣,低头去看,却见虎口处红红的,应该是方才那滚烫的药汁浇了上去所致,只是方才因她处处提防,时时紧绷着,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这处。 先下被他这么一提,萧振玉才觉手上被烫伤的那处泛起丝丝的灼痛来。 “玉儿可要爱惜这自身啊,要是留下伤疤该多可惜。” 可惜? 占春枝 第8节 说完他的食指竟动了,竟在萧振玉的伤处轻抚了抚,对方指尖微凉,如沁玉一般清润,触在肌肤上痒酥酥的。 萧振玉的手一抖,挣扎地就要缩回去,可对方哪能让她称意,当下就将她拉至了身前。 看也不看萧振玉就朝着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多喜,去拿药来。” 那名叫多喜的小太监领命而去,此刻这廊柱下就只剩他们二人。 手指渐渐无力,可那人竟还是不肯放开,萧振玉心下起了怨怼之意,她此刻却是知道对方是故意为之,可恨这厮方才竟凑自己那么近,好让自己失神,放松注意力,而后就趁其不备,竟然就上手了。 可真是个妖孽啊,萧振玉在心底悄悄骂道。 第8章 逗弄 这厮难道是吃错药了? 萧振玉感觉仿佛天塌了,竟再一次被迫与这“阎王”扯上了关系。 这世上最糟糕地事无外乎就是被萧廷琰所算计。 亿起那桩旧事,和那人不带感情的眸子,萧振玉的身子不自觉就是一抖,察觉到腕上的几道分毫未减,鼻尖就渐渐微酸,为何他总与自己过不去? 萧振玉见挣脱不得于是索性也不动了,只别开眼不看身前的人,只倔强地咬住唇,看着自己的脚尖,脸上满是悲愤。 萧廷琰这才有空打量着身前的人,却见对方臊眉搭眼,眉峰低敛着,眼中似乎有水光一现。 萧廷琰心下一怔,手上的力度就减了些。 可转头一想,想她宁愿忍着都不愿意向他开口就有些着恼,心下冷冷道:长嘴是干嘛的,也不知道呼痛。 可眼角余光瞥到那张清丽倔强的侧脸,冷笑一声,竟重新扼了上去,不肯松动分毫。 他就想看她能撑到几时? 正巧此时那小太监从回廊转过来,来到近前,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将那贴花云鹤纹托盘呈上去。 那托盘里先下正放着一管芦荟膏,萧振玉抬了眼悄悄看去,可看对面那人却还是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甚至还卷起了袖口,大有亲自动手的含义。 萧振玉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要往上窜的架势,于是忙压下心中的诸多念头,忙赔笑道:“谢皇叔体恤,玉儿自己来吧。” “伤的是右手,如何自己来?” 萧振玉心下连连叫苦,只惊又怒,加之手指疲乏几乎是要攥不住那纸团了。 可是这样下去肯定要露馅。 果不其然地就听那人说:“怎地把个拳头攥的死紧,这样如何上药,张开罢。” 萧振玉惊讶地抬头,正巧就与身前低头的人对视了一眼,却见对方眼里满是坦然之色。 怕不是方才他在殿外瞧见了父皇将纸团塞给自己的小动作,唯恐此事不利于自己,于是就偏要一探究竟。 萧振玉内心惊疑不定,没留意到对方竟将那芦荟胶炫开盖子,而后就朝着伤处而来。 虎口处一阵沁凉,偏生对方还用食指不住地在上面打着圈,酥麻劲逐渐由虎口处传遍四肢百骸。 萧振玉想要尖叫地甩掉对方的手,可对方竟还得寸进尺,竟用两只手一齐捧起了萧振玉的右手,不住地摩挲着。 一个激灵萧振玉抬起了头,不期然地竟撞进了一双带笑的眼睛里。 手一颤,那一直蜷缩着的手指像是到达了极限,当下就是一松,那纸团就飘飘荡荡地落到了脚下。 萧振玉瞅见以后,只觉一身血液几乎逆流,脑袋仿佛被人重重擂过,她第一时间就是抬头看向对面那人,祈求他没有留意方才的异动。 可显然不现实。 萧廷琰瞟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纸团,唇角笑意似乎更深了些,他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随即便弯下身子捡起了那小纸团。 萧振玉地眼立刻瞪大了,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瞧着那人的动作,瞧着那人弯下了腰,径直拾起了金砖地上的小纸团。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萧振玉鼓起勇气正要去抢,不期然地竟看见了对面那人的动作,却不是她想的那样。 萧廷琰直起身子后就看到对面那人一脸被雷劈了地模样,眸中就染上了一点愉悦,只一瞬便也散开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竟上前一步抓起了萧振玉垂在身侧的手,而后将她的手掌展开,就将那纸团放到了萧振玉的手心。 萧振玉的眼神在手里的纸团和对面那人的身上来回窜动着,大眼睛眨啊眨地,很是不可思议。 咦,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萧廷琰就轻咳了声,待对面人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他便又将那管芦荟膏抵了过去。 萧振玉只觉得的脑子有些不够用,她便抬手傻傻地就接过。 却听对面那人说:“好生抹着……” 萧振玉心下一怔,遂起了一点怪异之感,太不寻常了,萧廷琰今日太不寻常了。 谁料那人睨着她的神情,后又接了句:“别偷懒,小心留下疮疤。” 萧振玉心下烦躁,不知为何那人没有将那纸团展开一探究竟。 如此倒好,省去了诸多风波,萧振玉心下松了口气,不欲在此地和那人在纠缠了,蹲礼行了个万福,转身便走。 在走出去几步后,甚至还用掌心拍了拍胸口,满心满眼的庆幸,以及逃出生天后的喜悦?? 萧廷琰收回眼神,他摩挲了下指尖,想起那凝着霜雪的雪白玉腕,避无可避地就回忆起了方才的触感,只觉柔软细嫩。 一旁的多喜就见自家王爷脸上忽起了回味之色,方才他还纳闷呢,在王爷的布置下,这太极殿已然透明,王爷已知道了那纸团里的内容,却仍是有闲心去逗弄那小公主? 另一边,萧振玉自打出了太极殿后,远远的就看到了廊柱下立着的穿青绿色高腰襦裙的宫女。 是青芫。 此刻她回过头,远远地看到萧振玉,那眸子即刻亮了,甚至还朝萧振玉招了招手,而后就快步朝她走来。 “公主,你……” 话还没说完,萧振玉就朝她摇了摇头,仿佛累极。 青芫忙点了点头,而后扶住了自家公主,慢慢地走出了这昭阳宫。 走在路上的萧振玉头痛欲裂,总觉得自己还困在身后的太极殿里,鼻端似乎一直萦绕着那股死气,还有父皇深陷浑浊的眼球死死盯住他,似乎在说玉儿,朕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那个心字来来回回地敲在她的心上,似有回音,来回飘荡着,引得人不得安静。 还有那人那道灼热的视线……一转不转地盯住她不放,似乎是在酝酿什么坏心思,不由得让人胆寒,经年的记忆慢慢浮现。 萧振玉忽地又想起了那萧廷琰。 尽管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每每她想到就觉浑身惊颤。 可不论她如何比对,都无法将今日之人和曾经算计于她,并痛下杀手的人联系到一起。 一旁的青芫就觉得身侧的公主身子一僵,她关切地低头看去,就看见自家公主扶着脑袋,一副很痛苦地模样。 青芫一惊,忙道:“公主可是头痛?” 好在驾撵已经备好,青芫忙扶了萧振玉上去,而后替她理了理衣衫,就下了撵,站到了旁边,嘱咐抬撵的太监,务必要又快又稳。 在前方宫女提着宫灯的一方光亮里,穿过了浓黑的墨色。 轿撵旁的青芫一直盯着上方的公主,就见从撵上垂下了一只柔若无骨的手,青芫一愣忙回握,只觉触手冰凉。 青芫心下焦急,可面上却看不出什么,仍是四平八稳地模样,她慢慢靠近,语气镇定安稳:“公主在忍一下,马上就回昭阳宫了。” 萧振玉心下稍安,她浅浅地应了一声,阖上了眼睛。 等看到昭阳宫前的大灯笼和宫门,青芫心下才稍安些。 落撵时即便很轻却还是惊醒了假寐的萧振玉,她张开眼睛有些茫然,看到四下陈设,认出了这是她的昭阳宫。 青芫挤开一拥而上的宫女们,将萧振玉从撵上扶下。 “公主可还是公主呢,你们还如此惫懒。” “在这挤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公主准备热水和安神汤来。” 青芫冷声吩咐道,而后也不看众人神色,将萧振玉送入了寝殿中。 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人的精神自然也就放松了下来。 萧振玉就由着青芫将她扶坐在了绣凳上。 而后往揭开桌上的鎏金博山炉,往里面丢入了几颗安神的香片。 做完这一切后,随即就蹲在地下为萧振玉捶起小腿来。 萧振玉却制止了她的动作,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而后就温声道:“青芫,去看那安神汤好了没有。” 青芫直起身子应了声好,转身就出了内殿。 待人走后,萧振玉这才收回了眼神,她这才将那小纸团从袖口里拿出来。 方才正是这纸团引起了诸多风波来,于是她一面将纸团展开,一面不住地叹息着。 将将打开,里面的墨迹早已有些模糊,可是却不难看出其上的几个字。 竟是个人名。 柳珉之,萧振玉将这名字在嘴里来回念叨几句,仍然有其不解其意,这人她认识,乃是父皇沉迷修道以后,一个小官进献的道长,深受父皇的宠幸。 但父皇为何给了她这个一个人名呢,其中又有什么联系,这柳珉之身上有和可疑之处? 父皇当时为何不将话说清楚,难道是是想让她监视这人么,萧振玉就将眉头皱了个死紧…… 青端着个黑漆托盘进来时就看到自家公主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的忧心忡忡。 她当下就悠悠叹了口气,迈步入内,在旁看着,眼看着自家公主乖乖地将那安神汤喝完,青芫就松了一口气。 她将碗交给了小丫鬟,轻声道:“公主早些沐浴安寝吧,都累了一天了。” 萧振玉点了点头,也不欲在想那这个乱麻似的事了,转身就来到了妆台前,小丫鬟七手八脚地就卸下了她头上的钗环。 来到屏风后热水早已备好,狭小地空间里水汽氤氲。 萧振玉由着身后之人替她脱了外裳和里衣,她转身就垮了浴桶内。 等沐浴完以后,被被服侍着上了塌。 青芫伸手掖好被角,而后退后细心地笼好了床帐。 萧振玉闭上了眼睛,可睡着却薄淡。 她枕在玉枕上,闭上眼都是经年发生的人和事,只是她不愿去想去看,就兀自瞪大了双眼,竟是彻夜无眠,直到听到更漏声,才恍惚发觉已经三更了。 占春枝 第9节 直到此时,两三睡意才渐渐来袭,萧振玉就渐渐闭上了眼睛。 可睡的却是不踏实,往事迢迢,徒然入梦,恍惚间梦到的也都是之前的旧事。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主要是回忆之前的事情啦 第9章 太子 梦到的尽是她还未进宫时的旧事。 她本是萧氏的宗室之女,只不过是旁支中的旁支,爹爹本是宁安侯庶子,某日在街上与人争奇斗狠丢了性命,只留下了两孤儿寡母在侯府中举步维艰,她娘生他时又难产身陨。 萧振玉从小就被抱养到了大伯父,也就是宁安侯世子那里,由大伯母代为看顾,大房也有几个孩子,所以伯父伯母待她也算不得亲厚。 萧振玉自以为是情理之中,也不怨怪伯父,反而时时感激,只因是伯母给了他一个遮风避雨的屋檐,免她无人看顾。 那日她遂伯母入宫赴宴,是那小太子的十岁生辰宴会。 当今皇帝唯有一子,乃是柔妃所生,一出生便众望所归备受宠爱。 这个儿子的出生,一举清洗了有关“萧氏开国杀孽造得太深,所以后世子孙受到诅咒,以至子嗣不丰”的传闻。 传闻也不是空巢来风,承天帝后宫三千,尽管他本人承以祖训,努力绵延,却只得了三个儿子,代价却是累坏了身子,早早就驾鹤西去。 唯一的三个儿子,一个早殇,一个乃是遗腹子,另一个就是当今的天子。 也正因为此,皇帝就将这唯一的儿子宝贝的紧,一出生后就封了太子并大赦天下,从小十分之溺爱,竟将那小太子养成了个混世大魔王的性子。 从小便十分顽劣,明明身份尊贵却总干些鸡零狗碎之事,时人都言这小太子活脱脱就是一个亡国之君,从小便耽于享乐,长大了那还不翻过天去。 在他三岁之时就会钻小宫女的裙底了。 八岁时,便显露出残忍弑杀的性格来,在校场之上,命侍卫们分做两班人马,皆身披毡甲,手拿长矛,命众人着力拼杀,以观血溅当场,稍有不尽全力者,便被那小太子差人暴打而死。 萧振玉此次入宫就得了叮嘱,要与那小太子保持着距离,萧振玉被伯母脸上的表情给吓着了,于是就悄悄地将这话记在了心底。 于是一行人就乘马车入了宫,这是萧振玉第一次入宫,原先还记着伯母的教诲,不敢乱看将头垂的低低的,可架不住小孩子心性,遂就将掀起马车帘,伸出头悄悄去看。 只见宫殿处处繁华,红墙琉璃瓦,大殿巍峨耀金光,是她未曾见过的场景,萧振玉一路上就将伯母的裙角捏的紧紧地,可伯母见她这样也有些忧心忡忡,就将她的手抚开。 正色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如此胆小,以后可怎么办呢。” 萧振玉闻言就讪讪地放下了手,心里头又有些委屈,哪有很大啊,她才八岁。遂咬着唇,赌气也不揭开帘子看了,一路就挨到了皇家举办宴会的西苑。 到了西苑之后,只见来往拜贺皆为金貂紫绶,眼看着人挤挤挨挨地,成群的宫女太监如云一般来来往往,贵族女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绮罗飘香九重天。 萧振玉唯恐被人给挤散了,于是那小手又情不自禁地攥上伯母的裙角,伯母叹了一口气便也由着她去了。 祖上的爵位一层一层抵,等到了萧振玉这一代便也不算什么了; 于是就获得不了近殿请安的机会,只能跪在殿外遥遥的一拜。 萧振玉人小小的,因为无法看到那皇帝与那宠妃到底是长什么样,有些无奈地扁了扁嘴,心下不禁有些失望,失望的却不是没有看清,而是少了回去给那些闺中手帕交们吹嘘的机会。 拜了几拜后,萧振玉懵懵懂懂地就随着众人们跪拜,最后一跪迟迟没有起来。 萧振玉有些百无聊赖地垂下眼睛,正巧眼前却突然多了双明黄软底靴。 她悄悄抬起眼去看只见其中一人着浅黄色阔袖绫衫,头戴金纱帽,面色沉沉的好像是故意崩出来的笑,不甚自然。 真正吸引了萧振玉眼光的还是那个美妇人。 好像画里的神仙,穿着一系玉兰色罩衫,下身系着茜红色及地长裙,发髻如云,身姿高挑,不像凡间女,道好像是天上的仙娥。 萧振玉两眼发直,可正等到她回过神,才发现这两个人中间还夹杂着一个小人,穿着紫金蟒袍,头上带了道金冠,好似捕捉了她的视线,那小孩儿竟该朝着她做着鬼脸,萧振玉不由地一惊,就忙低下头去。 等过了半晌,萧振玉后知后觉,原来那小孩子就是太子,果真和传言中的一样,很是顽皮。 等到那圣驾撤离,天子依仗远的看不见,众人这才站起身来,萧振玉不禁在心里叹道,原来这就是天家威严啊。 由于她一直出神,没防备就被一旁的伯母给提了起来。 应该是跪地久了,伯母这会子脸色并不太好看,萧振玉知道,伯母是因为去年年初时小产损了身子,先下还没好全。 萧振玉遂关切地出声问道:“伯母,可是不适,要不要玉儿扶您去偏殿做做?” 这小孩子实在是有心,伯母低头去看那小小的人脸上漾着的关切,当下心下一软道:“别拘在伯母身边了,去玩吧。” 听得此话萧振玉的眉毛轻轻抬了抬,可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那可不行,玉儿可要好好看顾着伯母。” 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一阵轻呲来,萧振玉寻声望去,就看到人群之外有个小少年,矫矫出群,大约十三岁的年纪,穿了一身浆洗地微微发白的蓝色长袍,那双好看地凤眼里承着的竟是嘲讽之色。 萧振玉一愣。 可伯母脸上的表情竟是变了,竟朝着人群开外的少年招了招手。 那少年脸上的神色软和了一瞬,而后就提步走将过来,萧振玉先下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少年。 就看着那少年向着大伯母恭敬下拜,嘴里还道见过侯夫人,伯母笑得很是开怀,一脸慈爱伸手就将那少年扶起了起来。 萧振玉眼睛来回在两人之间巡梭着,眨巴着眼睛有些好奇。 两人遂开始客套了两句,大抵是问那少年的近况。 萧振玉听得百无聊赖,遂别开了眼,正巧此时大伯母说什么你的母妃,谈起这个那名少年的眸子便暗了暗。 大伯母见状,倒像是有些后悔,就忙掩住了口,叹息道:“都怪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少年摇了摇头。 一时间气氛就有些凝结,两人都别开了眼神,这才记起身边还有个人,只见身侧少女一只手紧紧地拽住了一边裙角,那小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好像困极了。 萧振玉觉得脑袋好似有千钧之重,过了半晌才发现耳边的说话声不知何时停了,她抬起头,就见伯母正笑吟吟地看着她,而那少年则一脸古怪,看着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东西。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少年脸上神色一变,那点子牵起的唇角又掉下去了。 萧振玉就觉脸上一红,不知为何她不愿在这少年面前流露出软弱,于是当即就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可那少年看到后一愣,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耳边就传来了大伯母的一声叹息。 手上一重,萧振玉就察觉到手心被人牵起来了,大伯母竟牵着她的手,而后就将她的手塞到了那少年的手心里头。 那少年一愣,看表情应该是想狠狠甩开,可不知为什么,却压制住了,只是那肩膀连同手一齐僵了起来。 那少年随后就朝着伯母点了点头,牵着萧振玉就往人群之外走,少年人个高腿长,那步子迈的不是一般地大。 萧振玉踉踉跄跄才能跟上那少年的步伐。 她懵懂地抬起头,就看到那少年正出身地盯着那圣驾离开的方向,双目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还下意识地收紧。 萧振玉手上吃痛,遂就轻轻挣了挣。 就这一动,就吸引的那少年回过神来,那双长睫垂下,盖住了里面诸多的算计。 他忽然转变了情绪,不像先前那般冷漠,甚至还蹲下了身子与她轻视。 那表情堪称是和颜悦色。 只说:“苑中有秋千架,我带你去罢。” 语气里尽是循循善诱,萧振玉此时本不想玩什么秋千架,可看到那少年的表情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地就见那少年好似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还摸了摸她的头。 语罢就牵着她渐离了人群,萧振玉还来不及欣赏那芍药花圃和芙蓉花架,就被急急地拉走了,等穿过了假山中的雪洞,眼前立马就豁然开朗了,只见不远处有处小池塘,池塘上还架着白石栏杆的小拱桥。 萧振玉的眼睛立刻亮了,只一眼就看到了那太湖石堆就的假山前的秋千架,那秋千架还是彩色的,彩绳上还缠绕着铃铛和花束。 萧振玉探求地看了一眼那少年,那少年就点了点头,萧振玉便奔将上去,坐到了那秋千架的踏板上,杏花瓣雨点般飘落在身前。 那少年便从花雨中穿了出来,站到了萧振玉的背后,萧振玉攀住彩绳,兴冲冲地说了一句:“我准备好啦。” 于是乎那少年的手就触上了她的背,一使力,那摇曳裙摆倏地就滑过了地面,摆动的彩绳仿佛要把她送上青天。 可不知几何时,那股力道渐渐撤了,萧振玉刹住脚尖,后头一望却见身后那还有人。 当下就是一慌,从秋千架上跳将下来,绕过假山石细细寻找着,可那还有那少年人的影子。 萧振玉此时还不忙慌,还以为那少年是在与自己捉迷藏,当下唇角轻勾,就开始在这不大的园子里找了起来。 可她就是不大的园子翻了个天,却仍然找不见,额上已渗出了汗珠,她失魂落魄地做回了秋千架上,这才后知后觉应是被那少年人甩了。 那泪珠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她百思不得其解那少年先前好心好性地诱她到此处,可到了此处后又玩失踪,难道是故意作弄她么? 萧振玉的视线渐渐模糊,不期然地就看到了眼下竟凭空多了一双紫色的软底靴。 萧振玉心中一喜,连忙就抬起头,可在看清来人的脸时,那眼底就涌上了结结实实地惊讶。 竟是那方才冲她做鬼脸的小太子。 见不是她期望的人,萧振玉就又垂下了头,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颓废。 原本得意洋洋地小太子张来了手,正准备迎接小美人喜极而泣的投怀送抱,可未曾想对方做出了一副失望地模样,此时还不断朝他身后看去,像是在期盼身后有人会出现似的。 小太子眉毛一皱,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遂大叫道:“你看什么看啊,后面没人了。” 萧振玉敏感地察觉到眼前的人情绪不太好,于是她便压下心中的失望,轻轻应了一声,就要从秋千踏板上站起身来。 可不料对面的小太子闻言炸了锅,叉起了腰,怒气冲冲地道:“你怎么跟本太子说话呢?” 当下就伸出手将刚刚才起身的萧振玉给一把推到了。 萧振玉本就不设防,那小太子使了狠力,她就结结实实地摔倒了地上,摔了个屁股蹲,手掌蹭在地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她错愕地抬起头,就看到面前的小太子指着她笑得前仰后合。 “哎呦,摔成了个大乌龟。” 萧振玉的脸就红成了大番茄,她压下心中的委屈,那泪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那些被抛弃的无助,还有被取笑的羞愤,一齐涌了上来。 小太子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小小少女肌肤比糯米团子还白,那长长的眼睫垂下盖住了那璀璨的星眸,颊上还挂着晶莹地泪珠,他脸上的表情就稍缓,没那么迫人了。 萧振玉察觉到对面之人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双目直勾勾地瞪着她,可明明没有表情,却好像比又表情时更加可怕。 萧振玉心下有些发憷,于是也顾不得什么,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后的土,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双手早已鲜血淋漓。 她看了一眼就忙将手藏在了身后,心下不住发蒙,也不知道在小太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太巧合了吧。 可她却来不及想,当务之急还是要离了这是非之地。 占春枝 第10节 可在刚走出去几步时,就觉得头皮一痛,她回头一望,竟是被那那小太子捉住了头上的发辫。 看着那小美人错愕地回过头,那小太子就将手放下了,还朝着萧振玉笑嘻嘻地说道:“本太子可是来救你的,你不感谢本太子,转头就要走,这又是什么道理。” 听得此话,萧振玉的眼睛凭空睁大了,“有没有搞错,不就是他凭空出现,还伸手推到自己,这算什么出手相救?” 看到眼前这人一脸得瑟,尾巴似乎要翘到天上去,萧振玉只觉心中烦恶。 只短短地一个会面,萧振玉就知道眼前之人是个什么性格,这性格就得顺毛撸。 于是面上便堆出一个笑来,:“那玉儿这厢着谢过太子殿下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萧振玉讶异地抬起眼,对方却将脸凑了过来,道:“那你要拿什么谢本太子啊。” 第10章 嫁祸 于是那小太子顷刻间就变得得意洋洋,他邪恶一笑道:“不如那让我亲一口。” 萧振玉如遭雷击,愣在了当场,抬眼一看,却见对面那人笑得开怀。 她视线一转,不其然就看到了那小太子脖子上竟有了一点红痕,像是被人吮吸出来的痕迹,那唇也红红的,身上似乎还有着花粉香气。 萧振玉回转过来之后,当下就几予作呕,想象不到,他小小年纪居然浪荡至此。 三番四次言无语状,萧振玉怒极反笑,所幸摊开了道:“太子殿下这是说哪里的话,光天化日之下,可还记着什么叫做伦理纲常。” “太子殿下又为何说成是来救我了呢,请问太子你做了什么,是欺我辱我还是出言讥讽,又或者是言语轻薄。” 小太子也不知道原本娇软地像朵花似的小人,怎么眨眼间就像是变了个人,双眼里燃着火,咄咄逼人。 话一说出口萧振玉便后悔了,那人毕竟是太子,不是她能顶撞的,只怪方才头脑发蒙,竟真不受控制了。 那小太子就看到方才柳眉倒竖的小美人瞬息之间就哑了火,可即使这样也好看的紧。 小太子逐渐看的痴了,眼前就只剩那小美人的红唇一张一合地,里面的糯米小牙一闪。 他一出生便是顺风顺水的,没经过什么坎坷,人人都爱着他捧着他,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就像现在这样,指着他的鼻子骂。 于是也觉得新鲜的紧,当下眼睛亮了,脸上撑着的不是盛怒,而是一种新鲜劲。 他方才只见一面便喜欢上了这个小美儿,很是爱重,于是就原谅了她的“不敬”。 小太子渐渐往前了几步,离得近了,便从那小美人身上闻到了一股子甜香,一种他从来没闻到过的,不同于一般脂粉香,于是当下便心驰神摇。 不管不顾地逼将上去,将那小美人逼的渐渐后退,嘴里还不住地说道:“孤是认真的,孤甚是喜欢你,你如果愿意跟孤,孤就给你……” 脸上露出些许思索的神情,萧振玉原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没想到他却只说:“给你个侍妾当当,准你待在孤的身边。” 萧振玉面色古怪,只因一个小孩子脸上竟出现了一种大人才会有的淫邪,她只觉毛骨悚然,又不禁摇头失笑。 眼前这个人太过恬不知耻,还像施舍似的,就好像做他的姬妾陪侍在他身边就好像是天大的赏赐。 这人已是从根上毁了,萧振玉不愿和这人再废话,于是转身就要走,那步子迈的极大,等小太子反应过来后,才发现那小美人竟已经到了几步开外,他当时心中又气又恼,气这女人竟敢擅离,恼的是她竟敢将他给的脸面丢在地上,三翻四次的用脚踩。 这位天之骄子哪收到过这种“折辱”,当下便压制不住心下的戾气,那原本俊秀地面庞逐渐扭曲,心中叫嚣着给这不识好歹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打定主意后,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奔将上去,使大力一把扯住了那小美人的手臂,狠狠一掌就掴了上去,清脆的一声响彻在了寂静地园子里,一时间两人据都是愣住了。 萧振玉的头被打地就是一偏,脸上顷刻之间就肿了起来,满脸都不可置信,从小到大,她还未挨过谁的打,可是今天却被眼前这个混世魔王给打了。 待反应过来后,便捂住一边脸颊对其怒目而视。 那小太子见美人还不服软,当下就伸脚欲踹。 萧振玉心下惊怒不已,眼看着那一脚窝心脚即将落下。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萧振玉便伸出了手,将其重重地推了一把。 只这一下,便将身上的全部力气给使完了,当下就弯下了腰,将手扶在膝盖上,呼呼地喘着气。 带起的气息带动了脸边的一点碎发。 砰地一声闷响,耳畔逐渐落为沉寂,萧振玉的手还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喉间传来一股腥甜,她颤颤巍巍地直起腰,就看到不远处那个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小太子当下就软软地倒在了假山之上。 头还软软地垂在一侧,长长的眼睫垂下,此刻倒看着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了。 萧振玉一惊,连滚带爬地就奔了过去,头上的发簪早已歪在了一侧,触在脸颊一侧凉凉的,可她却没心思去扶,跌跌撞撞地膝行过去,来到了那小太子近前,将手一攥,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而后就将手放了上去,轻轻地推了推。 随后便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紧闭着双眼,软软地倒在地上小太子。 萧振玉屏息凝神,可过了半晌只见那双眼睛依旧是没有睁开的迹象。 她一愣,随后慢慢接近,轻轻地扶起来那小太子的头,忽觉手上传来一阵黏腻的触感。 心里头猛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萧振玉低下了头,只见手上染着的竟是丝丝血迹,那眼睛当下就瞪大了,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眼,就看到那假山石上凸起的一阵尖端。 那小太子的头好像磕到其上。 萧振玉的脸顷刻间就煞白一片,两眼发愣,如泥胎木偶一般的,半晌过后,她艰难地抬起重如千钧的手指,就将那手指伸到了那小太子的鼻端。 不甚费力地就感受到了那抹微弱地鼻息。 于是当下便跌坐在了地上,欣喜若狂。 “没死,他没死。”萧振玉喃喃自语道,那双原本沉寂地双眼一瞬间便迸发出了光亮。 “对了,找人。” 她方如梦初醒,放下了一直攥着裙角的手,而后艰难地扶地就要站起来。 可等转过身来时,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方胸膛,萧振玉一愣,那腿便软了,正当要倒下之际,却被身后那人清瘦但有力地臂膀给扶住了。 她抬起头,却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眼里,这人的瞳色明明比一般人浅些,带一些琥珀色,本该是温暖亲近,却偏偏给人一种冷静疏离之感。 萧振玉回过神来,她此刻却无心质问这少年方才跑去了哪里,为何丢她一人在这。 而是抓着那少年的手,叮嘱他看好身后瘫倒的小太子。 “看好他,不要轻易挪动,人还没死。” 话音刚落,整个人都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萧廷琰一怔,嘴轻轻张了张,张口欲挽留,可不知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终究将话咽了下去,目送那个小小的身影逐渐远去。 他低下了头,看着地上那个烂泥般的人,往日的张牙舞爪已是边寻不见了,那个乖戾地正日在他耳旁叫嚷:“野种 ”的小太子,此刻正软在一旁,将性命交予他之手。 萧廷琰有些讽刺地笑了,他缓缓蹲下身,目光一寸一寸掠过那眼那唇那鼻,眸中凶光一闪,而后就伸了手,狠狠地扼了上去,因为太过用力,额上青筋暴起,双目血红一片。 另一边,萧振玉原先已跑到了了花园的转角,鬼使神差地她忙后看了一眼,那身子登时如遭雷击,立刻呆立到了当场。 回过神来的萧振玉立刻不管不顾地往回奔着,眼前渐渐模糊,她用力压下喉中的腥甜。 近了,越来越近了。 萧振玉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可同一时间,那面目狰狞地少年猛然撤回了手,现正摊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脑中蹦着的弦啪地一下断了,萧振玉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那俱了无生机地躯体面前。 只见那脖项间遍布地竟是指痕,这是用了多大的劲,萧振玉心下骇然,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手抵到了鼻端。 “别废力了,人已经…… ” 萧廷琰话刚说了一半,就看到了那原先失魂落魄地女孩,狠狠瞪了过来。 条件反射般,萧廷琰举起了双手,意思是不在干扰,而后好以整暇地在旁看着。 就看着那少女浑身一震,一脸的不可置信,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手,仿佛不信邪一般地又将头贴向了胸口,随后又一只手扶起了那小太子的脉搏,一脸沉吟。 萧振玉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蒙,她怔怔地抬起头,就看到身前那少年脸上的──笑。 他竟然在笑,萧振玉登时感到一阵恶寒,心潮翻涌之际,她捂住来嘴巴,跌跌撞撞地就来到了那池塘边上。 哪能吐出些什么啊,萧振玉看着水面上倒映地一张狼狈惊惧的脸来。 她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这少年会在她走后痛下杀手。 而如果她没有回头,而是一步不停地去找了人,那么等她回来以后面临的就是一具尸体,而她百口莫辩,就成了杀害太子的凶手。 萧振玉手渐渐抚在了胸口之上,眼前阵阵发黑,双目几欲崩裂,察觉到身后有了脚步声,她绝望扭头。 却见那少年正一步步朝池边走来,怀中还抱着那小太子的尸体,萧振玉宛如被针刺了一样,猛地站起了身,身子无力地晃了晃,差点栽进那池子里。 等她闻住身型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几滴溅起地水花甚至还溅到了她的脸上,看着那“ 重物”一点一点地没去了水池之中,萧振玉条件反射般的伸出了双臂,像是在挽留些什么。 可她刚走前了几步,肩膀却被身后之人猛地拿住了。 “ 死都死了,你还想干什么?” 语气里的冷意激的萧振玉一抖,她方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后,就一把抚开了那少年的手臂,站定后冷冷地看着那少年。 眼看着对面的少女摆出了防备地姿态,萧廷琰面带嘲讽道:“ ……你知不知道你的运气很好啊?” 他算准了一切,却唯独没算到她竟然会回头,如果她不回头,那么就是现成的替罪羊。 可如今她回了头,他才要费尽心思地“ 毁尸灭迹”,还要担心事情会不会败露。 萧廷琰一双挺秀的剑眉皱起,可眨眼间,他心下就又有了决断。 她应该感谢他。 另一边,萧振玉安下狂跳的心,冷冷地避过身去,心中却在想:“人是他杀的,与自己又没什么干系,只要将事情原原本本地道出来就好了。 ” 萧廷琰凤眼微眯,顷刻间就明白那少女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当下就冷笑一声:“……可是想着要告发我。 ” 萧振玉浑身一震,却仍是不敢回头看身后的少年。 萧廷琰笑得开怀,遂后一字一顿道:“ 你──休──想。” “你觉得他们会信你吗,就算信了,可你是重伤太子的人,焉能逃掉。 ” 听得此话,萧振玉面色灰败,她绝望地发现,他说的是对的。 “ 到时候你若是要告发我,我大可以说你是在攀咬皇子。” 皇子?原来他是皇子? 是了是了,先帝原本有三子,一个就是当今圣上,一个早夭,那剩下的就是那个遗腹子了。 萧振玉恍然大悟,瞬间明白过了这少年为何痛下杀手。 萧廷琰就看到对面少女的脸上起了了悟之态,心知她已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倒不用他多费口舌了。 占春枝 第11节 心中已不在憋闷,反而更畅快了。 萧廷琰抬起了下巴,倒有闲心观察起了对面的女子,不期然地就发现了对方鬓发间要掉不掉的步摇。 来不及反应,那手就伸了出去。 萧振玉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觉鬓发一动,抬眼正见对面那人正收回了衣袖。 原来是替她扶了扶鬓中的金步摇。 水影照在他的脸上,神情晦暗不明:“怎么样,替罪羊变同谋,这桩买卖不亏吧。 ” 萧振玉浑身一震,大脑飞速运转着,不管怎么来说,木已成舟,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上他的贼船”。 她压下心中的惊惧,绝望地闭了闭眼,眼中蓄起了泪,那泪一点点侵湿了两腮。 一旁的萧廷琰看到后不以为杵唇角一勾,笑得奸诈。 作者有话说: 改文名了,qaq 第11章 拦路 恍惚间似乎听到了青芫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喊着:“公主,醒醒,公主?” 萧振玉迷茫地拥被坐起来,两鬓早已被汗浸湿,她还未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为何会梦到那噩梦般的一日,梦到了那萧廷琰,梦到了他的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幽深如潭,里面还隐约闪烁着几许暗芒。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猎物。 是啊,她永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就如同当年一样。 萧振玉将手下宝相花纹的锦被攥紧了,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年之事。 那日晚间,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只道是太子失踪了,天子震怒,调动了羽林军下令阖宫去搜,终于在那偏僻的荷花池中打捞出了,那小太子被池水泡的肿胀不堪的尸体。 那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哭成了泪人,抱着太子的尸体,当即就下令打杀了太子周围的近侍,怒喝定要找出那个谋害太子的凶手,但最后竟是不了了之。 时人都传是太子杀业太深,天怒人怨,招致了灾祸。 而那帝王一夕之间好像老了十岁,尽管他将宫里险些变成了诏狱,打得打杀的杀,严刑逼供可还是,众人皆一口咬定太子是失足落水而死。 你倒为何,原来是那小太子心情暴戾,稍有不如意,轻则怒斥打骂,重则鞭挞至死,后宫诸人早已对其积怨颇深,见到这个后果拍手叫好的更皆有之,那还有愿意替其找回公道的呢。 那萧廷琰想必就是横加利用了这一点才得托身。 此子心计让人不得不胆寒。 时至今日,萧振玉似乎能察觉到当日之事有所蹊跷,为何那太子竟找上了她。 背后或许就有那萧廷琰的推动,他那一日突然离开,说不准就是他的筹谋…… 一想到此,萧振玉经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 这些年,她刻意不去想那其中关窍,可昨夜一梦,一切都似乎清晰了起来,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到底,是那萧廷琰从头到尾谋划了一切吗? 青芫就见榻上的人影,长长久久地都没有动静。 她有些担心遂轻声叫了声公主,而后又问:“公主,今日还去南苑采荷叶吗?” 萧振玉此时才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昨夜是她嘱咐青芫要早早叫醒自己。 原先就是准备清晨时分前往御花园摘几片荷叶,做那连荷叶羹进献给父皇。 先下也逐渐清醒了,萧振玉不欲在想那些诸多算计了,她不愿让那萧廷琰停驻在脑海里,遂屏退了诸多杂念,下了塌。 稍作梳妆后,就悄无声息的出了昭阳殿。 此时拂晓之际,更显得门庭幽寂,早上天还是微凉,青芫替萧振玉系紧了披风,两人在不在多话,转身就朝那南苑走去。 未几,便行至了南苑,南苑多有亭池楼榭,园中景色大致是临摹江南地区的好风光,其中又融汇了些许北方园林特色,集两者风貌于一替,叫人目不暇接。 一路行来初旭才照,露华半唏,美景净收眼底,萧振玉不经感叹着这园中的好风光来。 内心的郁结也稍稍散开了。 只见池面荷花片片千里飘香,画舫点点连成一域,池周杨柳垂弗,岸边又有芳草铺就其上。 瞧着就令人心情大好,萧振玉闻着淡淡荷香,转身就踏上了踏上了水廊,池面烟波浩渺,行走其间宛如入坠云端,让人不禁怀疑是错入了西王母的瑶池。 萧振玉探身就要去攀折那荷叶。 这些事情本可以让宫女来做,可萧振玉从来都是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于人。 说起来,她的身份本就尴尬,不是那金尊玉贵的真公主,于是在这些事情上更要仔细着些。 况且干这事,也好转换心情。 哪知才刚刚探出身子就被青芫制止了,码青芫伸出手忙就将萧振玉拽至了身后,急切道:“公主小心栽到池子里,哪消亲自动手呢,还是让奴婢来吧。” 说着便转过了身,倚着那栏杆就将手探了出去,小心去够那荷叶。 不消多时萧振玉的怀抱里已抱了满满的荷叶, 她低头去看就见那荷叶之上还凝着晶莹地露珠来,瞧着甚是清新可爱。 “好了,不必在折了。” 小心塌上回廊,专心脚下的路,一时间有风将衣裙吹起,衣带随风而起,整个人笼在衣袖里,仿佛要被风吹走。 青芫跟在后头看着前面单薄的身影,抬手就拽住那一方翻飞的衣带,不由的殷切道:“公主,风大小心脚下。” 萧振玉应了一声,笑道:“青芫儿,作甚拽我的衣带。” 青芫一听,那手便放下了,脸上讪讪的,羞愧道:“公主恕罪,方才的风那样大,奴婢担心那风会把您吹走!” 萧振玉一听咯咯地就笑出了声,内心阴霾又仿佛一扫而空:“又不是那飞燕怎会被飞吹走啊。” 青芫口快,接了一句:“奴婢觉着公主比那赵飞燕还轻呐。” 也不是青芫自夸,看着那前方自家公主的身影,行动间柳腰袅娜,细细的腰肢将那依依的杨柳都比了下去,一动间似秋波荡水招摇,衣带飘然欲飞,晨光中的一点侧影,旁边镶着的是一轮璀璨金光,艳光逼人。 说笑间两人就下了水廊。 青芫抚了抚萧振玉的裙角,就道:“方才就看到公主裙摆颜色好像浓重了些许,如今一摸,果不其然就是湿了,肯定是这晨间水汽所致……” 萧振玉也低下头去一看,果不其然,方才倒是未曾注意呢。 嘴上就说了句:“不妨事,这衣摆又好几层。” 正说着话,鼻尖就转来了一阵刺鼻的酒气,还夹杂着些许女人的脂粉香气。 萧振玉抬起眼,不知道身前何时竟站了个人。 来人应是是宫中值夜的侍卫,鼻挺眉浓,脸庞瘦削,可双目闪烁,眼下青黑,却显出一点猥琐之气。 铠甲松松地穿在身上,腰间配着刀剑,白色里衣松松垮垮,衣领敞着,上面还有一抹斑驳红色,悬浮的脚步和飘虚的脚步倒像是在哪里厮混了一夜。 萧振玉初初看了一眼,便后退了几步,离那人远了些。 可那人竟上前几步,嘴里不干不净:“这是哪宫的小娘子,长得这么标致?” 说着还要在进几步。 身后的青芫柳眉倒竖,忙挡在了萧振玉的身前。 “胆大,这是……公主殿下。” “公主啊……”语音拖得长长的,竟是一副不以为然地模样。 萧振玉眉间一紧,看那人一副眼睛滴溜转的模样,明显是未将此话听进去,或是听进去了也不在意。 像是察觉到萧振玉的目光,那侍卫就朝萧振玉虚虚拱了拱手,态度散漫,让人看了气都不打一处来。 青芫怒极,正要在出声之时却被萧振玉制止了。 如此形容,如此狂悖之人,萧振玉已经知道这人是谁。 应是那大将军沈继的儿子,皇后的侄儿,羽林中郎将沈先奕。 真是老天无眼啊,竟碰上了他,萧振玉心中连连叫苦。 她不欲与这人纠缠,就道:“沈大人值夜辛苦,这个时辰宫门也开了,不如……”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那沈先奕眼中精光一闪:“公主知道我是谁?” 萧振玉看他神采奕奕,仿佛来了精神只觉心中烦躁,眼前一黑。 她敷衍地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疲态:“沈大人先失陪了,先下还要去御前侍疾,就此别过吧。” 说完也不看那沈先奕,转头唤了青芫就要走。 沈先奕藩在宫中厮混一夜,与几个小宫女奋战到天明,出得门来,正觉头脑昏沉之际,就在池边看到一个美人来。 十二万分的好颜色,将这绮丽的春日比的黯然失色了起来。 当下骨头都酥了一半,急急地就赶了过去,可没和那美人说上几句话,那美人就要走,沈先奕怎么能甘心,扔掉手里提着的酒樽就要提步去追。 两三步奔上前去就要扯萧振玉的衣带。 可那腿刚刚迈出去,膝盖仿佛被什么小石子击打中了,一股钻心地疼痛袭来,沈先奕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去了。 第12章 搭救 “好!” “王爷的技法竟如此精妙,距离如此之远都能击中。” 上方的假山处竟还站着几个人,一人此刻面上结着寒霜让人不敢直视,是凛然不可侵犯地模样。 正是那誉王萧廷琰。 旁边还跟着一个剑眉星眸仗剑的年轻男子。 占春枝 第12节 那年轻男子是时任右金吾将的牧时,向来掌宫城之禁令。 今日为了避人耳目,便在这假山石上与那誉王相商事宜,未曾想竟撞见了这一幕。 那中郎将沈先奕的荒唐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想他竟大胆至此,连公主都敢拦路调戏。 光天化日之下,竟浪荡成,简直侮人视听,那牧时一脸的憎恶。 方才他欲上前制止,未曾想却被一旁的誉王殿下给制止了,大有不想淌浑水的模样。 如此这般其实也不难理解,正当此特殊时期,实不应当与那沈家交恶。 誉王殿下应该是不想打草惊蛇,于是当下不仅不欲出手相助,竟还负手作壁上观。 那脸上竟还流露出一种兴味,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几人,似乎是在好奇那公主的反应。 正当牧时以为这誉王要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进行到底时,却没预料他竟伸手拿过弹弓,那臂抬起,拉紧那皮环,瞄准的竟是地下那沈先奕的膝盖处。 须臾间,那弹丸飞射出去,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正正击住了那沈先奕的膝盖。 沈先奕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跌落下去,摔了个狗啃泥。 牧时心生讶异,被誉王这手技艺震在了当场,于是当即便出声赞道。 看着那沈先奕狼狈的以头抢地犹觉心中畅快。 他收回眼神,不期然地就看到了身侧的誉王萧廷琰,身穿蹙金制成的蟒袍,玉带在辚辚紫花间熠熠生辉,侧脸在微曦的晨光里雍容闲雅,眼皮垂下,眉眼寡淡好像诸事万物都不能撼动他分毫情绪,似乎真没有了七情六欲,殊不知这样的人才更可怕,你永远猜不到他的所思所想。 就譬如刚才,他原以为这誉王打算隔岸观火起,没想到他竟会出手相助,这位王爷的心情他事越发猜不透了。 像是感受到身侧人的视线,萧廷琰转过头,淡淡地抛下一句:“弹弓试过了,手感还不错。” 说完后,转身便走。 只留牧时一人在原地,他看了一眼那誉王离去的背影,又看向那下首,就见那沈先奕挣扎地就要爬起来。 他悠悠一叹,心知要替这沈先奕收拾一番烂摊子,少不得要送他回府。 如此想着,那牧时压下心中的烦恶,还是下得了假山来到了沈先奕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地上瘫软呲牙咧嘴的人。 他把这腰间长剑,冷笑了一声却没有伸手去扶的意思。 犹自抱着膝盖痛呼的沈先奕,撩起眼皮看见了眼前拿身穿明光甲的牧时。 就连忙呼叫道:“来来来,牧大人可否搭把手。” 牧时眉头一皱,好像要夹死一只蚊子,他侧头四处看了看,却见没有过路的宫人,遂自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不肯着力去搀,只肯伸出一条手臂,就这样却还是被那沈先奕身上的酒气熏了倒仰。 于是悄悄闭了气,只一会变面色铁青。 这下也不愿意接近了,只伸出两根手指捏起了那沈先奕的肩膀。 遂关切道:“沈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崴了脚?” 那沈先奕就见那牧时一脸嫌弃,本想刺他几句,可未成想对方却急急发问了。 于是他便没有计较那牧时的“不敬”,只幽幽叹了一口气,向其大倒苦水,只说是不小心跌了一跤,丝毫不提先前纠缠公主的丑态。 如此惺惺作态厚颜无耻,真真令人看不下去。 牧时,可面上却装作了一副悉心倾听地模样,也跟着那沈先奕哀叹着。 那沈先奕抱怨完后,却不甘心地望了一眼萧振玉离去的方向。 眼睛转了转,瞬间就有了主意。 他哀哀地喊痛,待吸引了牧时的注意后却又说:“牧大人啊,本官膝盖疼的紧,不如抄了小道尽快出了这南苑,我也好早些出宫延医问药啊。” 牧时也想早些甩掉这烫手山芋,只管说道:“那沈大人带路吧。” 沈先奕连忙应了声,于是带着牧时就走过了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走到尽头,两人便抚开眼前花枝,抄上了小道。 * 青芫回过头就见有个顶盔贯甲,腰间佩剑的年轻男子扶起了先前那无礼之人,没入了花枝掩映处。 萧振玉见身后悄无声息,回头一看才发现那人没在追赶过来,却仍未见松懈,只是转过头来吩咐青芫快些走,因着这南苑出口只有一个,就怕碰上了又引发诸多风波。 等拐上出园子里的鹅卵石小径,看到出口处空荡荡的没人,萧振玉这才松了口气,就对着一旁神情紧张的青芫说道:“应当是没事了,我们快些出……”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眼前的青芫神色古怪,萧振玉的心猛地一沉,后头一看,只见对面假山后绕出了两个人来。 因着距离很近,也躲避不开了,萧振玉只好硬着头皮地朝前走去。 那沈先奕虽腿脚不便,可看到萧振玉后立刻面有得色,引着那牧时就要跳将过去。 一旁的牧时自然是看到了那不远处的主仆二人,登时便浑身一震,视线一转在看到身侧之人脸上的奸笑,顷刻间就明白了这人先前所说的走小路是未哪般。 顷刻间脸就沉了下来,心知到底是自己一时松懈,才至于被那沈先奕所欺瞒,但是有些对不住公主,让那公主受惊了。 牧时便有些自责,他抬眼看去,就看到路的尽头里面带踯躅的公主,穿了一系柳芽织锦绉纱团花衫儿,罗裙八幅,似盈盈秋水裁成,又束着淡色的丝绦,上面还结着佩环。 此刻正面带踌躇,咬着唇儿低头真真是那娇态横生,眉目生春。 原来真是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牧时正愣神间,没留意身侧的沈先奕竟像游鱼一般窜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撞上公主,牧时心中一紧,忙提步上前,眼看着那沈先奕火急火燎地就要探身前去,他遂顾不得什么,只一掌便扣住了那沈先奕的肩膀,让他往后带了带。 自己叉身上前,挡住了那沈先奕的视线,而后朝着萧振玉正拱出手弯腰,恭敬下拜道:“微臣有罪,冲撞了公主大驾,还望公主恕罪。” 萧振玉一愣,正待说什么时,那视线却向后一转,面露惊讶。 那沈先奕原本不设防,现下被那牧时向后一拽,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超后跌去了。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身□□磕到石板上的声音,以及一声痛呼。 萧振玉收回视线,才发现眼前的人见她许久未说话,还在原地拱着手。 “起来吧。”语气里竟含着一丝笑意。 牧时的心一动,他慢慢直起身子,恰逢此刻萧振玉探身去扶,猝不及防地两人差点挨到一处去。 不期然就撞入了对方的一双笑眼里。 两人俱都是一愣,牧时反应过来后俊脸微红,便后退了几步。 对面的萧振玉也是一愣,方才见这位青年下拜迟迟不起身,正要探身去扶,可没想到他却突然直起了身子。 两人就对视上了,可没等萧振玉反应过来,对面的青年却跳将回去,一副如临大敌,视她为洪水猛兽的模样。 未曾被人如此嫌弃过的萧振玉倒有些新鲜,她压下唇角的一抹笑意,关怀地看了一眼脚下躺倒的沈先奕。 “沈大人没事吧?” 沈大人当然有事,只不过是磕晕了说不了话。 牧时好像这才发现脚下还躺着一个人,惊讶道:“沈大人怎么如此不小心?” 萧振玉知道面前这小将军是故意的,她也不拆穿只默默看着,心中只觉畅快。 她不欲在此浪费时间了,恐节外生枝,于是道谢后就要走。 那牧时听后一愣,此时已不敢再看对面那人,避了避身:“微臣不敢,恭送公主。” 说完又是一个长揖。 萧振玉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只剩下身后的青芫还愣愣看着。 牧时抬头一看,却发现公主早已走了,只留下身边一个小宫女正愣愣地看着他。 他心中生疑,可还是秉承着好性,朝那小宫女颌了颌首,那如玉的面庞映着身后朝阳熠熠生辉。 不知怎地,青芫忽地就红了脸。 前方的萧振玉察觉到身侧之人没跟上来,于是就轻唤了一声。 青芫忙应了一声,跟了上去扶住了自家公主。 可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去看,就见那浓眉大眼的小将军挑起脚尖,轻踢了下仰躺在地的沈先奕。 青芫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公主你快回头看看,那小将军正踢那沈先奕,为您出气呢。” 萧振玉懒懒地应了一声,也没回头,而是打趣道:“慢些扭头,小心将脖子拧了。” 青芫一愣,面上却是一红,强力摁耐住回头的欲望,低声说了句:“哪有啊。” 强力忍耐了片刻,青芫趁自家公主不备,回头又看了一眼,看那人扶着那人事不省的沈先奕站了起来,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眼,全力跟上了萧振玉。 第13章 奸情 一日晨起竟也引发了这诸多事情来,萧振玉原本的好心情已被毁了大半,只埋头走着,内心念着的还要做荷叶羹,于是很快就出了南苑。 看看天色,觉得还赶得上,于是回到了自己宫里的小膳房忙碌了起来,只专心专意的调起了羹。 倒是青芫自回来后便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喊她递还材料,不是递错就是好半天也不答应。 萧振玉心下一叹,也知道这青芫的心思怕是已经不在这了,于是就将她打发到外间,自己全心全意做起了莲叶羹。 荷花能解毒敛疮,主治急泻晕昏,胸闷出血,倒是很适宜呈上。 萧振玉便收敛起心思,将香米清洗干净,加入清水放置在砂锅里用小火慢慢煨着,熬到浓稠为止。 随后就将荷叶清洗干净,切碎,加水用干净的白纱布过滤出残渣,等到粥熬好后,加入荷叶汤汁。 不一会就漫出了荷叶的清香,白色米粒周围裹着碧绿的汤汁,粒粒分明,瞧着也甚是可口。 萧振玉抿了抿唇,等水烧开后,就用刻花金银碗盛了,放入了食盒里。 做完这一切后,又收拾了仪容这才赶往了太极殿。 等刚刚转出朝阳殿,穿过了御花园,不期然地竟听到了一阵调戏声,那笑声高昂的很,大有飞出宫墙的架势,萧振玉一愣,遂与身后的青芫对视了一眼,青芫也是一脸的困惑。 萧振玉举目望去,就见那园子里柳色荫浓,一架荼靡满院香。 而那花架子底下竟还一行人,此刻正珠围翠绕,簇拥着中间的人,中间那人正捂住娇笑,护甲微微翘起,是皇后。 萧振玉的视线微微一转,顺势就看向了她对面的人,只这一眼,就使呆立到了现场。 占春枝 第13节 只见那人身穿金线鹤氅衣,头戴莲花玉冠,身量高挑,整个人宛如一管新竹,正好与他的名字十分匹配,正是那柳珉之。 不过这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萧振玉心下狐疑,不知不觉地就停下了脚步,正巧此刻那荼靡飘飘洒洒地落下,有一片正巧落到了皇后的发髻之上。 那柳珉之身形微动,举起手就将皇后发髻上挂着的花瓣捻了下来。 可让萧振玉吃惊的是,皇后竟没有怪罪对方的“僭越”,似乎还有些乐在其中的,哪里还有一国之后的模样,倒像是个沉浸在小情小爱的女子,嗔怪的看了一眼那柳珉之。 而那柳珉之白净面皮上被太阳晒的微微发红,他俯下身子,凑到皇后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皇后立刻就娇笑起来,竟伸出一只手将那人推开了。 那柳珉之就笑着直起了身子,那满园的春色似乎都不及他氤氲的桃花眼。 而那眼神赫然看向的就是萧振玉的藏身之处。 萧振玉好像被针刺了一样,连忙连忙收回身子,藏到了花架后。 将手放在胸口上,平复着呼吸。 而后便急召青芫,又反身折返。 青芫心下生疑,遂问道:“公主,是不欲前往太极殿了吗?” 萧振玉胡乱地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像一阵风一样刮出了御花园。 自从父皇沉迷修道以后,宫规已松动的不成样子,一派乱相,御苑中也时常出没一些道人,将好好的后宫搞的乌烟瘴气。 萧振玉原与那柳珉之称不上熟悉,只能说是点头之交,不知怎地,却总觉得那柳珉之不怀好意。 从此以后便有意疏远,等到她再一次听闻那柳珉之的名字,就是昨夜从父皇口中得知。 想来那柳珉之果然有问题,这事难道还与皇后有关,皇后又在里面起到了什么作用? 思绪乱麻一样堵在心口,萧振玉已没了心情,自以为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心儿就一个劲的胸口跳动着,大有充脱出去的架势。 * 但见夜色将阑,黑色的宫阙像口蛰伏着的巨兽,像是要将人吞吃腹中。 从一处偏僻的宫室里,窜出了个不起眼的小宫女,那小宫女穿着靛蓝色的宫女服,头上只挽了一个髻,什么首饰也未带。 鬼鬼祟祟地夹道中走出,还四下顾盼着,人影清瘦,瘦条条地一道影子投诸到了宫墙之上。 手中提着一个素纱灯笼,被那冷风一吹呼啦啦的响,树影婆娑,鬼影憧憧,让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云昭仪握紧了手中的灯杆,环顾四周不由得两股战战了起来,但为了壮胆嘴里还不断辱骂着。 一想起前几日的事情,云昭仪原本姣好的面庞变得扭曲。 那一日被那誉王的人扭送出去的时候,很是吃了点苦头,身上不知道挨了几下打,现下心窝子可还痛着呢。 当日之事败露,她原本有恃无恐,想来那誉王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自己还是有品有名的后宫嫔妃,哪能随随便便地就将自己打杀了去,顶多是绑回自己的宫室倒也罢了。 况且她还掌握着那誉王的秘密,知道他与那柳珉之的勾当,以此作为要挟,想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心内如此作想,云昭仪倒也不十分惧怕。 可待她悠悠转醒之际,才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在一个破旧的宫室里,躺在那脏污的看不出颜色的被褥上,当时一身鸡皮疙瘩就窜了一身。 环顾四周,皆是缺了腿的桌子凳子。 哪里是她温香软玉的宫室呢。 云昭仪当下就被吓得花容失色,嘴里弥漫还漫着一股酸臭味,熏得人给予作呕。 她急急就将抹布从嘴里扯出来,呸呸呸吐了几口,就跳到了地上。 激起的粉尘一阵飞舞,呛的她地动山摇地咳了起来,云昭仪用衣袖掩住口鼻,而后来到了那房门之处,轻轻地一拉把手,却意外地没拉开。 遂使了狠劲狠狠地摇了摇房门,可除了一旁的墙上掉下了几块墙皮,那房门还是巍然不动。 定是被人锁上了,云昭仪反应过来后那双妙目就是一登,立刻就不管不顾地拍起门来,将个小门拍的地动山摇。 嘴里还厉声喊着:“来人啊,来人啊,你们竟敢无故囚禁后妃,是活腻歪了么,想造反啊。” 云昭仪惊怒交加,不其然地就看到了那倒诸在窗门之上的一个影子。 外间有人! 第14章 惩治 反应过来之后,云昭仪就将那房门拍的更起劲了,嘴里还高声道:“信不信本宫让皇上治你们的罪,竟敢私自扣押嫔妃。” 鬓发散乱,哪里还有昔日美丽模样,俨然一个疯妇。 可不论她怎么哭嚎,外间影子倒连动都没动一下,甚至还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竟是站远了些。 云昭仪一愣,眼看着那人依旧不为所动,眼珠转了转,她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于是便后退几步摸到了八仙桌的一角边缘,回转过身子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把就将那八仙桌给掀翻了,彭的便发出了一声巨响,上面的杯盏也尽数摔落在地上。 云昭仪还嫌不够似的,就又来漫步到了那中堂,将上面挂着的帷幔扯了下来。 那架势,大有将屋子拆毁的模样,云昭仪只恨闹出的动静不够大,她恶狠狠地瞅着那房门,却看那房门竟是一丝一毫打开的迹象都无。 于是恶向胆边生,抓起一旁的花瓶就要朝房门上砸去,正巧此时那房门竟打开了,云昭仪看见之后却仍不收手,只期待叫那花瓶砸到那人的脑袋上。 但预想而来的场景倒是没有出现,外间的人竟闪身一躲,那花瓶就擦肩而过,落到了她身后的空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瓷器破裂声。 云昭仪的脸上就显现出了一股失望之色,她抬起眼去看,却见穿着黑布鞋的蒲扇大脚一步迈入了房门之内。 紧着着出现的竟是个膀大腰圆的老嬷嬷,面上沟壑纵横,看到此情此景,脸上皮笑肉不笑,那沉沉的一双老眼如利箭一般朝着云昭仪射了过来。 云昭仪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正当她为这一时的退缩恼恨不已时。 那老嬷嬷冷笑一声道:“想不到昭仪娘娘的精神却还是这么大,看来是得要好好关关了。” 听得此话云昭仪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她手叉着腰怒气冲冲的。 “好啊,居然是你个老奴,竟敢私自关押后妃,是谁给你的狗胆!” 那老嬷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冷声道:“昭仪娘娘犯了什么错处,得罪了什么人自己还不知道吗?” 云昭仪一愣,脸上就闪过一丝难堪之色来,她忽地想起了当日的事来,勾引不成反道惹了一身腥臊。 于是当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但是她不愿意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实不愿让那老妇看出一丝端倪。 怒道:“本宫犯了什么错,自有皇后娘娘管的,你有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宫出言不逊。” 那老嬷嬷一看便知对方是一副底气不足,色厉内荏的模样,丝毫没被这云昭仪话里的挑衅惹怒,依然是一副宠辱不惊地模样。 竟还笑出了声:“云昭仪娘娘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吧。” 云昭仪一愣,忽地那誉王萧廷琰的脸在她脑海中一现,想起那人冷厉地表情,云昭仪不自觉的气息就是弱了。 却犹自强颜道:“本宫得罪了谁,又与您何干呢。快点放本宫出去,本宫就饶了你一命。” 那老嬷嬷看向对面鬓发散乱,眼神躲闪的人,当下唇角就带上了一丝鄙薄来。 其实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个个都以为自己是不凡的,自有一番造化,只恨不能登上天撒泼去,倒忘了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就敢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拿着云昭仪来说,以为自己和旁人不同,以为服侍了皇上,有了封号,就不得了了,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罢了,翻不过天去,可她却被宫里的繁华遮了眼起了野心,试图去够,但其实这样也没错,不过那法子却是用错了,更不该用到那人身上,而这样的下场也往往是摔个粉身碎骨。 这小妮子还不知道自己犯了谁的忌讳呢,真是可怜啊,又蠢得离谱。 于是那老嬷嬷当下神情中就带上了一丝怜悯之色,只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来云昭仪还没明白现在的状况啊,誉王殿下身为嗣君,合该替陛下整治一番这后宫的不正之风,肃清宫闱,奴婢啊,就是帮誉王殿下整治一番的。” 说完看也不看云昭仪的神情,而是朝着外间招了招手:“来人啊。” 话音刚落,外间就进来几个人人高马大的太监,个个含胸低头,对那老嬷嬷恭敬之极。 “去把人捆上,省的她不安分,成天摔东摔西的。” 那几个小太监麻利的应了一声,而后就从袖中掏出那有人手臂粗的麻绳来。 云昭仪的瞳孔紧缩了下,现在才知道害怕了,那脸色比纸张还白上几分。 她竟全然不顾风度,方才的耀武扬威已经荡然无存,赶忙跪下膝行几步就来到了那老嬷嬷的脚下,伸出手攀上了那老嬷嬷的一边袍角。 扬起脸哀求道:“姑姑,姑姑,我错了,姑姑您就饶了我这一会吧,云儿省得了,以后必定洁身自好,再也不敢冲撞誉王殿下了,还望嬷嬷饶了云儿这一会,云儿以后出息了,必不敢忘记嬷嬷的的大恩大德啊。” 竟是还想着出去,为什么一个一个都不看自己几斤几两,都要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呢,那好处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得的,但她转念一想,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老嬷嬷心下不禁幽幽一叹,真的倒有些怜悯地上了人了,但是依然冷硬地掰开了那云昭仪的手。 “动手吧。” 说完转身就走,可就等走到门边,她却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回过了头,云昭仪的眸子立刻就亮了。 只听她说:“哦对了记得把嘴堵上,真个吵死人了。” 云昭仪颊边的笑意一僵,那眼中的光亮即刻就熄灭了。 她整个人都支撑不住地跪坐到了地上,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不行,不行,我要见誉王,他不能这么对我!” 随后就要挣扎地爬起身来,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云昭仪躲闪不及,那几双大手就触上了她的肩膀,云昭仪即刻尖叫了一声,发疯似的大喊了起来:“放开你的脏手。” 隔着房门听只觉得声音凄厉的很。 半晌,那声音徒然就停了。 那老嬷嬷出得门后,便悠哉地坐在那廊下的藤椅之上,拿起了那镂空雕花的小案上的银耳杯,饮了一口茶。 目光渐渐悠远,不期然地就想起了当日之事。 那日她在宫中正无所事事,眼瞅着一行人从游廊上转出来,一眼就认出了打头那人那小太监是誉王的身边人。 只是惊奇的是,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太监竟还架着一个女子,只是那女子脑袋软软地垂着,让人看不清面目。 那老嬷嬷便上前一步抬起了那命女子的脸,当下就认出了这乃是后期宠冠后宫的云昭仪娘娘。 只是看清之后,脸上还犹带着不解之色。 那小小太监便朝着那老嬷嬷叉手行了个礼,笑道:“这些日子还要劳烦嬷嬷看顾几日了,主子这几天处理外务不得空,吩咐要从这人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那老嬷嬷一听当下就回转过来了,只朝着那多喜正色道:“主子吩咐的事,奴婢只当万死不辞,定能审出个明明白白。” “得嘞,那咱家先谢过嬷嬷了。” “你们,去把人送进去。” 两人就目送着这小太监将人事不省的云昭仪给架了进去。 占春枝 第14节 那嬷嬷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朝着那束着手的多喜附耳悄悄附耳问道:“她是犯什么事啦?” 那多喜脸上的表情有些诡秘,晒了一声,道:“不长眼的东西想爬主子爷的床。” “呦。” “这不就是摸老虎屁股么” “可不是吗。” 老嬷嬷此刻倒真有些佩服着云昭仪了,想起那誉王阴沉沉不边情绪的一张脸,她在热天里,硬生生地打了个寒噤,不禁打心眼里佩服起了那云昭仪。 也真是那不知者无畏,这云昭仪许是不知道那誉王的手段,可是如果知道之后,恐怕早就歇了这份心了吧。 老嬷嬷摇头叹息,眼看着那两个小太监让人扔进去后,垂手就出得门来。 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猛然问道:“那之后呢,人该怎么处置?” 多喜一听,那脸上竟带出了一丝讶异,一脸的意味深长:“嬷嬷可是越发心慈手软了。” 那老嬷嬷一愣,旋即就在心中叹道:也是……这些年在后宫之中,将那性子都磨平了几分,往日怕是不消人说,就领会了。 如今却…… 那老嬷嬷打起精神,遂道:“是老奴多嘴了。” 那多喜回转过来,连忙道:“哪里哪里,今后……少不得要让嬷嬷帮衬。” 少不得? 那老嬷嬷立刻就回转过来,这誉王恐怕是又有大动作了,这天啊像是要变喽。 第15章 算计 云昭仪一想到老嬷嬷的手段,面上就忽起了扭曲之色,瞧着甚是迫人。 心道之后我若有了造化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脸在灯笼照耀下有些可怖之色。 云昭仪避无可避地想起了那誉王,心知对方之所以就将自己关押起来,又叫那老嬷嬷严刑逼供,想从自己嘴里套出点话。 就预备着将自己关上几天,杀杀性,到时候审问起来也容易。 所以每天只给她一个干饼子和清水充饥。 她知道那老嬷嬷一旦套出什么话来,就定会痛下杀手,可又岂能坐以待毙。 云昭仪这几日冷眼旁观,曲意逢迎,就发现每日看守都会换,那老嬷嬷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守在门前的,她到了晚间就前去休息,其余就只剩下其余几个小太监守夜。 尽管这几日饿得头脑发蒙,但云昭仪还是强撑着身子细细观察,还真叫她钻了个空子。 她很快就锁定了个小太监,日日寻他说话,装小心扮可怜,还将身上所有值钱玩意都逃了出来,终于让那小太监态度松动,答应替她遮掩一番,又不知从哪里搜罗到一套宫女服给她,上面味道都馊了。 云昭仪没有办法,只得穿上,而后向着那小太监哀求道,说只出去一个时辰,很快回来。 那小太监竟还真就傻傻地答应了,想必是没见过女的,她不过只是温言软语地对着那傻子说了几句好话,那傻子就乐不可支了,云昭仪当即心里就是一阵鄙夷。 她觉得他傻,真就傻到家里。 她说什么便信什么,还不知从那里给她找到一套宫女服,还让万事小心。 可她一旦出去了又怎么会回来呢。 索性,她现在逃出来了。 云昭仪咬住唇,双手抱臂,做出了一番防备的姿态。 云昭仪不由得暗叹,叹自己时运不济,原本她已筹谋了许久,好不容易瞅准时间,将那玉芝堂布置好。 废了老鼻子的劲才将人哄到此处,一身本领尚未使出就被人撞破。 好啊她不曾与那萧振玉过不去,可对方竟敢坏她好事,心下不由地恨到,若不是被她撞破,此事想必就已经成了。 虽说当日那誉王不假辞色,着实让人气愤,可是若是她曲意逢迎小心侍奉着,在使出浑身本领去勾她,不信他不动心。 云昭仪知道这后宫怕是已经被那誉王所把持了,他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劫持了自己,这后宫之处,怕是只有一个地方能躲过那誉王的搜查。 那就是皇后的——翊坤宫。 想到这里云昭仪地眸子逐渐清明,她紧了紧衣领,而后在不多想,提步就朝着翊坤宫走去。 步子又快又急。不一会就到了翊坤宫之外。 在看到那翊坤宫的两个大红灯笼,云昭仪这才松了口气,她咬了咬唇,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是对的。真要去找那贱人,寻求她的庇护。 可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也由不得她矫情了。 正好她可以用手底下掌握着的消息投诚,不怕这皇后不理她。 打定主意后,云昭仪就提步向前走去。 不期然地就闻道了从衣襟里攥出来的一阵馊味,她嫌恶地闭了闭眼眼,将袖子拿得远了一些。 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踏上石阶,才发现那宫门处此刻正立着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看见云昭仪欲拾阶而上,而忙就伸出手拦住了这个面黄肌瘦,浑身上下还撒发着臭味的小宫女。 云昭仪猝不及防地就被那小太监重重地推了一把,狼狈地就瘫倒在地上。 浑身的骨头差点撒了架,云昭仪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一下子便冲了过去,那尖尖的指甲险些戳到了那小太监的脸上。 嘴里还不断高喊着:“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宫是谁。” 那小太监条件反射地就架住了那欲冲上前的疯妇,抬眼看去,就见一个头发披散,脸上还乌漆嘛黑的疯妇,心中骂道:“今儿可真是晦气,也不知道从哪个冷宫里跑出来个疯子。” 于是当下就扭身要将这疯妇给踢到台阶下去。 “吵嚷什么呢你们?” 正巧此时从那宫门里转出个小宫女来,云昭仪定睛看去,只见那人打扮穿戴赫然就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于是当下心中就是要一喜,不管不顾地大叫了起来:“快来,你们宫里的人也真真是要管教一下了,竟敢跟宫妃动手,狗爪子是不想要了么。” 那大宫女佩兰脸上的表情就不好看了,深更半夜地也不知谁在翊坤宫门前吵嚷,还大放厥词,眼里哪还有宫规,说出这一番话明显就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到心里了。 于是当下就冷哼一声,也不过来只站在屋檐下,朝里面招了招手:“你们来去将这个疯妇拉下去打上三十大板,竟敢在翊坤宫门前吵嚷。” 那云昭仪一听立刻就冲了上去,冲到那宫女的身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看看本宫是谁?” 那佩兰此刻心中惊惧,奈何被那疯妇抓住了两边肩膀倒是动弹不得,于是当下只得抬起眼去看。 可看着看着就觉着疯妇的眉眼有些熟悉,竟是一副姣好地模样,在细细看去,当下就是一惊,她试探地说了一句:“云昭仪?” 云昭仪的眸子立刻亮了,胡乱地点了点头道:“是我是我,快带我去见你们主子。” 说话间还不住地四处打量着,鬼鬼祟祟的,好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东西。 佩兰一怔,当下就有些迟疑,可是架不住那云昭仪的苦苦祈求,还是将人带了进去。 看到那佩兰点头,云昭仪这才松了口气,跟着那宫女佩兰就跨进了门槛。 等真正踏入了翊坤宫的地界,云昭仪这才完全放下了心来,一时间肩膀也塌下来了,整个人身上都萎靡起来。 活脱脱像个几个月没吃饭的难民。 佩兰不住地用眼睛打量着云昭仪,遂问道:“昭仪娘娘这又是怎么回事?当日你宫里的小宫女来报,不是说您病了吗,怎么好好地不养病跑来了翊坤宫。” 听得此话云昭仪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什么怪不得怎么无人来寻她,这小妮子怕是已经被那誉王给收买了,于是心下就暗恨。 佩兰就看着一旁的云昭仪兀自咬牙切齿,那脸被暗影一照甚是可怖。 怎么落到了这么一副模样,平日里也不是最爱美的么,不管去哪都将自己作弄的花枝招展。 于是当下也就不敢看了,转过回廊,穿过中庭就将人送入了嫔妃前来请安的偏殿。 之后落下一句,昭仪娘娘且在此处稍候,而后这佩兰就走将出去带上了房门。 云昭仪进得那明晃晃地大殿,就被那琉璃灯盏照的一晕,而后就强制打起了精神,在那大殿里焦急地踱着步。 目光一闪,忽而就落到了那描金雕花长案上放着的栗粉糕来,于是当下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那眼睛一开始冒起了绿光,当下就扑将上去,拿起那糕饼左右开弓地吃了起来,吃的那两腮都是鼓鼓的,瞅着甚是狼狈。 那佩兰就从那小窗中看得高兴,不由得痴痴地笑了起来,这哪还有昔日淑女的模样,活像个饿死鬼投胎。 正笑闹间那,佩兰却发现那里间的动静不知何时停了,她一怔,朝里看去,就见那坐在玫瑰椅上的云昭仪不知何时已停了动作,那眼神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于是当下心中就是一颤,忙朝着里间的人讪笑了一下,而后就放下了那支窗。 云昭仪这才收回目光,冷哼一身就将那糕饼扔到了盘中,而后将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提起那银错金双凤纹执壶倒了一杯牛乳茶,捧在手心里慢悠悠地喝着。 那目光便飘远了,可左等右等却迟迟未见那皇后来。 云昭仪早已等地不耐烦,于是当下就将杯盏放下,迈步到殿门处,一把就将那门给掀开了。 只见中庭中最静悄悄的,流霜满天,水银泻地,云昭仪可没心思观察这景,悄无声息地就出了偏殿,转过身子将那殿门合上,而后转身就踏上了回廊。 刚转过回廊,就看见一旁中庭中石桌边几个小宫女正围在一旁,不住地安慰着中间那个小宫女,那小宫女好像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当下就拽了帕子拭在脸上悠悠地哭着。 云昭仪眼尖,一眼就瞅见了那哭泣之人正是皇后宫中的敏兰,平日里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耀武扬威,先下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就在那凄凄惨惨地哭着。 云昭仪有些好奇,立马就藏身在那朱红色廊柱之后,只伸长了耳朵,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听那围在她身边的小宫女,此刻正笨拙地安慰着:“敏兰姐姐快别哭啦,许是那那沈将军今日心情不好,不是有意打你的。” 沈将军,可是那皇后的侄儿? 不提还好,一提那敏兰就哭的更凶了,她将手里的帕子搅了个死紧,心里不由得暗恨起来。 平日里那沈先奕看她有几分姿色,向皇后请安时,便频频前来招惹。 平日里他来,总是她来服侍,两人便调笑几句,有时还偷个香。 今日她本来都已收拾睡下,只听那小丫头来报,说那沈先奕今日来了,于是她便喜滋滋地穿戴好就来到了花厅,亲自去奉了茶。 可不知那沈先奕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敏兰妖妖娆娆地将那茶杯奉上以后,要是放在往常,总要拉她进入怀中温存,可今日只是冷淡地接过茶杯,双目沉沉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那敏兰咬了唇,看那沈先奕只觉得那眉更黑,鼻更挺,好几日不来,她便想的紧,于是也不顾那礼义廉耻了,当即就软了神色,娇声道:“爷怎么不理奴婢啊。” 说完就打着胆子将手环了上去。 可刚刚接近,那坐上的人就一把将她推开,那敏兰便倒在了地上,还未回过神来,那胸口上就挨上了一记窝心脚。 “贱婢竟敢以下犯上。” 占春枝 第15节 耳边响起怒喝,那拳头就像雨点般落了下来,打的那敏兰心口上直发愣,于是的当下就惨嚎了起来。 不住地求着饶,可那身前的男子正一脸的怒色,哪里肯停下来,要不是皇后突然出现,制止了那沈先奕。 就想起那沈先奕的脸色,敏兰就打了个寒噤,避无可避地就想起,方才那沈先奕真有可能就将她给活活打死了,一时只觉得悲从中来,只伏案大哭了起来。 一旁的云昭仪似有所觉地收回了眼神,心下就有了决断,想必就是这敏兰自不量力上前,没想到却被打了出来,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一时间也觉心中畅快。 却不承想自己前几日也不就是一般的做派,倒是比那敏兰更不堪些。 云昭仪此时此刻却是在想,想这沈先奕深夜造访却是为何。 云昭仪心中忽起了些好奇,她悄悄地转过回廊,小心地避开那群宫女们,就朝里间走去。 在路过一间屋子之时,就听里间传来吵嚷之声。 听着却是那沈先奕的声音:“姑母,您就应了我吧,不过就是一个小孤女,没名没分的。” “什么小孤女,那也是在皇上面前挂过号的,岂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云昭仪一愣,顷刻间就想起了什么,这姑侄二人说得难道那萧振玉么。 于是当下就起了精神,就将那耳朵贴到房门之上,细细去听。 也不知那沈先奕只是不从,仍然不肯松动,那皇后便提到了音量道:“好了,你到底闹够了没有,这段时间你在宫中,在我眼皮子低下干得荒唐事还不够多么?” 声音提的高高的,也不知那沈先奕说了什么,皇后又软下声音劝到:“以我们家的门第,你想要的什么贵女,为何就单单看上了那萧振玉这狐媚子,” “什么?做妾也不行,与那柔妃有关的人我是断断容不下的。” “小奕啊,就听姑母的话吧,姑母哪能害了你去啊,听姑母的总没错,那女子就是个狐狸精变的,你不要被她迷惑了去,她柔妃魅惑圣上还不够多么。” 声音越提越高,这皇后凡事可以模糊过去,只是一提及柔妃就变成了炮仗子。 那沈先奕只见自家姑母脸上渐渐起了红潮,急促喘息了起来,于是便压下心中的不甘,转头就安慰起姑母来,要是姑母有了个好歹,那他们家也就倒了一半了。 于是当即就上前替皇后顺起气来,他勉力压下心中叫嚣着想要冲出来的不顺来。 于是就将人扶起,扶到了后室之中。 等服侍皇后喝完安神汤后,沈先奕这才转出来,面上沉沉地,阴云密布,瞧着甚是可怕。 转出来时,彩绫银座灯的红光投诸在他的脸上,那沈先奕出得厅中,也不急的走,当下竟抬头望向了头顶圆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昭仪靠在廊柱上,眼睛滴流转着,刹那间心中就有了主意。 她便忙从廊柱后转了出来,来到了那沈先奕的身后轻咳了一声,过了半晌,那沈先奕才转过头来。 脸上先带着一丝不耐,云昭仪就怕这沈先奕疯起来,于是就忙道:“我是云昭仪。” “云昭仪?”那沈先奕的目光带着丝丝审视,仔细看过之后那拧起的眉宇竟松开了,也不开口,只那眼轻轻瞅着,大有一种“你很烦”的意思。 云昭仪就冷笑了一声,先前她时常来向皇后请安,与这沈先奕打上几次照面过,每次这沈先奕都借机与她搭讪,今日却又做出这幅样子,现下怕是满心满眼都挂在了那萧振玉身上。 云昭仪的眼底就多了一丝恼怒,心中的想法倒是越发坚定了,她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好像快到了夏日,这天马上就要热起来了。” 那沈先奕听得此话那脸上的表情险些难以维持,他冷冷地瞥了云昭仪一眼。 云昭仪恍若未觉,以闲聊般地口吻就道:“本宫倒是记得,那柔妃娘娘的忌日就在五月里头。” 沈先奕不解其意,以为这女人是发了疯,现在他才没心情和她掰扯呢,于是当下也不理,转过身就要走。 眼见着那沈先奕就要迈着大步离开了,云昭仪心下一急,咬了咬牙就道:“那公主每年这个时候到时会出宫替柔妃祈福呢。” 话音刚落,云昭仪就看到那人影即刻停了,只有那一边袍角还微微晃动着。 云昭仪脸上的笑立马就变地胸有成竹了起来,她慢条斯理地道:“沈将军难道不想知道那公主几时出宫,又在哪个寺庙做法事呢。” 前方的人影回转过来,面上也不在绷着了,沈先奕折返过来,脸上就堆起了讨好的笑,殷切道:“娘娘请说,微臣洗耳恭听。” 语罢就轻轻地折下了身子。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子们今天晚啦~以后都是中午十二点更 第16章 出宫 自那一日撞破,萧振玉自诩是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整日里都怏怏的,她看到院子里柳条抽青,时时莺啼燕舞,才发觉已经五月了,似乎该是柔妃娘娘的忌日。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公主,东西都已经备齐了。” 听得此话萧振玉才放下心来。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而后也不说话了,只支着脑袋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长长的黑发便盖住了那柔弱的肩头,青芫心知公主每年这个时候心情都不好,许是又想起了柔妃娘娘。 于是也不上前打扰了,只悄无声息地出得殿中,来到廊下问那小太监明日出宫的车马是否已经备好。 萧振玉回转过来,目光一一流连在昭阳殿中,里面陈设也都是柔妃在时的场景。 想起柔妃,萧振玉的眸子中就染上了一丝怅惘。 柔妃人如其名,性格很是柔婉,萧振玉从未见过她大声说过话,她从来都是那样子,似水般温柔,即使是在小太子溺亡的时候,那眼泪也是静静地流着。 彼时她刚投进宫来,虽说东西陈设样样都是顶好的,可是她还是很害怕,每日都没办法合眼,是柔妃坐在她的塌前,摸着她的前额,陪着她直到她酣然入睡。 柔妃,待她很好。 知道她心中有事总是劝她放下,说人要及时行乐。当时的柔妃,并没有留意到萧振玉眼底深处的一丝愧疚。 尽管里面有移情的作用在,可萧振玉还是十分感念。 而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去宫外的慈恩寺给柔妃上香,在供奉上她亲手所抄的经书。 萧振玉目光一转,落到了那描金雕花的檀木长案上,将那令牌拿起来细细摩挲着,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令牌也是皇帝赐给她的,准许她每年柔妃忌日时出宫为她祈福。 这个萧振玉唤来青芫,让她将这令牌好好保管了起来。 等到明日一早就早早地起了身。 青芫伸手撩开璎珞垂穗珠链,而后扶着萧振玉就坐在了菱花铜镜前。 “公主可要报与皇后知道。” 萧振玉摇了摇头:“不必。” 青芫就觉得自从前几日公主急急折返回来,就有些不对劲,可她不能问也不敢问,横竖只要公主去哪她就去哪。 嘴里轻轻地叫了声:“好。” 青芫想着想着,动作上就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温柔,她轻轻地用犀牛角的梳子为萧振玉通头。 这是每日早间她必做的,一干就干了许多年,从未间断过,青芫谁都没告诉,她喜欢为公主梳头,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公主的头发又黑又亮,和缎子似的,很顺滑,不用手捉的话,梳子一下就能从发丝间穿过,一下子就能坠到地毯之上。 很快就穿戴完了,萧振玉穿了一身一条淡绿薄纱衣,下袭着乳白色蜀锦七破流裥裙。 怀中还抱着帷帽,率先一步就跨了出去。 青芫拿上了令牌,拎上了一方锦盒,转身也跟了上去。 两人就相携着穿过了广场,来到了城门处,只见城门处赫然立着的,是那先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将军。 此时正穿了盔甲等在城门处,萧振玉脚步有些迟疑,步子不由得就是一顿,身后的青芫猝不及防地就撞了上去,忙要蹲下去请罪时,不其然地就看到了前方城门处的人影,当下就有些雀跃,脸上带上了一抹欢喜之色。 她正要率先抬脚准备往前,却看到了公主一脸的踌躇。 不由得有疑惑,张嘴就问道:“怎么了公主?” 萧振玉还没说话就看到原先在前方不停踱着步的侍卫,一眼看到她后面上就大踏步走将过来。 擎着腰间长剑来到了萧振玉的身前,离她还有老远时就急急下拜,态度恭敬,行起礼来被他做起来格外地好看。 萧振玉就发现原本叽叽喳喳的青芫不知何时竟安静了下来,团团的一张脸上还飘着红晕。 萧振玉显少看见青芫如此模样,如今见了不免有些好笑,当下就有些放松了。 直言道:“大人不必多礼。” 言罢,一指旁边的马车道:“可是这辆?” 牧时这才抬起头,目光随着萧振玉所指的方向看去,脸上就带上了一抹了然之色。 “启禀公主,今日有微臣护送公主出宫。” 牧时的思绪不由得偏远了,其实今日本不是他护送,而是另一人。 早间他看到这城门处停了一辆马车,遂问道旁边的同僚,同僚此刻正发牢骚。 凿了凿脑袋,向着牧时抱怨道:“今日本是我的休沐日,临时却被安了个这差事,还不是那什么公主说要出宫去慈恩寺,真真麻烦。” 牧时一听一脸的若有所思,遂拍了拍那同僚的肩膀,道不如我替你领了这差事? 那同僚一听,眼即刻瞪大了,忙摆手道:“不敢劳动将军。” 牧时却一笑,:“知你最近新婚,心思在不在这,我今日无事,倒正好领了这差事。” 那同僚一听,当即就欢天喜地地去了。 …… 牧时清了清嗓子,收回了思绪。 萧振玉一听心下了然,原本正忧愁此去的安全问题,如此一来到也安好。 心下一松,面上也不在紧绷着了。 萧振玉侧了侧身道:“那就有劳大人了。” 牧时面上一红,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公主快些上车吧。” 萧振玉点了点头,就和青芫来到了那马车旁边。 马车旁边早已摆好了长凳,萧振玉好像想起了什么猛然回身道:“将军可要看过那令牌。” 牧时一愣:“……不必。” 占春枝 第16节 横竖这时间出宫已成了惯例,想来也不需要那令牌了。 心下如此想着,萧振玉就由着青芫将自己扶到了马车之上。 坐定后青芫也钻了进来,坐在了她旁边。 坐定后手放在了膝盖之上,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地模样,瞧着倒是比萧振玉还端庄几分。 萧振玉当下就憋不住轻轻笑了,因为青芫一直以来都是那活泼性子,如今好好地坐在那可翘起的手指就暴露她平日比不是那等安分之人。 先下有些违和。 因着在马车之上,也没旁人,萧振玉就摘下了帷幕,就看到青芫,看起来还有一丝不老实。 打趣道:“今日怎么这么规矩。” 青芫抬起的小脸上一派认真:“因为公主总是教导我要端庄一些。” 听得此话萧振玉就笑了,她伸出手刮了刮青芫的鼻子就道:“之前跟你说你怎么没听过,怎么先下却……” 话还没说完,车子就动了,萧振玉没有防备,当下身子就前倾了,被眼疾手快的青芫捞了回去。 外间的牧时就听到一声惊呼,反应过来后,脸上就带上了一抹歉疚。 忙问道:“公主没事吧?” 良久之后,里面传来闷闷地声音:“没事。” 牧时心下就一松,还没来得及说公主无事就好,就听到里面传来闷闷的笑声。 是属于公主的…… 牧时听得出来,当下就一愣,脸上不由自主地就也带上了一抹笑,心下也松快了很多,示意车夫这下可以走了,车夫甩了甩辫子,马车就慢慢地驶出了长街。 才刚过了午门,不一会就出了皇城来到了街坊处。 穿过大街与门牌坊,就到了朱雀大街上,这朱雀大街紧挨着皇城根,这条街住的也都是皇亲国戚一流的人物。 萧振玉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出皇城了,从前久居深宫,将性子都磨平了几分。 普一出来,感受着这尘世间的喧嚣,心下只觉得十分之熨帖,只悄悄地掀开门帘去看。 穿过朱雀大街又来到了一处街市上,这街市很是繁华,道路两旁来往行人挤挤挨挨,如果说先前还能克制的话,这会的心早就飞了。 萧振玉侧头看青芫,只见方才还正襟危坐,势必要做淑女的青芫,这会子也不顾形象了,跪在马车地上,正把着窗帘将头探出去,竟是被萧振玉还渴望几分。 当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两只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萧振玉极目看去。 就见马车边奔马的不是那牧时,又是谁呢。 此时的他端坐在马头上,双手紧紧把着腰间所配长剑,目不斜视威风凛凛。 他像是察觉到了萧振玉的目光,竟调转马头来到了萧振玉这一侧。 萧振玉一怔,赶忙放下了帘子,只见对面的青芫也放下了,脸上犹带着失望之色。 萧振玉正向与她换换位置时,就听到了马车壁上传来的骞骞的闷响。 “公主?” 萧振玉与青芫对视一眼,却见对方眼里也是一片茫然。 于是轻咳一声道:“大人,有何事。” “公主可要下车来转转。” 牧时一怔,因为语气里竟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 方才他冷眼旁观,就见那马车里的人影雀跃,掀开马车帘不断张望着,当下心就一动,于是来不及思考便出声问询。 听的此话,萧振玉的眼睛当即就睁大了,条件反射地就问了一句:“如此可行?” 语气里蕴含着的小心翼翼让牧时心头一叹,转念一想倒也合理,之前在宫中这位公主想必就过得很是小心,甚至要干什么之前,习惯性地会问如此可行,等到得到确定的答复后才敢行动。 这哪是公主啊,甚至觉得连自家小妹都比她权利大,于是当即心下对她就产生了怜悯之色,语气也渐渐柔和,他轻声道:“公主是公主,想做什么自然可以做,不需要如此的瞻前顾后。” 此时民风开化,世家女子们有时与两三好友结伴出游,倒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想到这层萧振玉就有些跃跃欲试,下次出宫可以说是遥遥无期了,更何况自己带着帷帽,想着应该是无事吧,横竖也不耽搁什么,只看一眼就好…… 于是她只迟疑了一下,便点头了。 牧时见状,竟还松了一口气。 于是他便吩咐让那车夫左拐,拐进了一旁的小巷子,在夹道旁停下了车,随后就让车夫站在外侧挡住视线。 接着就屈指敲了敲马车壁,请示公主是否要下车,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才一撩袍子,来到了萧振玉下车的一侧,伸出了半边臂膀准备扶她下车。 萧振玉自然是看见了这位小将军的动作,只是她只装作没看见,不需要人扶就径直跳下了马车,因她身子轻盈,这动作做起来倒也灵巧可爱。 牧时一怔,面上不禁带上了一抹赞许之色,公主这看上去似乎也是练武的好苗子。 第17章 掳走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职业病? 牧时摇头失笑,一时间那伸出的左臂倒是没有收回来。 此刻却突然觉得肩膀一沉,他讶异回头望去,就见马车里钻出来个穿青衣的小宫女。 团团地一张圆脸上大眼睛扑闪扑闪着,见他看过来甚至还朝他笑了笑。 因是她身边的人,牧时只觉就带上了一抹好性,朝她抿了抿唇,安安稳稳地就将人扶了下来。 青芫此刻感受着手下有力的臂膀,甚至能感受到那手下盘虬的肌肉纠结,当下脸就有些绯红。 稳稳落地后,她本来想躬身道谢,甚至想好了要怎么说,一定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说就说……青芫谢过大人了? 可还没等她开口,那将军竟是朝前去了。 青芫一愣,心下不由得暗叹一声。 牧时却丝毫不知这小宫女的心理活动,方才他虽在一旁,可眼角余光一直在悄悄关注着前方的淡淡的一抹身影,看她提步要走。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赶忙奔将上去叫住了那抬步于向前走的公主。 萧振玉一愣回过头去,却见对方一脸的欲言欲止,还伸出手指了指她的头部。 萧振玉一愣,还以为脸上有了什么脏东西,当下就背过身子。 正待她要唤青芫之时,就听到身后那人淡淡地声音传来:“……公主忘记戴帷帽。” 萧振玉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就带上了一抹迥然。 青芫一愣,奔将上去就将怀里抱着的帷帽拿出来,来到了萧振玉的身前,就替她戴上上去,还在下巴处细心地打上了一个漂亮的结。 这下也该万无一失了吧。 萧振玉回头一望就道:“方才多谢将军提醒。现在可以走了吧。” 语罢也不等,转身就踏了出去。 牧时一愣忙跟了上去,小心地护在了萧振玉的身侧,距离适宜,既不让她感受到不自在,也抵挡了身边来回穿梭的人群。 萧振玉却没留意到旁边青年的小动作,她的心思全放到了这热闹的集市之上。 眼看周围行人如织,目不暇接地看着道路两旁的小摊位上各种新奇的物事。 人果真压抑的太久了,猛然回道这方喧闹中还有丝不习惯。 萧振玉简直有些眼花缭乱了,旁边正好又一杂耍戏团,先下正表演着喷火。 那喷出的火焰一闪,将她吓了一跳,但觉得新奇,就又抬眼去看。 看着看着,耳边却传来了嘈杂之声,萧振玉抬头,只见前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一家绸缎铺子前,里里外外地围了好些人,此时大家都对着那来来往往的穿软甲的兵丁指指点点,那兵丁们就将那上好地绸缎随意的扔了出来,扔到了大街上。 青芫看到后就忙道:“公主我前去打听打听。” 萧振玉来不及反应,就眼见那青芫冲了出去,她心知这青芫啊生平的一大爱好就是打听八卦,与人说长论短。 当下也不横加阻拦,眼看着青芫凑了上去,拉过街上一个头上缠着青布的大娘问道:“大娘,这前面发生了何事?” 那手臂上挎着竹篮的大娘回头,脸上犹带着一丝愤愤之色,只喊道造孽啊,造孽啊。 不一会青芫就回来了,脸上竟也感染上了一份那妇人脸上的愤愤不平,来到两人中间,当即就口若悬河起来。 “听说是那中郎将沈先奕的亲信,前日来到这家店来裁衣,只说刚穿上身,肌肤红肿不堪,先下正带了人来闹事砸店呢。” 萧振玉抬头看去,只见那门廊下圈椅里坐了个凶神恶煞穿着紫色直缀圆领袍的男子,此刻正双手抱臂悠哉悠哉地看着。 看这来往仆从熟练地模样,就知道此事怕是干的多了,手段娴熟。 看着绸缎庄老板背后没有靠山,当即就发作起来,嚷嚷着要砸店。 那几名恶仆此时正来来回回地穿梭着,将店内上好的绸缎抱出来,扔在大街上,此时已堆成了好大一堆。 那老板此事正哭天抢地,着急要去抢,可是却被重重地那恶仆掼到了地上。 一旁穿甲的士兵就将刀子驾到了他的脖颈之上,那老板顷刻就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无赖将汽油一股脑地就浇在了那上好的锦缎之上,点了火只一会黑烟四起,那五颜六色地上好锦缎烧的劈啪作响。 忽明忽暗地火光下,映着的是一张老泪纵横的脸。 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竟能发生这样的事。 萧振玉的脸上当即就是一白。 一旁的牧时看着脸上就带上了一抹冷笑,他低声说道:“公主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人一向就将此事干惯了,想必就是赊账,被主人家催问了几句,当下就恼羞成怒,着人报复。” 萧振玉:“可……” 这样的事情在她看来实在是惊世骇俗,一旁的牧时自然留意到了一旁公主脸上的迟疑。 心下就是一叹,焉知这伙人作恶多端,如今只是这样,还有比这更不齿的行径。 牧时,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他今日的任务只护卫好公主就是了,可看到身侧之人脸上的神色,牧时苦笑一声,就明白此事是非管不可了。 于是他沉吟了一下,心下就有了决断。 他将萧振玉与那青芫拉到里一处无人的屋檐下,嘱咐身边亲信好好看顾。 并对萧振玉抱了抱拳道:“公主在此处稍等片刻,微臣尽快回来。” 占春枝 第17节 说完转身就走。 萧振玉看这形容就知道要去平乱了,先前看他面上的神情,还以为他不欲管这事,趟这淌浑水。 原来倒是她小心知心度君子之腹了…… 牧时朝着身边的禁卫军挥了挥手,身侧跟着的卫士们就抱着水桶一下子浇在了里那徐徐燃烧地火堆之上。 方才还在圈椅里坐着就看到面前突然来了一波人,穿的都是宫中禁卫军的衣服,打头那人一身,瞧着气度迫使不凡,当下就有些怔住了,可为着面子还是不愿意露出一点,当下就大声直直地就对那廊下好以整暇坐着的管事,表情突然变了,道:“来者是谁,竟敢阻碍办公?。” 在心底冷笑出声,官兵的名声怕不是就被他们败坏的吧。 于是也不多言,解下腰牌就亮了出去。 远处的萧振玉就见那方才还洋洋得意的男子,转眼间的嚣张气焰竟是无了。 赶忙从圈椅中站了起来,下了台阶来到了那牧时的身侧,面对着他连连陪笑。 牧时也不知道那校尉说了什么,那校尉脸当即就绿了,忙挥手让自己的人退到一边,亲手扶起了萎在地上的绸缎庄掌柜,甚至弯下腰替他拍了拍膝盖上沾着的灰尘。 还解下了腰间的钱袋递给了那老丈。 周围围观的人也被侍卫们驱赶了,不消多时方才的闹剧就在三言两语中化解了。 青芫眼看着那人群正中的青年,面上凝着厚厚的冷霜。 只见方才还态度嚣张地那中年男子,不住地对其点头哈腰,而他自然巍然不动,间或一撩眼皮,流露出一点嘲弄。 “我的乖乖啊。” 青芫当即忍不住就出声赞道。 萧振玉偏头,就听一旁的青芫道:“这样的公子,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嫁他。” 萧振玉抿唇一笑,缓缓凑近道:“自然是我们青芫了。” 可一旁的青芫一听,脸就是一红,她连连摆手,昔日的自信与霸道竟是半分都寻不见了。 萧振玉转头正色道:“切莫妄自菲薄,是谁说不配,要说不配,也是他配不上我们青芫。” 一旁的青芫就见自家公主立刻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她像是来了劲,还要再说:“如果,他嫌你身份不如他,那他就不是你的那个良人。”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 “公主在说什么?” 萧振玉耸然一惊,不由得庆幸她此刻戴着帷帽 ,而那牧时是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的,于是忙摆了摆手,只道无事。 牧时不置可否。 可被这闹剧一惊,倒是没了游玩的心思。 当下也不多言了,转头又回到了马车上。 也不慢行了,一句赶着路,等出了城门,傍午时分,马车驶近了终南山麊。 不消多时就到了慈恩寺,慈恩寺作为古刹一向颇负盛名。 进了山门后是九十九级台阶,几人一步步地登高走完了石阶,进入了正殿。 佛门清净之地,连一向聒噪的青芫先下也沉稳了,不敢造次了。 一旁早已有小僧恭候多时,当下就将他们这一行人引入了寺中。 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寺内的诸多风物。 萧振玉也是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了点头。 从牧时的视线看去,就看到穿着白衫的公主,正抿了唇,看向那小僧说的石壁,看着看着那眼就泛上了一丝好奇,甚至还伸出手蹭了蹭。 牧时被这孩子气的举动看的一愣,当下就是会心一笑。 于是这一行人就各怀心思地到了正殿。 到了正殿,青芫来到功德箱前掏出银票就投了进去。 得到了小僧的一句阿弥陀佛。 之后就来到了正殿,正殿上佛像庄重,萧振玉情不自禁地就带上了一抹虔诚之色,她慢慢地跪将下去,双手合十,一拜再拜。 上过香后她直起身,从锦盒中掏出那卷经书来,准备交给一旁的小沙弥。 那小沙弥却不接。 萧振玉有些疑惑的抬起眼,那小沙弥就道:“施主心诚,不如亲自前去供奉经书,我们主持已在后厢房等候多时了。” 萧振玉听后一愣,有些犹疑,可一想到既来了就物尽其事,遂点了点头。 于是就跟着那小沙弥穿过了正殿,从后面的角门中拐了出去。 普一出去眼前就一亮,原来后院竟还别有洞天,只见后院禅房几间,中堂中便植松柏,松柏参天,华亭如盖。 萧振玉不由得看住了,没留意到那小僧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指了指后面的一间禅房就道:“大师就在正中的那间禅房中,施主且去吧,别让主持等久。小僧就在这里候着。” 萧振玉点了点头,正准备带着青芫入内。 可没想到却受到了那小僧的制止,他只说:“大师一向喜欢清静,女施主一个人前去就好。” 萧振玉一愣,后头一看,发现竟是青芫停下了脚步,脸上有些心不在焉,萧振玉见状也没多说什么,稍感无奈,心下了然,这姑娘的一颗心早已经飞走了,也不多言,提步就朝那几间禅房走去了。 青芫就那么目送着自家公主走进了那禅房中,不知怎地心下就有些着慌,她一向与公主是形影不离的。 当下就咬了唇,也不顾那身后的小和尚,提步就要向前走。 可还没等她迈出一步,只觉得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萧振玉合上了房门,只听室内悄悄的,她往前几步绕过那屏风就道:“大师?” 话音刚落就瞅见内室有一身着锦袍地男子正背着手欣赏着墙上的画作。 听到声音了他一转头,萧振玉手上的经书啪地就砸到了地上。 竟是那沈先奕。 看到萧振玉煞白地一张脸,那人仿佛笑得更开怀了。 他扯了扯嘴角,道了一声:“公主别来无恙啊。” 作者有话说: 走两章剧情,男主马上就来啦 第18章 虎穴 不知过了多久,牧时开始频频望向殿门,心里不由得暗暗称奇,怎么上柱香,奉本经书怎么许久都不见人出来。 正等他要迈步入内时,就见那佛像后转出来两道人影来,一青一白,赫然就是公主,于是当下就放下了心。 不多时两人都走出了殿外,出来后也不及招呼,转身踏了出去。 牧时挠了挠头,原本想出声问询,可看着前方那人的肩头的云纹,不知怎地就蒙上了一丝退意。 或许是累了? 心下如此作想,牧时索性也不再多想,下了山后当即飞身上马后,就叫那赶车的车夫快些。 那车夫岂敢不从,当即就扬鞭启程了。 同一时刻,慈恩寺后门也驶出辆貌不惊人的青蓬马车来。 沈先奕坐在马车里,看着在委顿在马车壁上的人,只觉心痒难耐,如今废了诸多力气,总算是得手了。 于是便疼惜地摸上了那朝思暮想的脸庞,只觉触手滑腻,当即骨头就酥了一半。 那手指慢慢从脸上划下去,正准备探到衣襟里,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到那紧蹙着的眉,沈先奕忽地就起了点恻隐之心,堪堪停下了手。 心下不禁思量些,横竖人已到手了,等回了院子在动手也不迟,到时候做个仪式也不算委屈了他,心下如此想着忽而一掀门帘,吼了声:“快些。” 外面驾车的人露出脸来,赫然就是那方才诱人深入的小和尚。 * 等看到不远处的宫门,牧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跨下马,将马鞭扔给了一旁随侍的侍卫。 而后就恭敬地立在马车旁,等那马车上的一主一仆下车来。 少顷那帘子就被掀开,从里面探出只纤细的手来。 牧时一怔,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目光所及间又见一双云履。 牧时却不禁瞪大了眼睛,奇道,这公主一路上也未曾去哪,可为何脚上怎会有泥呢? 心下不由生疑,他直直地抬起头,一个可怕的想法逐渐弥漫至心头。 终于知道古怪之处是什么了,这主仆二人已经不像来时那般亲密,细细看去身量却还是一样高。 可他明明记得公主被那侍女高一些,瘦一些? 这一愣神间,那主仆二人早已低头走出去好远。 牧时顾不得什么,忙大喊了一声站住,随后那就大走几步来到了两人身前。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满是惊惧,他轻轻地唤了声:“公主?” 声音嘶哑难辨。 过了好长时间都未有应答,牧时的心猛地一沉,正当他要揭开面前人的斗笠之时。 就听到了含糊的一声:“嗯。” 如果说先前还不确定,当下心里就已经确认了。 当下就拔出了剑,一剑下去就削断了那女子头上的斗笠。 只见惊呼一声,那斗笠落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张花容失色的脸来。 只是那脸却不是公主的! 牧时目眦欲裂,大吼了一声:“你是谁,公主呢?” 那女子的身子猛地一抖,环顾四周就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刀剑包围了。 占春枝 第18节 当即脸色煞白,仿佛支撑不住地跪坐在了地上,面上鼻涕眼泪混作一团,口里支支吾吾地。 牧时皱眉看着,半晌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伏下身子,钳住了那名女子的嘴,迫使她长开。 半晌之后才终于松开,心下了然原来竟被人拔去了舌头,在看他身侧那位,果不其然,也是如此。 当下那剑就啪嗒一下砸到了地上,牧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万万不曾想竟是这么个结果,是谁胆敢绑架公主? 他转过身来,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回想今日发生的事,他只有一会不曾陪伴到公主身侧,那就是进入到大殿的那一瞬间。 想必就是在那一刻被掉包着的。 思绪猛然清晰了起来,他转过身一指那地上委顿着的两名女子,厉声道:“将他们压入大牢,着手审问。” 牧时的脸上带上了不禁一抹森然,棱角分明的脸上阴云密布。 忙点起了人手,让一队人即刻前往慈恩寺。 而后自己翻身上马,却是朝着誉王府而去。 滋事重大,牧时不以为自己能全权处理,只得去找那誉王了。 一颗心忽上忽下,不敢在想后果,逼自己全身心的投入,不消多时看到了誉王府的大门。 誉王府他是去来惯了的,当下就跳下了马匹,越过了小厮,直直地进了誉王府。 誉王府这会已经点灯,他穿过抄手游廊和天井,七拐八拐地就来到一处议事厅。 只见议事厅里面正是灯火辉煌。 牧时尽管等的身心焦灼,但是不敢擅闯,就在门外来回地踱着步,一颗心仿佛要烧穿,一想到那公主有何不测,他已是不敢想下去,强迫自己收敛回心神。 一直等,等到月上中天,里面才有了动静,只见门枝丫一开,从里面走出几个官员来。 这些人都是时常出入誉王府的熟面孔,有的看到廊下的牧时就出声寒喧。 牧时却顾不上去回应,等那些人鱼贯而出后,他连忙奔进去。 可不知里面的人正好要踱出来,牧时躲闪不及,差点撞上去,待反应过来后,忙跪下请罪。 萧廷琰看了一眼地上单膝跪着的牧时,皱了皱眉,发现一向冷静的人今日看起来有些不对劲,目光一转就看到了那人掩在袖中的手甚至还微微地发着抖。 萧廷琰挑了挑眉,不仅有些好奇。 “出了何事?” 牧时不敢起身,甚至连头也不敢抬,只低着头瞅着眼下的金靴。 咬了咬牙就道:“公主,” “公主他失踪了……” 宫中只有一个公主,那便是他的便宜侄女萧振玉了。 萧廷琰的眉目间就带上了一丝冷肃。 却不是为那公主失踪之事,却是为这牧时竟不知何时掺合了进去。 而先前他之前之所以选中他,也都是因为这位牧大人严肃持重,并不是那爱多管闲事之人,怎么如今却…… 接着便是一阵死寂,牧时豆大的汗珠砸到了地上。 预想而来的滔天之怒却是没有出现,可是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感到害怕。 他心知自己是犯了誉王的忌讳,不禁心下苦涩,原只是一时的鬼使神差,却不曾想后果竟是如此。 牧时定了定神,跪将在地上,道:“王爷恕罪!” 萧廷琰来到了他的面前,闭了闭眼,压下了体内的躁动,那双狭长的凤眼里似乎有着肃杀之意。 他缓缓来到近前,开口问道:“今日之事都速速道来。” 牧时只好老老实实地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只是刻意隐去了他主动前往的这桩事。 等说道,他带公主下马车到大街之上,明显能感觉到身侧之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更恐怖了,脸上竟还带着嘲讽之意。 牧时渐渐不敢在开口了。 “说下去。” 牧时一怔,极力忽略这语气中包含的杀意,说道了入了寺庙之后,进了大殿进香,等人回来时,想已经被掉包了。 说完以后,又是一阵长长久久的沉默。 萧廷琰负手看着天边的一轮弦月,只道:“今日的烂摊子本王可以帮你收拾,只是你以后可要惟本王马首是瞻。” 牧时一愣,面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如果说先前他与这誉王是合作关系,那么从此以后就是上下属关系,以后都要供他驱使,一个不字都不能说。 但亿起那人,牧时咬了咬牙,抱拳道:“任凭王爷驱使,只求王爷快些解救公主。” 萧廷琰听得后半句话时,那眼神却是顿了顿,角色晦暗不明: 这牧时原先也算个难啃的骨头,尽管他着意拉拢,可对方却还是若即若离,如今却愿意为了那小公主供他驱使。 有趣有趣。 不乏一救,也好拉拢那牧时,打定主意后萧廷琰便吩咐下去,点出了十多名精锐。 两人就相偕着出了王府,出门时正好碰上那报信的侍卫,手上还捏着薄薄地一层纸。 见到萧廷琰后,来人一愣,就连忙跪地,将那纸呈了上去。 萧廷琰用食指捏起来,就见那宣纸上用血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字。 牧时借着一旁的宫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人的神色, 看完后就将那纸扔了过来,连忙接住,低头看去,只见上面有一行血字:飞云庄。 牧时当即就一愣,他认出来这地址就是那中郎将沈先奕的京郊别业。 这时方才恍然大悟,牧时趁着翻身上马之际,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前几日发生过的旧事。 想到那沈先奕黏在公主身上的眼神,真真令人作呕。 牧时的脸上就突然闪过了一抹厉色,这沈先奕当真就如此胆大么,主意都敢打到了公主身上。 可转念一想,他素来横行霸道鱼肉乡里惯了,前朝有大将军把持,姑母又贵为一国皇后,什么事情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牧时不免心生焦急,他着力定下心,跟着众人扬起马鞭就朝城外驶去,可刚过了城门眼前就出现了一道岔路。 一边就是向着慈恩寺,一边则是那京郊别院。 前方人马突然停了下来,牧时一怔侧头看去,只见那誉王脸上竟是少见的踌躇。 萧廷琰垂下眼皮,却是在想,那沈先奕一向狡猾,肯定不会让那两名假扮之人知道他的真实居所,毕竟狡兔都有三窟。 打定主意后,他便一扬马鞭指了指右侧,沉声说道:“你带上人去那边。” 说完自己一人策马而出,扬鞭朝着慈恩寺的方向去了。 牧时心下一愣,知道此事耽搁不得,王爷……心下怕是自有决断,于是也不废话,忙点了人,狠狠一夹马肚就飞驰了出去。 萧廷琰压低身子,穿过那崎岖的羊肠小道,只见眼前山林莽莽,隐约能听见虎啸狼嚎,可他仍恍若未觉,猎猎作响的风狠狠地拍了过来,使那原本雍容的眉眼越发冷肃。 不消多时就来到了慈恩寺的后院,萧廷琰两从那门缝插着素纱灯笼拿了下来。 而后一手牵着马,一手提着灯笼细细地辨别着地上的车辙印。 不消多时内心已有了决断,当下就蹲下身子抚了抚那地上的车辙印,抬起头眼里还含着锐利。 这个方向…… 萧廷琰在记忆中细细搜寻着,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而后忙翻身上马,向着一侧飞奔而去。 附近有名的别庄只有一个,那便是沈先奕的碧梧院,而他之所以对此处有印象,也是这别院是本朝一位侍郎的产业。 却被那沈先奕看中了,原本打算强夺,可那侍郎无论如何都不肯屈服,于是他便设计将那人构陷下狱,这院子就自然而然地到了沈先奕的手里。 思及此,萧廷琰的唇畔便溢出了一丝冷笑。 驶出大道后,就穿过了一道密林,等到看到那一排亮着灯的小院时觉得心下一松。 只见匾额上书碧梧院,那院子黑墙粉瓦,一侧花枝从墙头跃出,隐约中还能听到那院中梧桐树沙沙作响。 他悄悄地跳下马,将马栓到了一侧的树上,而后悄悄地绕到了后院。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不用牧时求,王爷还是会救得,只不过想拿捏他一番哈哈哈哈 第19章 强迫 只见后院处,赫然停放了一轮青蓬马车,而那车头上竟坐了个小和尚,那光亮的脑袋在暗夜里闪着光。 此时那小和尚正闲适地靠在马车上,那腿还摇晃着不停地拍打着车辕。 他正等的百无聊赖之际,忽而就见那后院的门一开,从当中走出个管家模样的人来。 见状那小和尚就欢天喜地地从马车上跳下,朝着那管家不住地打着拱。 那管家见状皮笑肉不笑地从袖中掏出了个物什抛了出去,看样子似乎是个钱袋子。 那小和尚立马就笑的见牙不间眼,赶忙接过,就将那钱袋子掂了掂。 想必分量定是不轻的,那小和尚就朝着那管家弯下了腰:“这公子以后要有什么差事还来找我啊。” 说完别直起了腰,就看到那老管家束着手一脸的似笑非笑。 那小和尚就在心里暗骂个狗血淋头,你个老头子神气什么,又不用你出钱瞧那看不起又肉疼的模样,啧啧。 只是面上仍看不出什么,甚至嘴角的弧度还扩大了。 语罢转身就走,可他没看到的是,身后的管家笑的诡秘,从袖中里掏出来个物事,寒光一现。 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台阶,来到了那小和尚的身后,忽地就伸出手去擒住了那小和尚的下巴,迫他抬起头。 然后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就那么一擦,一束血柱就喷了出来。 那小和尚嘴里发出苛苛的声响,不断涌起的血沫溅到了了那老管家的脸上。 占春枝 第19节 那脸上一派狰狞。 过了良久,手底下的人终于停止了挣扎,那老管家这才放了手,那尸体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那老管家在原地喘息了片刻,将刀柄插回了腰间,而后就顺便将手蹭了蹭。 费力地弯下身子,准备去拽那小和尚手里的钱袋子,可居然没拽出来,于是他发了恨,用力去掰那已经发白的手指。 用了半身的力气才将钱袋子拽了出来,当下就呼呼地喘着气,又觉得不解气,遂朝着那尸体啐了一口,这才悠悠地直起身。 将那钱袋子放回了怀中后还拍了拍,之后才弯下了身子,双手拽上了那尸体的肩部,准备把人往里托。 可不期然地,视线下方竟多了一双金丝镶边的薄底便靴。 “老丈,可是要帮忙?” 这声线倒是比夜色还凉薄几分。 那老管家徒然失了力气,瘫软到地上。 * “姑娘醒醒,姑娘。” 耳边有声音传来,萧振玉只觉得眼皮子好像有千斤之重。 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就瞅见眼前的一线光亮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老脸。 那脸明明不在年轻却偏要浓妆艳抹,瞧着就不像正经人。 见到萧振玉醒了之后,她往后站了站。 等眼睛熟悉这抹光亮后,萧振玉这才看清屋内陈设。 屋子几近豪奢,脚下的地板被漆的通红油亮,窗棂中嵌着小方格,格里镶嵌着南洋玻璃。 窗下摆着一个长案,长案上立着两个官窑花瓶。 只见屋内正中摆着一个妆台。 而她此时正被人丢在美人靠上。 鼻端似乎还萦绕着那古怪的气息……先前这正因为这个气息迷晕她的。 昏倒之前最后看的那个人影,赫然就是那沈先奕。 萧振玉的脸一白,这沈先奕竟动了如此念头? 想必就是那纨绔伙同寺内的那个小沙弥将她骗到了后院的禅房里。 而那早已在禅房候着呢,只等她进来,然后…… 萧振玉忙低头去看身上,却见身上只着了一层单薄的里衣,白日里所穿那件淡绿色衫子,早就不知踪影。 一旁的仆妇见到萧振玉的动作心下就是一动,看着女子的形容就知她是被强掳过来的。 这名仆妇就名唤妥娘,原本是城中一家妓馆的教习,因欠下了银两,就到了沈先奕的手中做活。 专替他□□那些姑娘,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所以见状也不以为杵,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想必也是司空见惯了。 只是面上还看不出什么,甚至笑得更加和善了,她慢慢朝着萧振玉靠近道:“姑娘别担心,你的衣物是妥娘我脱下来的,一会啊就给你换上新的,保准将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妥娘? 萧振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内心却不见丝毫放松。 她紧紧攀着衣领,将个柳叶眉拧起,恨恨地看向那老妇,嘴里直道:“送我出去!” 声音崩的紧紧地,只有一分威严气度,妥娘当下就一愣,心下直道,那小阎王也不知从那弄来的这姑娘,看她形容打扮就知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周身的气度更是不凡,模样更是出挑。 妥娘眉毛高高一挑,心道:不管你先前是什么身份,只要来到了这,怕也只能褪下一身的傲骨了。毕竟啊我手中的皮鞭可由不得你不听话。 这样的烈女,她不是没见过,这沈先奕往日里总会弄来几个姑娘,那些姑娘也不都是个个都情愿的,里面或骂,比她更泼的都有。 她妥娘当了妈妈这些年手段可不少呢,还害怕奈何不了一个小姑娘? 妥娘的脸当下就暗了下来,她直起腰板子冷冷道:“姑娘既然到了这就好好听话吧,若是让那位爷高兴了,以后保不齐有你的好日子。” 听得此话萧振玉眼前一黑,喉间涌上了一抹腥甜,她内心又怕又悔又急。 怕的是已入了虎穴,自身难保,悔的是出宫之事,急的是自己的安危。 却也不知这沈先奕竟包藏祸心,胆大至此。 哪日不过只是一个照面,他便下此狠手,真就不顾君臣之礼了? 萧振玉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强迫自己定神,明白先下靠不了别人,只得静观其变了。 那妥娘似乎看到了萧振玉脸上的眉眼官司,打碎了她的最后一丝幻想:“姑娘你可别看了,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是看家的护院们,况且这宅子啊还在荒山处,旁边就是密林,晚上可是有野兽出没的,凭你一个人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萧振玉的心猛地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是现下犯到里她手里,少不得要周全一阵,不如先假意答应着,之后在伺机逃走。 如若不能逃,就先拖住,他们总归会来救她的…… 想到这里,萧振玉的表情于是当下表情也缓和了,不在对那老妇怒目而视。 那老妇见状自然喜笑脸开,态度殷勤地就要推着萧振玉进那屏风之后。 萧振玉心知那沈先奕打得什么注意,就是为了给她打扮一番,才费尽心思地将她掳来这里。 她心有抗拒,但没奈何还是被那仆妇推着往里去了。 转过那描金雕花屏风之后,就见那正中摆了个大浴桶,一旁的衣架上正挂着几件衣裳。 萧振玉的眼神静静地在其上流连着,长久之后都没有动作。 此时此刻妥娘正看的心焦,抬手就要帮萧振玉褪下衣物,萧振玉忙躲过去,连连摇头,嘴里只说:“不牢您费心,我自己来。” 说完一只手就搭上了衣襟,余光见那老妇人还呆呆地站在灯下。 萧振玉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心下有些着恼,当即就扯下身后挂着的白巾子丢入了水中,那砸起的水花,就浇了那仆妇一脸。 妥娘一愣,有些不可置信,一把摸过脸上的水,就要发作,可目光触到那灯下人脸上挂着的冷霜,心里就有了一丝俱意,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知道这人左右不是她能得罪的。 于是也忍了气,转身就出了屏风,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恨到你就别落到我手里! 那边厢萧振玉看到那妥娘绕出了屏风,表情微微松动,她方才表面上看起来色厉内荏,其实心里怕的要死。 于是软了身子做在了一旁的锦凳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惊惧不已,那一双水盈盈的杏眼一闪,就落下泪来。 想这为人竟如此艰难,原先在宫里时一身不由主,万事皆任人摆布,现在倒好,才是真正了落到了那虎穴,真是那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萧振玉忙将手捂在了脸上,不让那呜咽声流露出半分。 外间的妥娘,竖着耳朵听那屏风后的动静,只听许久那水声许久都没响起。 当下就高喊了一句:“姑娘?” 萧振玉一愣,将脸从手掌中抬起,白生生的小脸上还坠着泪珠,看罢真真叫人把一颗心拧起来。 萧振玉站起身来,心下就有了决断,她应了一声后,将手伸入里浴桶里,轻轻地拨了拨里面的水,故意发出了声响。 妥娘听到里间传来的水声才放下了心,嘀嘀咕咕地就将托盘中的衣物给递了进去。 转身就来到了妆台前,将那妆盒一个个地打开后,顺势就做到了凳子上打起了哈欠。 萧振玉听到外间传来的声音放下了心,她转头细细打量着这周围可有能用的东西,之所以要找就是为了拿来防身。 可这屏风后放着的都洗漱之物,哪里有萧振玉所期盼的尖利物品,当下心下就一沉,可她转念一想,一会少不得要梳妆打扮。 届时趁她不注意可以拔下个簪子…… 心里忽然就有了底,萧振玉的心稍稍定了定。于是继续搅着浴桶里的水。 就这么磨磨蹭蹭了许久,那妥娘等的很是不耐烦,当即就怀疑这妮子是在拖延时间,忍不住就出声催促了起来。 萧振玉心下暗骂了一句,索性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来到屏风后端起了那放在地上的托盘,斗开一看,只见里面赫然放着的就是一件轻薄如蝉翼的白绸套裙。 见状萧振玉的脸当即就红了,这能遮得住什么啊。 她气恼地将纱裙扔到了托盘之上。 影子落到了屏风之上,那妥娘就看到了里间人的动作。 “还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呢,先下来了这里就自求多福吧,还嫌弃起衣服来了,这衣服可是价值连城,一旁人连碰都碰不得。” 说着便不禁想起了前几日,她看这纱衣好看也开口讨要,可却被那沈先奕撅了回来,只说她连碰都不配碰还想着上身。 萧振玉心下冷笑连连,这些年她在宫中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又怎会把屈屈轻纱放在心上,但她同时也察觉到了那妥娘隐隐的艳羡之意。 当下就道:“……妥娘姐姐,你若是助我出去,这样的绫罗绸缎想要几匹都有的是。” 因为那句姐姐,那妥娘的脸上就带上了一抹得色,可在听清后半句话后她的表情就沉了下来。 啐了一口就道:“是看我妥娘眼皮子浅是吧,这点东西我还真就不放在眼里了,真是给你这妮子好脸了,你若不快点穿上,我可不介意动手,届时姑娘你可别嫌弃我手上没个轻重。” 萧振玉听得这话,气的浑身发抖,那眼圈即刻红了。 可怜她如今落到了这个境地,连个青楼的鸨母都敢对她出言不逊。 可是能怎么办,若是不动手,那妥娘可就要上手了。 听说这些鸨母自有办法让那些姑娘听话,手段狠辣,她才不想经历一番。 于是就冷声道了句不劳费心,随后就来到了衣架子旁边,将那纱衣搭了上去,而后抬手就解开了身上的衣带。 刚脱掉里衣,肌肤刚裸露出来就是一抖,那双手颤颤巍巍地抓上了那纱衣,脸上屈辱之色一闪而过,她只得倔强地别开了眼。 慢慢地穿上了那轻薄的纱衣,穿完之后她也不看镜子,径直地解开长发,将发丝泡到了桶里面,一会就捞出来,又用白布擦了擦。 做完这一切后她叹了口气,慢慢悠悠地就拉开了屏风。 那原本手撑在桌子上不住地打着哈欠的老妇人在听得身后传来的响动,猛然就转过了身。 就看到了那刚从屏风后绕出来的女子,乌黑的发间还带着水汽,面带桃花之色,纤弱妩媚,那薄纱将那酮体半掩着着,无端地就让人生出了无限遐想。 妥娘心知这等容貌颜色以后必有大造化,她压下心中的妒意,就堆出了一脸笑来。 忙三两步来到了萧振玉的跟前不住地夸耀道:“妥娘我过了半生,见到姑娘才知道什么是人间绝色。” 说着说着,那手就要招呼到萧振玉的身上,扬到了半空之上,她才猛地想起来,这为姑娘是不喜被人触碰的,于是就讪讪地收了回去。 占春枝 第20节 那妥娘来到了萧振玉身后,拿起了眉黛道:“姑娘喜欢什么妆,老身都会化,画出来的妆,那些客人都喜欢的紧。” “客人?” 萧振玉一愣转念就明白了什么。 原就说这人都这般年纪了还把自己打扮地花枝招展,妖妖娆娆,手段什么娴熟,又是恐吓又是威逼又是利用的。 想必已经做惯了这种勾当,也不知害了多少女子。 从事什么样的行当都行,但同为女子,若是竟干些坑害同胞的事,可就是大恶了。 因着要拖延时间,还要看准时机顺个尖利物品,所以萧振玉也不好不描不画,于是便也默许了这妥娘的行为。 那妥娘早已看出了这小姑娘眼里的不屑,心里就憋着一口气,于是就更专心致志地描画化了起来。 不一会也就画好了出来。 萧振玉定睛一看,只见黄澄澄的铜镜里映出模糊的一道人影来。 只见镜中人妩媚风流,脖颈袖长,眉间还坠上了一抹花钿,美艳绝伦,让人不敢逼视。 原来这老妇人还是有几把刷子在的么,萧振玉的脑袋里突然没由来的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趁着妥娘不注意,萧振玉朝假作挑拣,迅速从里面挑了个金簪放入了手心里。 而后就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作者有话说: 没人发现这章很肥嘛 心机boy很有可能是故意支走牧时的( ̄? ̄)哈哈哈哈哈 第20章 不轨 等装扮结束,萧振玉就随着那妥娘出了内室。 一出内室,就是一个大大的院落,回廊串联。 果不其然就看到门口有护卫把守着,萧振玉当下心里就一沉。 妥娘见身后迟迟未有动作传来,回头一望就见那盛装的少女正神色戒备地看着园中陈设,原来是还不忘逃跑啊。 心下冷笑一声,妥娘踏上了回廊,遂站在前方的甬道尽头,朝着萧振玉做了个请的姿势,见萧振玉动了之后,她便坠在了身后。 只在后面稳稳地发号施令着,只说直走,或者右拐。 萧振玉就在这绕来绕去,心下不免有些焦灼,脚步也磨蹭下来。 “不如歇息会,我脚都走累了。” 那妥娘见状翻了个白眼,道“还歇个什么劲,这不就到了。” 说完就一指前面的厢房。 在那一刻,萧振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抬起头,眼前赫然就是碧瓦红窗,还垂着珠帘。 她一凛,低头看着脚尖,趁那妥娘不注意转身就要跑,可正等她转过身,身前就横搁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护院。 那妥娘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扭身就抓住了萧振玉的手臂,那力气其大,眨眼间就让萧振玉动弹不得。 萧振玉心里暗叫不好,当即就挣扎了起来,只是她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那是妥娘的敌手。 当下就不受控制地被一股蛮力拖着,拖到了那房门面前。 那妥娘屈指轻轻地扣了扣房门,谄媚地将头凑上去,向着门缝处轻轻地喊了声公子。 在得到门内之人的应答之后,她就猛地一把推开了房门,转头拧着萧振玉的胳膊就把她投入了门内,之后就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萧振玉就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她极力地稳住身形,心下绝望,扭身就扑倒了门上,见房门拉不开,于是就狠狠地砸了起来。 哭喊着只说:“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这凄厉的哀嚎以及长长指甲挠到门上的声音让听者无不牙酸。 门外地两名护院哑然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一抹不忍之色,可是,当即就撇下头去,不敢再听里面的动静。 园中寂寂的,露明星暗,月漏风穿时,抽打着一庭的梧桐,发出一阵沙沙的细响,仿佛潜藏着看不见的危机。 指甲已烂了一片,萧振玉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仍是紧紧拍着门。 方才的豪言壮语,那些设想统统不见了,萧振玉这才感到害怕,将那房门拍了个震天响。 泪水早已糊了满眼,身上也逐渐没了气力,萧振玉的身子慢慢地就从门上滑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耳边就悠悠地传来了一声低叹:“公主这又是何苦呢。” 萧振玉一听肩膀忙往后缩了缩,一脸的惊惧,可谁料那沈先奕见状却笑得更开怀了。 原本那日惊鸿一瞥之后,沈先奕自以为回忘掉那人,可却适得其反,一回来便茶饭不思,午夜梦回间也都是那小公主的一抹倩影。 与她比起来,这其他的女子都是庸脂俗粉,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于是当下就急忙入宫,请求皇后姑母赐婚,不料却惨遭拒绝,他当即就有些不顺,他沈先奕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正待他仔细思量间,不成想却遇到了那云昭仪,还给他献了一个绝妙的计策。 那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掳出宫,来一出金蝉脱壳,将早已备好的人冒做公主,随后在找个由头,说是人病了病得快死了,最后将人一敛,世上再没有萧振玉了,只有那个在碧梧院不见天日的小姬妾。 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皇室公主,更何况皇帝病重,那有人会注意到她。 这法子很是冒失,但也可行,沈先奕犹豫了一下便拍了板,却不成想这计策早已败露,那问题就出在了护送之人身上。 …… 那沈先奕见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边,看那云鬟叠翠的美人,正露出半边香肩,哭的那是一个梨花带雨,当即骨头就酥了半边。 他此时到有着近乡情怯了,一时间有些呆怔,只晓得安慰道:“别哭呀美人。” 萧振玉见对方急的抓耳挠腮地模样,心道一味的哭嚎也是没用,不如先稳住这沈先奕。 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打定主意后,萧振玉用袖子拭了拭眼泪,当下就扶着门艰难地准备站起来。 那门边的沈先奕如梦初醒,这才伸手要去扶,可将将正要触上那袖子时,却被避开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目光所及就是美人半掩的□□,当下就觉得心中一荡,嗅着耳边传来的那淡淡幽香。 他就要伸出猿臂就要揽上去。 萧振玉知道他要干什么,当下就矮了身子,从他的臂弯下面一钻,就躲了过去。 当下就闪身来到了那红木灵芝纹的圆桌旁。 等到沈先奕回头就看到桌旁的的美人正拿着酒樽,正笑盈盈地看着他,那眸中水光一闪,两潭秋水似的烟波,略一转动,就生出了万种风情。 沈先奕心下回转,面上就扯出一个笑来:“原来美人是想喝酒助兴。” 酒不自醉人便醉,当下脚步就有些虚浮,歪歪扭扭地就来到了桌旁。 萧振玉小心避让着,唯恐被这色中饿鬼占了便宜,一边正倒着酒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沈先奕的神色。 看他先下也无此意,当下就放下了心,心里有了成算,手也不抖了,稳稳当当地就倒了慢慢一杯酒递了上前去。 为了麻痹他,让他放松,不要在对着自己步步紧逼,于是脸上就扯出了一抹笑来。 那沈先奕见状,当即就只觉得下腹一团火热,恨不得当即就拉上她成就一番好事。 萧振玉看到后笑容一僵,忙躲了开来,嘴里直道:“别心急,先满饮此杯。” 那沈先奕见美人如此乖顺,心下正痒痒,哪里还有不从的理,于是只愣愣地点着头,伸手就接过那酒樽一饮而尽。 萧振玉愿就想将这厮灌醉,只觉此事能成,随即也不慌了,只卖力地劝起酒来。 只是这厮的酒量到还好,一连喝了几杯只面上多了丝红晕,眼中也还清明着。 萧振玉心下如此作想,却没留意到那沈先奕的眼珠咕噜一转,抬起那酒杯就凑到了她的唇上来。 只听那对面那人一个劲的说:“美人也喝。” 萧振玉没办法只好浅酌了一小口,只喝了一口那绛云就涌上了面,颊上就起了坨红,瞧着倒有些媚态天成。 如此以来,他不曾醉倒,自己就先…… 萧振玉哪能容许这情景发生,遂心生一计,强迫自己忽略那沈先奕炙热的眼神。 扯出一个笑,芊芊玉手就已是搭上了衣襟,如若仔细看就能发现那手先下还发着抖。 萧振玉压下心中的憎恶,迎着那沈先奕的眼神,缓声道:“沈将军一口气喝一壶酒……” 沈先奕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一脸的兴味。 “那我便一件一件地脱掉身上的衣物可好?” 第21章 逼迫 那沈先奕见状那目光就不断地在萧振玉身上寻索着。 萧振玉压下心中的憎恶,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而后回望了过去。 那沈先奕不曾预料竟是这样的后果,原本他还预备人不从的话直接强上,那些东西也都不好了,没成想美人竟如此配合,况且花样还不少。 于是心下一松,抬起手指虚空点着萧振玉,嘴里含糊道:“……好,好啊,美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而后就前进几步,坐在了那锦凳上,回转过身子将头依靠在桌子上,随后就长大了嘴巴。 那沈先奕像是察觉到了萧振玉的目光,那舌头还在周围舔了一圈。 萧振玉一抖,浑身恶寒,差点就要拿不住手里的酒壶。 她定了定神,努力压下心中的翻腾,提起了那金花银耳执壶,而后酒水就倾泻而下,在空中形成一道酒柱来。 酒水溢满了出去,星星点点地撒到了衣领之上,那沈先奕这会早已有些神智不清了。 只见一美人提樽倒酒,这场面倒是有说不出的香艳。 眨眼间这酒樽里就倒不出来酒了,萧振玉心下着急,朝着那沈先奕强笑道:“可还有酒?” 占春枝 第21节 那沈先奕先下颧骨处泛起两片坨红,神色晦暗不明,倒像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也不管萧振玉,直接就将她手里的酒樽抢了过来,而后就扔到了一旁。 那酒樽就啪嗒一下落到了那红绒地毯上,萧振玉一惊,就觉铺天盖地的酒气挟裹而来,那人竟直直逼近,萧振玉躲闪不得,就被那人抱住了丢在了塌上。 萧振玉脑中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后,就不顾一切地挣扎了起来。 狠狠地提着那沈先奕的胸膛,但竟无法撼动分毫。 眼前天旋地转,萧振玉就被扔到了丝罗床帐上,她挣扎地做了起来,真好就摸到了袖中藏着的那根金簪。 眼看着头顶的黑影就要覆下,当下就不管不顾地将那金簪掏了出来,狠狠地就要往那脖项扎去。 习武之人力气本就其大,萧振玉只觉得手腕一痛,那金簪就猝不及防地落下来,落到了床榻之上,被那沈先奕抓起来就丢到了地上。 萧振玉也被狠狠地掼到了塌上,脑袋砸上了横栏,当下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等到回过神来之际,那头顶之人就已经狞笑着扑了下来,脑袋朝着自己的肩项而来。 萧振玉的双手不住的扑腾着,那沈先奕笑道:“乖乖地,不然嘛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就将萧振玉的双手举了上去,举到了头顶,而后就扯过了自己腰间的衣带,准备将手绑到了床栏上,却察觉到身后的意动。 隐隐之中好像有一抹血腥之气传来,沈先奕吸了吸鼻子,有些不耐烦地回头。 却直直地对上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人头应该是被提在手上,就那么对着他,那双大睁的,死不瞑目地大眼就这么瞪着他。 沈先奕惊惧不已,一颗心差点吓得飞出去,喉间那抹惊叫还没发出,就见眼前刀光一闪,腕间一痛。 一双手便凌空飞了出去。 长久以来,身边都静静的没有动静,萧振玉悠悠地睁开眼,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血色。 在那边血色里,萧振玉就看到那先前还耀武扬威的沈先奕这会子早已没了人形,哭嚎着膝行到那断手的位置,嘴里不住地哭嚎着我的手我的手。 而在他身后,则是仿佛从地狱而来的人,身穿着金线绣蟒的玄色衣袍,那袍角处早已被割破。 他一手执着剑,一只手上还提溜着一颗人头,周身带着凛冽的气息,和那迫人的威压。 那血就滴滴答答地滴到了他的脚边,那眼神明明冰冷至极,可在触到萧振玉的时候,多了丝活气息。 萧廷琰低头,就将手上提溜着的人头扔到了出去,骨碌碌地滚落到了门边。 他上前一步,一脚就踢翻了挡在身前,躺在地上不住哭嚎的沈先奕。 随后循着那点啜泣声看去,就见那塌上的小人,鬓发散乱,乌云坠于脸侧,如堆鸦一半,杏眼朦胧似睁还闭,红唇一点欲张还合。 那泪珠正巧点缀在腮边,是要掉不掉的模样,那脸上还带着一丝绝望,微微喘着气儿,小胸脯一耸一耸的,就像是……无意识的勾引。 萧廷琰的眸色不由得暗了暗。 视线微微下移,就见那榻上的人衣服微微松动,里面那茜红色的小衣隐隐透出来,是旖旎的颜色。 那如玉般的小脸上不知何时竟溅上了血点,就像白玉染了微瑕,他意动,就缓缓提步走上前去。 伏下身子,欲替萧振玉拭掉颊上的脏污。 萧振玉的视线一抖,不知怎地看着那人的动作,看着那人如玉般骨节分明的双手将将地要触到自己的脖颈。 她没由来的就亿起了那经年前的一桩事。 那时那人也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动作,伸出手就扼住了那小太子的脖颈。 他那剑尖还分明滴着血,分明是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今时今日,是终于想来要杀她灭口了么。 萧振玉瞳孔一缩,顾不得害怕,有些不受控制地,那话就脱口而出了:“皇叔,那秘密早已烂入了肚中……我,我我说不会出去的。” 那眼中就带上了一丝祈求。 萧廷琰深情晦暗不明,那垂下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的面颊。 他脸上犹疑了一瞬,瞬间就想起了经年前的那桩事来,于是就有些哭笑不得。 时至今日,她却还将那事看得如此紧要,殊不知他要是想灭口,早就动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真是傻的可爱啊。 萧廷琰心下有些不屑,正准备可待看清榻上楚楚可怜的人时,他突然变了注意。 作者有话说: 到文案部分了!之后的剧情大概会很快,互动摩多摩多 第22章 应允 “那小玉儿又以何取信,空口白牙的说便说了?” 萧振玉闻言惊讶地抬起了脸,那脸蛋分明比雪还白。 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此这般也早就在萧廷琰的预料之中,他心思一转又道:“不如以自己的……一身玲珑血肉?” 她惊愕地抬起眼,却撞进了对方幽深如潭的眸子里,那眼底似乎有着笑意。 今时今日又来作弄她? 看这人还有心思“顽笑”,萧振玉就明白了那人并无“灭口”之意,方才的这番话也只是顺着她的话说罢了。 萧振玉这会身心俱疲,却没心情去想有的没得,当务之急还是离开此处就好,可先下双手还被绑在了那床榻的横栏之上,顾不得什么了,便祈求到:“皇叔,救我。” “嗯?” 萧廷琰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床榻上神情紧张的人,却一丝一毫相助的意思都没有。 萧振玉有些着急,就又唤了一声。 未料那人却对着她伏下身子,将手撑在了床的阑干之上,手臂上青筋凸起。 低头与她对视,那垂下的发丝搔到了脸颊一侧,痒痒的。 两人距离很近,那鼻息早已无意识的纠葛到了一起。 萧振玉的脸顷刻间就红了,她忙避开眼神。 一旁的萧廷琰仍然不以为杵,他的眼神闪了闪,是一脸的势在必得。 凑近了萧振玉的耳旁就道:“嗯?” “小玉儿还未应允皇叔,皇叔又怎好搭救?” 这无赖! 萧振玉气结,她恼怒地回视,可却没料到两人的距离居然如此相近,于是那红唇就不小心擦过了那人的脸颊一侧。 就好像她是主动亲他似的。 头脑仿佛被人重重擂过,萧振玉急的快哭了,她放缓呼吸,轻睨着那人的神色, 竟是一脸的暧昧,抬起手抚了抚方才她不小心擦过的位置,缓声道:“小玉儿怎么如此主动,难道是答应了?” 那人眼神幽深如潭,闪着暗夜的光泽,好像是有魔力,萧振玉险些要被吸进去,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为了躲避那人的眼神,她胡乱地点了点头。 眼看着那小公主的脸一点一点,慢慢蒸腾,那点红又窜上了耳尖,那耳尖红的像是要滴血。 那一点耳垂藏在鬓发里,当真是玉雪可爱。 目的达成。 萧廷琰也不在继续逗那小公主了,他便慢悠悠地直起了身,抬手就解开了那束缚。 察觉到手腕一松,萧振玉心下一喜,赶忙就从榻上坐了起来,抚了抚手腕上的勒痕。 而后便想站起身,可那脚腕处却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整个人就不收控住地就要向后倒去。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那腰却被一双大手给栏住了。 那大手一揽,就将她揽进了胸前。 等她回过神,那脸就挨在那人的胸前,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缠在了他的身上,怀里属于他们二人的气息正纠葛着,腰后触感清晰,是被那人牢牢地扣住了。 萧振玉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想将人推开,可那手臂却分明没办法感动分毫。 她恼怒地抬起眼,却看见那人看的不是她的脸,而是…… 她视线一低,自然而然地就看到了那松开的领口处,早已春光乍泄。 想起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的视线便轻轻滑开了。 萧振玉心头火气,忙掩了衣衫准备抬头说什么。 可眼前却一阵天旋地转,竟被那人打横抱起了。 萧振玉一个惊呼,双手不受控制地牢牢地缠住了那萧廷琰的脖子。 目光所及间是那人冷淡的眉目。 萧振玉待反应过来后挣扎地就要下地,可那人竟垂下眼皮睃着她,一脸的不怀好意。 “小玉儿还是别挣扎了,不说崴了的脚腕,就去说说你这一身打扮,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去么?” 打扮? 萧振玉视线下移就看见了自己身上所穿的薄纱衣物,那薄纱说是衣物,但什么也挡不住,该突出的一概分毫必现。 眼神一黑,萧振玉便在没了言语。 只是在路过那帐幔时祈求地抬了抬眼,萧廷琰便顺手将那帐幔扯下,将怀中人盖了个严严实实。 萧廷琰收回视线,紧紧扣住了怀中人的膝弯,只觉手下触感良好,于是抱着人就踏了出去。 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僵,萧廷琰意动,就看到了怀中人的脸色一白,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那沈先奕早已倒在血泊中晕死过去,嘴里还紧紧叼着那断手。 他便不容拒绝地就将萧振玉的头往自己的怀中狠狠按去。 随后抬脚就越过了那门槛。 穿过中厅,拐上长廊,长廊上横七竖八地都横着几具尸体。 此时此刻,被那人揽在怀里,奇妙的是,她竟感受到一丝安心。 但随即萧振玉便在心里唾骂起了自己。 占春枝 第22节 正当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似有一大堆人冲了进来。 萧振玉的眼角余光就瞥见了连成一片的火光,成群结队的护卫们擎着刀剑而来。 难道是那沈先奕的人,萧振玉双手无意识地就抓紧了那萧廷琰的衣襟,甚至还往里面拱了拱。 萧廷琰的唇畔就带上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微笑,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莫怕。” 萧振玉一怔,被这话语蕴含着的笃定意味给震到了当场。没由来地竟感觉到了一阵安心,于是当下那拽着的手微微放松,身体也不在紧绷着了。 牧时一马当先地冲到前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王爷,等渐渐走进,就发现他怀中竟然还抱着一个人,抱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鬓发未乱,头上插戴着地金步摇此时正歪在耳畔,精灵鬼魅似的女子,眼下身上正裹着一个红丝绸,曲线毕露,那露出的一点肌肤比雪还白。 露出了一截欺霜赛雪的脚腕,那脚腕上还缠着金玲,无端地让人想起一个词,那便是碎玉揉香。 牧时察觉到胸腔里发出的阵阵轰鸣,他紧紧盯着那女子,忽而就见那脑袋自胸中抬起,那一脸的惊惶不是公主又是谁。 一路而来,满是惊惶,唯恐她遇见了什么不测,如今见人安好,牧时不禁有些激动,便顾不得什么便迎上前去。 惊叫了一声:“公主。” 可等来的却是却是一声轻斥:“放肆。” 牧时一愣,方知僭越,当下就跪下去请罪道:“微臣来迟了,还往王爷降罪。” 于是就俯身下去,可长长久久都没有动静传来,牧时额上大滴的汗水就流了下来,砸到了地上,那微咸的汗水就滴到了眼睛里,眼眶里登时就是一片模糊。 牧时心下不由得有些后悔,见面前地那双金靴突然动了,他当下就忙转过身去,恭敬送行。 “你留下处理此事,务必将办妥了。” 牧时的心一惊,忙低将下去,脸上的神色恭敬之极。 而那人脚步不停,看也不看周遭地一切径直掠了过去。 牧时打量了一下园中情景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下不禁有了丝惊骇,王爷他究竟是怎么一个人只身闯进来,还将这一杆子护卫们尽数除掉。 方才他们兵分两路之后,牧时就策马去了那飞云庄,可却是扑了个空。 稍后又联想到王爷方才的迟疑,就知这里头肯定有诈,当即就转去了慈恩寺。 到达以后,果不其然地就在那收到了自家王爷留下的口信,于是当即就召集人马一刻都不敢停的来到了这碧梧院。 才刚到这别院门口,牧时便小心翼翼地勘察一番,才发现这院中寂寂的,门户大敞着,偏生里面还灯火通明,着实诡异至极。 于是当下就悄悄地摸了进去,就看到门口里面竖着的两具尸体,一个管家模样,一个竟是个脑袋光光的小和尚。 之后就穿到了后院处,灶间和厅堂间都是些不明觉厉吓得浑身发抖的丫鬟仆从们。 牧时当即就抓过一个,逼问那丫鬟问她可曾见过一个小姑娘,众人刚开始也只作不知。 牧时冷眼一看,却见那些个仆从们,虽满脸惊惧却不见其实却不见惊慌。 当即就冷笑了一声,就知道这些人是在扯慌,心道这伙人许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就将那刀架在了上去。 众人这才知道厉害,当即就瑟瑟发抖地将事情全抖了出来,还给指明了方向。 牧时细细查看,来到了内院,就见内院横隔着几句尸体。 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自家王爷的手笔,忙就奔了进去,之后看到的就是方才的情景了。 正当牧时准备起身,却发现原本路过他的王爷,不知道怎地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停在了他方才随手拉来指路,打扮的甚是俗艳的老妇人身前。 第23章 戏谑 那老妇人就是妥娘了,方才她将人弄到屋内,就准备去灶间瞅瞅看有什么好东西,准备打打牙祭。 可她方才到了灶间,忽而就听到一阵兵戈之声传来,接着就闯进来了一行人,皆都身如鬼魅,训练有素。 为首那人在冷笑一声,就将她们这一行人绑了带到了外间,又疾言厉色地问她们可曾见过一个姑娘。 妥娘的眼珠当即就转了转,心道这怕是坏了,莫不是那小姑娘的靠山? 今日才是真的踢到铁板了,那妥娘不由得在心中连连叫苦,一时间身子就往后缩着。 只是这一动,就立即被那首领模样的人发现了。 随后就将刀剑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那刀剑无眼,妥娘心下惊骇,唯恐伤及自身,于是迫不得已于是就将人引了进来。 …… 萧廷琰之所以停住脚步,也是因为察觉到了怀中人的异样,看怀中人的神色,在看在地下抖若筛糠的老妇人,心下就了然了。 于是就命着亲随将那老妇人的手绑了,拉着就往外走。 那妥娘反应过来后,当即心下就人一沉,她情知不好,忙连连求饶,却是向着那萧振玉的。 “姑娘姑娘,老身也是迫不得已的,一切都是那沈先奕,却是与妥娘我无关那。” “那沈先奕猪狗似的东西,以往横行霸道惯了,我若不服从,就是连性命都难保。” 说着说着便涕泪横流,只是那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便也只有她一人知道了。 萧廷琰冷眼看着那老妇矫揉造作的动作,就知道此人必是在扯慌。 正要吩咐手下人将那老妇的嘴塞起来,却忽然改变了主意,看向怀中人的反应,不免有些好奇。 卖主求荣还偏偏倒打一耙的行为着实让人不齿,萧振玉冷笑了一声,还口口声声地说被人胁迫,怕不是主动入伙的吧。 萧振玉方才旁观,看那妥娘的言行举止就知她肯定没干些好事,不知有多少姑娘惨遭了毒手…… 于是便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只偏过头去不看。 萧廷琰心中掠过一丝讶异,可接踵而至的就是赞赏,原来人还不是那么傻嘛。 于是便挥了挥手,一旁的亲随便走上前去将那妥娘的嘴给堵住了。 妥娘不能开口,也不敢挣扎,唯恐那雪亮的刀剑朝自己砍下,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青年抱着那姑娘走下了回廊。 萧振玉此时还觉得解气,将这妥娘绑了送官也好,知道她祸害了许多人,如今这番也算是个好归宿,于是先下也就不管了,将此事丢到了脑后。 外间的风飒飒的,抚在人脸上甚是轻柔,只见头顶天空圆月皎洁,洒下清辉,只照得树影婆娑,花枝轻颤。 可萧振玉却犹觉得紧张,身子微微僵直,眼神没处安放,她抬起眼,那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头顶那人的脸上。 目光所及间是那人端方的下颌,和那盘旋衣领下的喉结,头顶倒映着的是万千星斗,而那星斗却不如眼前人眼睛亮。 萧振玉心情就有些复杂,因着那事,她对这人一直很是畏惧,只想离这人远远的。 却不像这人三番四次地出现在她眼前,今日甚至还出手相助,助她出了这虎穴。 手段还那么残忍…… 想起那颗人头和那具断手,萧振玉无意识地就是一抖,有些畏惧眼前的人。 她原本不是那不知感恩之辈,可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却不知这人又是打得什么主意。 还强迫将她抱出来,不许她挣扎,萧振玉一边想着,那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另一边。 自誉王走后,牧时就点出了几个精锐护送王爷回府,而剩下的人就开始留在这里清理着残局。 他指挥着手下的人将院子里的尸体当即就搬到里一处,而后自己就转身进了内室。 一眼就看到了那倒在血泊中的沈先奕,嘴里还叼着断手。 那牧时掩不住内心的惊骇,王爷何至于犯了这么大的怒,已是什么都不顾了吗? …… 一思量间就绕过了影壁,转出了一道角门,就到了外院。 出了院门后就是一道密林,隐隐有着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现在到了没人处,萧振玉就要下地,未料那人突然送了手,她略微一挣扎就滑了下去。 可由于脚上传来钻心的一抹疼痛,于是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向前歪去,却被身侧人抱了个满怀。 萧振玉有些气急败坏,他合理怀疑方才是这人是故意的,于是伸出手就抵上了那方胸膛,就要将人推开。 可是却分毫未动。 “小玉儿可是要自己下地的,可别赖旁人。” 萧振玉心头一埂,正要说什么,那唇却被对方堵住了,是用手。 她感觉一阵毛骨悚然,正要将那手打开,对方却急急撤了回去,还顺带将她的手按下去,沉沉地说了一句:“别闹了。” 到底是谁在闹? 萧振玉一惊,来不及反应,就发现眼前人抬手自她的腋下穿过,就那么举起了她,将她抱上了马。 萧振玉只觉视线升高,因为没乘过马,于是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底下活物的热感。 此刻马儿也有些焦躁不安地打着响鼻,萧振玉只觉得毛骨悚然,整个人都有些害怕,双手就紧紧地抱住了马脖子,翻身就要往下。 可脚还没碰上马镫,就察觉到身后一阵热风袭来,来人就紧紧地贴到了她的后背上。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热气,是属于男性醇厚的气息,她此时此地就被包裹在其中,一想到这,萧振玉遂烧红了脸颊。 而她着急要下马,一不留神间就挣坐在他的大腿之上,于是呼整个人都是一僵,不敢在乱动了。 身后的萧廷琰看的好笑,从他的视线看去,就只能看到她如云的发髻,和半边小小红红的耳垂。 心下意动,就一夹马肚,马就飞驰了起来,吓得前面的小人惊呼,一下子就抓紧了马鬃。 脸边咧咧的风拍过来,可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其他东西,隐隐之中,好像听到了什么物品拖拽在地上的声响,隐隐还有哭嚎之声。 穿过莽莽的林间,萧振玉艰难地回过头去,就看到身后的王府的数名亲随不知道何时已经跟上了。 其中有位随从端坐在马上,手上还拽着一截缰绳,那缰绳尾端竟拖拽着一个女子。 于是她整个人都被拖拽着向前,原先小跑还能勉力跟着,接着马速越来越快,先下整个人都不收控制地扑倒了地上,在山路上狠狠拖行着,不一会身上就有了点点血痕。 看不清那女子的脸,但是能看清她身上的形容,正是那妥娘。 萧振玉一惊,忙回转过头,惊道:“这又是为何,不是要将人绑了送官么,怎么先下却……” 说着眉目间就带上了一抹急色,朝着萧廷琰望去。 于是就打量起自家皇叔一眼,却见对方冷笑连连,神色睥睨。 占春枝 第23节 声音被那冷风打得七零八落:“ 本王何曾说过要将她送官了?” 萧振玉一愣,他却是未曾说过要如何处置那妥娘。 萧廷琰便放缓了马速,伸出一只手竟拨了拨萧振玉头上的乱发。 却被萧振玉躲过,一时间那手就停在了半空之上。 唇角的笑容一僵,萧廷琰眯着眼,睨着眼前的人。 “ 怎么,是不喜欢么,之所以这样也是为着给你出气,小玉儿似乎是不领情?” 看着怀中人脸上的迟疑,萧廷琰又道:“她方才加害于你不过是活该罢了。” 是这样没错,萧振玉虽不满那妥娘做派,知道她不是好人,可她却没想着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她啊。 听着身后不住的惨呼声,萧振玉的脸就白了一瞬。 她回过神来,手紧紧地攀住了萧廷琰的臂膀,哀求了声。 萧廷琰只看着怀中人皱着眉,一脸的哀求之色,那眸中水光一现。 一切尽在掌握,其实他早就起了戏谑之心,故意安排了这些,果不其然那小公主就忍不住求情了。 求他饶恕那人。 心下得意,可萧廷琰面上却作出了一副不喜的模样,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求我。” 第24章 王府 萧振玉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看着身后人的脸色,倒也不似作伪。 于是一愣就有些抵触,拽着他那人袖子的手就松了松。 萧廷琰见状阴测测地一笑,忽就一扬马鞭,马儿吃痛,于是就飞奔起来。 只是他若行的快了,那身后的亲随肯定也要加快速度,果不其然,原本痛呼声已经渐渐听不到了。 萧振玉有些无可奈何,又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就咬了咬唇,轻声道了句:“皇叔,求你。” 只是她心下抗拒,于是话里就不免带上了几分,听在耳里就觉有些生硬。 萧廷琰冷笑了一声,意有所指。 “ 这就是小玉儿求人的态度么?” 萧振玉放轻呼吸,凝神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却发现那原先还有的痛呼声早已落入沉寂,现下耳边只有嘚锝的马蹄声。 她扣了扣掌心,绝望地闭了闭眼。 她不知如何哀求那人才会松口,只好如何放轻身段,用手盖住了那人执缰的手。 手上一凉,那手就被覆住了,萧廷琰垂眸一看,只见那双芊芊玉手现在正搭在他的手上,指尖还是淡粉的颜色,那颜色对比他的,让人不免有些血脉贲张,呼吸加重。 萧廷琰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前方那人的身子靠后,怀中突然多了一具馨香的躯体。 此刻他们二人正紧紧靠着,严丝合缝。 她身量小,所以牢牢地就契合在了那人的怀中,头刚好横隔在了萧廷琰的身前。 萧振玉极力忽略身上的异动,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热。 她定了定神,偏过头,那面上就带上了一丝祈求,眼角透着殷红,水盈盈的就像旺着泪。 萧廷琰甚至能从那双翦水秋瞳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无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急力抑住那想欺将上去的野望。 萧振玉定了定神,偏头软软地道了一句:“……皇叔,求求您放了她好不好。” 那红唇撅起,竟是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趁他不注意那手指竟还挟裹过去,准确无误地找到他的掌心并挠了挠。 鼻息刚好喷洒到了萧廷琰的喉结上,萧廷琰的喉结涌动了一番,眸中暗泽深重。 他别来眼神,视线下垂,不看怀中人,艰难地就道了一声:“好。” 萧振玉心下一松,还来不及高兴,就见那人的一侧手臂突然动了。 从后腰处掏出了一把短刀,就将那短刀掷了出去,那刀竟挟裹着雷霆之势破空而去,竟一下子扎到了那妥娘的心口处。 萧振玉脸上的笑突然僵住了,她呼吸一窒。 他为何答应了,却要痛下杀手? 萧振玉的内心突然惊骇不已,那手赶紧就撤了回去,先下还微微地发着抖。 萧廷琰恍若未觉,微微靠近了些,挺拔的鼻梁便压到了她的颈窝,问道:“玉儿可满意了。” “给了个痛快。” 鼻端竟是那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似甜微熏,萧廷琰的眸光不自觉地就深了深,他极力压□□内那股燥热之感。 温热的鼻息喷将在耳后,那人鼻尖的此时正蹭在她的项窝,不住地挨擦着,萧振玉却觉浑身毛骨悚然,身子遍微微避开。 这人还有脸问她可否满意,都将人杀了还问这种话,是故意气她的么? 萧廷琰能察觉到身前人的抗拒,胸中有一团气在胸腔中狠狠地撞着。 萧廷琰一张脸被月色笼罩着看起来竟有一丝可怖的意味。 转头竟一拉缰绳,手臂一伸就将萧振玉整个人捞了回去。 萧廷琰似乎能察觉到怀中之人的抗拒挣脱,只是他不愿意放开,径直就将人按到了怀里,沙哑着声音就道:“玉儿可别乱扑腾,小心一会摔下去,被马儿踩了那是非死也得半残。” 听得此话萧振玉也怕了,转头也不在乱动了起来,只安安分分地覆下身子,努力急那人远些。 萧振玉屈辱地闭上了眼,极力忽略那身后传来的异动。 可身后之人,竟渐渐贴近,那手竟直接从她腋下穿过,将她整个人都重重摁倒了怀里。 “坐好了么?” 萧振玉原本真以为对方是叫他夹紧马腹,竟真下意识地夹紧了些,猝不及防就听到了一声闷哼,萧振玉仿佛明白了什么,那脸刷的就红了。 如此这般,倒引得身后之人传来低低地一声轻笑,而后也不管萧振玉了,松开了揽着她的手。 规规矩矩地就向后带了带,眼看着那人并无过分之举了以后,萧振玉心下一松,也不敢乱动了。 风驰电掣之后,一会就看见了城门,越到城门之处后就一甩长鞭,在侍卫们的目送下,打马穿过了街市。 正当萧振玉以为要回宫之时,猝不及防的就看到了誉王府的大门。 只见那王府在夜色掩映下巍峨非常,占了整整一条街面,远远看去,屋瓦连绵起伏,屋脊鳞次栉比。 眼见马速度减缓,萧振玉心下不由得一慌,回头问道:“不是回宫吗?” 只听得身边传来一阵轻嘶声,“现在宫门已经落匙了,你要趁着这时候回宫?” “再说了……”语调拉的长长的。 “你就穿成这样子回宫?”萧振玉低头一看,却发现原本围在身上的红丝绸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都已经微微松动了,露出了里面的一点春色来。 萧振玉当下就是一愣,连忙抬手拢住了身上的衣襟。 “吁”一声,马就轻轻扬起了蹄,萧振玉便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去,被那人便一把揽住了。 那人拦住以后,还在她的腰上摸了一把。 萧振玉正要不管不顾地翻身下马。 不料,身后的人突然落地了,落地之后就朝着还端坐在马上的萧振玉伸出了手来。 萧振玉看着马下立着的长身玉立的人,脸庞在火把的照映下晦暗不明。 不知怎地萧振玉突然就有了预感,知道如果她进去了,此后怕是再难出来了,于是就犹豫地咬住了唇。 也不看他,低头就绞起了手指来。 “这般娇气,”萧振玉哪里是娇气,只是不想进誉王府罢了。 可没想到马下的人见她迟迟微动,伸出手就将她从马上扯了下拉,而后就牢牢地将她抱在怀中。 萧振玉一惊,就要挣扎着扑下来,就听耳边传来一句:“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我拉拉扯扯?” 萧振玉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护送他们回来的侍卫们还端坐在马上,一个个的都目送着自家王爷离开。 就这一愣神间,就被那萧廷琰抱得就跨过了几行台阶,将将就迈过了门槛。 自两人走近后,那朱红铁钉大门就阖上了,眼前就是誉王府的深深庭院。 萧振玉一只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之上,只拿眼小心翼翼地瞅过去,却见一方冷凝地下颌,竟还有着几滴血点,不知怎地忽地就打了个汗涔,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萧廷琰能感受到怀中人的探究,但他没心思去想去猜,稳稳地抱住人。 进门后就是一个大照壁,烛火光把散乱的人影映照在□□墙上。 顺利地就来到一处院子里。 那翘檐长长的伸出,底下还系着一串风铃,风一吹,就叮铃作响。 那院子现已点了灯,一干仆从们站在院子中央,看着人进来了,便蹲下了身子,齐声地唤了句:“王爷。” 萧振玉冷眼旁观,就觉这王府的下人们皆都进退有度,倒是被教的很好,看到主子抱着个人进来,也不敢探究,连脸都不敢抬。 不像青芫…… 哦对了,青芫呢,萧振玉记得青芫当时就在院中等待,也不知道有没有惨遭毒手,当下心就是一慌,头上起了冷汗,也顾不得什么了,就伸出手攀住了对方的袖子。 “青芫呢,我的侍女青芫呢,她可还安好?” 萧廷琰垂下眼皮,看着怀中人的神色,只见对方此时正一脸急色,丝毫没有方才的抗拒。 萧廷琰默然片刻,将情绪掩藏的很好,竟是一分一毫地没有流露出来。 也不理,恍若没听到一般,抬脚就进了屋子,将萧振玉放到了榻上。 那束起的墨发擦到了萧振玉脸颊一侧,眼见着那人此时正要收回身子。 萧振玉一急,伸出去就拽住了那人的一边衣袖。 萧廷琰看着那手臂上多出的一双小手,抬起的眼中含义未明。 他看着榻上的人,对方的神色凄楚,那眼角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红色的泪痣。 占春枝 第24节 那泪痣点缀在她的眼角,显得有些妖冶。 萧廷琰一愣,旋即就想起来,这许是那方才不小心溅上的血点。 他有些意动,遂以手作拳,伸出手指,就朝着那人眼角而去。 萧振玉早已察觉到了这人的目的,她极力摁住想要偏头去躲的冲动,甚至还将脸往前抬了抬。 萧廷琰就顺利地触上了萧振玉的脸颊,伸出手指便摁在了她的眼角,报复似的狠蹭了蹭。 就将那眼角下方的皮肤给搓红了,仿佛像上了胭脂一般。 纵然被那人粗粝的指尖磨的眼角火辣辣的痛,可萧振玉还是没有躲。 萧廷琰唇角轻勾,被榻上人顺从取悦了。 他慢悠悠地直起身子,也不看塌上的萧振玉,移开眼来,淡淡地说了一句:“她定是安好的,明日起床就能见她了。” 说完后,转身便走。 来到了廊檐下,萧廷琰就看到一溜排排站的侍女,眼风未动,他正准备下了阶沿,可却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丢下一句:“好生照看着。” 眼看着那人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萧振玉心下一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今日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方才因着和那人在一处,情绪时时刻刻都紧绷着,先下那人走了,精神就放松了下来,竟觉浑身的疲累,竟是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第25章 替罪 那边厢,萧廷琰一从院中,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胸前袍服上溢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一动间就觉胸口处撕裂的疼,应是先前没注意受了刀伤。 方才因着那小公主在一起,注意力全身全力的都在她身上,现在猛地一出来,意识归拢,才发觉出身上的不对劲来。 萧廷琰抬起头默然无语,他径直穿过影壁,绕过回廊就来到了前院。 此时夜幕低垂,浓雾退散,从幽云中探出了一勾弦月,洒下了清淡的银辉。 萧廷琰脚步未停,就到了前院,坐到堂上,除过衣物,就见那皮肉已经与那衣料黏到了一起。 看到此情此景,萧廷琰的表情却是不变,拿起金剪,就剪下了周围的衣物。 昏黄烛光之下,只见其上赫然就是一道长长的伤疤,不深但贯彻过胸膛,所以看着很是狰狞。 因先前在场上练武,不知道受过了多少的伤,比这更严重也不是没有。 那萧廷琰一看心下就了然,将那伤处清理了片刻后,遂在桌下的漆盒里拿过一瓶金疮药,拔掉瓶塞就将那药粉撒了上去,随后脑门上就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汗珠。 刚收拾完,用干净的白布裹住伤处的时候,就听外间有人通报说是那牧时牧将军来了。 那萧廷琰扯过一件外衫,就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堂上。 那牧时普一进来就看到灯下的人,那脸上就带上了一抹担忧之色。 走上前后,先行了个礼,遂关切地问道:“王爷无事吧。” 萧廷琰摇了摇头。 淡淡地说了声起身吧。 牧时依言起身,开始汇报那之后的事宜:“那宅子已经被烧了,只是那沈先奕……” “嗯?”语调凉凉的,一丝惊诧也没有,很是漠然。 牧时就在心下一叹道:“方才微臣赶过去时,人已经不行了,死因是因为出血过多。” “未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吧?” 牧时一愣,忙点了点头,说宅子里的一切都已近被处置妥当了,因着是晚间出行,轻车从简,随行人员也都是精锐,所以也并为惊动到他人,王爷大可放心。 牧时说完便就低下头去,方才它细细观察着王爷的表情,却见对方神色淡然。 他不由得心下惊骇,这王爷手起刀落就将那大将军的小儿子给杀了,到时怎么给那将军一个交代,此事必不会善了,许是又要见血了。 心下如此做想,牧时没忍住就说了一句:“王爷此事实时不该啊。” 话一出口牧时就后悔了,因为室内温度凭空就低了几度。 头顶也多了道冷凝的视线。 “什么时候,本王的事能轮到你多嘴了?” “牧大人是忘记自己先前承诺过什么吗,做好自己的本职就行,旁的不要多嘴。” 那人的神色看不清楚,牧时却觉遍体生寒,腹内就没了言语。 萧廷琰沉吟了一会。忽地出声道:“本王听说那沈先奕和那黎老王爷的儿子,黎王世子素有过节?” 那牧时听到后有些不明所以,又不住的惊诧,王爷日理万机却还记得这些小事,却不知道其用意何在。 心下惊讶,牧时还是搜肠刮肚地努力回想,终于寻出了些有关此事的细枝末节。 他斟酌了一会,便答道:“确有此事,应是月前,两人在一间古董店内相逢,均是看中了一方白玉螭凤云纹壁玉佩,” “只是两人都不肯相让,那黎王世子旁的都不行,倒将他父王的炮仗似的脾性遗传了个十成十,而那沈先奕也是横向霸道惯了,只有被人奉承巴结的份,哪有敢和他明抢的人,于是两人就打了起来,那玉佩最后还是被那沈先奕夺去了……” 萧廷琰顿了一顿就道:“那黎王世子岂肯罢休?” “当然不肯,听说时常搁后院咒骂,咒那沈先奕不得好死,还扬言要砍了那纨绔的双手,如此这般,皆因那沈先奕在混乱中,推了那世子一把,就将他推下了阶梯,伤着了腿,在家将养月余才好。” 萧廷琰那段时间蛰伏在家倒是听过这件事,那段时间,两家关系紧张,风声鹤唳,他还以为这黎老王爷要朝着那大将军发难,届时就有好戏看了,但未承想,这事竟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当时那大将军听说过此事后,拿过一旁的方天画戟就将沈先奕的腿给打断了,在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一向目中无人的大将军肯软下身段,请求宽宥,甚至不惜将小儿子的腿打折。 那段时间众人无不津津乐道,这大将军为何会对黎王一家如此重视。 他家小儿子沈先奕不知造了多少孽,残害了多少官宦子弟,先前怎么没见他屈尊纡贵地赔礼道歉,如此却亲自上门态度诚恳几近底下。 众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老王爷啊身份可不一般,代表着萧氏宗室们,他大将军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敢欺压皇室吧。 当然这只是表面原因,还有个深层原因那就是,这老王爷先前在岭南一带带过兵,很受士兵们拥戴,虽说之前倒也归还了虎符,可真就是一干将领们的心之所向。 要说他们是拥戴着御座上坐着的面目模糊的皇帝,还是一向积威慎重的老王爷,那可真是不好说…… 萧廷琰拉回逐渐远去的思绪,那紧锁的眉头不自觉地就打开了,竟还真是瞌睡就送来了枕头,先下不正正逮了个背黑锅的。 心下如此作想,他就又问道:“那玉佩现下在何处?” 牧时脸上犹豫了下,就道:“那沈先奕原本就不甚喜欢那玉佩,只不过想与那世子一较长短,于是就出手争夺,” “当日赢回那玉佩后,听人说是随手就赏给了他府中的一名姬妾。 那世子在府中听闻后,自然是怒不可遏,说那沈先奕有心折辱……” 萧廷琰知道此后发生了什么,于是就开口打断,朗声一笑道:“若不是自家老爹拦着,那黎王世子早就打入了将军府。” 之后这些事萧廷琰已经了然,于是就道:“你可有法子拿到那玉佩?” 牧时沉吟了一下就道:“难也是不难,却也不知道王爷要那玉佩有何用?” 萧廷琰转身在房中踱着步,长睫盖住了眼中的诸多算计,半晌后他才道:“你取得玉佩之后,就差人包裹好,并配上其他奇珍异宝,悄悄送到黎王府上,就说是沈先奕前来赔罪。” 牧时心下有些不解,但还是领了命。 …… 此事若是成功,不禁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也可离间他们二人,在里面埋下祸端,现在就可浑水摸鱼,坐山观虎斗了。 萧廷琰只觉身心舒畅,摩拳擦掌,哪还有方才的愁云惨谈,眼看着一旁的牧时一脸的若有所思,他便出声点拨了几句。 听得此话,那牧时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心下惊惧。 竟是三言两语就敲定了个替罪羊,由那黎王来承受沈大将军的滔天怒火,那火却是烧不到誉王府上了。 牧时的心里又是敬佩,又是害怕,不知谁那么倒霉做了王爷的仇人,要被他那么冷血算计。 当下就觉得齿冷。 只是心下越是惊涛骇浪,那表面却还是看不出什么来,牧时不敢抬眼,微微垂下眼皮,神色恭顺道:“微臣并不负王爷所托。” 良久之后,他才忽觉身上的威压渐渐散开,牧时就松了口气,趁着那人转身之际就拭了拭汗。 萧廷琰随意的摆了摆手,牧时一只手擎着剑,慢慢倒退着,等到了殿门处,才转身回转过身子。 等出来后,被外间的风一吹,牧时才渐渐清醒。 忽想起了那人的手段,不觉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牧时也不敢耽搁,招了招手,从黑暗处竟窜出个人影来,就朝着他单膝点地。 他也不叫起,遂沉声问道:“王爷安排在大将军府的暗卫可还在?” 那黑影沉吟了一下就道:“回大人的话,在的。” “如此甚好,我需要你为我取得此物……” 随后就附耳,拽住那黑衣人的衣领,说了些什么,那黑衣人的眉头拧紧,待听完后就是一个抱拳。 “定不负王爷所托将此事办妥。” 牧时满意撤开,看着那黑衣人的动作就点了点头。 随后,那黑衣人又重新没入了黑暗里。 牧时抬起头,望着天边的一轮冷月,当下不禁就想起了,先前王爷没在黑暗中的一双眼睛,冷冰冰的不含一丝感情。 他忽觉心中一凛,当下就捂紧了斗篷,转身就出了前院。 作者有话说: 点进主页加收藏哦《大师姐她靠拉仇恨苟命》 明夷穿书了。 穿进了一本仙侠升级流小说里,穿成了沧澜派大师姐,也是原书主角反派们的白月光。 可系统却告诉她,此白月光非彼白月光, 而是剧情npc ,主要作用是推动剧情,为女主铺路。 占春枝 第25节 而她其实在原书中还没活到四分之一。 因原书剧情离谱,男主造孽太多,就生成了一个自称是“主角们的噩梦”的系统。 并且告诉她,就要靠自身努力,不断地完成打脸、碾压各种正派反派,通过给主角团使绊子积攒【仇恨值】。 依靠着【仇恨值】才能兑换生命值,个各种法器。 明夷表示明白了,然后就将拉仇恨干的如火如荼。 别人不敢犯的错她全犯!别人不敢做的事她做,别人不敢得罪的人我统统全!部!得!罪!各种打脸整起来! 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凡间,顶着龙傲天男主期待的目光,救了他——身边的魔王之子。 也就是原书中血洗诛仙界的事业批大反派。 彼时这魔王落魄的很,在下界苦苦挣扎,是个眼神阴鹜、天生反骨的小坏蛋。 可明夷却不介意,放在身边照拂有加,替他治伤陪他修炼助他增进修为。 一段时间后,属于原书男主的【仇恨值】蹭蹭的往上涨。 而明夷这会,已经累积了各路炮灰的仇恨值,苟着苟着不仅把命苟长了,还一不小心突破飞升。 正当明夷做好了要被寻仇的准备时,竟然发现她不但保住了白月光的称号,还收获了一众的迷弟迷妹,原书的男主男配们对她又爱又恨,还私自开启了火葬场? 而身边小魔王看她的眼神也不对了…… 第26章 强留 等那位王爷走了后, 婢女们才七手八脚地围了起来。 为首的一位丫鬟,年纪四十上下,圆脸方额, 穿了一身蓝褙子, 瞧着甚是妥帖稳重,脸颊始终带着一丝笑影。在无形中就能让人放下心防。 她来到了萧振玉的身前,关切地道了一句:“姑娘先下可觉得安好? ” 不知怎的, 萧振玉觉得鼻子又些微微发酸。 今日发生了这种事情, 这才是第一个人问她是否还安好着,有没有受伤。 她忙低下头,掩去了眸中的诸多杂念, 缓声道:“ 谢谢姑姑, 我没事, 只是累了。” 那名仆妇在听清之后才直起了身子,即使内心生疑可脸上笑容还是不变。 她便轻声道:“姑娘唤奴婢为惠禾便好,要是觉着累了就可先洗漱休息。 ” 于是便拍了拍手掌心,身后自有丫鬟捧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身上黏腻腻的,隐隐还有着血腥之气。 萧振玉求之不得。 只是那脚却是受过伤的,如今竟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那一旁的惠禾看清以后就轻叹了一声,就指挥了两个小丫鬟将床上的萧振玉给搀了起来。 以后的洗漱也是被人架着才完成的,等沐浴完后萧振玉穿着一身薄绸里衣坐在榻上, 方觉得松快些。 正待这时,那方才名叫彗禾的丫鬟走将进来, 走上还端着一个镂花细螺的红木托盘,那托盘之上还放着一个青花瓷盒。 她来到萧振玉的榻前道:“打扰姑娘了, 奴婢方才看着姑娘的脚似乎是受伤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由奴婢看看。 ” 萧振玉听得此话后, 就将那藏在绸被中的脚给拿了出来,她温声道:“ 劳烦姑姑啦。” 那声音隐隐还带着一丝羞臊。 惠禾听后,那眼中就多了一丝真切的笑意,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就将那托盘放到了一边,跪坐在了脚踏上,便朝着萧振玉的脚踝看去。 只是看也看不出什么,惠禾就轻轻皱了皱眉,道了一声得罪了,而后就上了手。 等到仔细查看一番后,她拍了板:“……不是什么大的病痛,应该是扭伤了。 ” 萧振玉就松了一口气,不是崴了就好,崴了的话少不得要卧床休养几天,在这誉王府邸里修养。 但她可不愿意在萧廷琰的眼皮子底下,萧振玉不由得安慰自己只是留宿一晚,明日就可回宫了。 那惠禾见状心中就有了成算,她拿起一旁的青花瓷盒,微微旋开,凑到了萧振玉的眼前。 嘴里还道:“奴婢这里有上好的药油,姑娘如若不嫌弃奴婢就给你上药了。” “这药可不是一般的药,里面有好些珍贵的中药材,想来今夜涂上,明日就可见成效了。” 萧振玉就点了点头,自发地卷起了裤管。 那惠禾就从那瓷盒中抠挖出了一坨药油,在手中微微搓热,就朝着萧振玉的脚踝而来了。 未几便使力揉搓了起来,萧振玉起先还觉得有些疼痛,可是渐渐的那药效就上来了,肌肤上散发出阵阵的温热。 那惠禾一直密切关注着榻上的姑娘,只见对方蹙紧了眉头,一副吃痛的模样,只是这样还是不发一言。 那惠禾就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稍稍地卸了力,为了使她分散注意力,遂问道:“姑娘方才所穿的衣物可要如何处置?” 说完后就一直暗暗观察着,眼见那榻上之人原本平和的眉目骤然变了,换上了一副及其嫌恶的模样。 强力摁压住内心的不适,萧振玉强颜道:“烧了吧。” 是的,她不愿意想起方才的遭遇,只要一想起来就觉五内俱焚。 先下被那惠禾一提起,萧振玉就觉不适,方才她是刻意不去想,谁料那当时的场景却一直浮现在了眼前。 萧振玉简直不敢想象,要是那人没来那她现在岂不就是…… 她浑身一抖,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那惠禾见状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反应,于是忙从身后拿了一个音螺纹的靠枕垫在了那女子的身后。 原先她还好奇王爷救回的这女子到底是何身份…… 现也不敢在试探了,想来那里面自有一番惊心动魄,而她方才冷眼旁观,就见王爷对这女子是真有些不同的…… 一向不喜人触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王爷怀中竟还抱了一个女子。 可见是有隐情。 思及此,那惠禾忙草草地结束了上药,替对方放好帘帐后,就慢慢退了出去。 察觉到人走后,萧振玉才终于放下了心,她心知方才的反应乙是让那姑姑起疑了。 可任谁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还会面色如常? 心下如此做想着,未几那困意竟是袭来了,萧振玉就在一片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因着昨日一夜奔波,萧振玉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却不曾想竟是一夜无眠。 听着耳畔传来的清晰的鸟雀娇啼声,萧振玉睁开了双眼。 那外间的阳光透过那海棠花样式的纹窗洒下。 视线渐渐清晰,才看到榻前坐着的人,模样看着倒也熟悉。 恍惚间眼前竟是青芫的脸。 萧振玉一惊,连忙坐起身揉了揉眼眼睛。 正要细细看去时,那方才还在榻前的人影竟是不见了。 萧振玉探头看去,原来是只见榻前正赫然跪着一个人身影。 那人适时地抬起脸来,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萧振玉这会子已经完全清醒了,她心头一喜,又觉得激动,于是忙钻出被窝,赤脚踏上脚踏,伏下身子接住了还要往下跪着的青芫。 她态度坚决地拉过了青芫的手,又将她带到塌上做好。 青芫还要挣脱,就要往地上跪着,直言要请罪。 萧振玉先下竟真有些哭笑不得了,她忙虎下脸色,淡淡地说了一句:“快坐下吧,大清早的请什么罪,又不是大过年的,横竖你磕了头,我这里可是没有红包的。” 青芫一听,当下就止住了哭声,脸上还挂着泪珠,扯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随兀自抽抽噎噎道:“都怪奴婢,是奴婢没能没看顾好您,才让公主招至了灾祸……” 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萧振玉制止了,她放下方才堵在青芫唇上的手指,又看了看青芫呆呆地模样。 四处看了看,见没有能用的帕子,遂就抬起一边袖子为青芫擦了擦眼泪。 嘴上还温柔道:“哪里就是你的错了呢,是那些人品行不端,要说,还是我连累了你呢。” 萧振玉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原本南苑的一场风波,竟闹得这样大。 青芫方才耳边听着公主的细声安慰,闻着身侧人身上的花香,心中便泛起了浓浓的自责。 她的脸蛋微红,便挣开了萧振玉为她擦泪的那只手,连连推拒直道:“于理不合。” 萧振玉脸上就露出了个笑影,伸出手掐了掐青芫的一张团团脸,而后就笑道:“那我们青芫就别再哭啦。” 语气柔和,无端地让青芫想起了奶娘哄孩子的模样,于是当下就红了脸。 拽紧了衣裳的下摆,嗫嚅道:“奴婢知道公主心善,这些年对奴婢很是纵容,于是养成了奴婢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从今往后,不消公主说,奴婢只是好好跟在公主身边,也不在调皮了,公主去哪我就去哪。” 萧振玉就见青芫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也知道这次她也是怕了,于是就在心里暗叹一声,道了句:“吃一堑长一智。” 其实方才萧振玉还有些忧虑不知怎么该对青芫说,因为此次却是是青芫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却不曾想她竟率先认错,态度诚恳,于是萧振玉也就不忍苛责了。 叹息一声,就又轻轻执了青芫的手,两人就那么相视一笑。 后面就着急叙话,萧振玉欲问青芫当日情形,青芫就低了头道:“那日看到公主走后,奴婢本来也想跟着去,没想到那后项遭到了一击,接着视线一黑就倒下了。” “等奴婢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着,嘴上还塞了抹布,于是当即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定是那小沙弥搞得鬼。” 说到这里,青芫一味的咬牙切齿。 萧振玉也感同身受,就将自己的手覆上去。 青芫就感觉自己的手上一重,她感到一阵暖意,生平第一次,让她鼓起了勇气,也回握住了公主放在被面上的手,见公主没有甩开,于是就安了心。 继续说道:“因着被关押在柴房里,嘴也被堵住,奴婢就一心担忧着公主,于是等啊等的,也不见那小沙弥前来,奴婢就想,那伙贼人的目标应该是公主您,于是当下一想就觉得五内俱焚,是千般万般的悔,后悔当时没跟着公主,叫公主一个人受委屈……” 萧振玉心下一叹,不由庆幸道,那沈先奕的目标是她,要先将她掳走,没时间处置那青芫,就将她随处柴房离,又怕她喊叫起来坏事。 于是就将人捆了起来,随意地撇在了一旁,抓紧机会就掳自己出庙,若是青芫也被抓走了,焉知还有命在? 萧振玉不禁感到后怕,背上冷汗津津,半晌都没有言语。 占春枝 第26节 青芫就听耳边长长久久地没有回应,于是她轻轻地唤了声公主。 萧振玉回过神来俱对青芫笑了笑,然后道:“随后呢?” “随后?” “随后,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奴婢当时哭晕过去了,也不知什么时辰,应该是快天明了吧,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奴婢就醒了,艰难地蹭到了门边,就用头敲着门扉,企图弄出点声响来,好被外间的人发现。” “于是果不其然被人听到了,然后那房门就被拉开,那牧时牧将军的脸就出现在了门后。” 青芫避无可避地就想起了当时,心知这场景估计能记一辈子。 当时只觉喉头火辣辣地疼,手上脚上道皮肤都早已被那粗糙的麻绳割破。 到最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唯一一点的求生意志使她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身上动不了,于是她便蹭在地上,一点一点地蹭到了门边,而后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坐起身来,接着就挺起脑袋,狠狠地砸在门上,开始的力道还小,后来就渐渐大了。 青芫敲啊敲,就听外面沉寂寂的,哪里还有声响,当下一颗心便沉入了谷底。 正待她最后一次将头抵在门上准备去砸时,猝不及防的那门变开了,半边身子不受控制地就向外栽去了。 正当她以为脑袋要重重地磕在地上时,没想到竟被人接住了,她落入了一道凉凉的怀抱里,对方身上还带着霜露气息。 她艰难地睁开眼,就看到头顶的人身后倒映着万千星光,而他似乎是披星挂月地为她而来。 那如寒星一般的眸子灿然。 …… 青芫的脸上就情不自禁地带上了一抹淡笑。 萧振玉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见对方还是一脸的神往,显然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萧振玉看着看着,就看出一点眉目来,她偏头问道:“救你之人,难道是那牧时牧将军?” 听到那人的名字,青芫就回过了神,将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 叫人看了不免好笑,横竖也说清楚始末了,青芫平安无事的归来,想必也该回宫了,不知宫中又是个什么情形。 一想到宫中,萧振玉的心情就不免有些沉重,她不信沈先奕是如何得知她的行踪的,肯定是被人给通风报信了,可是那人是谁呢? 她心知其中肯定有人作祟,给那沈先奕出注意,而若不是那人自己不会落到这番田地,还险些被那欺辱了去。 想到这里萧振玉的双肩就不知觉地抖了抖,避无可避地就想起了那沈先奕癫狂的脸,似乎还在她眼前晃着。 如此异样自然引得了青芫的注意,她忙直起身子扶住了萧振玉的肩旁,眼神中带着关切。 萧振玉疲惫的摇了摇头,不想起来方还罢了,一想起来就觉身在地狱。 青芫就觉得自家公主的容色暗淡了,她不解其意遂出声问询。 萧振玉抬起脸道:“回宫再说,先下先服侍我更衣罢。” 话音刚落,也不知那些人是如何得知萧振玉叙话完毕的,当下就捧了一些衣物,并一些器具款款而来。 秩序俨然,不见其乱,瞧着倒比宫里的宫女们还严整些,想来就是那萧廷琰御下有方。 一想起那人,萧振玉不免有些奇怪,只因那人一向表露出来的形象也多半是温文有礼,笃实沉着的。 可昨日那人一身凛然的气势,就这么只身杀将进去,将那纨绔的手砍下,如此行径真真让人胆寒。 他与那沈先奕当真有如此深仇大恨,何至于此? 萧振玉出了一会神,就洗漱完了,以后抬起眼就看到那徐徐而入的丫鬟们,只见他们的手里都托着红木托盘,托盘里放着的竟是红红绿绿的衣物,看起来都颇为名贵,颜色即便有些暗淡却也不掩其华美。 青芫早已被眼前的绫罗绸缎晃花了眼,她收拢起张的大大的嘴巴。 有些疑心方才的蠢样是不是被人瞧了去,于是忙掩住唇,往室内看去,却见那捧着托盘的侍女们都只发地排成两列,头低着头。 想来是没看到的,青芫心下就松了口气,她忙偏头看向公主,却见公主穿着雪白单衣立在那翠色屏风前,脸上神色还是淡淡的,自有一番华贵气度,甚至看都不看那些盘中的玲琅锦绣,金玉黄白之物。 青芫心想公主不亏是公主啊,这点东西对公主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萧振玉却是不知青芫的心下活动,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眼睛滑过这些锦缎,竟有些为难。 她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更何况是欠那人的,昨日出手相救,这人情本就难还。 况且来这誉王府本就算叨扰,如何怎能尽情的享受着他府中的一切,想来这些东西,也该是把她府中姬妾的衣物匀来了吧。 萧振玉不欲讨人嫌,就摇头拒绝道:“可有别的一些简单的衣物?” “这么好的衣料……合该给府里的诸位姬妾们使,我来到皇……王爷的府上叨扰,又怎么好横刀夺爱呢?” 话音刚落,萧振玉就看到下首的惠禾脸上浮上一层尴尬脸色,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可她自家思忖,第一句应该没什么问题,那问题就出在第二句上。 萧振玉面上未见丝毫窘迫,态度大方地问道:“可是我说错了?” 那丫鬟大胆地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上首人的脸色,却见对方脸上没有丝毫窘迫,眼睛亮晶晶地,唇上还挂着一丝浅笑。 那当即就放下了心,稍微斟酌了下便道:“我们王爷未曾娶妻,府上也无什么姬妾。” 萧振玉的眼中就实实在在地带上了一丝惊讶,那人年岁也不小了,应该二十有五年怎么可能未曾娶妻,难道面前的丫鬟是看她陌生,不愿吐露真实情况? 也罢也罢她原就是个过客,在乎那人的事情做什么呢。 于是当下也不在纠结了,又出声问询了一便,可有简单些的衣物? 那位一愣,随即就愣愣地点了点头,心下不免有些惊讶,往常小姑娘看到这里绫罗不该喜不自胜了,怎么到她这里,却好像是入不了眼。 她心里直返嘀咕,于是悄悄抬头去看,只见那方才还站在身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离去了,在那溜宫女们身前寻索着,正低着头看那些绫罗。 外间的阳光打在那少女的轮廓之上,将那脸颊边点缀上了一层金边,那脸蛋莹莹发亮,光斑坠在那人垂下的眼睫上,眼睫上好似有亮光点点,脖子处挣出的一小段皮肤白的晃眼。 虽穿着雪白的里衣,可仍旧掩不住那通身的气派。 惠禾不由得就看住了,生平第一次方才明白什么叫美人之美,在骨不在皮,也不在表面穿着,而是在那肌理中,在那一笑一瞥,一动一静里。 “就这件吧。” 半晌,惠禾终于回过了神,看向那人手上捧着的那件衣物,不由地有些惊讶:她竟挑中了那一件…… 青芫闻声前来,不用萧振玉吩咐便展开了那白底牡丹织锦地丝绸缎袍子,那袍子初初地抖在阳光下,那衣服上的金线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萧振玉有些惊讶,方才她挑中这件衣物只是因为她颜色素淡,模样简单,可展开之后里面居然另藏乾坤。 选定了倒是不好更换了,更何况她实在也是有些喜欢这衣裙。 那惠禾早已在一旁打量半晌了,就见那侍女竟随手抓起来抖擞起来。 这可是……娘娘最喜欢的一件衣物。 她心底未免有些心疼,一脸的踌躇憋得双目通红,像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 萧振玉明白过来,于是就让青芫放下那衣裙,让方才站在一旁的惠禾前来。 于是那惠禾就连忙赶了上来,几乎是虔诚地从青芫手中接过那衣裙。 稳稳地叠放在托盘之上,而后就在萧振玉行了礼,道:“且容奴婢去净手。” 说完准身就离开,来到那花盆架下将手洗了,然后就来到了那托盘前,拿起了那手套。 看她细细戴好之后,萧振玉竟有些头皮发麻,早知道不选这一件了,倒落得如此麻烦。 那丫鬟看着萧振玉的脸色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于是就道:“奴婢看着衣服,也就姑娘衬得起,就这件吧,也不麻烦的。” “更何况呀,这么好的料子放在仓库压着不见天日,那颜色都暗淡了,岂不是暴遣天物了,如此在姑娘身上穿着,也不浪费了他的价值。” 这一番话说得漂亮,萧振玉有些脸红,于是也不在推脱了,由着那惠禾忙前忙后的奔走着。 不一会就穿戴完成了,那惠禾脸上竟有多了丝怀念之色。 萧振玉心下发愣,心道:这难道这是旧人的衣物不成? 如此作想着,就听耳边传来恭敬地声响:“姑娘,穿戴好了。” 萧振玉点了点头,起身来到了全身镜前,就见那镜中倒映出了个模糊的人影来。 打眼一看,就觉得十分惊艳,只见那衣物上身果真是耀眼之际,她背过身去瞧,那衣物在她的身上倒还真是真真好呢,很贴合也勾勒出了那玲珑身形。 萧振玉转身就坐在了镜前,由着那丫鬟替她作弄着发饰,那丫头一言一合间竟将那发型什么的说得头头是道,萧振玉听在耳中也觉得新鲜。 那小丫鬟就见那玉做的人展露出一点兴趣来,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脑地全倒出来,只搜肠刮肚,可恨她的言辞不够有趣,说得不够精彩。 她还要再说下去却被那惠禾给制止了,那小丫鬟脸上就是一阵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姑娘想要什么发型。” 萧振玉偏头想了想,正色道:“就如你方才所说罢。” 未料那丫头一听眼睛就亮了,不由得觉得一阵高兴,那美人竟然采纳她的建议哎。 于是脸上就不受控制地露出一点笑影来,响亮地应了一声,而后就来到萧振玉的身后,替她作弄起来发型。 那丫头的手又快又稳,不一会便好了,萧振玉抬起眼,细细看去,果不其然与那衣衫配的很,当下就有些惊喜。 原那却不曾想这丫鬟手艺竟然这么好,也不知皇叔从哪里挖来这么个人物,还是这誉王府中卧虎藏龙。 萧振玉是越看越喜欢,不经意地就瞥见了一旁的青芫。 此刻正绞着手指,脸上流露出愤愤不平来,萧振玉有心玩笑,遂指了指发髻,对着青芫打趣道:“看到了么,学学。” 此话刚出,殿内蓦然一静,随后就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来。 青芫悄悄红了脸,咕哝了一句“学就学,奴婢定手到擒来。” 说着就挤开了那小丫鬟,来到了萧振玉的身后,探头看去,道了句:“也不难嘛。” “是是是。” 有人出声附和道。 殿内气氛合宜,萧振玉就觉心上盘梗多时的阴霾不知觉就散开了些。 她跟着笑闹几句后,遂就站起身来:“日头不早了,也该回宫了。” 此话刚出,就听外间飘来一道凉薄的声音:“谁说可以回宫了?” 听那声音正是那萧廷琰不错。 萧振玉被这话惊的呆立在场,竟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愣神间那人已迈步走将进来。 萧廷琰普一抬眼就看到房间正中的一个人,此时正被簇拥在中间。 她站在那透亮的光线里,此刻因为惊讶而回眸,身影瘦长,嘴唇因为惊讶还微张着。 那纤腰被那一寸宽,两寸长的紧紧束着,分外晃眼。脸上薄施粉黛,眉梢色泽浓淡适宜,娇姿百出,媚态横生。 萧廷琰的眸子里就漫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恍惚间,这道身影好像和记忆深处里的人重叠,倒叫他心下生起一丝惘然来。 占春枝 第27节 萧振玉回过神来就看见那人立在门边,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在越过她看向其他的人。 萧振玉就回头与青芫对视了一眼,对方眼里也是很迷茫,萧振玉没心情揣摩这萧廷琰的情绪,于是变皱了眉,直截了当地问道:“皇叔刚才再说什么,什么回不了宫?” 身后的丫鬟们一听此话就着急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皇帝无子,听说只收养了一个宗室的女儿来,封了公主,而能叫皇叔的比不是一般人,于是当下就了然,原来竟是公主殿下。 那两名丫鬟便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后,皆移开了目光装作不知。 萧廷琰先下早已经回过了神,只是脸上神色却有些不好看,沉沉的瞧着倒是有些唬人。 他一挥手,吐露出几个字:“你们都出去罢。” 那些丫鬟仆从们便齐声应了一声,皆鱼贯出了内室。 只青芫还站在原地,好似没听到。 萧廷琰凉凉的视线就飘了过来,青芫一愣,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可是一想到方才承诺给公主的话,于是便强撑着。 萧振玉侧了侧身,挡住了萧廷琰的视线,而后就对身后的青芫道:“青芫,不碍事的。” 青芫如蒙大赦,忙转身就出了内室。 萧振玉此事却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方才见这萧廷琰神色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却一下子突然变了。 可转念一想,那人是萧廷琰,遂就理解了。 萧廷琰却不知眼前人的心里活动,他突然就来到了身前,对着萧振玉说了一句:“这件衣物你穿着甚是好看。” 语罢便流露出了一抹怀念之色,萧振玉不知所以,心想这萧廷琰怕是睹物思人了,只觉得有些厌恶。 当下这衣裳穿在身上就难受了起来。 现下两人各怀鬼胎,气氛也是相当的诡异。 当然这些都是不要紧的事,萧振玉先下却没心情去探究那衣物的主人,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方才萧廷琰说的话。 她退后了一步,而后仰起头,脸上满是诘问之色:“皇叔这是哪里的话,什么叫做不能回宫。” 萧廷琰一愣,像是没预料见对方的情绪竟会如此激烈,待反应过来后,那眉眼就沉了下来。 其实方才所说不让这小公主回宫,只是一时兴起的话,但竟被那小公主如此抗拒和提防,难道他这誉王府真是那龙潭虎穴,而他在她眼里,他就是不怀好意的? 萧廷琰忽觉得有些讽刺,一夜未睡使他的精力也不怎么好,方才情绪波动,便牵扯住了胸口的伤。 萧廷琰就不受控制地皱了皱眉,心下也愈加烦躁,他用力压下心中的燥意,也不欲开口解释了。 揉了揉眉心,只抛下一句:“你好生呆着,等情势好了,本王只会送你入宫。” 说完也不看萧振玉转身就要走。 方才萧振玉就见对方脸上似有不耐之色,但心下着急,于是便大着胆子唤了一声皇叔。 谁料对方竟没有停下的意思,萧振玉一急也顾不得什么,于是就张开了双手挡在了萧廷琰的身前。 萧廷琰不怒反笑,只恶狠狠地盯住了萧振玉,萧振玉一惊,那双手就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落到了身侧。 萧廷琰只觉心中烦躁之欲更胜,来不及思考他就欺将上去,狠狠地拿住了萧振玉的手腕,逼她抬头看他。 心中戾气渐起,他救了她,可她反而恩将仇报? “小玉儿还未曾在皇叔的府中做过客,如此可不是正好么?” 她才不想在这誉王府呆呢,听得此话萧振玉也不罢休,仍不肯放弃,只软软地抬头唤了一声皇叔,神色间似乎有祈求之意。 扬起的脸上,杏眼水盈盈的,上半张脸是乖巧柔软的,可下半张却是诱惑的,只因那殷红的唇色,瞧着就知质地柔软,倒像是惹人□□的模样。 萧廷琰只觉脑袋热热的,他的视线里便只有那方一张一合的红唇,像樱桃似的诱人。 于是就不受控制地吞了吞口水。 不知尝上去还是否那么可口呢,鬼使神差地萧廷琰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而正是这个念头让他的眸色加深,呼吸加重,唇边的笑渐渐扩大。 于是就忍不住地欺将上去,将那小小的人影逼至了角落。 萧振玉避无可避就被逼到了墙角,身前那人眨眼间就欺将了过来。 萧振玉入目所及皆是对方的胸膛,鼻端是一阵好闻的香料味。 来不及反应,那下巴却被拿住了,萧振玉正觉腰上一紧,旋即就反应了过来,那萧廷琰的另一双手竟扶在她的腰上,在上面流连着,大有往下的架势。 萧振玉只觉得惊天霹雳,她的双手触上了对方的胸膛,可是分毫地撼动不得,当下就有些绝望。 这一愣神间,下巴却被抬起来了,萧振玉就避无可避地对上了对方的眼神。 两人的距离先下离得非常之近,萧振玉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发丝触到了自己的脸上,而且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的自己,云鬟叠翠,粉面生春。 萧廷琰一怔,原本他只是想要制住那小公主,却控制不住地越挨越近,直道把人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一切都像是自然而然的发生了,萧廷琰似是看痴了,情不自禁地就伸出手指,粗粝的指尖只顾摩挲着那柔嫩的唇瓣,他一边感受着指尖的娇嫩。 一边却觉喉头一痒,于是便欺将了上去,未料对方却急急地撇来了头,于是萧廷琰这一吻就落到了她的脸上。 一时间两人剧都是一愣,萧廷琰这才明白方才鬼使神差中干了什么。 萧廷琰地感觉唇上凉凉的,他一怔轻轻回味,发现舌尖微苦。 他一愣就抬起头来,就看到怀中人一脸的泪痕,心就一怔。 趁着身前那人愣神之际,萧振玉就忙拢起衣衫,眼泪像是断了线一般的珠子一样直直往下落。 萧廷琰似乎是没预料到,他心一动,就伸出了手指准备替她抹掉那脸上悬挂着的泪珠。 萧振玉一直密切关注着对方的动作,却见他的手还颤颤地向自己脸上伸来。 她一惊,便不管不顾地将人狠狠一推,而后闪身就要往外逃。 正奔逃之际,身后传来的竟是重物落地声音。 萧振玉一愣,回头一看,却发现那先咄咄逼人意图不轨的人竟不知何时仰面倒在了地上。 双目还紧紧闭着,脸上似有痛苦之色。 萧振玉止住了脚步,她细细观察着,看对方神色不似作伪。 于是就悄悄地蹲下身子,只用脚尖去拨那人,那人却还是没有动静。 萧振玉就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了他的鼻端就那么一探,当即便放下了心,不由得瘫坐在了地上。 由觉得不解气,正欲在往他身上踹的时候,却见他的衣领上竟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萧振玉一愣,就慢慢爬了过去,来到了这萧廷琰的身前。 就见那人脸色潮红,眉头紧紧地皱着,身上蒸腾的热气熏人。 萧振玉的眼睛就有些不知往哪里放了,她试探地用手试了试体温,果然烫的惊人,于是心下了然,忙收回了手,扭过身子就要喊人。 可刚刚转过身子时又有些犹疑,方才他欲欺辱自己…… 一想到方才的情景,萧振玉就恨地牙根痒痒,心下不禁作想,不如就这样,烧死他也好,从此以后她就不必怕他,受他胁迫了。 萧振玉转念一想,毕竟皇叔是为着救她而受伤的,自古就没有很将仇报的理。 于是就轻轻叹了一口气,忙到外间喊了人进来。 不一会,外间就冲进来了一群不明所以的丫鬟们,就看着堂上自家王爷晕在地上不知死活,身边还瘫坐着一个六神无主的公主。 萧振玉看着呆愣住的众人,忙喊道:“愣着干嘛,救人啊。” 众人方才如梦初醒,那惠禾便厉声喊道去请大夫,而后众人则都七手八脚地上手就将人准备将人挪到了塌上。 她艰难地抬起对方的一边臂膀,和和那巨石一样沉,一行人使出了吃奶的劲,才将人抬回了塌上放好。 萧振玉才刚准备收回手,那手却被不经意间捉住了,还抓的紧紧的。 她一愣,视线一转就看到了塌上躺着的人,依旧是双目紧闭地模样。 于是心一横,伸出手就要掰开那男人的手指。 可不管她怎么使劲却仍是掰不开。 当下就朝着众人求救,众人哪敢碰王爷啊,于是当下只得站在那里和萧振玉面面相觑。 萧振玉见这些人不动,心下就有些焦急,于是索性又使力去挣,可不管如何使力,那大掌还是铁钳似的还是牢牢地擒住了她的手腕子。 萧振玉心下连连叫苦,不禁在心下暗骂,早知道方才就不救他了。 那惠禾见状后有些无可奈何,遂提议道:“公……姑娘还是别费力气了,既然挣脱不开,不如先下先这么着,等王爷醒了,那不就解决了……” 声音说道最后,越说与小,一直到最后的几不可闻,如此这般也只因为上首来自萧振玉绝望抗拒的眼神。 也不知外面谁说了一句:“大夫来了。” 众人忙起身去迎,萧振玉也偏头去看,一时间竟无人注意塌上原本昏睡着的人颊边突然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只一瞬便隐去了,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看花了眼。 大夫连忙入内,之一进来好多个眼神就落到他的身上。 大夫的知其利害,一颗眼睛一颗心向着的却是床榻上的人,就忙放下医箱,走上前细细查看。 那大夫却不多话,只让人清了场后,搭过脉又瞧了瞧那萧廷琰身上的伤口,差人拿来了剪刀,而后就小心翼翼地剪开了那衣物。 萧振玉避无可避,就看到了那衣衫和绷带下的伤口。 早已化脓,想必这才是高烧不退的原因罢。 萧振玉将头垂下,她自然知道这伤口是怎么来得。 应该就是昨夜去救她时受的伤,可昨夜回来时却见他容色如常,方才甚至还能欺悔于她,哪是一副有事的模样。 萧振玉的心里就起了一点自责。 只把唇咬了,抬起头问那大夫是否无虞。 那老大夫听得此言后,却是不说话只专心致志地给器具消着毒。 萧振玉的一颗心就七上八下地,揣在胸口里,不住地乱跳着。 那大夫现在也已穿针引线准备缝合了,萧振玉大着胆子看了一看,正巧就见针线穿过皮肉,那脸就迅速地白了起来,已是不敢再看,就忙将眼神移开,正巧看到了塌上的人,就见对方眉峰聚起,脸上忽现痛苦之色。 不知怎地,就动了恻隐之心。 萧振玉一惊,那手就不知觉的伸了出去,想替那人抚平眉间的褶皱,只是那念头仅在心里转了一瞬,便放开了。 她只用手回握住了萧廷琰的一只手。 占春枝 第28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大夫终于停了,包好伤处后,他顺势来到桌前,写下了几张方子,就有底下人领了方子去抓药。 萧振玉打起精神,听着那老大夫的诸多叮嘱。 被那严厉的眼神盯着,萧振玉不自觉地就挺直了脊背,将那几点要点就记在了心中,准备等那惠禾来了,一并告知她。 遂不住的点头,时不时还默念几声,侧脸一派认真。 这般扭着身子着实有些难受,好在那老大夫唠叨几句后遂就停下了话头,转身就出了内室。 此时的殿内静悄悄地,萧振玉便回转过来将剩下的一只手支在了下颌。 困意渐渐袭来,萧振玉的眼皮逐渐沉重,头也是一点一点地,坚持了一会,那小脑袋就一下子砸到了被褥之上。 就那么陷了进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萧振玉恍惚间好像闻到了汤药的苦味。 等她悠悠睁开眼时,才发现,不知何时那天竟擦黑了。 她抬起头正准备伸个懒腰时,却发现手上一沉,竟被拽着拉倒了塌上。 此时两人的距离极近,萧振玉都能感受到对方脸上的鼻息。 如此近的距离,萧振玉发现,那萧廷琰面上的红不知何时何地已经散开了,身上也不在火烫。 先下已换了衣,穿着雪白的里衣躺在塌上,那原本珠生玉润的脸就显露出一丝与世无争来。 萧振玉赶忙收回了身子,视线下滑,不经意间就发现了两人先下正交叠的双手。 那手已有先前的拽着,改为十指紧扣。 萧振玉有些奇怪,他们的掌心此刻是相贴的,萧振玉能感受到从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 心下不由地啧啧称奇,她情不自禁地就靠近观看着两人此时折叠着的双手。 这种感觉甚是奇妙。 萧振玉从未与他人十指紧扣过,只因他双亲早亡,后来又被接入宫中,柔妃待她虽亲厚,可是从未有过母子间的真情流露。 掌心温温热,给了萧振玉一处安心,正巧此时外间突然传来一声声响。 萧振玉好像做贼似的,连忙就要将手收回,可这次却是意外地抽出来了。 萧振玉两眼发愣地瞅着自己那只手,被握的太紧如今已经没了知觉。 她不禁有些纳罕,为何先前抽不动,先下就可以了,于是忙抬头看去。 只见塌上的人呼吸平稳,面容宁洽,应该好似是睡着了? 萧振玉就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甩了甩胳膊,揉了揉发酸的臂膀,提步就出了内室。 刚出内室就瞅见了门后的青芫,先下正百无聊赖的在廊下踱着步,见到萧振玉一出来她便赶忙迎上前,扶住了萧振玉。 语气还喊着丝丝的心疼,不住地只把那萧廷琰埋怨:“也不知道王爷怎么回事,不拽旁人偏偏要拽公主。” 萧振玉就悠悠叹了口气,我也想知道。 但方才一直跪坐在脚踏上,只觉腰酸背痛,先下才说了会话,萧振玉就觉得腹中饥饿难忍。 青芫瞅见自家公主的神色,看着她的小动作就知道她是何意。 于是忙搀着公主回到了偏殿,偏殿里的炉子正煨着食物,许是怕主子们醒来后吃不得到嘴里,于是就早就预备好了放在那里。 萧振玉看到那些的清翠可爱的小菜只觉得食指大动,一瞬就风卷残云,将一旁站着的青芫看得目瞪口呆。 等吃完后,青芫收拾了碗碟,萧振玉无所事事便又想起了一桩大事来。 那就是,萧廷琰先下正睡在她的塌上,而她晚上又该睡何处呢? 第27章 探望 萧振玉正忧虑间, 就听到外间有了响动。 她透过那海棠花纹式的支摘窗看过去,就看见那惠禾先下正指挥者丫鬟们捧着物品,一路向偏殿而去。 像是察觉到了萧振玉的目光, 那惠禾便一路来到了内室, 向萧振玉蹲礼行了个万福。 抬起的脸上,还含着一丝歉意:“今日怕是要劳烦姑娘先住到这偏殿里,王爷现在还昏迷着, 恐还挪动不得。” 萧振玉点了点头, 也没说什么,只是一旁的青芫出声了:“在没别的小院了吗。” 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委屈住在这偏厅中呢,剩下半句话甚至没能说出口, 因为早就被萧振玉的第一个眼神制止, 就生生地憋了回去。 青芫就缩了缩脖子没在说话了。 萧振玉的神色中就带上了一抹歉疚, 她朝着那惠禾道:“现在本就是叨扰,能有地方住就就不错了,一切还得劳烦姑姑了。” 听得此话那惠禾连连摆手,忙推脱道,真是折煞奴婢了。 “王爷一早就吩咐下去,要好好照顾姑娘,只是现在王府人丁稀少,院子虽说不少, 可年久失修,又没有人住, 现下烘屋子已有些来不及了,少不得要委屈姑娘一阵了。” 萧振玉忙伸手扶起了盈盈下拜的惠禾。 心道, 如今本就算叨扰, 少不得要多住一阵, 虽说是偏厅但也应有尽有,随遇而安本就是她的生存法则,于是也不在多想了。 就让青芫将人送了出去,萧振玉就目送着那惠禾离开了。 只是身后的青芫待回返后,仍兀自喋喋不休道:“公主何至于和那奴婢以礼相待呢,这本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萧振玉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轻声叫了一声青芫,随后又道:“如今越发不成体统了,今日是在别人家暂住,倒摆起公主架子了,我算个什么公主,要是真把自己当做公主耀武扬威,那才这就是个笑话。” 说道最后,那语气越发冷肃,脸上也都是嘲讽的笑。 胸中有股气乱窜,撞的萧振玉心口生疼,不知怎地这一个两个的都与她过去不,白天是那萧廷琰步步紧逼,晚上又是这青芫调皮拌嘴。 要是照往常的话,萧振玉顶多会说几句,可是时至今日,发生了不少的事,她本就忧心忡忡。 更何况白日里的萧廷琰态度暧昧,步步紧逼,她怕他的很,更何况还在他的地盘上,那人一向喜怒无常,且不知会如何对付她和青芫。 现在早已没了挑拣的份,能不能囫囵地出了这誉王府还是个未知数。 萧振玉算是明白曾经的安生日子是再也不复返了,可她转念一想,这些年过得那里是安生日子呢。 于是这些心绪就齐上心头,一时间惊觉满目悲怆,于是再也忍不住伏案恸哭了起来。 一旁的青芫早就慌了手脚,心知是自己说错了话引起了公主的伤心事,心下又急又悔,只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 可为今之计还是要哄公主,青芫就忙奔将了过去,伏在萧振玉的膝盖上认错,不住地摇晃着萧振玉。 解下腰间的锦帕就要塞上去,要为萧振玉拭泪,萧振玉就旁撇开。 可不知是不是她用的力度太大,一旁方才还伏在她膝上的青芫就飞了出去,伏在了花鸟鱼绒地毯上,不住地痛呼着。 萧振玉听声后一急,抬起埋在臂膀里的头,隔着朦胧的泪眼就看到青芫正伏在地上,捂着肚子呼呼地喊疼。 萧振玉惊呼一声:“怎么了青芫,可是磕到桌角了?” 于是也忘记哭了,忙从绣墩上起身,关切地触上了委在地上青芫的双肩。 青芫就慢慢回转了过来,猝不及防地就看到自家公主原本白净细嫩的面皮上,唯有那眼角和鼻头红成一千,但却分外惹人怜爱。 眼睫上还挂着泪珠,于是就更衬的其眉羽黛黑,那泪珠此时悬悬地坠在脸侧要掉不掉。 此刻正焦急地看着自己,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 青芫就松了口气,知道公主确实是没有恼了自己,当下心下就是一松,鼻尖就是一酸。 她回转过来,慢慢垂下头,跪在了地上,将两只手放在膝头之上后,在小心翼翼地觑一眼萧振玉的神色。 “公主,奴婢没事。” “公主,快别哭了,青芫这次知错了,再也不敢胡诌乱说了,奴婢发誓。” 而后还举起三根手指,闭起眼睛,咬牙切齿道: “若是在有违背,就罚青芫孤苦一生。” 说完就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探看了一眼自己公主表情。 萧振玉就被青芫的这幅模样给逗笑了,她知道青芫这是发了个毒誓,她一向是爱热闹的性子,如若孤苦一生,那就是最重的惩罚了吧。 心下一暖,萧振玉就伸出了手,捉住了青芫的,低头道:“……有我在必不会让你孤苦一生的。” 青芫的心上就浮了一丝感动,仿佛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攥过一样,她抬手就替萧振玉拭了拭颊上的泪珠,而后主仆二人便相视一笑。 萧振玉心下有些涩然,方才她也不是真恼了青芫,只是那一刻情绪宣泄收拢不住,联合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心下委屈,于是就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先下哭了一通倒也好受多了,只是苦了青芫,方才怕成那样,这不先下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的神情。 萧振玉就在心下悠悠地叹了口气,轻轻执了青芫地手就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嘴里只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联系起身前身后,只觉得前路未仆,先下无疑与在钢丝上走着,不可性差踏错一步,不然就是粉身碎骨。” 青芫懵懂地就点了点头,萧振玉看这神色就知道她未听到心里去,可未来时日尚多,她总该明白的,于是当下也不在多说了。 恰巧此时有那小丫鬟来报说偏厅收拾好了,请姑娘移步,萧振玉就起身跟来到了偏厅。 只见那偏厅中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描金雕花的大书案上还放着一尊汝窑花瓶,馥馥香云从宝鸭香炉中燃出。 地上铺陈着软绵厚实的地毯,雕花大床垂挂着淡绿色的鲛绡帐子,在烛火下发出莹润的色泽。 偏厅正中正立着那惠禾,此时正指挥着一个小丫鬟拢好床帐。 看到萧振玉脸上就堆起了笑,殷勤道:“姑娘今晚且安心住下,这被褥也是刚刚熏好的,现在可松软着呢。” 萧振玉心下已经了然,这偏厅空间不算小,倒也应有尽有处处精致。 于是就点了点头,那惠禾看着心下就松了口气,彼此相对默了一瞬。 她对着萧振玉就道:“时间不早了,姑娘也早些安置吧,热水已经备好了。” “要是有什么事就差人来唤奴婢,奴婢这就不打扰了。” 萧振玉闻言颌了颌首。 那惠禾说完就蹲身行了礼,退出了内室,只是退到门边的时候,她复又重新看了一眼厅中站着的人。 她向来细心,方才自然是留意到了那人红彤彤地眼皮,于是心下了然,在出到了廊檐底下才悠悠叹了口气。 抬了抬手,就唤回了一个小丫鬟,惠禾朝着那不明所以的小丫鬟就吩咐道:“去灶间拿几个脱了壳鸡蛋来,一会送进偏厅。” 那小丫鬟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就飞一般的去了。 那惠禾就在廊下站了片刻,晓得没事之后又转去了正殿。 一夜无梦。 占春枝 第29节 萧振玉是被耳边鸟雀叫声给惊醒的,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见头顶上是陌生的帐子,睡的是陌生的床。 眼珠转了转,惊觉外间早已天光大亮,待反应过来之后,已是彻底惊醒了,待清醒之后脸上一红,在别人家竟睡到日上三竿,于是就忙唤道青芫。 随后帐子外就伸进来了一只手,青芫撩起床帐就挂到了玉勾上。 萧振玉的脚踏上了脚踏,穿上绣鞋也不用青芫服侍就忙来到了妆台之前。 可青芫哪能让自家公主动手啊,于是当下就抢过了萧振玉手上的物什,苦口婆心道:“我的好公主啊,你那里会这个还是让奴婢来吧。” 萧振玉就放下了手,乖乖地坐在了镜前,让青芫作弄着。 不一会便穿戴完毕了,依然是昨日的装束。 萧振玉还来不及瞅一眼镜中的自己,就着急地转身出了门。 只留得身后的青芫目瞪口呆,忙放下了萧振玉刚换下的绸衣,扭头就跟了上去。 萧振玉来到院中,就见院中静悄悄地,院墙上布着常春藤,有藤蔓自然衍生到了南北墙,将两扇砖砌花墙遮得绿影婆娑。 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心下就有些啧啧称奇,暗道:这萧廷琰先下不是在正殿修养吗,怎么院中一个侍候的人也没有? 于是那脚步就慢下来了。 不多时就拐过了廊柱,萧振玉的脚步就越发迟疑了,她看了一眼正殿一屏四扇描金朱红漆大门,竟觉心头惴惴。 她咬了唇,先下竟有些后悔就这么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不知这装扮上是否有问题,要是被那人看在眼里,可就糟了。 于是那脚步就停了下来,有些左右为难,萧振玉的心下是茫然的,其实连她也不知道,她这么着急忙慌地赶来,是不想被主人家认作惫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管他呢,反正自己只是去看一眼还活着没,毕竟他也是因为她受伤的。 如此一想,心下放在觉得坦然,于是便提裙迈过门槛。 室内却是静悄悄地。 萧振玉转过那山水刺绣屏风,只那眼往塌上漫不经心的一瞟,遂浑身一颤,楞到了当场。 却见塌上空空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要不是才刚换过一套被面,倒好像这是无人来过似的。 身后的青芫这才跟上来,就看到自家公主站在停下一动不动地。瞅着床榻直发愣。 “怎么不进去?” 青芫迈过门槛来到萧振玉身边却瞧见自己公主的眼睛发直,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当下就明白过来,于是就道:“公主是在担心王爷啊?王爷早就醒了,醒了之后就要回前院,众人都劝不动,只好由他了。” “什么时候走的?” “大约三更吧,临走的时候还吩咐了,让手脚轻些,不要吵到公主。” 萧振玉回过神来就轻轻应了一声,这人难道真是身子骨这么健壮?才刚发了高烧,受了刀伤,这么快就能下地走了。 萧振玉就提步走了进去,越过那脚踏顺势就坐在了塌上,避无可避地想起了昨日的光景,昨日那个男人就那么倒在了塌上,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一刻都不肯松开…… 萧振玉的指尖缓慢地就流连到了那被面之上,触到那了精致的刺绣。 可不知怎地,萧振玉就突然想起了昨天那人也在上面躺过,上面指不定还留有他的气息,带着一丁点微苦的沉香。 一想到这里,萧振玉就觉面红耳赤,指尖仿佛被针扎了一样,一阵刺痛,而后就塌上猛站起了身。 忽地一下站起身,萧振玉就被自己这夸张的举动吓到了,于是就不禁失笑,笑自己,那已换了被褥和床品,哪里还有那人的气息呢。 于是就复又坐下。 下首的青芫不知所谓,就看着自家公主一时起一时坐的,一时笑一时恼的。 她疑惑地偏了偏头,于是也不想了,转身就又回了偏厅。: 作者有话说: 萧廷琰:为了避免被媳妇发现我是装的,还是跑了吧qaq 第28章 谋划 如此这般又过了好几日, 誉王府风平浪静,外面却风声鹤唳。 一日春光真好,鸟雀不住地鸣叫着, 然后是婆娑的珠帘, 但听见无数细碎的声响,四处溅开,泠泠作响。 一个身影打破了誉王府表面的风平浪静, 宛若一例不起眼的小石子投如了池中。 沐浴着那春光, 并没有使牧时的眉目间染上一层暖意,反而还更冷凝了。 他面若冰霜,毫无表情, 擎着腰间的长剑, 看也不看这园中的诸多好景色, 大步走着,进了重重的楼阁,大门套着二门,不消一会就走过了长廊,到达了正院,不及通报就进了正厅。 正厅书房中,萧廷琰正立在案前,提笔正写些什么, 看到牧时进来了,他只撩了撩眼皮。 牧时就只好束手站在一旁, 看着那萧廷琰练字。 那书案前的人,穿着一袭淡色的袍服, 胸口绣着金线, 袖口处攀着四合云纹, 端方矜贵。 人看着倒是清减了几分,唇上没什么血色,穿着一身家常袍子,倒没了平日里的剑出鞘的咄咄逼人,多了丝温和之态,反倒有了超乎年龄的稳健。 正因为这个,才叫牧时想起来,这王爷前不久还受过刀伤。 心思回转,他低头问候了一句,那人却不回复,只安心地挥洒着笔墨。 半晌过后,他才慢悠悠地搁下了毛笔。 净了手后,萧廷琰抬眼看就见那那牧时眉宇间聚拢的急躁,那模样显然是忙乱了好几日。 下巴处冒出了青青的胡渣,双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像是一副几日未睡的模样。 等待字迹干的时刻,萧廷琰拿过了手边一旁的白布细细地擦着手指。 牧时心下一凝,方才等的甚是焦躁,他忙闪身跟去,就汇报起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那大将军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听说当场就呕了血,发了疯似的来到郊外那处断壁残垣处抱着那沈先奕的焦尸不住地哭嚎着,还说……。” 说道这里牧时言语吞吐。 萧廷琰撩了撩眼皮,淡声道:“他说什么?” 牧时忙低了头,低声说道:“如若被他找到那杀害他小儿子的人,定将此人拨皮抽骨挫骨扬灰。” 其实此话已经是隐去了的版本。 那大将军当日所说的话,比这残忍百倍,只是牧时明白此话说出口也没什么用处,遂就隐去了后半段话。 察觉到上首仿佛洞穿一切的眼神,燕回只觉头顶冷汗不住地往下掉。 好在头顶那含着千钧之力的眼神撤去了,牧时就松了口气,甚至敢大口喘息了。 他接着续道:“大将军当夜就封了城,挨家挨户地搜查了起来,将当夜又出城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抓起来投入了狱中严刑拷打,其中不乏有那些个官宦人家。” “昨日早朝之际,有位大臣直言道大将军作乱惨害忠良,将个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大将军在朝上隐忍不发,下朝后,遂在午门处追上了那位大人,当即就拔出了长剑,削去了那人的头颅。” 萧廷琰冷笑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 心下却在思量着,这大将军大权独揽,原先就引得了当朝仕人不满,只是碍于他的威势隐忍不表,如今却更变本加厉,难容于市朝,且看他们能忍到几时罢。 “交给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牧时低声回道:“已经办妥了,行事十分小心,因着大将军封锁了消息,我们更加严加防范,没有让人黎王世子听闻一丝一毫的风声。” “那日且将东西送到以后,那世子见状后初始厌恶,后来便大笑了起来,神情嘚瑟顺手就将那玉佩接了过去,还说那沈先奕现在才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另外我已安排了人,四处传那世子与那沈先奕不和的传闻,想必大将军现在已经有所耳闻了。” “那黎王世子可曾带着那玉佩日夜招摇?” 萧廷琰沉吟了一下遂道。 牧时吞了口唾沫:“这几日世子被老王爷拘在府里,倒是不曾出门,应该是听到了些许风声。” 萧廷琰冷笑一声:“那世子不招摇那便让他招摇。 送我的帖子去,就说邀世子到琼花楼一聚。” 牧时心下了然,按照那这世子的为人,定会带着那玉佩出门招摇,在琼花楼诸人面前点出沈先奕畏惧他的权势,转头就将玉佩奉上,肯定会出言折辱那沈先奕。 到时候也不怕那大将军不知两人的龃龉,而当日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是见证者。 牧时只觉心下一寒,转眼间他便想起了另一桩棘手的事来,就朝着萧廷琰道:“那日出城虽未留下痕迹,没落到人眼去,可当日守卫军定是见过王爷,那大将军事发后第一时间就将守城卫视,下了大狱严刑拷打,那将官肯定是泄露了王爷的踪迹,况且王爷这几日抱病不出,大将军肯定起了疑心,这几日王府周围也多了很多鬼祟之人。这几日焦头烂额,等他腾出了手,说不定就要前来。” 说完后就神色惴惴地看向萧廷琰。 萧廷琰一笑,甚是坦荡:“如此甚好,本王原本还怕这大将军当缩头乌龟不肯来。” 说完后他就旋转了一下手中的玉扳指,朝着牧时意有所指道:“这些时日务必打起精神,切勿叫人钻了空子,尤其是誉王府的守卫问题。” “属下明白。” 牧时恭敬地抱了抱拳。 萧廷琰却想起了另一桩事来,遂问道:“那云昭仪先下?” 事发当下就已经查清楚了始末,正是那云昭仪搞得鬼。 萧廷琰的神情愈发冷肃,他当时就命底下人将这云昭仪看惯起来,等从她嘴里挖出点东西就将人结果了,却不成想竟被她跑了,还干出这么一番事来。 于是心下愈加恼怒,万千怒火都倾泻于那云昭仪一身,正巧那老嬷嬷提出要将功补过,好好地将人“惩治”一番。 萧廷琰便松了口,让人牧时将人送了过去。 那牧时看到了满屋子的刑具,很那凶神恶煞的老嬷嬷内心恍若明镜,只不过是想将人折磨一番罢了。 只是那愿望却是落了空,牧时便叹息了一声。 “当天就将人严加看管了起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那云昭仪自知死罪难逃,不想受折磨,于是就趁看管的人不注意,径直就投了井。” 语罢后,耳畔就落入了一片沉寂。 牧时的心就往下坠了坠,正当他以为逃过了此劫,却不成想耳边惊起了一道炸雷。 “此事下不为例。” 听得此话,牧时浑身一震他不可置信地抬了头,正好就对上了那萧廷琰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 “你心软了。” 占春枝 第30节 萧廷琰笃定道。 牧时垂下头,就有些心服口服了,他惨笑一声道:“王爷果真洞若观火,臣下自愧不如。” 萧廷琰皱了皱眉,他正待说些什么时,就听到外间传来喧嚣之声。 外间不知何时早已聚集了大批的官员,皆身着官服皆神情愤愤。 他们之前因循守旧,安详富贵,对那大将军便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只要危及到他们自身,就坐不住了,萧廷琰只觉讽刺。 牧时心下也了然,知道这些人是为着讨伐大将军来的,就要告辞,可却被那誉王留了下来。 “将军怎么要走,虚知此事没有你可万万不能行。” 牧时的脚步一顿,回看却见对方是一脸的似笑非笑。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牧时这才恍然大悟,竟真被这誉王耍了个团团转。 只是诺言已下,更何况本就是技不如人,牧时这几日冷眼旁观,也知这誉王自是野心勃勃,但其智多近妖且武艺高强识人善任,也不乏是个明主,效忠于他也不亏。 于是他便生生地收回了脚步,回转过身子恭敬应是。 可在直起身事,他却忽然想起了一桩极重要的事来,也正是因为这事,才叫他上了这誉王的贼船,被迫与虎谋皮。 他失声道:“且不知公主先下如何了,王爷预备几时送公主回宫?” 萧廷琰一愣,像是没有预料到,可等反应过来后,他面上的表情就变了。 侧头去看牧时,却见那脸上乘满了关心之色,萧廷琰内心忽地有些烦躁,渐渐的他的眼底聚拢起了一层冷色:“……牧将军好像是很关心公主?” 尾音微微上扬,不知怎地,牧时突然有些后悔,他抬起眼觑了一眼那人的表情。 却见誉王先下正站在那窗前,正侧头去看那廊檐底下鎏金架上的绿毛鹦鹉。 神色淡漠,好像漠不关心。 可牧时仍然从里面咂莫出了一点非比寻常,于是他便低下了头斟酌开口道:“……微臣不敢,只是公主此番遭遇,也都是微臣护卫不周所至,故此才出生问询。” 萧廷琰听在耳中,那眸中意义含义不明,他只轻唔了一声,而后转过身子就也不回应牧时,只是让外间一直候着的官员们入内。 这是准备议事了…… 牧时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擎着腰间长剑就到了偏厅。 看着面前人的背影,牧时内心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突然回想到了当日碧梧山庄的情景。 王爷就在众目睽睽下将人抱了出来,不将人送回宫而是转到了誉王府。 “羁押”这么多天,究竟合意? 难道是起了强占之心,不知怎地,牧时的内心忽然冒出了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心一凛,随即条件反射地就要否定,只是心下依旧思虑重重。 牧时抬眼去看,只见那人先下此已经落座在上首。 正低头把玩着茶杯,眼帘微垂鼻梁挺直,面上轮廓看似温和实际上却暗藏寒意,风姿绰约,实则难以接近。 那形容分明是势在必得,不管对谁。 作者有话说: 萧廷琰:小玉儿是我的,任何人都别想染指,关心也不行。 第29章 危机 自那一日萧廷琰受伤后搬出以后, 萧振玉就无法得见,每每准备求见那人时,却总得一句王爷先下养伤, 不见外人。 长此以往, 萧振玉就明白自己怕是已经被□□了,在她的小院中每一日都有看守日夜巡视。 她每日如同困兽一样的在院中乱撞,不消多日整个人都轻减了下来。 即使那美味时胗如流水一般送来她的小院, 可萧振玉却味同嚼蜡。 她曾经想过那萧廷琰到底意欲何为, 想来想去左不过就是怕她走漏了消息,毕竟她可是那日碧梧山庄的唯一见证者,所以擅自将她看守起来, 关在酌风院? 萧振玉思来想去, 倒只有这样一个原因了。 若是萧廷琰在, 指不定要赞一声聪明。 这几日那王府的前厅中不管白天黑夜也都点了灯,彻夜商谈着讨伐那大将军的大计,忙的焦头烂额这些时日也都未曾顾的上那小公主。 等到终于相商好之后,萧廷琰不免卸下了重担,心情大好。 心情一好,避无可避地就想起了那偏殿中的小公主。 她这几日想必过得甚是艰难罢,不知怎地,那萧廷琰的眼前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副情景。 那玉软花娇的小公主此时不是在房中焦急地踱着步, 就是在窗下发着呆,容色困顿不已…… 萧廷琰的唇边就显出了一抹笑纹, 可随即就被压下去了。 他清咳一声,朝着一旁的长随吩咐道:“……去酌风院将那小……那名姑娘唤来。” 那长随起先一愣, 誉王府啥时候有位姑娘了呢, 道随即就想起来, 是有这么一个人的,那夜还是由王爷亲自抱回来的呢,当时可是在府中引起了很大的风波,众人私下再传,说是自家王爷这是铁树开花。 可不是么,那长随看了一眼上座的王爷,方才那嘴角可不是就要翘上天去啦。 谁不知道王爷之前很少展露笑颜。 那长随就对那姑娘起了一丝好奇,却不知是何模样,劳得王爷挂心。 他忙俯身应是,而后就朝着酌风院去请人了。 酌风院中,萧振玉可不是萧廷琰想的那样愁苦、一筹莫展。 准确的说前几日她是这样的,可渐渐的倒也接受了现状。 心道那人是不可能就将自己关一辈子的,兴许不日就会放了她。 打定主意后萧振玉也不那么幽愤了,在那酌风院中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也没啥娱乐活动,就在院子里乱转,所以不消几日,就将养了回来。 那身皮肉倒比来时更加耀眼了,皮肤吹弹可破,整个人都水灵灵的,身量似乎也拔高了那胸.前也愈发可观了。 这一日,午膳食完后,萧振玉又吃了些蜜瓜,在廊檐下走着消食。 中午日头正高,头顶太阳炽烈的烤人,屋外还有蝉鸣声阵阵。 那困意就渐渐袭来,萧振玉便有转回了殿中,一进殿内就觉浑身一震,心上身上的燥热也都散去了。 于是就换下了衣服,穿了一身月白色绸衣又回房睡了,才即将彻底沉入梦乡之际,忽觉身上多了双小手。 而那小手此时还不住地摇晃着自己。 萧振玉就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就看着眼前青芫团团的脸上是一片喜色。 萧振玉的心一动,于是就坐起身,就听身侧的青芫喜道:“……王爷愿意召见公主啦,许是要送公主回宫。” 萧振玉刚从睡梦中醒来,那意识还是混沌的,但闻言神色激动地下了塌。 没想到他真竟然派人来请自己了,萧振玉一怔,难道是可以回宫了? 于是当下内心欣喜,也不等那仆从催逼,萧振玉就草草梳妆后就跟着去了。 萧振玉是那日晚间才来的誉王府,其中的景色还未曾好好看过。 如今才出的院中,只见誉王府占地极大,日光灌了一庭一院,景色得宜,栽植着数不清的珍奇绿植倒也清新雅致,殿庭弘敞,朱栏玉砌,画栏曲槛,玳瑁梁冲云霄汉,巍然焕新。 微风徐徐,随敞开的院门拂来,轻摇花丛,轻轻掀起了裙裾。 未几,就到了前厅。 那仆从便进去通传了,萧振玉就只好百无聊赖地立在当下,双眼空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就有人唤她入内,萧振玉抬眼一瞧,就看到那萧廷琰现在就坐在堂前,态度悠闲的竟是在煮茶。 她旋即想起,他们应该有好几日未见了,也不知那人伤势如何,只是看他形容,眉宇间似乎是多了几分凝重和成熟。 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可搅动风云,手摘星辰,此时正一心一意地泡茶,眼神专注。 手上的动作霎时好看。 等回过神萧振玉不免就在心中还是唾骂起自己来,焉知这双手干过什么,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她当下就忍受不住地打了个寒噤,也不在觉得那手有甚好看的了。 萧廷琰此时才慢悠悠地回转过来,道了句:“看够了么。” 说完还抬头,脸上似乎还有着揶揄之色。 萧振玉颊上一红,但又偏偏嘴硬道:“皇叔有甚可看的。” “哦,是吗?” 萧廷琰初时还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可看向底下的人的神情,才知道并不是,于是他的脸当下就黑了,眸间沉沉的瞧着很是不悦。 萧振玉不期然地就看到上首人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气恼,但又不好发作,看罢后她低头就在心下奇到:“又甚可恼的。” 转头又有些疑惑。 萧廷琰遂未看那小公主,可眼角余光却一直关注着。 只见那小公主较前几日似乎是有些不一样了,身形似乎更玲珑了,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她穿了一袭喷砂客羽凤仙花的衣裙,一派暖软抚媚,头上插戴了一对金丝灯笼簪,耳下坠着珠嵌金玉的丁香耳坠。 小脸上散发着如玉般的诱人光泽,面如满月犹白,眼似秋水还清,顾盼之间灿然生光,让人不可逼视,仿佛看一眼就是玷污。 萧廷琰看罢后竟生出了一丝与荣有焉,他的小玉儿似乎是长大了。 双唇不自觉地就勾起了一抹笑,已然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 就听到底下人忽地说话了:“……皇叔找我来是为这什么,回宫之事么?” 萧廷琰一听那眉毛就是高高地挑起了,避而不答而是道:“小玉儿竟还想着回宫,难道是皇叔的誉王府呆的不好,未曾让玉儿乐不思蜀?” 凭心而论其实是呆的不错的,每日吃好睡好,那一干的吃穿用度但是比宫里还好上几分,而且在这誉王府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胆,萧振玉自觉都长了好几斤肉。 可这话叫她如何说得出口啊,更何况那人可是萧廷琰,谁知道他安不安好心? 所以这“好处”也就不算好处了。 于是她便硬着头皮,昧着良心道:“……一点也……不好。” 占春枝 第31节 那话说出口萧振玉自己都先红了脸,嗫嚅着把玩起来了腰间的裙带子。 萧廷琰闻言冷哼了一声,不闪不避地看着底下人,语意未明道:“……本王看着倒不是那么回事啊,似乎还长了几斤肉,尤其是……” 萧振玉闻言抬起眼,就看着上首那人不知何时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抱臂正瞄向她的…… “尤其是……那处。” 那目光暧昧之极,又好像带着实质,萧振玉只觉头脑充血,不管不顾地就用双手环住了胸口。 飞起眼刀就向着萧廷琰而来。 萧廷琰却恍若未觉,那脑袋还无辜地弯了弯,伸出一只手就支撑住了下颌。 眼角微垂,缓声道:“……如今倒是有个好消息……玉儿想知道么?” “什么好消息?” 萧振玉情急之下,就放开了环在胸前的双手。 难道是可以回宫了,这道是个好消息,萧振玉精神一振。 萧廷琰看到后睫毛就抖了抖,他以手做拳掩住了唇边的一点笑意。 恶魔似的低语响起:“……那好消息就是小玉儿如今大可以安心留在王府了。” 什么?? 萧振玉正是为此事而来的,听得此话怎么能不着急,随即便冲了上去,顾不得什么便俯身撑在案上皱眉朝萧廷琰看去,问道:“皇叔这是何意?” 萧廷琰从始至终都是好整以暇的,察觉到面前人忽然的靠近,带起的一阵风抚在脸他的脸上,可萧廷琰愣是连睫毛都没眨一下,当即就抬起眼,对上了萧振玉的,抬起眼里似乎写着几个大字,那就是“乐见其成。” 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无奈的:“大将军最近到处搜寻那刺杀他儿子的刺客,不管是城门还是宫门都严加看守,现在是连个苍蝇也飞不进去,你说本王要怎么将你从他眼皮子低下弄进去。” 听着听着,萧振玉的头逐渐下沉,那贝齿也是紧紧咬住了朱唇,将那朱唇上印上了几粒牙印。 萧振玉听得此话便咬了咬唇,之后猛地抬起眼准备说些什么,却意外的撞进了那人的眼里。 两人此刻正四目相对, 距离近到他的鼻尖差点触到了她的脸侧,呼吸也扫到了朱唇上。 萧振玉一惊,那脸就红了,就是急忙退后,脸上讪讪的,她嗫嚅道:“一点法子也没了吗?” 抬起的脸上是一片期盼。 不知道怎地只要待在这个男人的身侧,总是让她感到害怕,她总是情不自禁的远离,却总是事与惟愿,被迫与这人产生联系。 萧廷琰嗯了一声。 萧振玉脸上的突然空了一瞬,脸上流露出一种失望之色,那双手竟是抚上了胸口。 好渴,饮口茶。 自顾自地饮茶的萧廷琰,就看到了底下人的分外失魂落魄,大受打击。 于是就道:“玉儿似乎很绝望?” “是。” 萧振玉即刻就接上了话,那眼睛一闪不闪地直直看向萧廷琰。 如果说方才还能掩饰的话,先下就直接将那厌恶摆上了台面,那情绪已然控制不住。 萧振玉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就犹如泼出去一点的水,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那上首的人。 却见对方神情晦暗,似乎大为光火。 只见那人缓缓靠向椅背,低声道:“本王好心给你个避祸之所可我们公主似乎并不放在眼里,本王本就是冒着大风险收留你的,小玉儿就这么报答皇叔的?” 听得此话萧振玉的神色渐渐松动,可是还是不肯退却半步,开口说半个字。 那萧廷琰见状忽地坐直了身子,靠近萧振玉森森地道:“你说要是大将军知道了你就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萧振玉被惊的浑身一颤,大将军凶名早就在外,这人及其残忍,但身有蛮力,力大无穷,曾经自家的小妾说错了话,招致了这位将军的忌讳,这位将军当场就将人剁了喂狗,血腥手段无不让人胆寒。 萧廷琰就看到低下的人无端地就白了脸,他冷哼一声,才准备出声安抚。 可不等他开口,就听外间传来一阵喧嚣之声,似乎有人闯入了府内,那小厮从外间传来:“将军将军,您不能进去啊。” 上首的萧廷琰耳力极好,登是就听到了一阵雄厚的脚步声,以及铠甲与腰间配着的大刀相撞的声音。 他眉心一凝,来不及想别的,第一时间竟是在想不能让这大将军撞到这小公主。 萧振玉回过头,心下不禁有些好奇,可不一会她便听到了大将军三个字,顷刻间脸上就是煞白一片,花容失色,仿佛那一刻灵魂都已被抽走,只余下个空壳子。 愣神间那人似乎已走到了门口,萧振玉似乎都能闻到自那人身上传来的血腥与汗味相结合的气息。 她便控制不住地弯下身子,几欲作呕,泪水糊了眼睛。 她曾与那大将军沈邝有过一面之缘,对方肯定会认出她的。 完了,她想。 在一片模糊里,萧振玉就察觉到那案前原本安坐的气定神闲的人,快速来到了她的近前,竟牢牢牵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回了案后。 萧振玉先下内心已麻木一片,只由着那人拉着自己,到了圈椅中。 那萧廷琰先坐下之后,竟用双手猛然拉了拉,萧振玉就控制不住地倒他的怀中,于是铺天盖地就是他身上好闻的香料味。 萧振玉心下一惊,来不及反应就要按着那案挣扎地站起来,只是却被一道强而有力的力道给压住了。 萧廷琰额角的青筋猛然跳了跳,都如此紧要关头了还在意这些,于是他便忙附耳道:“你听,那人进来了。” 第30章 船妓 与此同时, 屋内多了道人影, 那人普一出现,原本好闻的气息登时就变的浑浊。 大将军沈邝低头跨进了门槛, 他眯起利眼看向案前坐着的人, 那原本承着盛怒的脸上脸上就带上了一丝讶异。 只见案前坐着那不进人色的誉王萧廷琰,怀中竟还抱着一名女子,那名女子穿着红衣, 露出了一边比滑嫩的香肩。 此刻正侧头枕到了那萧廷琰的怀里, 安然地窝在其中,而那萧廷琰正低着头,用自己的鼻子蹭在那名女子的肩窝里, 两人地衣袍纠缠着, 一个靛蓝一个红, 那名女子还双手还吊在那萧廷琰的脖子上,衣袖滑下露出两节欺霜赛雪藕臂来。 沈邝不自觉就被这香艳的场景晃到了眼甚至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 内心不由得称奇,这萧廷琰不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么,怎么先下却…… 于是当下就出声道:“誉王殿下还真是好雅兴。” 语气生硬的很。 此话一出,那原本埋在美人肩头的年轻王爷抬起了头,凤眼里似乎弥漫着无边的□□,抬起的下颌上还蹭上了一抹胭脂,真是靡乱又招摇。 点绛唇红袖招, 哪还有平日里的半分正经在? 声线几近慵懒:“将军何时来的。” 旋即也不等那大将军说话说话,他便朝着一旁的仆从怒道:“底下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将军来也不及通传。” 语气里含着浓浓的警告和薄怒,让那门边的仆从便慌忙跪地求饶。 那沈邝看到此情此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忽地冷笑一声, 他束着手, 眼睛看着房梁道:“王爷何必搞出这番动静,也不必就是嫌微臣闯进了王府,如此尽可以直说,不必指桑骂槐。” 萧振玉就觉得掐着她腰的手猛然地紧了紧,她抬起头就看见头顶人表情可怖,眼里还瞒着血丝几欲噬人,她没见过萧廷琰的这幅模样,于是就不免胆颤。 方才那萧廷琰说完那句人进来后,萧振玉满心惊骇,遂也不敢动了。 就由着那萧廷琰抬手将她的一边衣袖扯了下来,她惊怒不已,倒也明白了那萧廷琰的意思。 先下避无可避,如果不想被那大将军发现,便只能扮作舞姬,在他的怀中躲上一躲。 无可奈何,萧振玉也只得如此。 …… 可一瞬,萧廷琰的表情又恢复了平常,手也渐渐松了,还在萧振玉的腰侧安抚地抚了抚。 但他不知,此处是萧振玉的敏感地带,萧振玉当下身下就轻颤了一下,咬住了唇不让那声羞人的声音溢出去,那股酥麻一直从腰间弥漫到了脊背上。 萧廷琰此刻低头去看,眸中色泽暗沉,好似蕴藏着无边的沉寂。 那沈邝只听屋内静悄悄地,于是就抬眼去看,就看见那堂厅上依偎的两个人,眼睛似乎在勾着丝。 于是当下就冷哼出声。 萧廷琰适时抬起眼,有些歉疚道:“……只恨本王现在分身乏术倒腾不出手来招待将军了,将军自请坐吧。” 大将军心下恼怒,只是不好发作,于是只好忍住了气坐在了堂厅上,坐在哪里就宛如一座肉山。 即便坐定了但还不老实,只悄悄那眼窥探着,上首的人影。 萧廷琰掩去眸中的一抹厌憎,他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挡住了那沈邝探究的目光。 内心恍若明镜,知道这沈邝为何而来,但却只作不知道:“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顺势将那沈邝着急探听的视线截了回去。 那沈邝这才如梦初醒,脸上就蒙上了一抹肃杀,他双目冷冷朝萧廷琰逼射而来道:“我听说将军前日里曾在晚间出城?” 萧廷琰脸上就起了回忆之色,旋即就点了点头。 “所为何事?” 这语气着实僭越了,可萧廷琰好像不在意一般,他低头一笑,脸上就带上了一抹温柔之色,脸部线都柔和,吐露出了一句话: “也不怕将军见笑,那一日出城是为着我怀里的这名姬妾。” “她当日与本王吵架拌嘴,趁着本王外出办公,自发的就出了城打算远逃……” 语罢视线下移,那目光还带着一丝幽怨,怀中的萧振玉的唇角就僵了僵。 “这姬妾是什么来头,倒引得王爷如此抬爱,这种持宠而娇的贱妾,杀了不就好了,哪能配的王爷如此厚爱。” 沈邝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游移,目光就在两人身上寻索着,明显是不信。 萧振玉闻言不由得有些紧张,那手不自觉地就将萧廷琰攀紧了,身子甚至还往里钻了钻。 萧廷琰的手就抓起了那萧振玉的手,将她轻轻地带离了些,那脸上就显现出一点无可奈何来。 听到那沈邝方才所说的话,萧振玉的身子顷刻间就绷紧了,团团的脸上凝着凝重,一双好看的杏眼还透着机警之色。萧廷琰看过去只觉得好笑,心一动,他便俯身下去。 占春枝 第32节 一旁的萧振玉就看到头顶那人微微俯下身子,眼瞅着那章俊脸离自己原来越近,最后竟凑到了她的颊边落下一吻,像是在安抚。 萧振玉随即就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恼怒地回视过去,却见对方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竟有丝俏皮的意味。 遂气结。 眼见怀中人果真不紧绷了,接着就就是只顾着用眼瞪着自己,颊上红霞披就,还带着薄怒,娇颦冷对,也让人怜爱。 他拦住怀中“娇妾”的双肩,朝着那沈邝道:“……贱妾不明事理到到现在还在黏本王,倒是让将军见笑了。” 萧廷琰额上早已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其实他也不指望这大将军如此这般就轻易相信,只是他再等,在拖延时间罢了。 可谁知那沈邝听从了这番话后,竟稍稍放下了心防。 若说这两人没什么那沈邝是不信的,皆因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在此亲热,无数暧昧情丝差点都溢于言表了,若是他不在这里,两人这会怕是早已天雷勾动地火,成就一番好事了。 那沈邝就在心下一晒,眉目间越发阴郁,又不禁对那怀中女子起了些好奇,不知是何等绝色,倒引得那洁身自好的誉王如此。 “这姬妾什么来头,竟得王爷如此厚爱?” “她身世不好,孤苦一人,本王爱她的温柔可亲,连那小性子也极为天真烂漫,本王一时间慢慢习惯,竟也离不得她去。” “哦?” 语调扬地高高的,脸上尽是狐疑之色,他遂出声道:“世人都传王爷不近女色,却不曾想王爷金屋藏娇,如今因为美人而频频失态,却不曾想还是个痴情种子。” 萧廷琰掩去眸中的情绪,低头一笑:“俗人罢了。” 那大将军看这王爷神色不似作伪,可冥冥之中总感觉有些不对。 大将军的一双鬼眼便转了转,顷刻之间就一有了主意。 沈邝随即便轻咳了声,在得到萧廷琰关切地眼神后,他高声道:“想必王爷这名爱妾肯定是技艺绝妙吧,不知老夫有没有福气,能观赏一下夫人的舞姿。” 朝中官员或者皇室筹办宴会时,一时兴起也会叫自家姬妾出来陪客,更有甚者,陪着陪着就陪到了榻前,还有互送姬妾的呢。 所以这沈邝的要求也不算得太过分。 说完之后那沈邝铜铃一般的大眼就细细留神,就看见那萧廷琰的神色眨眼就沉了下来,意态不明地开口道:“小夫人技艺实在算不得好,难登大雅之堂,恐叫大将军见笑,也就算了吧。” 竟流直接就拒掉了,似乎真是宝贝的很呐,那沈邝试探一番见果不其然后,就暂且放下了心。 可是视线一转,猝不及防就看见那姬妾半边如玉的侧脸,容色当真是迫人的很,于是当下心下就是一荡,遂不经意地开口道:“不妨事,只是观赏一般,想来这王爷也不会如此小气吧。” 语罢那脸上还带着一丝饥色,眼神似有若无地瞟向了那躲在怀中的萧振玉。 萧廷琰身上戾气一现,皱了皱眉来不及思考,条件反射地就出口推拒,竟丝毫不顾那沈邝,言语中很是生硬。 那沈邝原本意态闲适,根本将这没当回事,可却不成想这誉王为何表现的很是抗拒,态度还甚是坚决。 这么一来二去的,那沈邝遂起了疑心,不由想到:不就一个暖床玩意,至于这么宝贝,看看也不行? 心道:好像从一开始,自他进来后,这萧廷琰似有若无地挡住他的视线,不让怀中那名女子露面,遮遮掩掩的……而且那名姬妾似乎一直未开口说过话。 于是当下心中就有些惊疑不定,越想越就觉得其中大有问题,于是当下就从座上立了起来。 萧振玉毛骨悚然,微料到那大将军竟突然发难,若是他上得厅来,那还得了,要是看到了她的脸,那么今日又该如何收场? 于是就把心豁出去,捏起嗓子道:“将军莫急,不就是跳舞助兴吗,嫔妾使得。”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怔住了,萧廷琰那欲摸向怀中短刀的手也停住了,当下就只愣愣地看着萧振玉。 萧振玉就朝他挤了挤眉毛,示意他扶她站起身来。 趁着这会子,萧廷琰附耳道:“别怕,一会你就尽量拖延时间,旁的就交给我,必不会让他欺了你去。” 萧振玉回望过去,却了对方神色镇定,意态安抚,不由自主地就将原本焦躁的萧振玉给感染了,她遂竟放下心,也没那么怕了,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等刚刚站定,她便朝着堂下的大将军服了服身子,低下头将个嗓子掐的细细的,声音婉转悦耳。 “将军与王爷稍等,且容嫔妾准备片刻。” 说完忙闪身就进入内饰,速度快到让大将军连那脸都未看清。 那沈邝条件反射地欲向上前一探究竟,可头顶上噬人的目光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心下不禁在想:今日仗着身份屡次僭越,想必这誉王心下早已不满了,于是在不敢在闹腾,转身就回到了坐上,双目只紧紧盯着那萧振玉消失的帘幕。 萧振玉回望一眼,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只好能看见那坐在下首的大将军一脸的虎视眈眈,那眼睛正一转不转地直盯着这个方向看 萧振玉当即就在心下暗骂一声。 方才她察觉到那大将军准备接近,心中担忧于是就着急出声,只是心里却是没底的,方才事发从急,也只是为了阻挡一阵,可事到临头了才知此事实在凶险。 若是被发现……萧振玉就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噤,于是就将心横起来——大不了就跳吧。 她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只是想到方才那人的方才的叮嘱,让她拖延时间,于是就靠在廊柱上望着头顶的横梁。 一下一下地数着数,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左等右等那人还不出来,沈邝的脸上渐渐没了耐心。 遂皱眉向着萧廷琰道:“王爷怎么回事啊,只是准备怎么还能用如此长的时间?” 萧廷琰冷冷投下一眼,“大将军心急个什么劲,且等一会吧,人还会跑了不成。” 眼见心事被戳破,那大将军也不着恼,只扬声说了句:“尽快罢!” 没多长时间了。 萧振玉只觉得心窝里乱蓬蓬的,心好似要跳出来。 既然逃脱不得的话,那便出去罢,小心装扮一番,那人应该也认不出来。 打定主意后,萧振玉忙抬手将一头青丝散下,然后又松松挽就了一个发髻,确保那从发髻垂下来的发丝刚好盖住了半边面容,于是就在其上斜插了支金簪。 目光就在屋内寻索了一阵,就瞥见那临窗的画架子放着一截碳石,于是就拿来将眉毛稍稍描粗了一些。 既然她的身份是“姬妾”,那么行事可是要大胆些了,做戏就要做全套。 打定主意后,萧振玉遂发了狠劲,抬手就牵起了裙角,在裙角扯下一块薄纱,就露出了一截纤瘦白腻的小腿。 萧振玉就用那从裙角扯下来的半截红纱,绑在了脸上,而后就在脚上挂上了银铃,如此装扮也更添魅惑。 不过只收拾了片刻,等萧振玉再抬眼看去,就见那坐上的沈邝坐不住了,眼看着就要起身。 萧振玉的心一凛,旋即出了内室。 只见盈盈灯火下立着个俏生生的美人,穿着红纱衣,脸上挂着半边薄纱,只露出一双盈盈眉目来,似秋水般柔软多情,令人见之忘俗。 沈邝已是骨软神酥,一双眼一颗心那是紧紧地黏了上去。 萧廷琰转过眼神,看到这堂下如骨附蛆的眼神只觉恶寒,他用力压下心中的嫌恶,低声道:“这便开始吧。” 萧振玉深吸一口气,将手里拿的羊皮小骨递给了萧廷琰。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萧廷琰就用手轻轻敲击,一阵欢快的鼓点声就冒了出来。 萧振玉就随着那鼓点声了的就舞动了起来,将一席红纱舞的飞快,令人目不暇给,眼瞅着美人露出一截小蛮腰,夭夭如桃,盈盈如柳。 那萧振玉有心避开那沈邝的眼神,于是就舞到了那萧廷琰身前,随后两人便互动了起来。 萧廷琰的眸中隐约还带着一丝惊艳,抬头凑着那容止纤丽的美人。 那舞步时而翩跹轻盈,仿佛要乘风而去,时而魅惑多情,杏眼朦胧似睁还闭,红唇一点欲张欲合。 那女妖忽而闪身到了他的身后,那双柔软的双臂已从身后袭来,一路就缓缓自他的胸口擦过,那细致精巧的下巴已轻轻搁到了他的肩头,朝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萧廷琰喉头一痒,微微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女子,感受着那盈盈的眼波。 手上的动作早就停了,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想要紧紧将那在他胸口上不挺寻索的手紧紧抓住。 可不等他行动,身上忽地一轻,鼻端的那道香气也微微散开了。 他一怔,就要挽留,可那红裙早已经旋身转开,摇曳动容,轻盈欲翔。 犹如大梦一场。 那大将军早已看得痴迷不已,就觉身体上起了稍许异样,他极力掩饰。 待萧振玉舞完之后闪身便进入了那帷幔后,那沈邝这才依依不舍地将眼神收回,遂就堆了满脸笑,不及思考就不管不顾地讨好道:“……不如王爷就将这姬妾赐给微臣,微臣来日必将献上诸多美女,个个都肌香体轻,极其会服侍人……” 萧廷琰见那沈邝越说越起劲,已是全然不顾体统了,于是就冷冷的叫了声:“大将军。” 那沈邝抬起头,却看上首之人的神情冷冷淡淡的,唇角下沉,眼皮垂下那点子利光就朝他激射而来。 他当下不免有些胆寒,可一想到那美人,就觉热血上涌,只硬着头皮不去看那萧廷琰的神色。 仍是开口讨要,兀自喋喋不休起来。 半晌过后,只听耳边响起一道炸雷。 沈邝抬起头,只见上首的王爷笑得慢条斯理,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寒。 只听他说,“……我这姬妾家道中落,为谋生计,被人所骗曾做过船妓,受了诸多委屈,还曾得那花柳病,也不知那病将养好没有,只是怕过了病气给将军,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沈邝一听,登时就一脸的嫌弃。 心知这种女人可着实沾染不得,他曾有了个部下,不检点就惹上了这个病,浑身长满了燎泡,流脓溃烂,在床上疼了三天就去了,死事浑身恶臭。 于是当下面色就是一变,就忙摆手道:“鄙人无福消受,还是留给王爷吧。” 萧廷琰遂冷笑一声,只不答话。 正巧外间来了人,看样子似乎是那沈邝的随从,进来后朝着萧廷琰行过礼后,就凑到那沈邝耳边说了句什么。 只见那沈邝立刻就拍案而起了,颊上的横肉就凭空抖了抖。 那神色迫人的很,已是有些咬牙切齿了,那沈邝当即就一甩袍角出了内室。 萧廷琰微眯了眼目送着那沈邝离开,他心下了然知道这沈邝所为何事才这么急急走掉,肯定是为着那黎王世子,看那形容肯定是前去兴师问罪的。 计划实施的倒也顺利。 萧廷琰便收回视线,就看到那方才躲在内室的人,现在正靠着那朱红色的廊柱,一边看着那沈邝离去的背影,还一边说着:“……那人先下走了?” 萧廷琰便轻唔了一声。 萧振玉虽走着,可那眼睛却是紧紧盯着萧廷琰的,一脸的兴师问罪就道:“……皇叔方才说我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萧廷琰瑟瑟发抖:顽笑而已…… 第31章 回宫 萧廷琰一愣, 眉目间迟疑了一瞬,像是没有预料到对方会如此发问。 占春枝 第33节 他抬眼看向那小公主,却见对方此时正站在他的身前, 那细眉拧着, 小脸皱着,竟是一脸的来势汹汹。 萧廷琰眼神不闪不避,直直地回望过去, 而后就道了一句:“……船妓。” 一旁的萧振玉听到后, 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看着面前人坦荡的神情就知他说得是真的。 于是当下就觉头晕目眩,又觉得有些屈辱, 这人用什么形容她不好, 偏偏用那……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萧振玉眼带谴责地朝对方看去, 却见那萧廷琰神色如常,一副极平淡的模样,倒像是一点愧疚之心也无。 萧振玉的胸口猛烈地起伏了两下,她皱眉压下心中的不快,又不禁联想到了对方方才借着形势屡屡轻薄与她,于是那面上的表情就不好看了,竟一句话也不说,扭头就走。 那萧廷琰原先一直观察着这小公主的反应, 见人恼了也不出声哄,而是冷冷看着皱了皱眉, 朝着那还带着薄怒的背影就道:“……说你一句你就真是了?” 说完后,就见前方的身影凭空地晃了晃, 萧廷琰抬了抬手, 有心开口补救, 却见那道身影停也不带停的,径直就朝外刮去了。 可真倔。 萧廷琰脸上的神色就是一顿,他却无心去哄,心思却是在别处,只关心着那沈邝的身后事。 在原地就那么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就看见那牧时一脸匆匆地走了进来。 萧廷琰见状忙将人扶了起来,道了一句不用多礼。 那牧时心知誉王也在等,于是也不多言了,平复了一番,就开始讲述起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 那沈邝其实早就曾听闻过那黎王之子与自家儿子不睦的传闻。 只是他未能掌握证据于是只能按下不表,可那仆从方才来报,只说那世子先下正在琼华楼耀武扬威。 于是那沈邝当下怒不可遏,就朝着那琼花楼而去了,径直找到了那在楼上饮酒作乐的黎王世子。 却见对方此时还在炫耀那玉佩,自发地就联想到了其中的关节,定是这世子为了这玉佩,抹不开面子,为了出气就动了手。 那沈邝在一联想到自家小儿子身死的惨状,来不及思考,当场就拔出了剑将那黎王世子的右手给砍了下来。 众人都被这变故给惊呆了,要不是那黎王世子身边有他父皇留下的几个侍卫,估计当场就被那沈邝给杀了。 说完之后那牧时就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上首人一眼,却见对方嘴角正擒着笑,一副稳操胜券地模样。 萧廷琰此时此刻却是在想,其实这计谋称不上是什么妙计,他赌就赌那沈邝暴躁易怒的性格,和早已对黎王不满的心。 两厢稍加利用之下,离间之计就这么给达成了。 想来这讨伐大将军的队伍中又要添一员猛将了,到时由那黎王与那沈邝缠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他近可就稳做钓鱼台。 那萧廷琰正出神地想着,就看到了那牧时一脸的欲言又止,他意动,遂出声问询。 那牧时先下全心全意想着的倒是另一件事,斟酌了一下道:“……倒是可趁着这乱象送公主回宫,想来也没人主意。” 那萧廷琰一听,那笑意猝不及防地就僵在了嘴角,他眯起眼睛就打量起了那牧时,那眼神异常冰冷。 尽管心头惴惴不安,可牧时还是回视了过去,眸中一派清明,两人的目光就在空中一撞。 竟是萧廷琰先移开了眼神,他幽幽的直起身,半晌后才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牧时无端地就松了口气,他真心实意地就将身子轻轻折下,朝着那不辩喜怒的人道:“多谢王爷。” “要说谢,还是本王应该谢你。” 牧时一愣,那手臂上突然多了一双手,那手就将他扶了起来,他一愣,抬头一看。 倒正正对着了手的主人,那狭长双眸里,眸光冷冰冰地不含一丝一毫的温度。 * 萧振玉是在将将快要入睡的时候被叫醒的,自从正厅回来后,她自是在心中憋了一肚子气,早在心中就将那萧廷琰千刀万剐了。 怀着这种愤慨,萧振玉好不容易就有了一点困意,却就被一旁的青芫给叫醒了。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那青芫正一脸殷切地手捧着一件衣裙,立在榻前。 而房中早已灯火通明,青芫那饱含激动的声音传来:“公主,这下是真的可以回宫了。” 萧振玉将信将疑地直起身子,就听那青芫的声音传来:“那牧将军现在就在外头候着呢。” 当真? 萧振玉听罢后,就从床上爬了下来,伸手就要去拿青芫怀中的衣物。 快速穿戴好后,萧振玉还是不能从惊讶中回过神,等看到那廊檐下站着的牧时。 宛如黑夜里的鹰,冷傲孤清。 她才多出了一些真实之感。 那牧时早已在院中等候多时,见人出来了,于是当即就有些喜不自胜的迎了上去。 用眼不着痕迹的往那人身上瞧着,见人身上完好无损的,牧时不自觉地就出了一口气,忙走上前去就道:“……公主准备好了这般走吧。” 话一说出口自己就先愣住了,只因那话中竟含着浓浓的急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如此急切,其实天亮了将人送进宫也不会有人注意。 可冥冥中,想起那萧廷琰,牧时却总怕对方会反悔。 于是就径直将马车备好,来到了院中亲自去请公主。 萧振玉也是有些疑惑不解的,可看着那牧时焦急的面容她也不好问了,更何况她也乐见其成不是么? 但不知为何,临到走了,萧振玉的内心却不见轻松,她的目光一点一点巡视过这院子,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了这住惯里的院子,还是为了……那人。 可随机她就自己驳倒了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因为他,那人那么坏,三翻四次地捉弄她,不让她回宫,限制她的自由。 所以一路上萧振玉就强迫着让自己去想那人的坏,想着想着倒也心安了心。 一路上就跟着那牧时七拐八拐地出了这院子。 普一出府,就看到了那台阶下的马车,萧振玉在走下台阶之前,还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誉王府,瞅着那朱红色铁钉大门,不知为何心下却多了丝期望,她默默瞅着,却见那门扉中迟迟都未有人出现。 于是她便摇头叹息了一声,扶着青芫的手就上了马车,待坐定后,就在一片暮色里默默进着。 …… 眼见人进了宫门,牧时这才松了口气,其实自从公主遭遇那番后,他一直将此事视作自己的错,于是更加打定主意要将人全须全尾的送进宫,哪怕惹得了……那人的不快。 这会职责达成,看到那抹清淡的影子没入了那漆黑的宫阙里,眼看着就要被那“巨兽”吞没。 不知怎的,他的心突然慌了慌,来不及思考,他竟开口叫住了前方那人。 对方听到声响后回头,那四角红灯的亮光打在了她的脸上,更添柔和。 牧时才稍稍有了脚踏实地之感,他拽了拽缰绳,就朝着前方的倩影道“……保重,公主。” 萧振玉一愣,随即心就一暖,而后就朝着那马上的青年点点了点头。 之后就转身上了甬道,看着那人的背影拐过墙角再也看不到。 牧时这才收回眼神,转身催马离开。 萧振玉脚步一刻也不停地就回了自己的宫室,奇怪的是一路走来畅通无阻,黑夜里的宫城越发沉寂,带着沉重的暮气,给人不详之感。 她忙拢紧衣襟,在不敢多看了,只专心地赶着路,等看到朝阳殿的大门时,萧振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就觉一路的颠簸也算不得什么了。 青芫也是如此,忙先一步去叩响了宫门,拍了一阵后她停了手耐心等着。 可那大门却连丝毫打开的迹象也无,萧振玉就有些惊疑不定了,她正要示意青芫去拍门。 猝不及防的那宫门就枝桠一声打开了,从那门缝里就露出了一张惊惧的小脸来。 竟是青艾。 萧振玉遂松了一口气,走前一步好让那青艾看清。 青艾早先就得了消息就一直在宫门处候着,如今果不其然迎来了公主,她心下就是一松,赶忙就将人让了进来。 普一进门,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小院萧振玉竟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原来那院中早已杂草丛生,朱红色廊柱斑斑驳驳,每一处都显现出一种凋敝来。 青艾神色机警的看了眼身后,见无人后这才关上了宫门。 回身后就看到那廊檐下的人望着院中一脸的怔怔。 如今看人好好的,青艾鼻尖一酸,那眼中就险些要掉出泪来, 她回转过身子就跪在了廊下,以头触地道:“……奴婢失责,还请公主责罚。” 萧振玉一愣,赶忙就让一让发愣的青芫扶了起来,而后就道:“……有什么事非要跪着说,快站起来吧……” 岂料那青艾却是一脸的坚决,避开了青芫欲搀扶过来的手。 咬牙就说起了这几天的遭遇。 作者有话说: 醋了 第32章 露骨 “……自从那日公主出宫, 奴婢们就在宫里候着,未承想当夜就一直没能等到,奴婢焦心不已, 咬牙就等到了天明。” “可始终却不见公主回来, 心下就明白公主怕是出了事……可如今皇上病重,皇后又不理事,宫规松动, 奴婢们担心公主, 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后,傍晚时就来了个老嬷嬷。” “那老嬷嬷来时就说公主在宫外好好的,让奴婢们安心, 话音刚落她就擅自封了朝阳殿, 不许奴婢们出去。” 萧振玉一听心下就了然了, 心知这怕是那萧廷琰的手笔,估计是不想让朝阳殿的人走漏了消息。 真真是手眼通天……萧振玉的神色复杂,如此这般也解释得通了,为何朝阳殿成了这幅模样。 这伙人,尤其是青艾这些日子恐怕都吓得够呛,于是就心中一叹正准备出声安慰。 就听那青艾又续道:“……今日夜间,不知怎地,那老嬷嬷就露面了, 从外面打开了宫门,只说公主会回宫, 让奴婢们预备好……” 萧振玉这会早已了然于心,她伸手就将青艾从地上扶了起来, 嘴里只道辛苦, 而后就劝青艾自行前去休息, 有事……明日再说。 等到了明日,萧振玉却缄口不言了,众人即便内心好奇,但也不敢干涉,想来其中自有一番惊心动魄,索性人回来了,只要萧振玉在,这伙人也就有人主心骨,一个个的该干嘛就干嘛,那样子倒还是比之前还勤谨几分。 萧振玉心下门清,这伙人这段时间是真怕了,即便她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公主,可好歹还能护佑他们一番,但若是她……众人的处境只会更差。 于是经此一役,这朝阳殿仿佛更团结了,可在团结只团结了几日,众人则都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将这日子不咸不淡的过了下去。 一直过了几日。 萧振玉想起来那几天的遭遇,就觉仿佛大梦一场,又觉得讽刺,想来她失踪了这几日,除了朝阳殿诸人,似乎也无人发现。 占春枝 第34节 这一日晨起,萧振玉偶然就见青芫捧了个匣子进来,打开一看,竟发现里面是个造型小巧的玉枕。 那玉枕触手温凉,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物,但萧振玉的神情越发严肃了,如果说原先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现在就不能糊涂下去了,既然无心,也该让那人知道。 于是她闷声不吭,转身找了个漆盒,便把那薛兆之送过的所有东西都归置到了一起,让青芫送出去。 她本想在里面附上一张信笺,一方面怕落到有心人手里,将来会沦为她与人“私相授受”的罪状,一方面又觉这东西送回去,就已经代表了她拒绝的心,那人那么聪敏,也该明白。 青芫有心相劝,可在触到自家公主的神色,便也退缩了,捧着那漆盒又出得了外面,准备送出宫去。 可不知接头那人知此事重大还是别的什么状况,速度竟然如此之快,等到了晚间居然又将东西送了回来,回来时还附上了一放信笺,那信笺上竟写着一行字,也正是那薛兆之的墨宝,那短短一行字笔意婉转停匀,温雅清朗。 那花笺上书:君心如故。 萧振玉一叹面上未见喜色,却神情萧索,她原本是不想耽搁那人的…… 只能找准时机亲自诉说了,只觉手上的花笺似乎有万钧之力。 可只在她心潮翻涌之际,传旨的太监竟来了,只说皇帝宣召。 萧振玉惶惶地站起身,自那日悄无声息的入宫后,她自在朝阳殿蛰伏,有心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就是怕节外生枝,东窗事发。 如今好几日也都是风平浪静,萧振玉遂放下了心,就跟随那大太监前往了太极殿。 前往途中,萧振玉心生抗拒,只因先前那皇帝交由她探听之事,她也一概不知。 到时又该如何支绌,父皇肯定会对她心生怨对,甚至降下责罚。 一想到这里,萧振玉的脚步就越发迟疑,可是总不能躲一辈子,做好心理建设后,正正好的就到了太极殿。 只见那阔别月余的宫阙遂依旧富丽堂皇,碧瓦鎏金的殿上瑞烟徐徐,可在萧振玉的眼里却无异于是那龙潭虎穴。 将将进了正殿,龙瓶里插着九品红莲,凤蜡内吐着千红绛蕊,珠链微微晃动着,玉磬金钟声断断续续。 萧振玉却觉惊骇,只因殿内的死气如今连那不断燃犀香都给盖过了。 她适时地抬起眼,竟在那帐幔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竟是那多喜。 看到她的视线后,还朝着她皮笑肉不笑的回望了一眼,只一眼便将将地低下头来。 内心的那道可怕的想法又再一次冒出了头,这太极殿已经被那萧廷琰完全掌控了? 但这想法才刚刚冒头就被萧振玉强压了下去,她定了定神,在那皇帝的榻前悠悠下拜,头顶便突然多了道视线。 只一闪便过了,好像支撑不住一般。 萧振玉抬起眼,正好一侧的宫人撩开了床帐,她便看到了那销金帐幔里的一张脸,人早已形销骨立,那脸色乌青,那眼中还结着一层厚厚的一层翳,看形容只有两分像人,其余八分都像鬼。 只见榻上行将就木的皇帝目光好似回到了虚空里,那手着急地在空中抓了抓,好像是在挽留什么。 萧振玉要被这一幕吓呆了,可还是大着胆子抓起了那双胡乱挣扎的双手。 那语气里已带上了些许哭音:“……父皇。”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只这一声就让那榻上癫狂的人短暂地恢复了神智,从喉头里挤出回应的气音。 让萧振玉吃惊的是,父皇似乎已是忘了当日曾经交代过她的事情。 颊边不知何时已挂起了一抹笑,如今是连开口都难,可他还是费力地长着嘴,从那破败的几缕气因里,萧振玉就听出了他是在唤至柔。 至柔是柔妃的做姑娘时的小名。 萧振玉鼻尖一酸,睫毛一抖就从中落下泪来。 可她不及感动,就觉手上一重,那榻上的皇帝表情徒然扭曲了起来,那指甲就在萧振玉的手上留下了几抹抓痕。 萧振玉这会子早已被吓呆了,连痛觉都感受不到了,还是那帐外的多喜将她解救了出来。 重重地就将那枯槁的双手扔回了榻里。 萧振玉捧着双手连连后退,就看见那榻上的人早已目眦欲裂,此时正用双手不断地拍着身下的床板,嘴里还不断地哭嚎着两个字:“──野种!” 再说谁? 难道是那萧廷琰,宫里人尽皆知,他因是先帝遗腹子,母妃生下他时被后宫诸人所攻坚,说他来历不明,孤儿寡母无人为他们说话,后来其母为了平息谣言为先帝守陵,谣言才渐渐平息。 但为何今时今日他会喊这个? 那声音嘶哑凄厉之际,萧振玉浑身一抖,急急地背过身去,双肩不住地颤抖着,捂住耳朵就着急出了殿内。 出得殿内被外间的风一吹,萧振玉才觉得好些,她大口地呼着气,顿时有了逃出生天之感。 耳边的惨嚎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费力的呜咽声,她透过半栅门扉去看,正正好地就看到了多喜的身影投诸在帐幔上,他面色狠厉,直直地端起一碗碗汤就朝下灌去。 那方才还不断扑腾地皇帝身子已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太监给按住了。 从萧振玉的视线看不到别的,正正好的就看到那皇帝的手落在脚踏上,那指甲不住地在那床沿处横抓着,她定睛一看,那处早已多了许多的抓痕。 萧振玉浑身一抖,竟觉得愤怒,她正准备跨过门槛,可不知为何却将将收了回来。 理智劝她不宜卷入,可最重要的是她怕,她觉榻上那人……哦不对,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她怕。 于是那步子一滞,萧振玉整个人都节节后退这,却猛然撞上了一人。 她被一惊,险些要惊叫出声,就听到身后传来担忧的一声轻呼:“……公主。” ……是青芫。 萧振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忙回转过身子,猛然就挡住了青芫的视线,定了定神就道:“……走吧,我们快走。” 萧振玉头昏脑涨,拐上了回廊,腿软的竟是战都站不稳了。 一手扶着殿门,一手扶着青芫。 萧振玉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浊气,正待她转身要走时,竟听到了青芫的一声惊叫。 “这帮人也真是的,方才这轿撵还停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一个人都瞅不见了,难道都是死了不成!” 萧振玉一拉青芫的手,青芫脸上愤怒之色才稍减。 她转过头来对着萧振玉说道:“……公主此去回宫路途遥远,没有轿撵怕是不行的,这伙人估计是躲懒躲到附近某个殿中了,我先去寻,公主不如去到配殿坐坐。” 萧振玉暗叹一声,没奈何腿上已没了力气,她望了望漆黑的天色,无可奈何地就嘱咐道:“去殿中借个灯笼,小心行事。” 青芫此时还不忘调笑:“……我力气忒大,别人要是向向我下手就要先看看够不够格。” 萧振玉摇头失笑,就看着青芫擎着灯笼融入了夜色中。 外间这个时候还是冷的,萧振玉紧了紧衣袖,想起方才青芫的话,于是提步就左转准备去往旁边的配殿稍作休息。 只是一路行来,转过墙角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可萧振玉转念一想倒也正常,因着父皇要静养,这太极殿的宫女和太监都减半了,再加之先前父皇先前易怒,打死了还几个宫人,于是这宫人们等闲也不敢往皇帝眼前晃。 内心如此作想萧振玉很快就来到了西配殿。 萧振玉推开门,只见西配殿里灯光晦暗,一灯如豆。 她轻轻阖上门,提步便往那圈椅走去,可刚刚坐下,忽而就听到了一声响动。 似乎是女人的呻.吟声。 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一股艳香,闻得久了只觉面上一热,萧振玉眉心一紧,因着有着上次的前车之鉴,所以萧振玉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起什么探知欲了。 于是便悄悄地转身准备离开,可正当此时那里间人提起了她的名字。 萧振玉耳朵高高竖起,就听一道熟悉的轻笑声响起。 竟是皇后! “你说她啊,是有好几日都未曾出现了,先下估计正躲在自己宫里惶惶不可终日了,那还顾得上跑来太极殿侍奉那老头子。” 萧振玉如遭雷击,那脚步生生停下。 就在此时里面的那道男嗓音不知说了什么,皇后略带鄙夷的声音响起:“你说她孝谨,哪门子纯孝?怕不是想趁着最后关头讨好那皇帝老儿,以便给自己多谋点好处……” 屏风后躲着的萧振玉仿佛被隔空打了一耳光,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脚步硬生生地就停下了。 就在此刻,那道声音又响起了,仿佛又觉得不够似的添油加醋道:“不过一个假公主又甚可怕的,说好听点是假公主,其实谁不知道她原就是个破落户。” “就是撞见了又如何,她敢往外说么,怕是没走出这太极殿就被谥死了,杀她还不跟捏死个小雀儿一样,倒时又谁替她讨公道呢哈哈哈哈。” 轻飘飘地一句话,仿佛再说今日天气真好。 萧振玉的心中惊骇不已,皇后如今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吗,这可是在父皇的太极殿。 可父皇先下……萧振玉摇了摇头。 难道她不怕被旁的人发现了,譬如巡夜的金吾军?不可不可,他们也都是大将军的人。 萧振玉思来想去才绝望的发现面前竟是个死局,皇后既然敢在这里作乱,想必就是有持无恐。 就这一走神间,里面不知何时竟响起了一阵露骨的□□声。 萧振玉咬了咬唇,心知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她管不了也不能牵涉其中,否则以皇后的手段捏死她不就是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想到这里萧振玉也释然了,深知此地也不能久留,正待她悄悄准备后退时,却没发现自己的半边影子竟然投诸在了屏风之上。 接着静谧的室内炸起了一道惊雷:“屏风后有人!” 第33章 秘辛 与此同时, 萧振玉只觉得身后劲风袭来,一道强而有力的半边臂膀横在了她的眼前,猛然捂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萧振玉的身躯就撞入了身后那人的怀抱里, 来人竟将脸贴了过来, 鼻尖堪堪触到萧振玉的耳侧。 萧振玉的半边身子立刻就酥麻了一片,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就被拖入了黑暗里。 此刻的感官前所未有的清晰,萧振玉就听到内室那道长地声音响起:“……哪里有人, 快别自己吓自己了……” 那声音听着竟有着熟悉之感。 那皇后似乎执意要起身看看, 却好似被那到男声给阻了。 随后响起的就是一阵可疑的衣料摩擦声,中间还夹杂着喘息,撩的人耳朵发烫。 萧廷琰一低头, 就看到怀中的少女耳尖红的仿佛要滴血, 娇躯也无意识的轻颤了起来。 他暗叹一声, 这小公主怎么每次都能撞见一些密辛? 他将她好好的送进宫,她却不好好的偏安一隅,反而要主动卷入。 占春枝 第35节 可真是……不乖啊。 萧廷琰眼眸色泽逐渐浓重,带着些谴责,手上也稍稍使了劲将人拉至了身前,紧接着,属于那小公主的气息如天盖地的袭来,微甜微醺。 萧廷琰随即便察觉方才情急之下, 他的掌心下似乎擦过了一个柔软的无事,想到这里只觉喉间无端干涩。 只要一联想到手下是她的樱唇, 而怀中则是那温软娇香的胴体,呼吸不自觉地就加重了。 大手不知何时也是紧紧扣上了那方盈盈纤腰, 拉着她便紧贴上去。 萧振玉浑身一惊, 马上就察觉了身后传开的异样, 萧振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恨不得扭过去狠狠掌掴在身后登徒子的脸上。 方才的怀疑似乎成了真,这香果然具有催情效果,身后那人疑是中招了,只因自己被他捂住了口鼻方才逃过一劫。 对方力气很大,眼瞅着无法征途那,萧振玉情急之下竟伸手脚来狠狠地捻在了对方的脚上。 耳畔响起一阵闷哼,身后力道渐松,萧振玉立马挣开了身后之人的束缚。 扭过看去头看去,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至极的脸来。 萧振玉只觉得天快塌了,一副仿佛被雷劈了地模样。 萧廷琰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拉住萧振玉的手就将她拉出了殿外。 萧振玉忙震惊道:“……你是中了……” 萧廷琰一怔,明白了那小公主想说什么,还以为他是中了那媚香。 但怎么可能,方才他一直闭着气,身上起了反应也只是…… 萧廷琰皱了皱眉,决心忽略这个不对劲来。 将人就拽出了殿中。 萧振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接下来的情景震到了原地。 被外间清清凉凉的风一吹,萧振玉便清醒了,扭头一看,就看萧廷琰身后竟跟着无数披甲执剑的侍卫们。 原来这太极殿不知何时何地已经被包围了。 见到萧振玉的视线,萧廷琰冷声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语罢就随手指派了一个侍卫让他护送萧振玉回宫,态度坚决不容拒绝。 萧振玉入坠梦里,只愣愣转过了身,僵硬地拐过了墙角。 萧廷琰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道人影消失,内心不知怎地,突然忽然就是一松。 他强迫自己回过神,将心思收敛,紧紧地盯着那殿门。 廊檐下的紫檀六角红灯暗影投诸在那端方的面容上,愈发衬的其眼神阴翳,神情冷肃。 ── 等到到了萧廷琰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萧振玉才软了下来,靠着墙壁慢慢滑下。 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她竟被卷入了一场足矣倾覆所有的密事中,今后的天怕是要变了,看萧廷琰的似乎是要发起宫变? 另一边皇后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嘤咛,从未有过的一波一波浪潮将她送上了快乐的顶峰。 她就在她丈夫的寝殿中,背着他和那身份低贱之人厮混,心中涌起的是从没有过的畅快。 隔着内室的融融灯火,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抚上了身侧人的身上。 稍稍用了下力,听着耳旁传来的轻嘶声,皇后娘娘媚眼微眯。 没留意她身上之人的脸上正流露出的一点不耐。 皇后似乎察觉了的不专心,她惩罚似的拧了一把他的胳膊,脚伸到:“怎地还在怕?” 柳珉之摇了摇头,心下不禁涌起一阵烦恶,他讨好地弯下了腰,而皇后也缓缓将头按了下去。 可那手还未碰上那裙摆,就听外间传开声势浩大的动静。 皇后一惊,立刻伸手就一把掀翻了身上的人。 柳珉之就狼狈的滚到了地上,心下不由得暗骂起来:“这老妇可真是奸诈,用完就扔。所幸他们来的时间正好,还没沦落到最后一步。” 他的内心不由得大松了口气,正准备直起身,却被兜头扔开的衣物盖住了满脸。 她气急败坏地扯下衣袍,就看见一旁的皇后娘娘回转过来的脸上一片惊惶,方才的怡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到柳珉之抬起头,皇后冷声吩咐了一句:“还不去藏好!” 柳珉之冷笑一声,慢悠悠地拉长了声音:“哎我的皇后娘娘啊,这内室这么小我能躲到哪里去啊。” 皇后茫然地扫了一下内室,这才发现这偌大的殿内连能让人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她咬了舌尖,企图唤回一点清醒。 内心不由得思索道,只要她先发制人咬定了与这柳珉之无关,料想无人也敢深究。 于是她也不慌了,从塌上直起身,一甩袖子冷冷吩咐道:“一会只听本宫的,你一句话都别想说!” 于是忙起身绕过屏风,一把拉开殿门,就见那誉王的手正停在半空之上,因其低着头,面上表情看不清楚,但是端看他身后跟着的数名侍卫就知道此回必是有备而来。 于是心就一沉,惊疑不定,:这誉王已是好几天不曾现身了,她也是得到了那柳珉之的奏报,说誉王先以麻烦缠身,腾不开手出现在宫中啊,所以她才听了那他的话,在太极殿与他厮混…… 皇后心下不由得暗恨,可表面却丝毫未见端倪。 她强笑了一声道:“都夜深了,誉王殿下怎么还在宫中逗留?” 萧廷琰直直回望过去,丝毫不见躲避:“皇兄病中,身为臣子臣弟理应侍奉。” “皇嫂这个时候不也是照顾皇兄还未离开太极殿么。” “只是皇兄是在正殿,皇嫂可是走错了地方?” 皇后轻咳了声,手无意识地就抓紧了门扉。 “本王怎么看里面似乎还有人?” 说完也不看皇后神色,径直将门踹开,越过那呆愣当场的人,直直地就朝内室走了进去。 皇后一惊,正准备旋身去拦,可那殿门外还有着虎视眈眈的侍卫们。 皇后冷冷扫视过去,就见那一张张人面都是陌生的,当下心中就是一沉。 只是她不愿意流露出丝毫软弱,径直将背挺得直直的,两只手搭在殿门上,拦着殿外的诸将。 萧廷琰转过屏风就看到,榻上一片凌乱,尾端还跪坐着光着上身的柳珉之。 柳珉之见人来了也不忙乱,甚至还朝对方挤眉弄眼。 萧廷琰当下便冷笑了一声,也不看那柳珉之,将人提起后走出去就往皇后的眼前一扔。 冷冷道:“皇嫂可否介绍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面色灰败,看着眼前或鄙夷或震惊的视线,可还是强撑道:“皇上缠绵病榻已有月余,本宫想着问问皇帝每日必服的金丹怎地没有效用。” “只是刚准备问询,王爷就闯了进来。” “哦?”冷冷淡淡地声音响起,那人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皇后就觉得身上冷飕飕的。 “敢问皇嫂,” 皇后此时还不忘皇后威仪,她挺了挺脊背,可在众人眼里无疑是在外强中干了。 “那为何要脱了衣服问?”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响起了一阵闷笑声,皇后猛然敛了神色,怒道:“放肆!” 萧廷琰的嘴角轻勾,却也不看那双目喷火的皇后,而是悠悠一转身,虚空点了点地上的柳珉之。 “你来说吧。” 第34章 来历 耳边突如其来地听到一声猛喝:“……王爷跟前不许支支吾吾的, 有话快说!” 皇后本不设防,冷不丁就被吓了一跳,还没等到她瞪向始作俑者, 就听到耳畔炸起一道惊雷:“奴婢不敢说。” 皇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那目光就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狠狠地射向了地上的柳珉之。 “有何不敢,皇后娘娘与王爷俱都在此,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自有人给你讨回公道。” “回禀王爷, 皇后皇后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侍卫里领头模样的中年男子打断,:“等等……你腰间那挂着的红色物事是什么……” 说完就不由分说地跻身向前,一把就拽下了那柳珉之腰间的挂着的一抹绯红。 展开一看, 竟是女人的肚兜, 上面还绣着五□□凤。 皇后的眼立即瞪大了, 已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她的肚兜现就好好地穿在身上。 可现在要如何辩驳,总不可能撩开衣服让众人看? “铁证如山” 皇后娘娘地脸立即白了,手臂无意识地垂在身侧,原先挺直的脊背也渐渐颓唐。 一旁的柳珉之瞳孔紧缩,忙扑将过去,跪倒了萧廷琰的身前, 以头抢地,脑袋砰砰地磕在地上, 很快就见了血。 “是皇后,皇后娘娘逼我如此, 如若小道不从, 就要危及小道的性命, 实属无奈啊王爷……” 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身子凭空晃了晃,一切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在这里厮混甚至最开始也是由那柳珉之提出来的…… 如此卑贱之人,竟敢算计于她。 皇后娘娘忽而就扑将过去,高高扬起手那凌厉的巴掌就甩了进去,口中厉声骂道:“贱人。” 说完强忍住怒气,狠声道:“竟敢污蔑一国之后,我看你是活腻了,还不快将这妖言惑众的妖道拉出去打死!” 话音落下,倒是一人都未动。 皇后见状冷笑连连,索性也不废话了,径直旋身,趁一旁的侍卫不备,就将他腰间的剑拔出,拎着就要向着砍将过去。 只是摸上那剑柄,手腕忽而一痛,竟被那萧廷琰拿住了。 皇后气死败坏地厉声吼道:“誉王这是干什么?” “事情未查清楚前不宜轻举妄动,皇嫂方才竟是想着杀人灭口?” 皇后看着对面人,却见对方的俊脸上结着厚厚的一层冷霜。 占春枝 第36节 “我要见大将军。” 皇后娘娘一字一顿地冷声说道。 萧廷琰不为所动,只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卷了卷袖子。 “皇后娘娘怕不是糊涂了,现在宫门已经落钥,大将军现在自己的府邸里怕是赶不过来了,皇后娘娘还是安心待在这偏殿吧。” 语罢也不看皇后,只回转过身子,朝着身后的一干侍卫们吩咐道:“好好看顾好皇后,任何人都不许接近!” 侍卫们都齐声应是,萧廷琰从地上提起那瑟瑟发抖地那柳珉之。 人群只发地分出两条道来,都低下头恭敬地送着那让那道颀长的身影离开。 那皇后瞅准时机就要冲出殿门。 却被旁边侍立地侍卫重重地推了一把,狠狠地跌落在了地上。 头上冰凉的珠翠狠狠地拍到了地上,皇后娘娘目眦欲裂,厉声道:“大胆,本宫可是皇后!” 预想而来的却不是唯唯诺诺,对面那侍卫的脸上带着不屑,仔细看过去就能从中看出那深深的愤恨。 皇被这眼神钉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是没留意在殿门就在她面上轰然关上了。 待反应过来后,她忙旋即扑将到殿门之上,以手做拳,狠狠地砸着殿门。 嘴上还不住的嚎哭道:“本宫要见大将军,你们竟敢私自扣押皇后怎么是想谋反么?!!” 柳珉之听到那殿内犹如困兽的哭嚎,他缩了缩脖子,朝着一旁的萧廷琰讨好道:“怎么样王爷,奴婢的演技可还行?” “不过是时候放开这绳索了吧,绑的忒紧,皮肤都要磨破了。”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一阵不善的的视线落到了身上,柳珉之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在造次。 忙赔了笑:“奴婢省得,做戏要做全套嘛。” 说完便缩回角落,不吭声了。 心道不住道可真是个活阎王,自己为此苦心筹谋半年才勾上那皇后,还牺牲了色相,到头来在这誉王面前竟是连一句好话一个好脸都没有。 他悄悄抬头往了一眼的身侧人侧脸,只见对方正垂着眸,脸色也夜色和烛火里愈发显得凛然。 柳珉之内心微悸,忙移开了眼神,此时才感到一阵一阵的后怕。 解决了皇后,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自己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缓缓浮现,是时候要做打算了…… 七拐八拐了地就进了太极殿正殿,殿内气息浑浊难闻,柳珉之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可看一旁的誉王,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脸上甚至还挂上了一抹笑,就是这抹笑,化解了那面上的肃穆,添上了几分雍容娴雅。 他又变成了那个笃实沉着,风雅轩朗的誉王殿下。 可柳珉之却觉得这幅样子,倒比之前面目表情时更加可怕。 萧廷琰提步来到帐前,他垂首看向塌上奄奄一息地皇帝。 口水横流,将身下的锦被都已经打湿,胸前的雪白单衣上还留有淡黄色的药渍,整个人狼狈不堪,他好似是做了什么噩梦,眼球不住地转动着。 恍惚间,萧廷琰又仿佛回到了小时,陷入了回忆中。 皇兄大他二十岁,等到萧廷琰有记忆时起,他的皇兄就成了皇帝,成为了天底下最尊贵之人。 因着是先帝的遗腹子,他一出声就成了个没人待见的角色,萧廷琰记得,当时母妃为了平息谣言,保护自己,自请去为先帝守陵,从那以后处境就异常艰难,不知何时他竟成为了一个众人唯恐提起的存在,连那宗室不受宠的庶子,都敢当面讥讽于他。 笑他来历不端,嘲他是个遗腹子,可他是皇帝的遗腹子,也是皇子啊。 萧廷琰一出生,他的母妃就从小就教导他:你出生在天家,你的父皇是天底下最尊贵人,而你就是他的儿子,一出声就是皇子,理应受众人爱戴,一呼百应,众星捧月。 小萧廷琰也十分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自豪,但随着他长大,他才发现,不是如此。 众人都似乎看不起他,横眉冷对或者是干脆视而不见,萧廷琰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日宫宴之上,皇子们与萧氏宗室之子,私底下玩耍之际,一个没落宗室的庶子竟出言讥讽,辱他来历不断,说他的野种。 按母妃的话,他们都是他的臣子理应臣服于他,可是现在……他们怎么敢的啊…… 萧廷琰当时就气红了眼睛,狠狠地将那出言不逊的纨绔打到了地上,打得他跪地求饶,哭喊着认错时,他才堪堪停了拳头。 小廷琰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地上狼狈不堪,涕泪横流的少年,尽管他才六岁,把一个快比他大上一轮的少年揍的爬不起来,但他的内心却没有胜利的喜悦,甚至还多了丝茫然。 他抬头一看,就见身边围绕着的宗室之子们看她的眼神都是厌恶鄙夷的,更多的是带着惊惧,那眼神刺伤了他,他转头就跑回了自己的寝宫里。 可这件事情远没有结束,那位庶子的父亲竟找皇兄告了状,皇兄便差人来找他。 小廷琰惴惴不安地前去去到大殿之上,可上座的皇兄却不是他想象中雷霆震怒,那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和颜悦色。 他朝着萧廷琰便招了招手,萧廷琰心下松了口气,又有些感动,原来皇兄还是向着他的。 于是也不害怕了,提起袍角就踏上了丹墀,立在阶上,扬起脑袋轻轻地叫了声:“皇兄。” 皇帝将手按下在他的头上,使了很大的力气,突如其来的重量让这位小少年矮了一瞬,脖子轻折,可是他不想被皇兄看轻,仍是极力强撑着,脸上扬起一抹倔强。 “为何要打他?” 萧廷琰一愣,而后便心直口快地说了一句:“因为他该打。” “哦?” “因为我要维护皇室的尊严,他们骂我也就是等于是在骂父皇。” 扬起的小脸上虽是一片稚嫩,可是却含着坚定,却是十分有气势,即便声音小,但也有震耳欲聋的架势。 皇帝也被眼前少年的给惊到了,心下涌起地不是自豪,竟是嫉妒。 是的,他嫉妒这个小他二十岁的弟弟。 萧廷琰只觉得头上一轻,身上的压迫感徒然撤离了。 可他却没觉得有半分轻松,相反更是惴惴不安了。 原因无他,只因方才还笑着的皇兄表情突然变了,此刻他又变回了那个在龙椅上,面目模糊的皇帝。 “真是一身的反骨。” 萧廷琰的心猛地一沉,就看到皇兄的手上不知何时何地起多了一把红鞭子。 皇兄低头一面抚摸着那辫子尾端的黄色小穗,一面冷冷地看着他。 “背过身去。” 心里明明怕得要死,萧廷琰还是强咬住牙关,倔强地摇了摇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变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而招致了皇兄的愤怒。 誉料皇帝看见这一幕后仿佛更生气了,兜头重重地朝萧廷琰就甩下一鞭,冷声道“不服管教”。 可不管落下的鞭子有多重有多密,萧廷琰都未曾躲闪过,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错。 直到最后被打了个半死,重重地摔在地上时,他仍是坚持。 直到那皇帝打的累了,挥鞭的手都累的抬不起来时,萧廷琰还是咬紧了牙关,只是不肯求饶说自己错了。 最终皇帝终是停了手,只见那小少年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很坚定,里面燃烧着火焰,灼灼逼人,中间还夹杂着些许愤恨。 就是这狼一样的目光,倒叫这位快至而立的皇帝失了神。 他冷冷地吩咐了一句:“抬回去吧,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医治他,给他吃的。” 第35章 宫变 萧廷琰拉回早已远去的思绪, 他撩开床帐,就像多年之前一样,轻声叫了声:“皇兄。” 只这一声, 塌上的皇帝就悠悠地睁眼了眼, 眼中浑浊不堪,还夹杂着浊泪,看着倒有些怕人。 萧廷琰却还是不闪不避, 直直地盯着那双浑浊的老眼。 最后还是皇帝先避开了, 他眨了眨眼睛,眼角就不受控制地留出泪,那泪就迅速就侵入了身下铺着的锦被中。 室内静悄悄地, 半晌响起悠悠一声长叹。 “你来了。” 萧廷琰点了点头, 之后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皇帝就在这片沉默里有些惴惴, 他调转了视线,不其然地就看到了地下跪着的被五花大绑的柳珉之。 那眼就立刻睁大了,顾不得什么就要强撑着坐起身。 可因为久病之人没有力气,几次欲坐起身子最后就狠狠地摔进了被褥里。 又一次蓄力失败后,皇帝冷眼看着,看床榻边的人似乎没有伸手的意思,于是也就不在挣扎了,枕着玉枕, 狠狠地喘着气。 半晌,等气息渐渐平复, 皇帝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道:“人呢,人都去哪里了?” 萧廷琰这才开口:“这个你就要问皇嫂了。” “皇后?”塌上的皇帝脸上起了一丝狐疑。 萧廷琰看得直想发笑, 可是他生生忍住了, 平静地开口就道:“皇后娘娘屏退里太极殿的人, 是为了与奸夫苟合。” “什么?” 看着榻下立着的青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怡然,皇帝呆愣了片刻,甚至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就又重复了一变,却换来身侧之人嘲讽的一眼。 皇帝的头偏了偏,顺势看向了地上的人,却见地上的人一脸心虚衣衫不正,恍惚间好像他明白了什么。 头仿佛被重鼓擂过,皇帝的喉头便涌起一阵腥甜。 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那话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那、毒、妇人呢?” 萧廷琰眼睛平静地回视了过去:“怕消息走漏,影响皇室声誉,于是就将人关押了起来。” “声誉?” 塌上的皇帝厉声笑了起来,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个午后,同样的剑拔弩张,只是现在他垂垂老矣沦为刀俎鱼肉,而他春秋鼎盛,不日就要继承大统。 不知何时起,位置就已颠倒了过来。 恍惚间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青年身影似乎与当年那个面带倔强的小少年面目重叠了起来。 此时皇帝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仇恨一直都存在,原来他们的关系从挥鞭那一刻就早已决定。 皇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从眼角蜿蜒地竟流出一道血泪来。 占春枝 第37节 萧廷琰视而不见,开口问询道:“皇兄难道就不想知道当时到底是什么光景,皇后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声音到最后微微提高,俊脸微微扭曲。 即便声音不大,却还是将那榻上的皇帝吓得瑟瑟发抖,嘴歪眼斜。 萧廷琰也察觉到此时的失态,他朝着塌上满脸惊惧的皇帝歉然一笑,眨眼间便恢复了常态,而后虚空点了点地下跪着的柳珉之。 “你来说吧。” 柳珉之极力忽略殿内的剑拔弩张,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不敢看塌上目眦欲裂的皇帝,忽略他那道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目光。 那目光背后隐隐还带着祈求,似乎在请他不要说。 柳珉之决心忽视,将心一横扬声道:“皇后娘娘屡次向小道求欢,有时是在自己的翊坤宫,有时候在小花园,这次在太极殿的偏殿里……” “皇后娘娘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萧廷琰好以整暇地低头问道。 “说是下次要在皇上的榻前与小道……” “你──”。一声急促的惊叫之后,就是一阵响亮的吸气声。 柳珉之被吓了一跳,他赫然地抬起头就见那塌上的皇帝披头散发,状似疯魔,直直地盯着他,眼珠子仿佛要瞪掉,而后脸上一红,嘴里涌动片刻,就喷出一口血来。 那血洒在脚踏上,洒在金镶玉的痰盂上,有些凄迷的意味。 萧廷琰看的有些入迷,耳畔传来,喉头艰难涌动的嗬嗬之声,半晌就没有了动静,归入了沉寂。 过了半晌,萧廷琰才漠然地移开眼睛,将视线落到床榻人的身上。 他微微俯下身子,将那人大睁着不甘的眼合上,而后木然地转过身子:“……传令下去,就说皇帝是被皇后活活气死的。” 耳边迟迟都未有回应之声传来,萧廷琰调转视线,看向那玉面青年,澄澈的瞳孔里荡漾着失魂落魄。 他这才发现这殿内此时此地就只有他们二人,于是萧廷琰也不看,越过地上的柳珉之就出了这太极殿。 其实他该谢他,是他教会自己,人有时候就得收敛起锋芒。 萧廷琰走出了殿外,就看到了一侧,正面带殷切地看着他的亲卫们,他心一动,就在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身后诸人听后都一脸震惊,萧廷琰微微侧了侧身子,诸人都涌入了殿中,探头一看发现那皇帝果真是薨了。 当下众人则都面面相觑,还是一个侍卫长模样的人打破僵局,“皇上最后可还有说些什么?” “皇上懿旨,皇后品行不端,祸乱后宫赐鸠酒,即刻执行。” 那些侍卫们对视一眼皆领命而去。 萧廷琰沉思道:“……大将军那边?” 侍卫长抱拳回应道:“……果不出王爷所料,那大将军听闻此事后立马气急攻心,调动了三千京畿卫夜袭皇宫。” “……先下正有黎王带着他的亲兵,还有金吾军将牧时带着右卫军镇守,只等人进来了就将这意图谋逆的大将军就地砍杀。” 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那心急欲救妹的大将军打成了谋反,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心腹大患。 萧廷琰的面上终于浮起了一抹真情实意的笑。 “王爷可要亲自坐镇?” 萧廷琰摇了摇头:“……走,去看看皇后,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身后的多喜领命亲自捧着毒酒就跟着那萧廷琰前往了偏殿。 偏殿皇后正等的心急如焚,真真是体会了一把叫天天不灵的绝望,内心中总觉得有事要发生,眼见着殿门打开,她欣喜若狂的就要冲出去,可看到来人之后,她的笑容凉了下去。 “可是查清楚了,还不放本宫出去!” 萧廷琰闻得此话竟笑出了声:“皇后娘娘怎么到了此时此地还是这么嘴硬,还是别妄想了。” 皇后娘娘抬了抬眼,却看见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里捧着的鸠酒,当下脸就一白。 她喃喃出声:“不可能──不可能,估计就是你们这帮狼子野心的东西私自假传了圣旨,想要置本宫与死地,我告诉你们──休想!!” 长长的指尖险些要戳到萧廷琰的脸上,萧廷琰不退不避,直直地盯着皇后的眼睛说道:“这是皇上亲口说的。” “不对,你骗人,皇上他不可能这么对我。” 皇后猛然摇了摇头,冰冷的珠翠拍到了她的脸上,脸上凉凉的,不知是珠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让开──本宫要去见皇上,”皇后说着闪身就来到了殿门处,却被殿门口驻守的侍卫们给拦住了。 皇后也不在意,探出头去喊道:“皇上,皇上你听到了吗。” 萧廷琰好以整暇地负了手,踱到了皇后的身边,开口道:“皇后娘娘还是别费心机了。” 皇后恍若未觉,仍是踮起脚尖朝外喊道。 “皇上他已经驾崩了,那还能应你?” 皇后的身形一顿,转过身来,眉毛皱起脸上则是一片不可置信:“不可能,你撒谎,皇上今日不是还好好的。” 说完她就企图在这誉王脸上找出什么来,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他就那么站在哪里,神色愈发平静。 恍惚间耳旁似乎是响起了一阵炸雷声,皇后看向殿外,却见宫门处的地方被火光映照的亮如白昼,她一愣。 萧廷琰看到了皇后脸上的迷惘之色,转过身来到殿门口,索性便折下身子做了个请的姿态。 皇后娘娘失魂落魄提起了步子,行尸走肉般地来到了正殿里,一眼就看到了黄色纱帐里,一道熟悉之际身影无助地瘫倒着,此刻头软软垂下,手落在脚踏上。 她眨了眨眼睛,艰难地辨别着,而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管不顾地奔将过去,颤颤巍巍地扶起了那垂下软软的头颅。 皇后坐在塌上,艰难地将皇帝落在脚踏上的半边身子拉回了床榻之上。 动作间那头颅就落到了皇后的怀中,她却丝毫不顾自己的手上身上粘上的血污,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就抚上了那个已经有些陌生的脸颊,巨大的悔意眨眼间就充满了心脏。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皇上。” “皇上,你看看臣妾吧臣妾错了,错了。”皇后哭泣着就将怀中冰冷的尸体揽的紧紧的,慢慢弯下腰还将自己的脸贴了下去,贴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几步开外的萧廷琰似乎被这一幕感动了,他抚掌道:“皇后娘娘可真是感情丰沛啊,你可知皇兄是怎么死的?” 泪眼朦胧间,皇后就看到那个恶魔般地身影缓缓接近,来到她的身边,缓声说道:“是被你活活气死的。” 听得此话皇后的手突地一松,面上空白了一瞬,看着倒是可怜又可恨。 萧廷琰最恨这种事前坏事做尽,事后悔恨不已的,于是当下就出言讥讽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失魂落魄的皇后在听得此话后,身体凭空有了力气。 “本宫早就说了留不得你,可恨当时未对你下手,就让你害死了陛下,他可是你的皇兄啊。” 萧廷琰不怒反笑,他快走几步来到皇后身边,一伸手就压住了皇后的头,逼着她低头看向怀中死不瞑目地皇帝。 “皇嫂这是哪里的话,分明因为你,因为你皇兄才会死不瞑目,看清楚了吗嗯?” 说完就松开了手,一滴泪突然砸在了皇帝那青白的面庞上,皇后不忍再看,她紧紧闭上眼睛,伸出手合上了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 就在此刻,外间突然冲了来一个兵士,那兵士身上还带着厮杀过的痕迹,硝烟与血腥味交杂。 “……禀王爷,大将军意欲谋反夜袭宫门,先以被黎王及牧将军合力斩于宫门处,连带他家大公子。” 原本一动不动地皇后听得此话,那面上徒然扭曲了起来,她狠狠地看向萧廷琰,眸子里一片血红:“都是你都是你算计于沈家,你这个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 萧廷琰好像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笑弯了腰,半晌后,他冷冷回视:“……分明是你沈家自作孽。” 那目光里夹杂着的愤恨和方才的小侍卫如出一辙,皇后娘娘这才恍然大悟,她曾经看过许多这样的眼神,只不过都比她故意掠过了。 时至今日,成王败寇, 她沈家要说是在这人的操纵下迅速地分崩离析了,但实际上却是作恶多端引发众怒,皇后原本已有了死志,而如今越发明晰。 她呵呵直笑,笑过以后,她便缓缓低下头,伏在皇帝耳畔说道:“是我对不住你。” “荀郎,臣妾来了。”说完就惨然一笑,扬起脖颈就将那毒酒一饮而尽,片刻后就毒发身亡,软软地倒在了塌上。 远远看去,帝后二人仿佛交颈而眠。 月光洒下,殿内一片清光,极近悲凉,众人都被这画面惊到了当场,片刻后都不敢打破着一室静谧。 萧廷琰嘲讽一笑,他的面上是戏看够了戏的餍足,真是精彩啊,他低头一笑很但转过的脸上却面无表情:“皇后失德,不配与先帝合葬,又兼其兄谋逆,诛沈氏三族。” 说完就拂袖离开,只余殿内面面相觑的宫人。 作者有话说: 萧廷琰:爱情呵不相信 后来:真香 第36章 惊魂 自昨夜撞破后, 被那萧廷琰差人送回来时,萧振玉只觉魂魄还留在那太极殿中,只剩了一具躯壳。 回宫之时, 萧振玉隐约见午门处隐隐有火光传来, 她一颗心惶惶的,即便回到温香软玉的宫室里却还是没有回过神。 她明白定是有事发生,但仍旧无法改变, 她只能随波逐流。 躺下时, 萧振玉的脑海里都是乱蓬蓬的,脑海里回忆起的都是之前的旧事,等她终于撑不住合上眼时, 就觉身边传来一声声的轻唤。 是青芫在说话, 那红唇一张一合的, 可为何那内容她却怎么也听不清呢? 萧振玉的耳边嗡嗡地是响,是谁,谁驾崩了? 这丝疑虑仅一现,萧振玉就找到了答案,普天之下,能用这个词的也只有一人。 不不不不可能,萧振玉情急之下竟紧紧抓住了手下绣花的衾被。 怎么会这样,父皇他昨夜还不是好好的。 萧振玉忙掀开身上的锦被, 来不及穿绣鞋,就赤脚越过了脚踏, 踩到了铺着波斯红绒的地毯上。 萧振玉绕过了跪倒在地的宫人们,踉踉跄跄地就要朝外走。 只余下一群战战兢兢的宫人们。 青芫一愣, 也顾不得什么, 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扑过去抱住了萧振玉的盈盈纤腰。 “公主公主,你这是要去哪啊。” 声音凄切惊慌。 占春枝 第38节 萧振玉一愣,内心竟平静了起来,先前因刚刚睡醒,意识模糊,现下神智已回笼,萧振玉也不慌了,她低下头就看到青芫扬起的煞白小脸,伸出去摸了摸,缓声道:“别怕。” 像在对青芫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萧振玉抬头问道:“几更了?” 原本抱着她腰,紧紧地贴着她腰侧的青芫一愣,扬起的脸显得呆呆地。 “回公主,已经六更了。” 萧振玉点了点头,温柔道:“…..青芫,起来为我更衣吧。” 青芫咬了咬唇看着那个立在翠色屏风前穿着单薄寝衣更显得柔弱轻灵的公主。 如画般婵娟的眉眼上笼罩着浓的化不开的愁云。 她轻轻地喊了声公主。 萧振玉却不应声,转头就坐在了妆台前,她看着铜镜里映出来的人影,玉质雪肤,眉目秾丽 ,一双眼惶惶的。 她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视线就看到天边朝霞染发着盈盈光辉,梁上,一双新燕正绕梁而飞。 心一恸,泪就浸了满脸。 * 端成五年三月,文宗崩,宣遗诏:皇太弟于萧廷琰即皇帝位, 自问丧日为始,寺观各鸣钟三万杵。 宗室百官皆素福哭临,在殿外五拜三叩头。 后妃命妇们宫人们皆着素服,麻衣盖头,去首饰,入端门哭临。 萧振玉这两天许是太过悲痛,将个脑袋哭的昏昏沉沉,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一直能过了小殓和大殓以后才勉强打起精神。 举行完“大殓”的丧礼后“大行皇帝”的梓棺就停放在太极殿,以表达“寿终正寝”的含义,这段时间新帝早、中、晚三个时段要亲自进行举哀祭拜。宗亲大臣命妇等都要为“大行皇帝”守丧。 萧振玉来时,殿中已布置完毕,十分之庄重肃穆,正中时是一大块黄龙幔帐,两旁为白绫围幔。 大行皇帝的遗体已经装殓,更衣完毕,现就在太极殿停灵。 宫女太监来往杂役也以换上丧服,不见忙乱,只有僧人的诵经声。 打头那人是萧廷琰,此时已除了冠,此时正身披白麻丧服立在花梨木大供案前。 在往后跟着的就是是几名后妃。 萧振玉迈步入内,看了一眼那金丝楠木上绣着的图案。 两眼空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来头一回感到迷茫。 萧振玉一愣,抬头看去,只见打头那人不是萧廷琰又是谁呢? 他正侧过头去安慰身侧不住恸哭的老者,那老者就是黎王,这位老王爷是出了名的混不吝,连先帝也不大理会,语气上也不大尊敬,只是因其那老者辈分大,也是萧什仅存的一位老王爷。 这不现在又不理萧廷琰的搀扶,直直越过他飞身就扑倒了棺椁上,大哭出声。 萧氏的公侯王孙们也没人敢越过新帝上去劝,都面面相觑,一时间大殿里乱糟糟的。 萧廷琰倒是不慌不忙,仍是那副安静地模样,他也不管兀自嚎啕大哭地老王爷,转身就开始安排诸多事宜。 老王爷这下傻了眼,本就是为着做戏才摆出了那副模样,想自己那个乔,只等那小儿来劝,可是知对方却不按理出牌,将他置入了先下这尴尬的境地里。 嗓子疼低仿佛要冒烟,老王爷暗暗地吞了吞口水,心里不由的暗骂了起来。 一会骂萧廷琰不知好歹,一会骂先帝死的太早,倒让着活阎王登了九五之位。 因着先前自己并不待见这遗腹子,早些年言谈之间还曾讥讽过他,说来路不正。后来还曾带头攻讦将这对母子挤兑的没地站,后来那后妃没法子,只好自请为惠帝守陵, 这新帝是睚眦必报,上位之后焉能不报昔日之仇,最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这把老骨头呢。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要是自己早先不那么……就好了。 果真还是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啊。 可他昨夜才帮他除了那大将军,想来这小皇帝也不至于过河拆桥。 即便如此做想,可看着那人的侧脸他却是连一分的成算也无啊。 想到这里老王爷失了力,由先前的抑扬顿挫,变成了扯着嗓子干嚎,只嚎了一会嗓子便也不中用了,缓缓憋出了几缕狭长的气音,他便也不出声了。 就在这时,萧廷琰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不半边侧脸溶于昏暗的灯下,好似说到了动情之处眼圈倒是红了,潸然泪下,简直见者落泪听者伤心,就将方才老将军的比的一文不值。 一旁老者的老者倒是不敢在嚎哭了,他只愣了一瞬,咋了咋便连连拍着他的肩旁不住的安慰。 这位老王爷身体一享康健,说话时也是声如洪钟,于是哪怕隔着半个大殿,萧振玉也是听了个七七八八,只听他说什么:“王…皇帝可真是仁孝,可也要顾念这手足之情,别太过伤怀这眼前的一堆乱摊子可就等着您呐。可别累坏了身子,” 萧廷琰食髓知味忙执了老王爷的手,真诚到:“……此处还要劳烦皇叔多多照应。” 老王爷也只能做出一副感激涕零地模样,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但凭侄儿吩咐。” 先前的嚣张气焰竟也无了。 萧廷琰借着拭泪,掩住了唇畔的一抹冷笑。 这几日间,她也听闻了当夜发生的事情,大将军谋反以招伏诛,皇后赐鸠酒,她知道其中疑点重重,却仍旧没办法起一丝好奇心。 权力更迭,成王败寇而已,眼前的“闹剧”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萧振玉神情复杂地转过了头。 “还是早做打算吧。”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离那危险至极的人远一些。 可等她打定主意后抬起眼,却觉身上多了一道视线。 她循着那道视线看去,就见前方的人徒然收回了眼神。 他看她作何? 萧振玉只觉腹中郁气难消,她抬头望一眼殿内的憧憧人影,只觉众人则都心怀鬼胎,就连自己也有着片刻的失神,全力为自己打算。 不知是不是劳累过度,萧振玉跪起之间,泪眼朦胧,就见好似父皇坐在龙床上,一双眼睁着,不知悲喜。 萧振玉又怕又愧,却还是瞪大了眼睛,将前方情形看了个清楚,只见殿中明亮,哪里有父皇呢? 正巧内侍此时大声喊了一声,:跪 众人皆身形皆一肃,忙跪将下去。 萧振玉也弯下身子,就在这一片或真或假的哭喊中大放悲声,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往后就该是发引落葬了。 内侍于先于梓宫前奏,请灵驾进发,有司捧册宝、神帛、神亭出,升梓宫降殿,皇帝、后妃、亲王宗室等人后随。 皇帝步送梓宫至煊门外,之后起灵,乘马带着送葬队伍沿途设祭,一路至陵,至陵,灵驾降與,升龙楯,诣献殿,奉梓宫入。 之后回京,有百官衰服城外迎主之仪,行安神礼。 安神礼结束后,此事也已告一段落了。 这几日宫中都不太平,之后也无人留意到她,萧振玉索性就只得安安心心地躲在了自己的昭阳殿里偏安一隅,两耳不闻窗外事,竟还真被她偷得了几日清闲。 每日在宫里,不是休憩,就是园中侍弄着花花草草,要不就是那在廊下发呆。 青芫却是呆不住地,每日都从外间打听什么新鲜事,还说那云昭仪殉葬了,萧振玉听得到这消息后还是止不住地呆立了半晌,才发现那青芫不知何时何地已离开了。 于是当下心中就是一叹,不禁有些唏嘘,她曾经害过她,尽管她曾在心中偷偷诅咒,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免伤怀,都皆是身不由己罢了。 可一旁的青芫看到自己公主脸上的唏嘘,知道自家公主心肠软,直言道:“公主可别未那种人伤怀,她那人一向心术不正,好好的倒也能得个善终,她却偏偏要自己作死,自己作死倒还罢了,还生生地拉上公主,要不是……公主这会子已经。” 萧振玉心下一叹,忍不住倒是陷入了回忆中。 青芫说的是,要不是那皇叔,自己怕是……萧振玉摇了摇头,调转方向倒是看向了太极殿,避无可避地就想起了那萧廷琰,想起那人的一脸戏谑。 就不知觉地红了脸,摇了摇头,就想将那人从脑海中甩拖出去。 等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方才侍立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 萧振玉在宫中偏安一隅地时候,前朝俱是动荡,那萧廷琰一上位便着手开始清楚政敌,一时间前朝后宫人人自危,第一个动手的就是那大将军沈邝不仅当夜将人袭杀,而后就派人抄家,出了成堆的宝物,如水般流出了大将军府。 原先的大家族一夕之间便也倒塌了,连其子、叔父、亲从等沈家宗亲统统逮捕入狱,不管老少一律枭首示众,其他所牵连的公卿官员也无人幸免,杀的杀罢免的罢免,那几日似乎天空上都弥漫着一丝血色。 而面对诛杀沈邝有功的人,也都给予了封赏。 等相安无事地过了几日后,一日青芫串门回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禀,说那萧廷琰下令围杀宫中的道士,肃清宫闱,下令整治这宫中的乱相,一时间众人都是人人自危。 萧振玉垂下眼睛,是一副漠不关己地模样,先皇这些年将前朝后宫搞得乌烟瘴气,如今也是时候改还众人一个清净来,他的这项举措萧振玉还是赞成的。 只是手段嘛…… 一连相安无事了几日,这日倒下起大雨来,萧振玉早早地就上了榻。 听着外间的淅淅沥沥地雨声倒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刚上了榻就沉沉睡去了。 可却被一阵雷声惊醒了,一道闷雷凭空就响彻在天空之上,将空旷地殿中照了个分明。 萧振玉迷茫地拥被做起来,恍惚间好像看到那窗边有人影一闪而过,于是当下便清醒了,急忙连声唤起了青芫的名字。 不及多时,那青芫就手持煤油灯,披衣就来到了榻前,一把掀开帘帐,就看到那帘慢中拥被而坐的人,一张盈盈地脸更显得莹白如玉,柔顺乌黑地长发披散下来,盖住了那脊背,也跟衬的其下巴尖尖,面色凄惶。 青芫一愣,那点子困意便也飞走了,于是的当下就一急,面带关怀地坐在了榻前。 一边伸手抚在了萧振玉的背上。 问道:“怎么了公主。” 萧振玉回过神来后,就钻入了青芫地怀中,眉头皱起,从锦被中伸出手来,悠悠一指那轩窗的位置。 青芫循着萧振玉的视线看去,去见那窗子便空空的那还有人影。 于是当下就松了口气,安慰道:“公主许是看错了,那窗边那还有人啊。” 萧振玉从被中抬起头来悠悠一看,只见那窗边却是空空的。 于是心下就是一怔,条件反射地就将手下的锦被攥紧了,喃喃道:“不可能啊,方才我分明看到那里有人。” 青芫心下叹了一口气,眼看着萧振玉不依不饶,遂就站起身来,只说要出去看看。 青芫方才一走,室内就空荡荡地,瞅着让人害怕,清冷地月光洒下,洒在了那大殿之上。 萧振玉一时间倒有些后悔让青芫走了,于是鼓起勇气,一把将帘子揭开,赤脚就踏上了脚踏。 准备点灯,她拿过银拨子,小心翼翼地就要垫脚去想要将那灯芯拨亮一些。 占春枝 第39节 她正准备抬手去拨,可身后却传来彭地一身巨响,吗声响惊的萧振玉一抖,手里的银拨子便砸到了地上。 萧振玉回头一看,却见那房门大敞此刻正着,正被大风刮着,发出了刺耳地声音。 她捂住心口,还是有心惊魂未定。 萧振玉慢慢地就来到了殿门前,顺势将殿门合上,而后就来到了灯座之前,可刚等她闭上门,转过身,忽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那股劲风连带着刮起了她耳畔的发丝。 萧振玉来不及反应,身后有人紧贴着住她,带着一身的雨水,大掌捂住她的脸,对方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到了萧振玉的项间。 萧振玉心下骇然,眼珠子转了转,视线地就触到了地上的波斯绒地毯,那人身上滴下的水珠,将那地毯打湿,那地毯早就润湿了一片。 “公主可否收留奴婢一晚?”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520快乐呀~ 第37章 贼人 那人的身子此时紧贴住她的, 萧振玉的心脏紧缩,一时间竟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那人的手松了下去, 萧振玉松了一口气。 却感受到后腰处抵上了一层硬物。 那人冷声道:“公主可别出声, 奴婢这刀剑可不长眼。” 萧振玉轻轻地点了点头,慢慢回转过身子,却见清冷地月光下, 是一张熟悉的脸。 竟是那柳珉之。 柳珉之一把抹掉了手上的雨水, 朝着萧振玉脸上邪气一笑,桃花眼氤氲。 萧振玉震到了当场,却不想竟是此人。 她心中惊疑不定, 旋即就想到了白日里青芫所说, 宫中此刻正在围捕道士, 想必这才是他冒雨前来的原因吧。 可他要躲避搜查,为何不去别的无人宫殿,反而跑来了她的朝阳殿,也不知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抬起眼就见对方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萧振玉皱了皱眉,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几步,正好就触到了那一边桌缘。 他会伤害她么,看着那人手上带着的短刀, 萧振玉有些拿不定主意。 身上早已绵软无力,她顺势就瘫坐到了那锦凳上。 萧振玉徒劳地张了张口, 像是要问些什么,可正巧此时, 外间突然传来脚步声, 一道影子投诸在了殿门之上。 是青芫。 萧振玉心一梗, 看着那人威胁地将刀柄往前抵了抵,萧振玉自然不会让青芫涉险,眼看着那人就要走将进来,萧振玉心底突然有主意。 于是就朗声道:“青芫,不必进来了,去看小厨房取一蛊安神汤来。” 屋外的青芫一愣,心头不禁有些发蒙,公主睡前不是才喝过吗……怎么先下又,半晌过后她才反应过来,一身仿佛过电般激灵了一下,又将头往里一看,就见地毯上唯有一道湿漉漉地脚印。 青芫刹那间就明白了,那公主方才应该是向他求救,一瞬间那手里的小小油灯险些支撑不住,她明白此时不是莽的时候,要搬救兵,才能救公主。 于是浑身一震,当下就响亮地应了一声。 萧振玉当下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希望青芫能听懂她的话外之音搬来救兵。 萧振玉垂下眼皮。 正待这时候那悬在她颈间的刀柄立刻就撤离了,萧振玉已由早些的惊骇回归神来了。 她笃定着对方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他之所以逃过追捕,冒雨前来,想必就是打定主意要在她这里谋夺些什么 想明白之后,萧振玉的呼吸放缓了,她直直地抬头瞅着那柳,曼声道:“不知道长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那柳就讶异地抬起了眼,从暗处里慢慢地踱出步子来,听出了那话语里的镇定,一时间倒是有些怔住了,一般人遇到这事怕是已经软了,可这位公主却不见俱色,反而冷冷静静,嘛柳珉之看过之后一时间面上还带上了一丝赞赏。 道:“公主好胆色。” 萧振玉冷笑了一声,直直地瞅着那暗处的人影,也不回话。 谁料那柳珉之救暗处里踱了出来,踩到了那从殿外投射进来的有一点月影上,面上也被那光影切割成了几块。 面上的表情竟是怅惘的。 “其实我并不是什么道长,最初进宫也只是……” 萧振玉讶异地抬起脸,正要细细凝神去听时,可那人却止住了话头。 显然是不打算在往下说了。 而是蹲到了地上,和萧振玉平视了一眼,萧振玉这才发现对方的皮囊是好的,当下那脸被水浸湿,更显得其容貌迤逦。 另一边青芫急急地转过回廊,穿上那蓑衣,拿上伞便冲进了雨帘之中,只见外面的雨还下着,有瓢泼只势,青芫勉力支撑住伞。 一冲进去,那雨帘就将身子打的往一边倒去,她咬着牙将伞支撑去就向前跑去。 咬着牙,衣裙早已被打湿,青芫却只往前冲这,因为心里还记挂着那在殿中的公主。 因着夜色如泼墨,雨势如瓢盆,一旁宫室也不见那巡夜的侍卫,青芫不知道向谁求助,忽地就想起了那萧廷琰,她咬了咬牙就只好跑向了勤政殿,在雨帘中艰难地辨别着方向。 等冲进那勤政殿之时那浑身已经湿透,发丝粘在脸上,狼狈急了。 只是刚冲到宫门之处,却被门边侍立地两个侍卫给拦住了。 青芫情急之下就直说要找多喜公公。 那两个侍卫一听,当即就是对视了一眼,挥手就要把青芫赶出去。 嘴里只道:“多喜公公先下正侍奉着皇上,哪是你一个小宫女想见就能见的呢。” 青芫听得此话心中就是一喜,想着那皇上若是还未睡,那岂不是正好,就这一愣见触不及防地就被推入了雨帘之中,那雨水兜头浇下,浇的她睁不开眼。 可青芫却顾不上,她心急如焚又担心孤身一身的公主,想着上一次她已经抛弃了公主一回,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救得公主。 于是当下就将心一横,遂大喊大叫起来。 那两个侍卫一惊,一脸的“活得不耐烦”地语气,震惊地看着那跪在雨地的少女。 殿内正在窗下坐着的批阅奏折的萧廷琰皱了皱眉,一挥手就唤多喜去看看外间怎么了。 多喜一愣,随即就领命而去,不其然地就看到了跪在宫门外的一个小宫女。 走进一看才发现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好像是叫青芫的。 跪在雨中地青芫艰难地睁开了眼,就看到那多喜,当下就不管不顾地跪地道“公公求求你救救公主吧,昭阳殿进了贼人。” 那多喜听得此话就有些,可她明白事情又多大,于是赶忙就进殿汇报。 一进殿中,就感受道了上首的视线。 多喜只觉得两股战战,他硬着头皮回道:“外间是公主的侍女,只说是昭阳殿进了贼人。” 萧廷琰一愣,当下就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什么?” 那脸色几近变化,乌云密布,他下了丹陛,冷声道:“摆驾昭阳殿。” * 萧振玉来不及反应,竟看到方才对面的人竟是跪下了。 那柳珉之面容惨淡,只说求公主相救。 未料萧振玉听得此话,竟摇头失笑:“睨唤我什么,我是哪门子公主,你应该知道我这公主是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吧,先帝在时我还能被称作公主,如今怕是不行了。” 说完面上尽是嘲讽之色。 那柳珉之一时间也是怔住了,是啊,她说的没错,这公主本身就是泥菩萨过河,自己都顾不了还尚且顾别人。 奈何实在是无依无靠了,竟出得了此等下策。 柳珉之的目光渐渐悠远,自己是如何想到这一茬的呢,莫不是当日在那太极殿一见,就觉那誉王对这公主的态度甚是奇怪。 他不过稍稍留意了一下,就断定那誉王与这公主只见肯定有事,一想到此,那柳珉之的目光渐渐坚定。 萧振玉说完这话后却见地下跪着的人面上不但没有流露出失望之色,相反还更坚定了,那双眼在暗夜里闪着诡异地光亮,萧振玉遂觉头皮发麻。 那柳珉之垂下眼睫,淡声道:“公主可切莫要妄自菲薄,照小道说,公主的福分啊还在后头呢。” 听得此话,萧振玉深觉哑然,那眉毛竟是高高地挑起了。 只觉匪夷所思,当下就摇头失笑了起来。 那柳珉之原先一直偷偷观察着绣墩上女子的神情,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怕是那这两位啊还未捅破窗户纸。 如果是这般,那就大有转机。 柳珉之的眼珠转了转,顷刻间就有了主意,那面上的表情一变,带上了凄惨之色,悠悠地就伏跪了下去。 说道:“求公主助奴婢一臂之力,等公主答应了奴婢只会离开,公主的大恩大德小人必然铭记在心,下辈子定为公主当牛做马,好报得公主的大恩。” 萧振玉一时间倒是吃了一惊,原本她还以为这柳珉之以身涉险,是想让她将他藏匿一番,倒是没想到对方打得竟是这样的算盘。 她心中就生出了一些好奇,遂出声问道:“……何事?” 那柳珉之脸上一顿,遂抬头恳切道:“……奴婢需要公主为我找一个人,并将她平安送出宫去,” 找人,找什么人,萧振玉皱了皱眉,但重点却不是在前者,而在后者上。 对方为何会以为凭她就可以将一个大活人给弄出宫去,她自己尚且自身难保。 可不及多时,她便就想到了那父皇当日给她的纸条,还有那晚间这人依旧在旁,想必是知道许多秘事的。 可到底是探听一番呢,还是就此放手,萧振玉一时间倒是陷入了两难之际。 这念头在心中转了转,眨眼间萧振玉就有了决断,她其实真正好奇的是那萧廷琰又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萧振玉遂沉吟了一下,缓缓出声道:“先帝驾崩那晚你在太极殿中吧。” 地上的柳珉之一怔,遂点了点头。 萧振玉遂问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且细细道来?” 听得此话,那柳珉之的眸光闪了闪,不禁暗叹道这公主也不傻嘛,还知道他与此事有关。 可她却是顾左右而言他,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转头探听起了当日之事, 柳珉之遂握了握拳,心下有些迟疑,半晌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如把此事当作砝码,好让这公主配合,答应这事。 那柳珉之遂抬起头,面上就流露出了一种为难之色:“公主想知道,奴婢说给公主听就是了,只是……” 占春枝 第40节 萧振玉心下已有了猜测,但还是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不是现在。” 萧振玉的柳眉皱起,不禁反问道“那是何时?” “……公主将人送出宫时。” 萧振玉怒极反笑,不想这柳珉之的如意算盘打得却是不错,只是于此事,她确实是无能为力的,其实这事不探听倒也行,横竖她也不愿助长这柳珉之的嚣张气焰。 于是当下就冷冷地出声:“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好奇了。” 话说了一半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急急地转了个弯:“道长还请离开吧,此事我着实是无能为力。” 谁料那柳珉之听后就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神情惶恐。 当下心中就是一急,已是不管不顾地砰砰地磕起了头,额头只一会就渗出血来。 萧振玉面带不忍,探身就要去扶,可手伸到一半就堪堪停下了,这柳珉之身上疑点太多,浑身都透着鬼诈,那晓得这是不是对方的苦肉计。 更何况对方从一开始就直奔她而来,还带了刀,言谈之间还多有威胁。 于是心下复又冷硬,只强忍着不去看那人的神色。 底下的柳珉之见人如此只是不来扶他,心下就明白了大半,已是被看破了。 于是也就停住了动作,抬头看向看着那公主的神色,倒不像是发怒地模样,就知里面也可转圜,遂就大着胆子问道:“公主不妨听奴婢一言,在决定是否要出手搭救……” 萧振玉一听此话,不禁心下感慨,这柳珉之也真够厚颜无耻的,她如今已知道父皇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是个妖道。 自己又怎会帮他呢? 那柳珉之原本想讲清事实原委,但看着小公主态度坚决起来,面上还带着憎恶,也就不太敢强求了,怕会适得其反。 他悄悄将头低下,那视线就落到了前方的绣鞋上,只见那绣鞋上还坠着一颗小小的东珠,此时鞋头微微翘起,她并未勾鞋跟,那半边如玉的脚踝就显露在了柳珉之的视线里,十分的惹人遐思,于是于是当下心中就是一荡,眼珠子一转,内心就有了注意。 不如投其所好,牺牲“色相”,毕竟他也没什么东西可给了,就也只剩了这一番好皮囊,好好的将这公主伺候一番,说不定事情就会大有转机。 柳珉之越想就越觉此事可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其实早在入宫之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小公主,只因她长得太美了,有时碰见他也会殷勤地向那玉软花娇的小公主借机说话,可对方却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地模样,可她不知道,正是这幅模样,才至于让男人魂牵梦绕,放心不下。 这下竟有了机会,方才他一心都是为自己筹谋,可这会子静下心来,那心思就活络了起来,心底痒痒劲又上来了。 柳珉之大着胆子往上看了一眼,就只见那灯下坐着地美人穿着单薄的寝衣,更衬得起肩头圆润,曲线玲珑。 那未启的唇瓣里似乎有水光一现,柳珉之的目光不自觉地就暗了暗,条件反射般地吞了吞口水。 此番可不是牺牲了,而是他占了便宜,他复又低下头,苦笑了一声,莫不是两全其美?一个了不得地念头逐渐窜上了心头,竟是压也压不下去。 柳珉之遂大着胆子,膝行过去伸出一双手,慢慢地朝前在地上蹭着,而后就猛然伸手抓住了那绣鞋的前端。 萧振玉方才正出神,没留意到底下人的动作,等察觉到脚上的触感,便大叫了一声,更想象不到对方竟是如此地胆大包天。 当下不免心中骇然,只觉得一身地鸡皮疙瘩都有往上窜的架势,使力就要将脚挣回来。 可柳珉之哪能让她如意,将也用上了力,还将脸蛋蹭了上去。 萧振玉惊怒不已,只厉声喝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那地上的柳珉之幽幽地抬起了脸,脸上泛起讨好的笑。 “公主难道不好奇奴婢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萧振玉被吓得呆住了,她想分他的神,遂抖着嗓子问道:“什么?” 那柳珉之低头一笑,那手竟是慢慢往上的架势,渐渐地从那玉足上蹭到了小腿之上,萧振玉脑海空白一片。 “奴婢啊,以前是做兔儿爷的,平时啊是最会伺候人的。” 不知道何时那地上原先跪着的人先下已站起了身子,正直起了上身微微靠近,那微弱的鼻息渐渐喷洒到了萧振玉的下巴上。 萧振玉头皮发麻,遂厉声喝道:“放肆,还不快速速退下。” 未料那柳珉之听得此话后竟低低地笑出声,他像是察觉到了萧振玉的抵触,那手渐渐撤了回去,萧振玉好来不及松口气,就见那地上的人突然接近,靠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那要不让奴婢也伺候公主一回?” 萧振玉的呼吸骤停,一双手已悄悄地攀上了桌缘,恰在此时外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喧哗声,萧振玉恍如救星,那柳珉之也听到了,当下就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朝后拧去,萧振玉瞅准时机,一把就使力踹在了那人的肩头,就将人蹬了出去,柳珉之就狼狈地跌倒了地上。 萧振玉来不及回头看,连滚带爬地就朝门边跑去。 身后的柳珉之刹那间也回过神来,从地上爬将起来就要去抓萧振玉的手,心猛的一沉,知道外面追兵已是来了,要是抓不住那公主,就没了人质。 萧振玉能听见身后的响动,只是她不敢回头,只朝着那门边奔去,近了越来越近了,她心下不由得一喜,那手就快触上了大门,同一时间那柳珉之也追过来,那手快要触上了萧振玉的后背。 作者有话说: 双更奉上嘻嘻嘻 第38章 解救 萧振玉还来不及触上那大门, 身子就被从身后传来的巨力卷着后退了几步。 她眼睁睁地就看着那大门越来越远。 当下明白了希望怕是已经离她而去了,萧振玉能感受到那脖子上抵着的的匕首,只觉项间一痛。 那柳珉之先下正双目暴突, 狠狠地看着萧振玉喝问道:“是不是你让那小丫鬟前去通风报的信?” 说着手下使了劲, 萧振玉只觉项间一痛,她摇了摇头。 正当此时,那殿门猛地就被人踹开来了, 外间的雨水和疾风一下子就涌了进来。 从殿外跨进一双黑靴来, 那人身穿一身墨色的衣袍,胸口盘横着五爪金龙,那手还不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 不料那身后的柳珉之见状立刻那原先一直强崩紧的情绪崩塌了, 他挟持着萧振玉慢慢地向后退着, 神情癫狂大叫着:“萧廷琰, 你在敢往前我就杀了她。” 萧廷琰? 萧振玉一愣,那眼睛缓缓就看向了门边的人,门边的人闻言却伸手一下子就扯掉了头上的斗篷。 一张浓墨重彩地脸就渐渐露了出来,是萧廷琰没错。 他竟然会亲自前来? 萧振玉一愣。 可她来不及反应,就被身后的柳珉之带离着往后退着步,两人的视线逐渐在空中交汇。 萧廷琰的心脏紧缩了缩,他皱了皱眉,就看见对方脖颈间悬着的匕首。 那一身的戾气险些要掩盖不住了, 他拧了拧眉心,趁着那柳珉之不注意之际。 就朝萧振玉做了个口型, 萧振玉一愣不免觉得心下骇然,那口型却是:听雷声, 放□□。 萧振玉理解了他说的意思, 可距离如此远, 更何况那柳珉之还有半边身子都躲在她身后,可是先下也别无他法了,只能搏上一搏了,萧振玉垂下眼,被那锋利的刀尖一晃就别开了眼。 柳珉之先前一直后退,先下已经退到了床边,明显已经无处可退,当下就凝了凝神,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他先下已经不敢在看那萧廷琰的表情了,他怕只要看一眼,他勉力做出来的凶恶眨眼间就丢盔弃甲。 一旁的萧廷琰似乎看出了对面之人的惊惧,心下就有了决断,遂出声安抚道:“放了她,你想要的什么我都能给你。” 那柳珉之听得此话却没有放轻松,反而是更紧绷了, “你撒谎!” 不料萧廷琰却不着恼,仍然苦心劝到:“不就是想出宫吗?” “来人,去准备一两马车,送柳道长出宫,” 尽管如此,架在她脖上的刀依然没有撤离的打算,萧振玉腿软地险些支撑不住。 她狠狠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而后就抬起眼直直地看向对面的萧廷琰。 她能看到萧振玉的袖管动了动,立刻就明白了什么,那眼皮子微微垂下,显露出一种无助来。 萧廷琰着力压下心头的火,努力不去看那一片惨白的人脸,着力忽视,只冷冷地看向那柳珉之,若是目光有实质,他早已被千刀万剐。 柳珉之心中明白,自他上了这萧廷琰的贼船后,就没有了活路。 他狞笑出声:“过河拆桥,誉王殿下打得可真是好算盘。” “怕不是已经在外面布置下重重的杀手,我哪里还有命出得这屋子,怕是一露头就会被当场斩杀。” 也还不笨吗,萧廷琰垂下眼睛,因为外间早已被他布置成了天罗地网。 只要那柳珉之一露头就会被就地斩杀。 他缓缓伸出手,摩挲着袖子里藏着的弩·箭,那双眸子里却没有什么情绪。 正待此时,萧振玉不愿坐以待毙,她猛然抬起了头,那视线刚好与那萧廷琰交汇了一瞬。 萧振玉能感受到胸腔里的跳动,她就那么等着,恰好此时天边响起一阵炸雷,那柳珉之恍惚了一瞬,而后那拿着匕首的手就微不可查地往后靠了靠。 说时迟那时快,萧廷琰抬起了袖子,那柳珉之看到后一惊,竟凑到萧振玉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同一时间,一道弩·箭携着雷霆之势射来,柳珉之见状就狠狠将人推开了。 正好那箭破空而来,正好射中了那柳珉之的眉心,他整个人便轰然倒塌。 萧振玉此时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头脑被摔得一片空白,因为柳珉之的那句话,他说:求你。 更因为对方舍身推开了她,其实他完全可以将她挡在身前的。 空气中还隐隐带着肃杀的冷凝之气,她回头一看,却见那柳珉之已然倒在塌上,眉心一点红,那箭竟正正地射穿了眉心。 空气里那若无四五地血腥气逐渐飘了起来,萧振玉在支撑不住已是软软地倒在了下去。 晕倒之前,她恍惚间确信自己是落入了一方冰凉地怀抱里。 萧廷琰一把就搂住了那逐渐下坠的人,就看见那眼睛渐渐闭合了上,心中竟泛起了密密匝匝地疼。 他一皱眉,确信是因为怀中人,那表情就有些不好看了,可他仍旧将人紧紧护住,转身将人抱起来出了昭阳殿,一旁的侍卫军们皆面面相觑,恰好此时的雨却是停了。 萧振玉能感受到鼻端传来的泥腥味,可在没有什么比在那人怀抱中更让人难受的了。 毕竟她可没忘,先前这萧廷琰竟不顾她的安危,直接就将那弩,箭射了过去。 要是那箭偏了一瞬,萧振玉连想都不敢想。 她默默地垂下眼睫,旋即就明白了这萧廷琰应当是有这份自信的,他的目标应该就是杀掉那柳珉之,救不救自己也都在一念之间罢了。 想明白后,她于是挣扎着就要下地,可却被怀中人给制止住了,萧振玉抬起眼,却得到了威胁地一眼,此刻正看着看向怀中人道:“别动。” 萧振玉一愣,被他眼中的冷厉给吓呆了,一时间竟真的没有在“轻举妄动” 占春枝 第41节 那萧廷琰感受到怀中少女安分了些许,那皱起的剑眉已是微微松开了。 那人方才应是冒雨前来,身上穿着的玄色衣袍早已被雨水打湿,先下衣摆还滴着水,而在他怀里的萧振玉依然不能独善其身,她身上穿着的薄薄的玉兰色绸衣也被沾湿了,先下正贴在身上黏腻腻地难受。 萧振玉放缓呼吸,不看去看头顶的那人,祈求快点道偏殿之中,好叫他放开她。 萧廷琰哪能察觉不到怀中人的小心翼翼,他能感受到她那羽毛似的呼吸,像是触在了他的心口,痒丝丝的,密麻麻。 萧廷琰的脚步就慢了下来,他只装作不知,低头问询着怀中人:“偏殿是在哪个方向?” 萧振玉故意避开了他的眼神,悠悠一指那前方:“前方尽头处右拐。” 语罢,却见那人依旧没有动的意思,那道目光竟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流连着,好像是有实质一般,要看到她心里面去。 萧振玉一惊,便抬起头,便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眸子里,那眼睛里似乎弥漫着别样的情绪,那脸上的表情分明也是不怀好意的。 萧振玉一怔,而后就将视线下移。 果不其然地就看到那单薄的寝衣先下正黏在身上,里面纤白的肌肤早已分毫必先,在暗夜里发出诱人的光泽,连带着就将那兜衣上绣着的浅色玉兰花给透了出来。 当下脸上就是一红,那手已是急急地盖上了胸口,却不知这一举动,无疑是欲盖弥彰。 萧廷琰地目光就深了深,从他这个位置正正好的可以看到那胸前着莹白,这双半掩着的小手可盖不住那方的风光。 呼吸猛然间重了,那双原本扣着那腰间的手正似有若无地在腰上抚动着,大有往上的架势。 萧振玉能感受到那腰间那双不安分地大手,只觉毛骨悚然,她抬起头,却只见那萧廷琰一双端凝的下巴,像是察觉到萧振玉的视线,萧廷琰微微低下头,那双浓眉一挑,故意问道:“小玉儿可是发热了,怎么脸却如此之红?” 说完竟还停下来,腾出一只手用食指在萧振玉的颊上挨蹭了一番,那手指处还带着薄茧,磨砺地触感搔在脸颊上,引起一股战栗,萧振玉情不自禁地便抖了抖。 就听头脑上方传来一阵失笑声。 说完也不看萧振玉的神色,将人抱紧,便快步走向了偏殿。 萧振玉松了一口气,眼瞅着刚刚进了殿门,萧振玉挣扎着就要下地,但却被那人制止。 那萧廷琰哪能肯轻易将人放开,目光在殿内巡视了一番后,就定格在那方黄梨木花桌上,提步走了过去,就将人抱起放到了那花桌上。 萧振玉一惊,整个人就挨着就坐到了那桌上,视线正好与那萧廷琰持平。 她似乎能感受到那人喷在她脸上的热气,那双浅淡眸子现正酝酿着什么东西,着实让人心惊。 萧振玉只看了一眼后,就挣扎地要下地,可却被那人捉住了手臂,又按回了回去。 萧廷琰皱了皱眉,终于回视过去,就见对面人急的双目通红,可那眼睛怎么都不肯落在他的身上。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悦,伸出一双大掌就将那小公主的脸蛋捧起了,嘴里还不断逼问着:“……小玉儿竟这般招人?” 第39章 亲吻 招人? 萧振玉一愣, 她抬起眼却见对方唇边含着丝丝的冷笑,那双浅淡眸子蕴含着神色让人心惊。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却仍旧是不解其意, 但她此时此刻却无心去探究, 挣扎地要下地,可却被那人捉住了手臂,又按回了桌上。 萧廷琰态度不容拒绝地逼将上去, 而后整个人便向前挤去, 那双大手已是牢牢地扣住了萧振玉的脖颈后,逼她与她对视。 萧振玉的眼睛里已蒙上了一层雾气,她抬起眼回望过去, 那双眉目里正涵盖丝丝的惧意, 将那张朦胧的脸给点亮了, 当真就是美不胜收,惹人怜惜, 那萧廷琰见状,那手就敷了上去,眸中闪着暗光,“别这么看人。” 萧振玉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条件反射地就问了一句:“为何?” 萧廷琰听后便止不住地笑了,声音暗哑低沉, 隐含愉悦:“……想人情不自禁地想……□□一番。” 萧振玉一愣,而后一点红从耳畔起, 须臾便红了脸,飞起眼刀就直射向那人。 萧廷琰却不闪不避, 嘴里还道:“……小玉儿为何不回答呢……嗯?” 那一点尾音挑起, 几乎是贴着萧振玉的耳后。 萧振玉的身子轻颤了颤, 想要推开那人,可却无法撼动。 为了转移那人的注意力,萧振玉遂问道:“……皇叔再说什么,我不懂……” 一旁的萧廷琰在听到此话后那眉毛就是高高的挑起了,他原本想说的是牧时。 据他所知,牧时与这小公主不过只有一次交集而已,就引得那小将军丢不开手,而如今与那柳珉之为何端端找上她…… 于是那表情就冷了一瞬:“那柳珉之方才托了你什么。” 萧振玉一愣,万万想不到这萧廷琰所问于此,难道是怕那柳珉之向她走漏了消息,怕她知道他干的勾当,于是便前来试探? 萧振玉心下惊疑不定,一时间竟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且这柳珉之身上疑点重重,她不知为何,却不想出卖他,于是决心转移话题,提起另一桩事来。 目光不闪不避地回看了过去,道:“柳珉之说要好好将我服侍一番。” 抬起的脸上笑的坦荡,似乎是根本不知道这伺候是何意。 萧廷琰扣在对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就紧了紧, 听得此话,萧廷琰的力气就加重了,本来已经放松的表情刹那间便阴云密布,他从牙缝中蹦出了几个字:“他真这么说?” “是啊。” 萧振玉原本就想转移萧廷琰的注意力,见对方果真忘了逼问她别的。 一时间以为计策奏效甚是沾沾自喜,看对方的神色也觉有趣,凭空里她就生出了一股报复之心,往常都是他捉弄她,这次也该“一雪前耻”了。 于是便要火上浇油一把,脸上甚至还带上了惋惜之色:“要不是皇叔闯了进来,怕不就已成就了一番好事。” 萧廷琰听得此话,那双目带上了一丝狠厉,像是要将对面那人吞吃腹中。 可看着对面小公主那张无辜的脸,那眼神还有意无意地向他这边乱瓢,似乎是很在意他的反应。 见状后那表情逐渐松动了,渐渐和缓,面上甚至还带上了一抹笑,那笑暧昧之极,仿佛荡漾着无边的春色。 萧振玉一怔,却忽见对面那人身上的气息变了,气势也没有先前那般迫人。 咦? 怎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萧振玉此时却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在那人眼里无所遁形。 萧廷琰渐渐地从心底生出一股愉悦来,为这个心思直白浅显的小公主。 他靠近她,凑到他的耳旁低声道:“皇叔也能服侍玉儿啊,定不让玉儿失──望。” 萧振玉一愣,还来不及反应就觉身前的人动了,那密密扎扎地吻逐渐落到了她的耳后。 此处地点实在是敏感至极,萧振玉的身子便不收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正失神之际,那人的气息就铺天盖地地罩了上来,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将她罩在了其中。 下巴被抬了起来,萧振玉还来不及反应,那唇上被堵住了。 萧振玉的脑袋顷刻间就空白了一片,那人此刻正趁她不备,大胆地伸出舌尖,叩开了她的牙关,长驱直入。 萧振玉的睫毛颤了颤,眼前早已一片模糊,就觉光影和色泽颤动,耳边有一种无声的声音,辨不出是怎样的静和响,就觉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颤动,心中不禁微悸,整个人轻轻地打着战。 萧振玉全身发软,似乎已失了神智,正当她以为要溺死在其中时。 就觉腿间仿佛多了一只手,那手猛地一下就将她的腿分开了,她一惊,浑身就清醒了过来,伸出小手就抵上了那人的胸膛。 可却无法撼动办分,她睁开眼就觉那人的眼中蕴含着无边的情·欲。 萧振玉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惧意,她发起了狠,正好捕捉到了那人的舌尖,狠狠使力咬了下去,忽觉一阵血腥味传来,萧振玉犹觉得不解气,她正待又要下口。 却被那人狠狠地推了出去。 萧廷琰撤回来,轻嘶了一声,那双剑眉皱起来,好像要夹死一只蚊子,他抬头,那原本清淡的唇上竟染上了一抹血色,满脸地不可置信,好像是见了鬼的模样。 萧振玉被对面那人的反应取悦了,当即就笑弯了腰,可那笑还未扩大,就看见眼前人忽地动了,竟冷笑出声,一字一顿说道:“小玉儿当真是好恨的心。” 烛火跳动在他的眼底,结成一片冷色。 萧振玉只觉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他将她当成什么了,泻火的玩意?又或者是玩物,随意由他处置? 萧振玉立刻反唇相讥:“……比不得皇叔。” 萧廷琰的眸中便结结实实地泛起一抹惊讶,之后就落为了一片沉寂。 那唇间一掀,竟是扯出了个笑来,他并未说什么,而是径直欺将上来,伸出手指报复似的在萧振玉娇嫩地唇上狠狠地捻了捻,感受到那唇瓣在指尖鲜妍地触感。 萧廷琰便轻轻叹息了一声,视线一转忽而就见那人眼中似乎有水光一现。 心一怔,不知为何竟有淡淡的悔意,于是就欲安抚性地在那小公主的额上落下一吻,未料却被避开了。 萧廷琰一时间动作就停驻在了半空里,半晌过后他才回过神,随后复杂地看了萧振玉一眼后,竟径直闪身离开了。 那门就在他身后咣当一声合上了,那巨响惊的萧振玉浑身一抖。 窗外雨水淅淅沥沥,冷风飕飕,殿内只点了一盏小灯,只见自家一道瘦长的身影映在壁上,愈觉凄凉,心中一片酸涩,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萧振玉便忙收泪,跳下了桌上,借着桌沿稳住了身形,勉强拢住了方才被那萧廷琰扯开的衣衫,而后就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走去。 正等刚刚走到门外,她在支撑不住,转身就倒在了那人奔将过来的人影怀抱之中。 隐约间,好像听到了青芫地一声惊叫,萧振玉没了意识,遂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空灵清脆地鸟叫声叩击着耳膜,萧振玉悠悠地睁开了眼,就被那窗棂中透出的阳光照射地睁不开眼。 她将手罩到了眼睛上,而后轻轻地直起了身子。 等萧振玉回过神来的时候,察觉到喉间一痛,她伸出手一摸,才发现原来项间已被缠上了一圈厚厚的绷带。 应该是昨夜那柳珉之的刀刃逼将上去,不小心擦出了一抹血痕。 旋即就想起了昨夜发生地种种,柳珉之深夜入殿意图不轨,再者就是那萧廷琰从天而降,将人射杀。 随后又将自己带到了偏殿中,纠缠一番后又不欢而散。 而自己当时就没了意识,恍惚间似乎落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是谁,会是那人么,萧振玉的心中就生出一层浅浅的期待来,但随即她就觉不可能,只因晕倒前似乎听到了青芫的声音。 她睁开眼一看,才发现正处在一个陌生的宫室里,而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萧振玉从干涸地嗓子里挤出几缕气音,一旁就有人撩开了床帐送还给她了一杯温水。 萧振玉就忙接过那清水饮了起来,那温水流过嗓子,才觉好些,萧振玉就舒了一口气,那双手就又从旁伸了进来,接过了萧振玉手上的水杯。 占春枝 第42节 青芫撩起床帐,坐在了床榻边上,关心地探问着床上面如金纸地少女,那脸上就带上了心疼之色。 萧振玉开了口,声音粗哑难听:“昨夜。” 一说出口,自己就先惊讶了,只因那声音太过粗嘎难听。 青芫一时间也是怔住了,她慢出声安慰道:“公主别担心,奴婢备了梨汤给公主,喝了嗓子就会好的。” 萧振玉一愣,旋即就放下心来。 青芫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自家公主的脸色,旋即说道:“公主可是怨我昨夜去叫了誉……皇上?” 萧振玉摇了摇头。 青芫却有些自责只道:“公主,昨夜实在是事情从急,奴婢实在是没法子了,就只好出此下策。” 是啊,她孤身一人,又没名没份,宫中之人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会出手相助呢。 只那么一想,萧振玉也回转了过来,发现一时间竟是自己钻了牛角尖,昨夜那萧廷琰的那番举动,委实让她怕极了,就想着若是青芫叫回来的不是那人,想必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罢。 可如今精心下来一想,就知青芫是怕她遇险,甚至不顾自身安危就冲到了御前,但凡若是惹了那萧廷琰地不快,怕是要报杀头。 即便心中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卡,可萧振玉还是觉得内心郁结。 她如今已看不透那人了,本能地觉得危险。 想不出横竖也不在自寻烦恼就,打定主意后萧振玉遂出声道:“青芫,随我出去走走吧。” 一出声,却不见身侧那人回应,萧振玉偏头一看,就见一旁的青芫脸上流露出犹豫来。 她一怔,遂询问道。 “那些侍卫们现就在正殿里处理乱相,人来来往往的很是嘈杂。” 萧振玉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原来青芫说的是这事,当下就在心里道,是啊,昨夜殿中刚死过人,先下少不得要修葺一番,那她以后还能往正殿住吗。 萧振玉抬头望了一眼屋顶,不禁有些心生抵触,即便不是这个屋子,可萧振玉还是感到一阵恶寒,她艰难地吐出来一口气,有气无力道:“无事……我不想再偏殿呆着里,不去正殿,只在园子里转转。” 青芫见自家公主很是坚持,已是不愿再劝了,而后就扶住自家公主朝屋外走去。 萧振玉走出殿门,才发现青芫方才为何要阻止自己,只见那花园里里一片凌乱,那些她栽植的花都已洒落在地,零落成泥,花盆都碎了一地。 那白石小径上也是乱糟糟的,院中,厅堂中,廊檐下,都是那泥泞的脚印。 萧振玉明白过来,这原就是那群侍卫们冒雨前来“抓贼人”,所以将其踩地乱七八糟的,整个院子加上被暴雨侵袭,在加上人为破坏,已破败不堪了,那正殿上的瓦片都被揭开了,还忘了合上去。 原本是想散心,可没想到却是更堵了。 萧振玉简直一刻都不想在这园子里待下去,她又正好转出廊角,想着不如去看看正殿又什么光景。 青芫正待要去劝自家公主,可对方动作很快,眨眼就到了殿外。 萧振玉留意到了一旁青芫的视线,就朝着她招了招手。 萧振玉迈步入内,就被里面浓重地石灰味扑地掩住了口鼻, “这是?” 青芫一愣,就忙答道:“许是为了掩盖血腥气。” 是了是了,萧振玉小心地避开那石灰界限,迈步到了内室,她来到了床边,就看到那床上光秃秃地,已是只剩了那些床板。 她刚刚调转视线,就看到了那床柱上崩裂地一点血迹,当下就几欲作呕,身子凭空晃了晃。 索性被身后的青芫给接住了,萧振玉连忙背过身子,扶住青芫地手就出了大殿。 呼吸着雨后新鲜空气,萧振玉这才觉得好些,只听一旁的青芫喃喃道:“公主这又是何苦呢。” 萧振玉不回话,只轻轻地喘着气,抬头望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就觉有些伤感。 如果说原本地昭阳殿对她来说是港湾,是她最依赖的地方,可如今……但旋即她安慰自己,这宫里哪个殿没死过人呢。 可是心下却分明,知道这正殿以后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再踏足的了。 她旋即挥了挥手,道:“你领几个人去将偏殿打扫出来,以后就住偏殿吧。” 青芫遂领命而去,萧振玉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又补充道:“对了还有正院。” 青芫回转过身子,遂道:“公主别担心,多喜公公说了,稍后自会有小太监来帮忙休憩打扫庭院的。” 萧振玉只看青芫懵懂地模样叹了口气,心中明白怕是不会在有人来善后了。 怪只怪昨夜她未曾顺从,进而惹得了那人的不快吧…… “……要来早就来了,你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听得此话,青芫抬起了头,只见日头明晃晃地照着,都快正午了。 这群尸位素餐地狗东西,青芫的脸瞬间就变得铁青,又有些欲哭无泪,这昭阳宫被这伙人差点拆了,如今到处都是破瓦片烂泥坑,自己辛苦些不碍事,可是公主…… 青芫抬起了头,就看着那微曦的晨光洒在自家公主的脸上,给那眼角眉梢染上了一层暖意,青芫却敏感地发现自家公主下巴尖尖,竟是越来越清减了。 青芫遂觉鼻尖一酸,她忙别开了眼。 晒了很久的太阳,却仍旧感不到丝毫温度,萧振玉以手环胸,苦笑了一声,慢慢地就踱回了偏殿里。 第40章 哑女 一切就如萧振玉所料。 一连几日都没有人来休憩屋宇。 青芫原先还翘首以盼着, 见没人来就渐渐歇了心思,一门心思跟着萧振玉侍弄花草起来。 这些花花草草也都是柔妃在时种下的,萧振玉颇废了一番功夫, 才将院子休整出来只是从今往后这正殿就给封了起来, 今后就不住人了。 这一日萧振玉刚侍弄完花草,在厅中纳凉之际,不其然地就见外间一个宫人求见。 一旁的青芫见是个洒扫宫人, 条件反射地要将其轰走。 可萧振玉见对方似乎有话要说, 就忙阻止了青芫地动作,就将人带到了廊下。 那小宫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脸灰扑扑地, 手上也蛮都是冻疮, 似乎是干惯了粗活。 她揪紧了衣摆底端, 那眼神飞快地瞄了一眼上首的萧振玉。 就见那廊下做了个神妃仙子似的人物,容色浅淡,那唇角挂上了一丝笑,让人不禁就心生亲近。 那小宫女见状后脸一红,就忙低下头,一副惴惴不安地样子。 萧振玉便与身侧的青芫对视了一眼。 青芫而后道:“你是哪宫的小宫女,没事在我们昭阳殿中乱转什么?” 许是声音提的太高,尾音还带着丝丝审问。 那小宫女地身子就渐渐抖了起来, 青芫见状,那眉毛已是竖的更高了:“问话呢, 你抖个什么劲?” 萧振玉看得有些好笑,就清了清嗓子, 道:“莫怕, 问你什么你说就行了, 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不料那小宫女听得此话后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那肩膀竟是抖动了起来,看起来好像是在哭。 萧振玉一怔,就坐直了身子,连忙示意一旁地青芫去扶。 青芫的手还没伸下去时,那小宫女就悠悠地抬起来眼,抬起的脸上泪水涟涟。 她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张大地嘴巴,喉咙里发出了几缕艰难地气音。 “原来是个哑巴啊。” 青芫在一旁恍然大悟,可正待她抬起头,就看到上首地一道谴责的目光,青芫就缩了缩脖子,不在吱声了。 萧振玉地目光渐渐多了丝犹疑,她沉吟了一下,而后问道:“你能听得懂我们说话吗。” 声音一字一顿,方便那小宫女听得清楚。 那小宫女闻言便点了点头。 萧振玉心中一喜,原先她还忧愁怎么和这小宫女沟通,现在好了,只要她能听懂就好了,于是心下就是一松,颊边也多了丝笑容。 她又问道:“可会写字?” 那小宫女摇了摇头,萧振玉顿觉陷入了瓶颈,可是看着那小宫女焦急地面容,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险些都要急哭了。 那一刻,萧振玉福至心灵,随即道:“你是来找我的?” 那小宫女点头如捣蒜。 可是为了什么啊? 一时间倒是陷入了两难,萧振玉这下束手无策了,那小宫女见状跪在地上,指了指身后地大柳树,只见纸条正柔柔地垂下。 青芫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不解其意,她偏头去看自己公主,却见自家公主瞅着那柳树发呆,和她竟是一样地表情。 片刻之后,却见公主的表情一变,竟呼啦一下从美人塌上站了起来,遂惊叫道:“柳珉之?” 听得此话,青芫地眼立刻瞪大了,有些不可置信地朝下看去,只见下首跪着的小宫女十分激动地点着头。 萧振玉遂感觉到一阵晕眩,这事还没完了…… 青芫见状就忙扶住了自己公主,将人扶到美人榻上后,遂有些不客气地对底下的人说道:“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何止不在,如今怕是只剩了一具尸首吧。 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短暂地几缕音节,萧振玉抬起眼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那青芫已经奔将了下去,欲将那地上跪着的人拉出去。 可那小宫女却是不从,可是她发不出声音,那腮边不一会就溢满了泪。 萧振玉一皱眉,连忙喝止了青芫。 青芫收回了手,可表面上仍是愤愤不平,她叉着腰:“公主和这小妮子有什么好说的,那柳珉之害得您还不够呢,你脖子上伤处还没好全,先下就又来了个祸害,不打出去留着,万一她由伤害公主怎么办。” 萧振玉在心里悠悠一叹,知道青芫这是怨气颇深,恨那柳珉之造成了现在地局面,于是就忙安慰道:“先不要妄下定论,看她怎如何说。” 话已出口萧振玉就后悔了,因为眼前地人根本“说”不了话啊。 青芫也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漏洞,于是便嘟囔了一句:“这还要她能说才行呀……” 于是主仆二人的视线一齐滑向了那地上跪坐的人影,却见原先还在苦苦挣扎的小宫女,现下正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地模样。 半晌后,她像是察觉到萧振玉的目光,眼睛里慢慢流露出一丝痛苦,她缓慢而坚定地朝着萧振玉做了个口型,萧振玉定睛一看,发现那口型竟是:他不会的。 萧振玉一愣,心中突然一沉。 占春枝 第43节 她忙推了推一旁呆愣地青芫,吩咐道:“去院中问问,可有人能懂手语。” 青芫一愣,忙应了一声,而后就转出了前厅。 萧振玉此刻倒真有些束手束脚了,有些坐立不安,遂就站起身来,来回地踱着步。 正当她转过身子时,那地上原本跪坐着地女子猛然地冲到了的面前,就将萧振玉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那脸立刻白了,后退着就倒在了美人榻上。 那猛然冲过来的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冲撞了贵人焉还有命在。 由于她口不能言,又不能为自己辩驳,当下就急的面红耳赤,方才她十分担心美人脖子上的伤,正待细细看去,没想到对方却突然转过了身子。 那一刻她停止了呼吸,正欲扶对方时,在想起来自己的手是脏的,就只好收了回来,眼中染上了自责之意,那表情已经皱做了一团。 平复下来地萧振玉看向身侧早已吓得伏跪在地上地人,心知她并非是有意吓到自己,只是没有预料到她会转过头,便差点撞到了一起。 萧振玉就在心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知道是自己反应太大了,在前些时日里,经历了那一番事后放在谁身上都会不禁后怕吧,方才她还真以为这女子突然站起身来,是想…… 于是心下便带上了一丝歉疚,她清了清嗓子随后就道:“你是想知道什么?” 小穗就听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和缓的声调,那声音听起来就像上好的锦缎滑过皮肤。 那里面竟是一丝怒意也没有,她慢慢地抬起了头,就见那美人榻上的人正俯下身子关切地望着自己,似乎是一点也不怪她方才的冲撞。 这美人不像宫中地任何一个人,要是方才的情景放到别人身上,恐怕这会子那雨点般的拳头就朝她落了下来吧。 不不不,要是放在别的贵人身上,不说接近,压根就不会放她进来。 小穗忽觉眼中发潮了,她忙瞪大眼睛逼退了眼中地泪意,将手按在胸口,做了个动作。 萧振玉歪了歪头,初时还有些疑惑不解,可在结合那女子的表情,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是向着她道谢。 萧振玉就笑了,随后就又问道:“你方才是想要干什么?” 小穗点了点头,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萧振玉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她连忙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可那少女还是不依不饶地,还做出了一个将脖颈上围着的丝巾摘下的动作。 萧振玉心知对方是不会罢休的,非要看出个结果,恐怕是不信那青芫方才所说,那柳珉之是故意伤她的。 难道她真对那柳珉之如此了解,那她知道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视线下移,就看到了那地上跪着的小小的人,一脸的探究。 应该是不知道的罢…… 萧振玉叹了一口气,而后就解下了脖颈上围着的丝巾。 底下的小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方人的动作,看着那方纤纤玉手搭在了那鹅黄色地丝巾上,抬手就将那丝巾扯了下来。 小穗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白皙地脖颈间有一道异常明显地红痕,在那白皙地肌肤上格外明显,仿佛白玉染了微瑕。 萧振玉冷眼看去,就看见那低下跪着的人影单薄地晃了晃,那眼睛顷刻间就红成了一片。 她有些怜悯地收回了眼神,抬手就将丝巾收了起来。 不料底下的人顷刻间就动了,以头触底就砰砰砰地磕起了头,没一会那额上就磕破了,流出阵阵鲜血。 萧振玉头皮发麻,只觉得眼前晕眩,她是见不得血的,就是就忙道:“快起来。” 而后弯下身子就要将人扶起来。 可在手将将要触上去,就被躲开了,萧振玉一愣,心下好似有些明白了什么,就忙到:“别磕了,你若是在一意孤行,我就不会帮你了。” 话音刚落,那小穗地身子就是一僵,她直起腰,那额上早已血红了一片,像是看到了萧振玉的表情不太好,于是她便膝行几步来到了萧振玉的身前,又比划着动作,而且来来回回地比划地还是同一个动作。 萧振玉一愣,仍不解其意,正费心思索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她说的是,求求公主别杀哥哥。” 那原先还不断比划着的少女不知何时已停了动作,先下正双目发亮地看着走廊尽头的一人。 萧振玉一愣,顺着那少女视线,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两个人,走在前方的是青芫,身后竟是一个小太监,叫阿怀的。 萧振玉对此人有点印象,因为他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地立在人群外,从不多嘴,但做事情很是稳固和牢靠。 萧振玉曾经有无数次听青芫抱怨要将此人赶出去的,只因她觉得对方太过寡言,与朝阳殿宫人们关系不近,只专注自己的事,可萧振玉却觉得对方没犯过错,就将人留下了。 如今她可是看出来了,这不就是内秀么。 那青芫此刻就像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失声叫道:“什么哥哥?” 萧振玉这才回过神来,方才只光顾着看那说话之人了,倒是没留意到他话里的内容。 先下回转过来,那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哥哥?她指的是谁? 又为何说不要杀他。 萧振玉将眉头皱了个死紧,顷刻间一个了不得的想法逐渐漫上了她的心头,难道柳珉之是她的哥哥,在她身上,知道了哥哥意图伤害她的事,担心她降罪与哥哥,于是就急忙求饶? 萧振玉轻声问道:“柳珉之是你哥哥?” 只一句话诸人表现都各不相同,那少女是喜极而泣地模样,而青芫大惊失色,而那阿怀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萧振玉还来不及解读,就被这个事实惊到了当场,视线一转就看到了那个面带希翼的小姑娘…… 她应当是不知道她的兄长已经被…… 萧振玉微微侧过身子,甚至有些不敢面对那张带着期盼的小脸。 只听一旁地青芫大叫道:“道士怎么可以有妹妹,又怎么会刚巧在宫里。” 萧振玉若有所思,只怕那柳珉之说的是对的,他原就不是什么小道士,一切的一切自然是与那萧廷琰脱不了干系地,他手腕通天,想必为着那柳珉之捏造一个假身份,又或者是将他那不能自理地小妹妹接近了宫里,又或者是想将那小宫女捏在手里当做人质,逼迫那柳珉之去干一些秘事。 越想就越觉得此事就是如此,她一时间就对那小姑娘有了一丝歉意。 她沉吟了一下,问的竟是与此事不相干的:“你叫什么。” 那哑女愣了一瞬,就忙比划了一下。 “小穗。” “好名字。”萧振玉出声赞道,那小穗的面上就漫上了一层红霞,那红霞点缀在她的脸上,将那本来不出众地容貌点亮了少许。 此时此刻萧振玉却没心情观赏了,她的重点竟是这小宫女尽是那柳珉之的妹妹,可真真是奇怪之际。 按那柳珉之所说,他本就不是什么正经道人,是那……兔儿爷,原本她还不信,现在的情景倒由不得她不信了…… 萧振玉又问道:“你是如何进的宫?” 小穗愣了一下,而后就忙在胸前比划了起来,尽管萧振玉看的认真,可却还是不解其意。 她看向一旁的阿怀,阿怀察觉到她的视线后,就恭敬回转道:“回公主的话,她说,她是因为哥哥才进的宫,她从前就与哥哥相依为命,不料某一天哥哥从外间回来,告诉她要将她带入宫里去,……” 底下的小穗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没过几日,就有一个长随打扮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前来接应,她当时看得目不转睛,遂抬起头,懵懂地问道:“听说宫里没有男人,只有太监。” “那哥哥呢,也会变成太监吗?” 话音刚落,那脑袋就被揉得了个乱七八糟,小穗抬起头,就见自家哥哥笑得意气风发,不知何时那张总是习惯唯唯诺诺地那张脸衍生出了诸多野心,他说他借上了东风。 听到这里萧振玉心下了然,恐怕那东风说的就是萧廷琰吧,只是他的宏图却还未展开,人就已经埋骨到了宫墙之内。 小穗继续比划着,阿怀在紧跟其后翻译着。 “进宫之后,哥哥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个小道长,还给我安排了一个在花房里养花的活计,整日里在御花园中也不用见人,刚开始进宫之时,我还时常能见到哥哥,可后来慢慢地就也见不到了,原先是两三天便也得见一回,慢慢地五天,十天,半个月。” “那几日哥哥的眉头在没舒展过,我曾问过哥哥为什么要进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可哥哥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只说不能一辈子暗无天日,还说舍不得我和他一起过苦日子。” “可我却觉得,这自从进了这宫墙之内,便是一丁点的自在也无了。我倒宁愿和以前一样。” “就这么过了许久,又一夜哥哥突然冒雨前来,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我在嘘寒问暖了一会,哥哥的眸子里才有了情绪,他清醒过来后,第一件事竟是抓紧了我的肩膀,说小穗我知道你讨厌在这宫墙内,快了快了我们马上可以出宫了。” “可话还未说完,小屋外便响起了急促地拍门声,有人在大叫着哥哥的名字,那一刻哥哥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狠狠地盯着那扇门,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起身跟随他们离去。” “那些人是谁?” “小穗不知道,只知道是几个小太监,哥哥出去的时候,似乎是叫了一声喜公公。” 阿怀的声音冷静地不带一丝感情。 听得此话,萧振玉浑身一震,顷刻之间就想起了那下着大雨的一晚,而父皇中风倒下那一天也是个大雨天。 萧振玉遍体发寒,等她回顾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园内的几双眼睛都齐齐落在了她的身上。 萧振玉勉力回过神来,而后便道继续吧。 “只那一晚后,隔天哥哥就回来了,我不知道他是何时进来的,只知道他好像在窗前坐了很久很久,那侧影似乎有种破釜沉舟之感,隐隐透着绝望,看到我醒来后,哥哥就拍了拍旁边的一个大包袱,只说要送我出宫,说罢就不由分说地拧起了我的胳膊。 将我交给了一个老太监,说那日晚间就准备避人耳目偷离皇宫,哥哥让我听话,说不就以后就来找我,我目送着哥哥的背影逐渐远去,可不知怎地我冥冥之中就有这个感觉,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见哥哥了。 于是我便不管不顾地跳下了船,没入了一边的花园小径,小穗想一直陪着哥哥。 于是我便悄悄潜藏在宫里,直到那一日,皇上驾崩,后宫都乱做了一团,又许多披甲执剑,凶神恶煞的侍卫们来回搜宫,只说要缉拿妖道柳珉之。 为了防止与那伙人撞上,我便四处躲藏着,这才逃过了一劫,可我的哥哥她不是妖道啊。 就在前几日,我听闻哥哥曾经来过朝阳宫。 “公主,我哥哥还活着吗。” 那双大眼睛不闪不避地看着萧振玉,登时廊檐下的诸多双视线都齐到了萧振玉的身上。 萧振玉苦笑一声,这要她该怎么说,就说你哥哥,被那乱刀砍成了肉泥? 那嘴徒劳地张了张,却始终未能发出声音。 萧振玉从未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无力,她揉了揉眉心,流露出一丝倦怠,只吩咐青芫:“……将小穗带下去,给她准备些吃食。” 话音刚落,却被打断了那小穗打掉了青芫欲伸过来的一只手,急切地朝着萧振玉摇头,那眼眶中已聚起一层浅浅的泪珠,是要掉不掉地模样。 萧振玉恍如被针刺了一样,她猛地收回了眼神,心知这小穗性子倔强,如若知道不了不了她哥哥的消息,想必是不会离开的。 萧振玉在眼底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她不看那小穗的眼神,只道:“你哥哥无事,那日前来,正是想托我将你送出宫去。” 听得此话,那小穗眼神闪了闪,内心尽管有些狐疑,可不知怎地,她愿意相信面前这人。 于是便轻轻点了点头,等到青芫上前拉住她的手时,她也未抗拒,乖乖地就跟着青芫走了出去。 萧振玉登时就想起了当日的情景,她原本还正疑惑那柳珉之求她相救,救的是谁又没有明说。 如今一切都已明朗,他拜托她的,就是想将眼前小穗送出宫去,萧振玉当下就感觉一阵眩晕,她转开眼神,却正巧与那阿怀对视了一眼。 萧振玉一愣,倒是那阿怀先移开了视线,他倒是未曾请罪或是表明心态,只是悠悠地看着萧振玉,那眼神一片清明,又像是在关心。 萧振玉心下就是一松,就目送着他转过回廊,不知怎地内心突然慌了慌,她遂出声喊住了那人。 占春枝 第44节 阿怀便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困惑,问道:“公主,还有何事?” 萧振玉双目定定地看着他,轻声说了句:“阿怀,我能信你么?” 说完后,就直直地看了过去,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地变化,就见阿怀那张微黑的脸膛上竟闪过一丝笑,只低下头去:“阿怀是公主的人。” 是啊,他是他宫里的人,又怎么不可能向着她呢,萧振玉摇头失笑,不禁感慨起来,自己的疑心竟是越来越重了。 她挥了挥手,那阿怀便闪身离去了。 萧振玉的内心疑虑重重,心知那柳珉之就是那萧廷琰从凡间招募而来的“能人异士”,不知道他向他承诺了什么,这柳珉之就真的上了他的贼船,干了这普天之下没有人敢干的事,那就是谋害君主。 而小穗么又知道多少,知道她哥哥在其中究竟起了什么作用? 第41章 相助 萧振玉不知不觉中, 就将手心攥紧了,当日那柳珉之生前说的最后两字也是在求她,求她将人送出宫去。 而她始终要承他的情, 就当报答他当时推开自己的“大恩”吧。 毕竟他自己作恶多端, 可是他妹妹却是无辜的。 萧振玉不由得在心底打算了起来,思考将人完好送出宫的可能性。 可是有谁呢,又谁执掌宫中守卫, 又能不被那萧廷琰所忌惮。 电光火石间, 一个名字闪过萧振玉的大脑,牧时! 他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小穗弄出宫去,可是他愿意帮她么, 会不会在帮了她之后找那萧廷琰汇报。 一想到那萧廷琰, 萧振玉控制不住就打了个寒噤, 到时候想必事态更难以发展了吧,可是事不宜迟,是该早做打算了。 萧振玉就逐渐踱步到了廊下,半晌过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转入了屋内,即刻从衣箱里取出一件貌不惊人的外衣,而后就放到了衣架上。 在房中枯坐半晌之后, 还去看望了沐浴过后的小穗,只见那小穗洗去了面上的黑团后, 显得更加清秀了,那双眼好像被雨水洗过, 清凌凌的, 到底是有些可惜。 萧振玉内心的怜惜之情更甚, 三翻四次地为那小穗夹菜,看着对方吃的腮帮子鼓鼓的,脸上就抿出了个笑来。 青芫遂凑到那小穗的耳畔道:“你看公主对你多好,还亲自给你夹菜吃,我跟着公主多年了,都没有收到此种待遇。” 一旁人到这个时候,早就跪下请罪了,可那小穗智力与旁人像是不同,听不懂青芫的眼下之意,只嘿嘿傻笑着,就这萧振玉夹过来的菜吃的兴起。 一旁的青芫就怜悯地转过了视线。 萧振玉笑着收回了手,遂转了转眼珠,小心翼翼地道:“小穗,我想送你出宫,你看……” 那小穗立马就丢下了筷子,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还不断地用手比划着什么。 萧振玉看了一下午,连蒙带猜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说的是:我要和哥哥一起走。 萧振玉脸上的笑容渐渐复杂,她暗叹了一声,便也不在劝了,遂就起身,踱出了屋子,走到了那院子中。 不其然地就发现那廊下原本枯萎的花丛,廊下花盆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那原本枯死的花朵,先下竟重新焕发了光彩,叶子也渐渐舒展,萧振玉原先还以为是没救了呢,就等着晚上让阿怀丢出去。 可是如今却被人小心栽培,竟重新焕发了生机,萧振玉遂觉心中一喜。 遂将房中的青芫唤出来,询问他这是何人所救,只问道:“可是阿怀?” 青芫见萧振玉脱口而出阿怀,心知那阿怀今日可在公主面前挂了名,有些嫉妒,就小声嘟囔了一句,方才就没见他人了,他哪会干这个呀? 正细心查看着花盆的萧振玉没有听到那青芫的抱怨,注意力一时全在手上,她扶了扶花枝,竟是满心满眼地欢喜,眼见着那青芫脸上的复杂之色,遂朝房间努了努嘴。 “是那小穗。” “原本奴婢想将她带入房中洗澡的,可小穗看到这廊下的花盆怎么都不肯挪动双步了,非要让奴婢去找什么小铲子什么花肥,奴婢倒想看看她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没想到蹲了一下午,倒真被打搞出一番名堂来。” “公主你都不知道,那小穗将自己作弄了个什么样,本来都不甚干净,又培土成了个小妮娃,洗了几次那身上还是黑的,奴婢打水打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呢。” 听到最后萧振玉脸上就带上了一丝笑影,她倒:“这月给你多支点月钱。” 青芫听后就喜不自胜,朝着萧振玉蹲身口称多谢公主啦。 而后就迈步进了屋子,专心替小穗布菜,萧振玉遂看的忍俊不禁,看着灯下两个斗嘴的人影,萧振玉遂下定了决心,终归她这辈子就是到头了,不如还趁着还有点自由,好好地为那小穗谋划一番,也不枉那柳珉之那一推了。 她掩去眸中的暗叹,转身又回了屋,倒在塌上静静地等待着黑夜的降临。 天色刚刚擦黑时,萧振玉换上了一件宫女服,悄无声息地就出了昭阳殿。 目的地却是那宫门处,其实她也再赌,赌那牧时在不在那里,索性到了后,就见人还在宫门处,此刻正仗剑目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萧振玉心下一松,而后就低头快步朝前走去。 牧时原本专心致志地看着头顶的鸿雁,不期然地就看到了前面广场上正低头疾行的女子。 他皱了皱眉,正待前去驱逐时,却发现那女子的身影很是眼熟,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阔别数日都未见的公主。 当即心中便泛起了涟漪,却不知道对方所为何事,心下如此想着,牧时便迈步朝那道人影走去。 四下回头一看,却见人身旁无人,于是就将来人的胳膊拉紧,带到了僻静的无人处,来到了值守宫门的侍卫们休息的耳房中。 于是两人面面相觑,竟有些许尴尬,牧时就在对面那人的目光中红了脸,他避开眼神,看向脚下的黑砖石。 他先关上了房门,这才折身回来问道:“公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萧振玉也未曾料到对方竟是如此的开门见山,倒将她准备寒喧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萧振玉脸上漫上了一层红霞,看起来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牧时就看到对面那人一脸的踌躇,不禁有些好奇,遂道:“公主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微臣相助?” 闻言萧振玉猛地抬起了头,顶着那牧时探寻的目光点了点头。 牧时这下心中复杂极了,原先内心的小雀跃都被这番话给浇灭了,那嘴角又沉了沉,可他转念一想,想公主又事找他相助,肯定是信任他的。 于是当下精神就是一震,那海口就先夸下了:“公主有事不妨直说,只要是微臣能办到的,定在所不惜。” 岂料萧振玉在听得这番话后,那紧锁的眉头还是没能放下,甚至还更凝重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遂道:“我想请将军将一个人送出宫去。” 牧时似乎是没预料到,那眼睛立刻睁大了,有些困惑的问道:“谁?” 萧振玉心下不禁有些犹豫,有些犹豫要不要向那牧时告知实情,道出那小穗的真实身份,可是他或许会报与那萧廷琰知道,还是算了罢…… 打定之意后,萧振玉遂定了定身,黯然道:“是我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天然患了哑疾,我怜她在宫中孤苦无依老是受人欺凌,心下不禁有心怜悯,想着就将她送出宫去。” “历来,宫女放还可是要经过重重审批的,要是这样不打招呼地偷偷出宫,这可是潜逃,抓到可是要被砍头的。” 萧振玉一噎,这倒是事实,只不过听那小穗说,她不是正经采选的宫女,是被硬塞进来的,想来应该无事吧,只要出得了皇宫,任他天高海阔,那还能被那萧廷琰的人抓住了,况且宫外自有那柳珉之的人接应,就像泥牛入海,哪里还能找得到人呢。 况且不管怎么说,总比留在这里等死的强。 牧时方才的一番话是未经大脑地脱口而出,看着对面少女脸上几经变换,就有些后悔,遂补救道:“……其实按公主的权利,不如直接光明正大的将人放出去算了。” 萧振玉听得此话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行了,那萧廷琰岂会答应,赶尽杀绝一向不都是他的作风么。 萧振玉遂苦笑了一声:“要是事情能解决,也就不麻烦将军了,可是事情从急啊。” 其实她先前也犹豫昏,只是实在找不到相助的人了,就只好出此下策了。 牧时沉吟了一下就道:“此事是不难办,却不知道公主是何时想将人弄出宫去?” “自然是越快越好。” 牧时一愣,而后思索片刻才道:“正好宫中有一批即将送还的宫人们,不如就将人混在其中。” “此事可行?” 牧时点了点头。 萧振玉未想到此事竟会如此轻易地就被解决,那脸上就带上了一丝喜色,直直回望过去,就道:“那就谢谢小将军了,小将军的大恩大德玉儿没齿难忘。” “公主不必如此,能未公主效命是微臣的荣幸。” 萧振玉身上的大石被卸下了,整个人就显得轻松了起来,那盈盈地一张脸散发着团团的光晕,牧时一看就是一怔,心道她就这么开心么,但是紧接着牧时的心也跟着松快了起来。 一松快那心防就当下了,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道:“公主最近过得好么?” 只是话刚一说出口就后悔了,那脸上就忽现了一点窘迫,正是这股窘迫,倒让他身上的锐气少了些,倒像是个少年人了。 萧振玉经历了最初的惊讶之后,倒也平静了下来,她垂下眼皮道:“还好。” 牧时一直看着,倒从解读出了一丝非比寻常来。 从刚开始他便发现了公主此次的异常,要说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却更清减了,眉宇中笼罩着一丝轻愁。 但是看她不愿意明说,牧时只得吞下诸多安慰,那眼神不好落到她身上,但偏偏无处安放,只能落在一旁的灯架上。 一时间房中寂静无语,萧振玉抬头一看,却见那小将军正撇了头看向一旁的灯柱,侧脸与那下颌连成坚毅的线条,比之上次好像更黑些。 萧振玉就觉有些好笑,遂开口问道:“那将军呢,最近过得如何。” 牧时听得此话回过头,正巧与萧振玉对视了一眼,自嘲一笑:“不过每日处理些公务罢了。” 其实不是,偶尔也会想到你。 牧时也觉得有些奇怪,他之前一直记挂着那小公主,想将人完好的送进宫去。 可职责已经达成,他却渐渐放不下了,想来应该是习惯了…… 后半句话在心头打着转,看着对方的笑眼,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可他硬生生地忍住了,识相地没有说出口。 只是他怕,怕那话会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他不能在与她呆到同一间屋子了。 牧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伸手将那门拉开,风就吹起来,吹起了萧振玉的群裾,带来一阵香风。 牧时遂上前一步,替身后的人影挡住了风,垂首恭敬道:“天色不早了,公主请回吧,那事情必会为公主解决。” 萧振玉束着手应了句好,遂道:“那就麻烦将军了,明日晚间我必会将人带到。” 说完后,就矮身出了值房,一旁的牧时放轻了呼吸,就看着那人的一点裙角擦过了他的手掌,他有些留恋方才的感觉,轻轻抬了抬手指,就由那丝绸擦过了指尖,那丝绸包裹着手指,就像她包裹着他一样。 一想到此,牧时随即面红耳赤,接着就在内心咒骂起自己来,他满稳住心神,就目送着那人影走去了,没入了层层宫阙中。 心里就不免有些失落,可他转念一想,明日还能相见,那点子唇角就翘起来了。 昂首挺胸的又回了城门之处,那方才值守在旁的小侍卫笑着打趣道:“方才可是将军的相好找来啦?” 牧时一愣,但面上看不出什么,虎着脸道:“去去去,一边去,一天竟打听别人的私事。” 心下竟泛起了一丝甜蜜,回转过身子,目光远眺,平日里看惯的风景,今日看来竟非比寻常了起来,倒觉格外好看。 占春枝 第45节 第42章 龃龉 这边厢, 萧振玉得偿所愿,踩着月光就回了宫,一路竟还真的畅通无阻, 解决到心上的一桩大事后, 萧振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脚步比来时更轻盈了。 不一会便回了宫,这个时辰昭阳宫已经掌上灯了, 萧振玉提裙跨过门槛, 院中的青芫就急急地迎了上来,问道公主去哪了,奴婢可担心死了。 到底是身边人, 萧振玉信得过, 遂就道:“我去找了慕将军, 问他可否通融一下,好将那小穗弄出去。” 青芫一听便急了,就问道:“公主去就去,怎么不唤上奴婢呢。” 萧振玉叹了一口气,心知那青芫为何如此,恐怕是赶着去见那牧将军,但到底人多眼杂,两个人目标太大, 恐落入了有心人眼里,这才如此。 萧振玉费心解释后, 青芫仍是耿耿于怀,那嘴巴撅的老高, 萧振玉有些无可奈何, 遂道:“明日, 明日我带你去。” 青芫一听那立马就喜笑颜开了,甜丝丝地笑道那就谢谢公主啦。 萧振玉摇头失笑,但觉不禁在心下思量了起来,这青芫这么喜欢那牧时,两者可还能撮合撮合。 两人路过了天井,萧振玉就随口问道那小穗呢。 青芫就道:“小穗方才吃饱后,嚷嚷着困倦了,先下已经睡下了,可要奴婢叫醒她,让她给公主回话?” 萧振玉忙摇了摇头,打定主意等明日在做那小穗的思想工作。 于是便掌灯回房,沐浴完的萧振玉躺在床上,瞪着床头上绣着的并蒂莲,心里祈道,希望明天一定要顺顺利利啊。 困意渐渐袭来,萧振玉就在一片黑暗里闭上了眼睛。 等在睁开眼时,发觉今日可是个好天,太阳毫不吝啬地洒下光辉,廊檐下鎏金架挂着的鹦鹉还在学着舌,外间嘈嘈杂杂的。 萧振玉遂从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青芫从外间打来了热水,放倒了脸盆架上。 萧振玉遂问道,外间怎么如此吵闹。 青芫转过身子,脸上还带着委屈,就道:“还不是那小穗,许是多日没吃过好的了,昨日睡到半夜就开始闹肚子,奴婢就在床边侍候着,一直守了多半夜,先下折腾的眼下还是两块青黑。” 说完就指了指自己眼下。 萧振玉还以为能有多严重呢,等到她定睛看去,只见一双大眼下赫然挂着两条大眼袋,毛毛虫似的,清醒夺目。 于是噗呲一下就笑出了声。 青芫又道:“这下好不容易肚子不疼了,又沉沉睡去,可奴婢被扰起来,哪还有困意,等还不容易合上了眼,小穗又起来了,吵着要去院子里训鹦鹉,叽叽喳喳一上午奴婢头都要大了。” 萧振玉忍俊不禁,她透过窗子去看,果不其然就在窗下看到了那小穗的身影。 先下正面对着那小鹦鹉,那双大眼里的喜悦满的像是要溢出来。 萧振玉穿戴好了遂走了出去,那小穗立刻就扑了过来,向着她行了礼,接着就来到了近前,竟抓住了青芫的手,将手里藏着的两个圆球体递了过去。 青芫一愣,低头一看,才发现手里竟多了两个鸡蛋,当下便怔怔地抬起了头。 小穗此时竟放了手,两只手搁在胸前有不住比划着,还伸手罩住了眼睛。 两人都有些不尽其意,那小穗看着两人有些听不懂,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走廊尽头又人声传来:“她说谢谢公主愿意收留她,谢谢青芫昨夜照顾她大半夜,要她用鸡蛋滚滚眼睛。” 小穗听罢那眼睛立刻亮了,不住地点着头,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青芫看向手里两个油光水滑的鸡蛋,面色有些复杂,就说怎么今日非要要鸡蛋,她原以为那小穗是嘴馋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说话间那阿怀已走到了尽头,朝着萧振玉行礼,随后几人就在廊下大眼瞪着小眼。 还是阿怀先打破沉默,说膳食已经备好了。 萧振玉应了一声,看着园中春光正好,脑子里就有了主意,遂吩咐诸人将那膳食摆到了那亭子里。 对着满园春色,吹着微风,岂不美哉。 于是众人忙碌了起来,将那吃食摆到了凉亭中去,萧振玉坐到了石桌上。 青芫将膳盒提出来,将盒中的吃食摆了出来。 小小的一声惊呼响起,众人皆看向出声的人,只见那小穗先下正双眼冒着绿光地看着膳盒里的小龙眼包子。 萧振玉从用筷子夹了给众人散了,众人原都推辞,只道不敢不敢,可小穗才不管呢当即就捧着那龙眼吃了起来。 见状青芫与那阿怀也只得接了。 “只是先下要服侍公主,等一会在吃也不迟。”青芫说罢,就将那吃食放回了桌上,一旁的阿怀却仍是推脱不受,萧振玉见到后,不过也是一笑置之。 那青芫为萧振玉摆着膳食,一边道:“奴婢怎么觉得咱们昭阳殿的吃食比从前更精细了,而且还是热的,朝阳殿离御膳房有些距离,一般提每次都是冷的温的,可现在不管什么时间去膳食永远是热的。” 一旁布菜的阿怀听后倒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萧振玉一笑道:“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啊。” 心下有些不以为然,自从那萧廷琰登基之后,就着手肃清宫闱,各宫各院现在都紧了皮过日子,那还能想往常一样随意,之前那是没人管,才会如此,可现在却是不敢也不能了。 众人都各怀心思,唯有那小穗一个劲地吃着,看她吃的香,萧振玉也觉食指大动,不知不觉就将早膳吃了个七七八八。 之后阿怀去撤了碗碟,青芫遂在一旁之装作没看见,陪着萧振玉说着小话。 眼看着阿怀来来去去,青芫却也不肯搭把手,萧振玉不免有些稀奇,遂问道:“你就这么看不惯那阿怀,连搭把手也不肯?” 谁知青芫觉忽然正色道:“公主,不瞒你说,我是真不太信任那小子,总觉得他一肚子坏水。” 话语里竟是浓浓的怨怼,萧振玉听后只觉得头大,青芫这样子难道是看不惯那阿怀出头上位,之前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咦,怎么越说越离谱啦,你们都是我昭阳殿的人,往后都该同心协力,齐头并进着,先下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萧振玉说道最后那语气不由得就加重了,心里着实有些恨铁不成钢,青芫怎么就不明白呢,不管谁出头,都不会影响她的位置,都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那青芫一听后,那脸立刻就白了,她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自家公主的脸色,害怕公主是对她失望了,于是心下不由有些黯然。 她朝着萧振玉服了服身,低声道:“是公主奴婢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在搬弄是非,惹得公主不快了,奴婢自请去扫院子。” 说着便扭身下了台阶。 只留着小穗一脸茫然,一会看着萧振玉,一会又看看青芫,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话已经说道这里了,她希望青芫能好好想想,但看着那院中挥着扫把的青芫到底是有些于心不忍,遂挥手就让那小穗前去看看。 那小穗方才被亭子中凝结的氛围给吓呆了,这下得了特赦,便欢天喜地奔了出去。 萧振玉叹了口气,不免有些头大,正巧此时那阿怀过来了,手中还端里杯刚刚泡好的热茶,那茶汤碧绿,瞧着到甚是喜人。 这阿怀当真是有几分眼色,萧振玉不得不叹道。 她伸出手就接过了那茶汤,低头抿了一口,只见茶香怡人。 当时不由得就抬起了头,叹道:“阿怀,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阿怀听得此话,脸上表情未变,只是更加恭顺了,只说:“公主喜欢便好了。” 看,这就是两者的不同之处了,要是青芫指定会骄傲会自满,那尾巴会翘到天上去,而放到阿怀身上,却是宠辱不惊的。 阿怀小心地抬起眼,就看到了那石桌上公主脸上的失神来,他循着公主视线看去,就看见廊下的青芫,当即心下就有些了悟。 遂道:“公主可是恼了青芫?奴婢可觉着啊,这青芫姑娘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实心人,没什么坏心思,想必只是一时会转不过来,公主可别是恼了青芫姑娘。” 萧振玉挑了挑眉,这就有意思了,她可不信这阿怀没能感受的出这青芫明里暗里的挤兑,如今却替她说话,不免有些讶异,但……这样也好,只消这青芫的偏见打消了,这朝阳殿今后可就安稳了。 她转了转杯沿,看着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遂到了句:“还要劳烦你今后多担待担待了,青芫她没什么坏心思。” 亲疏远近,由此不就体现了? 阿怀在心中苦笑了一声,随即忙道:“公主言重了……阿怀省得。” 用罢了早饭之后,萧振玉早已经安排妥当,先下就等那起子人来接了,要顺利将人混到那出宫的队伍中去。 天才刚刚过晌午,就有个大嬷嬷前来接人了,萧振玉笑着与那姑姑寒暄了几句,趁着身边无人时,才将袖中藏着的一锭银子抵了过去。 那姑姑起先还推脱,只说是牧将军吩咐的,而她正好欠他一个人情,可萧振玉仍是坚持,那姑姑就只得收下。 收下后人也不木呆呆的站着了,而是主动为萧振玉透露情报,宽她的心:“公主放心吧,这顶替的是年前一个害病死了的宫女的名,奴婢早就打点好了,再者就算是到了宫门处查问,那里有牧将军,想来事情肯定是好办的。” 萧振玉一听就放下了心,遂道:“那就劳烦姑姑代为看顾了。” 就将和身后躲着的小穗给揪了出来。 萧振玉只怕人不肯出宫,于是就谎称她哥哥已在宫外了,她知道如此说那小穗才会松口。 如今倒是果不其然,萧振玉遂苦笑了一声。 一旁的青芫就将早已卷好的包袱抵还了过去,里面都是些换洗衣服,并一些碎银子,太过贵重的东西不敢塞,那出城门之时,会有侍卫军查随身携带的包袱,恐横生枝节,到只好如此了。 那小穗接过包袱后,那头垂的低低地,那眼圈微红,似乎是有些舍不得。 青芫脸上也是一片感伤,只不过短短几日,可已有了感情,都喜欢上了这个心思单纯的小穗来,她遂口不能言,却保留了一颗诚挚的心。 萧振玉也有些伤怀。 那小穗接过包袱,背在身上后,竟转过身伏跪下去,结结实实地给萧振玉磕了三个头,萧振玉一惊,忙要身后去扶,可却被一旁的青芫给制止了; 青芫遂附耳道:“公主,你就劝了他这一份心吧。” 萧振玉点了点头,待小穗起身后就忙伸手搀扶。 她替她整了整衣领,笑着道:“好好听这位姑姑的话,出宫后你……哥哥会去接你的。” 那小穗就忙点了点头,跟随那大宫女一块走了,还一步三回头地往后看。 青芫就朝那小穗招了招手,那小穗就愣愣的也也回身招这手。 一见到此,青芫有些不敢看了,连忙回过身,擦了擦眼泪,朝着萧振玉就道:“公主,你说那小穗要是知道她那哥哥已经身死的消息该有多难过啊,我们真的做得对吗?” 萧振玉一听就低下头去,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收回眼神,直直地看着青芫:“另一个折了,那剩下的一个必定要好好的。” 第43章 败露 还要亲眼看着那小穗出宫才放心。 打定主意后, 萧振玉收拾一番后,带着青芫就上了城楼。 在高处,将宫阙尽收眼底, 正值晨间, 昭阳在彩霞雾霭里升腾,也将那宫墙的影子投诸到了广场之上。 不一会广场上就出现了一行人,皆身穿着宫女服, 大概有二十个人, 排成两列,正朝着城门处走去。 萧振玉不由得有些紧张,她直直向下看去, 试图从那队伍当中找到那小穗的身影。 可由于距离太远, 老远看过去只是黑压压的一片, 萧振玉闭了闭眼,只听闻那心跳声咚咚咚的,声若擂鼓。 占春枝 第46节 她努力平复着呼吸,调转视线看向那初生的旭日,等心跳渐渐平复好后,这才又看向地面,只见那行人已是越来远近了。 一旁的青芫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家公主的紧张,于是当下就凝神看去, 果不其然地就在那底下的一堆人里看到了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 青芫遂掩盖不了激动的心了,遂一指下面, 叫道:“公主,你快看那是不是小穗?” 萧振玉顺着青芫所指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就在那人群末尾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于是当即内心一喜, 急忙抓住了青芫的手, 两人便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狂喜。 对这两个在寂寂深宫中的女子,能出的宫去,无疑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更何况这一出走,不还是天高海阔任你一人遨游么。 萧振玉似乎先下已替小穗摸到了那名叫自由的东西,就好像出宫那个人是她一样。 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底下的小穗,手下不由自主的使劲。 由于青芫先下心思也在那广场之下,倒是忽略了手上传来的异动。 近了越来越近了,可正当此时,广场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侍卫向那领头的宫女走去。 萧振玉的心不由得就紧了紧,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双目紧紧地盯住了那仗剑的侍卫,就看见他好像问了什么,那领头的宫女就陪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就递了上去,好像是花名册一般的东西。 那侍卫来回翻看了几下那花名册,开始清点人数,比对无误后才终于放行。 萧振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知第一道关卡算是过了。 而后一行人就来到了城门处,萧振玉事先与那牧时打过了招呼,所以现在心下并不忙慌。 甚至有机会喘口气了,眼见那值守宫门,类似首领一般地人物,亲自比对花名册,开始一个个地放人,萧振玉瞳孔微缩,好在一旁的牧时及时接过,对那将领说了些什么,那将领这才退下。 如此就万无一失了吧,萧振玉放开了青芫的手,视线一转这才看到对方手上被自己捏出的红印,心里就有了丝愧疚,她便轻抚了下青芫的手。 青圆回转过来,才发现自家公主脸上的神色,当即就是一愣,忙将手掩回了袖子里。 她忙笑道:“公主不必心疼奴婢,奴婢一向皮糙肉厚的,向来都是经捏的。” 萧振玉一听就笑出了声,刮了刮青芫地鼻子,笑说:“就你调皮。” 话音刚哭,萧振玉就见青芫脸上的表情即刻就变了,双目直直地,一副见了鬼地模样。 萧振玉心下不禁有些纳罕,还以为青芫还对昨日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正要打趣对方时。 青芫却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悠悠一指下方,道:“公主你看下面。” 萧振玉的心里猛然有了不好的想法,她的瞳孔紧缩了下,而后朝着下方的广场那个上看去。 就见广场后方,猛然出来了一行将士,为首那人竟是萧廷琰身边的大太监多喜。 萧振玉一看到此,头脑发蒙,那身子就不是控制地就向前栽去了。 从方才起,青芫就一直担心地看着自家公主,看看这对方一副摇摇欲坠地模样,眼瞅着就要向前倒去。 下面可是几十丈的宫墙,于是险些魂飞魄散,当即就抓主了萧振玉的胳膊,将人带了上来。 萧振玉这才回过神来,那脸白的吓人,她望着数丈高的城墙,仍有些后怕,她记得当时一个宫人,跳下这城墙,脑浆崩了一地。 她有些失魂破裂地直起身,片刻之后就恢复了神采,而后急急转身,就准备拾阶而下,那火红的衣裙擦过了青砖地,向下方的广场走去。 青芫回过神后,更上了公主。 等到萧振玉下得了城墙之后,才发现那伙人已然到了城门处,那太监多喜当即高呼了一声:“关上城门,有线索来报,说是有人偷偷混进了队伍,准备偷溜出宫。”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那诸多宫女们皆不明所以地抖作一团,那带队的姑姑面色已然灰拜了起来,早就听说过那誉王不是个好像与的,先下遭了,脑袋要掉了。 “谁是陈晶晶?” 那为首的大太监扫了一下众人,这才阴恻恻的问询道。 陈晶晶正是那冒名顶替的宫女。 软了手脚,正支撑不住地要往下倒时,却被一双大手给扶住了,素心抬起头,才发现是那牧时,当下正皱了眉,看着她。 素心定了定神,这才强撑着站直了。 那牧时将人安定下之后,这才越众而出。 眼看着众人不应答,那多喜也没了耐心,不耐烦地高喝了一句:“谁是陈晶晶?” 牧时皱了皱眉,眼见那人群中那道瘦瘦小小的身影动了,他立刻上前一步,挡住了那人的身前。 这才笑着对那多喜说道:“不知公公怎么有时间前来。” 平日里对他向来有几分薄面的多喜,先下看着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一副公事公办地模样,吊高了嗓子道:“奴婢记得今日不是牧大人当值啊。” 牧时眉心一凝,但面上还未带出什么来,仍是一副淡淡地模样。 笑着回道:“只是路过便就来看看。” 那对喜适时冷笑了一声,道:“奴婢劝牧大人还是别顾左右而言他了。” “我就直说了吧,你们当中是否顶替了别人的姓名准备偷溜出宫?” 说完也不等牧时开口,就一挥手,身后就就窜出来几个侍卫。 指的竟然是那牧时的方向,牧时一愣,正要说什么时,却见那一伙兵士直直地越过了自己,抓向了身后的人。 牧时条件反射地伸手阻挡,没想到对方却阴恻恻的一笑道:“牧大人还是想想怎么跟皇上解释吧。” 说完冷声道:“带走。” 那一班侍卫就将身后的小穗拽了出来,而后托推搡搡的将人推走了,牧时心知此事已无力回天,他自身尚且难保了,可还为着救这小宫女? 自己为何就鬼迷心窍了呢,于是当下就呆愣到了原地。 小穗被这状况已经吓呆了,只被身后的银甲护卫们推着艰难地往前走着。 萧振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直直地挡在了那多喜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牧时反应过来后,不免有些担心,原本他都打算好了,等到了御前将这罪状拦下,想来应该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但没成想她自己却跳了出来。 萧振玉所思所想其实很简单,她明白只要小穗这一去恐怕就是凶多吉少,还有那牧时,他是因为自己才犯下罪状,怎么能由他们去经受这一切,自己躲在身后。 萧振玉平复了下呼吸,不去看表情各异的众人,只问道:“公公要带人去哪,却不知这小宫女犯了什么罪,倒引得了公公的大架。” 她说这番话,也有试探这多喜对此事知道了多少,要是知道的不多,那便还有转圜的余地,如若知道的多了,那便…… 那多喜看着挡在眼前的人,哟了一声就道:“公主原就在,正好也不必奴婢去请了,就都往御前去吧。” 身后的青芫猛然扑了过来,将萧振玉张开的手臂压了下去,低声道:“公主可是糊涂了,要是一同去了受苦不必说,还有谁会在外面代为周转啊。” 是啊,要是她一同入了狱,那才是叫天天不应没叫地地不灵呢,小穗本来就没犯大错,应该不至于。 于是当下一愣,就朝着泪流满面地小穗做了个口型,我会救你出去。 萧振玉这才明白原来竟没有一人逃过的,想来那萧廷琰必然已经洞悉了所有,他的眼线竟如此厉害么,萧振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还是他一早就知道了,只是冷眼看着,在最后关头将人拦下。 这确实是萧廷琰会做得事情。 萧振玉心下起伏,面色惨白,事情已经败露,为今之计还是要补救,一时间竟万般千般的后悔。 想来她一时只想着将人送出宫,哪想着会出了这么多的波折,连累了这么多人。 心下如此作想,萧振玉也不敢横加阻拦了,只一心想着去见那萧廷琰了,求他网开一面。 于是乎,众人就悄无声息的进了勤政殿偏殿,那多喜就将萧振玉领进了一间耳房,自己就先折返回去,临走时还带好了房门。 萧振玉心头惴惴的,却见身后的帘慢一动,走后面走出个人来,他应该是刚刚下朝,身上还穿着衮服,表情笼在珠帘里看不清。 可萧振玉仍然敏感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不太好,似乎还带着一丝薄怒。 “过来。” 第44章 取悦 他坐在上首, 目光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萧振玉心头有些惴惴不安,悄悄抬了眼去看, 却见上首那人正手指纷飞, 一下一下地批阅着奏章。 许是那奏章的内容不太好,他一边看一边冷笑着,啪地一下就将那些奏章扔到了一旁, 眨眼间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萧振玉的呼吸不由得放缓了, 一时间不由地后悔了起来,后悔当日没有好好筹谋,却被这萧廷琰抓了个先行, 且不知他会如何处置…… 萧振玉的目光渐渐悠远,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 才发现上首的人不知何时已停了动作,正面带古怪地看着她。 口型动了动,萧振玉凝神去听,才发现对方说的竟是过来。 她一怔,就一些迟疑地提起了一边裙角,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就在座前蹲身行礼。 却听到一声冷嘶声,萧振玉一惊, 抬起头就看到那上首那人眸子里射出冷光。 两人的目光就在空中猛然一撞,萧振玉还来不及反应, 就听那坐上的冷厉的君王,薄唇轻启道:“走上来, 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萧振玉的睫毛猛然颤了颤, 而后仿佛认命般地提裙迈过了台阶, 上到了丹陛之上。 只等她要敛衽拜时,却被一双沉稳有力地大掌扶住了,她讶异地抬起头,正巧看清了那冠冕下的面孔,双目幽深,鼻梁挺直。 萧振玉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那日晚间,那人挺翘的鼻尖正压在她的脖颈后,她似乎同时忆起了那微凉的触感,还有那触感所带来的战栗。 慌乱地就别开了眼神,那睫毛轻颤了颤,脸上就带上了一层红晕。 一旁的萧廷琰见到此情此景,那眉毛就挑了挑,有些随意地就道:“在想些什么?” 这要她如何去说,萧振玉脸上一白,她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就摇了摇头,只是脸上的红晕还存在着。 萧廷琰的眸光就深了深,他别开眼神,道:“磨墨罢。” 萧振玉一怔,搞不懂他到底要做些什么,这个时候不该兴师问罪么? 她有些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后,拿起了一旁的墨块专心致志地磨了起来。 这会子殿内静悄悄地,外间的阳光透过窗棂,将这一亩三分地切割成了一块一块的区域,有细小的粉尘在空中慢慢地飞舞着。 萧廷琰刚准备抬起手腕,去沾墨汁,便看到对面那人的耳垂被那外间穿透进来的阳光照的透亮,而那细小莹白的耳垂下还挂着一对碧玉耳当,米粒似的坠在耳畔越发显得雨雪莹白。 萧廷琰忽地有些生气,方才极力压住的怒气好像要喷薄出去,他的目光好像带着实质,一寸一寸地刮了过去,恶狠狠地仿佛要将她脸上盯出个窟窿。 萧振玉原本就心不在焉,不知道这萧廷琰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何将她唤来,又不肯直入正题,又叫她磨墨,向来是要击毁她的心理防线? 可渐渐地她已感受到对面那人的目光,萧振玉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他看透了,偏生那眼神还带着威压,萧振玉原本心头惴惴不安,当即就吓得伏跪在了地上。 耳畔长长久久地都没有回声,萧振玉一颗心沉入了谷底,她自己是不怕什么的,却唯恐这萧廷琰对那小穗下手。 这次不如先假意低头,等不如好好地认个错,等他答应放了小穗那便好了。 占春枝 第47节 却见上方传来一声轻嘶,“为何之前不来求朕,你就那么笃定朕会拒绝?” 萧振玉惊讶地抬起头,正好与那此时正伏下身子的萧廷琰对视上了。 她情不自禁地就咬住了下唇,目光游移,是啊,她为何不能直接请求他。 不知为何,萧振玉第一个就将这个想法否定了,她不信任他,这才是最根本的缘由。 萧廷琰只觉内心的燥意似乎要冲拖出去,眼看着低下伏跪那人一副呆愣的模样,他忽而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萧振玉就被迫与那上首的人对视,没有防备那人就伸出了自己还带着薄茧的手,大掌瞬间就触上了她的面颊,将那巴掌小脸皆都包裹了进去。 萧振玉条件反射地想躲开,不成想对面那人却突然使力,用另一一只手,狠狠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萧振玉动弹不得,察觉到那人的指尖即刻动了,一点一点擦过了她的脸颊,和鼻尖,渐渐地就倒了嘴唇之上。 那人竟伸出了粗粝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她的唇瓣,那俊脸也慢慢地越来越近,一点点呼吸喷洒在了萧振玉的脸侧。 “说啊,为什么不来求朕。” 萧振玉的睫毛被这声厉喝吓得抖了一抖,一滴泪悄无声息地就从眼角溢了出来。 她只摇着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萧廷琰的心中无顾就生出一股躁意,他睥睨着跪在地上的人影。 “现在补救也还不迟,朕可以尽数饶了你们,只要……” 萧振玉闻言惊喜地抬起了头:“只要什么?” “取悦我。” 萧廷琰冷冷一笑说道,随后就靠回了龙椅上。 萧振玉就失力落在了地上,果然他不肯轻易放过她,泪珠屈辱地就砸在了地上,他到底把她当什么啊。 眼前渐渐模糊,可萧振玉还是不愿放弃,是不是只要她好好按他说的办,他是不是就会放了小穗? 大不了就给他想要的吧。 萧振玉的心忽然之间就被注入了无穷的力气,她伸出手攥了攥手下的裙角,打定主意后,她便抹了一把腮边的泪,颤颤巍巍地直起了身子。 做好一番心理建设后,她微微垂下眼皮,不去看那龙椅上微微带着审视的视线。 那莹白的皮肤一接触到外面的冷空气,似乎冒出了鸡皮疙瘩,萧振玉努力忽视那炽热的视线。 莲步轻移,试探性地往前探了出去,打着胆子便伸出一只胳膊颤颤地环住了那人的脖颈,而后身形一动,就坐了上去,坐到了那萧廷琰的怀中。 萧廷琰的呼吸猛然地重了重,那馨香的人影普一入怀,他的双手就情不自禁地拦将了上去。 那手却被另一双小手给罩上了,萧廷琰讶异地抬眉,却看到怀中人发丝蓬乱,眼神里面似乎有水光一现,正皱着眉祈求地看着他。 “皇叔,求您放了小穗吧。” 萧廷琰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似的,胸腔就震了震,萧振玉感觉到了难堪,她正欲起身时,却被那人按住了。 萧振玉抬起眼,却听身上那人凑近她的耳畔说道:“也还远远不够啊,小玉儿。” 说完就坏笑着撤了回去,萧振玉闭了闭眼,心知开弓已没有了回头箭,而后那手臂就重新环了上去,环紧了那人的脖颈,颤颤巍巍的的凑近,吻在了那人的侧脸上,只轻轻地挨了一下便急急地侧开了,此番动作做完后,已是不看看那萧廷琰了。 脸颊上痒丝丝的,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是怀中小公主的唇瓣,只要一想到此萧廷琰的呼吸就加重了,还来不及感受,那人已经撤离了。 “不够。” 声音嘶哑难辩,他听了也一惊,里面竟蕴含着丝丝地情·欲。 萧振玉脸上红霞弥漫,她咬了咬唇,忽而就下定了主意,她重新抬起脸,复又吻了上去,吻在了萧廷琰的半边侧脸之上,细细密密地吻就落了下来。 萧廷琰眸色暗了暗,他刻意地动了动,侧了侧头,猝不及防的萧振玉的那个吻就落到了他的唇角。 待反应过来后,萧振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神色软了软。 萧廷琰哑声道:“看来小玉儿还不怎么会啊,怎么这都要皇叔教。” 而后那人就径直俯下身子, 那一刻,萧振玉的耳边惊起一道炸雷,她伸出手就要去推那人的胸膛,却无法撼动分毫,于是乎便闭紧了嘴,可终归是徒劳无功。 此刻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仿佛如坠云端,早已忘记了来时的初衷,半晌后还回不过神来。 萧廷琰还记着来时的目的,努力压下心中的躁动,努力不去看身下人的脸,因为他怕他会心软。 他便头,就帘慢后道了一句:“看够了么?” 萧振玉一听此话,浑身的燥意已消了大半,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就看着帘幔后走出一个人,竟是那牧时,那面色比纸还白上几分,先下头也不敢抬来,只顾着看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 连忙跪下道:“微臣该死。” 萧振玉的心中泛起惊涛拍岸,眨眼间便已明白了什么,那脸立刻就煞白一片,浑身已抖作了一团。 一时间控住不住地想到那牧时躲在帘中,那岂不是方才的一切都被他看到了眼里。 自己方才……到底干了些什么? 头顶响起一道声音。 “你要摆清自己的位置,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人该碰,什么人不该碰吧?” 这话却是对着那牧时说的。 萧振玉已然明白过来,原来她是这萧廷琰回来敲打牧时的工具。 萧振玉的身子猛然抖了抖,她的脸上青白红来回转着,最后定格成了一片铁青。 脸上猛然涌起了一阵屈辱之色,她挣扎地就要坐起来,没想到却被制止了。 萧振玉的目光像利箭一样就朝着头顶那人射了过去,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无耻至此。 萧廷琰就察觉到了怀中人的目光,眼神无端地冷了冷。 就这么恨?就为了这牧时居然这么恨他? 萧廷琰的目光渐渐冷了,他微微使力禁锢住了怀中挣扎着的娇躯。 冷冷吩咐道:“传令下去,右金吾卫统领牧时,与人私相授受,偷放人出宫,扰乱宫规,即日起革职查办。” “微臣遵旨,谢主隆恩。” 牧时恍惚了一瞬,而后连忙跪将下去,以头扑地,久久不见其身。 男人最懂男人,故意弄出这番阵仗,想必就是那可耻的占有欲。无疑是在提醒他,怀中的人是他的,让他今后莫要在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方才躲在帘中,被迫听着里面传来的声响,立即就面红耳赤,他几乎都能想象到那小公主粉面含春的模样了,只是让人悲伤的是,她此刻在另一人的怀中辗转承欢,一想到此,牧时的心如刀绞。 一时间不由得后悔了起来,后悔接近她,后悔帮她,如果不是自己的一时心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不会被强迫,不会被迫摇尾乞怜。 牧时此时此刻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他离她越远,她才越安全。 可惜这个道理现在才懂。 萧廷琰见状冷笑了一声,随后薄唇轻启,便吐露出了一字,滚吧。 底下人影应了声是,随后便折起身子,退出了大殿。 萧振玉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察觉到底下的人影自始至终都没抬过头,是不愿看她,是觉得污秽吗? 她看也不起自己了。 萧振玉忍不住便笑出了声,那笑声一时间竟吸引了萧廷琰的注意,萧廷琰一愣,就看到那躺倒在自己臂弯里的人,她竟然在笑,那笑将她整张脸都被点燃了。 可不知道为何萧廷琰却觉心中猛然空了一瞬,他此时此刻倒有些后悔方才的举动,方才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气他不找他,却反而去找了那牧时,求他帮忙,又将自己置于何地。 等随后反应过了,就已经是现在的局面了。 萧廷琰皱了皱眉,伸出手想替怀中人将乱发抚开,没成想却被避开了,只见那藏在乱发里的那双眼是不曾掩饰的恨意。 萧廷琰被这目光钉在了原地,待反应过来后,就是怒不可遏,就因为他罚了那牧时,她就这么恨他? 被拒绝的恼羞成怒和胸中叫嚣着的嫉妒让他失去了理智,怀中冰凉凉的躯体早没了温度。 萧振玉却不看那人的神色,翻身下地,拾起了地上的衣物,跌跌撞撞地就走了出去。 萧廷琰攥紧了拳头,朝着那道柔弱的背影道:“你今日若是走出了这大殿,那小宫女的性命怕是难保了。” 只见那道人影猛然地晃了晃,萧廷琰的心忽然紧了紧。 “你答应过的。” 说完这句话后,萧振玉就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这勤政殿,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一步一步地向前蹭去,因着眼前的遮挡,她没留意到脚下的台阶,一不小心踩空,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朝跌去了,一阵子天荒地转。 脚下一阵剧痛传来,她逐渐没了意识。 恍惚间,好像听到了青芫惊恐地一声大叫,萧振玉终于支撑不住,慢慢地阖上了双眼。 第45章 意外 一旁的青芫面带焦急地等在那勤政殿之外, 方才她正要跟着自家公主入内,没成想却是被拦到了殿外。 那殿内是什么情景她还不知道,只一心担忧着自家公主, 一想到方才的情景青芫方才觉得心惊肉跳, 却不知道那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青芫双手合十,不断地期望着自家公主此去归来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等在殿外的时间分外难捱,青芫的心七上八下地, 她不住地安慰自己, 像是在做心理催眠。 不知怎地就有想起了那牧时,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青芫咬住了唇,心下不禁有些着急, 倒是后悔起来, 后悔让公主搅进了这摊浑水里。 不知怎地, 她有种感觉,知道那萧廷琰时不会为难他们公主的,只是那牧时就不一定了。 万一牧时有心回护公主,将那罪责一心拦到了自己身上,倒那时又该如何呢? 青芫不禁后悔,后悔当日收留了那小穗。 之后到引发出这么些事来。 正待此时,青芫极就看到从那回廊处转出个人,穿着银甲墨发高束, 正是那牧时。 青芫就松了口气,她细细看去就见那人面上遂有些失魂落魄, 可那身上却是完好,也不是她想的那样, 当即身上就带上了镣铐, 被人拉进昭狱。 当下就有些谢天谢地, 随即就掩盖不了内心的激动,当即就朝那台阶上的人用力地挥了挥手。 占春枝 第48节 可是她明明看到那人抬起眼,看向了她的方向,却还是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只当做没看到一般。 青芫的心下便有些堵得慌,她便讪讪地垂下了手,目光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上方的人。 只见那立着殿门外的太监迎了上去,青芫一眼就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竟是多喜。 牧时的手指抬了抬,就从胸中摸出个物什来,而后就直直地递给了那多喜。 尽管离得有些远,可青芫眼尖,一眼就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模样,待看清后,那脸上就是一白,她不由得惊呼出声。 竟是令牌。 难道直接就将人给罢免了?!! 青芫有些吃惊,但更担心的是那面色发白失魂落魄的小将军,只见那多喜好像是说了什么宽慰的话,那牧时便摆了摆手,一抹笑绽放在他的嘴角,似乎是一副毫不在乎地模样。 如此也好……只要性命无碍倒也罢了。 青芫不知不觉中已放下了紧握住的双手,眼睁睁地就看着那小将军一步一步走向阶梯,那容颜是惨淡的,长眉斜飞入鬓,唯有眼角地一点殷红看起来分外明显。 青芫就觉一颗心仿佛被泡的酸胀,眼看着那人走下了台阶,她便深呼吸了一口,就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将……” 话还未说完,就看见对方抬了抬手,一副不想赘述的模样。 青芫就只好将那一肚子的话吞进了腹中。 这下离得近了,青芫就看见那人脸上更多的其实是在担忧。 担忧什么? 青芫还来不及想,就见那殿门枝丫一开,从当中走出个人来,不是公主又是谁呢。 只是那人影落魄,那眼中竟还噙着泪。 青芫一惊,正要拾阶而上时,未曾想旁边的人竟是先她一步跨了出去。 然而他像是有了什么顾虑,那脚步就生生地止住了。 他应该离她远一点才对。 牧时便苦笑了一声,低下头,只是那脚步却还是站在原地不肯挪动,只是想着看一眼罢,再看一眼,看她是否安好那就足够了。 青芫一愣,她忙掩起心中的思绪,正准备前去接应公主之事,就看见那抹火红的身影一晃,就那么一路滚了下来。 “公主!” 青芫满心惊骇,待反应过来后就朝着那公主跌落的方向爬起去了。 只是有人比她还快。 青芫就见眼前的银甲一闪,身侧的人影已是蹿了出去,快成了一道闪电。 她回过神,忙也跟了上去。 就看到那银甲的小将军竟覆下身子,将地上为着的公主打横抱了起来,青芫地脚步就不免犹豫。 就只犹豫了一瞬,就得到了一声厉吼:“还不快去宣太医。” 回转过来的脸上,那眼睛血红,此时此刻就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青芫被这声吼惊的一愣,她咽下心中的苦涩,转头就要去跑出去。 可是视线一抬起,就看到那殿门处出得个人来,那人一身明黄,竟是皇帝。 他不知何时出来的,此时正站着那阶梯之上,明明距离相隔的很近,可青芫还是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色。 青芫记起,方才公主身子踉跄摔下台阶的一刹那,那多喜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第一反应就是折返回殿中。 而后不过须臾,那帝王就出得殿中,那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管不顾就下了台阶。 而那脚步是什么时候停得呢,就是在那牧时抱起公主的那一刻。 青芫不安地抬头看向那台阶上的帝王,只见那帝王居高临下,那眼皮子垂下,里面的光却是晦暗不明的,他又回到了之间的模样,如花隔云端。 仿佛刚才的冲动失态也不过是错觉。 半晌他抬起眼,那眼神正好与阶下的牧时对视了一眼,空气中隐隐有刀剑出鞘的声音,有看不见的火花四下崩裂着。 他看到那台阶下的景象,那双眸中就酝酿了一丝厉色,双目紧紧地盯着下首的牧时。 只见下首的牧时像是没留意到周遭地一切,此时此刻他满眼都是怀中的少女。 那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正要触到那脸颊上时,可不知他想起了什么,那手就忽地收了回来。 半晌像是似有所觉,牧时一抬头,就与那上首早已静静看了片刻的君王对视了一眼。 那多喜此时才跟来,他正准备下阶,没预料到身前的人竟是停了,他猝不及防差点狠狠撞了上去。 正待他吓得魂不附体,要跪下去请罪之时,就看到眼前的君王状态好像不太对,耳边传来一阵可疑的咯吱声,他低头一看却见那君王将拳头捏了个死紧。 多喜一愣,顺着那道目光看去,就看见那汉白玉石阶下,那穿着银甲的小将军怀中抱着一个身着红衣的美人来,那美人一身的红衣如火如荼,可如此具有生命力的颜色倒更衬得怀中人单薄,脸色白的像纸,几近透明。 这场景说不出的香艳,而这两人又说不出的相配。 先下他知道自家主子为何发怒了,多喜正待轻轻嗓子,要那牧时将人放下时。 没预料到面前的人忽然回转过来,那侧脸上一片冷凝,吩咐道:“快去请太医……” 多喜一愣,正要应答时。 却听那人又补了一句:“要最好的。” 说完后,一撩袍角就进了殿内,只留那阶下的一行人。 牧时忙回过神,担忧地望向怀中人,只见怀中人那额角不知何时已经撞破,现在正渗出了一点血来。 那血点缀在雪白的皮肤上更显刺眼。 牧时一时间竟有些庆幸,庆幸方才自己没有过早离开,他忙收敛了心神,朝着那呆愣在一旁的小宫女道:“快带路!回宫。” “哦,好。” 对对,是要回宫。 青芫这才如梦初醒,她觉得此时此刻她已没了意识,只能跟着别人的指令行动着。 第46章 阿怀 恍惚间萧振玉好像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起, 而后放到了榻上。 那姿态甚是小心翼翼,好像对待着什么稀世珍宝。 她宁愿就这样下去,逃避不愿意醒来来。 可上天还是与她做对, 萧振玉还是有了意识, 但仍旧睁不开眼。 有人扶在她的榻前大哭,一直吵嚷着让萧振玉心烦。 哭过以后又说:“奴婢就说吧,那阿怀有问题, 可是公主偏偏要信他, 可不就是引狼入室。” 阿怀? 怎么会他,是他向那萧廷琰通风报信的吗? 萧振玉还来不及细细去想那些细枝末节,就听到耳边的哭音再次响起, 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之后又哭道:“公主你快醒醒罢。” 语调拉的长长的, 字字泣血。 萧振玉好想醒过来,拉着她的手安慰青芫说她没事,可不管怎么样还是无法起身。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萧振玉能察觉到外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可就是无法醒来。 她觉得自己在经受人生中做困难地时刻,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可是她分明已经对这世间没有什么留恋了啊, 似乎有关记忆也大部分是苦痛,她这一生好像从没有为自己而活过, 似乎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不断底地妥协让步。 一滴泪逐渐从眼角流出侵入了身下的被褥里。 外间廊下传来断断续续地说话声, 廊下的药炉里正伪着药汤, 那漆黑的药汤里还不断地咕嘟地冒着泡。 青芫蹲在炉子前, 一手打着扇子,一边听那小宫女来报,说那阿怀公公的东西已经搬完了,走之前想要来向公主辞行。 原本专心致志,面上无一丝表情的青芫听得此话后,那眼圈立刻红了,表情立马变得恶狠狠的,一把就将手中的蒲扇摔倒了地上,叉着腰骂道:“这个卖主求荣的货还好意思,公主平日里对他多好,如今一有难便马不停蹄地向离了这昭阳宫。” “如此也好,我们这尊小庙可容不得他那尊大佛,人家阿怀公公啊,可是有大志向的,这不就在皇上面前挂上了号。” “只是难为了我们公主……” 青芫回头望了一眼后,那泪就不受控制地淌了满脸,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 青艾一看,忙安慰道:“青芫姐姐快别哭了,小心吵到公主。” 不说还好,一说青芫便哭的更凶了,哭的险些背过气去。 青艾吓得一僵,原本她就知道公主跟前的青芫,是一等一的性情中人,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青艾心下也有些恻然,面上也带了些哀泣之色:“青芫姐姐,你可得注意着身体,要是你病倒了,那公主怎么办,谁又能向青芫姐姐一样用心侍奉公主啊。” 那青芫一听便止住了哭音,猛地一下抬起了头,是啊,如果她病倒了,那么谁来照顾公主呢,到时候可不是会由那群人作践。 一想到此,青芫就浑身一颤,忽而就染发了斗志,她威风地一转眼珠子,就问那阿怀现在人在哪。 那小宫女一怔,而后就回道:“阿怀公公现在还在房中候着,想着得了青芫姐姐的首肯才过来。” 青芫一听,便冷笑了一声:“他倒乖觉。” 说完一把就将那扇子递给了一旁呆愣的小宫女,嘱咐她看好炉子,随后就像一阵风似的刮去了后厢房。 准确无误地就找到了那阿怀平日里所呆的下人房,只见那房门大敞着,外间还丢着一个大包袱。 里面还不断吵嚷着,人身鼎沸,青芫隔了老远就听到了那里间传开的说话声,大大小小的宫人也都围在那阿怀身侧,一个劲的说着:“阿怀公公到时候去了御前,可别忘了提携咱们这些难兄难弟。” “是啊是啊。” “可全靠你了啊,阿怀兄弟。” 青圆一听那眼睛立刻瞪大了,好啊,她正奇怪那些侍奉的人怎么都跑不见了,原来都是在这,捧那小叛徒地臭脚。 一想到此,青芫立刻便火冒三丈,一撸袖子便冲了进去,指着那伙人就开骂。 “你们一个个地吃里扒外地东西,不想呆在就都给我滚出去,公主平日里带你们不薄吧,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这伙人听后,面上就带上了一层红霞,被青芫说的脸上燥热,连头都不敢抬了。 青芫又觉得不解气,只觉得一腔怒气没处发泄,硬生生地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占春枝 第49节 这种情绪在看到那人群中围绕着的阿怀,立刻到达了顶峰。 青芫便把一腔子怨气朝他发了过去:“尤其某人,这会子公主生死未卜,就巴巴地卷了包袱去攀高枝了,也不怕摔下来摔个半死。” 这句话见状,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一个个地都不由得好奇那话里的“主人公”如何为自己开脱,还是就那样简单地骂回去。 一想到那场景,众人皆都眼睛发亮,心知一出那个大战法是避免不开了。 可奇怪的是,那风暴中心的阿怀却仍是那副淡淡地模样,脸上笑容还是方才的弧度,好像丝毫未被方才那番“杀人诛心”的话给打击到。 他甚至主动退让,避开了青芫恼怒的眼神,低头笑道:“多谢青芫姑娘指点。” 就像一把拳头打了了棉花上,青芫觉得泄气,她再一次想到了自家公主。 如果是公主,公主会怎么办?是会像她一样前来逼问,发泄一通,还是就淡然一笑,说一句人各有志。 奇怪的是,只要一想起公主,青芫此刻已渐渐平静了,似乎也感染上了自己公主的佁然不动,淡定非常。 她撩了撩眼皮,也未接那阿怀的话头,只是说:“你想见公主?” 阿怀一愣,像是没料到对方态度如此,那脸上带上了一丝讶异,缓缓地点了点头。 青芫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把那年公主赏下来的同心结还回来。” 一听此话,阿怀却是一楞,眼中就带上了一丝茫然,脸上忽起了回忆之色,可接着便想起了那同心结,是有一年过年,公主来了兴致,说是谁剪的窗花最好看,便重重有赏。 众人皆都摩拳擦掌,想讨个好彩头,于是就纷纷报名参加,一个个铆住了劲,想要拔得头筹。 而自己是最近才被拨到昭阳宫里的,大家平日里或多多少的总会言语挤兑,要不就是把脏活累活统统给他干,那段时日过得也颇为艰难。 当时原本不想参加,可终究被那气氛所感染,于是也报名参加,众人当时都苦思冥想,想要剪个什么玩意,有的剪小兔子的,有的剪小狗的。 阿怀当时也着实为难了一阵,可等他抬起头,不其然地就看到了那坐在炕桌上的公主,正捧着腮笑吟吟地看着窗外。 那心就一动,忽地就有了想法,那手指立刻就纷飞,不一会就剪出来个栩栩如生的小人来。 剪完后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被一旁“抓耳挠腮”的青芫给夺去了,捧在手心看,还问道:“这是谁啊。” 众人也都起了身去看,公主也被吸引住了也探身去看,阿怀一时间就有些后悔了。 “我看着倒有些像公主呢。” 人群中有人如斯说道,众人在悄悄去看,发现果不其然,青芫立刻就道:“真是以下犯上。” 众人一听此话原本称赞地话就堵了回去,一时间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附和还是说些什么。 气氛一时间就有些凝滞,阿怀将头低下去,一时间竟有些后悔“出头”了。 “我瞧着倒是很好呢,与我很是相像。” 阿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就看到那炕桌上的公主伸手接过那小像,笑着对他说:“剪得很好,看来今晚的赢家已经出了哦。” 叹息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方才凝滞的气息已经不知不觉消散了,室内又恢复到先前喜气洋洋地情景了,阿怀就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青芫去将那彩头拿来,交给阿怀吧。” “是。” 不一会一个小荷包就到了阿怀的手上,众人一时间都催他打开,阿怀见到上首的公主点了点头,于是就大着胆子将那荷包解开了。 里面有几个银锭子,还有一个小小的鼻烟壶,以及一个精美的同心结。 青芫就见众人一副艳羡的模样,遂说道:“旁的都还罢了,那同心结可是公主亲手所制,价值连城呢。” 一旁围着的宫人都笑着锤向了阿怀,道:“你小子运气可真不赖,那可是公主的心意啊,可不是价值连城。” 阿怀就无意识地将那同心结攥紧了,偷眼看了一眼上首的人,对方脸被那白毛簇拥着,越发显得精致紧,那面上的笑容竟有些害羞。 …… 阿怀将思绪从回忆里拔除出来,脸上还犹带着不解,不明白那青芫为何今时今日提起这桩事来。 只是那同心结正好带在身上,于是他就将手伸到了怀中,将那同心结从怀中取出。 就这一个动作,阿怀就觉有什么东西好像连带着被拔除了,他有些后悔,正要将那手收回来时,却被对方一把夺过去了。 他怔了怔,那脸立刻白了。 青芫将那同心结攥着,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做了个请的手势:“阿怀公公这便走吧,去拜见公主。” 言罢就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阿怀一愣,也跟着走上了前去。 正到了正院后,阿怀朝着那青芫点了点头,正准备跨入正殿时,却被挡住了。 阿怀惊讶地抬起了头,就看到那站在殿门处的人眼神不看他,只看着下首,淡然道:“就在此处拜见,想说的话一并说了吧。” 阿怀一愣,片刻后就回转过来,明白现在的场景已是那青芫退让的结果了,于是就点了点头,朗声朝里间道:“公主……奴婢来给您辞行了。” 可不知怎地,原先有的千言万语现在不知道为何已是说不出口了,在现在的情境下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阿怀明白,索性也不在多言了,撩起袍子就起了身。 起身之际,不其然地就看到了那上首的人一脸的嘲讽,阿怀只当做没看见,朝着对方弯了弯腰。 道了句:“青芫姑娘以后只是要珍重。” “那是自然。” 青芫接道。 阿怀笑了一下,转身就要离开,可没想到却被对方制止了:“就这么走了,不给公主磕个头么?” 阿怀一怔,像是没有预料到一般,但还是轻轻地折回身子,说道:“应该的。” 随后就直直地跪将下去,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正等阿怀准备站起身来时,却看那原先站立在旁的青芫忽地动了,三步并做两步的地奔到了药炉子那里。 用那白布垫着那药罐,将药罐提起来,而后就将那方才一直攥在手里的同心结一把丢了进去。 那火苗一下子就吞并了那小小的同心结。 阿怀一愣,条件反射地就要奔上前去抢救,可又哪里跟的上那焚烧的速度,等到他冲到近前,早已成了一捧黑灰。 耳边却只剩一声冷哼,阿怀的脸色瞬间便难看之极,双唇猛地抖了抖,他道:“别太欺人太甚。” 青芫好似没听到似的,看也不看那阿怀只说:“看过了公主就走吧,别打扰公主休息了,青艾送客。” 说完就端起药罐,彭地一下走了进去摔上了殿门。 那青艾应了一声,视线下移,就看到了地下容色惨淡的人,却见对方长长久久地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静,只是她却是不敢催逼,只得呆立在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怀的长睫抖了抖,仿佛任命般地笑了一声,而后转身便离开了。 一门之后的青芫听见那人离开的动静,终是忍不住滑落下去,坐到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把住嘴,却不敢溢出丝毫声响。 眼前也逐渐模糊,望着那光斑,青芫从未有过的颓靡,她将双膝和在一起,而后就将头埋了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了动静,那声音气若游丝,可青芫还是听清了。 那声音是在唤她。 第47章 思虑 青芫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 就看见那不远处塌上躺着人微不可查地抬起了手。 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赶忙用手揉了揉眼睛,正低头的功夫, 就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声。 青芫这才如梦初醒, 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奔上前去,低头看向那塌上的人影。 只见塌上的人确确实实睁开了了眼,那神色还带着些许茫然, 头上还缠绕着一圈一圈的绷带。 萧振玉似有所觉, 抬起手就摸向了前额,猝不及防地就摸到了一片硬物。 一旁的青芫围在榻前,只觉榻上人好似羽毛, 大气也不敢出, 唯恐一个大气就吹飞了去。 她瞪大了双眼, 就看到了塌上人的动作,于是忙出生劝阻道:“公主小心别碰那处,那处是包扎好的伤处,是动不得的。” 萧振玉这才收回了手,心下也渐渐了然,怪道她总是觉得头脑昏沉,原来是那日一不小心跌落,撞到了额角。 一旁的青芫见状早已泪盈于睫了, 她赶忙伏在了榻前,对着塌上的萧振玉说道:“……公主你都不知道那一日你从阶上摔下简直吓死奴婢了, 索性公主没事,那还真是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不料萧振玉听后, 那唇角的笑意竟是淡下了, 青芫没想到是自己说错了话,当下就呆立到现场,呐呐的也不说话了。 萧振玉这会刚醒来,意识混沌,倒是没留意到身侧之人的不对劲来。 方才意识混沌,她好像听到了外间传来的嘈杂之声,好像是谁来辞行,接着就是一阵压抑的哭声,正是那压抑的哭声才将自己唤醒的。 等到萧振玉醒来,看到头顶那片熟悉的帐子,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庆幸,庆幸自己又回来了,而是一阵抗拒,她抗拒醒来,她情愿就这样下去。 一旁的青芫倒是不知道自家公主竟萌生了如此想法,但她大抵能猜得出来,只因当时御医前来救治时,就说是主人生存的意志不强,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这也是她对俗世的抗拒,起了逃避心理,不愿意面对现在的一切。 青芫还记得自己当时听御医说完后,满脸的不可置信,只连连摆手道:“不不不,那不可能,定是你这老头信口雌黄,公主是失足落下,你为何说她是一心求死,定是你这庸医医术不精,所以起的搪塞之言,是也不是?” 那御医被气的胡子乱抖,直言道:“你这妮子才是满口的胡言乱语,老夫何曾说过公主这是一心求死,只是说病患的求生意志不强,所以才会迟迟昏迷不醒。” 青芫一听后,挪动起了重若千钧的脚步,就朝着自家公主的榻前移去。 看着那塌上躺着的公主,一身的肌肤仿若透明,小小的巴掌脸,似乎要被那头上缠绕着的绷带给覆盖了。 青芫后知后觉,原来公主不过也才十七岁,她的身份和处境就注定了她以后的路,必不会好走,可公主就一个人强撑着,自己长久以来,不是就在公主的羽翼下活着吗…… 青芫一想到此那呼吸就是一窒,她暗暗发誓一定以后要好还守护公主,不让那有心之人接近。 想到这里青芫的目光渐渐坚定,可那目光在触到塌上的公主时,一瞬间就变得柔软。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视线。 这会子萧振玉也回转了过来,罢了罢了,都是命,向来上天也让她苟活。 何况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想明白后萧振玉也不在纠结了,她抬起眼,正好对上了榻下青芫的视线,那手不自觉地就摸到了腹上。 目光中还带着涩然:“青芫我醒来正觉得腹中饥饿,你去弄点吃的来,记住,要那些清淡的。” 青芫听罢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只说奴婢省得。 萧振玉就慢慢地靠回了床上,一颗心竟觉得有些妥帖,是啊,再不济她还有青芫,好有青芫陪着她,她不是一个人,萧振玉的心逐渐落回了肚里,只专心闭目养神了起来。 大带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青芫就提着满满一盒子吃食走了过来,她轻轻地唤了声公主。 萧振玉慢悠悠地就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堂下的青芫和神色激动的青艾。 占春枝 第50节 “这么快?” 她有些讶异。 青芫只当做没听到,指使丝旁边的青艾让她在塌上支起小桌。 青艾便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就上前在榻前支起了小案,然后就扶着萧振玉做起了身。 青芫这才掀开了食盒,一掀开食物的香气立马就充盈在了屋子里,萧振玉本来就有些饥肠辘辘。 因着殿内的都是身边人,与也不拘着那俗礼,赶忙就叫青芫将吃食呈上来。 等到把那膳盒里的东西摆出来后,立马就占据了那小小的炕桌,还有其他的放不下都放置到了旁边的八仙桌上。 萧振玉打眼一看,才发现都是各种各样的吃食,金丝饼,灌汤包,大补的鸡汤,还有银耳羹,燕窝粥等等,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萧振玉挑出了适合大病初愈的病人吃的。 而后就将其中那些油腻的大鱼大肉赏给了青芫与青艾。 随侍的两人马上就跪地谢恩。 之后站起身来,青芫就专心致志地来到了萧振玉的一侧为她布菜。 不知不觉间萧振玉以吃下去了两笼龙眼包子,并一小碗清粥小菜。 一旁的青芫就劝到说:“公主你才醒来,不要吃这么多,小心积食。” 萧振玉也吃饱了,而后就放下了筷子,青芫就从旁抵过了一杯清茶,萧振玉接过之后细细漱口后,就又靠回了引枕。 这会子功夫青芫青艾就将面上的炕桌收拾齐整了,都由青艾一个人端了出去,青芫从外间端进来一个铜盆,铜盆里还放置着玫瑰花瓣。 萧振玉不觉有些讶异,心道这病了之后的待遇怎么会比之前更好。 那吃食也都是一等一的,速度还如此之快,倒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一旁的青芫有些不以为然,只说这本就是分例中的,旁人克扣不了去。 吃饱了有了力气,萧振玉便想到了方才她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一桩大事来。 她忙放下了手上捧着的茶杯,抬头望向那忙碌着的身影:“青芫,这几日可有那小穗的消息,你可曾听闻,那小穗被放出来了么。” 青芫的身形微微一顿,她原本背对着萧振玉,先下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无奈,直言说道:“公主你怎么不关心关心自己,老是关心别人,老是将别人看得比自己还重。” 萧振玉一怔,却没应那青芫的话,只是调笑道:“……我们青芫啊,如今是越发威风了。” 青芫一听,那原本插在腰上的手就放下了,脸蛋通红,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公主知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关心我。” 萧振玉将青芫的话打断,直直地看着那地上站着的人说道:“青芫,你现在就是我的眼睛和耳朵。” 青芫叹了口气,低头就道:“奴婢也不知道,自从那日公主摔下后,奴婢满心满眼都挂在公主身上,哪还有心思去探听别的,倒是未曾听说过那小穗的消息。” 这也在情理之中。 萧振玉遂问道:“我昏迷几日了?” “三日了。” 竟有三日?萧振玉不由得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自己是昏迷了一天,却不知人在昏迷状态下的记忆本就做不得数。 她不禁喃喃道:可这三日里就能发生很多事情了…… 不曾想却被低下的青芫接过了话头:“可不是嘛,那阿怀可是脱离了昭阳殿,现在平步青云喽,进了御前伺候。” 阿怀,御前? 如此状况其实也不难预料。 原本那日事发,萧振玉也曾想过这事,如今果不其然地被验证了,萧振玉其实并不十分惊讶,只能说她看错了人。 低下的青芫就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塌上公主的神色,却见对方低着头,长长的发丝盖住了半边脸,瞧着倒有些伤感。 青芫不由得后悔了起来,方才那话不禁思考便脱口而出,想必公主心里比谁都难受吧。 青芫不由得有些自责,但更多的是怨恨那阿怀,如果不是他又怎么可能落到了这个境地,公主又怎么可能从阶上失足摔下…… 但当务之急还是不要让公主想到那些伤心事,更不要让她想到那个忘恩负义之徒。 青芫看了看外边天色,又看了看塌上的人不知不觉中所流露出的倦容,于是提议道:“公主,才刚刚醒来不宜过劳,喝过药后且休息睡下吧。” 萧振玉也觉得头有些疼,不知道真是否是刚醒来的缘故,又或者是她思虑太多? 于是也不敢在想了,依青芫的话服下了汤药,等安稳地躺在床上时,却依然避无可避就想起了小穗,遂不满有些忧心。 想到那一日里,那萧廷琰答应过的,会放了小穗,而小穗本来就是个哑女,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希望一切顺利吧。 萧振玉一边抱了希望,但想起了那人,明白那萧廷琰从来就是个宁肯错杀三千,不肯放过一个的主。 心思来回转着,搅得人不得安宁,萧振玉当定主意就决心让青芫前去打听打听。 可到了一大早,这昭阳殿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48章 太医 勤政殿内香烟袅袅, 寂静无声,一个着青衣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端着那托盘穿过了殿中, 那托盘之上盛放着蓝翅茶碗。 那小太监只恨自己的脚步不够轻, 只想化作一阵青烟,袅袅而去,好不让那御座上的帝王注意到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茶盏放置到一旁的小案上, 眼看着那神情严肃地君王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奏章, 连眼神都懒得抬,当下松了口气。 那动作就更是恭顺了,做完这一切后, 他便慢慢地后退几步, 然后就出了殿中。 等刚出得殿中才敢大声呼吸了,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回首望了眼殿门,这才心有余悸地收回眼神,知道自己这算是逃过了一劫。 …… 多喜看着那御座上的人影,只见那人影差点要被那堆积如山的奏章所要淹没。 这几日皇上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勤政殿的气压很是低迷,而这位君王如今的情绪是越发看不大透了,这几日已发作了好些人。 低下人都小心伺候, 唯恐一不下心惹了这位君王,被拉出去打个半死。 多喜心中有个小小的猜测, 知道这事与那小公主脱不了干系,也是自那一日起皇上的情绪就不太对了, 分明是在压制这喷薄欲出的怒气。 可这不但压抑了自身, 使自身的情绪得不到释放, 反而苦了底下的人,带累了底下人,众人皆都将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就拿那奉茶的小太监小尹子来说。 原本这给圣上奉茶是轮不上他的,原先也都是他师傅侍候的,也合该他倒霉撞到了刀尖上,那日圣上刚刚折返回殿中,那脸色阴沉的可怕,可他老人家不知哪根筋搭坏了。 众人都不敢进殿侍奉,倒唯有那老太监不信邪,偏偏要进去一探究竟,这不就撞到刀尖上了。 那老太监那一日刚捧着茶进入殿中,就觉殿内气压凭空低了好几度,几乎要冻得人瑟瑟发抖。 最主要的是那上首的人,目中射来的冷意叫人两股战战,可这会子想退出去那也不能了,当下只得硬着头皮奉茶,那一步一步就像走在刀尖上,可最让人无法忽视的还要数上首人的眼神,看他到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像看一个死物。 那小太监被这阴翳地目光吓个半死,当即那手就是一抖,那茶汤就要半碗泼了出来,浇到了那君王的龙靴之上。 那君王犯了大怒,就将人踢下了丹陛,那老太监当即就口吐鲜血,抬回去时已经没气了。 就算这大师傅没了,也还有小师傅,小师傅也是个不走运的,前几日烹茶时,没掌握着火候,那君王饮着觉得水温不对,当场发作将人拖下去打了板子,那臀肉都给打烂了,现在还在塌上将养着。 按理说,这也轮不到这小尹子,宫里烹茶精艺的太监还不够多吗,怎么就偏偏找上了他,只因众人都怕了,纷纷使银子都要往后退,唯恐轮上了自己。 而那小尹子随说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可惜人呆笨走不到人前头去,在宫中几哉也还是个没品没级的小太监。 正好新皇登基,在费力用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银子活动,这才能到那御前太监多喜的跟前露一露,不巧正是这份稳重踏实倒入了这位的眼。 于是就投到了御前做奉茶小太监,可还没出师就赶上这茬子,他根基本就浅薄,又没什么银子活动,这不轮上他了么。 …… 多喜方才在底下冷眼看着,就替那小子捏上了一把汗,可那小子运气倒是好,竟次次被他混了过去,这次也不例外。 要是挺过这次,怕不是有大造化,多喜心下不禁有些羡慕。 在御前侍奉是走不得神的,更何况还是在这特殊时期,这念头就在心里转了一瞬,就被多喜抛下了,他得时时刻刻留意到上座的人。 这不,伸出手端起了一边的茶碗,待看清出那茶碗里的东西,就皱了皱眉。 多喜的心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不禁有些后悔,后悔起了自己的“自作主张”。 眼见那人“彭”的一下放下了茶盏,那双利眼朝他射来,里面正酝酿这一场滔天巨浪,多喜就忙跪在了地上。 正待他以为自己即将性命不保时,不其然地那转机就来了。 只听外间有人来报说是姜御医前来求见。 多喜的脑瓜子一下便疯狂地转动起来,他心知这御医是这几日侍奉在昭阳殿为那小公主治病的。 沉默了半晌,正当多喜以为逃脱不掉时,就听那上首不辩情绪的帝王沉声说道:“快宣。” 多喜就松了一口气,就听头顶那人说:“你暂且起来吧。” 多喜就顶着上首人警告地目光,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忙让到了一边。 那御医进的殿中,也被这店里的低气压唬地晃了晃神,可他还记得自己前来所为何事,当即就跪地行礼,说那昭阳殿的公主醒了。 多喜方才一直细心留意上首人的表情,果不其然地就见那君王一直紧锁地眉头展来了,甚至条件反射地要起身,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便硬生生地止住了。 平复了下呼吸,又重新靠回了椅背上,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而后沉声说道:“你侍候的很好,下去领赏吧。” 那姜太医却还是一副宠辱不惊地模样,忙弓手道:“谢皇上赏赐。” 说完就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多喜见状忙上前扶了一把。 却见坐上的君王双目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他好似才如梦初醒道:“今后不可掉以亲心,每日都亲自前来汇报。” “即便人醒了,每日也要前去诊平安脉,哦不,每日两次。” 姜太医一怔,正要推脱病人如今已无了大碍,只需每日安心休养即可。 没料到一旁的小太监就忙朝自己挤了挤眼睛,那姜太医会意就忙拱手应是。 心下不禁自嘲道自己堂堂太医院院首,原本都身无乏术,这几日都围在一个小姑娘身边看顾着,更何况那小姑娘身边还有着刁仆一个,真真令人头大。 原本以为人醒了,他自可以撂挑子不干,没想到却仍是摆脱不得,真是世风日下啊,他可是三朝元老,如今却好为了一个小姑娘诊治,不得空闲。 一旁的多喜看这姜太医的表情就知他在想些什么,心知这老头怕是糊涂了,也不看看上面坐着的人是谁,还当是先帝呢,都敢与他叫板子,也合该让他领略领略这位的好手段。 就该让他自取灭亡,可如果惹得了那君王发怒,不说那姜太医,只怕自己也跑不了,多喜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后,这才出声提醒。 上首的萧廷琰挥了挥手,那多喜就领着那老太医告退了,等到出的殿中,被外间那风一吹,那姜太医这次清醒了,清醒过后就是后怕。 现在这金銮殿上坐着的这一位,手段可并不和缓,一上位便着手处理了那沈家,肃清宫闱,如此手段不得不令人胆寒。 占春枝 第51节 自己这几日着实是懈怠了……方才那拒绝的话要是脱口而出,嘛这会子怕是已经…… 那姜太医不敢在想,危及自身不重要,要是累极了家人那才叫难办,心下不由得暗骂起来,很是后怕。 “大人无事就先走吧,咱家这就不送了。” 姜太医回过神来,看向说话之人,只见那小太监垂下眼睛,那白净面皮上被那宫灯照耀地晦暗不明。 当下就回过神来,他不免有些感念,原先的傲气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朝着那小公公就拱了拱手道:“方才多谢小公公指点,枉老夫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看不清形势。” 他哪能收着老院判的礼啊,于是忙闪身避开,说道:“哪里哪里,大人言重了,大人心中自有成算,哪里用奴婢提醒。” 说着便意味深长地看着那姜太医。 姜太医哪能不知道他的用意啊,只在心下感慨着。 多喜其实也是有些惊讶的,原本他还以为这老头子是老得拎不清,又或者是不屑于卑躬屈膝去讨那新帝的好。 但现在看来可不尽然,也罢,想来也是一下子想岔了,他的这点子好被那太医记得那也是好事,那他就不在介意多说两句了。 于是就道:“大人只管把那位照应后,旁的一切也都不必操心。” 姜太医心里早已回转过来,哪里还听不懂这话,方才被自己的持才傲物迷住了眼睛,在宫里沉侵多年的人,哪能不知道这点子阴私。 于是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打定主意以后定要担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务必要将那小公主服侍的安安稳稳,她才是圣心所在啊。 想明白后,就告身准备离去,那多喜就在一旁弓下了身子,目送那老院判离开。 待看到那靛青色的衣袍拐过游廊,逐渐看不见,多喜这才收回眼神,他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咂摸了下嘴巴,回忆起方才的情景,心道:这小公主简直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方才要不是打了这么一个茬,他这会子怕是已经被拖下去了罢…… 远在昭阳殿的萧振玉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立刻获得了青芫关心的眼神一枚,外加一床厚被子,和一贴发汗的药。 第49章 探望 等到早间, 透亮的阳光穿透泛黄的窗纸洒下,那点子阳光就照射到了萧振玉的眼皮上,耳边还有着廊下叽叽喳喳地鸟雀叫声。 是那小鹦鹉再叫:“青芫青芫。” 萧振玉睁开了双眼, 发觉自己的精神比之昨日要好个不少, 当即就起身下榻,准备沐浴。 等到沐浴完后,重新挽过发, 就到了换药的时间。 青芫小心翼翼地就将萧振玉额头上的纱布揭开, 萧振玉拿起小镜子看去,就见那光洁额头上的一小道口子,现在已微微结了痂。 青芫低下头, 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公主的神情, 唯恐公主因这疮疤烦恼, 遂道:“公主别担心,御医说了,如果好好上药的话,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萧振玉一听心下微松,人是做不到对自己容貌受损而视若无睹的。 青芫轻轻旋开了那药盖子,先用棉签稍稍清理之后,就沾了一点药膏朝着萧振玉的伤处而来,撒上了薄薄一层药粉后, 又取了一截干净的白纱布慢慢地缠绕了一圈。 萧振玉就由着青芫的动作,微微垂着眼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上完了药后, 萧振玉本想在院中溜达一会,却遭到了青芫的严重制止, 只说腿伤没好全, 怎么能下地呢。 说着就不由分说地将萧振玉按回了塌上, 而后就蹲下身子,替萧振玉脱了鞋,就将两条腿小心翼翼地塞回了被褥里。 萧振玉任命地又躺了回去,还想挣扎一会,说吃过早膳在上榻。 青芫立在原地,超着萧振玉摇了摇头,而后就不由分说地端来一个小炕桌,立在了萧振玉的身前。 萧振玉就绝望地躺了会去,只觉躺了这么几日,属实背疼,于是就躺倒下去,闭上了眼睛,艰难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不一会就听到青芫地叫声,轻轻地喊了一声:“公主,快起来吃早膳了,又昨日里你喜欢吃的龙眼包子。” 听得此话,萧振玉的鼻尖扇合了两下,好像闻到了那包子的香气,只是她还记得方才青芫的“疾言厉色”。 连眼睛也不睁,于是就躺倒下去,面朝着里。 耳边好像响起来一阵足音,有一双大手正伸了过来,触到了萧振玉的肩膀上,萧振玉忙抖开,可那大手却仿佛不服输一样,又袭了上来。 正正地扣住了她的肩膀,那大掌下透出来的热度简直烫人。 萧振玉一怔,只因那手掌很大,都能将自己的肩膀不留缝的包裹起来。 而青芫的手掌何时这么大了。 萧振玉只觉毛骨悚然。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声,那轻笑声好像搔在了萧振玉的耳边,从耳尖便升腾出一点红来。 她忽地从塌上坐起身来,不其然地就看到了那萧廷琰,不知何时正来到了榻前,身后站着的则是一脸焦急,欲言又止的青芫。 萧振玉的面前突然被眼前人挡住了,她不得不收回眼神,就看向了身前的人,只见他穿一身金龙捧日绢袍,长眉斜飞入鬓,一脸的雍容闲雅,倒是极具欺骗性。 萧廷琰垂下眼睛,看着塌上半坐起的人影,脸是白的,于是就更衬起嘴唇殷红,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发丝柔顺地披在肩头。 那人察觉到他的视线,那头却是低下去了。 萧廷琰在心底幽幽一叹,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略过塌上的人,目光在那额头上稍停留了少许。 于是顺势就坐在了萧振玉的榻前,竟俯下了身子,伸出一只手抬起了萧振玉的下巴,准备去看那额上的伤。 萧振玉察觉后,偏头躲过,而后往里躲了躲,只偏头不去看那人的脸。 萧廷琰何尝感受不到对方的抵触情绪,只是那来时强硬的心在见到塌上那人时,猛地化作了一滩春水。 萧廷琰只当没看见,将手垂下在身侧,只道:“刚醒?伤势如何了?” 萧振玉只作不答,像是没听到一般。 一旁的青芫神色紧张,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寻索着,眼见那皇上神色沉下,隐隐有要发作之意,她唯恐会迁怒公主,于是忙跪地答道。 应答道:“回皇上的话,公主她于昨日晚间醒来。” 说完便以头触地,却见耳边长长久久地都未见回音。 萧廷琰斜晲着塌上的人,却看那个仍是方才的样子,用头对着床内侧,不理不睬,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从他的角度就只能看到对方那半边如玉的侧脸。 他便冷笑了一声,垂下眼睛,那话却是向着地下的青芫的,道:“怎么如此没规矩,问你话了么,下去领罚罢。” 听得此话,萧振玉忙抬起头来,目光中还带着急色,不由自主地就叫了一声:“皇叔!” 那萧廷琰的脸上便浮现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来。 萧振玉哪能不知对方如此是在激她,可是她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青芫受罚,于是当下只得出声。 她迎着对面那人的眼神,缓缓开口道:“已经无碍了。” 只是说完后却迟迟不见对方收回成命,于是她便回望过去,目光中还带着祈求。 萧廷琰神色松动,这才开了金口:“既然你主子回了话,那你的罚就不用了。” 青芫提起的心这才落下,于是忙跪地道:“多谢皇上。” 于是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起来,萧振玉的目光牢牢地看着低下的青芫,见状才放下心来。 只是她苦心营造地局面却是破了,方才的冷漠就有些难以维持了,她就像将他彻彻底底地晾在那里。 可大病一场,萧振玉也明白了许多,只要顺着这人,假意奉承,想必日子就会好过些。 那人不就是想让她完全归属于他么? 心思几转,萧振玉面上也就和缓的多,也就不那么抵触了。 萧廷琰方才一直紧紧盯着塌上的人,只是没有放过对方一丝一毫地变化,见对方态度软和,他心下一松,那紧皱着的眉头却是放开了。 一颗心登时软的一塌糊涂,他便伸出手捧住了对面那人的脸颊,微微覆下身子去看。 察觉到脸上微凉,是那人的指尖,萧振玉还来不及反应,那半边侧脸就被那人捧住了,严丝合缝地正好落在那人的大掌里。 那指尖刚触上她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人的指尖好像在她的脸上蹭了蹭。 她抬眼去看,去见对方竟是一副坦然之色,那脸上还溢满了关心之色,正朝着她俯身,似乎是要查看她脑袋上的伤处。 萧振玉一惊,才反应过来那伤处早上才上过药,那伤口药膏浸透着药膏,边缘微微发脓,瞧着甚是狰狞。 她一愣,来不及反应便要抬手去遮那伤处,只是那手刚刚准备抬起,却被那人制止了,又给按回了榻里。 像是为了预防她乱动,那人便腾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以后又慢慢地换了个姿势,又牢牢扣住了她的手心,两人作十指相扣状。 见人没有挣扎,萧廷琰心下有些满足,而后抬头欲看榻上人额上的伤处。 萧振玉见挣脱不了,于是也就歇了这份心思,心道被他看到了也好,最好是嫌恶,只要让他厌弃了她,那就再好不过了,萧振玉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到。 原本以为那人看了一看后,就收回视线,没想到那人却是看了半晌,那专注程度跟那批阅奏章时有得一拼。 萧振玉抬头,只见那浅淡双瞳赫然印着自己的身影,先下正仰着头,软了神色,像是在请君临幸一般,萧振玉有些不自在,便低下了头。 萧廷琰这才收回视线,这会子他的情绪并不好,心下有些埋怨之意,冷哼了一声道:“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当日知她摔下台阶,那一刻他条件反射地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就要往下冲,可只要一想起来,那小公主是为了那牧时难过,以至于神情恍惚。 他便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只吩咐道:“好好着人看顾,去请最好的太医。” 一连挨了几日,他刻意将自己投入到了他浩繁如海的折子里,企图中用政务麻痹自身,一连行尸走肉般地过了好几天,等到了昨日,来听那下人前来汇报,说是公主已经醒了,当下便要起身远赴朝阳殿。 萧振玉被他语气里的责备震到了当场,却不曾想对方竟有如此厚的脸皮,当日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神情恍惚,以至于摔落台阶。 于是当下就忍不住对其怒目而视。 如果说方才她就像一株毫无生气的玉兰花,那么现在就是一株火红的红杜鹃。 萧廷琰竟觉得有丝好笑,他心知自己的语气方才重了,只是却没后悔药吃,便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他垂下眼睛,忽地觉得袖中有管东西咯手,他这才如梦初醒,就将袖中的东西掏了出来。 将那管药膏递了上去,萧振玉却不其然地想起了,月前,在那太极殿外他也曾如此,甚至还亲自为自己上药。 如今往事重现,如果说之前是为了逗她,那么现在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萧振玉不由得有些迟疑,那萧廷琰看到之后也未说话,只是将那拿着药膏的手递到了身后。 青芫一愣,随即就回转过来,上前一步就将那管药膏接住了。 只听那金贵地君王道:“这管药膏是专治女子容颜受损的,一定要好好为你主子上药,切莫留下疮疤……” 说道这里语气微微停顿,萧廷琰也不其然地想到何年何月他也曾说过这话,也是对着同一个人。 他抬起视线,看向那塌上的人,正巧就抓住了对方的视线。 原本萧振玉是低着头的,但听到他说什么专克斑痕,就明白原来他竟看重她的容貌,一时间内心竟有些五味杂陈,于是那眼神就落到了对方的脸上。 占春枝 第52节 可是没料到对方竟会回头。 萧振玉一愣,原先她正细细看着那萧廷琰地表情,不其然对方竟转过了头,那脸上当即就带上了一抹迥然。 “抓包”成功的萧廷琰脸上却未见得色,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竟朝着萧振玉的手上袭去了。 萧振玉还来不及反应,那手就被对方捉去了。 萧廷琰伸出一只手就抹开了萧振玉的一边衣袖,抓起来细细看着,只见那手腕触手滑腻,光洁非常,倒是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还算乖觉。” 萧振玉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看着对面那人牵起的唇角,萧振玉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竟是那之前太极殿外,看到她手腕烫伤,嘱咐她好好上药的事。 第50章 浅薄 只是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 哪里还会留下疮疤,更何况当时伤的也不重。 那管药膏虽说她当时接了,可转过头便抛去了脑后, 那药更是一次也没用过。 萧廷琰就见那塌上的人看起来倒有些小心虚, 他哪能不知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就在心头悠悠地叹了口气。 转过头来,却吩咐一旁的青芫道:“如果这疮疤好不了那么朕就唯你是问。” 青芫连忙出声应道, 战战兢兢地道:“奴婢们定会还好好看顾公主。” 这人怎么就会发作青芫, 是看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青芫受罚吧。 萧振玉心头不禁有些火大,她极力忍耐,也不知道这萧廷琰来是看望她的, 还是来专门给她添堵的。 萧振玉认为肯定是后者。 只当她思量之际, 忽而之间安静的内室响起了一阵腹鸣。 那声音响彻在室内可是格外明显, 萧振玉条件反射的就捂主了肚子,那脸已是迅速地红了起来,尤其是看到身侧那人带笑的双眸,萧振玉绝望地闭了闭眼,只恨不能当场死去。 萧廷琰以手做拳掩住了唇边那抹笑意,而后轻咳了一声,将手朝后伸了伸。 身后的青芫会意,连忙从那膳盒里端出了一碗粥, 递了过去。 萧廷琰接过之后就吹了吹递到了萧振玉的唇边。 萧振玉扭过头去却是不喝。 一旁的青芫见状脸又吓得煞白,不受控制地就看向了一旁的萧廷琰, 却见身侧人嘴角沉下。 青芫不禁有些胆寒,她焦急地看向了榻上的人影, 却见自家公主依然面对着墙壁, 是十分抵触地模样, 于是当即就弯下了身子做好了请罪的准备。 尽管先前自己只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可萧振玉还是无法那么坦然地面对眼前的人,她没有办法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不自在,非常地不自在。 可这种不自在是别人不能够理解的。 “那人朕已经放了。” 萧振玉不可置信地回头,急急地坐直了身子,面上还乘着惊讶之色:“你说的是真的?” 萧廷琰一顿,继而点了点头。 萧振玉就放下了心,脸上还带上了一丝喜色,她顺势看向了地上跪着的青芫。 却见对方丝毫未见欣喜之色,那额上还冒着冷汗是一副兢兢业业地模样。 萧振玉一愣,这才回过神来的,明白青芫如此这般皆是因为眼前这人的喜怒无常,生怕受罚。 所以那汤勺再一次递来时,萧振玉没有抗拒,而是将唇凑了上去,低头喝粥。 萧廷琰视线下移,就看到那底下人顺从的表情,只觉心中慰贴,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于是也就不在坚持了,于是就将那小碗又放到了小案上。 萧振玉却松了口气,心知方才不是在喝粥而是在吞刀子啊,所幸现在结束了。 尽管今日他前来,还算得上是和颜悦色,可是萧振玉却知道这不过是他找的台阶下罢了,他做事从来不会考虑她的感受。 萧振玉便又有些虚弱地靠回了塌上,用手帕擦了擦唇角。 忽地耳边忽而响起一道炸雷:“送来的厨子你还满意?” 咦? 什么时候送来的厨子? 萧振玉一愣,在稍稍一联想,便发觉这几日的膳食明显是精致了,再看一眼对方的神情,她眨眼间仿佛明白了什么,那脸立即就白了。 萧振玉不着痕迹地看向了一旁的青芫,可对方不敢与她对视,只顾得将头垂的低低的,一副逃避地模样。 萧振玉这下心里彻底明白了,那脸上就有了丝灰败之色,就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这人了。 只因她是明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个道理的。 那她先前那个赌气的模样,又算什么呢? 一旁的萧廷琰见到此情此景方觉得有些解气,于是他道:“看小玉儿的神情想必是很满意了,是得好好赏了。” 萧振玉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那萧廷琰见状唇角的笑容就更深了。 之后又是沉默了半晌,却见那人却仍是坐在榻前一动不动。 可萧振玉还是不愿招呼他的,只求这位不速之客坐不住然后早点走人。 齐料对方竟是如此地不配合。 等过了良久,萧振玉差距到那身侧之人忽地动了。 她抬起眼,却见对方居高临下地垂下眼睛道:“这几日好好修养着。” 等到了门边,萧廷琰停顿了一瞬,环顾了下殿中的情景道:“这殿住着真是委屈你了,多喜不日来会帮你迁殿,你且等着。” 萧振玉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那人已走出了殿外。 她不禁有些疑惑,心知这萧廷琰今日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想着要替她迁殿。 前些日子,将她的昭阳殿搞得一塌糊涂时,怎么未见他有个什么举动。 这就是打一棒子给一甜枣? 萧振玉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一旁的青芫旁从底下冲了过来。 殿外也呼啦啦地涌进来一群人,个个喜气洋洋,丝毫不见前几日的那番愁云惨淡,皆跪地山呼道:“给公主贺喜了。” 跪在前头的青艾喊得尤其大声,萧振玉的脸上却未见喜色,一旁的青芫在旁看了也不说话,将人都请出去后,就来到了萧振玉的榻前,轻轻地唤了一声公主。 遂俯下身道:“公主可是在忧虑些什么?” 萧振玉摇了摇头,心知这话说出去后肯定是无人理解的,她其实不想迁什么殿,她觉得她这昭阳殿位置挺好的,偏僻,她能在这里偏安一隅,可是萧廷琰这一举动就是要将她推至了风口浪尖。 一旁的青芫看到自家公主脸上的表情心下多少已经有了些猜测。 她轻声说道:“公主是不用忧虑,现在这局面无疑是有利于我们的,反正这昭阳殿年久失修,前日里还经历了那么一场动乱,公主也不可能以后都住在偏殿里吧。” “这倒也是……” 萧振玉便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只是仍旧觉得不安的很。 这萧廷琰的态度当真是有些喜怒无常,却也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为此才感觉难办。 青芫却不知其中干系,只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心想,这眼下可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还需公主回转。 一旁的萧振玉却是不想在自寻烦恼了,索性就将这桩事抛掷了脑后,就当这是那萧廷琰为自己做得补偿罢。 青芫察觉出自家公主的表情变了,那紧锁地眉头已是展开了,应该是想明白了,当下就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于是适时地进言道:“公主可要在用些早膳。” “不必,收下去罢。” 萧振玉这会子早已没了心情用膳。 但是一提起这膳食来,萧振玉就忽地想起了什么,那眼神微眯,看向了青芫。 青芫这下想逃也逃不掉了,遂跪地求道:“公主就原谅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也不是非要隐瞒不报的,可是一说出来,公主肯定是不会在食用了,倒浪费了不是?” 萧振玉冷哼一声道:“你倒替我想的明白。” 低下的青芫见状便缩了缩脖子,嘴里道:“不敢不敢。” 半晌就见上首了无生息,可青芫方才冷眼旁观,又亲见了那一日公主从阶上摔下时,那君王的神情。 早就有了已翻新的感受,这下早已经不吐不快了。 “奴婢倒觉得皇上待公主到有几分不薄。” 这就叫不薄了? 萧振玉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她心知这萧廷琰其人冷心冷性。 这么相处下来,她承认萧廷琰对她是有几分喜欢的,只是那喜欢就只是对待小猫小狗的喜欢,是浅层次的喜欢。 就像那清晨的露珠,浅薄易消散。 高兴了前来逗弄一番,不高兴了便丢到了一旁, 之所以上次那么怒不可遏,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占有欲和嫉妒心。 他怨恨自己没有向他求助,反而去找了别人,正是这桩事件触动了他该死地自尊心,觉得自己收到了忽视,于是发誓要一雪前耻。 从来都是只顾自己不顾别人,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要的是什么,无非是绝对的服从,而且只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对你好。 萧振玉心知这话是无法对青芫说的,只好就将这话吞了下去。 第51章 迁宫 原先萧振玉病倒昏迷的时候, 众人皆以为自家公主是失了宠,惹了新君的忌讳,昭阳殿时时刻刻也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景象, 众人皆无精打采的。 却不成想, 可如今公主方才才醒,那皇上就踏足了昭阳殿来看望公主,还说要迁宫。 眼下这一切可不就是绝处逢生, 于是几日众人都连带着将那箱笼什么地都准备好了, 早早地就堆在墙角。 占春枝 第53节 这一日那御前的大太监多喜就前来造访了,还带着几个大力太监,一路行来朝阳殿。 这几日萧振玉的腿已是好得差不多了, 先下也得下地了, 这几日养病吃好喝好, 那身上的肉已是补了回来。 等到了多喜近的殿中,就看到了那廊檐下的小公主穿了一系翠蓝色织金缕的袍衫,那容颜在阳光中熠熠生辉,那多喜忽而就理解了自家主子。 他便对着身后的大力太监们亲叮咛万嘱咐,只说不要冲撞了公主。 而后整了整衣冠,换上了一脸笑,这才近得了院中。 离得老远就朝着萧振玉伏跪下去,嘴里还道给公主请安了。 萧振玉忙叫起了低下的人去扶, 那萧廷琰身边的人也不是谁都能跪的。 那多喜不敢抬头,只弯着身子道:“公主先下可曾准备好了?” 萧振玉知道这多喜今日前来却是为着迁宫一事而来, 于是她自早间起就在廊下候着了。 这几日左思右想,等到了迁宫的时候心里还是欢喜的, 谁又不爱那新屋子呢。 于是就忙应了一声, 道:“一切还要劳烦公公了。” 声音也如空谷黄鹂一般清脆悦耳。 那多喜这会子早已笑得见牙不见眼, 就道:“哪里哪里,” 随后就转过身,拍了拍手,身后就有几个小太监抬过了一个驾撵。 “还甚是周到。” 青芫就在心里暗暗思忖,想这多喜还是有几分眼色的,知道自家公主腿伤刚刚痊愈是经不起颠簸的。 于是便在心里倍觉现在是主子风光,那他们这些小的也觉面上有光,忙扶上了萧振玉准备上撵。 萧振玉本想拒绝,可经不住那青芫在旁劝道:“公主可是觉得招摇,这轿撵啊只见也不是没做过,更何况公主现在腿伤还未曾好全呢。” 萧振玉这才放下心头大防,扶着青芫地手就坐在了轿撵上。 那多喜见坐稳后就拍了拍手掌,那轿撵也就动了起来,一路晃晃悠悠地就出了昭阳殿。 青芫在一旁随侍着,那箱笼先下也已搬过去了,由青芫亲手看着操办。 所以一回来就想着萧振玉道那宫室有多么的好,到处都是新的,一脸的眉飞色舞。 萧振玉见状便也有些期待了,所以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前往了那宫殿。 等刚穿过那御花园时,就见旁边的宫室隐隐有声音传来,看那架势像是在翻修宫殿。 一旁的多喜一直暗暗地留意那轿撵上的人,见状就好心好意地提醒道:“皇上最近在翻修那慈宁宫,不日就要迎接太后娘娘入宫了。” 萧振玉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为了迎他母妃回宫。 萧振玉对着太后很是陌生,只知道那承天帝的妃子,当时好像是自请为先帝守陵了,时人长说此举是为了平息谣言。 那谣言便是皇子来历不正,一切的一切只因为那太后在入宫前本就有婚约,她与那人原是那青梅竹马,可惜那人一朝败落,太后娘家为了攀龙附凤就将小女儿也就是太后送入了宫中。 据说那失了小青梅的大人,从此之后便发愤图强,后来官至宰相,有小宫人说这宰相深夜之中出没在了太后的宫中,但也有人说是那日太后娘娘病重,宰相大人只是过来送药的。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但不管是哪种结果但也都离不开一个后果,那就是太后与那大人关系是不菲的。 …… 这些也都是从宫里作古的老嬷嬷嘴里听来的,萧振玉也不知这事件的真实性。 但照这架势来看,想必那萧廷琰不日之后就要将他的母妃迎回宫了。 想来那太后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回宫,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有这样的一天吧…… 君临天下,万人之上。 萧振玉渐渐别开了眼神,横竖也与她无关,太后地位尊崇,她们之间也许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吧。 萧振玉的眼神渐渐悠远,平视着前方。 * 却没留意到那慈宁宫台阶竟还站着一个人,只要她在多看两眼就会发现这人是在王府的旧相识。 那惠禾正看着那浩浩荡荡地队伍,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之后,她出声问一旁的小太监道:“那是什么人?排场竟还如此煊赫。” 那小太监极目一看,目光中就带上了一丝了悟,他弯下身子恭敬道:“回姑姑的话,那人是振玉公主。” 红颜便做出了一丝恍然大悟地模样,看着萧振玉离去的方向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萧振玉七拐八拐地就上了甬道,之后就拐进了一方小院子,那院子正如青芫所说阔大得很。 那轿撵就悠悠地落下了,一旁的多喜忙道:“公主小心些。” 萧振玉颌了颔首,扶着青芫的手就下得了轿撵。 只见那匾额正映着太阳光折射出好看的光线,笔力遒劲上书清凉殿。 眼看着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萧振玉便低头一笑,一马当先地就跨入了门内。 才进的院门就见那园子开阔,中间还立着蓝白瓷缸,那缸里还种植着荷花,那风一吹,荷花的沁人香气就欺身而来了。 檐拱饰着金漆,梁纺绘以彩画,门边垂着一道素色帘,窗缕雕着木缠葡萄纹样。 进殿后,只见满眼的锦缎绫罗,床幔桌围椅披,一派暖软妩媚,可见是用心了的。 多喜心底可门清,自那一日公主摔倒以后,皇上就着手布置了起来,布置了这些天能不好么。 萧振玉的脸上却看不出喜怒,那多喜见状内心一动,就多了句嘴道:“此处离皇上的勤政殿也很是相近。” 只是那话已出口,那场面立刻就沉寂了。 多喜就见那公主脸上原本还有的一丝笑影,这下甚至真的消失殆尽了。 他便徒劳地长大了嘴巴,内心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闻一样,心道,原来那皇上也不受待见啊。 最后一句话他识相地没有说,总觉得这话到现在不太适宜,又太过僭越。 那廊檐下还多了个小鹦鹉,那小鹦鹉就在其上学着舌,众人听后便会心一笑了。 来到内室,就见其布置一新,一扇屏风将视线隔开。 萧振玉就让那青芫拿了荷包去赏了低下的太监们。 而后自己便转身从那锦盒里掏出来个鼻烟壶递给了那多喜。 那多喜一愣,条件反射地就要拒绝,他怎么敢受这位的东西,要是被皇上知道又要将她的一身的皮都给拔了。 可奈何不了那小公主一直坚持,两厢僵持不下那多喜就只好受下了,于是对着萧振玉就有些诚惶诚恐了。 萧振玉只作不知,就差人将那多喜送了出去,而后就反身折了回来。 眼见那青芫将人送出去后,那面上还蒙着一层一层汗,萧振玉便拾起一旁的折扇扇了扇。 并说道:“我们青芫这阵子实在是辛苦了呢,这些天一直费心照料,并着这朝阳殿的一切事物,你看这下巴不都尖了好几分。” 青芫有些诚惶诚恐,忙摇了摇头,还将萧振玉按回了塌上。 这一打岔,萧振玉这才想起来问当日的情景,不料青芫却支支吾吾地。 萧振玉就知道这当中肯定有事情,于是就直截了当道:“青芫我不是说了吗,凡是有事一概不许瞒我,怎么先下却……” 青芫听罢,那眼中就流露出了一丝哀愁。 她在心中暗叹一声,那小将军的脸就一直在眼前晃着,对于他来说,先前的一切都只能算是无妄之灾了吧。 不知为何青芫此时此刻起了一丝逃避的心理,一句不提当日的具体情况,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就像是被鬼迷神窍一般,心道,不如说是皇上救了公主,一来可稍稍解开公主的心结,二来公主讨好一些皇上总没错处,就把这当个美丽的误会罢。 青芫开口说道那日是皇上神色焦急地出了勤政殿,而后一把就抱起了公主回了宫…… 青芫声音越说越小,只因一切来源于底气不足,她语罢后小心翼翼地抬起眼。 就看见上首的公主一脸的若有所思,那脸上竟迟疑了一番,半晌后还透露出了一丝隐秘的欢喜。 青芫仿佛被火烫了一般,赶忙转开了视线,她含糊地说道:“公主且休息着,奴婢去看着将东西安顿好了没有。” 萧振玉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此时她的思绪皆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内心颇有几分五味杂陈,手支撑着下巴就坐在轩窗前。 那人竟也会在乎自己,会为自己的安危而担心不已? 那影子就投诸到了轩窗上。 青芫在心里苦涩道:“公主您就原谅奴婢这一回吧。” 第52章 贺喜 这几日萧振玉在这宫室里只觉处处都是新鲜, 一连兴奋了几日,这才歇了心思,只是她移宫之后到有几次未见那萧廷琰了, 心下只是松快许多, 巴不得那萧廷琰将她抛之脑后,再也想不起来。 不料这一日她方才午睡起来,就听青芫一脸喜色走将进来, 将从内务府领的东西放下后, 伙同那青艾一齐就来到了萧振玉的身前,跪下道:“给公主贺喜了。” 萧振玉刚刚午睡起来,脑子来不太清醒, 不由得奇道:“这青天白日的, 你快所说给谁道喜, 所道的又是什么喜?” 青芫抬起头,脸上溢满了笑:“当然是给公主了?” “我?” 萧振玉不由得一愣,有些不明觉厉,只让青芫快些道来。 青芫已经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只说:“公主可知道今日皇上上朝时,有朝臣提出要给公主赐予封号。” “当真?” 萧振玉便情不自禁地从脚踏上站了起来,那脸上溢着的竟不是喜色而是惶恐不安。 青芫见状就有些不解了,这不是公主一直以来的心愿么, 为什么那心愿快要实现了却是这么一番模样。 萧振玉在听得消息后,条件反射地就从坐上站了起来, 她一时间心里是五味杂陈,仿佛打翻了那五味瓶一般。 看到青芫的神色, 萧振玉这才回过神, 晓得是自己失态了。 只是这事情放在谁身上恐怕难以平静吧, 这无封无号无名无份不尴不尬地生活在宫里,萧振玉也觉得难堪。 可如今她朝思暮想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就宛如一张惊天大饼狠狠地砸到了她的头上。 占春枝 第54节 以至于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在怀疑事件的真实性。 她定了定神道:“详细所说说罢。” 青芫却从自家公主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颤抖,又不觉有些心酸,忙地下头去平复了下心情,接着才道:“今日奴婢去内务府领东西,是听那在御前服侍的小尹子说的。” 说完后,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家公主的神色,而后就道:“以皇上对公主的态度,想必肯定会应准的的吧。” 萧振玉一时间竟有些茫然,她条件反射地觉得那萧廷琰不会,可是听说那日他曾在众目睽睽下抱她回宫,还有这几天明显的补偿行为,都让萧振玉有些犹豫。 她细细思量间,就觉此事大有可行,只为给个封号而已,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一松口的事,想必也不会多加阻拦? 一想到这里,萧振玉的面上就有了笑影,瞬间就觉得先前忍过的冷眼,受过的委屈,行过的坎坷也算不得什么了。 可她还能勉力维持住,可一旁的青芫早就喜形于色了,觉得自家公主先下可熬出来了,以后再不是那没名没□□份尴尬的皇帝养女,而是正正经经的皇室公主。 萧振玉定了定神,内心还有些顾虑,遂道:“圣旨还未下来,你切莫喜形于色太过,更要好好约束着底下的人。” 青芫这会子正高兴,哪还有不应的道理,又不禁佩服起了公主,如今多年的愿望也都要实现了,还不忘时时刻刻坚守本心,不可逾矩。 但殊不知这谨慎已经成了萧振玉下意识的行为,刻进了骨子里,融进了血肉里。 待青芫下去之后,萧振玉饮了一口凉茶却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动荡,这么多年的小心谨慎奉承都一无所有,现在可不是柳暗花明了。 她在内心便悄悄存了些期待,这一天也都过得恍恍惚惚,脑子里也尽是这些事情。 这一日萧振玉正在寝殿围着那缸看荷花。 有个面生的小太监就说太后有请。 萧振玉一怔,就与身后的青芫对视了一眼,那小宫人像是知道萧振玉两人的犹疑,遂出声道:“没什么事情,我们太后就想找姑娘说说话,公主收拾片刻,一会自有人来请。” 萧振玉心头不免有些迟疑,却是不知道这太后为何如此,难道是为这封号的事,一时间竟真的有些怔住了,有些犹豫。 待听清楚那小宫人的回话后,萧振玉颇有些无可奈何,想着去了看看也就知道了,横竖她一个小小的孤女,那太后身份尊贵,在她身上哪有值得那人感兴趣的东西呢。 如此想着,萧振玉遂放了心,对那小太监点了点头,又让青艾将人送出宫。 而后自己又来到了屋内,重新选了一身衣物后就开始梳妆了,她一向不喜涂脂抹粉只因那胭脂敷在脸上厚厚的一层很是难受。 于是就不擦粉了,想来那太后应该不会喜欢那动辄将自己作弄得花枝招展的人。 于是就在衣柜里挑拣了起来,捡出一件素净的衣服这才上身,重新梳了个发髻,待装扮完后,却迟迟未见那太后宫里的人派人来接。 这会子青芫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三翻四次出了宫门频频张望着,看那长长的甬道那还有人,于是就不免有些失望。 萧振玉抬了抬眼,看着面前颇有几分焦躁不安地青芫,缓声道:“青芫你急个什么劲,只有人会来接的,你安心等着便是。” 青芫听到后,虽然不在胡乱转悠了,可脸上却还是不安的很。 她忽地抬起头道:“公主,不如我们自行去吧,也不是找不见那慈宁宫。” 这念头只在心里转了一下便被否决了,萧振玉摇了摇头,道:“那小太监方才说的话没听清么,她说的是一会会派人来接,而不是让我们自行前去,若是自个贸然前去,未及通传冲撞了太后可就不好了。” 青芫没想到就这一个小小的提议,竟引发出后面的一大串来,她慢慢合上了方才大张的嘴巴,敬佩道:“不愧是公主,想的竟然如此周到,奴婢竟下意识的给忽略了。” 这一打岔间方才由“被太后召见的”下的凝结的氛围稍稍散开了。 青芫提步到圆桌旁,提起那茶壶给萧振玉倒了一杯茶后就又站立到了身侧,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萧振玉摩挲着那茶杯口,两眼空空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过后,她缓声道:“青芫去在那书架上抽本书来。” 青芫便依言来到了小书房,从那书架子上便随意地抽出了一本拿了过来。 萧振玉伸手接过,拿起来一看,发现竟还是个话本子,不禁有些惊奇。 想不到宫中竟还有这种东西,还正巧出现在她的宫室里。 萧振玉有些好奇,遂翻开了书细细看了起来,但就这一眼倒让她钻到书里出不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书页上的字都已经渐渐模糊,不甚看得清了。 萧振玉这才抬起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屋外天色已经大黑了,外间已点起了灯。 她咬住了唇,不禁有些犹疑,那太后宫里的人还未来么? 她将那书搁到了案上,随后伸了伸懒腰,正准备要下了炕桌,正殿处突然有人走进。 萧振玉抬眼一看才发现是青芫,只见她手里还拿着一扇宫灯,将屋中的蜡烛全部点亮之后,这才吹灭了手上的宫灯。 那小脸竟还是委屈的模样,萧振玉不免有些好笑知道这一下午她可是有书本作伴,只是难为青芫了,只得干瞪眼。 青芫方才就见自家公主完全沉迷在书中了,想来也用不上她,于是就往杯中添了些茶水,就出得殿外来。 出的殿外后就百无聊赖地做到了廊檐下的小凳上,靠着殿门就打起了盹。 可哪能睡着啊,只稍稍靠了会就觉得脖子仿佛要断掉,于是就在廊檐下踱着步,踱踱到了小厨房,却见小厨房还是一副忙碌的景象。 她插不进去,又不好在旁妨碍,于是就回了殿中,却见自家公主还是在窗下捧着那书本如饥似渴的看着,像是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青芫就叹了口气,又在箱笼里翻出了给公主修了一半的小衣,想着还未收边于是就捧着针线来到了廊下坐着活。 坐着坐着就时不时地往殿门处张望一下,但到了傍晚却还是未见有人来。 于是就有些无可奈何地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点灯,提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去,来到了萧振玉的面前问道:“公主可要摆膳?” 萧振玉听得此话就有些犹疑,腹中正好感到饥饿,但又怕那太后前来传唤,于是就叹了口气道:“在等等吧。” 于是在顺势坐回了塌上,捧起书来又看了下去,只是方才觉得津津有味的文字现在却是看不进去了,只觉得那字都在眼前晃着,怎么都看不进去。 萧振玉遂放下了书本,对着光发起了呆来,心道,在等等吧,等半个时辰,如果还是未有人来,那么她就摆膳不再等了。 打定主意后,那时辰也不那么难捱了,估摸着时候,萧振玉一看那天色已然黑透了,就心知今日那太后的人怕是不会来了。 于是便挥了挥手,让门口立着的青艾去传膳,随后就由青芫服侍着换上了家常的袍子,除去了头上的首饰,此时才觉得松快些。 之后净了手,待从内室出来,那膳也摆好了,萧振玉俯身看去,就见那膳桌上摆的那是一个满满当当。 可不就是那色香味俱全,此时方才觉得食指大动,便坐在那锦凳之上,那侧脸在辉煌的灯光下更显洁白。 “来一个凉拌鸡丝。” 青艾便依言用小箸夹了一筷子鸡丝便放倒了萧振玉面上的盘中,上面还点缀着那碧绿的香菜,瞧着便可口诱人。 萧振玉就有些食指大动了,她将将地拿起小箸,正要去夹盘中的鸡丝。 却忽而听闻外间传来了响动。 一旁的青圆就随身出了殿中,萧振玉悠悠地就放下了小箸,内心如明镜一般,知道外间的响动却是如何,想必是那太后的人来了。 一旁的青艾就见那方才还笑着的公主,脸上的那抹笑意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了。 她正疑惑不解间,那青芫就揭开帘子进来了,只是那表情却甚为颓唐,只看着自己的脚尖,嗫嚅道:“公主,慈宁宫派人来请公主了。” 青艾不由得有些吃惊,她忙偷眼去看那坐上的公主,却见对方一副淡淡地模样,像是早有预料,现在就撑着那圆桌站起身来。 看着着一桌的膳食道:“一会你们把这些分了。” 青艾一愣,正要说什么时,却见那公主一脸惋惜地道:“可别浪费了这一桌子的菜。” 之后也不给众人在劝的机会,转头就喊了青芫:“来为我更衣吧。” 青芫忙跟了上去,扶住萧振玉的胳膊就朝内室走去,嘴里还道:“公主,那嬷嬷心下就只廊下候着呢,还……还嘱咐公主务必快些……” 萧振玉原也不确定,只是如今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太后给的下马威了。 第53章 太后 只是她面上看不出什么伤心, 或是愤慨,只轻声说道:“那便快些吧。” 于是青芫就将青艾叫了进来,一人穿衣一人梳头, 只花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作弄好了。 萧振玉看向镜中的人, 皱着眉细细打量着,见镜中人身上并无一份错处,这才起身离了凳, 率先走了出去。 一眼就看到了那廊檐下的等着的一名姑姑, 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萧振玉待看清之后就忙迎了上去,口称道:“姑姑怎么不在内室等,外间风大。” 那姑姑的却是一副宠辱不惊地模样, 只是淡声道:“奴婢不敢。” 声音不带感情地道:“公主如果收拾好后, 就跟奴婢走吧。” 青芫一愣, 明眼如他们这些小的,都能看出这话里隐含着着冷淡。 只要萧振玉仿佛看不出来一般,那脸上的笑影是一点也没落下,点了点头道:“那这便走吧,劳烦姑姑带路了。” 那姑姑不置可否,也不在寒暄,转身就走了出去。 萧振玉带着青芫也忙跟了上去,一行人就穿过浓重的墨色朝着那慈宁宫走去。 那姑姑手中的素纱灯孔一摇一晃地, 更添萧瑟。 萧振玉原想向那姑姑打探一番具体情况,可见那人一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晓得怕是不行了。 却也不知那太后为何搞出这些事,就为了敲打与她么? 萧振玉内心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行人就心怀鬼胎地穿过了那小花园, 只见那白日里的花影横斜, 这会子就只剩下了鬼影憧憧, 青芫不由地有些害怕。 于是就挨住了自家公主,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自家公主朝自己摇了摇头,那目光就滑向了前方的那名姑姑身上。 青芫会意,忙用嘴形回道:“公主,奴婢省得,定会谨言慎行的。” 而后也不乱看了,专心致志地扶着一旁的萧振玉赶着路。 于是一行几人不一会便赶到了慈宁宫。 却见那慈宁宫的台阶下竟还站着与个人,看到她们过来了便急急地迎了上来。 萧振玉一看就呆立到了当场,那人的脸露了出来,竟是那王府的惠禾。 于是就与身边的青芫对视了一眼,就从对方眸中捕捉到了一抹惊讶。 那惠禾走到萧振玉的身前,蹲身就行了个礼,萧振玉就忙将人扶了起来。 “公主这些时日可还安好,一别数月都未见了。” 萧振玉含笑道:“却不想在这遇到了故人。” 那惠禾感念地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时,却被那前方的素白身影给抢白了:“又什么了不得的久现在要叙,太后娘娘现还等着呢。” 那惠禾听罢,就朝着萧振玉讨好地笑了笑,萧振玉赶忙摇了摇头。 占春枝 第55节 于是一行人在不多言,等转到了回廊里,那惠禾就小心翼翼地凑近了萧振玉就道:“公主别害怕,娘娘只是来找你说回子话。” 萧振玉这下稍稍的安下了心,这陌生的宫室里有个熟悉的人倒也不那么害怕了。 于是定了定神,就跟着那姑姑走进了慈宁宫的偏殿里,只这一照面就让她吃了一惊。 只见那宫室已经摆放物件都很是简朴。 心里忽地有了成算,这太后定是不喜奢靡和铺张浪费的,萧振玉不由得庆幸方才的主意,捡了件素净地衣物穿了。 她正低着头看着袍角上的花纹,就听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是衣物擦在地毯上的骞骞的声音,萧振玉忙打起了精神。 头顶突然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你就是振玉吧。” 萧振玉一愣,原先她一直以为太后的声音肯定是沉着威严的,不曾想出入竟然如此大,那声音堪称是和善温柔,有种让人放下戒备与她深交的魔力。 却不知那声音的主人何时模样呢,她不及抬头,只伏跪到了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口称:“参加太后。” 之后竟是长长久久地沉默,萧振玉感觉到一阵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那目光中还带着丝丝的审视。 太后许韦看着伏跪在低下的人,一头黑丝皆用一根簪子尽数挽起,看不见脸只得看到那掩在头发丝的小小的耳垂,那行礼的姿态恭敬地让她寻不出丝毫错处来,偏生好看得紧。 她便与一旁的姑姑对视一眼,而后便轻声道:“起来吧。来哀家身边,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萧振玉从地上站起来,而后便上前一步,有些害羞地抬起了眼。 那容色一暴露在灯光之下,就让人吃了一惊,只见那那容色在盈盈灯火下发出融融的光辉,让人不可逼视。 太后不由得吃了一惊,半晌过后才终于回过神来,当真好颜色。 于是就指了指旁边的两溜玫瑰椅,示意萧振玉坐下。 萧振玉悠悠一拜,此时方才坐下,而后抬起眼就看到了那上首的人,却见那座里做了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先下正穿了一身青底牡丹织金丝绸缎袍,手腕上还挂上了一串子佛珠。 即便这样可还能瞧出来年轻之时一定是个大美人。还是个冰美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地模样。 先前萧振玉有过设想,这太后肯定是和蔼可亲那一挂的,却不曾想竟是如此的冷若冰霜,好像万事万物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萧振玉终于知道萧廷琰像谁了。 萧振玉拜别后就往凳上坐好了,颊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笑,瞧着也真是清新可人。 萧振玉正察觉到来自上首的一道审视的目光,只是她自怡然不动。 那太后眸中就带上了一丝赞赏。 她清了清嗓子就道:“公主似乎格外喜欢深居简出?” 萧振玉闻言一愣,瞬间觉得这话却是意有所指,心知这太后说得是,自她入宫以来,也都不前来拜见。 萧振玉便苦笑了一声,实在是时局不太对啊,那日新帝登基自己便称病不出,等到了想拜会之际,又出了那档子事,她心知是自己不对,于是忙起身离座道:“还望太后娘娘恕罪,玉儿不是有意,只是前几日身子不美,先下才刚好,所以在未前来向太后娘娘请安,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那太后娘娘闻言后竟冷笑了一声,道:“哀家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急急地跪下请罪,倒好像是受了欺负一样。” 萧振玉便知这太后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一时间就有些后悔,自是听懂了这话里的嘲讽,一时间面上竟是火辣辣的。 她心知自己的这个小聪明在那太后的眼中早已无所遁形,还是收起那一番假意,以平常心面对吧。 那太后就看着低下跪着的人,她便知道自己的话是说重了,于是忙补救了一句:““哀家只是问问话,了解了解你,你不用动不动就行礼。” 萧振玉闻言就定下了神,她面上是一副虚心受教地模样,微微弯了弯身子,就道:“谢太后,玉儿明白了。” 那太后的脸色才稍有缓和,她朝旁挥了挥手。 一旁侍立着的惠禾就走下来,将地上的萧振玉给扶起来了,萧振玉就顺势做到了凳上。 抬头去看那上首的人,却见上首的人眉目笼罩在那香雾里头,看不太清晰,萧振玉方才觉得如临大敌。 眼前这个女人带给她的威压太重,让她感觉无所遁形,只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在她眼里几近透明。 但即使这样,萧振玉反倒不怕了,这样清醒的女人,经历了这么多,一朝蛰伏许多年,什么是赢家,这才是赢家。 这样的人,想必是不会问难她一个小孤女的吧,而她也没什么可心虚的。 萧振玉无意识地就将脊背挺的更直了,周身上下自萦绕着一种尊贵气度,让人炫目。 太后的眼里就带上了一抹赞赏,就与一旁立着的惠禾对视了一眼,惠禾便朝那太后一笑,仿佛再说,怎么样奴婢说过的人是不赖的吧。 那太后见状,冰雪消融,眼神中就带上了一抹笑意,她嗔怪地看了一眼惠禾。 如此这般,她就不介意在提点她几句,而后便清了清嗓子,向着低下的萧振玉道:“不用一开始就将姿态摆的如此低,有时候你主动退让示好,有的人只会看不起你,愈发蹬鼻子上脸,你就要将自己立住,不管何时都要不卑不亢,那些人就只不会小瞧你去。” 萧振玉闻言身子一震,已是被那话惊到了当场,内心感悟颇深。 那太后当真有一双慧眼,在最初的惊讶过后,萧振玉竟感觉到一丝受宠若惊。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在那太后的眼中的形象早已一落千丈,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肯出言提点她。 只觉告诉她,好像此时的太后对她的态度好像不一样了,与之前的好像不一样了,有什么在冥冥之中发生了什么变化。 如果原先是冷漠中带点敲打的意思,而现在的态度似乎是有几分真心了,都肯出言提点了。 萧振玉心下就有些实打实的感念了,她连忙起身离座,正准备起身道谢时,才忽而想起这太后并不喜那些“繁文缛节”。 于是就坐在坐上没动,只低头道:“多谢太后。” 太后就知这小公主是将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看着那地下微微抿着唇的人影。 她在心里道了句可惜了,接着便也不想赘述了,直接就抛出去了一截话:“你知道有人为你跟陛下请封的事么?” 萧振玉不禁有些震动,终于来了,原来这才是太后今日召见她的真实目的。 而她到底为何对此事感兴趣,难道是有意阻挠,这太后肯定不是那么小气之人,那是为何? 萧振玉左右无法得知,于是也就不乱猜了,她轻轻抬起头,也没有回避,就直接说道:“玉儿听说过。” 那太后也被这份直截了当给震到了当场,原本她还以为这小公主肯定要故作矜持一般,只说自己未曾听闻,未成想对方竟如此直白。 这下也就不用绕圈子了,那太后便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掩盖住了眸间的一丝怜悯。 她轻轻搁下那茶盏,轻轻地一声碰撞声让萧振玉浑身一凛。 来了,终于要来了。 眼看这那冰霜美人抬起了脸,那眼中竟有一种她十分熟悉的怜悯之色,怜悯谁?自己么,萧振玉的心下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她仍是强支撑着抬起脸,宁起神就听到那太后说:“……此事被皇上给回绝了。” 萧振玉的耳朵突然起了阵阵轰鸣,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头顶那道惋惜怜悯的眼神都告诉她,她没有听错。 萧振玉就觉眼前一阵晕眩,眼前的几张人脸都仿佛是倒转过来了,她便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膝盖,等那阵眩晕感过去。 竟是如此。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拒绝,这原也不过是句话的事,那萧廷琰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萧振玉只觉得讽刺,要不是她还有一两分神志,知道这是在太后宫里。 要是在自己的宫里,她就免不了要大笑出声了。 萧振玉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她咬了咬舌尖企图唤回一两分神志,失望的多了,也就不差这一回两回的了。 原就是她痴心妄想了,竟还会期待那萧廷琰。 太后看着低下人的脸由青转白,就知道在这姑娘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她心知只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连她曾经也会体验过,何种滋味便也只有自己一人懂了。 恍惚间,两个人影重叠,太后似乎看中了当年的自己,终归是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便吩咐那惠禾倒了一杯浓香的牛乳茶给地下的人喝。 视线下端突然多了杯牛乳茶,那热气简直熏得人眼睛发红,也将脸熏热了,闻着那牛乳茶的清甜香气,萧振玉觉得浑身一震。 她忙伸手接过,来不及道谢更来不及看给她抵东西的那人是谁,就伸出接过了。 而后就将唇凑了上去,饮了一口那热热的牛乳,一滴泪便悄无声息地砸了进去。 萧振玉恍若未觉,此时此刻她的全部心思都在那牛乳茶上,那杯子甚小,一会便就见了底。 萧振玉饮完那被热热的牛乳后,方觉身子重新温暖了起来,她将杯子放下,而后便用帕子抹了抹嘴角。 朝着太后就道:“多喜太后了。”话里竟隐含着丝丝的感激,面上还带着丝丝羞臊,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看样子那股子阴霾是散了。 谁知太后听到后,那脸上的神色竟是淡下了,她垂下眼皮,看着那脚踏上依偎着的白猫。 如果是说谁目的不纯,也该是她吧。 那太后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底下的人了, 只见这会子人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看样子那股阴霾像是散开了。 一时间殿内竟是无人说话,竟是落入了沉寂,萧振玉的心绪心下已然平静,其实原就是她自作多情了,怨不得旁人,那眼中的神色渐渐坚定。 眼看着那上首的人脸上隐隐透露了疲态,萧振玉便想告辞走人了,只是她方才才站起身,就忽而听到了外间传来的嘈杂之声。 她像着殿门处望去,就见一个方才引他进来的那位姑姑走将进来,立在太后的下首道:“皇上过来了。” 萧振玉的睫毛抖了抖,但即刻间又恢复了正常。 上座的太后不免有些吃惊,跟着就重复了一遍,皇上? 紧接着那面上的神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她移开眼神,眼下下首的人,却见对方脸上什么表情也无,就和方才一样,没了她想象中的惊慌失措。 一颗心逐渐落回了肚里,那太后便又重新靠回了椅子上,又重新变成了那冰霜美人,就好像方才的失态不存在一样,伸出手就将那脚踏上瞳色各异的波斯白猫抱起来,放到了膝上。 “快快有请。” 萧振玉就从塌上起身,出言告辞,只说是不打搅太后了。 岂料太后好像早有预料,先一步堵住了萧振玉的话头,顾左右而言,对着萧振玉说道:“这猫儿近日是越发不乖了。” 萧振玉一笑,正准备说什么时,门边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萧廷琰将披风交给了那慧禾,而后就低头入得殿内,却见殿内适时还是灯火辉煌。 那坐下便做个人人,神情自若,瞧着倒还好,萧廷琰就不觉地松了口气。 只看一看就收回了眼神,便提步向前走去,在路过萧振玉时,那动作就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萧振玉却是一直低着头的,差距到那人的金靴从眼底一晃而过,萧振玉便低头服了服身,淡声道:“皇上。” 声音无波无澜,和往常似乎是有些不一样。 萧廷琰心下竟有些忙慌,只是面上却是看不出来,只将手随意地扬了扬,萧振玉依言起身,就站立到了一旁。 萧廷琰定了定身,来到了灯下,朝着那上座正抚着猫,神色晦暗不明的太后行礼。 “儿臣参加母后。” 上首的太后却未见喜色,那双利眼一眯,看不出喜怒,就道:“也不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往常想不起来我这慈宁宫来看看,今儿晚间怎么好端端地想来了?” 占春枝 第56节 这话颇不留情面,也只有萧廷琰知道自己前来是为何,当下就有些尴尬,只是面上仍看不出来。 只说:“最近政务繁忙,刚巧这会子有空,便想来看看母后,母后的头疾可还好?” “还好。” 甚是冷淡,像是有些无可奉告。 萧廷琰面上就带上了一丝无奈。 一旁的惠禾看出来尴尬于是就道:“太后娘娘最近在喝皇上找来的方子,成效甚是不错。” “如此便好。” 一旁的萧振玉冷眼旁观,就觉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甚是奇怪,不像寻常母子那般亲近,两者一问一答间甚是生疏。 难道是多年未见的关系,萧振玉有些若有所思。 这会子这对母子早已寒暄完毕,一时间竟是冷场了。 只有太后知道他这好儿子打得什么好主意,有心晾晾他,遂就不说话了,只专心地逗着猫。 一时间内室归于沉寂,只有那波斯猫的叫唤声,萧廷琰微微侧过身,就能看到了身侧之人宁洽的侧脸,她正低着头,那双手就平放在了膝上,一派端庄。 不知为何萧廷琰却觉得这只是表象,就觉有些好笑。 视线微微下移,不其然地就看见那案上放着的杯盏,那杯沿似乎还印着小小的一个唇印。 萧廷琰遂觉得口干舌燥,就将那杯子拿了起来凑到鼻前闻了闻,道:“……倒是好长时间没饮过这牛乳茶了。” 在旁的惠禾会意便去盛那牛乳了。 萧廷琰就把玩着茶杯,手指就在那杯沿下唇印上饶了绕。 那视线就不受控制地往身侧人身上而去了,这个角度便只能看到那半边衣角。 萧廷琰就不禁想到了,方才他刚刚进门时,瞥了一眼那小公主,依稀记得那小公主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衫子,整个人在灯火之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又分外单薄,他心一动于是遂道:“……外间此时风大,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那声音传过去,却见身侧那少女连眼风都未动一下,那侧面还是宁洽的,明月耳铛贴在脸颊一侧,分外柔和。 一旁的萧振玉自萧廷琰走近后便是一番眼观鼻比鼻观心地模样,只当旁边的人不存在,只专心地看着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未料却觉手上一沉,那搁在膝上的手竟不被旁边那人捉去了。 萧振玉心下惊怒交加,头一个反应就去看那上座上的太后,就见那人正低头逗着猫,像是没察觉到这小动作。 萧振玉松了口气,抬头去看那人,却见对方竟是一脸坏笑,那笑脸在灯光下一片灿然。 萧振玉却觉这笑没由来又扎眼的很,遂就将手挣脱了出去,不顾那人徒然暗下去的脸。 萧振玉觉得好笑,又觉得心头火大,但更多的就是怅然,枉费她还觉得面前这人待她是有几分真心,但等到现在,听闻那太后的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于是当下就冷笑涟涟,心中复又冷硬,就将手挣脱了出去。 第54章 喂药 坐在上首的太后瞧着是在逗猫, 可是那眼角余光就一直观察底下的两个人。 眼看那小公主睁开了萧廷琰的手。 太后的唇瓣就无意识地溢出了一丝冷笑。 眼瞅着低下帝王的神色原发凛然,那气势像是要将那小公主生吞活剥。 萧振玉不是没感受到颊边的那道冰冷地视线,她只觉得讽刺, 原来不管他怎么对她, 那些则都是恩赐,但她必须绝对性的服从。 可是凭什么? 萧振玉只觉得压抑地太久,如今却是不想费尽心思地迎接, 她只觉得疲累, 那脑瓜子都嗡嗡地疼。 她想:是时候该离开了。 于是遂站起身,朝着那上座的太后道:“太后娘娘,玉儿就不打扰您了, 这就先告退了。” 横竖目的已经达到, 那太后也不想在留人了, 她点了点头,遂吩咐那慧心将人好好地送回去。 萧振玉心下一松,连忙应是,朝着那上座的太后和一旁的萧廷琰分别行了个礼后,这才悠悠地直起身。 她垂下视线,只看着脚底,丝毫没有抬起头去看座椅里那人的神色。 行完礼后,这才跟着那慧心转出了内室。 刚出了内室, 又外间的冷风一吹只觉寒冷,萧振玉紧了紧了衣襟, 未发一言就跟在了那慧心的身后,转上了回廊。 一路无话, 萧振玉早已回了宫, 当下那心就有些戚戚焉, 原本走的时候还觉得腹中有些饿感,但这会子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余下的只是诸多烦杂的念头。 那青艾早早地就迎了上来,口称道:“公主想必是饿狠了吧,先下小厨房里还热着菜,奴婢这就叫他们传膳可好?” 萧振玉先下早没了胃口,于是就摆了摆手,等回到了屋内,沐浴过就早早地上了榻。 不知是否是下午没吃过饭,萧振玉才刚刚躺倒塌上,那胃就隐隐作痛了起来。 只是那痛感原先还小小的,阵阵的,不太明显,也可忽略,所以萧振玉也就没当回事,只喝了一碗安神汤便就睡下了。 可不知怎么就是睡不着,萧振玉就在塌上翻来覆去地,也不知过了过久才终于有了一丝困意。 也不知是不是那安神汤逐渐起了效用,萧振玉逐渐觉得眼皮子沉重起来,那困意这才袭来,那意识就逐渐混沌了起来。 可不知怎地,那胃先下又疼了起来,萧振玉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原先她还忍着,可是那痛楚逐渐剧烈,一跳一跳地疼。 她想睁开眼睛,想唤青芫来,可不知怎地却睁不开眼睛,发不出声音,难道因为那安神汤,可萧振玉却觉得仿佛被鬼压床了。 只是这鬼压床竟如此凶险的么,为何她身上很痛,明明有意识但却是醒不来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振玉感觉这房中好像是进了一个人,只因房中多了丝龙涎香。 可龙涎香不就只能一人用么,而那人又怎么可能悄无声息来到了她的寝殿中呢。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挑起了床帐,萧廷琰低头看着那床榻上的人,却见对方现下那眼睛正紧紧地闭着,那额上竟起了丝丝地薄汗,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萧廷琰一愣,忙付下身子去看,等凑得近了就听闻那人的唇瓣里竟溢出几声单薄的音节:“痛,好痛。” 萧廷琰一愣,那眉目间就带上了一抹焦急之色,便轻轻地掀开了盖在那人身上的绸被。 只见对方此时竟蜷成了个虾米的形状,那双手此刻正伏在胃上。 在联想起那宫女方才所报的,那公主今日晚间未曾吃饭,于是心下就了然了。 萧廷琰遂下了脚踏,朝殿外走去,朝着那廊檐下立着的多喜就道:“去寻几贴治胃痛的药来。” 那多喜只当领命而去,那萧廷琰便起身又折返回了殿中,他慢慢脱掉了外衣,只穿着里衣便上了榻。 揭开那珠帘和床帐,就躺在了那人的身旁,将被子卷了起来,将那小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地,只露出一张小脸。 于是又将人拦紧了自己的臂弯里,动作间自那小公主唇齿间呼出来的热气就喷洒到了他的脸上。 萧廷琰有些意动,他低下头去,那目光一寸一寸地略过了那人的眼和鼻,最终在那唇上停了下来。 那唇现已被那贝齿咬出了痕迹,愈发显得鲜红欲滴了,他便轻叹了声,伸出手就拿住了那小公主的下颌,将那唇齿分隔开来。 昨晚这一切后,他便将手伸入了被中,那双大手就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目的地, 便覆了上去,在小腹上轻轻地揉了起来,那动作却不带一丝琦思。 朦胧间萧振玉就觉自己好像落入了一道宽阔的怀抱里,那身身上所穿的丝绸冰冰凉凉地,现下正贴在脸上,萧振玉就觉得一阵舒服,那脸就凑了上去,在那冰冰凉凉处轻轻蹭了蹭。 耳边好像传来了一阵嘶哑的轻笑声,那笑声带来的热气正好喷洒在了她的脸上,痒痒的。 身上突然多了双手,那手现下竟往下探去,萧振玉的身子猛地一激,她正要扭身去躲。 没想到那手竟停在了她的腹上,稍稍停留了片刻,而后就轻轻地揉了起来。 那力道是适中的,那手也是温热的,正是这股温热竟驱散了去那痛感,慢慢地萧振玉就觉那痛楚没那么强烈了。 萧振玉攒紧的眉间就松了松,可那手不知何时竟停了,萧振玉就觉得有些不习惯,她便轻哼了几声。 而后那手竟重新动了起来,萧振玉遂感觉志得意满,那唇角就轻轻地翘了上去。 可是不知怎地却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不太对劲,青芫的手何时会这么大了? 这念头一出,萧振玉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思绪猛地清晰,萧振玉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意识渐渐归拢,在这一刻中,萧振玉猛然睁开了眼睛。 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头顶的西番莲花纹的床帐,在这就是那人黑沉沉的一双眸子,此刻正低头看着她笑,那发丝就触到了萧振玉的脸上。 萧振玉耸然一惊,低头一看,才发现现在她整个人都躺在那人的怀里,而她此刻正枕在那人的胸膛,亿起方才的情景,萧振玉脸上一白,如果没记错的话,方才她用脸蹭的竟是那人的胸膛。 萧振玉就觉手上一麻,她此刻正觉得茫然,可预想而来的羞臊和愤怒统统不见了。 她发现她现在面对这人时,竟是一丝一毫的波澜都不能兴起了,连恨都无法有了,更没了羞怯,于是一时间竟是没有动弹。 萧廷琰不由得有些惊讶,要搁着往常,那人的脸肯定会一路红到了耳边。 随后定会不管不顾地拢住衣衫,跳到地上去,可不知为何今日却是未动。 萧廷琰不免有些诧异,他悄悄低了头去看,目光所及就只能看见那人的头顶和那小半张脸。 那长长的眼睫垂下,盖住了那方软温温地眸子,那睫毛好像搔在了心上,萧廷琰忍不住便提起手,抓了抓那人乌黑的发尾只觉手感很好,触手滑凉,就跟那缎子似的。 只不过一时一动,倒真被他找到了一番乐趣来,萧廷琰遂抬起一边手指,将那发尾尽数缠在手上,感受着那发丝掠过手掌带来的悸动感。 可即便这样那人却还是未动,不知为何萧廷琰的心突然慌了慌,那手指一个不小心就微微使了劲,就恨拽了下。 于是乎那人就呼痛了一声,抬起眼怨怪地看着他,萧廷琰这才感觉到安心,他赶忙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未曾像方才一样把玩了,而是又捏起了萧振玉的手,一个劲地把玩着,或摸或捏或捋着。 未几便得到了嗔怪的一眼。 萧廷琰却觉得通体舒畅,竟朗笑出了声,那胸膛就起了震感,萧振玉的头也跟着动了动。 萧振玉未料到身后的人竟然朗笑出了声,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便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一旁的萧廷琰看见那人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人挫败,于是乎他那笑容就淡了下来。 他原本不欲解释,可看到怀中人的表情,心知这一关倒是不能含糊过去了,于是就在心中措辞,斟酌地开口道:“之所以没有答应那是因为……” “皇叔不用向着玉儿解释,不答应自然是有自己的决断。” 不料那话却是被打断了,萧廷琰不自觉地就挺起了身子,看向身侧的人,却见对方直起身子,微微扭过身,此时和正面向着他,微微垂下眼睛,长睫轻颤。 那黑发便覆盖住了那柔弱的肩头,那身影和那面容竟是柔顺的。 占春枝 第57节 萧廷琰一时间竟有些怔住了,这股子柔顺顺从不正是他想要的吗,为何现在得到了心情偏就如此复杂。 明明人离他不过半臂的距离,可萧廷琰却仍然觉得那人离他很远,他极厌恶这种感觉,为了将这感觉祛除,他便一伸猿臂,就又将人拦了回来。 那力道是霸道的,所以萧振玉就不受控制地又倒了回去,等她刚刚靠上了那番胸膛,那人的手臂就不由分说地缠了上来,那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 虽浑身不适,再加上呼吸不畅,但可这次她却是不想在挣扎了。 萧廷琰此时才觉得阵阵安心,他便轻舒了口气,看着怀中人宁洽地侧脸,不知怎地他却忽然有了退缩之意,那话始终都停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去。 默然片刻,半晌过后,萧廷琰终于还是说道:“……你明白就好。” 萧振玉听得此话,几乎想要冷笑出声,男人们面对这种事情似乎总是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说辞,左不过就是这样干不好,我有许多苦衷。 不等你去问,自有一箩筐地话等着你,你不听都不行,而到了萧廷琰这里,连那解释的话都没有了。 萧振玉只觉得讽刺,旁的情绪倒是没有,只因那失望积攒的实在是太多了。 其实不消那萧廷琰说,她也懂,不过就是抱着那一套子上不得台面的想法,如若不给她封号,自此以后,她自是寂寂无名,万般难以立住自身,到那时就只能向他求助,一辈子都要靠他庇护。 就像藤蔓一样,只能依附着他而活。 就如那先帝一样,哪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就只是想拿捏她罢了。 萧振玉的心里恍若明镜,面上一丝一毫的异动却看不出来。 萧廷琰就看着底下人表情,遂放下了心,他正要开口去问那人感觉如何。 恰好这时外间竟响起了一道敲门声,多喜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回皇上的话,药已经熬好了。” “进来罢。” 嗯什么药? 正巧那人此时那人放开了环住她的那双铁臂,萧振玉就稍稍坐直了些。 只听那殿门咯吱一响,多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前,只见那手上还正端里个红木托盘,那托盘上还放置着一个玉碗,而那玉碗此刻正还冒着丝丝的热气。 多喜迈过门槛,那眼睛就避无可避地看到了那塌上的两道人影,内心不由地有些惊骇,只见那床榻边竟还堆着一堆衣物,见那衣袍的颜色,果不其然就是皇上来时所穿的那件啊。 多喜的眼不下心就瞪大了,其实他的内心早有猜测,可是等真正看到时仍旧吃了一惊。 可是面上却还是直挺挺地,没有一丝表情,甚至还将头低的更低了。 赶忙就将托盘抵了上去,萧振玉正欲揭开那珠帘时,不其然地竟被那人抢先给端了去,萧振玉就扑了个空。 看向那人,却见那人却不看她,此刻正捧来那玉碗,将那勺子凑到嘴前,缓缓地吹着。 萧振玉冷眼看着,忽而有些想笑,这萧廷琰也还真是松弛有度,深谙御人之道,怕她冷了心先下卖乖又作出这番模样。 萧振玉心下不屑,可面上却很是配合,见状就将唇凑了上去。 看那形容皇上应该是想给那小公主喂药,那多喜见状,就有些惊讶但随即他便回转了过来。 想来应该是情趣,给他多喜一万个狗胆他也不敢去阻挠皇上啊,于是只当做没看见,收回手端着那托盘就悄悄推出了殿内,还贴心地合上了门扉。 早在一旁等候多时的青芫见状,就不免有些焦灼,眼看着那多喜公公拿着红托盘走了出来。 她便急忙迎了上去道:“怎么样,皇上未曾为难公主吧。” 齐料那多喜看到后,那眉毛就高高地挑起来:来你告诉我,什么叫做问难。 青芫就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一时间就沉默了起来,她便伸长了脖子,想要窥见那殿中的情景,却被那多喜给挡住了。 多喜冷笑一句:“这是什么规矩。” 青芫一时间还有些恼了,便道:“哎呀,公主没人服侍该怎么喝药呢,公公你就让我进去吧。” 那多喜闻言那眼睛就瞪大了,直言道,:“我今儿算是见了世面,你到底有没有眼色啊,不要命啦。” 里面正有皇上服侍呢,你懂个屁。 后半句话他识相地吞入了肚中没有说出来,只因做奴才的怎么能议论主子的私事呢。 那青芫见状后心下就了然,也不在吵嚷了,内心有了决断,她在心头啐了一口那多喜,而后道:你当你姑奶奶有那么笨吗,方才做出那番模样,也只是想着试探一番罢了。 果不其然,竟是那皇上亲自给公主喂药,公主的面子竟这般大么,青芫在联想,那心中就有了喜色,半晌过后就将腰板子挺得更直了。 多喜一看就方知那小丫头在想些什么,只是他不戳破,遂将身子站得更远了些。 第55章 敲打 等萧振玉晨起醒来时, 才发现身侧空空地,那人早没了踪影,只有空气中残留地一点龙涎香, 才昭示着昨夜此人来过。 萧振玉望着那人身侧睡过的浅坑, 一双眼沉沉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脸上无悲无喜,无波无澜, 径直地下了榻, 一旁的青芫忙就迎了上来,脸上乘着的竟是一片喜色。 萧振玉不禁有些疑惑,但她没发问, 只是坐在了那镜台前, 半晌过后, 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低声道:“青芫,你一会就将那床品换了。” 身后正将帕子沉入水中的青芫听到后,竟是一愣,转头就忙应了句是。 随后只当无话,此后几天萧振玉也都偏安一隅,她像是大梦一场,现在才醒来似的, 每日在只是躲在院中也不见人。 但尽管那日太后对她的态度模糊不清,可萧振玉好像找到了寄托似的, 整日都往那慈宁宫钻。 令人意外的是那太后也未曾驱逐,时间长了, 两人倒也形成了默契, 时常都聚在了一处。 后宫诸人也都是说公主是抱了太后这颗大树了, 这话被萧振玉听在耳里也只是置之一笑。 那些人说错了又像是没说错,诚然她是需要太后的,可太后也需要她啊。 那萧廷琰明显还是靠不住地,不如还是走那太后的路子,打定主意后,萧振玉隔三差五地就前往慈宁宫赔那太后说话。 了解过后,她才发现那太后表面看上去冷若冰霜,但实际上却是极好相处的。 只要你不犯她忌讳,太后可是不会给你难堪的。 这样性格直爽,不屑于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人,才是最难得的,一般有什么便说什么了,不会给你背后使绊子。 相处起来也很是轻松,两人混的熟了,有时竟还会笑闹几句。 有一日两人相谈间,那太后就问道她可曾婚配,萧振玉旋即一愣,避无可避地就想起了那驸马。 于是在心里挣扎了一番,为了表明心迹,让那太后相信她并无那些攀高枝的意思。 所以犹豫了一番,还是说出了当年的原委,却不知那婚约还做不做得数。 说到此,未曾想到那太后竟朗声大笑道,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那自然是作数的。” 萧振玉一愣,却仍旧不解其意,正当此时外间却传来了声响,惠禾当先一步跨过了门槛。 对着那太后服了服身,就道:“皇上现在刚下了早朝,先下正乘了撵轿往慈宁宫而来了。” 说完便退到了一旁。 一旁饮茶的萧振玉就听了个一清二楚,她便忙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她便稍稍侧了侧身,朝着那太后就道:“玉儿先行告退了,不在叨扰太后娘娘了。” 太后却未见惊讶之色,像是早已预料到了。 即便内心,明白这小公主为何回避,却仍挥了挥手。 萧振玉心下一松,就从坐上站了起来,离座行了礼,这才款款的出得了殿外。 一旁的惠禾看着萧振玉离去的背影就道:“看来娘娘前几日的敲打是有用的。” 一旁的太后印了一口茶接道:“这孩子本就是聪明人,更何况啊这次是真的伤了心,那失望已是攒够了顶。” 说完后那太后自己倒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成功让两人离心,本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太后却不禁有些怀疑,怀疑自己是否做对了。 可不等那想法成形,太后就急忙将那想法给压制了下去,那人不在意,可她却没办法,已经习惯了给那小子保驾护航了。 亿起那萧廷琰,太后娘娘本来冷硬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了起来,她轻轻地回转过了身子,扶了扶自己的发髻道:“惠禾,哀家身上可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 这份样子在原本平静如水的太后身上是罕见的,可惠禾见了却只觉得心酸,她竟真的凑上前去细细的看了起来,半晌过后才终于命清了清嗓子便道:“太后呀,凤仪万千,哪还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啊。” 那太后一听,也就放下了心,她扶了扶发髻,竟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 但随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竟自嘲地笑了笑,又重新靠回了椅背上,又恢复了曾经那道气定神闲地模样。 惠禾在旁看到了也不多话,只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不多时,只见外间响起了分他的脚步声,太后便情不自禁地稍稍坐直了些。 从外间跨进来个身穿龙袍的年轻皇帝,他像是一路疾走过来的,面色微微发红,额头上还坠着汗珠,可如此一来却不显狼狈,甚至还多了丝少年气,不在那么难以接近了。 那太后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一抹笑。 萧廷琰却还是亦无所觉的模样,他正要附身拜下,不料上座的人竟制止了他的动作,伸出一双手将他扶了起来,按到了一旁的坐上。 萧廷琰就有些诧异,心想母后今儿是怎么了,往常不是最为重礼的人么。 他还记得,当时他亲去皇陵,接母后回宫,这些年他曾经预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却没有想过回是竟是那样的结局。 他去的那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他一路进了园区,就见那园区甚是凋敝。 落寞的庭院里,有一穿着素衣素袍的小宫女正执着大扫把在扫那层层地阶梯。 有风抚过,吹起了那一地的树叶。 那宫女听到声响后缓慢地回过头,那容色是熟悉又陌生的。 萧廷琰便不自觉地站定到了当场,一时间难掩起惊讶,竟一时把持不住,脱口而出道:“他们竟敢如此对待后妃?” 可那人听后倒是未发一言,只笑了笑。 萧廷琰正要走上前去,未料那人竟向后退了退,朝着他缓缓屈膝:“参见皇上。” 那态度却是不像是对待多年未见的亲生儿子,倒像是对那陌生人一般。 宛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萧廷琰就明白了母妃还是那个母妃,规矩就是大过天的。 萧廷琰见状后,也微微退后了一步,生生受了这个礼,那个失态的青年眨眼间就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态不存在一样。 …… “这么不坐撵?” 萧廷琰一怔,旋即就收回了神,他淡淡道:“那轿子坐着摇摇晃晃地,儿臣嫌坐着发慌,索性下来走走。” “原来如此。” 太后便一脸的恍然。 占春枝 第58节 接着殿内就又陷入了沉默,只有那饮茶的声音,太后这时竟起了茫然,但不知怎地,她偏偏想起了方才萧振玉的话。 她说:“娘娘或许不必那般拘礼,这样也无疑是将那人推得更远了。” 是啊,她都拘礼了半辈子,在如此下去恐连亲生儿子都要和自己离心,但那习惯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太后便抬了抬眼神,看向身侧坐着的人,就见对方正满头大汗。 她心头一动,垂下眼从腰间拽出了个帕子,探身过去,就将那帕子按到了那皇帝的前额上,轻轻地拭了拭。 “不会慢点走么,这慈宁宫好端端地在这又不会跑。” 萧廷琰也未曾直接躲开,而是伸手就将帕子接了过来,摁在了额头上,半晌过后就将那帕子放回了桌上。 嘴里还道:“谢过母后了。” 太后听罢,内心就有些黯然,可她随即就安慰自己到这样的相处模式,一夕之间又改变不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如此想着,太后心中的重担就猛地放下了,瞬间就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便拿过桌上的圆扇,一下一下地给身侧那人扇着风。 那萧廷琰察觉过后,虽看不出喜怒,可眉间却放松了,他本来不欲解释,可在这一幕的刺激下,他道:“……也是怕让母后等的久了。” 太后听后一愣,手上的动作就停了停,可待反应过来后心就是一暖,重新一下一下地打着扇子。 只是她不是那活泼之人,先下可以逮住这个调侃几句,于是当下就只得沉寂下来。 那惠禾在一旁看了,只觉得心中慰贴,瞧着倒是比那太后娘娘还高兴几分。 可高兴之余,她就不免有些佩服,佩服那小公主竟三言两语就劝动了太后娘娘,仅仅一句话,就让这娘两相处起来再不像那乌鸡眼一般,可真真是那功德一件啊。 那太后一直细心观察着,眼见那萧廷琰脸上的潮红退了下去。 唯恐吹多了凉风感冒,那天后娘娘就将手里的折扇放了下来。 一时间殿内静静的,只有茶杯和茶盖碰撞的声音,可那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融洽。 “听说这几日公主有时也前来造访?” 太后娘娘的眉毛就轻皱了下,不禁有些疑惑,疑惑这人为何突然提起这茬。 心下不禁在想,难道这才是这皇帝的真实目的,知道那小公主方才在,于是就巴巴地跑了来? 太后不禁冷笑了一声,将那折扇啪地一声便撂倒了桌上。 淡淡地说道:“是如此,深宫寂寞只不过左右想找找人聊聊天罢了。” 真的就是为聊天? 萧廷琰眸中精光一闪,知道她这母后是在提防什么,前几日将那小公主传来也不过是敲打而已。 这话到了萧廷琰耳中也只不过是听听罢了,他知道太后打得什么主意。 太后的顾虑他不是不懂,就是觉于身份不符,唯恐给人落下把柄,只是在他看来,他想做的事做便做了,不管对人对事,他都是势在必得,也不需顾念那些闲言碎语。 但太后的口气甚是冰冷,萧廷琰双手撑着膝盖,听后也未至一词,心道母后这是又误解了他。 他是在来慈宁宫的半道上才知道那小公主在的。 可他如今却是懒得辩解了,只因他其实也在好奇,好奇那小公主来慈宁宫所为何事。 太后自方才起,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边人的神色,却见对方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就知他根本不信。 莫名的有些不悦,为何他总是一副这幅模样,不管对人对事都是持有怀疑的态度,还不肯听她的劝解,偏偏要去反其道而行。 她在心中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掐死这苗头。 一方面是想成全那小公主,可另一方面却是想着力阻挠,若是在皇帝出手之前将人嫁出去了,想必就可规避。 方才谈过之后,太后娘娘就将那小公主的话放在了心上。 相处这么长时间,那太后早已明白眼前这人其实并无那攀龙附凤之心,一心向往的也只是安宁。 她怜她无依无靠,先下也有心成全,于是状似无意地提起了话头:“那小公主年纪也不小了,几岁了?” 一旁的惠禾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恭敬地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公主今年已经及笄了。” 太后听后就是一脸的若有所思,喃喃道:“可真是如花般年纪。” 因着皇帝在这,容色还沉沉的,惠禾就不敢接话了,还将头垂的更加低了。 于是一时就冷场了。 可太后却是不介意的,偏头看向惠禾问道:“可曾婚配?” 话音刚落,惠禾就觉殿内的温度凭空就低了八度,冷飕飕的。 她不知太后娘娘为何要做一场戏,可她甚为太后娘娘的心腹,只得做她的戏搭子。 她努力忽略一旁气势迫人的萧廷琰,硬着头皮说道:“应当许了状元郎。” “哦,可还有此事?” 太后娘娘一听两眼闪烁,当即就做出了一番很感兴趣地模样。 那惠禾收到了信号,于是将心横下,低着头就将当年的原委道了个清清楚楚。 察觉到身上的一道视线,惠禾就大着胆子,悄悄地抬起了头,就看到旁边圈椅里坐着的那人,此刻正身子前倾,那目光牢牢地盯住自己,一时间就觉心中一寒,已是不敢在抬头了。 太后娘娘一直低着头,凝神听着,像是没留意到这一幕,半晌之后,她便朗声笑了:“如此一说那还真是个好姻缘,郎才女……” 不料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声音的主人将手中的茶盏搁到了那案上,发出彭地一声轻响。 “……不过是戏言,自然是做不得数的。” 金石之声砸出来,竟是坚决的很。 一时间殿内的诸人也都愣住了,想是没预料到身侧那人竟会直接反驳,太后的脸上又被打断的尴尬,也有惊讶之色。 正准备说些什么。 未料身侧那人竟直直地站起身,刷的一下立直,那带起的风就狠狠拍到里太后的脸上,就将一旁的太后吓了一跳,那手就抚在了胸口之上。 抬起眼去看那人的神色,却见对方正直直地看着自己,唇畔溢出丝丝的冷笑,那目光冰冷至极。 太后就被那道目光冻在了原地,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心下惊惧。 萧廷琰看到后,那神色却还是不加收敛,他掸了掸袍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母后有话不妨直说,不用以这种方式来敲打儿臣,真真是可笑至极。” 那太后一听这话,那胸口就猛烈地起伏了几下,半晌过后她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呼吸。 可对方却丝毫不给她喘息地机会,就又添了一句:“母后辛苦半生先下也该享福了,不必在为儿臣谋划了。” 还是在怪她多管闲事罢。 太后气极反笑,一连说了三句好。 方才恬淡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此时早已剑拔弩张。 惠禾不由得有些害怕。 那萧廷琰见状,竟是颌里颌首,一撩袍角转身便走。 只留身后心潮翻涌的太后,她心知面前人已非彼时人,如今的萧廷琰自有一番威严的气度,凝眉冷对的样子甚是唬人。 一旁的惠禾就叹息了一声,缓缓将手放到了太后的后心,缓缓替其捋着背,不由得叹道:“太后娘娘本就不该管这事。” 太后叹息了一声,遂说道:“枉哀家经历了半生竟还没有你明白。” 按惠禾便道:“娘娘这是关心则乱。” 过了半晌,她又续道“王……皇上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皇子了,现在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君王,正是豪情万丈施展拳脚的时候,哪能将太后您的话听进去啊。” 是了是了,太后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先前一直困扰着自己的东西是什么了,她还把对方当成是需要他保驾护航的小皇子,可不就是那当局者迷。 太后知道,这其实也是习惯所致,缺席的这些年,那小孩子已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坐拥着那大好的锦绣山河。 刀尖舔血,心性早已发生了变化,不在是当年那个心地善良的小皇子了,又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呢,罢了罢了,以后她便不管了,随他们去吧。 太后疲惫地挥了挥手,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她忽地想起了那小公主,不禁有些歉然,看来她是帮不了她了,只能让她自求多福了。 半晌之后,她终于打定了主意,朝着一旁的惠禾道:“传令下去,这些时日里慈宁宫闭门谢客,说哀家专心礼佛。” 这个时候避世,其实也是明智之举。 一旁惠禾也知道太后娘娘是伤了心,不过这样也好,也好理理心绪。 于是就走出了殿中准备宣太后方才的口谕。 第56章 秋狩 这些时日萧振玉打定了主意, 决心离开,她不可能就一直这么无名无份地呆在皇宫里。 萧廷琰暧昧不明的态度,太后的敲打, 以及外间的流言已经不允许她偏安一隅了。 而要离开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出嫁, 但是具体怎么实现,她的内心还没有想法,但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萧振玉就在安心等待那个契机。 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先于那薛兆之达成共识。 一想到此, 萧振玉面上的红都没褪下过,却不知道那薛兆之如何作想,当时的清醒仿佛还言犹在耳, 当初是她要退掉这门婚事的。 行不行的, 总要试试再说, 只要能离开萧廷琰,再不和他有一分的瓜葛,那就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不久以后还真就有了个契机。 那便是皇宫中一年一度的秋狩,其实前朝后宫每年都有这个传统,但前些年由于那先帝缠绵病榻就一直没有出行,停了这许多年,新帝登基怕是又要举办了。 那她能否得一个出宫的机会,萧振玉心底不由得暗暗存下里希望。 果不其然就候到了多喜, 笑眯眯地朝她行着礼,只说皇帝出行让公主伴驾。 所以他走后, 清凉殿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一派喜气洋洋都忙着给萧振玉收拾行装。 * 很快就到了秋狩的那天, 萧振玉早早就被青芫唤起了床, 穿戴好后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前往了午门处。 来到午门只见旌旗飘扬, 许多辆人群和马车在前门,场面及其恢弘,来往车马都严阵以待。 占春枝 第59节 萧振玉被指引着站到了自己的马车旁,等待之际就看到自后方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来人骑着御马,身穿铠甲,萧振玉只瞄了一眼,就速速地低下头,等到那皇帝依仗看不清时,才悠悠地站直了身子。 之后就上了马车,不及多时,那马车间就动了起来。 当日行军路途上就到了近郊的马场。 行路之中,那多喜还前来未萧振玉带来了一些新鲜的瓜果之物, 萧振玉也没有拒绝,含笑就收下了,一直待人走后也没有伸手去碰那瓜果。 只过了半日就到达了营地,扎下了帐篷,而萧振玉的帐篷也正正好的被安排在那君王的明黄色帐篷附近。 对此,萧振玉也不过是一笑置之,等到了晚间,炊烟袅袅升起。 那围场星空繁星点点,萧振玉待收拾好之后,就出来走了走,走着走着也就到了围场的小河边。 只见那小河清澈见底底下还铺着细沙,淙淙水流声响彻在寂静的夜里。 萧振玉一时兴起,就站直了身子,探出了一只脚准备用鞋底去拨那流水。 可等她才探出去一只脚,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公主。” 萧振玉被不设防就被这声惊叫一吓,那身子一斜就朝着那湍急的河流倒去。 萧振玉心下猛的一沉,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猛然一阵疾风,那腰肢就被身后人紧紧地拦住了。 萧振玉的心此时还砰砰地跳着,鼻端也净是一阵好闻的苏合香气息。 她抬起眼,却撞进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那眸子分明比天上的星子还亮上几分。 萧振玉还不来不及反应,就看那人朝着她歉然一笑,而后就松开了手,将她扶到了一旁的大石上。 萧振玉被吓得四肢发软,就被那人扶着乖乖就做到了那大石石上,此时她才找到自己的呼吸。 方才若不是他,她现在怕是已经卷入了那乱流之中,生死不知了。 于是她便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救命恩人道:“多谢薛公子搭救。” 来人正是那薛兆之。 听到那巨石上少女的回话,不知怎地那薛兆之突然就红了脸,那俊秀地脸上还带着一丝涩然。 他摸了摸鼻子,叹道:“公主切莫谢微臣,方才若不是微臣突然出声公主也不至于一脚踩空。” “方才微臣睡不着就想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到了这河边,竟发现了公主,看到公主方才的举动微臣的心都仿佛是要冲拖出去,唯恐公主失足,被卷入那河流,还望公主见谅。” 语罢后,就朝着萧振玉做了个长揖,那耳尖在暗夜里红的滴血。 萧振玉一愣,没有预料到这薛兆之的坦诚,她自然是感受到了那人方才的惊讶与焦急,于是哪肯苛责,更别说他还出手相救于她。 萧振玉便摇了摇头,之后才发现对方是看不见的,于是就忙出声道:“无事,薛……大人别客气,要真说起来,还是我应谢你。” 岂料那薛兆之一听就直起了身子,连连摆手,连话都憋不出一句了,哪还有当日杏花宴上那仪态万千巧舌如簧的模样。 但萧振玉却不厌恶,反而喜欢这种天然不加掩饰的反应。 那薛兆之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由的怨恨起了自己的笨嘴拙舌。其实原先他本不是这样的人,但不知为何在这小公主的面前,他却屡次失态。 他便悄悄抬眼去看那坐在巨石上的少女,穿了一系方便行动的窄袖衣,那容色也比之前更胜了,容光就那么暴露在了山野里。 薛兆之的心绪渐渐平静,她该是她的未婚妻,这个念头一出现,神奇地是薛兆之就不在紧张了。 他不说话就朝着萧振玉走去,指着那巨石就道:“……公主不介意吧?” 萧振玉闻言摇了摇头,那薛兆之便牵起了一边袍角做到了那巨石之上,只是不敢挨住萧振玉,拣了个边边做了,而是背对着萧振玉。 萧振玉不置可否,面上神色未变,可内心去不免觉得好笑。 那薛兆之却是不知道身侧人的所思所想,因为从他的位置,有风吹过,正好带来了那小公主身上的香料味。 那味道好像有着魔力,薛兆之不知不觉就平静了下来,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四下里就只有那河流和不知名的虫鸣响起。 但萧振玉却从未有过的宁静,而呆在那薛兆之的身边,竟意外地觉得安心,一安心那思绪不由得就活动了起来,正好可问问他是否还愿意,她便深吸了一口气就道:“薛……” 不妨对方竟也同时开了口,一时间两人都怔住了,待反过来后俱都笑了起来。 萧振玉就笑道:“薛公子先说吧。” “好。” 萧振玉一愣,原先她还以为按着薛兆之的个性指不定就要推脱,没想法对方竟就答应了,不过如此也好。 让她听听对方是个什么想法,若是想退婚,那她就按下不表了。 那薛兆之打得主意却是很简单,他此次前来也就是为这事而来的,只想着有朝一日能见她一面,告诉她他的真实想法。 但却没预料到对方竟也有话可说,那薛兆之的心一下子就慌了,生怕对方说出的是拒绝的话,于是他便不再客气,自己先说。 如此这般,也是打着自己的一个小算盘,如果自己先说了,会不会打动那小公主,她就会将那拒绝话给堵了回去。 抱着如此念头,那薛兆之就忐忑不安地开口了,他道:“微臣也就不和公主兜圈子了,微臣年纪也不小了,家中老母也时有催促。” 萧振玉的心就高高地提了起来,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婉转的拒绝? 奇怪的是没来之前,萧振玉很是忐忑的预想过,却不想到了今日,那心绪竟渐渐平静,似乎是不在意地,不管他拒绝还是答应。 “兆之想让公主明白,君心如故。” 萧振玉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听得此话时,她的心波澜不惊,难道不应该开心么,萧振玉有些惊诧。 一旁的薛兆之在说完后就一直屏息凝神的听着身侧人的反应,却听闻对方悄无声息的。 那薛兆之的心就猛地沉了沉,一时间竟起了茫然之感,他吞了口唾沫,还要再说。 耳边却响了一阵天籁之音。 “吾心已是。” 薛兆之先下已被狂喜淹没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腔,从那里正发出震耳欲聋地轰鸣声。 他猛地眨了眨眼,努力平复着心情,一连说着几个好字。 原本内心无波无澜地萧振玉却被先下的这个反应给逗笑了,可笑过之后内心就有了丝怅惘,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做法。 那薛兆之心下正激动着,猝不及防地就被这股笑声鼓励了,于是他便打着胆子,伸出了一只手。 悄悄地摸了过去,准确无误地就抓住对方放在身侧的一只手。 只觉触手滑腻。 薛兆之就不免有些羞涩,心跳的快的想是要蹭出来。 萧振玉一惊,条件反射地就将将这手甩开,可不知想起了什么,终是没了动作,就由着那对方紧紧抓着他的手。 见对方没有甩开,薛兆之的心下就泛起了一层隐秘的欢喜。 两人就那么变扭地背对着坐着,可暗地里那手竟是拉在了一起。 鬼使神差地萧振玉竟想起了另外一双手,那双手却是不同于这双的,骨节宽大,手掌宽厚,那指尖还有着薄茧,有时还会刮得人生疼。 萧振玉却被自己脑海里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但心中却忽地起了一阵报复似的快感,你待我随意之际,默认是你的囊中之物,掌中娇雀,但其实从来不是,我也有我的想法…… 萧振玉察觉到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开心,接憧而至地竟是一阵慌乱,但她随即就安慰起了自己,她之后会喜欢上他的罢,这样好的一个男子。 第57章 强要 萧振玉拖着沉重的步伐就回了帐子, 明明都已解决掉了一桩心事,可不知为何却仍旧是开心不起来。 萧振玉便蹑手蹑脚地绕过了青芫的帐篷,她不欲将人吵醒于是就悄无声息地进了内。 她掀开厚厚的帘子, 矮下身子钻了进去, 可方才进去,却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一闪。 接着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都被携裹着, 那身子竟被黑暗中的人紧紧地禁锢在了怀中。 鼻端传来一阵龙涎香, 熏得人眼角发红,身后那人的大手逐渐拦了上来,紧紧地扣着萧振玉, 像是要将她溶于骨血, 那下巴还搁到了她的肩头。 那温热的鼻息就喷洒到了萧振玉的项窝:“去哪里了, 怎么用了许久。” 许久? 难道这萧廷琰在她走后就来了吗,故意说这些也都是为了试探与她? 萧振玉不由得有些庆幸,庆幸方才那薛兆之提议将自己送回来时,她出言拒绝了,不然若是两人撞上,萧振玉简直有些无法想象了。 萧振玉的心忽地颤了颤,不会为何她却感觉到阵阵心虚,她忙别开脑袋, 萧廷琰的吻就落了个空。 那脸上的表情遂就空白了一瞬,额上的青筋猛地跳了跳, 萧廷琰阴恻恻的一笑:“敢躲?” 于是就使了狠劲,将人翻转了过来, 双手就捧起了那惊慌失措的脸, 狠狠地覆了下去。 那力道像是要将她吞入腹中。 萧振玉身不由己很快就丢盔弃甲, 只软软地靠在那人的怀里,由着他攻城略地。 萧振玉脑袋晕乎乎的,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不喜欢抗拒着这人,身体就先起了反应,却偏偏无法控制,不知觉地软了身段,化成了一滩春水。 可她明明不喜欢他,现在也打定了主意离开他,她方才还和那薛兆之达成了共识,为何现在有靠在他的怀中。 连脚都无法支撑住,只好紧紧地贴着那人。 萧廷琰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他极力忍住那□□的欲望,微微收回了头,唇齿分离,那空气中就响起了啵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让萧振玉迅速红了脸颊,萧廷琰心忽地一动,他覆下身子,就在萧振玉的脸侧亲了亲。 而后就弯腰将人打横抱起,萧振玉惊呼一声,就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搂住了萧廷琰的脖子。 她抬眼去看,却见身侧人鼻挺眉浓,脸被那幽深的烛火照的看不太清晰,那眼神分明是幽深如潭的,十分之危险却又分外诱人。 像是察觉到怀中人的目光,萧廷琰回望过去,两人正巧就对视了一眼。 萧廷琰就看到怀中人竟是一副旋即欲泣地模样,眸中漾着水色,那红唇微微红肿着,现在就在他的目光下轻颤着。 他不舍地收回眼神,大步往前就将人放倒了塌上,随后自己在俯身下去,只把那小白兔似的小公主逐渐逼得渐渐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只觉告诉她今晚的萧廷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变得极具攻击性,萧振玉不由得有些害怕。 萧廷琰的唇边便勾起一抹轻笑,那眼神逐渐痴迷,他慢慢接近,那一双手就触上了萧振玉的脚踝,将人慢慢就拉至了身前。 而后萧廷琰就探身过去,一点的一点地接近了萧振玉,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占春枝 第60节 “嗯?怎么不说方才是何人去了哪里?” 萧振玉避开眼神道:“方才去外间走了走。” 那萧廷琰未至一词,他默默地就逼将上去,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看法。 他慢慢地偏过头,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萧振玉的耳垂,微微用力用牙齿轻轻地咬了咬。 “撒谎。” 萧廷琰笃定到。 可萧振玉心下忙慌,可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是四平八稳地模样。 她平静地回视,淡声道:“方才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罢了。” 两人的视线就在空中一碰,萧廷琰眯了眯眼,直直地看向对面的人,萧振玉眼神不闪不避,坦荡极了。 那萧廷琰不知为何却没有拆穿,他知道不能将她逼得太紧。 他内心知道又愧于她,只是却不知道如何补救,心里想她的紧,但却害怕见那小公主,害怕见到对方失望抗拒的脸,就只能用政务来填充自己,这样她的影子就不会一直晃在眼前了。 一直挨到现在,可直道今天的马上遥遥的一望,那野望救渐渐滋生出来的。 萧廷琰恍然大悟,他为何要躲避那小公主,她是他的,这点未从改变。 于是就转过了眼神,用手指轻轻挠了一下萧振玉的下颌,凑近她的耳畔就道:“嗯,怎么这么认真?” 那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息,萧振玉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又不禁为骗过了那萧廷琰而沾沾自喜。 她的心里泛起了一阵隐秘的快感,一直以来也都是他对她随意之际,而她这次也能骗一骗他了。 萧廷琰就见那小公主白净的面庞上因为兴奋还微微地发着红,只是他偏就不拆穿,因为觉得她那样子甚是好玩。 在隐隐的灯火下,那人一头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肩头,只有一张脸在黑暗里发出一盈盈润润光泽,让人不免有些头晕目眩,她微微仰着头,嘴角勾起的弧度就像那贪吃餍足的小狐狸。 萧廷琰心就一动,他慢慢地伸出手就将那小公主垂在肩头的黑发往后拨了拨。 萧振玉一愣,只因那动作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她忽地觉得变扭,于是就想换个姿势,现在的这个姿势正正好的面对那萧廷琰,等同于她的所有表情变化都将被他尽收眼底。 萧振玉讨厌这种感受,于是她便侧了侧身,预备挡住那人炽热的视线。 可身下却被一处硬物给抵住了,萧振玉一愣,就从身下将那硬物拿了起来。 触手温润,拿到灯下一照,才发现竟是个白玉做成的鸽形吊坠,那东西甚是熟悉,可不就是那薛兆之曾经送过的礼物。 这次本就是有备而来,萧振玉本想着能否有缘一见,如若那薛兆之有心拒绝,她就将他之前送过的东西一并归还。 可现在明显是不用了。 萧振玉记得十分清楚,她原先就让青芫将着匣子小东西归置到箱笼里吗,怎么现下却出现在了这里。 萧振玉百思不得其解,她正发愣间,忽而感觉手上一轻,原来那手里拿着的吊坠竟被那萧廷琰给拿去了,拿在手里把玩。 萧廷琰方才正觉奇怪,只见那小公主捧着那吊坠的模样甚是紧张,于是他心底就起了点疑惑,将那东西重新捧在手里,对着灯细细地看了起来。 萧振玉心下就有些了然,不禁冷笑了一声对着其怒目而视,方才她还想着这东西难道会飞不成,却不怀疑过身边的人。 萧廷琰察觉到了一方炙热的视线,方才他见人迟迟不来,于是就在这不大的房中踱着步,不其然的那目光却被那箱笼里的一件物事给吸引了。 只见那箱笼没盖好,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唯有那杂乱中的一方漆盒分外显眼。 萧廷琰就动了念头,将那小匣子打开来看,却见那里面乘着的都是女儿间新奇小玩意。 有那造型小巧别致的泥人,还有那吊坠等等。 萧廷琰看着看着那唇边的笑意就加深了,恍惚见好像看到了那小振玉来,于是那脸上棱角就慢慢柔和了。 他便自发地捧着那匣子就到里床边,将里面的东西统统地都到了出来,而后拾起来一个一个地慢慢看着。 看着看着就仿佛参与了那小公主的童年一样。 不一会便摸到了一个小吊坠,萧廷琰方才歪着也累了,于是就顺势倒在了塌上,将那吊坠举起来对着灯细细地看着。 可还没等他看清,就觉外间传来的脚步声,萧廷琰意动,遂就从塌上起身,躲到了那帐内,预备着等人进来就牢牢地抱着她,好好的将人吓一吓。 计划实施的分外顺利,那小公主也是异常的配合。可方才的配合到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此刻正朝着他冷笑,那双眼睛含着嘲讽:“皇上怎可随意动人东西?” 话一出口萧振玉自己就先愣住了,只因那语气像极了小孩子之间的斗嘴。 萧廷琰听罢竟笑了起来,那眼睛在暗夜里亮得惊人,因为刚饮过酒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现在正倚在那靠枕上,胸襟微微松开,倒真有几分魅惑的模样。 低沉沙哑的笑声就响彻在了四周,又仿佛是贴在她耳边,浑身都泛起了战栗。 “小玉儿是皇叔的人,东西看便看了,又能如何。” “你……” 萧振玉一时气结,却不知如何辩驳,不知怎地,在面对这人时总觉得一身的本领都无处施展了,你你个半天,都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说不过萧振玉就要伸手去夺,她探过身子,将手撑在了床栏上,而后就去够那吊坠。 只是那吊坠只被那萧廷琰抓到了掌心里,他先一步看清那萧振玉要来夺,于是哪能让对方得逞。 于是就将原本高举的吊坠收回,藏在了背后。 因原先的距离太高,所以萧振玉原本想扑上前,可却没预料到对方的“诡异”的动作。 于是只扑了个空,而后整个人就不收控制地朝前跌去了,正正好地倒在了那萧廷琰的身前。 因为身下还有个人形靠垫,所以萧振玉落地是并不痛,只是苦了那萧廷琰,当下就闷哼了一声。 萧振玉就觉内心畅快极了,可是这一个畅快就让她没留意到自己的处境。 现在的她正正好地扑倒了那萧廷琰的身上,整个人横跨在萧振玉的身前,那小脑袋正正好的枕到了对方的胸膛之上。 怀里突然多了具温香软玉的躯体,萧廷琰怎么能不忽视,他极力压住那欲喷薄而出的欲望,默默地吞咽。 萧振玉此刻却没察觉到身下人的意动,她此时此刻还不肯就范,就要乘胜追击,于是就将手撑在了那萧廷琰的胸膛上,撑着起身后就要去夺那吊坠。 萧廷琰却不愿意将东西乖乖的奉还,而是抬起手虚晃一招,在吸引了那小公主的注意后,就将那吊坠就放到了萧振玉的身上。 牢牢地就将物品承托了起来,萧振玉还抬头往半空看那,却见迟迟未曾落下,她就明白是被耍了,于是抡起袖子看向了低下的人。却见对方脸蛋此时正憋得通红,像是在努力隐笑。 萧振玉一愣,视线微微下垂就看到了面前立着的东西,那物就正正好的托在中间,她浑身一震,脑子里一片空白。 正要伸手去哪,却忽地就觉胸前一凉,那物就直接从她的衣领中滑落了下去,萧振玉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想要尖叫出声。 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探进去将那东西取出来,可是眼前分明还有一个人虎视眈眈,让她怎么好意思呢,于是就急的快哭了。 她赶忙直起身子,谁料那东西就随着她的动作猛然擦过了一处,萧振玉浑身一震,大脑一片空白。 待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红成了一道快煮熟的虾子,于是就更坚定了想法,想要将那东西抖落出来,于是就拼命地抖了抖衣襟。 可正是她这个动作,就让那物品恰到了那个缝隙之处,这下是真的拿不出来了,除非是探手去取。 萧振玉从方才起就明显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阵炽热的目光,那目光就在她浑身一颤时猛然加深了。 萧廷琰看向那此刻正背对着他抖动着双肩的小公主,那衣衫紧紧地贴在身子,勾勒出了那曼妙的身形,那腰臀间曲线明显。 他一直牢牢看着他忽地就见那小公主浑身一抖,他仿佛明白了什么,那呼吸就立马加重了。 于是便直起身子,脸上酝酿起了不怀好意地笑,缓缓接近道:“别怕,朕来帮你。” 萧振玉一听,那头脑仿佛是要炸开,一切还都怪这眼前的无赖,偏偏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要作弄与她。 萧振玉一时间发了狠,她直起下榻,正准备去哪屏风后掏出那吊坠。 却觉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她整个人都被牢牢地禁锢住了,那人此刻正搂住她的上半身,一只手就那么准确无误地从衣领下探了进去,不费吹灰之力便拿到了那方吊坠。 用手指就将那那吊坠夹了出来,放到了萧振玉的身前,还凑近她耳畔,低声说道:“……该怎么谢我,嗯?” 萧振玉此时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她方才分明感受着那人的手指轻轻擦过她,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甚至用手轻拨了一下。 萧廷琰的呼吸突然乱了,他方才真的忍不住那想紧紧敷上去的冲动,那呼吸猛然急促了下,他缓缓凑近,低声道:“给朕好么?” 第58章 暗潮 萧振玉就那么哭了一夜, 第二日起来时,那眼皮还红肿着。 青芫早日打水进来时,看到萧振玉的模样就吓了一跳, 她正待开口问,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才悠悠地住了嘴,心下其实早有猜测,昨日陛下来过……因为空气中还弥漫着那人身上的香料。 她与公主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相近, 她怕她一开口, 公主就会开口向她诉说那些沉重的事情。 她不敢听,所以现在就只得逃避了。 青芫晃了晃脑袋,想要将脑海里的东西清除出去, 她提起木桶将刚刚打好的山泉水倾入了铜盆中, 到了大概有一半, 这才停了手,有提起铜壶准备兑些热水进去。 可等她刚刚将那铜壶提起来,手上却多了一双手,是公主,公主朝着她摇了摇头,道:“就用冷水吧。” 而后就将身子覆了下来,用水鞠着浇在了脸上,自发地就净起了面。 青芫无法只好站远了些, 默默地看着萧振玉的动作。 那沁凉的山泉水打在脸上,萧振玉逐渐变得清醒, 那水还带着山间树木的味道,沁凉柔和。 半晌过后, 萧振玉才悠悠地抬起脸, 那水珠就顺着脸颊一路滴到了下巴处。 一旁的青芫忙将手上的白布递了过去, 萧振玉接过后,轻轻地就擦了擦脸。 而后脚步不停,青芫还以为人是要梳妆打扮,于是就先一步来到了妆台前,将那妆台里的凳子抽出来,放到了萧振玉的脚边。 可那人却看也不看,径直地上了榻,背对着大门。 青芫一怔,看向那床榻上的背影,只见那肩胛骨分外明显,遂觉心中一酸,知道她不想出去不想见人只想休息,于是就悄悄的出了殿中。 躺在塌上的萧振玉就避无可避的想起了昨晚,昨晚那人说过那惊世骇俗的话后,她却只当做没看见,双唇颤抖着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萧廷琰见人久久的没有动静之后,慢慢地松开了手,将人扭转过来后,就被那眼中冰冷的恨意震到了当场。 理智逐渐归拢,萧廷琰竟觉有丝委屈,又有些气恨,都这么久里不管他做什么她还是不肯接受他。 只是他可以等,等这小公主的心房逐渐卸下。 于是他便从塌上起身,替那小公主拢好衣衫后,站起身来丢下一句:“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之所以转身就走是因为他怕,他怕自己会真的忍不住做出那事。 这边厢,萧振玉见人走后就倒在了塌上,将手放在了胸口上,生平第一次,她问了自己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喜欢萧廷琰么? 答案却是不知道,但她却不抗拒与他亲密,这又是为何?可她分明应该怕那人恨那人的啊,那人如此不尊重她,三翻四次地逗弄她,只是将她当做玩物,可她为什么却还是感觉心痛呢。 占春枝 第61节 正是这受伤和心痛,打定主意要让她离开他。 今夜的一切无疑是加重了萧振玉的这个想法,她要快些了,那人怕是忍耐不了多久了。 …… 打定主意后,萧振玉就将这念头来回地在嘴边咂摸着,便咂摸出一丝安心来。 昨夜她已经替自己找好了退路,那就是嫁给别人,彻彻底底地远离了这人。 可如此实施呢,这倒是个问题,只能慢慢静观其变了,想着想着那眼皮子就渐渐沉重了起来。 在意识消融的那一刻,萧振玉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外间传来的号角声,这是秋狩开始的象征,萧振玉她知道,只是与她无关。 于是她就任由着自己逐渐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过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之声,帐篷外人影晃动,来往的人声都在宣扬着此次秋狩的盛况,此次大胜归来,还提到了萧廷琰,说新君威武,拔得头筹。 不知怎地,听到那人的名字,萧振玉神志就清醒了,身侧还有人在不住地唤着自己。 萧振玉就悠悠地睁开了眼,只见外面暮色四合,帐篷里还点着灯,青芫的脸就在眼前晃着。 萧振玉揉了揉眼睛,慢慢地就坐起了身子。 许是差距到萧振玉的视线,青芫缓声道:“……今日大胜归来,皇上现在就在围场上犒赏三军呢。” 萧振玉听得此话却是没什么反应,意态懒懒的,青芫就觉有些头大,可她还记着那多喜前来催促的急赤白脸。 于是就将心横下道:“……今晚的宴会,公主也要出席。” 说完后,耳边长长久久地都未见回声,青芫心头正是惴惴不安之际,就看着塌上的公主忽而起了身,朝着那帐篷外走去,最后就停在了门口,侧耳听着外面的声响。 于是她的脚步就微微迟疑了下,跟在萧振玉的身后就来到了妆台前。 萧振玉自方才起就留意到了青芫的表情,她淡声道:“去啊,为什么不去,去看看热闹,去看看我朝的勇士们。” 青芫这才放下了心,响亮地哎了一声后,就抬手为萧振玉通起了长发。 青芫没预料到自家公主的神色竟就如此淡然,原先她还准备了一箩筐话准备去劝,可没想到对方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 可紧接着青芫就觉得自家公主的神色冷了一瞬,她知是自己的反应太过,于是就忙止住了任何表情。 这变化落在萧振玉的眼里只觉得好笑,其实不是她在介意什么,只是青芫太过敏感了,她的心底就起了一层怜意道:“那牧时未曾前来?” “未曾。”声音里含着淡淡的失望。 “哎?”这下轮到萧振玉惊讶了,她朝着一旁不明所以地青芫就道:“我曾暗地里向萧……皇上求过情,他也准许了牧时前来,还亲自派人去请,怎么人没过来?” 青芫脸上就起了一丝惊讶,面上因为感激还微微发着红,公主是真的将她的事情放倒了心上,来不及计较许多,青芫就忙向着萧振玉道谢。 之后才直起身说明里原委,“奴婢才来时就托人去打听了,人却是是没来。” 为何不来,难道是在生那萧廷琰的气,气他捋了自己的官职? 不,不可能,那牧时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那就是有别的事了。 于是萧振玉就偏头安慰起了青芫,青芫就觉有些受宠若惊,其实她对牧时来不来没多大希望,只是如今听了公主的这番“保证”,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撮合他们了。 青芫就按下了砰砰乱跳的心脏,点了点头,而后一心一意给萧振玉作弄起了发饰来,穿戴完后,又费了一番功夫。 好在终于赶在宴会开始之前到达了。 外间火把都亮亮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地血腥味,四下都堆积了一些猎物,血淋淋的,萧振玉见状后就忙避开了眼神。 只向前走着,众人这会子都已经落座了,那空地中间现在早已搭建好了一个高台,而那萧廷琰先下正坐在由明黄色帷幔搭起来的帐中,见萧振玉来了,竟给她抵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做到他的下首位置。 萧振玉只当未见,提步就走到了那尾端,随便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只把御座上的君王萧廷琰气了个够呛,那原本志得意满地笑就僵在了脸上,不说话只一口气闷着酒。 落座之后,稍等片刻这宴席也就开始了,宫女太监们皆鱼贯而入,给贵族们的座上奉上吃食瓜果等物,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在每条长案上都烤着一具全羊,那全羊先下正滋滋地冒着热气,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孜然香气。 萧振玉座前就放着几盘看不清本来面貌的肉,身后的太监察觉到她的视线,遂道:“这是皇上今日打得猎物,先下给每桌都赐下了。” 萧振玉的筷子就拐了个弯,夹了一块子炙牛肉吃了,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乐响。 一对穿着火辣的舞姬们扭着性感火辣地步子就上了高台,她们皆身穿淡薄纱衣,踩着那细密的鼓点,将气氛炒得甚是火热。 萧振玉看得津津有味,她端起一旁的杯盏凑在唇边准备喝,隔着那重重的人影,忽地就瞥见了对面帐子中的人来。 是那黎王世子,让人啧啧称奇的是他的目光却不是落在那舞姬上,而是偏头看向了高台的黑暗处。 萧振玉一愣,跟着目光就朝那黑暗处看去,就见那阴影处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面目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只见的其身材高大,那臂膀能比着她两个腰身,身强力壮,身上穿着黑甲,手腕上还绑着红绸子。 什么时候这壮汉竟还比美女好看? 萧振玉不禁有些好笑,她方才准备收回眼神,就瞥见一侧的多喜不知何时已跑了下来,朝着她殷勤地笑着,只说皇帝有请。 萧振玉一愣,本不愿前去,她正要开口拒绝,就觉身上猛然多了一道凌厉的视线。 那视线的主人正看着自己,亦或是身后的多喜,萧振玉的心猛然晃了晃。 电光火石间,她好像抓住了什么,指着那高台旁边的阴影就问道:“那人是谁?” 多喜一愣,随着萧振玉的目光向前看去,那目光就对了一丝了然,他朝着萧振玉折下身子道:“那是今日秋狩拔得头筹的卫士,马上就要得圣上褒奖了,故才站到此处。” 萧振玉就明白了,本朝一直有规定,哪位勇士拔得头筹之后,都将由皇帝亲自奖赏,获胜者也自然把这当成荣耀。 萧振玉的心一动,她复又看向对面的黎王世子,却见对方收回了视线,正低头饮着酒。 那手不知为何竟还颤抖着。 萧振玉的心一惊,电光火石间她将全部的事情就串联了起来。 心一动,萧振玉便起身离坐,朝着那多喜道:“那便走吧。” 那多喜一愣,方才没来之前他已坐好了一番,自以为好耗费一番口舌,可没想到这小公主竟还如此配合。 眨眼间那多喜就已笑成了一朵菊花,他朝着萧振玉弯下身子道:“这边请吧公主。” 萧振玉起身离座后,一直用眼角余光看着对面的黎王世子,却见对方双眼瞅着她只发愣,在不知不觉中就将手中的杯盏攥了个死紧。 在众人眼神逼视下,萧振玉缓缓就朝着那那由明黄色帐幔所结成的高台。 第59章 行刺 等萧振玉刚刚踏上高台时, 差点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萧振玉抬起眼,待看清楚来人后,不由地就僵在了原地, 竟是那黎王。 那黎王现在已经两鬓斑白, 可那眼神锐利却不减当年。 这正是这股锐利才让他不甘心吧,所以才出此下策。 萧振玉一时间已不敢再看,忙将头低了下去。 对面少女此时已盈盈下拜, 可黎王还是未从那惊讶中回过神来, 方才他分明在这小公主脸上看到了惊惧,可等她低下头去,就再难看清了。 可心中却忽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也没心情与眼前的人寒暄了, 只摆了摆手, 而后就快步回到了坐上。 那背影在萧振玉看来却是有些落荒而逃的,一旁的多喜捕捉到了萧振玉的眼神,就忙补充道:“……方才那黎王主动向陛下敬酒。” 萧振玉便收回了视线,内心不由得好奇道:那黎王究竟知情吗,父子二人真就狼子野心? 来不及多想,萧振玉就进了那帐篷内,那彩帐下正摆着几条长案,长案上就有着数不清的瓜果等物, 那萧廷琰此时就坐在那御座上。 看到萧振玉一进来,他便坐直了些。 萧振玉低头行过礼后, 就看到那身穿龙袍的人朝着她招了招手,萧振玉便, 抿紧了唇, 尽管内心非常不愿意可萧振玉还是踏上了台阶, 紧紧地挨着萧廷琰坐了。 萧廷琰待看清后就觉内心的乌云已散开了,那原本沉着的面目此时已经拨的云开见月明了。 萧廷琰便轻咳了声,等一旁的多喜伏下身子后,他指了指桌上的酒樽道:“给公主送去。” 一旁的多喜待听清后就忙领了旨,将那酒壶送到了萧振玉的桌上,只是送完酒后却不离开。 萧振玉收回身子,那眸中就染上了讥诮,招惹了她现在就想用一壶酒就想打发了。 她慢慢靠回椅背,看也不看那酒樽,和上首那密切关注着她的萧廷琰。 可宫中一向有传统,遇到皇帝赐酒,当场是一定要喝的,那多喜就不管那一脸冷色的萧振玉,而是来到了桌前,将那酒樽提起,那红色的酒柱就倾泻下来,一股脑地就倾倒在了那琉璃杯盏中折射出亮丽的光泽。 萧振玉见状不由得微微坐直了些,那人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和葡萄酒的。 惊讶之余,抬起眼准备看去,却见那上座的人正笑着朝她遥遥举杯,那幽深的眼里泛着愉悦的光泽。 萧振玉一怔,正好此时的多喜就将那琉璃盏送到了她的手中。 萧振玉一时忙乱,想避开那人的眼神,于是就将那琉璃盏夺下,冲着那萧廷琰的方向轻轻举了举杯,而后就一饮而尽了。 那光洁的脖颈在烛火下,发出了亮丽的光泽。 那萧廷琰方才一直密切地注视着底下的人,于是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的眼睛有些尖,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对方脖颈间的一抹暧昧的色泽。 萧廷琰便想到这应该是昨夜留下的印记,一想起昨夜就想起了那小公主魅惑的面容,和昨夜那不小心挨蹭的触感。 萧振玉便轻轻地捻了下手指,像是在回味昨夜的触感,此时漫在他眼里的竟是丝丝遗憾。 打定主意后,萧廷琰面上的笑就深了深,他拾起桌上的酒杯,自顾自地就将酒饮下了。 萧振玉却不知道那人内心的想法,风吹起了那一角的帘慢,从这缝隙里,萧振玉就看见那属于黎王与世子,倒好像起了什么争执。 只见那黎王忽地一下从坐上站起,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世子,他闭了闭眼,往日里总是不可一世的脸上,竟因害怕还微微发着抖。 朝着那坐上正阴沉着脸,沉默地饮着酒的世子道:“你是疯了吗,敢做这样的事?” 那黎王世子恍如未听见一般,不管早已怒发冲冠的黎王。 内心却惊骇不已,父王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今晚就要行事了,可不能出错。 于是只装作了一副茫然地模样,将杯盏凑在唇边道:“父王再说什么,儿臣不懂。” 哪知那黎王看到后,怒不可遏,忽而一把将世子手里的杯盏夺过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世子一愣,原本正要发作,可那视线在触到一旁阴影里的大汉时生生的止住了。 方才因着那黎王的剧烈动作,那杯盏中承着的酒水溅了出来,溅在了那世子的脸上,那酒水顺着下巴往下淌着,一点一点就滴到了衣襟上,而世子的头慢慢抬起来,掩在发丝里的是一颗怨毒的眼睛。 看到这眼神,那黎王仿佛被针扎了一样,仿佛支撑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半晌之后,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这是要让黎王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给你陪葬啊。” 那声音苍老不堪,哪里还是昔日里说话生若擂鼓的父皇呢,世子的心忽地一痛,可渐渐地那痛楚就转为了恨意,那目光就毒蛇信子一样,丝丝的散发着寒气。 占春枝 第62节 若不是那萧廷琰,他们黎王府何至于变成这个模样,父王与他何曾会变成如此模样,他又怎么会失去一只手。 那萧廷琰阴狠毒辣,将他害成这番模样,就将他家利用完之后,就要尽数抛弃,赶尽杀绝,要不是从机缘巧合下得知,估计此时都会被蒙在鼓里。 一想到这里,那世子的表情就逐渐扭曲。 那黎王却厉声断喝了一声,问他究竟要何事行事,那世子唯恐被人发现这处的争执,于是就忙从坐上起来,将一旁气的发抖的黎王按到座中坐好。 之后他就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下四周,却见四周还是方才那副热闹情景,似乎无人注意到此处的闹剧。 心下如此作想着,那世子就越发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如今这一切可不就是那天时地利人和。 瞧这群人丝毫不知危险渐渐逼近,尤其是那萧廷琰,这次该轮到他一雪前耻了。 他心知父王是不会同意的,只能来个先斩后奏了,不如将人稳住,欺骗父王说今日他本不欲行事,然后等到那穷图匕先,也就成了他功成名就之时。 在那世子看来,这个时机恰恰好就是最好的时机,那萧廷琰才登上帝位,地位不稳,也不是不可撼动,可趁着今晚很是混乱下手,到时人一死,还会有谁敢多说一句,更何况他已将父王的旧部悄悄联络,他们现在就藏在暗处,如果倒时有人敢多说一句就将人就地格杀。 他自以为天时地利一在于自己一身,只等那暗夜里潜伏着的旧部杀出,的也都是他的人,只等那刺杀成功,到时旧主已死,是该立新主了。 后事如何,只要他是胜利者就可随意改写,那世子已将身后事算得清清楚,先下那肯听父王的劝,内心暗道:“父王等事成之时,你黄袍加身再来谢我吧。” 心下如此作想,可那世子面上却是看不出来,他兀自装出了一副诚恳认错,痛定思痛的模样,含泪道:“感谢父王教诲,儿臣可从来没有那起子心思,却不知父王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黎王坐在椅子上,看着底下的人影,知道这人内心已经扭曲了,可他是他的儿子,他哪里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啊,那黎王的心中泛起苦涩。 他觑着身侧的人,声音艰涩地说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那世子听后一愣,抬起眼却发现那原本刚强从不肯流露出一丝脆弱的父皇,这会子早已泪流满面。 他的头仿佛被重重擂过,那被仇恨吞噬的内心忽地就动摇了一瞬,可这动摇随即就被他强压了下去,那世子的眼神越发冷肃,可话里却还是一副无辜地模样。 他扬起脸,做出了一番困惑不解的模样:“什么后悔,父王在说些什么?” 那黎王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惨然一笑,忽地就从坐上站起来,背对着世子就道:“这是你的选择,倒是就别怪我大义灭亲了。” 语罢就要下了台阶,朝那高台上的御座处走去,那世子见状,一颗胆差点被吓破,不管不顾地就奔上前去,扯住了那黎王的一边衣袖。 就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道:“……父王且听我一言罢。” 那黎王听后身子就是一顿,世子见状后仿佛看到了希望,心道:为今之计只要拖住父王那便好了…… 那泪水无意识地淌了满脸,世子早已捧出了一颗真心,他咬牙切齿道:“那萧廷琰将我们将害的还不够惨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回转过身子的黎王给捂住了,他着急道:“慎言。” 可世子却不闪不避地回视过去,那眸子里是一片嘲讽之色,因着嘴巴被盖住,他的声音就隔着掌心传来,瓮声瓮气地却不难听清,他道:“儿臣的这双手是怎么没的,父皇你比谁都清楚。” 黎王听后虎躯一震,手上不由得就是一松,那视线就自然而然地滑向了世子那不自然垂下的手臂。 当日的情景,黎王记得很是清楚,那一日要不是他出手阻拦,别说这一只手,就是那头颅恐怕就得当场被削下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那龙座上精于算计的帝王。 那黎王的视线在触及那断手时,猛然划开了,已是不忍心再看。 那世子见状后,内心就有了成算,眼瞅着那大汉此时已经被宣了进去,他便假情假意地跪在地上。 “儿臣愿向父王坦白一切。” 那黎王一愣,那身子不由自主地就回转了过来,将地上的世子扶起来了,而后两人便相携着回座。 他叹息一声就道:“儿臣原定与明晚向那御座上的皇帝行刺。” 那黎王的垂在身侧的手就不自觉的握成了拳,果然不出所料他所料,好在还来得及,那脸上就透露出一丝庆幸来。 而那世子的目的就在于拖延时间,于是他就讲起了另外一桩事来,与这行刺之事关系不大不小。 “什么?你抓了牧时?” 第60章 挡刀 那黎王在听完后, 不由得失声。 他喃喃道:“怎么会,你抓他干什么?” 那世子脸上就起了一层笑,只是那笑却是不抵达眼底, 他冷哼一声道:“那牧时就是那狗皇帝的爪牙, 我之所以变成这样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不知怎地,他如今已被那狗皇帝所厌弃,捋了他的官职, 他身边没了护卫之人可不是很好抓。” “你把人怎么了?” 那黎王稳了稳心神, 颤声说道。 那世子的脸上就泛起了阴恻恻的笑。 “他落到我的手里,我自然要好好关照一番了,只是不管用了什么样的刑罚, 那牧时的嘴还把的紧紧的, 硬生生地不肯吐露分毫。” 世子摇头晃脑着, 脸上不无可惜之色。 那黎王现在面色早已灰拜成了一片,他无力地就瘫倒在了椅子中央,有气无力道:“人还活着?” 那世子抬起了头,冷声道:“我已将人折磨的奄奄一息,就将他丢入了乱葬岗中,准备让野狗将他啃食干净。” “什么,你未曾眼睁睁地看他断气?”那黎王就从坐上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那世子的肩膀。 那世子躲闪不及,正好被抓了个正着, 他就看着那黎王脸上的肌肉乱抖着,内心有些惊惧但还是强撑道:“……我派人去看着了……” “那人可曾回来复命?” 那世子的脸色突然一僵, 黎王早已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就在此时, 一旁就已大喝, 有人道:“抓刺客啊, 有人要行刺。” * 帘幔缓缓垂下挡住了一切,那大汉普一进场,那空气中就隐隐多了一点血腥之气。 他身高,萧振玉悄悄打量,但从面上还是看不出什么来的,那脸上还是一派忠贞之色,压根不像那敢行刺的胆大之人。 可随即,萧振玉就被自己脑海里这个想法吓到了,不过就是自己吓自己罢了,怎么还越想越歪了呢。 于是萧振玉就不免摇头失笑。 如此这般倒是引起了一旁的萧廷琰的注意。 萧廷琰一时间竟有些后悔让她前来,前日里也甚是奇怪,等他到了营地之后才突然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信上人让他小心一个眉心有道疤的男人,那字迹歪歪扭扭的,让人不免怀疑这是否是个恶作剧。 但以萧廷琰的性子来说,那就是宁肯错杀三千也不肯放过一个,于是自从收到那封没头没尾的信后,他就细心留意着身边的人。 但却一无所获,长此以往来,萧廷琰就将此事放入了脑后,可今时今日那念头却突然闪到了脑海中。 而此时那地下欲下跪行礼的人正从地上慢慢站起身,在他缓慢起身的那一刻,不经意间就看到了那人的额头,却见那额头正中赫然一道长疤。 于是同时,那人的唇边突然泛起了一阵诡秘的微笑,那方才一直藏在怀里的双手猛然地探了出来。 萧廷琰的心忽而紧了紧,目眦欲裂,眼前寒光一闪那人竟飞身刺来。 萧廷琰慌乱之间忘记了所有,只记得身旁还有一个萧振玉,情急之下就将人狠狠推开了。 可没留意到那刀剑差点就挨上了他的后心,那剑尖还冒着黢黑的色泽,肯定是上了剧毒。 看着那低下刺客暴起,提剑飞身来刺的时候,萧振玉不可置信一时间就呆愣到了当场。 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萧廷琰的一声大吼,随后她就被一道巨力挟裹着倒地,依稀间耳边又惊起一道炸雷,无数张惊恐地脸从萧振玉眼前晃过,有人大叫,抓刺客啊。 萧振玉还来不及回神,就见那刀剑就朝着萧廷琰的后心去了,她一着急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步子就冲了出去,欲挡在萧廷琰的身前。 萧廷琰一直留意着身后,就觉身后传来一阵劲风,就是现在!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了,那萧廷琰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一个矮身扭转就躲过了那刺客飞来的剑尖。 而后旋身踢腿用尽全力就将那刺客手里的长剑给踢飞了,那剑蹭地一下就插到了那厚厚的毡子中间。 而那刺客此时浑身卸力,就要从空中落下。 正好就略过了萧振玉的头顶,那萧振玉就觉眼尖寒光一闪,那刺客竟还有后招,只见从那袖口中突然激射出去一个短刀。 那短刀就携着万钧之力朝那萧廷琰而去,萧廷琰方才的腿与那刺客的手短兵相接,被那刺客的双手一震,腿已微微发麻。 他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躲闪眼角余光就瞅见了那一身如火如荼的红衣,向他奔袭而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就挡在了他的身前,那面上不知何时早已躺满了泪,此刻正朝着他凄然一笑。 耳边万籁俱寂,萧廷琰这会子早已忘记了一切,眼前就只有那人舍身为他当刀的女子,一阵剧烈地疼痛逐渐袭了过来。 半晌过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刀剑没入□□的声音,那小公主的唇边就突然多了一道血红。 她整个人都被那股力道打中,身不由己地就朝前扑去了,刚刚好的掉入了那萧廷琰欲扑身上前的怀中,那后心处赫然插着一把短刀。 怀中人的躯体还是温热的,可萧廷琰却分外感受到那生命力逐渐从她体内流失。 他不知不觉就将怀中人拦紧了,低头一看,就觉心中一痛,喉间传来一阵腥甜,那双手颤抖着就抚上了怀中人的那脸颊,忙朝外嘶吼着,来人啊。 眼前渐渐模糊,萧廷琰肝胆剧烈,一阵悔意冲拖上来将他整个人就钉到了原地。 心疼的像是被人生生地剜去了一块,但更多的还是惧怕。 那刺客见没有成功后,知道是错过了这次机会,看也不看那在地上抱着尸体状似疯魔的新君,而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心知情势不好,就咬了咬牙准备奔逃。 可还没等他走到门边,忽觉头上一凉,他的视线缓缓升高,就见那原先还委顿在地上的人,不知何时竟将他的剑拾起来了,此刻正拄着剑立在当下,墨发被风吹起,那模样分明时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冷冰冰地没有一丝温度。 视线在一移开,就是一具无头尸体,正喷洒着无数的血柱,此时那尸体才轰然倒塌。 那刺客的视线一黑,在他眼不见的地方,一双金靴逐渐踩上了他的头。 等到那一阵剧痛袭来,萧振玉的意识就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她最后看到的一副画面就是那萧廷琰的脸,那目光盛着的是不可置信,震惊、惧怕、悔恨、心痛。那五官早已皱成了一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受了伤。 而他的这幅模样也是萧振玉从未见过的,印象中的萧廷琰反应总是清淡的,好像万事万物都无法使他的表情波动一分。 他永远占上分,永远志得意满,可现在的他惊慌失措,一副痛失所爱的揪心模样。 她从未感到如此混沌过,就连当日从台阶上摔下都没有这种感觉。 渐渐地就连痛感也感受不到了。 萧振玉的世界里一片黑暗,要问她往日里最怕血的人,为何会不管不顾地为那萧廷琰挡刀,萧振玉自己也不知道。 可渐渐地她为自己找到了答案,那答案就是她想让萧廷琰心疼,到时候会得到对方的一个许诺,倒是她就凭借着这许诺,好离得他,与那别人成婚。 而这目的似乎也是无厘头的,萧振玉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可是现在她已经习惯将所有都归功在这件事情上。 正是这样才会让她感觉到松快许多,萧振玉几乎都有些迫不及待提出,然后期待的看见那萧廷琰表情了。 占春枝 第63节 想看对方惊愕的模样。 也正是这份期待,让萧振玉多了丝求生的欲望,渐渐地她能听感受到疼痛了。 也能听到外间的声音了,耳边一直以来都能听到一阵嘶哑难听的声音,难听到让她恨不得捂住耳朵。 第二道声音就是那青芫了,青芫一直在向他絮絮叨叨外间的事情。 渐渐的,萧振玉能感受到眼前那似有若无地光亮了。 后来,她醒了。 鼻端是浓重的药草香味,萧振玉的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床帐子。 等到眼睛渐渐熟悉这抹光亮后,她才慢慢地偏了头,就只是这一个动作,就让那原本端着铜盆进来的青芫,身子一颤那盆就猛地一下摔落了下来,发出一声巨响。 那人影就快速奔到了近前,萧振玉费力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却见青芫这一阵早已瘦脱了形,没了人样。 她就先倒吸了一口冷气。 青芫大大的双眼里现在已经布满了血丝,那原本还有些圆润的下巴,竟日渐消瘦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尖尖的仿佛要戳死人的下颌。 那模样甚是凄惨,身上的衣物也是皱巴巴的。 这会子那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萧振玉,萧振玉从未看见过那青芫如此小心翼翼地模样。 青芫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就想扶住塌上人影的肩膀,可那视线在触到对方比纸还单薄的身子时猛然止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喘着气,唯恐吹跑了眼前的人,她的眼睛已泛起了激动的泪花。 朝着萧振玉颤颤巍巍地就叫了一声:“公主。” 第61章 柔情 言罢还狠狠地揉了揉眼睛, 萧振玉就被青芫的这个举动给逗笑了,只一个轻笑就扯动了背后的伤口,那伤处丝丝的泛起灼痛。 萧振玉这才回过神来。 一旁的青芫在看到萧振玉脸上的痛楚后, 只恨不能替她承受, 那眼圈已是泛红了。 只顾着问萧振玉的精神可好,需不需要什么东西或者饮水饿不饿之类的。 萧振玉却径直地摇了摇头,方才她刚从鬼门关回来, 身上除了痛感, 竟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她清了清嗓子,想要说话,但嗓子嘶哑之际, 竟是一丝一毫的气音都无法发出。 一旁的青芫似有所觉, 就忙端起了一旁炉子上围着的清水, 用小勺子舀了就慢慢地送到了萧振玉的唇边。 萧振玉就不知不觉地将水饮尽了,方才觉得好些,嗓子里也能出声了,她便问像了一旁的青芫:“我昏迷了多久。” 青芫就觉鼻中一酸,她忙低下头去,就道:“……有五日了。” 竟有五日了,萧振玉还不住地觉得惊诧,她准备半坐起来, 却被一旁的青芫给按回去,已是不许她乱动了。 萧振玉无法就只好侧躺了回去, 要是她跟一旁的青芫说她好着,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更何况青芫呢。 随后青芫就絮絮叨叨地讲起了这几天的遭遇, 讲到了自她遇袭后, 那帝王状似疯魔,将她就从那帐篷抱了出来。 那情景青芫想她应该是忘不了了,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下发生了,殿内乱糟糟地,有人奔走着大叫抓刺客啊,有人死在了那刺客的刀下。 青芫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血色。 等她在反应过来时,就发现那倒地的人竟变成了公主,公主的背部不知何时竟还插着一把短刀。 此刻正倒在了那君王的怀里。 而那君王这会早已灵魂出窍,待青芫颤颤巍巍地准备爬过去抱住公主时,就被那帝王的一个眼神震到了当场,那是怎么的一个眼神啊,凄厉之际面上蜿蜒两道血泪,狠狠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好像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于是就忽地抱起把那刺客的头颅削下,之后就跌跌撞撞地抱着萧振玉走了出去…… 在查清始末后,黎王世子当场就被乱刀砍死,黎王被处以了极刑,一家都下了大狱。 青芫知道,这是是为了心爱之人报仇雪恨。 那段时间,连空气中都漂浮着着一股血腥之气,帝王在那一夕之间好像变了个人,就像是一根牢牢绷紧的弦,众人都不知道这弦如果断了又回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好在索性,公主醒过来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 听罢这一切萧振玉宛如大梦一场,这也会像是萧廷琰做的事,只不过让人不敢相信的,却是为她。 她有些不相信。 可就是这份怀疑,待看见那提步入内的人影一下子就打消了。 原本在青芫说完之后,萧振玉渐渐困倦,她正准备入睡之际,不其然地一个偏头,就忽然看到了外间的一个影子来。 来人头戴高冠,一身影子皆投入到了殿门之上,萧振玉就看着那影子抬起手准备推开房门,可不知为何却又渐渐垂了下去,将手垂在身侧。 即便看着那影子,就能看出一点小心翼翼来,萧振玉不知怎地忽而就觉鼻尖发酸。 她眨了眨眼睛,想将那点子泪意逼回去,就趁着她眨眼的功夫那人就迈过了门槛。 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那人此刻就站在门边,那双眼就直直的看着自己。 萧振玉从未见过那萧廷琰如此狼狈的模样,原本是那稳操胜券,永远云淡风轻的人,此时却落魄的很,那下巴处就泛起了一层青色的胡渣。 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变了,变得更加成熟内敛,那袍子空荡荡地吊在身上。 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唯有那面上的一双凤眼亮的惊人,让人不可逼视。 那张俊脸上闪过不可置信闪过心疼,最后定格在他脸上的就是一片欣喜若狂。 那身影即刻动了,朝着萧振玉奔来。 萧振玉不知怎地却突然起了退缩之感,就见那人眨眼就到了近前。 萧振玉还来不及反应,那双手就被那人拉住了,那人似乎在强自忍耐着内心的激动,唯有那一双凤眸发出一阵让人心悸的亮光。 萧廷琰就觉自己仿佛又活过来了,他竟伸出手捉住了那人的那双手,忽而心脏就砰砰地跳了起来,像是要从心脏里跳出来的架势。 那几日他过的犹如行尸走肉,一直以来他就将她视作所有物,未曾给予半分珍视,也是笃定她不会离开他,却半点没有想过他早已爱上她却反而不自知,直到那一日她飞升上前,替他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 那一刻他心如刀绞,所有一切都渐渐清醒,他才明白他之前错的有多么离谱,才明白他到底有多爱她,好在现在还可以补救…… 床上那人早已清瘦单薄的好像一张纸,萧廷琰的喉头一动,像是察觉到了那人的不适,他伸出手替她将耳边的鬓发就别了回去。 一时间两人都是一怔,萧振玉却敏感地发现眼前人似乎是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更加温柔了。 可随即她就被这想法惊到了当场,萧廷琰温柔?说出来她自己就先笑出声了。 一旁的萧廷琰就见塌上女子忽而露出了一点笑颜,他那原本紧绷的心就因为这个笑而放松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而后说道:“……感觉如何?” 那声音嘶哑难辨,萧振玉不由得愣在了当场,而她昏迷的那段时间,听过最多的就是这个声音了。 却丝毫没有将这声音的主人和萧廷琰联系起来,只因那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的都是一些家常的东西,什么今日天气不错什么院中的开的很是茂盛。 偶尔萧振玉会听到那人悔恨的声音传来,日日都不停歇,只把她吵嚷的受不了,很想立马坐起身来将人给制止了去。 她便轻声说了句:“……好些了。” 就这一句话竟使得那床尾般的男子眉头一皱,他忽而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就到了萧振玉的塌边坐好,垂下眼。 恰好此时外间的青芫端药进来了,竟不是自己上前,竟是自然而然地就交给了那萧廷琰。 萧振玉遂瞪大了眼睛,就看着一旁穿着玄衣的高大男人微微伏下身子,将汤勺凑近嘴边吹了吹,而后就向她抵了过来。 萧振玉呆愣愣地,就将脑袋凑了过去,只饮了一口那眉眼就皱了起来,不住地吐着丁香小舌。 她正欲推拒,可看一旁萧廷琰容色沉沉,心中就生出一点畏惧来,可这畏惧又生的没来由,她是为着他才受伤的,可那萧廷琰却恩将仇报,每日跑到她这里来当阎王,不说话沉着神色就很恐怖。 于是她就起了一点叛逆之心,只偏过头去,就听耳边长长久久的都没有声响。 萧振玉就用眼角余光去看,就见那人是先是把那药盏放下了,萧振玉见后,那心底就生出了一点得意来。 这一放松间,鼻端突然就多了一丝龙涎香,那人竟伸出手将她的脸扳了回来,萧振玉一愣,猝不及防地就已四目相对。 萧廷琰嘴角轻勾,朝着萧振玉一笑,语义未明道:“……是你自己喝还是我渡给你?” 萧振玉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着那人收回身子,端起那药盏作势就要饮。 她反应过来后,就连忙摆手道:“……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也许是对面男人身上的威压太过恐怖,也许是真怕那人会渡给她,萧振玉有些忌惮,不知不觉就将那一小碗药汤喝完了。 可她还是有些无法习惯这样的萧廷琰,她不喜欢这么被对方那么热切地注视着,于是就别开了眼睛。 萧廷琰看到后,那目光就是一滞。 他的目光还带着些许怜悯,偏生柔情似水。 萧振玉就发觉先下肯定是一个好时机,如果她直言,对方肯定无法拒绝。 她的心中越发坚定,这些苦痛总不至于白受吧,于是萧振玉斟酌片刻,便说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心头的一句话。 她说:“……看在玉儿受伤的份上,皇叔可否答应玉儿一件事?” 话已出口,萧廷琰的视线就带了一丝怔然,可萧振玉却平静地回视了过去。 心道,往日总是被你算计,这次也让我算计你一会吧。 她心中一痛,却还是强压了下去。 萧廷琰从那张面孔上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心头竟有些惴惴,但有起了一丝好奇就道:“……何事?” 萧振玉闻言却不说话,而是摇了摇道:“皇叔先答应玉儿可好? 萧廷琰微眯了眼,稍稍后退,努力想从这张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来,可是没有,那面庞太过平淡,他已经想不出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 只是心下仍觉得不安,冥冥之中他似乎知道这个承诺他给不起,可不知为何,在触到床榻上人那张隐隐暗含着期待的脸,总是有些不忍拒绝,于是就道:“好。” “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了吧,说出来就可早点预备上,省得来不及。” 萧廷琰的心下忽地生出一点期待。 却看那塌上人狡黠的笑了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到玉儿想到了在告诉皇叔也不迟。” 第62章 规避 占春枝 第64节 萧廷琰的心底结结实实地涌上惊讶, 他回视过去,却见对方笑得奸诈。 他隐隐有些后悔,可那后悔在触到塌上人欢喜的面容终于还是消散了。 可萧振玉却觉得无奈, 自那日过后, 萧廷琰每日都会过来,亲自喂她喝药,如若她拒绝, 那人就会用一双黑沉沉的眼只把人盯着。 萧振玉无法就只好顺从了, 反正她这伤是因为他而受的,让那九五之尊服侍一下也是不错的。 出乎意料,也不知是不是心情的原因, 萧振玉伤势渐渐好了。 这一日午后, 太医替萧振玉诊过脉以后, 就下了定论,说是可以下床,只是动作需要万分小心,不能做剧烈运动,只因会扯到伤口。 萧振玉听后连连点头,看着眼前人完好的模样,夏太医打心眼里庆幸,庆幸人是给活过来了, 还活蹦乱跳的,如若人要是有个什么三场两短, 这太医院恐怕就早已沦为陪葬了吧…… 等在过了几日,萧振玉能自由的行走时, 青芫却神情郑重的进来了。 进来后直接就跪到了萧振玉的脚边, 萧振玉一愣, 就要将人扶起来:“……有话不能好好说么,为何跪下了?” 可对方却只咬了牙制止了萧振玉的动作,而后道:“……公主就且听奴婢一言吧……” 萧振玉一愣,终是坐了回去,看着低下的青芫内心突然多了丝不好的预感。 青芫却只跪将下去,砰砰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在睁眼时,那额头早已红成一片,抬起的脸上早已泪水纵横。 “奴婢请求公主一件事,请公主容许奴婢前往将军府照顾牧时牧将军。” 牧将军? 萧振玉一时间竟愣住了。“他出了何事?” 青芫的神色就是一变,她一把将脸上的泪抹掉。 “公主还不知道吧……那牧将军自那一日被赶出宫后,就被那黎王世子派人给抓走了,将人狠狠折磨了一番,那身上竟是一丝好肉也无了,他们严刑拷打,就想从他身上得知当日的情形,可牧时怎样都不肯开口,于是那伙人就更变本加厉地去折磨他,整个人现在就已没了人形……” 青芫说完后,就哭的那是上气不接下气。 萧振玉这才知道中间竟有这样一番波折,内心不由得生出了愧疚,想起了那人的那张脸,对着她从未说过半个不字。 萧振玉心中就涌起了浓浓的一股悲哀,为牧时为青芫也为自己,她倾身就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道:“……应该的。” 那青芫一听立即就从抬起了头,公主说的是认真的? 萧振玉心中一酸,道了句:“当然了傻丫头,” 可谁知青芫听后,那面上却是不见轻松,宜然是那副忧心仲的模样,低落到:“……可奴婢走了,公主眼下不就没人服侍了。” 萧振玉一愣后就笑了,她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淡声道:“……那不是还有青艾吗。” 萧振玉心知若是没有青芫这么多天的费心照料,她是不可能这么这么早就醒来的,青芫这几天劳心劳力过多,整个人都清减了下来。 萧振玉看在眼里也觉得心酸,正巧人现在提出要出宫去照顾那牧时,她便正好答应,如今总算能为青芫做一件事了。 等到晚间萧廷琰过来时,萧振玉就将这个想法告知了他,获准同意后,萧振玉就从库房中拿出了一些体己的东西和几张银票,并一些名贵的药材给了青芫。 萧廷琰其实早在最初就已恢复了那牧时的官职,还赐下了许多珍奇的补品,让宫中御医一同前去照应,见萧振玉又备下了东西,他便也没说什么。 等到后日早间,萧振玉准备将人送出宫,可是先下身子还没好全,就只能在院门口送送。 主仆二人就再院门处依依惜别着,皆泪洒前襟。 他们都知道,这在一出宫,恐怕是不会在回来了。 而萧振玉知道青芫对那牧时的一片丹心,于是也不好强留。 青芫又不顾劝阻,在院门处的台阶下磕了三个响头后这才转身走掉。 而自青芫走后,不知怎地,萧振玉却觉这院子是越发冷清了,每日神情怏怏的。 这一日午后她正坐在房中发呆,青艾突然容色慌张的跑了进来,还说太后娘娘来了。 萧振玉一愣,检查了身上的仪容并未出差错后,这才准备起身接驾,可没等她起身,就被一旁疾走进来的太后给按住了。 太后娘娘还是那么个老样子,只是对待她倒好像是从前更加亲厚了,身后的惠禾就将怀中抱着的补品放倒了桌上。 来到近前就朝着萧振玉行礼道:“……你不知道啊太后知道这件事后急的要发疯,于是当即来看望了公主一次,只是那时候公主还昏迷着……” 萧振玉听后,那面上就显现出了一股羞臊,那太后看了心里就越发钦佩,觉得她竟也不居功,反而是这副模样,于是就出声赞道说她进退有度,不骄不躁,亏得皇帝如此喜欢。 不料那萧振玉一听,那嘴里的茶都险些喷了出来,只顾着捂住嘴,朝着那太后连连赔罪。 想起那日的场景,太后至今还心有余悸。 公主遇刺倒在塌上不知死活,那萧廷琰便日夜不离的守在榻前不吃不喝,那太后见情势不好,于是也就前来相劝。 可不管她说什么,都无法引起那跪倒在塌上的年轻帝王的注意,正当她绝望准备离开时。 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母后,若是玉儿醒了,那么她就是朕唯一的妻,朕要娶她做贵妃,如此便可堵住那群老臣的嘴了吧,来年就行扶正。” 那太后身形一滞,就看到了那坐在脚踏上的人目光透过那蓬乱的发丝朝她看来。 她未曾见过萧廷琰如此模样,如今已没了个人形,即便内心震动不已,但知那人早已打定可主意,于是就道:“好……” 那宛如泥胎木偶的人这才有了反应,那眸子短暂地聚起了一点光亮,而那光亮只一瞬就熄灭了。 太后遂觉心中一酸,可她知道她这小儿子生性倔强,是不听人劝的,于是当下就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就走出了清凉殿。 当时,她真有种错觉,若是这小公主有个什么好歹,那御座上的帝王恐怕会跟着去了。 但眼下却是好了起来,太后不由的心生庆幸。 其实她早就在心底接受了这小公主,只是这份心思明白的太晚了…… 而如今人醒了,宫里这几日都已在悄悄预备这封后大典了。 太后冷眼旁观,却见对面的小公主还是一无所知的模样,似乎是心还有疙瘩。 她有心规劝几句,只是想起了那萧廷琰终是作罢了,她哪能看不出来是这小公主心中似乎有顾虑和心结。 而一切都只能由他们两人自己解开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太后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萧振玉自然是察觉出太后对她的态度变了,似乎是没有之前的那般抗拒,之前在她面前只字不提,而如今主动为自家儿子说起了好话…… 然这话她实在是不好接,于是只得缄默下来,一时间这内室归为了沉寂。 那惠禾左瞧瞧右瞅瞅,发现状况不对,就想起了来意,于是就朝着一旁的太后示意了一番。 而那太后这才想起来,于是就朝着身后的位置一捞,就捞出来个小宫女,就将人推到了萧振玉的身前。 萧振玉细细一看,才发现面前的这个小宫女容颜甚是熟悉。 那小宫女却只顾着朝萧振玉行礼道:“……奴婢参见公主,” 声音清脆悦耳。 萧振玉这会子已然认出来了,这人就是很久之前在誉王府中给她梳头的那个小宫女,当时她还赞过对方有一双巧手呢。 但却不解其意。 她看向太后,太后就道:“……哀家听闻你身边的那个大丫鬟出宫了,这不就替你有找了个来,还是熟人,这也是个伶俐孩子,玉儿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了吧。” 萧振玉就有些受宠若惊了,自青芫走后,这清凉殿里人员是有些紧俏,这下倒是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她偏头看向了一旁的那小宫女,却见对方一脸的眼观鼻鼻观心可那紧紧揪着的手指就暴露出了她的紧张。 萧振玉就不免有些好笑,遂道:“……那玉儿这便谢谢太后娘娘了。” 那小宫女的眼睛里就猛然爆发出了光亮,而后就跪地道:“……慧心谢谢太后娘娘,谢公主殿下。” 慧心……倒是个好名字。 于是将太后送走后,萧振玉就将人交给了青艾,让青艾好好教着,顺便带人好好熟悉一番周遭环境。 那慧心便响亮的应了一声后就道:“……奴婢定不负公主所托。” 萧振玉见状就笑弯了腰。 她笑过之后就来到了内殿,却仍旧有些不解那太后的来意,瞧着态度倒是有所松动,可萧振玉还是有些不太确定,只是她素来不喜欢猜来猜去的。 其实只要嫁给那薛兆之,出得宫去,之后自会有那平安喜乐的小日子过,就能出得这困了她小半生的皇城了。 规避风险是她会做的事。 可即便这样,鬼使神差地萧振玉竟想起了那萧廷琰,对方知道她抱了什么目的,想必会怒不可遏吧,可碍于说出去的话,他应该是不会随意拒绝的…… 萧振玉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不去想那人的好。 于是等到了那日晚间,就像往常一样,那萧廷琰就留在了清凉殿用膳。 萧振玉冷眼旁观,就想在今夜提出。 第63章 春色 不知怎的, 这一顿饭萧振玉却吃的味同嚼蜡,应该是心中有事吧,她想。 她抬头看向那人, 却见对方穿了一身家常袍子, 侧脸雍容闲雅,整个人都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即便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萧振玉还是觉得他今日心情不错。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 那人眼神一顿, 提起筷子,就从那盘中夹了一点菜,放到了萧振玉的盘中。 其实原先用膳时, 在一条长案上, 两个人间的距离仿佛天堑。可却被那萧廷琰撤了下去, 命人换上圆桌,他就顺势落座在了她的身旁,美其名曰说能方便照顾。 可萧振玉倒情愿没有这些照顾。 今天也是如此。 萧振玉瞅着盘中的菜,却迟迟不下筷子。 一旁的萧廷琰见状一愣,瞧着对面的侧脸分明是有心事的模样。 于是他就用一旁的白布拭了拭手,然后顺势就拿过了萧振玉的手心。 将她的手扣在掌心里,竟捏了起来。 慢慢地那身子也就靠近了,萧廷琰微微俯下身子低头去瞅身侧人的表情, 淡声道:“……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随后也不等萧振玉回答, 就叫起了门外的多喜:“……去将这席面扯下去,重新换……” 话还未说完, 就察觉到手上一重, 萧廷琰便默默将后半句话给吞了回去。 原本他打算好了, 要珍着吃完饭后就郑重地向小玉儿提出,要她做他的妻。 可是如今的计划却是被打断了,而他更没想到对方会在此时开口。 占春枝 第65节 “……皇叔,玉儿有事要相求。” 看着那人迟疑的面容,萧廷琰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顾念着身侧人,萧廷琰却依然是一副好脸色,耐心地道:“……什么事?” 萧振玉的心突然咚咚咚地跳了起来,她早已不敢抬头,遂将视线放到了杯盏上。 心慌不已,那话在舌尖转着,可就是无法吐露出去:“……玉儿想请陛下赐婚。” 手上徒然一松,是那人将手抽离了。 那话一说出口,萧振玉自己就先吃了一惊,可说出去后,心里却未见轻松,反而更沉重了。 殿内气息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十分凝重,萧振玉差点要喘不过气来了。 就在她艰难之际,就听那人忽地开口了,那声音却听不出喜怒,他说:“……谁?” “薛兆之。” 萧振玉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微微地发着抖。 手里的茶盏突然摔落在地发出了刺耳的鸣叫,萧振玉本不设防,就被这身瓷器碎裂声吓得浑身一抖。 萧廷琰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整个人仿佛就如那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杯盏。 可取而代之的就是愤怒,以及那被背叛的羞惭,但更多竟是受伤。 他这才察觉自己错得离谱,先前他一直就将这小公主当成他的囊中之物,却不成想他的小金丝雀早已生出了逃离之心。 眨眼间,那帝王身上的威压十分恐怖,萧廷琰只觉心口一烧一痛,那话却是不由自主地冲托了出去了:“……玉儿怕是忘了当日的承诺,乖乖呆在皇叔身边不好么,为何总想着嫁人?” 萧振玉一听眉头竟是轻皱了起来,有些恼怒,这人怎么到现在还是这幅稳操胜券的模样,就那么自信?就那么轻易的认为她是他的? 一团气在胸中来回撞着,萧振玉眨眼睛已经理智全无,她生硬地开口道:“……皇叔莫不是忘了,当日是怎么答应我的,怎么,现在是想要反悔?” 话里也是浓浓的诘问之意。 萧廷琰听后竟控制不住地说出了声,只是那笑意却未曾抵达眼底。 他说:“……小玉儿莫不是忘了,前日你已经求过我了,我也答应了你,现在哪还有什么承诺在?” 萧振玉听后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前日之事…… 就是请求放青芫出宫那次,可那分明不是她的请求。 萧振玉绝望地发现,她在一次被眼前这人耍了一道,她紧紧闭上了眼,身子凭空晃了晃。 萧廷琰在看到后心中就是一怔,他还是不相信,于是站起身来,伸出手把住了萧振玉的双肩,俯下身子定定地看着那张绝望地面容。 “……我要你看着我说。” “说什么?” “……说你要嫁的是旁人。” 萧振玉在听后浑身一震,那泪水早已无意识的淌了满脸。 她狠狠地转过身,瞪着那萧廷琰,对上那萧廷琰的视线失声道:“……我萧振玉想嫁的……” 不知怎地,看着那浅淡的双瞳,她忽然而然的发现自己竟失声了,怎么样都无法说出那薛兆之的名字。 她就眼睁睁地看着眼前那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于是再也支撑不住地弯下身子,用手捧住脸颊细细地抽泣了起来。 萧廷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突然多了似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才发现那种情绪竟然是庆幸。 心中一动,他便伸出手拦住了那双不断抖动着的双肩,嘴里不住地道:“朕明白,我都明白……” 是他待她不够好,所以她才会怀疑他不爱他,所以才会想着离开他。 可眼下萧振玉哪里听得到,她只觉五感都被封闭住了,只剩那源源不断冲破出去的泪水。 萧廷琰便在心中暗叹一声,疼惜不已地俯下身子,伸出手就将怀中人脸上盖着的手拿开了。 那力气奇大,萧振玉的手就被萧廷琰摁到了怀里再也动弹不得。 她抬头恼怒地回视,却觉下巴处一凉,那人此刻正附身下来,用嘴唇堵住了她的。 萧廷琰的一方大手就拦了上去,紧紧地扣住了萧振玉的脑后。 那唇齿一碰,萧振玉的浑身都开始战栗。 只是那唇在贴了一瞬后就撤开了,察觉到怀中人身上已起了反应。 萧廷琰的嘴角轻勾,他笃定道:“你想要嫁的人是朕。” 萧振玉在听后浑身一震,她不急回应,第一时间就先别开了身子。 “说吧。” 话音刚落,那人态度不容拒绝地就将她的脸狠狠地掰了回来,又重新敷了下去。 那吻向着的却不是她的唇,而是脸,细细密密的吻就落在了萧振玉的耳后,那鼻息喷洒在那处后,激的她浑身一抖。 还来不及反应,那人竟欺身过来,竟将她脸上的泪珠吻了进去。 随后,萧廷琰带着舌尖的微苦,将那舌尖微苦缓缓渡给了萧振玉。 萧振玉的眉头轻皱了皱,那牙关就被撬开了,长驱直入。 吻的萧振玉逐渐穿不过气时,就听到那人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喘着气:“……小玉儿的身体到比嘴更诚实些。” 萧振玉听后就红了脸颊。 她正待说什么,那人却突然俯下身子,那手臂穿过了她的腋窝,竟牢牢将她抱了起来。 视线缓缓升高,萧振玉尖叫一声后就抱住了身侧那人的脖子, 萧振玉侧头一看,就见身侧人的脸上涵盖着丝丝情、欲,像是在酝酿什么恐怖的东西。 一愣神间,就到了床榻边上,萧振玉就被那人姿态轻柔的放了上去。 她想要起身,猝不及防地那唇就被堵住了,那人欺身向前,将她挤压到了角落里。 这算什么啊,萧振玉有些恼恨,即便早已粉面生春,但她还是还残存着几分理智。 遂气狠狠地回视了过去,那么目光就像是要在萧廷琰身上撕扯一片肉下来。 萧廷琰心中一动,缓缓就牵起萧振玉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而后正色道:“……朕已经下了旨意,现在阖宫已经知晓。” “知晓什么?” 萧廷琰脸颊上的笑纹就深了深,他凑上前去,就到了萧振玉的耳畔,然后缓声说道:“……当然是娶朕的小公主了。” 低沉醇厚的声音熏得萧振玉脑袋只发懵,娶? 萧廷琰视线下移,就看到了那小人一脸的怔怔,有心解释于是就说:“……那日朕已经在你的床边立下誓言,若是你能醒来,朕即晓谕六宫,让你做朕的贵妃,” 萧振玉在听过这番话后第一反应竟不是喜极而泣,而是怀疑,认为萧廷琰肯定是想先哄住她,将她稳住后先吃到嘴里再说,到时也由不得她后悔了。 刹那间她想起了之前面前这人怎么都不肯给予她封号,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她。 他势必要对她下手,扫清他们之间的障碍,可若是给予了封号,她便成了正经公主,辈份便是梗隔在他们之间的最大障碍。 难道那人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筹谋了吗? 她偏头一看,身侧人就见是一副极诚恳的模样,她眯了眯眼,就小声道:“……别不是为了报恩吧。” 萧廷琰原本在听到这句话后笑出了声,可看到那人脸上的笑立马就怔住了,这小公主怕还是不信那。 “……偏生我不知道么?” 萧廷琰听后就认真地皱眉解释了起来,“原先想等你病好了,没成想我们小玉儿主意到大得很。” 萧振玉一听,那脸却是红了,只嗫嚅的不敢看那人。 萧廷琰看到后就从鼻尖里发出一声轻哼。 “……如果你乖乖的,那这次就先绕过你。” 萧振玉抬起头,正准备反驳,可正等她张开嘴, 说完他便俯身吻下,萧振玉一愣,唔了一声,作势要将人推开。 可那手触上了那人的胸膛就被烫的缩回了手, 那黑沉沉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无边的笑意,萧振玉抬头看去,一不小心就跌入了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身上早已火烫不已,红帐垂下,盖住了里面的无边春色。 作者有话说: 现在才到文案内容,恐怖如斯,不过也马上完结了~还有两章 第64章 妒意 第二日萧振玉起来时才觉浑身酸痛, 看着床上弥乱的一切,她不自觉地就红了耳根,立刻就想起了昨夜的荒唐来。 身侧人已经走了, 只留下一个浅坑, 预兆这昨夜那是真实发生的。 那些汗水和热气仿佛还蒸腾在身边,耳边是那人压抑的闷哼声。 她记得自己昨夜情动时,曾搭着胆子亲吻了一下那不断涌动着的喉结。 萧振玉现在就还记得那萧廷琰的反应, 只见对方的呼吸忽地就乱了, 他轻吸了一口气,就狠狠伸出猿臂,将她从新捞了回来, 压了上去…… 一想起昨夜, 萧振玉就觉仿佛身在梦中, 现在的一切早已与预谋的那样,背道而驰。 毕竟昨夜她还想嫁给另外一个男人。 可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地属于另一个人了,一想起那人萧振玉就觉一颗心仿佛被酸水泡过似的。 喜悦很少,但却大部分都是酸楚。 想起昨夜的一切,她秀躁不已,就将脸埋进了被窝里。 还是被一旁的青艾发现而后打捞出来的,青艾的面上还有些许不自然,身后还跟着那会, 不对,现在该是叫青沁了。 两人就合力将人从被窝里给捞了出来。 一直到洗漱完萧振玉面上的红潮就没褪下去过, 她这才想起了那萧廷琰的话。 说那日的情景,于是她便叫住了正欲出门的青艾, 就问当日的情景, 青艾就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而后来到了萧振玉的身侧,讲述起了那日的情景,重点讲了那萧廷琰时如何放下承诺的。 占春枝 第66节 可萧振玉一听却还是不相信,那犹疑的面容就被萧振玉给看清了,她也不说话,就来到了萧振玉的身前,伸出手就将人扶了起来,只说:“公主看过就知道啦。” 说完就扶着萧振玉往外走,外间她已经有半月未曾涉足了,听着那青艾的话,萧振玉就出了清凉殿,站在台阶下看,却见入目所及皆是一片红。 她不由得呆立到了现场,只觉得一颗心砰砰地跳着,她抬起眼就又发现 而她的清凉殿上面也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 一旁的青艾像是察觉到了萧振玉的眼神,就忙附耳道:“……自那一日公主醒来后,宫中就已经开始布置了,我们清凉殿才是最晚开始的,公主可别怪奴婢,是皇上让我们保守秘密的,想来是想给公主一个惊喜。” 惊喜?别是惊吓吧。 敢情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她一人不知道是吧?想起昨夜那太后探究的眼神,萧振玉就觉脸上火辣辣的,想来太后那会就是肯出些什么来了。 却仍是未开口说什么,她不由得就感谢起了那太后的不问之恩。 萧振玉怀揣着不断乱跳着的心,转身就回到了院子里。 此刻她的心不是喜悦而是些许的茫然,她真的要留在宫里了吗,留在那人的身侧,站在那个位置上。 萧振玉的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她害怕世事无常,也害怕那个位子带来的重压。 这与她想象中的早已背道而驰,她原先希望地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出得这禁锢过多的深宫。 而且她还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萧廷琰总不可能不纳其他的嫔妃吧她势必要替他包容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 可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他是不可能与那么多人分享一个人。 长在深宫之中就让她看出了许多,即便那皇帝在爱柔妃,那六宫粉黛可是就没冷落过。 …… 一时间萦绕在她眉间的竟是忧虑。 她面上未见喜色,转身就回了殿内,只留一旁的青艾傻傻的站在原地,半晌后,才就又跟上去。 所以等到了下朝萧廷琰来时,萧振玉就提出了她的看法,也没有直言说拒绝,而是在缓缓。 因为她怕说的太过坚决,就引起了一方萧廷琰的不满,反倒起了反作用,于是她就尽量婉转着开口了。 出人意料的是那萧廷琰也未曾发怒,表情也是很和缓,像是感受到了萧振玉的害怕,他忽然就接近她,轻轻地拉一拉她的手,就道:“……朕等你。” 萧振玉抬头一看,发现对面人正一脸坚定地看着他,那双黑眸里还含着笃定的意味。 她一怔,内心忽地安稳了,在那人的视线下她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廷琰就伸出手缓缓将人捞回了怀中,萧振玉伸出手就环住了那人的腰,将脑袋枕在那人的胸口感受着安心。 两人都未如此相处过,但不约而同地都十分贪慕着这份温暖。 闭上眼睛,萧振玉一会就觉得困乏了,她于是起身离了那人的怀抱,揉了揉眼睛。 萧廷琰便知道人是乏了,他的目光带着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温暖,忽地弯下身子,就一把将人抱起了。 萧振玉一惊,立马就想起了昨夜的场景,那脸就立刻羞红了这人怎么如此不知餍足呢,她心下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着就要走到床榻了,她便伸出手悄悄地抵上了那人的胸膛,嘴里还道:“……这是白日。” 齐料话已出口,那原本双目平视着前方的男人就憋不住笑了,笑得眼睛里都多了一层浅浅的水光,而后就将头埋到了她的项窝,继续笑了起来。 那笑声闷闷的,那人的下巴处冒出来的青色胡渣砸的她升腾,她疑惑间就想将人推开,可那人却自发地直起身来。 凑着她的眼神里还带着未来得及散开的笑,在这目光逼视下,萧振玉就知道自己想歪了,于是那脸上就漫上了一层红霞。 美不胜收。 萧廷琰就觉自己的心慢慢涨涨的,一股从未有过的心绪逐渐席卷过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连那面目都微微柔和了。 他伸出手指就刮了刮萧振玉的鼻子,还记得给她留两分面子,于是就装模作样的说道:“……就听小玉儿的,今天就不碰了,好好将养着身体。” 说道最后明显是有些意味深长了。 萧振玉原本都已经心生感激,可在听到那后半句话后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她抬眼就瞪向了那此时欲收回身子的那人,却见对方还是笑眯眯的模样。 伸出手竟罩住了萧振玉的眼睛,一只手就拉开了那一侧的锦被,就将人牢牢盖住了只留出了个眼睛出来。 “睡吧。” 萧振玉一时气结伸出手就将罩在自己眼睛上的大手给拿开了,怒道:“……你是想要热死我不成?” 一旁的进来添茶的青艾待听到后不禁有些吃惊,正当他以为那帝王会发怒时,没有想到对方竟丝毫生气的影子都看不到,那背影看上去还是轻松愉悦地。 而后竟伸出手竟真的依公主的言,将那锦被稍稍往下拉了拉。 青艾一抖,仿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忙不敢再看,换过热茶后这才逃出了殿中。 这还是那阴沉的帝王么,怎么瞧着柔情似水。 殿中的萧振玉满意地收回了眼神,却看着居高临下的开口道:“……你若是在不闭眼,那么朕就抱着你睡。” 萧振玉一听,那眼睛立马就牢牢地闭上了,挤得紧紧的。 萧廷琰嘴角轻勾,却也没在有动作了,知道他立在床前对方肯定不会安心入眠的,于是他就下了脚踏,来到了偏室,从那书架子随意地抽出一本书就看了起来。 只是看一眼,就又看两眼那塌上的小公主,从他这个角度就正好能看到她安静的睡颜。 于是一直过了半晌都没好好地看完一整页,萧振玉一直细心留神着,差距到塌上的人眼睛不在挤着,而是轻轻阖后,他心下满足,于是这才站起身来,出得了殿中。 殿外的廊檐下,此刻正还立着几个人,萧廷琰原本脚步不停地路过,可即将走过时,就突然想起了什么。 就叫住了那将身子服下的小宫女,他伸出手挠了挠下巴,做出一副回忆之状,继而吩咐道:“……你去殿中找找可有一方缠枝莲纹的小盒子。” 青艾一愣,随即忙领命而去。 不消多时就抱了个匣子出来了,恭敬地呈上后,她转身就立到了一旁。 不能抬眼,于是就用耳朵留心着,就听到了那盒子上扣打开的声音,像是只过了一瞬,那人只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就啪地一声将盒子合上了。 那一声巨响惊得青艾一抖,可她愣是没表现出来,甚至还将身子更折了折。 就在此时,眼下突然多了一方金禾,只听那人淡声道:“……拿去烧了吧。” 青艾浑身一凛,忙应了句事,正要双手伸出接过那漆盒,没料到对方竟收手了,于是那漆盒就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那单扣本就没扣好,里面的东西就洒落在了一地,正正好的一个鸽形吊坠正好咕噜咕噜地滚到了那人秀金线的金靴旁。 那青艾浑身的冷汗就给滴了下来,慌乱中她忙跪地求饶,可那人却不回应,眼前的金靴忽地动了,只见那人像是没察觉到脚下有东西似的,伸出脚踩了上去,不知是不是那青艾的错觉,对方好像还停留在其上,微微捻了捻。 只听一声清响,青艾明白那东西恐怕早已粉身碎骨。 眼前的金靴忽地动了,像是什么都未察觉一样,向前走着就下了台阶。 一旁的青艾登时就有种绝后余生的感觉,方才从那人身上传来的威压太过恐怖,青艾就觉脖子上凉飕飕的,万幸的事,那人的怒气不是对着她。 青艾便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那已被踩成两半的鸽形吊坠牢牢地握在了手掌心,而后忙回转过身子,看向殿门内,却见殿内还是静静的,于是就松了口气。 就将地上散乱着的小玩意都捡到了盒中,而后抱着匣子就下得了台阶,朝暗处去了,这边厢,萧振玉才刚刚午睡起来,迎接她的就是一截长长的礼单。 作者有话说: 男人的嫉妒心真可怕哈哈哈哈哈哈 第65章 册封(完) 眼见着多喜轻快地步伐就迈进了清凉殿, 身后还跟着一溜捧着赏赐之物的小太监,登时就把不大的小院挤得满满当当的。 多喜一直在廊下候着,等到那位小公主睡醒后净面后到了正厅。 他这才走了进去, 离得老远就利落地行了个礼, 只说参见公主。 萧振玉刚刚睡醒,这会子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她看向了多喜的身后, 就见无数座大箱子都立在了殿外。 她正觉疑惑之际, 就听那多喜喜滋滋地道:“……这都是皇上赏给公主的,礼单在这,公主可要过目过目。” 于是就从怀中掏了掏, 将那卷打开之后, 尾端就一下子知道了又叫了两个小太监来, 一个拽着这头,一个拽着那头,两人相隔了好远才正正展开。 “哦豁。” 这么大手笔。 才睡醒就有这么一番大惊喜等着她,萧振玉的嘴角抽了抽,她就在多喜期待的目光里站起身子,来到了那礼单前细细查看了起来,就发现那上面首饰,摆件什么的应有尽有, 最多的还是那些赏玩的小物件。 萧振玉悠悠抬起双眼,感觉这些东西她的清凉殿都有些放不下了, 可是女人就没有不爱这些金亮亮东西的,萧振玉立马就走下了台阶准备去看看了。 就顺利的忽略了那躲在人群末尾的正擦着冷汗的, 青艾, 青艾此刻正面色惨白, 不住地在内心祈祷着,希望公主有了这些后,永远都不要记起那匣子东西! * 如此这般这就过了半月有余,萧廷琰果真就在未催过萧振玉,只闭口不提。 这月余里也发生了许多事,头一件事就是那萧廷琰给那薛兆之赐了婚,同时下达的指令就还有成婚之后带着妻儿远赴蜀中的诏令。 萧振玉心下却门清,知道这个后果完全是因为自己,那薛兆之就纯属于无妄之灾,她有心劝阻,可一方面觉得如此处理似乎那已顾念到她的后果,害怕在提出却是会适得其反,另一反面却是觉得要是那薛兆之留在京里,以后少不得要碰面,碰面肯定会尴尬,所以这样子似乎也是最好的结局。 听到这诏令的那日晚间,萧廷琰来到了昭阳殿,萧振玉却敏感地感觉对方心情不错,那点子牵起的嘴角就没掉下去过,萧振玉心中有事好笑又是气的。 等到了外间上就寝之际,萧振玉一向是是习惯自己铺床的,而萧廷琰这会子刚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水汽,就在旁看着对方动作。 从他这个角度就正正好的看到了那小公主的背影,先下正背对着他去铺床,那小腰是一扭一扭的,股臀间的曲线那是格外的明显。 于是那脸就崩的紧紧地,被一旁的萧廷琰看到后却以为是因为那薛兆之,于是那醋坛子就打翻了,朝着铺床的萧振玉就道:“……小玉儿似乎是为了那薛兆之不开心,你可只对方如今已欢天喜地地迎回了小娇妻,哪里还记得你呢。” 说话后就立马长吁短叹了起来,萧振玉就在暗处翻了个白眼,转过身也学着那萧廷琰的模样,像模像样地就表演了起来,表现的甚是黯然神伤,那眼圈子都微微红了起来。 齐料那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萧廷琰见到此情此景,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那眸光就冷了下来。 忽地一下站起开,就朝着萧振玉疾走过来,一把子就将她手中的锦被给抢了下来,狠狠地掼到了床上。 而后狠狠地捉起了萧振玉的肩膀,迫使她看着他。 嘴里还道:“不开心?” 萧振玉低垂着头,憋得很是辛苦,看着那人急了怎么样都要向她讨个说法,于是就笑出了声。 就是这声笑,让原本急躁的萧廷琰安静了下来,只一眼他便看出了对方是故意如此,于是那面上的表情就是一暗,就将萧振玉扑进了榻里,那手就袭上了萧振玉的腰侧,只把人逗得香汗淋漓。 自那一晚后,萧振玉一连三天都没下的了床来。 如此这般这就过了半月有余,萧廷琰果真就在未催过萧振玉,两人就在那诡异地和平下度过了,彼此都不提那事。 可最近几日,萧振玉却总觉得身子有些发沉,又格外的嗜睡,往常她一般都等那萧廷琰批完奏章回来,可这几日就只得先行睡去。 等到疲累不堪的萧廷琰处理完折子披星戴月地回道清凉殿,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那小公主现在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侧脸被那筹备包裹着,愈发显得莹润可爱。 不仅白日里睡得晚,到了中午刚吃完午膳也时时犯困,萧振玉本来坐在院中的藤椅上,看书,可渐渐地那书就逐渐看不清了,一直在她的眼前晃着,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