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1v2】玲珑骰子双红豆》 第一章 玲珑是在自书院回家的路上看到它的。 那是一只卧在草丛里,一身火红的小狐狸,皮相分外美丽,然而后腿却正在渗血。玲珑赶快脱下外衫,将它轻轻裹在里头,随后小心地将它抱起。天色已晚,她连跑叁家,才终于跑到家尚未打烊的医馆。医馆向来医的是人,没医过畜生,着实有些犹豫。但见这狐狸伤不及骨,并非什么疑难杂症,这才答应一试。 敷过药,包扎好,玲珑给了银子,抱着狐狸出了门。她背着书袋,穿过茫茫夜色,向镇子尽头的小宅走去。到家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下,她先将狐狸放回主院内自己的卧房,请侍女好生照看,随后前往别院。 别院里正点着灯,玲珑遥遥地看着纸窗上映着的人影,心就这么雀跃了起来。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提着裙角迈进了门。 灯下的男子有着清俊如画般的眉眼,手中捧着书卷,并不抬头看玲珑一眼。她不甚介意,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像生怕扰了会随时飞走的鸟:”玉璮,我回来啦。“ 他“嗯”了一声。 玲珑像是被这一句“嗯“鼓舞了一般,微微鼓起些勇气:”玉璮,你在读什么?倘若喜欢,我再从书房给你拿同类书来。“ 闻声,他将书卷合拢了,放到一边:“不劳妻主费心了,妻主自己课业要紧,莫要将心思过多分到玉璮身上。” 玲珑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憋出一句:“.......用过饭了么?今晚我们一起.....” “用过了。”楚玉璮起身,熄灭了桌上的灯火,“妻主请早些回去用饭吧,莫饿坏了身子。玉璮今日甚乏,先睡了。” 玲珑只得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看着里头的灯熄了。守在一旁的小厮似是看不过去,过来低声宽慰她:”主子,正夫今日许是身子不爽利,提前用了饭,要早些歇息,绝不是故意不等主子。“ 玲珑摆摆手,表示无妨,又细细问了几句:”他身子如何?需不需请人去抓药?又或者我明日找大夫来.....”小厮赶忙说:“无碍,大概只是换季受了凉,养两天便好了。正夫不愿主子担忧,这才没说。”事实上,他说得也有些心虚。正夫是真身体不适,还是故意躲着妻主,两人都心知肚明。 玲珑垂下眼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末了叹了口气,转身从别院出去了。院口的竹叶蹭过她的衣摆,留下一道冰凉的夜露。 她回了主院,感觉心里空空荡荡的。虽说因着楚玉璮不肯过来,这主院惯常只有她一人,今日却感到分外落寞。她靠在墙上发了会儿呆,感到有些恍惚。她曾见过书院里的同窗被家中的丈夫们接回家,正夫和侧夫同时挽着同窗的手,看起来好不浓情蜜意。玲珑心中是羡慕的,她羡慕的并非同窗还纳了侧夫,毕竟她一颗心全吊在楚玉璮身上,再分不出一丝半点给旁的人——玲珑羡慕的是男子们看向同窗的眼神——那种温柔而热烈的爱与倾慕。她多么想玉璮能用那种眼神看她,然而他只是用日复一日的现实击碎她的痴心妄想。 忽然的,玲珑感到有些茫然。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尽头呢?倘若玉璮一直不愿诚心相待于她……她闭上眼睛,蹲在地上,半边脸埋进胳膊里。 就在这时,她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毛绒之物,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她怔怔抬起头来,面前是她傍晚捡回来的狐狸。它前爪扒在她身前,仰起的面庞碰了碰她的侧脸,几乎像一个安慰。 玲珑笑起来,将狐狸抱进怀里,轻声说:“谢谢,谢谢你。” 如水的月光落进窗子,玲珑躺在床上,枕边窝着狐狸。它温暖的身体紧紧依偎着她,于是那份空寂竟也就这样消失了。 玲珑半拥着它,很快坠入了梦境。待她再醒来时,面前空空荡荡,狐狸已然不见了。 大概是跑了吧,毕竟是野生的小动物,哪愿被圈在这宅内枕畔。那一小片床单上仿佛还留着狐狸的温度,玲珑慢慢抚过,感到有些怅然。 - 夜色降临,玲珑就着烛火读书。时间已晚,她仍在书院。书院考核就要来了,对于优胜者会给予丰厚的银钱奖励,虽然楚玉璮不曾管她要过什么,玲珑仍想给他再添置些东西。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秋雨,她将灯挑亮了些,思绪却忍不住跑远了。她想送楚玉璮一根白玉簪子,挽在他乌黑的发上,一定很配他……她想着想着便痴了,回过神来又敲打自己,继续埋头苦读。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玲珑感到有些奇怪。她在书院温习时,一向不带下人,玉璮也从不来这里找她,现下夜色已重 ,又下着雨,谁会在这时前来拜访呢? 她起身透过窗向外看。只见门外站着个高挑的人影,着一身红衣,却并未撑伞,就那样在雨里淋着。她赶忙过去开了门。 夜风吹斜了雨丝,寒意扫进屋内。玲珑怔怔迎上面前人的眼。他容颜太盛,那双眼尤其美,一双眼眸艳光流转,眼尾上挑,带出一抹风情万种的红。她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连连在心里责怪自己,还未来得及说话,对方先盈盈一福身,随后开了口:“大人,在下是来报恩的。” 玲珑来不及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也来不及探问她于他何恩之有,先往旁边退了两步:“公子快请进,莫立于雨中说话,寒了身子。” 他微微一笑,刹那间好似满室生光,玲珑几乎不敢看他,待他进来后将门合拢。她本想找帕子来让他擦去雨水,却发现他竟是从头到脚一身干爽,全然不像在雨里立了许久的模样,不由得心下骇然。他望着她,眼里盛着笑:“大人好生心善,竟不惧这夜深雨落,就这么把在下放进来,也不怕遇上个心眼子坏的,像那画本子里的狐妖,要把大人勾来吃了。” 被他这样一取笑,玲珑才终于紧张起来。放在平日,她断然没有这样粗心大意,然而方才不知是怎么的,一见他那双眼,就好似被下了迷药般,他说什么便信什么了。她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脚步也往门边挪了挪,颤声道:“不知公子与小生有何渊源,又为何冒雨夜访?” 见她这副谨慎胆小模样,面前这人的眉眼却愈发开怀,好似被她取悦了一般:“大人不必担心,在下不是那等坏心眼子,方才取笑大人,是在下唐突了。”虽这样说着,他的语气里却毫无歉意,“大人是在下的恩人,在下想报答大人还来不及。” “公子一口一个恩人,好生折煞小生。”玲珑赶快摆摆手,心中又有些疑惑,“小生头脑不甚灵光,竟不曾记得自己和公子打过照面,着实愧疚。” “不怪大人,是在下换了样子。” 烛光明明灭灭,映了他半边美丽面容,看起来竟有几分妖异。 “大人昨日替在下治好了腿,还容在下在贵府留宿一宿。” 玲珑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他靠近她,衣摆上的幽香将她全身侵染,而她只得站在原地,浑身动弹不得。烛火映入他本是黑色的眼眸,此刻却泛着奇异的金褐色,像一汪来自异界的湖,要将她溺在其中。 “我族有训,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他笑盈盈看她,向她俯下身。 “大人,在下报恩来了。” 第二章 雨点哒哒敲窗,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唯有那一双妖异瞳孔,像漩涡般诱她坠入其中。玲珑几乎要痴痴点头,紧接着突然回过神来,神智清明,不由得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涨红了脸:“公、公子莫要说笑了。小生与公子不过初次相见,嫁娶乃人生之大事,怎能如儿戏般论断?还望公子自重,否则传出去,小生一介女子不打紧,只怕是要坏了公子的清白名声。” 对方又笑了,柔声道:“大人,莫要一口一个公子了,听着多生分,唤在下青九罢。”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大人床账上的床绳由白与青两色丝线编制,枕边有布偶一个。大人昨日将在下交于一女子安于床榻之上便匆匆离去,不多时返回,面露愁色,在下不忍,便贸然靠近了大人,未曾想大人竟将在下直接抱于怀中,好生疼宠。” 玲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他沉吟两秒,又不紧不慢地加上一句:“大人似乎是心思郁结,反倒食欲大涨,自厨房唤来桂花糕一碟共六块,并玫瑰饼叁个,尽数吃了。” 玲珑深感羞愤,恨不得赶快捂住他的嘴。她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面前这容颜美丽又难缠的男子竟是昨日被她救下的狐。见她呆愣,眼中兴致更浓,俯身平视于她,亲昵开口:“此外,大人大可不必担忧青九清誉受损。” “狐性本淫,生于魅惑之道,清誉二字对我族而言才是荒唐。” 玲珑讷讷,没能说出话来,面颊愈发滚烫。青九轻笑一声,凑近她通红的脸:“看来大人竟不知,昨夜大人入睡时,唇边仍沾有桂花蜜。” 她大脑嗡鸣,心跳如鼓。 他盯着她,回味般轻舔嫣红嘴唇,“在下尝了……” “好不香甜。” - 寒冷的雨丝也没能让玲珑的脸降下叁分热度。她甚至忘了像往常般去别院找楚玉璮,脑海中全被那狐妖占据,一路恍惚地进了院子,伞也打得歪斜,小厮和侍女忙着迎接主人,直至行至亮处,才发现主人脸上泛着红。 “主子这是怎了?”玲珑的主侍女连翘急急迎出来,将她扶进屋内,“脸怎的这样红,莫不是受了凉?” 玲珑拍拍连翘的手,耳朵还有些烫:“莫急,我无碍,许……许是夜风吹的。” “这可不成。”连翘赶快就要转身去小厨房吩咐熬驱寒的姜汤,又被玲珑拉住:“连翘,我当真无碍。” 还未成婚,尚在老宅时,连翘就已在玲珑屋里,二人从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因此能说得来许多私密话。窗外夜雨绵绵,烛光昏黄摇曳,玲珑屏退左右,只留连翘在她身侧。她拉着她的手,犹豫许久,吞吞吐吐道:“连翘,我平日只懂死读书,你见识多,那坊间戏曲、民间话本儿里头,有没有……有没有说狐、狐妖的?” 好歹也是个书生,四书五经能诵得流利通畅,眼下短短一通话下来,竟说得结结巴巴。 连翘怔了会儿,望着玲珑脸上那抹未退的红,突然眉眼开怀:“主子这是终于想开了?” “想开什么?” 连翘带着笑意,往窗外别院的方向瞅一眼,压低了声音:“不再吊在院儿里这一棵树上了。” “什……什么……”玲珑的脸颊像刚从蒸锅里出来的红豆包,“你又取笑我,怎的就想到这儿了!” “主子平白无故问起这戏曲话本儿的事儿来,不是为了寻个话题,逗外头心仪的小郎君?” 玲珑啼笑皆非:“哪来的什么小郎君,我不过是突然想起这茬子,一时好奇。” 她脸上还热着,又不好跟连翘全盘交代,料得对方不信这等狐狸变了人的荒唐事,就算说了也要被当成染了风寒烧昏脑子,只得含糊其词:“好连翘,你就说与我听听罢。这一日日地复习考学,我头都涨了。” 连翘似笑非笑地打量她,末了终于放她一马。 “要说这话本儿里最有名的,定是狐狸精勾引书生的故事了……” - 是夜,玲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想着连翘说与她的故事,说那雨夜敲响书屋房门的狐妖,是如何以美色和惑人魅术勾了心志不坚的书生行乐,此后每夜前来,夜夜笙歌。然而到头来,狐妖勾引书生,竟是为了吸取其精元以壮修为。那海誓山盟和温言软语,自然也全是一场空。 她想着想着便愈感荒谬,自枕头下摸出枚样式讲究的香囊来,放在掌心间翻看。 就在几个时辰前,望着那狐妖的绮丽面容,又听他说甚劳什子“好不香甜“的轻薄之语,玲珑不禁被惊得连连后退。身边的楚玉璮从小到大都是骄矜的性子,一向端庄自持,如同那山顶雪莲。玲珑自小同他一起长大,又一直对他一片痴心,未曾看过旁的男子,因此从未见过竟有男子如青九这般孟浪。 望见她慌乱的模样,青九笑得愈发开怀,眉目美艳生动,几乎令人不敢直视:“大人明明是个女子,怎的比男子还要羞涩?” 他施施然向她走来,从怀中掏出一枚香囊,放入她的手心:“既然大人不肯让在下以身相许,在下便赠大人一点薄礼。在下平日在花街的胭斛馆,大人可务必要赏脸前来,在下归去后,必日夜期盼。” 玲珑晓得花街。书院有活泼的女子常去玩乐,那里多是歌楼酒肆,是全城最得纨绔女儿们青眼的繁华所在。而胭斛馆又是这其中翘楚,距书院同窗说,那儿的美人在花街最具风情。玲珑推拒了几次同窗一同前去的邀请,还被笑话说是夫管严。紧接着姑娘们便笑开了,又聊到隔壁书院的某某姑娘对胭斛馆里的小倌上了心,家中已有身份高贵的正夫,仍闹着要为小倌赎身,弄得后院鸡飞狗跳,足见那地方的男子姿容多盛,手腕多花,又有多勾人。 她想到青九离开前的情形,他冲她一福身,便走到了门边。脚要跨出门外时,又回头望她,一双眼眸波光流转:“若大人不来,在下就来找大人了。” 玲珑将香囊塞回枕头下,将布偶抱进怀里,闭上眼睛。 去是决不可能去的,对方说得大抵也只是玩笑话。就当今夜是做了一场分外旖丽的梦罢,又或者他真的就只是她梦中的过客而已。再醒来,什么狐妖,什么香囊,或许就尽数消失不见了。 - 楚玉璮在院里等到夜露深深,桌上的菜已凉了,却不见那人来。平日没了她只觉清净,今夜落着雨,窗外竹叶飘摇,在这空房内,他难得生了些许孤寂,想让她在他身侧。年幼时她总背着爹娘前来扒他窗户,像个猴儿般窜进他屋里头,要和他一同耍,哪怕他嫌她过于稚气,总是不耐;后来长大成婚,也必日日前来,哪怕被他挡在外头,称得上风雨无阻。 今夜她却没来。 他头一次坐立不安,差了身边小厮去问,主院那头很快回了话来——她竟直接回屋睡下了! 楚玉璮咬着嘴唇,险些将满桌菜扫到地上,硬生生忍了,扭头看向小厮忍冬:“往常巴巴凑上来,赶都赶不走,今夜怎的就直接睡了?!” 忍冬连忙低头:“小的也不知。” “连翘那边没再与你多说什么?” 忍冬额头上几乎冒了汗,连翘倒是多说了些,只是他哪敢把这话告诉他主子啊!他只得安静立在一旁,不敢开口。然而楚玉璮却在此时冷笑一声:“说不准是去什么烟柳巷子风流快活了,被外头那狐媚子勾了去,自然是不把我这清汤寡水放在眼里。” 忍冬服侍楚玉璮多年,将玲珑如何待他全都看在眼里,现下本想为玲珑分辩一二,然而想到连翘的话儿,到底是讷讷不敢多言。他又觉得困惑,主子自小到大不把玲珑主子放在眼里,任她如何追赶在他身后,也不给一个眼神。没想到玲珑主子一日不来,主子便气成这副模样。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忍冬是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只好宽慰楚玉璮道:“主子,玲珑主子心中只有您一人,且性子端正明洁,哪是那流连烟花之地之人?今夜风大雨大,玲珑主子或许只是受了寒,才要早早歇下。您莫多想,免得坏了身子。” 楚玉璮抿着嘴,神色倒是缓了些许,眉目也舒展开了。忍冬在心头松了口气,刚要为他宽衣,便见他唰地起身,揽镜自照起来。 “忍冬,我现下看起来如何?” 忍冬赶忙道:“自是清丽俊秀无双。” 楚玉璮放下镜子,转头吩咐他:“撑伞,去主院。” 忍冬应了一声,赶快拿了伞来,陪着楚玉璮步入雨中。眼看他主子眉目开怀,眸若灿星,心中便不禁又多了几分愁。 就在一刻钟前,他赶至主院寻到连翘:“玲珑主子今日怎没去别院?可是身子不爽利?” 不曾想,连翘眉间竟尽是喜色。她将他拉到一旁,笑眯眯道:”我不与你说别的,只告诉你一句——“ “主子归家时,步履不稳,面若桃红。” 第三章 楚玉璮进屋时,屋里只燃着两盏小灯。她的屋子不比他的那般整洁,堆了各类小玩意儿在桌上。作为家主,她的屋里却无甚贵重之物。书院考学总发银子给前叁甲,她学有所成,拿了不少,却尽数花在他身上,衣服、配饰、摆件,一筐筐地塞进他屋里头,反倒是他的屋子看起来要气派得多。 她的桌上,首饰盒只占一个小角,书卷占了许多,其余便是刀具、木刻一类。他晓得,顾玲珑打小便爱雕些小东西。他十二岁本命生辰那年,她雕了个小兔儿送他,那时她也才不过十一,一双手已然很是灵巧。当时她将小兔儿交他,一双小手包得严严实实。被他再叁问了,她才老老实实解下手掌 上的缠布来,尽是细小的伤痕。 那只兔儿至今仍放在他床边。 楚玉璮想着,便发了怔。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想那以前的事作甚。他自桌边起身,一路向床边走去。掀起床帐一看,人果真已经睡熟了,怀里还紧紧抱着个褪色的布偶。 楚玉璮蓦地有些心软。 那布偶是他一针一线给她缝的。那时家族中的小公子们都学男工,他嫌无趣,顾玲珑却每日跑小公子们的男工课来旁听,手中还要攥个针线布料,却每每在半途被她母亲拎回去念书。闲时,顾玲珑总念叨着想要个布偶,楚玉璮不胜其烦,掏出话来堵她的嘴:“我给你缝一个。” “真的?”顾玲珑大喜,凑过来小狗儿般晃他袖子。楚玉璮将袖子扯了,瞥她一眼:“否则你要唠叨到我耳边生茧才罢休。” 顾玲珑并不与他争辩,只憨憨地笑,小娘子的笑容像梨花浸蜜,甜到人心窝子里:“小玉哥哥,玲珑想要个....要个长得像玲珑的布偶。” 楚玉璮哼了一声:“给你缝便该知足了。”嘴上这么说着,最后却还是缝了个小娘子出来。大眼圆脸,脸上堆了两坨红。那时玲珑逢人便要炫耀这傻气的玩意儿,到处同人说“是小玉哥哥送的”,彼时有的小姑娘调笑说“玲珑小时候抱布偶睡,长大便抱玉璮哥哥睡”,被路过的楚玉璮听见了,羞恼之下,还因此冷落了玲珑几天。 如今她如愿娶他进门,却仍只能抱着布偶。它脸上那两坨红还在,贴在她白里泛着粉的面颊上,看起来竟有了几分活泛的可爱。他伸出手去,将她怀里的布偶缓缓抽出来放到一边,她似是有所感,不满地皱起眉头来,被他伸出手指抚平了。他脱下外衫躺到床上,看着她的睡颜。来之前特意整理了衣衫和头发,还给衣摆熏了香,没想到她真就睡了个昏天黑地,思及此,他顿时有些恼了,而自小到大,倘若楚玉璮恼了,顾玲珑也不会好过,尽管错往往并不在她。但他就是这么任性至此,或许是有着她无论如何都将包容他的底气,因此总在她面前跋扈。 于是楚玉璮便低下头去,在顾玲珑的嘴唇上咬了一口。她因吃痛而转醒,眼中却仍带着睡意,望向他时也是懵懵的,张口便黏糊糊地唤:“小玉哥哥……?” 自成婚后,她成了他的妻主,按照规矩,由他对她唤以尊称,而她只需对他直呼其名。她自不是在意这些的人,是他强迫她如此行事,为此,她还曾伤心过许久。 好久没听过这声小玉哥哥,楚玉璮心中一时有些震动。 他恍惚这功夫,顾玲珑便清醒了,瞪圆了一双眼望着他:“玉……玉璮……” “今儿个怎的没来我院子?饭菜都热了几轮。” 顾玲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玉璮在等我?” 楚玉璮这才意识到,他给她传达了怎样的讯息。他顿然又有些羞恼,脸颊也微微发烫,作势要起身穿衣。面前的姑娘立刻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不撒手了。 “玉璮,玉璮。”她在他怀里蹭着,发丝与他的勾缠在一块儿,脸上带着笑。他轻轻摸摸她的脸,将人搂在怀中,闭上眼睛。 玲珑第二天晨起,便看见楚玉璮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青九赠予她的那枚香囊,约莫是从她枕头里滚落出来了。她顿时有些慌张,向他巴巴凑过去。 “玉璮,怎的起这样早?再去睡会儿罢。” “妻主。”他抬头看她,“这是何物?” “这……” “玉璮瞅着,似是男子之物。”他步步紧逼。 按世道说来,女子叁夫四郎,又或成家女子在外留下露水情缘,是再正常不过,院中男子更无权过问妻子的院外事,否则还要被人指指点点为妒夫。然玲珑爱楚玉璮太深,事事将其捧在手心,二人竟并无一人觉得此景此景有何不妥。 玲珑硬着头皮道:“玉璮,你误会了,此物乃一书院同窗所赠。” 她头次在他面前撒谎,掌心几乎出汗,面上还要强作镇定。楚玉璮面色仍然不愉,倒是没再说旁的,只点点头,便起身向外走去。 “玉璮身子不适,先回屋了。” “留下用早点吧。”玲珑提起裙摆,急急在后头追。 “妻主留步。” 玲珑只得站在院门口,看着他远去。 昨夜还好端端的,怎的今儿就成了这样呢…… - 白日,玲珑在书院也心神不宁。她再不敢将香囊留于宅内,只得随身带在身边。同窗李春照看出她的郁郁寡欢,便在放课后搂住她的胳膊。 “走,玲珑,莫急着回家,姐姐领你去个好地儿。” “玉璮还在家中等我。”玲珑推拒道,她怕楚玉璮又空等一晚,然而今早上他恼她了,也不知他还会不会等他。 “不就是他惹你伤心?还急着回去见他做甚?”李春照问。她拉着玲珑一路自书院出了门。玲珑尚有些惴惴不安,问春照究竟要带她去哪儿,春照却是笑而不言。书院之所在尚且是片清净园子,越向前走,倒是愈发热闹起来,先是杂货书铺并些寻常小食,接着便是那更气派的绸庄与酒楼等。街上的人们衣裳也愈发体面。隐约地,只听见前方传来丝竹管弦与欢畅柔婉的歌声,待到转过最后一个拐角,那雕着桃花与黄鹂的牌匾便映入玲珑眼帘。 “怎的……怎的是来这儿!”玲珑脸涨红了,扭头试图脱身,却被春照拉着往里,挣脱不得。“快活之地就在眼前,你要上哪儿去?今儿姐姐非要让你开个荤不可。“春照笑得眉眼晶亮。玲珑挣脱不得,被春照踉跄地拽进去。 一根柳枝垂落,于风中柔柔拂过那牌匾上的石字——花街。 第四章 花街不愧是这城内纨绔女子们最大的销金窟,两旁楼院雕梁画栋、张灯结彩,街上人流如织,放眼望去,许多身着华服的女子由多位美貌男子相伴行于路上,更有精巧的马车自身侧而过。满街莺燕缭乱,丝竹管乐与调笑声自两侧楼院之上飘来。路边有大胆的男子冲玲珑抛媚眼儿,玲珑赶紧侧过头,被春照笑骂道”真真是媚眼儿抛给瞎子看“。 春照对花街如入无人之境,带着玲珑一路向前。在花街最为繁华的路中段,坐落着声名赫赫的镇街之宝胭斛馆。到了馆前,玲珑方才想起,昨日晚上,青九便嘱咐她来此处寻他。她顿时有些紧张,像鹌鹑般缩头缩脑起来。门口有袅娜男子,生一张妩媚笑面,站在门边迎往来之客。见他们靠近,便一福身:”大人们可有信物?“ ”不曾。“春照道,爽快地摸出钱袋来,”我晓得规矩。“ 男子眉眼弯弯,胭斛馆入内,或凭借信物,或给予金元宝一枚。信物大多来自馆内的花魁,是给他们最富有的那些相好儿的,便于她们随时前来享乐。他刚要接过元宝,被一直静默一旁的姑娘拦下了。 “怎了?”春照讶然看向玲珑。 “莫要破费。”玲珑摇摇头,随即取出袖口里的香囊,犹豫地递向男子:“不知这个可否算是信物?” 男子原本正慵懒靠于门框之上,一派风流姿态,见着香囊,忽地立直了身子,拿过来细细打量一番,双手恭敬交还与她:“在下不知,今日竟有贵客前来,快快请进!” 春照目瞪口呆地跟着懵然的玲珑入内,回过神来,兴奋得脸发红:“丫头!出息了!何时跟这儿的花魁勾搭上的?有这等美人在怀,何必为家中那小子伤心!” “不是,不是....”玲珑百口莫辩,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有些心虚地四下张望。一楼有茶堂酒桌,中央一张大戏台子,容色秀丽明艳的美人们于茶堂酒肆间穿梭伺候,更有甚者,拥着女子坐在座上,以唇哺之以酒液,极尽孟浪之态。玲珑不敢多看,匆匆张望一圈,未在其中发现青九的身影,不由得松了口气。她并不认为自己漏看了人,诚然,这处尽是美人,然而青九姿容太盛,其蛊媚之态,倾城之貌,玲珑是见识过的。倘若他在其中,她必能看出来。 两人在戏台边找了张桌子坐了,春照点了壶花茶,端起杯子:“玲珑,你那相好儿唤什么名儿?” “不是相好儿。”玲珑涨红了脸,“我曾碰巧帮过那位公子一点儿小忙,香囊不过是谢礼..... 他唤作青九。” 春照闻言,笑容中更多几分暧昧:”谢礼?我看那美人儿怕是已然芳心暗许,就等你开窍了。不过这名儿,我却是未曾听过。许是新进的美人儿,尚未崭露头角。不过青涩些的,逗弄起来更为可怜可爱,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玲珑脸上热度更甚,忙给自己倒了杯茶压惊,心中暗道,那人可不像是个青涩的,她还要小心自己在他面前失态——倘若今后不必见面就更好了。 夜色降临,馆内人群也随之骚动起来,一旁的春照更是满面红光地握住了玲珑的手。 “怎了?”玲珑赶忙直起身子,左顾右盼。 ”每晚日落后,这戏台便要热闹起来了。“春照说,”等会儿那上头会垂下纱锻来,若是水蓝色,今夜便是寻常曲奏与歌舞,台下有小侍贩卖翡翠宝石珠花,有意的客人买了,结束时谁手上珠花最多,献给那台上人,当晚便能成为其入幕之宾;每月也有寥寥几日是桃色纱缎,日子不定,那可就不是寻常歌舞了,美人儿身上的衣裳也比往常更薄更透些,唱着舞着,衣裳便掉了下来....你捂我嘴作甚!” 春照拉开满面红霞的玲珑的手,继续乐呵呵道:“每月还有一日,戏台上垂下的是流光锦缎,跳得也是那掉衣裳的艳舞,只不过这次便没有珠花了,台上人将下台来,亲自从看客中择一人,领其进那温柔乡去。” 玲珑沉默许久,往嘴里塞了一大把花生米。 “瞅你这没出息的丫头!多少人挤破头想看一场胭斛馆的艳舞,你倒好,光是听听就要瞎破鼠胆儿了,怪不得那楚家小子对你颐指气使!“ ”骂我便骂,作甚又扯楚家小子.....“玲珑讪讪地摸摸鼻子。春照搂住她,捏捏她因咀嚼花生米而鼓起来的脸:”好,好,晓得说他你不开心,今日便不说了,咱放开了玩儿!你拿了恁多赏银,怎能都扔到那小子身上?今日多买几朵珠花来,晚上搂个美人儿快活快活!“ 就在此时,清越的鼓声响起,台下的女子们纷纷瞪大眼,直起身子。玲珑抬起头,便看见那戏台顶上一动,如幕布般的锦缎闪着流光,在鼓声中飘然垂落。 台下的人群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尖叫。 “今儿、今儿竟然是......”春照张大了嘴。 缠绵如仙乐般的丝竹声自锦缎后传来,众人恨不得将那锦缎看个对穿,春照也激动地抓住了玲珑的手。就在此时,伴随着珠落玉盘般的琵琶声,一只雪白的裸足踏出了锦缎,脚腕上还带着个缀满铃铛的金色足饰。随后是修长的腿,几乎赤裸,再往上是闪着光的金色薄纱,和坠了宝石首饰的胸膛。琵琶半遮了那人的面颊,只露出一双波光流转的眸子来。 满堂寂静,只余丝竹之声悠扬。众人如同着了魔般,痴痴地盯着那连脸都还没露的舞者。他的目光一转,向玲珑这桌看来,春照忍住尖叫,拼命拍玲珑的大腿。 他眼眸一弯,似是笑了。刹那间,像是满城春色绽放在了这戏台之上。 玲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她见过那双眼睛。 他冲她一笑,随即转过身去。今日他的长发不再如黑瀑般垂落,而是以珠钗盘起,琵琶声又响起,如间关莺语,他手一扬,肩上披着的薄纱轻飘飘掉落,露出光裸的肩背。 在那散发着珠玉般光泽的美背之上,纹着一只火红的、妖艳的九尾狐狸。 “我竟不晓得,在这馆里,竟还藏着如此绝色......”春照呆呆说。 他转过头,放下琵琶,露出的那张脸令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玲珑傻傻坐着看他,手中的花生米自他上台后便一直捏着,再没能入口。 相比那日雨夜,今日的他盛装打扮一番,姿容更是艳丽无双。那嫣红的嘴唇微微勾起,于是,前头遮挡的纱也掉落了。此刻,他的身上只剩了一点轻纱缠在腰间,就连那大腿上摇曳的闪亮腿链都引人遐思。他伸出手一拔发钗,满头长发垂落,如同自画卷中轻移莲步而出的妖精。 在众人痴痴的目光里,他一步步走下台,款款停在玲珑面前,向她伸出手。 “大人。”他眉眼弯弯,“奴家可有这等福气,邀大人春宵一度?” ——————————— 嘿嘿,脱衣舞。 友友们不要追更or默默阅读啊,有留言俺才有更新动力(扭动) 第五章 楚玉璮坐于窗前,捧着书卷。烛火亮了又灭,他似是浑然不觉。忍冬在一旁为他重新剪亮灯火,就见楚玉璮放下书来,侧头问他:“忍冬,我待顾玲珑如何?” 忍冬心下一惊,不禁为难起来。主子脸上无喜无怒,仿若个冰凉凉的瓷美人,也就在玲珑主子面前还有几分活人气,此时他便看不透了,亦不敢妄答,只得垂眸道:“忍冬觉着.....主子尚可对玲珑主子更温和些。” 楚玉璮盯着他,冷笑一声:”你打小跟着我,如今却成了她的人了?“ 忍冬慌忙跪下,他有些悔恨自己脱口而出的真心,未能察觉到主子正在气头上,要听的自然不会是这逆耳之语。 “曾经她母亲不过是我母亲的伴读。”楚玉璮垂下眼,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他们一家子都要仰仗我们过活,吃穿用度全是从我们手指缝儿里漏出去的。如今连我都给她娶回家来了,她还要如何?” 忍冬不敢多言。他的主子骄矜惯了,幼时有母父宠爱呵护,家仆环伺,吃的是锦衣玉食,穿的是绫罗绸缎,玩儿的是奇珍异宝;少年时出落成清水芙蓉般好相貌,又是男子中难得饱读诗书的,引得城中无数贵女为其折腰,求亲的女子几乎要将家里的门槛踏破;到了弱冠之年,即便家族一朝败落,求娶的贵女们也纷纷离去,那顾家玲珑却始终痴心陪伴左右,更是在考进全京最好的书院后,将他迎娶进门,捧于掌心娇惯。 忍冬晓得主子的性子,却无法不让自己回想起那个树倒猢狲散的冬天。楚家风头太盛,当家的又着实有些野心,被女帝察觉了,便在谈笑间挥袖收回了曾经赐予过楚家的荣光。主子也从天之骄子落进凡尘。城中贵女们对这晦气的罪臣之子避之不及,唯有玲珑拉过他的手,捂在自己掌心。忍冬记得那个冬夜,楚家已从那气派的宅子搬了出来,楚玉璮住在玲珑家的小院里,在那漫天飞雪的夜里,玲珑将暖手炉垫在他掌心下头,温声道:“小玉哥哥,玲珑娶你。“ 于是便嫁了。顾玲珑彼时尚未考进书院,手头无甚闲钱,那婚礼却仍称得上风光美满。她总要给他最好的,给他她能给的一切。 忍冬想着,眼睛又有点儿湿。他偷偷抬起头,看着楚玉璮冷淡的侧脸,那瓷美人哪怕映在烛光里,也没能被暖上几分。他不禁大逆不道地想,主子的心是否真也是玉石一颗,那顾家姑娘才一直无论如何也捂不热。 - 与此同时,胭斛馆。 玲珑大脑几近空白,根本不晓得自己是怎的就被那美人一路拉上了楼。这馆的构架比她想象得要复杂精巧得多,回廊七拐八拐,给她绕了个晕头转向。她打小就不擅识路,又是那坐不住的孩子心性,少不了四处乱跑,幼时去楚家玩儿,头几次总要在那庭院里走失了路,最后还得被楚玉璮捡回去。如今更是不记得路了,就看牵着她的美人裸背上那只狐狸随着他的走姿而舒展,媚得像是要活过来一般,于是眼睛更不知该看哪儿,只好红着一张脸,一路仰头看天花板。 回过神来时,便看见自己正坐在个华丽的大房里,房中央一张巨大的纱帐软床,一旁点着熏香,屋内弥漫着一种绵软香馨之气。青九正坐在她对面,捧着下巴,笑吟吟看她,伸手给她倒了酒推来。玲珑赶忙低头道谢,脸几乎要埋进酒盏里头去。 “大人怎的都不看我一眼?” 他笑着开口,“青九不好看吗?” “好、好看。”玲珑在他面前总觉得紧张,险些咬了舌头,“倘若公子将衣裳穿上,便更好了。” 青九的笑容漾得更大了些,他非但没穿衣服,反而坐到了她身边。随着他的靠近,那皮肤的温热触感和香气便也一同抚上了玲珑的身体。他抬手抚弄她落在肩上的发,几近赤裸的美丽的身子缠上来,呵气如兰:“大人,同我快活一整夜,好不好?” 玲珑脸有些发烫,却仍坚定地摇摇头:“公子,我已成亲了,天色已晚,家中还有人等。” 她刚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就感觉袖子被人一拉。一回头,只见青九坐在地上,仰头看她,眼里竟含了泪:“大人,求大人莫要抛下我,倘若大人今夜出了这门儿,上头便要认为青九无才无色,留不住芳心,此后怕是也不会再让青九登台了,甚而可能招致打骂。求大人……求大人垂怜。” “什么……?”玲珑一愣,“竟然如此……” 她顿时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眉头也皱起,“他们怎能这样?”她蹲下身,眼神终于不再游移,而是放在了他的身子上,目光细细滑过一寸寸细腻皮肤,却不含情欲,只隐隐透着担忧。 青九握住玲珑的手,将薄纱往自己身上遮了遮:“无碍的,馆里头有贵重的玉颜膏,抹了那个,再丑陋的伤疤也能给抚平。大人不必担心被污了眼,青九别的没有,这身子还是看得过去,必能让大人尽兴……”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玲珑生怕他误会,赶忙摇头,“我是想看你身上有伤没有,是否需要带药。” 青九便笑了,凑过来依恋地贴住她的颈:“大人,您真好。” 玲珑有些心软,却又颇为不自在。怀里人还带着泪,不好将人推开,她便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胳膊虚虚扶住他,在心里头跟楚玉璮道了一万八千遍对不起。 不多时,青九擦干了泪,从她怀中起来,道:“大人,天色已晚,该去帐里了。” 玲珑顿时慌了,摆手道:“无碍,贵处是否有多余床褥,小生在地上打席一晚便可。” “且不说怎能让大人这般的清丽女子打地席,青九这儿也没有多余被褥。”青九面露难色,玲珑却总觉着他眼里透出得逞般的笑意,“便要委屈大人与青九同睡一床了。” - 夜色渐深时,春照美滋滋自美人的温柔乡出来,预备打道回府。玲珑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被舞郎拉着上了楼,临走前竟还挣扎着恳求她去给她家那口子传个口信。要说在风流惯了的春照看来,妻主今夜夜宿何处,与内院的人哪有半分关系,但玲珑非得传这口信不可,她便也只好照办。 春照为贵女,自然听闻过那玉璮郎君的种种美名,城中女儿们道他姿容多么清俊,气度又何等高洁,然春照见过玲珑在他面前如何卑微痴恋,他又如何吊着她,自是打心眼子里对这人不喜。玲珑是个心眼儿实诚又长情的傻子,这世间女子谁不是万花丛中过,唯独这么个珍贵如宝的傻子,却偏偏被那不懂得珍惜的楚玉璮捡了去! 春照再回想起玲珑交代她的话,不由得越想越气。玲珑是被她强拉去了胭斛馆,又被那舞郎半拉半缠着上了楼,否则那丫头怕是放课后就要急急赶回来见他。而如今她更是生怕他伤心,还要她帮她编起瞎话来! 她敲开门,玲珑的大丫鬟连翘迎了出来,一旁还站着个圆脸的小厮,两人见了她,赶忙福身。她瞅着那小厮似是楚玉璮身边人,便对他道:“玲珑托我给你主子传个信,今夜书院有斗诗会,便宿在书院,不回来了。” 小厮赶忙行礼道谢。春照冷哼一声:“不必谢,想必你主子是巴不得她不回吧,也就她巴巴地,还要怕惹他伤心。” 她扭头就走,没看见身后人面面相觑的眼神。 - “可是她回来了?”楚玉璮坐在桌前,抬头看向忍冬,“她还知道回来……” “不、不是玲珑主子。”忍冬低下头,“是春照娘子,来传玲珑主子口信。书院今夜有斗诗会,主子便不回来了。” “书院斗诗会?”楚玉一怔,似是想到什么,眼中染上怒色,“怕不是在书院与那'同窗'你侬我侬去了!” “主子,玲珑主子不是那般的人……” “忍冬,把小厨房的食盒拿来。”楚玉璮起身,声音如珠落玉盘,面上却带着冷笑,“不是说要在书院用功么?早先还向我卖娇,说甚别的娘子都有夫郎去书院探访,今日我便也做一回贤惠内人,给妻主送宵夜去。” 第六章 因着要与青九共床的缘故,玲珑格外紧张,只坐在小案旁一杯杯饮酒壮胆,好像那暖帐红纱要吃了她似的。青九坐于一旁笑,只管为她斟酒,并不阻拦。随着酒液下肚,人好似也松快几分,没过几杯,只见玲珑酡红着一张小脸,摇摇晃晃地靠在了案旁。 青九凑过去,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她也并不挣扎,要换在往常,怕是已经弹开来去。青九的眼中不禁笑意渐深:“大人方才如此豪饮,没成想这几小杯便酣醉了。” 玲珑不满地自他掌心间抬起头来:“没醉!” “好,好,没醉。”青九亲昵地点她鼻尖,将她抱起放到床上。玲珑拽着他的手,大着舌头道:“我、我问你,如何才能让男子喜欢我?” “大人是顶顶好的女子,这世间哪会有男子不喜欢大人?”青九顺势躺到玲珑身旁,故作惊诧,语气与神态如哄弄小童。 玲珑小脸皱起,嘴巴一瘪,一副要哭出来的情态:“小玉哥哥。” 青九眼中的笑意逐渐退去,甚至染上几分冷意,长睫垂下,在眼睑投下一片晦暗的阴影。玲珑全然不知,只抓着他的手:“你们男子都喜欢女子送些什么东西?簪子,衣裳还是书卷?” “青九不知别的男子,但只要是大人送的,青九全都喜欢。”青九将她的手包进手心。 “为何?”她茫然地看他。 他抚上她嫣红柔软的嘴唇,声音轻轻:“因为青九喜欢大人。” “喜欢?” “是。” 玲珑怔怔看他,一双圆眼里竟忽地滚下泪来。他无措地为她擦泪,她口齿不清道:“多谢,多谢你……” “多谢我什么?” “多谢你……说喜欢我。” 青九一怔:“他不曾这么说过么?” “不曾。”玲珑垂下头,像个失落的孩子。她突然发起脾气来,胡乱捶他胸口,哪怕他方才刚向她吐露爱语,“你们男子!都是顶顶讨人厌的!” 她脸上还带着泪痕,却又泛起薄怒的粉红,像枚刚出蒸笼的红豆包。青九只觉得她可爱得如珠如宝,恨不得将她吞入肚里一辈子藏起来,再不让她那院中人碰她一下,看她一眼。他轻轻握住她乱挥一气的手腕,低声笑着诱哄:“我不是寻常男子,我是狐狸,我也讨人厌么?” 她忽然便不动了,目光有点呆,脑子慢慢地琢磨起他的话来。 “你……你不讨人厌……”她认真打量他,随后点点头,“不讨人厌。” “多谢大人。”青九带着笑意俯身,唇印在她唇边,“既然大人不讨厌青九,青九想让大人快活……” 他起身,锦被自他身上滑落,那美好的身子出现在玲珑眼前,颈间垂落细细金链,闪着光落进玲珑的掌心。细看便发现,那两颗乳头之上竟还穿了两枚乳环。玲珑已看痴了,微微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青九眼中笑意更盛,他尽情在她面前展示着他的美丽,拉过她的小手抚上他的胸膛。 “清清,喜欢么?” 清清是玲珑的乳名,只有父母及楚家前人才这般唤她,然而玲珑此刻似被醉意冲昏了头,甚至没对此生出什么反应,她只痴痴看着面前这艳光四射的人,随着他的引领摸上他已经翘起的乳头。她觉着那环儿好玩得紧,便勾住了,轻轻一拉。 “啊……”青九呻吟起来,面上泛起情欲的潮红。 玲珑笑起来,神态天真,手指还在青九的乳环上勾着:“你这狐狸,真……真是淫浪入骨!” 玲珑并不真的晓得她在说什么,只觉得眼下的场景和那狐狸勾引书生的话本儿十分相似,不自觉地便将那台词吐了出来。没成想这句话却使得青九的欲望在瞬间愈发高涨,下身也起来了,顶起了腰间的薄纱:“啊……我就是淫浪……清清……” 他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吻去,长发垂落,身子赤裸,如同那春宫图中出来的美人,却比那些美人更媚色生香。玲珑在他的唇舌下颤抖,他轻轻按住她的腿根,吻上她已泛起湿意的腿心,以舌头勾开那层层媚肉,微闭着眼吮吸,脸上满是迷醉的红晕。 “清清,好甜,清清……” “呜……” 下身爽利得快要麻痹,玲珑仰起脖颈,手按着青九的脑袋,腰也不由自主地抬起来,往青九的嘴里喂。那张美艳的脸上挂了蜜液,更显妩媚浪荡。他伸出舌头将唇边的蜜液尽数勾进嘴里吞咽,还要张开嘴给玲珑看:“清清,我都吃了。” 饶是脑子不甚清醒,玲珑也觉着羞耻至极,腿根还因快感打着颤,伸手便将脸捂住了。 “够了,够了……” “这便够了么?” 她哭哭啼啼地点点头。 青九笑叹一声,躺下身来,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她香汗淋漓的脸贴着他,胳膊依恋地环上他的腰身。身子得了趣儿,醉意涌上来,很快便一歪脑袋睡了过去。 青九瞅了眼自己下头仍然翘着的玩意儿,只得将玲珑搂得更紧了些,手往身下抚去。面前玲珑胸口的软肉紧紧蹭着他,他便低下头去含了红果,脸深深埋在她香软如雪团般的胸脯上,又如同发情的兽般,将性器在熟睡的玲珑腿间和手掌间撮弄。胸口被含着,哪怕在熟睡中,玲珑面上仍泛起红晕,不自觉哼哼着,青九便愈发兴奋,许久后长长呻吟一声,尽数射在玲珑的大腿上。他着迷地端详着面前她的模样,从她披散的发到红润的面颊,与那丰润的身子和腿间的精液,不禁大为餍足,凑到她脸颊边,在她唇上与脸侧绵绵啄吻,直到深夜才拥着她睡去。 - 玲珑迷迷糊糊醒来,感觉自己靠在谁的怀中,二人相拥着,散落的发与赤裸的双腿交缠在一起。她登时心下一惊,立时便清醒了,险些滚下床去,被人一捞,坐到他腿上。 “大人。”他撒娇般蹭蹭她脖颈,“昨夜可还舒服?” 玲珑的脑子里头断断续续闪过些画面,全是那羞人羞得不得了的。她从不知道,那地方竟还能用唇舌伺候,且舒服得能叫她哭出来!一想到这儿,玲珑便是脸又红透了,心中满是羞愧,赶忙起身背对着青九穿上衣裳,边系裙带边结结巴巴道:“昨夜小生喝多了酒,对公子大为不敬,这实在是……实在是……” “是我勾引大人。”青九笑吟吟看她,“幸而大人喜欢得紧,青九便也心满意足了。” 玲珑闻言,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红着张脸站在那儿,却被起身款款过来的青九拉住了手。他在身上披了袍,拉着她到案前坐下,挽起她的头发来为她梳妆。玲珑悄悄抬头,只见镜中映出二人的身影,仿若一对新婚燕尔的妻夫。她顿时便怔然了。与楚玉璮成婚前,她也曾盼过他为她梳妆,而后却再不曾盼过。而此刻青九替她挽好了发,取出一支火红的簪子,插在她的发间,璨红珠坠在她乌发间闪闪发亮,看起来好不娇艳,又含了几分张扬。此刻镜中的女子双眸若水,面上含春,那清秀干净的面庞竟也透出几分雨露滋润的娇媚来。玲珑不禁看呆了。 青九的目光细细扫过她镜中动人眉眼,轻声道:“好美。” 玲珑有些羞赧地垂下眼:“不……不及你。” 青九一怔,便笑了。他再抬起头,镜中二人几乎依偎在了一块儿。 玲珑起身,那影子便分开了。他为她穿好外裳,玲珑掏出钱袋来,将里头的银钱尽数递给他。 “大人这是做甚?” “昨夜,我、我唐突你……” “青九不要这些。”他说,“若大人真想补偿,便在这儿亲一下。”他点点自己嘴唇。 玲珑握着一大把银子,递也不是,收也不是,却又万万不敢上嘴亲,讷讷在原地,看起来几乎有些可怜。青九叹了口气,低头在玲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嘴唇贴着她的额头呢喃:“真想每日醒来,都能如此。” 那一瞬间,久违的,玲玲听见了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第七章 青九靠在窗边,看着玲珑远去。如今她绾发描眉,又加之昨夜春意滋润,此时的玲珑面色娇美如花,自是引来不少两侧歌楼男子搭话。这姑娘却是背影里也透出慌张来,连连摆手,跌跌撞撞地走远了。 不知何时,一旁有人推门进来,走到他身侧:“心上人走了?” “嗯。”青九仍望着窗外,直到玲珑的背影自街上消失不见,才转过头。面前是个妖媚美人,额头一枚桃花钿,笑眼盈盈,雪白香肩半露,赫然是昨日迎春照玲珑进门那门童,只不过如今“他”却化作了“她”。她悠闲地在案几边坐下,给自己倒了酒,细长的手指端着烟管,吸了一口:“还是做女子爽快,要我化作个男人去迎客,委实是苦了我了。” “你倒是演得一出好戏。”她瞅他,哼笑一声,“倘若昨夜留不住她,就要遭人打?全胭斛馆上下,谁人敢得罪馆主!底下孩子们要见了你昨夜在她面前那副模样,怕不是一个两个要疑心你被人夺了舍。” 青九只笑,胳膊撑着窗子,眼神妩媚里透出一丝晦暗来:“能留得下她,做些可怜扮相又如何。” “我族多朝叁暮四,你倒是个痴情种。”女子拍起手来,“我道是昨日为何急急逼我化作男子下去迎客,又是怎的忽然要亲自登台献舞,还吩咐落流光锦缎!原来都是为了勾引那丫头。” 青九斜她一眼:“花蔻。” 花蔻讪讪改口:“那……那位大人。” “接下来呢,你打算如何?” 他懒懒起身,眼尾绯红,含着一股子惑人至极的媚色:“我要勾得她再也想不起那人,要她再也离不了我。” “莫非你还要嫁她不成?” 他回过头,居高临下看她。花蔻做青九手下这些年,第一次窥见他眼底的暗潮涌动,一时间竟有些心惊。 “是。”他开口,“否则,你道这胭斛馆是作何用的?” 他的面上几乎有些痴迷。 “这里头的一金一叶,都是我献给她的嫁妆。” - 今日书院无课,玲珑一路向前,脚步不禁也慢了下来。正是满城春色正盛之时,柔软柳梢抚过她的肩头,路旁宅子里头有花枝探出墙来,街边大小铺子叫卖得热闹,一派蓬勃之景。站在这阳光下,玲珑有些恍惚。楚玉璮是不爱出门儿的,她又将一门心思搁在他身上,平日她要么在书院上课,要么在宅子里头陪他,倒是就这样白白错过人间多少好时光。 以后是该跟着春照多出去踏踏青的,玲珑想。她总发憷与春照一同出门,因着那姑娘不满楚玉璮,总想着要说新男子给她,今日是自家表弟,明日又是某城中贵少,瞅着如今更是直接拉她去了那胭斛馆........说起胭斛馆,便要想到青九,待回过神来一摸嘴角,玲珑才发觉,自己竟站在路边微笑。 一旁卖糕点的大娘逗她:“小娘子这是想起心上人了?笑得这般好看!” 玲珑讪讪摸了摸鼻子,向前走了几步,又鬼使神差回过头来,买了块红豆糕。 捧着红豆糕一路吃一路往回,虽不知缘由,却总莫名觉着雀跃,心好像也轻了些。想起自己一夜未归,虽是托了春照去家中知会,仍是有些心虚,路过那饰品铺子,便拐了进去,细细挑选了枚白玉簪子,预备着回去送与楚玉璮。临着一只脚已踏出铺子门槛了,竟又拐了回去。 玲珑站在与放在的玉饰架子全然不同的架子前,深感今日的“鬼使神差”有些频繁。 “娘子不看玉了?”掌柜迎过来,面上含笑,“要送与那喜玉的公子,这些物事怕是有些不大相配。” 玲珑望着面前那红簪子,已然怔了神。那簪子尾巴上落了只小鸳鸯,红色珠坠垂落,颇为娇妍张扬。她不禁抚上自己的发。掌柜见了,向她头上看去,笑着拍起手来:“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儿!娘子这发簪,也是在我这铺子买的?这鸳鸯簪,整个城里头就我家这两支,恰恰好是一对儿,这另一只放在这儿,寂寞得紧,没成想今日竟是被另一只给寻着了,果真是天生一对儿,拉也拉不开的。“ 玲珑的耳朵染上薄红,掌柜又添一句:“不过,娘子头上的是只小鸳,女子配男饰的,倒是少见。” “这本非我的簪子。”玲珑红着脸解释,“是其主人赠与我的。” 掌柜了然地笑起来:“这鸳簪被买走的时候,还是在下的长兄做掌柜,听闻来买簪子的戴了面纱,然就算只看眼睛与身段,也晓得是个不一般的美人。娘子好福气!” 玲珑面颊滚烫,匆匆掏钱买了簪子,在掌柜善意的笑声与祝福声中夺门而出。 到了宅子门口,远远地便看见主院里坐了个人。玲珑心下一惊,那人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向她,竟似是哭过。 “玉璮,这是怎了?”玲珑急急迈进院子,朝着楚玉璮过去。他的衣冠齐整,头发也似是好生梳理打扮过的,模样好不俊俏,只是眼眶通红,容色与声音皆是冷冷的:“你上哪儿去了?” “书......书院读诗会.......” “还想拿那话儿蒙我?当我傻的?“楚玉璮起身,盯着玲珑,”我昨夜去书院找你,一片黑灯瞎火的,劳什子读诗会?我道你是不知去哪儿找浪蹄子风流快活去了!“ 四下无人出声,连翘与忍冬立于一旁,不敢言语。楚玉璮平日待她冷,却是从未如此动怒,大约也是平日她对他百依百顺,此时竟将玲珑也震得傻了。且他话儿大约算说对了一半,她当然绝不会同意青九是甚么“浪蹄子”,那未免对他太不尊重,然而她又的的确确是“风流快活”了一宿,尽管最先并非她自个儿要去的......总之,玲珑现下是涨红了脸,又不是那擅打诳语的人,竟是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只得牵过楚玉璮的手,想将他拉进屋。他本要甩开她,最后仍是跟在她后头进来了。 “我......我其实是跟若黎他们打牌去了。”玲珑拉他坐在桌边,吞吞吐吐道,“这等不务正业之事,羞于说与你,便让春照知会你,是书院读书会,听起来好听些......” 闻言,楚玉璮的怒气似是消散了些,他冷哼一声,玲珑晓得这事大约算是翻篇了,松了口气,趁热打铁地自袖中取出簪子来,正要递与他,忽的便僵住了。 楚玉璮低头瞟了一眼:“没空回来陪我,在那市井铺子倒是窜得起劲。”他抬头,瞥见她发上的精巧小鸳,又看看她手里的:“这是一对儿?” 玲珑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那本应送给楚玉璮的白玉簪子现下还在她袖中揣着,一如她惴惴不安的心。他似是满意了,随手将那簪子往头上一插,扭头看向她:“如何?” 楚玉璮的面容清雅,这簪子配他,多少有些张扬,然这是二人第一次戴妻夫搭配的饰品,玲珑的心便也软了下来,还感到了几分甜意。心道倘若玉璮喜欢,改日再细细寻个礼送青九便是。 她望向楚玉璮,刚要夸他,他却忽的把这簪子摘下,随手丢在桌旁。 “不要了?”玲珑一愣。 “不衬我。”楚玉璮道。 玲珑心下有些发涩,昨夜醉梦中青九的话忽地响在她耳旁。 “但只要是大人送的,青九全都喜欢。” “为何?” “因为青九喜欢大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是要证明什么般,自袖中掏出那白玉簪子来,亲自起身给楚玉璮戴上,为他举起镜子照着:“这支可还喜欢?“ 他左看右看,那眼神是很满意的,嘴上却说:“尚可。” 玲珑觉着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她固执地又问一遍:”玉璮,可还喜欢?“ “不是都说了么!”他不耐地答道,“尚可,尚可。你挑的不全是这些货色?打小我便劝你莫要往那市井之流去乱窜,多去些宝石绸庄铺子开开眼界,将来也好与旁的贵女处到一块儿去。我楚家虽败了,我带过来的嫁妆也足你盘下城西几个宝石铺子,由着你去花,眼下像只猫儿叼耗子似的给我叼这么个玩意儿回来,是要我夸你不成?” 玲珑颓然地放下了镜子,轻轻搁到一旁。 往常她也被他这般说过,却总还是陪着笑脸。楚玉璮许久不见她搭话,回过头来,只见玲珑垂着眼,托起桌上的发簪,低头默不作声地看着。 他心中莫名有些发慌。 “碎了。”她轻声说。 “什么?” “鸳鸯。”玲珑的眼睛未曾再看向他,风自打开的窗子吹进来,她头上艳红的珠坠随风摆动,她的声音轻轻的。 “玉璮,鸳鸯的翅膀,碎了。” ———————— 唉,小玉这嘴。 第八章 楚玉璮坐在屋里,食不知味。玲珑下午说完那些话后便走了,将那鸳鸯簪子也带走了,只那白玉的孤零零躺在桌上。他想去找她,却又拉不下这个脸低头,只得独自吃饭,味同嚼蜡。 回过味来,他也晓得自己下午说话是过分了些,看见她低下头的模样,他便后悔了。然而他高傲惯了,每每被他说了重话,玲珑也只是一笑而过,久而久之,他竟忘了她也是会伤心的,言语间愈发放肆,她也宠着他,将他捧到天上去。相识近二十年,这是她第一次将他丢在屋子里头独自离去。 他左思右想,遥遥望见主院的灯还亮着,犹豫一会儿,还是换了件玲珑买给他的衣裳,又配上那根白玉簪,起身往主院去了。不料在门口就被连翘拦下:“望玉璮主子体谅,主子今日心绪不稳,早早歇下,您还是请回吧。” “那屋里头明明还亮着灯,她是醒着的,是不是?” 连翘只坚持道:“您请回吧。” 按理说,若无妻主召唤,夫郎不得擅自入主院,只是楚玉璮一直受宠,进这院儿如入无人之境,这是第一次被拦下,他难以置信道:“她让你拦我?” 连翘正不知如何应答,屋内传来玲珑的声响:“连翘,让玉璮进来吧。” 楚玉璮对着连翘瞥了一眼,走了进去。玲珑正坐在桌前捣鼓不知什么玩意儿,楚玉璮走到她旁边,她放下刻刀,对着这案几发愣。 “你即便盯着这堆木头也不愿瞅我一眼?” 玲珑闻言,抬头看他。他这才发现她面颊苍白,眼圈儿红肿,顿时无措。她就这么打量着他,细细的,自他的头发,眉头到唇角,到身上穿的衣裳。楚玉璮难得紧张:“穿的是你送我的衣裳,白玉簪我也戴上了,你莫伤心了。” 玲珑扯出个笑脸来,并不应答。楚玉璮觉着心慌,他俯下身去,想要吻她,却被她轻轻躲开了。 他僵在原地。 “玉璮,你回去睡吧。”玲珑转过头,继续捣鼓手中的东西,他这才发现,那是今日那支鸳鸯簪子,翅上磕碎了一角,她正试着修补。楚玉璮现下才反应过来,她让他进来,并非与他要有甚么话说,而是不想让连翘被他为难。 他一时间有些气闷,只站在原地,并不出去:“我今晚在这儿睡。” 玲珑点点头,却没看他。楚玉璮只得上了床,瞥见那布偶端端地坐在她的枕头上,不由得又有些心软。他自是睡不着的,等到夜深,才听见玲珑长舒了一口气,宽衣解带。他偷偷扭过头,只瞅见昏黄烛火下她姣好的身体,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她显得格外娇艳丰润。他口有些燥,待她上了床,便从后头搂住她,手指挑开她的衣裳,唇在她肩头游移:“做么?” 倘若往常他这般引诱,她早已如食肉的小虎崽般扑过来,将他搂了满怀。她那般爱他,身子也总早早为他情动,每回下身还未进入便湿了,于是他便总兴奋得控制不住力道,将她入得趴在他身上满脸是泪。然而此时玲珑却只是说:“睡吧。” 楚玉璮不甘,手往下游去,抚上她的胸,她只得转身看他:“………莫要闹了。” 他俯下身去吻她,她被他吻得气喘吁吁,软在他怀里头,他便顺势慢慢插了进去。今儿那里是干涩的,磨蹭几下便逐渐开始有了湿意,他搂住她的腰,低头去吃她胸前的红果。他曾经只懂揉她胸脯,是不曾这般孟浪地要去吃的。不知这举动是如何便刺激了玲珑,那穴里头猛然间出了许多水,楚玉璮不禁吮得愈发起劲,发出啧啧水声,腰也愈快地挺动起来,将玲珑撞得几乎要散了架,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小声喘息。末了他射在她里头,吻在她嘴角,手指头轻轻在她肚子上头划拉着,玲珑痒得扭了扭腰,喘着问他:“不……不拔出来?” “在里头待一整夜,好么?” 玲珑脸有点儿红,并不看他,只由他摸着她头发:“玉璮,你今日为何这般……这般孟浪。” 楚玉璮没应,只是将她搂紧了。他们在黑暗的沉默中躺了一会儿,直到楚玉璮开口,声音微颤:“清清,以前是我不好,从今往后我便同你好好过日子,你莫去找旁的人,好么?” 他怎会看不出来,她头上那是支男簪,手上那支同头上的是一对儿,大约本也不是要送给他的。他本想着偏要戴在头上,后来却又觉得膈应,摔在桌上给它磕了,又说出许多伤人的话儿。没成想她竟亲手修补,又对他冷落。 近二十年,他第一次生出似是要失去她的念头。一想到这儿,他便觉着要发疯。刚开始嫁进来的时候是不愿的,总觉着玲珑的出身低他一等,少时她又整日追着他跑,更给他一种无论如何她都会一直在他身边的错觉,这才百般骄纵,每日都舒心。如今才意识到,自己的舒心尽数是建立在玲珑的忍让之上的。 就如忍冬今日在屋里苦口婆心劝他的:“玲珑主子的心也是肉长的,主子往那心上一拳拳捶过去,一次两次的,玲珑主子忍了,长久以往,这颗心便是要被捶烂了,到那时,若有旁的人来为她补好这颗心,主子又能有什么由头拦着?” 世间女子多叁夫四侍,是玲珑只娶他一人,才让他有了这一妻一夫的错觉,全然忘了倘若她对他不喜,自然是能再迎新人进来的。他一想到玲珑曾经待他的那些好,将来要移到另个人身上去,她也会那般看着他笑,寻各类小玩意儿逗他开心,与他做那床榻上的事儿,楚玉璮便立时间受不了了。 “顾清清,我在与你说话,我不许你找旁人。” 未听见她回答,他便急了,又开口说了一遍。 怀中人始终安静。他低下头,只见她已靠在他怀里,歪着脑袋睡着了。 第九章 次日,楚玉璮醒来,玲珑正背对着他穿上衣服,桌上已摆好早点。楚玉璮走过去,被玲珑拉到桌边坐下,将筷子递给他:“玉璮,我……有话同你说。” 她坐在他面前,叉着手:“我想……迎一个人进门。” 楚玉璮刚拿起筷子,瞬间便僵在原地。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把筷子搁下,玲珑赶忙道:“你莫怕,你仍是正夫,吃穿用度一如往常,决不会亏待你半分。只是你一向恼我,我现下也终于想开了,想着能放你自由,不再因我烦忧。” 她望向他的眸子是那般真诚,曾经她对他有多热烈,如今便有多心死,然而一如既往的,不管是一颗热烈的心,还是一颗冷下去的心,她都要明明白白地掏出来,捧到他面前,让他看个通透。 他身子摇晃,几乎要倒下去,却强撑着看她:“是哪儿的人?” 玲珑没答话,楚玉璮冷笑起来,大脑一片混沌,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怕不是甚么叁教九流之地上不得台面的狐媚东西,瞅着你好骗,几句甜言蜜语便将你勾引去了。你又是个傻的,自然是一勾一个准!” 玲珑低声道:“他不是这样的。” “你怎知他不是这样的?”楚玉璮抬高声音,“前些阵子同我还好好儿的,如今这才过了多久,便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说要娶个新的进门!” 他眼眶几乎发红:“你喜欢他么?你告诉我,你喜欢他么?” “他在他待的地儿会挨打。”玲珑说,“我不愿他再受那罪。” “妻主真是心善。”楚玉璮阴阳怪气地,“街上恁多受罪的,你一个个救回来么?这个怕不是勾栏儿里捞回来的,你这几日跟我扯谎,又是读诗会又是打牌的,是不是去看他了?” 玲珑不语,竟似是默认了。她低着头拿起筷子,夹起两块饼来,放进他的碟子,轻轻说:“饼快冷了,吃吧。” “你要我怎么吃?”他死死盯着她。 “我原以为你会高兴。” “我高兴个什么?”楚玉璮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头打转,“我们打小在一块儿,如今也有二十年,你要我为你娶个新侧夫高兴?” “我今后不会再痴缠于你,惹你烦忧。我以为你会高兴。” 楚玉璮忽然便说不出话来,这些话是他曾经对玲珑说过的,只当她心大,每每便给个巴掌再喂颗枣,她就能咂摸着那点儿甜把先前的疼忘了,不料她却是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现下完完整整原数奉还,像是自己搬起的石头砸在自己心上,砸了个血肉模糊。 他们在沉默中吃完早点。玲珑似是想起什么,犹豫半晌,开口:“玉璮,记得十二岁那年么?” 他当然记得,他怎么不记得,她不知从哪儿捡了只野狐狸回来,带着它漫山遍野地跑,又是上树又是摘花。 好不容易养在宅子里头教成个贵女模样,又被那野物带得现了原形,连他也顾不上了,每日只将那狐狸搂在怀中疼宠。那是他第一次觉着她被抢走,甚至是被个畜生。 “那年冬天我外出考学,回来时,你同我说九儿自个儿跑了,怕是死在了风雪里。我还哭了许久。” 楚玉璮手心有些发冷:“怎了?” 她抬起头看他,神色平静。 “九儿真自个儿跑了么?” 那一瞬间,他觉得她像是甚么都晓得的,连同他的谎言与丑陋的嫉妒心。他后背起了冷汗,眼看着她起身要向外走,慌忙拽住她袖子:“你去哪儿?你要去找那人?” “九儿还活着。”玲珑回头看他。 “什……什么?” 她看着他:“玉璮,那人就是九儿,他认得我,叫我清清。” - 楚玉璮浑身冰凉地站在窗边。 他简直不敢相信,玲珑竟真就信了那人的疯话。要按她的话说,那小东西不仅从那冰天雪地里活下来了,如今更是化成了人来找她……怎可能有这样的荒唐事!一想到那幼狐九儿,他就面色发白。那时他嫉妒那畜牲,它害得玲珑冷落他,于是他便趁玲珑不在,打算将那畜牲偷偷处理了。他特意选了个大雪倾盆的天,命家中的车夫赶着马车送他出城,说要去城外山头的庙里头为玲珑求个福签。母父还笑他是少年情窦初开,不料他将那小狐狸抓了藏在随身的包袱里,待到了山上,便将它在雪里丢了。它当时不过一只小毛团,捡来的时候腿脚受了伤,虽被玲珑如珠如宝地养了许久,仍是落下了些旧疾,腿脚不利索,在雪里瑟瑟发着抖,哀哀冲他叫着,似是求他带它回去。楚玉璮狠了狠心,道:“你就自寻生路去吧!别再来和我抢她!” 他心里是明白的,那样小的一只狐狸,身上又带着旧疾,怎可能在这冰天雪地中活下来。他转过身离去了,没再看它一眼。它在后头跌跌撞撞追了他几步,到底是没追上,哀叫声与小小的身影一同隐在了风雪里。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心神不宁。傍晚,连翘要来给九儿喂食,左右找不见它,楚玉璮心虚道:“旁边窗子是开的,许是自那儿跳出去了吧,差人在附近找找便是。” “这可如何是好呢!”连翘急得团团转,“那么个小玩意儿,大雪天的跑出去了,可不得冻死!明儿个主子可就要回来了,若是九儿不见了,怎和主子交代!” 于是众人便齐齐出动去找,楚玉璮也跟着搜寻一阵,一面是为了不引起怀疑,另一面是为那畜牲感到有些愧疚,好似这么做,便能让他踏实点儿。尽管他明白,此时此刻,那小东西大约已经在山上的风雪里冻成了一个冰坨子。 第二日玲珑回来,听闻九儿不见了,行李刚放下,转身便出去找到半夜。自是没有结果的,被人搀着回来,当夜便发起高烧,一连叁天都未见好。大夫说除了风寒还有心病,这是被魇住了,才一直高烧不退。那几日,玲珑在高烧里头,神志不清,酡红着一张小脸,还要呢喃九儿的名字,咕咕哝哝的,便闭着眼不住地流下泪来,擦也擦不干。后来烧退了,人醒过来,很长一阵子没什么精神,性子也闷闷的。 楚玉璮面色苍白地离开窗边,跌坐在椅子上。 那狐狸不可能自风雪天活下来,除非它并非普通的畜牲,而是个妖。如今想来,当年那小东西确实是太通人性,好似人说什么,它都能听懂一般。 它当年夜夜安睡于她枕畔,白日又陪伴于她身侧,自然晓得旁人唤她清清。 如今它回来了,像当年那般,要将她自他身侧抢走…… 楚玉璮慌慌张张起身,迈步向外走。 “她已出门了?” “回主子,玲珑主子方才出门,现下应该没走多远。主子这是有事儿要交代?” 他摇摇头,揪紧了袖子:“跟上她,我要看看那狐媚子,究竟是个什么回魂的妖物。” 第十章 青九正歪在榻上翻账本儿,忽地鼻尖抽动,翻坐起身,朝楼下望去,瞳孔一缩。 就在此时,花蔻火急火燎冲进来,向他汇报:“九爷,顾娘子在楼下呢。” “我晓得。”他望着楼下那小小的身影,眼里漾开笑意。她一到他便嗅出来了,现下便立刻扔了账本儿,打开柜子挑衣裳,又支使花蔻去给他拿新到的首饰,一通折腾打扮,待完毕时,便听见外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花蔻无声地退下了,玲珑向屋里探头时,青九刚好抬起头来看她。她很不好意思地走进来,挠着头,又回身看看外廊:“刚刚引我来此的那位娘子,长得和当日迎我的门童好生相似,险些看错了。” 青九过去拉她的手:“大人今日怎的想起来找青九?” 玲珑大脑一片嗡嗡。打早上起,她似乎就不对劲。不仅直接跟玉璮放了要纳新人的狠话,如今更是一路跑来胭斛馆找人,简直像是被鬼俯身了似的。那日太醉,昨日夜里头才堪堪将全部忆起来,想起他喊她清清,便再也坐不住了。 “公子,小生要坦诚一件事情。”玲珑鼓起勇气看向他。他摸摸她的脸,温声道:“青九听着呢。” “小生那日搭救公子,并非因着纯然好心。”玲珑慢慢地说,“是因为……公子化狐的模样,实在有几分像小生幼年时的爱宠。” 青九抚弄她脸颊的手指停住了。 “然而,公子的狐形着实很美,毛色火红,又有条大尾,小生的爱宠要更……更……” “更丑陋。”青九轻声说。 “不是!不是的!”玲珑急忙抓住他的手,“不若说,要更惹人怜爱。”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登时脸便红了。他也怔了,抬起眼来看她,眼里含着痴。 “小生本只将那次搭救当成一场聊以慰藉的奇遇,然而那夜里,公子唤小生清清。” 青九长长的睫毛颤动起来。他当时情动,全然忘了这一茬,直到玲珑抚上他的脸,他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睛。 “九儿,是九儿吗?”她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眼不依不饶地盯着他,好似他下一刻便要飞走。 青九低下头沉默。玲珑执拗地盯着他。终于,他叹了口气,修长的个子缓缓勾下来,将脸埋在她散发着馨香的颈窝,轻轻蹭了蹭。玲珑眼眶发热,好似看见许多年前的数个日夜,那小小的狐狸窝在她的怀里,或攀在她的肩头,它总爱拿那小脑袋,撒娇般轻拱她颈窝。 她听见他小声开口:“九儿如今不掉毛了,清清。” 玲珑带着泪笑出来,双手环上了青九的脖颈。 - 青九扑玲珑在床上,如今她却是不脸红了,只搂着他呵呵傻笑,边摸他脑袋。青九不禁疑心她是真将自个儿当作了当年那只无害可怜的小狐狸,有些恼意,压着她说:“如今在你心里头,我是不是就成了那小毛团儿?” 玲珑笑得温吞,看向他的目光甚至很慈祥:“你本就是小毛团儿呀,九儿。” “顾清清。”青九眯了眯眼睛,身上的气息陡然变了。那乖顺温良的壳子掉下来,他现在成了全然的捕猎者,伏在她身上,咬了一口她的嘴唇,下身顶在她腿心:“你瞅清楚,我如今是个男人。” 玲珑一动不敢动,脸上的傻笑也僵住了,这时便迟迟地脸红起来。青九满意了,不再吓唬她,只亲昵地用鼻尖拱了拱她的脸颊。 “你为何要瞒着我呢?”玲珑侧过脸望着他。 “我不愿让你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你只要看着如今的我便成了。”他低声说,“那个时候的我,连活下去的本事都没有,模样也不好,若不是你捡我回去,我……至少如今的我是看得过去的。” 玲珑的目光软下来,将他抱进怀里。青九晓得,她这是又把自己当小毛团儿哄了,若是还将他当个男人,她是决不会主动对他这般的。一时间他心里头有些微妙,随后便发觉自己原来是在心里头与当年的自己争风吃醋,索性便荒唐到底:“倘若将当年的我与如今的我都放在你眼前,你选哪一个?” “这、这有甚区别?这不都是你么?!” “我不管。”自从被玲珑点破身份,青九那骨子里头对她的赖皮劲儿和撒娇劲儿便上来了,他搂过她的腰,将她扣在自己怀里,“你不说得让我满意了,我便不放你走。” 玲珑无奈极了,推他也推不开,只感到好笑:“九儿,你这是胡闹。” “我就要胡闹了,清清依还是不依?” “那我便两个都选。” “不可,只能选一个。” 玲珑却忽地安静下来。 青九以为自己是逗人逗过了头,刚要哄她,她却轻声开口:“九儿,当时他们都与我说,你是自个儿跑了。” “那雪下得好大啊,九儿,我找遍了城中每一条巷子,又请画家画了你的像,在全城贴了一个月的告示,都没能找到你。那个月,我差点儿把眼泪流干了。” “九儿,我没法子在两个里头选一个,我……” 青九将玲珑抱进怀里,吻她头发,声音有些抖:“不选了,我们不选了,是我方才混蛋,清清。” 她也抱住他,揪紧了他的衣服。 “我想了又想,若是你愿意,我便把你赎了,接回我宅子里头住去。你如今化成人形,若是以未婚男子之身进门,恐遭流言加身。要化作狐藏在家里头,多有不便,也限制你。你若愿意,我便以侧夫之礼娶你回去,旁的人也不会对你指指点点。” 青九松开她,玲珑终于能从他怀里头抬起头来,只见他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人竟像是傻了。 “你说得……可是真的?” “是。”玲珑点点头,摸摸他的头发,“我不舍得你在这儿吃苦。” 青九张了张口,随后忽地疯了般吻上她。这次他再不收敛,像是要将她吞进肚里头。 “清清要娶我?真要娶我?”他贴着她的嘴唇,一遍遍问。 “是。”玲珑红着脸侧到一旁去,“九儿,你莫要动不动就突然凑上来……” “怎了?我小时候不是也总亲你,怎的现在便不行了?” “你那时候是小毛团儿,和现在怎能一样呢。” “我过门儿了,就是你的人。我亲我的妻主,有什么不对?”他黏黏糊糊地,说着说着话儿,便又吻到她嘴上去,小童吃糖般舔弄吮吸。玲珑被他弄得晕晕乎乎面色绯红,这才发现她是做了个多么重大的决定。 自打她晓得青九便是九儿,她便没再将他当寻常男子看待了,哪怕他的确身段诱人,面容美艳,在她眼里头,却好像仍是那只没长大的毛绒绒的小狐。她那样痛快地与玉璮说要娶青九,实则上满脑子想着的不过是要救她的小狐从那折磨人的魔窟里头出来,决不让他再挨打,与其说是纳侧夫,更像是领回自己的爱宠。而如今青九这般压在她身上厮磨亲近,将她吻得浑身发软,再望见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修长脖子上的喉结,她这才想起,曾经窝在她怀里头撒娇的幼狐如今已是个男人了。 “怎的又……”青九顶着她下头,她只得有些羞赧地往后退了退,他却不依不饶地贴上来,自己将衣服脱了,握着她的小手抚上他的阴茎。 “主子,给九儿揉揉吧。”他软声央求。一听他如何唤她,又如何自称,玲珑顿时受不住了,这简直像是在和幼时的九儿人兽乱伦,她羞得几乎要拿被子将自己蒙起来,却发现她自己下头竟因他这么一句话就湿了。 ……真是要命! “主子,九儿想要……” “莫、莫要这般说话了……!” 青九的眼中一瞬间闪过得逞的神色,凑近她,贴上她的耳朵。他面上仍是可怜兮兮的,说出的话却令玲珑的脸瞬间爆红。 “九儿嗅出来,主子也想要九儿呢。” ———————— 想要评论 想要评论 想要评论 (重要的事情说叁遍)不评论的话我怎么知道你在看!(指着屏幕前的你说道)(被我指到的人都必须和我贴贴)觉得没有人看的话我就没动力更新!(打滚) 每个留下评论的宝会得到作者热烈的拥抱和快乐的亲亲一个(nobody cares) 第十一章 玲珑哪听得了这种话儿,如今是真恼了,羞得直打他肩膀。他搂着她笑,又要凑过来闹她。玲珑脑子里头想着正事,挣扎着支起手指将他推开了,拿过随身带来的包裹:“我不晓得赎金要几何,总之是带了许多金银来,应是足够的。如今需向你们馆主要来你的卖身契,不若现下便动身去见他罢。” 青九干脆赤裸着半个身子靠在榻边看着她一通忙活,眼里含着笑。玲珑看不下去,扔了被子在他身上。春照说得不错,在玲珑面前,男子们着实是媚眼儿抛给瞎子看的。就在她忙活期间,袖口里头滑了个东西出来,青九拾起一看,便怔住了。 “这是……” 玲珑抬起眼,有些讪讪的:“我昨日买来的簪子,有些磕着了,昨夜补了补,觉着还是不成样子,本想再另寻个物事赠你的。” “我要这个。”青九捧着簪子,轻声道,“清清,帮我戴上罢。” 玲珑坐在床边,将发簪戴到青九的头上。如今二人的发簪便是相配的了,合在一处就成了一对儿小鸳鸯。青九痴痴地看着镜中,摸摸自己的发,喃喃道:“当年买去的时候,也曾想过将一对儿一块儿买下。然而店家与我说,倘若另一只买而不戴,便也失了鸳鸯的灵气,不若就将它留在原处,待有缘人来将它买走。” 玲珑睁大眼,心下震动。 “清清,你总能寻着我。” 好像一切便都是命中注定,她捡到他,随后分开,多年后再次相见。 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青九道:“就让这根簪子做信物罢,好不好?” 本朝有风俗,女子若下定决心求娶男子,需以喜红色的信物赠予男子,并以至少十人为人证,如此二人间便算是说定了婚事,不可反悔,除非成婚后再休夫。玲珑本觉着以这根破了角的簪子做信物,未免太轻浮,然而经青九如此一说,一时间这世间似是再找不出更合适的。 “青九,我想着,或是换了更体面些的,再……” “不,就这个。” 他倔强道,忽地眼睛里闪过狡黠。玲珑晓得,他又要说些怪话逗她了。果然,下一刻,青九装模作样地拿衣角拭泪:“清清前一刻还说要娶我,如今要给信物便犹豫了,只苦了我为几句玩笑话牵动心魂,一颗心都吊在清清的手指尖,随你摆弄……” “胡乱说些什么。”她赶忙制止他,“就将此簪当作我们的信物。” 青九抬起头来:“真的么?” “真的。” 他立刻笑开了,双眸明艳无双,“那便如此说定了,我今夜就便能嫁你。” 玲珑无奈地笑,容了他的胡话,温声哄道:“需得先去请馆主发了卖身契赎你呢。” 青九笑盈盈地拉着她起身,似是有些迫不及待:“我晓得馆主在哪儿。” 玲珑点头,又有些紧张,抱着装满金银的包袱与青九出去了。一路上她的小脸儿板起来,嘴抿得紧紧的,很是肃然的模样,青九看着觉得好笑,忍不住逗她:“怎的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像是要去见那洪水猛兽似的。” 玲珑在心中叹气。要去见的是这偌大胭斛馆的馆主,管着这众多美人,手下每日大笔金银流水出入,又似乎手段刚烈严酷(玲珑对此的依据来自青九所言“倘若客人未过夜,美人便要受罚”),可不是个洪水猛兽么,玲珑虽仍未见过这人,但已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么个气势强盛、面容冷酷的家伙来,想着自己是要为九儿赎身的,断然不能短了气势,于是便拼命板着个脸。 “九儿,你放心。”玲珑面上严肃,脑子已紧张地发白,抱着包袱的手指扣的紧紧的,嘴上也口不择言起来,竟就稀里糊涂顺着青九的话接了下去,“我定会在那洪水猛兽面前将你赎回去的。” 青九一愣,随即拼命忍了笑,用力点点头。 他们步下楼梯,一路上,玲珑的心跳飞快。到了一楼,却不见前些日子那如织客人,只有众美人齐聚一堂,正在说笑。一见他们下来了,那些眼睛便唰唰投过来。玲珑有些无措,随即生出警惕,以为这是那尚未露面的馆主使出的什么要拦人的计策,便立刻伸出胳膊将青九护在了身后。然而自旁人看来,玲珑个头娇小,青九身量较她修长许多,此时便像是个倔强孩子要护着大人似的,颇有几分滑稽可爱。 青九笑着看玲珑,心里头软得要化成水。他转过头,看向众美人,声音欢欣:“这位便是我妻主。” 玲珑被他这话触了一下。楚玉璮每每唤她妻主,都令她难过,总觉着他是刻意拉开与她的距离,显得生分;然而青九这声“妻主”含着浓浓的亲昵与娇意,又有无限甜蜜,不禁令玲珑的心脏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大伙儿纷纷过来祝贺,还有人夸玲珑看起来是个好相与、有福气的妻主,玲珑被夸得有些耳根子发热。青九笑着看她一眼,挽起她的胳膊,摸了摸头发,得意洋洋道:“我头上这簪子,便是我俩的信物。” 玲珑羞赧地拉着他走到房间一角:“九儿,莫大张旗鼓的,免得那馆主看了要不高兴,不放你走。” “他不会的,他可高兴了呢。”青九轻轻说。然而玲珑没听见这句,她转头四顾:“我们现下便去寻馆主吧,我好将赎金交他。” “不必赎。”青九道,“馆主说他同意了。” “何时……” 玲珑茫然地开口,青九不答,只站在她面前,笑盈盈地看她。 玲珑逐渐回过味儿来,睁圆了眼。而这狐狸凑到她粉腮边吻了吻,呢喃道:“不仅不用清清来赎,我还要抬着成箱的金叶子作嫁妆,将自个儿直接送进清清卧房里。” 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说好的要娶我,信物也赠了,现下可不许反悔。” 玲珑呆呆眨了眨眼,结结巴巴道:“那……那便是说,方才在众人面前亮这簪子,是为着令信物生效?” “是。” “九儿就是……这胭斛馆的馆主?” “是。” 玲珑的嘴巴是张开又合上,青九等着她说话,无论是骂他也好,打他也罢,他都能甘之如饴地受着,反正无论如何,眼下他已是有半只脚踏进她宅子,是赖定了的,不怕她将他踢出来。 不料,她却一直低着头,甚至没抬头看他,青九这时才隐隐慌了,俯身道:“清清,生气便打我吧,骂我吧,我太想嫁你,才使这些诡计和手段,嫁你后,我决不会再对你说半句假话的。好清清,你看看我……” 玲珑在这时抬头,仰面看着他:“那,说在这儿会挨打,也是骗我的了?” “……是。我那日不愿让你走,又不知要如何才能令你留下,才说了这种混账胡话。清清,我……” “不是真的便好。”玲珑竟似是松了口气,伸出双手,揉揉他的脸,眼中盛了些笑意,“我方才是有些恼的……觉着我的提心吊胆都白受了,然而现在想来,这白受了才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九儿是好好儿的,这便够了。” 青九愣愣看着玲珑,一如幼童望向太阳。回神的那一刻,他几乎感到眼睛被灼伤。自打那个风雪夜过后,已十年未曾掉过眼泪了。如今他却忽然感到软弱。 一颗流连浮世受尽风吹雨淋的石头般的妖心,被眼前面团儿似的姑娘烫出了个窟窿。 第十二章 玲珑出了胭斛馆的门儿,脑子还晕乎着,忽然望见不远处的茶楼下头围了许多女子,正有调笑声传来。她心里莫名生出些不妙,试探着向那儿过去几步,便听见女子们笑道: “光看眼就是好美的一个小郎君,把面纱摘了来给姐姐瞧瞧。” “哎哟,害羞什么……” “别挨着我!”被围在中间那男子似是气得不行,“我已有妻主,倘若谁敢碰我,剁了你的爪子!” “好烈的性子!”有女子拍起手来,口中胡乱说着荤话,“还是个有妻主的,玩儿起来岂不更熟络痛快些?” 离近了一瞧,被困在当中动弹不得的,竟是她家那口子!玲珑大惊,赶忙跑过去,鱼儿般自人群间钻进去,挡在楚玉璮身前,恰好拦下一只正伸过来要轻薄他的手。 “来个英雄救美的,怎的,小郎君,你便允这丫头近你身了?” 玲珑回身紧紧握住楚玉璮的手,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板着脸看向说话的女子:“还请娘子放尊重些,这位是在下的院中人。” 她感觉楚玉璮紧紧回握住他,掌心也出了汗,安抚地在他手上捏了捏。 “真是没趣儿。” 周围的女子撇撇嘴,叁叁两两散了。有那好事的走之前故意道:“娘子,记得问问你那小郎君,是不是来这儿抓奸的吧!”“家里藏着这么个,还来花街,真真是艳福不浅……” 一阵哄笑声里,人群散了。此时,忍冬慌慌张张自茶楼里跑出来:“小的一时内急,借茶楼茅房一用,这是出了甚么事儿,方才好大的动静……” 楚玉璮面色有些发白,幸而是被面纱遮着,这才看不真切。玲珑晓得他心中有阴影,怕是又忆起不好的事儿,给他擦了额头上的汗,将他僵硬的身体搂到怀里头,好生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楚玉璮抿着嘴,紧紧拥住她,身子还有些颤,心里却是滚烫的。她方才向他跑来将他护在身后的模样,与当年那小小的玲珑如出一辙。 那年他们不过还都是半大孩子,父亲带他们去往城外寺庙参加春日赏花会,说是赏花,实则是各家男眷相互交流之用,主要替着妻主们打听府间秘事,或许有那么一两件便能成了未来仕途上的助力。当日楚父与别家男眷喝茶去,留儿子和玲珑在园子里。那儿亦有许多小贵女贵少们,其中不少皆是骄纵小儿,见着楚玉璮漂亮安静,却又偏偏要自个儿坐着,像尊清高冰冷的小玉像,顿时来了兴致,故意围到他身侧来闹腾。其中有性子泼辣的小女,更是伸手去捏楚玉璮的脸蛋儿,稚嫩的嗓音笑着:“瞅你漂亮!将来给我做夫郎!” 楚玉璮挥手挣扎不得,哭喊出声:“……清清!” 只见人群惊呼一声,那顾家玲珑忽地不知从哪个旮旯角儿里头冲来,跟个浑身蛮力的小水牛似的,埋着脑袋将楚玉璮身侧的人都撞开了,哎哟哎哟地倒了一片。 “你刚去哪儿了!”楚玉璮拉着她衣角,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玲珑被他拉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他将她小脸儿掰正了,看见她的粉腮如松鼠般鼓鼓囊囊,唇边还有没擦净的糕点渣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丢我一人在这儿,自个儿去厨房里偷吃鲜花饼?” 玲珑飞速地嚼了两下,将口里的饼咽了,道:“没……没吃。” 楚玉璮气得发笑,给她擦脸,恶狠狠把那糕点渣子抹了:“你当我瞎的?” 玲珑讪讪地,拉过他的手,讨好地笑:“下回我带你去。” “谁稀罕跟你去厨房偷饼子吃!我是要你今后不许再自个儿走了,就这么丢下我!” “不会,不会。”玲珑靠过来踮起脚,那时她还小,脸颊圆胖柔软,亲昵地蹭蹭他的脸,将未擦掉的油脂和渣子也蹭在他脸上,却浑然不知,只顾表忠心,“玲珑永远不丢下小玉哥哥。” “你发誓么?” “发誓!” - 楚玉璮向前方伸出胳膊,抓住了玲珑的手。 “怎了,玉璮?”她回身看他。 他走到她身侧,并未放开手:“走罢。” 玲珑颇有些受宠若惊。往日,楚玉璮总不愿同她一起,如今却主动到她身侧来了。他的示好却叫她心里打起鼓来。楚玉璮感到她身体僵直,自己也不自在,想起今日前来花街的目的,心中又添了几分堵:“那人是在胭斛馆?” 玲珑惊了一下,扭头看他:“你如何晓得?” 楚玉璮不仅晓得那人在胭斛馆,还晓得他心机深沉,从内到外大约只有那张脸皮是白的。他坐在楼下,亲眼看着那人拉着顾玲珑到窗前,让她给他戴发簪。他在她面前百般乖顺,边与她说着些不知什么肉麻的话儿,将她逗得面若红霞,眼睛却向楼下茶桌边的他扫过来,带着胜利般的得色,惹得楚玉璮握着茶盏的手指发白,险些将茶盏打碎。那浪蹄子晓得他在这儿,还要故意给他看,他是多么能讨得她的欢心,她又是如何宠爱他的! 想起这一茬,楚玉璮牙都要咬碎了,愈发想着当年就该将事做绝,眼睁睁看着那妖狐咽气再走。他没好气地将眼睛瞥到一旁:“自然是跟着你来的。” 玲珑有些闷闷地,打起精神与他道:“我将信物给了九儿,约莫这两日便娶他过门。到时,还需玉璮辛苦些。” 侧夫过门,婚礼通常由正夫操持。楚玉璮想自个儿要为那狐狸和玲珑挑选大红灯笼,再亲手为他们铺上喜床,撒上预示吉祥早生贵子的干果儿,整颗心便似是要被一刀子捅进去再搅烂了。 最后,他只得将那涩意都咽回肚子里,晓得眼下再不是能闹脾气的时候,艰难地吐出一句:“晓得了。” - 这两日,玲珑去书院上课时,便顺带着向平日相熟的同窗们散了喜帖。春照又惊又喜,收到喜帖时险些将桌子翻了,搂着玲珑的胳膊一个劲儿傻笑:“好丫头,真是了不起!这荤一开,收回去的便是这么个惊天动地的大美人儿!” 玲珑没告诉旁的人青九是胭斛馆的,更没说他是馆主,只在午休时偷偷告诉了春照。春照的下巴差点儿惊掉,自个儿拿手抬回去,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要和这么个人物逗心眼儿,你家小玉哥哥怕不是个对手。” “逗什么心眼儿?”玲珑茫然。 春照这才想起,眼前的丫头一直只纳了楚玉璮一个,不晓得这后院儿热闹起来后甜蜜的痛苦,便眉飞色舞地向她描述一通家里那几位夫郎是如何争风吃醋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她全都晓得,然而只作壁上观看个乐呵,大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谁不想被如珠如宝地供着呢! “曾经你是个疼人的,今后你也有人疼了。”春照摸了摸玲珑的发,眼里带笑。 玲珑认真地思索一阵儿,告诉春照:“他们不会逗心眼儿的。” “为何?” “玉璮一直想摆脱我,如今九儿回来了,他不必再应付我,大约只会觉得轻松。”玲珑苦笑。 春照眯了眯眼,轻声道:“那可不见得。” 第十三章 青九嫁进来的前一夜,楚玉璮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他和玲珑的幼年时期,那时半个城的小贵女贵少们,都晓得楚家玉郎有个小小的追求者。楚家母父平日里待顾玲珑也甚是和蔼可亲,楚玉璮便在某日跑去扒母亲的膝盖,愤愤道:“将来我真要嫁给顾玲珑么?她就是个整天上蹿下跳的小泼猴儿!” 母亲摸摸他的头,道:“莫去听那些风言风语,玉儿将来自然要嫁给最好的女子。” “顾玲珑不够好么?” “清清是好的,然而并非贵女出身,需得是个门当户对的,才配得上我们玉儿。” 母亲又说了几个名字,暗示楚玉璮平日与她们多多交往。楚玉璮这时便才放心了,扭头要出去玩儿,恰好碰见母亲说的那几个小贵女前来做客。然而不知为何,他和她们在一处,总有些头痛。这几个小贵女将来是要继承偌大家业的,打小便被培养起来,小小年纪,说话便弯弯绕绕,又有些洗不掉的傲慢感。虽然她们待楚玉璮倒都算得上亲切,他却觉着他像是个被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被这些小贵女们盘算着未来娶了他能为家族增利几何。 母亲在这时出来了,弯着腰招呼她们,又唤家仆来为她们看茶。楚玉璮看着母亲的眼睛,她看向她们的眼神,和她们看向他的眼神是一样的。 艳阳高照的天,他却忽地感到有些发冷。顾不上平日被父亲好生教导的贵少礼数,随便寻了个身子不适的借口便跑了。回自己屋子里头,却莫名地待不住,于是便起身去了玲珑的屋子,看见笔墨纸砚还摊在桌上,人却是不在。楚玉璮心中发笑,用手指头也能想到她在哪儿,转头便去了后院的小厨房。 果不其然,还未进门,便听见里头传来笑声。进去一瞅,家里头的厨子正往玲珑的嘴里塞进一个小面团儿似的东西,玲珑张口接了,亮着眼睛咀嚼。厨子殷切地看着她:“清清小姐,口味如何,能呈得上前厅不?” 玲珑虽不是真正的楚家人,却因着憨直活泼的性子,与楚家家仆们的关系一团和气。家仆们对楚家人发怵,对这被养在楚家、平民出身的清清小姐倒是分外亲近。恰巧玲珑又是个贪嘴儿的,和后厨的关系便分外的好,平日里不好好儿念书,净往这儿跑。 “阿叔,好吃得很!”玲珑吃得眼睛都要笑没了,张口如同嗷嗷待哺的雏鸟,“再给清清一个!” 厨子便笑开了,看着玲珑的眼睛分外慈祥温和,如同看着自家小女。他正要再给玲珑喂一个,便听见门边传来一声咳嗽。一抬眼,赶忙将手中面点放到一旁,恭敬地弯下腰:“小主子。” 玲珑嘴里还在吃,一回头看见楚玉璮,立刻咽了东西冲他跑过去:“小玉哥哥!” 他任由她冲进他怀里,将嘴上的甜食粉末抹在他的衣服上,也并不恼,只觉得终于从方才的冷意中脱出来,周身被春日的暖意笼罩。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不好好念书,净来这儿贪嘴,如此下去,怎考得上学?今日非得看着你将文章默下来不可!跟我回屋去!” 玲珑捂住额头,瘪着嘴,不舍地回头看看桌上未吃完的面点。楚玉璮见状,抿了抿嘴,扭头吩咐道:“将那些玩意儿捡几个好的盛了,端到小姐房里来。” 厨子赶忙应了,玲珑立刻眉开眼笑,美滋滋地抱住楚玉璮的胳膊,雄赳赳地往外走:“念书,念书。” 楚玉璮嘴角露出点儿笑意:“没出息的小玩意儿,馋不死你。” - 那梦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潋滟敛去之时,却是春去秋来。在某个秋雨深深的一天,玲珑自外头的巷子里捡回一只奄奄一息的狐狸。它看起来还很年幼,皮毛被雨打湿了,黯淡无光地贴在身上,瘦得肋骨都突出来,身上散发着一股在泔水堆里滚爬多日的恶臭,腿上还流着血。楚玉璮捏着鼻子躲远了,只觉得玲珑是终于疯了,竟带了这么个玩意儿回宅子。她花了半个晚上将这小畜生以温水和皂角清洗干净,将它瑟瑟发抖的小身子包裹起来,又给它喂了食。家中医师被从睡梦中唤醒,以为是小主子或小小姐染了急病,慌慌张张赶来,才晓得要医的不是人,是只狐狸。 闹腾到早上,方是消停了。长辈们本想让玲珑将这狐狸崽子丢出去,道是野畜牲养不熟,怕它的尖牙和爪子伤了她,然而一向软乎乎的小姑娘却忽然犯了倔,拼命将它护在怀里。 于是小小的狐狸便这么留下来。 最开始,楚玉璮只觉得清净。往常,玲珑总要来央楚玉璮一同出去玩儿,要么去城郊后山爬山,要么去城西的小溪抓鱼。玲珑随父亲小时生活在王城之外,待楚母继了家主之位,顾母也终于说得上话,方才将父女俩接进了城。因此,那奔跑与玩耍的天性是刻在玲珑的骨子里的,倘若不是有楚玉璮在,这楚家深宅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个锦绣笼子。楚玉璮是过惯了精细日子的,只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而玲珑却感到憋闷。然而他当然不会随她出去做那爬山抓鱼之事,周围又皆是贵女贵子,弄得玲珑好生无聊。 如今,那小畜生便成了她的玩伴。他们时常在外头玩儿到天色擦黑才回,玲珑会兴奋地与楚玉璮说,她昨日是如何爬树摘果儿,而九儿无论如何爬不上去,被掉下来的果子砸了脑袋;而今日是如何与九儿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打滚儿,说话时,发间还挂着草叶与彩色花瓣。 楚玉璮一开始想着,她终于放过了他,转而去折磨一个小畜生了。然而久而久之,心里竟不是滋味儿起来。以往她要闹得与他一同念书,而如今也没了动静。某日,他路过她窗外,看见她坐在桌前温习,而那狐狸趴在桌旁,蓬松的尾轻轻勾住玲珑拿着毛笔的胳膊。 “好九儿。”她笑起来,脸颊粉扑扑的,“饶了我罢,今日需默完这篇,否则小玉哥哥和母亲要说我的。” 那狐狸便起身,跳到她腿上,伸出小舌舔舔她下巴,随后以依偎的姿态窝进她的怀里。 楚玉璮在窗外远远看着这一幕,恨不得将那狐狸直接从她怀里揪出来。再看她床上,那布偶也被狐狸叼到了某个角落,而它则取而代之,夜夜安眠于她的枕畔。 突然,天色暗下来,方才和畅的晓风也停了。树叶不再摇摆,像是凝固了一般,窗框如同画框,一切化作一副怪异的画卷,只有其中的一人一狐还在活动。只见玲珑终于默完了文章,将狐狸抱起。就在这时,狐狸竟开口说了人话:“清清,外头有人看我们。” “谁看我们?” “正夫哥哥。”狐狸阴阳怪气地。 “哪来什么正夫哥哥。”小玲珑笑了,用的是玲珑如今的嗓音,语气甜腻,“九儿,你便是我唯一的夫郎呀。” “再说啦,这外头明明没人呢。”她转过脸来,目光穿过窗外的他,像看向虚空。 “嗯。”狐狸也转过脸来,那是一张畜牲的脸,楚玉璮却莫名觉得它在笑,它紧紧盯着他,“是我看错了,这里只有我和清清。清清也只爱我一个。” - “…………主子。” “……主子!” 楚玉璮自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地坐起来。最后的那意有所指的幻梦令他心头大悸,如今心脏还在拼命猛跳,震得他胸口发疼。 忍冬在一旁,忙着给他擦汗:“主子,小的看您呼吸急促,怕是被魇住了,这才将您唤醒。” 窗外天蒙蒙亮,玲珑那屋却已经有了动静。忍冬见楚玉璮的目光看向那边,解释道:“早晨侧夫便要过门,玲珑主子已起来梳洗准备了。” 楚玉璮怔怔地看着那头,只听见那边遥遥传来连翘的笑声,隐约道:“我们主子今日真真是娇艳无双,可不得把那新夫郎迷得七荤八素的!” 他听着这动静,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愣。妻主纳新人,正夫也需于婚礼上陪同。他低下头,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曾经,她曾多次将她的手放在他手里。而他只是甩开又或将自己的手抽离,在她期盼的眼神中———每一次。 “忍冬。”他感觉脑子是木的,梦中玲珑视他如无物的眼神仍停留在他脑海里,开口的时候才发觉自个儿嗓子哑得惊人,“伺候我更衣。” “今儿需得是漂漂亮亮的——毕竟,这可是妻主的大喜日子。” ———————— 日常求评论∠( ? 」∠)_ 一些清清和小玉的小时候 清清对小玉很重要,因为她是他生活里唯一一个没有把他当成商品的人。他一直活在她给他带来的春天里,但是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 第十四章 “如何?”青九在花蔻面前转了一圈儿。花蔻真心实意道:“你妻主见你第一眼,定会立刻被你迷倒。” 青九很是得意。他转过头,对着镜子再细细端详一番,从额头的花钿到嫁衣衣摆的刺绣都好生查看,满意地转身款款下楼。因着他出嫁,胭斛馆停业一日,花街上挤满了想要来一睹芳容的人们。花街上不是没有被赎出去的男子,然而大多都是悄悄的,从未有过这么大张旗鼓的。且胭斛馆里从没有人出去过,这位是头一个。 青九蒙了红盖头,被花蔻扶着上了婚车。马车开始向前,街道两旁传来惊呼声。他轻笑一声,晓得他们是看见了后头随着的箱子。那里头放着的全是各式珠宝与金叶子,他要将它们尽数献给他的妻主。往常男子被赎身,买下他们的娘子要花大笔金银赎人,而他则是上赶着将自己往玲珑怀里送。青九并不觉得如何,他为妖,金钱于他本就是身外之物。这胭斛馆里接客的孩子全为他的同族,他们为的并非金钱,而是肉身交缠的极致欢愉。 ——毕竟,狐性本淫。 一想到这儿,即便此刻还在马车上,青九的心里头已经泛起些痒意。为着今日,他费劲了心思为自己打扮。他晓得顾玲珑不比旁的女子,她更纯然羞赧,却也更难以引诱。因此,他焚香沐浴好生梳妆不说,更是在嫁衣下点缀了些旁的心思,就算木头也能给他勾引开花儿了,到时定要她移不开眼。 马车缓缓停了,有人给他掀开帘子,外头传来喜庆乐声。他款款下车,被身旁人扶着,一步步向前走。眼前遮了盖头不可视物,然他嗅得出来,玲珑就站在他正前方,正等着他向她走去。他心中涌上极度的欢欣与甜意,再向前两步,这欢欣陡然间被她旁边的气息小小地破坏了些许。 是她的正夫,那被顾玲珑痴痴苦恋着的、状似冰清玉洁之人。他能感受到,那“小玉哥哥”的眼神正死死地钉在他身上,像是要将他烧穿了。 青九勾起唇角。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走,忽地好似脚下被绊了一跤,就要向前跌去。四下里传来惊呼,原本离他还有几步路的人立刻不顾礼数冲上来,稳稳地接住了他。 “九儿,可还好?”她急急地问,小手抱着他。他一时间竟不想从她身上起来,趁机嗅了口她颈间的芬芳,嘴上却弱声道:“回妻主,九儿不碍事。” 不晓得玲珑究竟是露出了怎样的神色,一旁的楚玉璮似是终于站不住了,冷声道:“侧夫平日好歹是个会跳舞的,如今走个路都走不稳么?” 他闻言,状似瑟缩了一下,讷讷道:“九儿晓得,九儿出身低微,自是比不上正夫哥哥仪态万方,以后还需劳烦哥哥多多教诲……” 楚玉璮声音一哽,只觉得自己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浑身上下不爽利,唯有眼睁睁看着顾玲珑小心扶着这狐狸进了厅堂。拜过天地再对拜,这礼便算是成了。按照风俗,众人喜气洋洋地将新人送入了洞房。来的客人大多是玲珑在书院的同窗与附近的邻里,都是真心为玲珑感到高兴。她面色羞红,为众人散了喜糖,便被那还戴着红盖头的新夫迫不及待地牵着手拉了进去。 “哎哟——!”玲珑的同窗若黎笑着打趣儿,“当年我娶我家侧夫,他也不曾如此主动,我们书院第一往后的功课怕是要落了。” 一旁的李春照笑起来:“落进哪儿?自然是落进那美人儿的温柔乡里!” 许多人都笑了,春照故意这般说完,便偷偷去打量一旁楚玉璮的脸色,只见他看起来容色颇为平静,不由得令她有些不满。今日楚玉璮表现得十分妥帖,无论是陪玲珑迎客,又或是接侧夫进门,正如侧夫方才说的——一直是仪态万方,一看便是大户出来的贵子。今日是妻主纳新人,然而他竟也好生打扮一番,姿容甚是清丽皎洁,又颇有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度。方才小女子们聚在一处,还有人偷偷赞扬,哪怕过去这些年,楚家落败了,楚玉璮却似乎还是当年那个令无数小贵女魂牵梦萦的俊美郎君。方才对侧夫那番话虽略显刻薄,倒也算是正夫普通的训诫之语…… 难道真就被玲珑说中了?他对她纳新夫这事儿,真就一点儿也不在意? 春照撇撇嘴,只觉得没趣儿,又为玲珑这多年痴心颇感不值。她正要离去,不经意扫见楚玉璮袖口下的手,却是一惊。 那面色平静如水的人,袖口下的手却紧握成拳,手指深深地扎进了掌心,骨关节用力到发白,他却好似浑然不觉。她本来要离去的脚步又停下了,向他拐过去。 他似是在发呆。直到她走到他面前,他才惊觉般向她抬起头来。礼成人散,众人正说笑着向门口走去,还有人打赌,说眼看着玲珑对这新侧夫呵护有加,赌这二人多久能喜得贵子……这些话儿尽数传到他们所在的角落,楚玉璮的眼神却无甚波动。 春照在心中感叹此人在外人面前强大的忍功,不由得更为气恼起来,他现下如此能忍,每回对着玲珑甩那刻薄脸子的时候,倒是不见他稍稍摆出些清雅的贵子架势!在这样的气恼之下,她面上反而笑了:“身为玲珑的至交,我着实替她感到欣悦。郎君以为如何?” “能见妻主开颜,且多得一位弟弟陪伴身侧,玉璮心中自然也甚为欢欣。” 春照心中冷哼一声,语气却十分和缓,好似只是在追忆往昔:“这世事可真是妙极。想当初,你二人成婚前,玲珑便同我说,假若将来她娶了你,定是一生一世只要你一人……” 她瞥见楚玉璮陡然间变了的神色,继续说下去:“我当时担忧她,她却说,日久天长,总能让小玉哥哥喜欢她。那时我笑她痴傻。不怕你怪罪,我自你们成婚以后,也为她介绍过诸多良家贵子,她却是木头一根,每天放课只想着回来陪你,连个眼神儿都不给他们的。” 她每说一句,楚玉璮的神色便变化一分,像是冰凉瓷像表面的漆彩,一片片脱落,露出早已斑驳不堪的内里。 “玉璮郎君,玲珑是怎样一个木讷羞涩之人,你比我更清楚。然而你们成婚后的第二日,我同她出去,她与我说,你嫁她,是比中了状元更能令她欢欣百倍的事情。” “你本可与她共度一生,这一生中不会有叁夫四郎,只你二人。” 她点到即止,缓缓起身,不再看身后人瞬间破碎的眼神与摇摇欲坠的身影,迎着满院喜庆的大红灯笼,向外走去。 第十五章 玲珑被青九拉着手腕进了屋,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她看见春照冲她做鬼脸,在春照身后,远远地站着楚玉璮。他眼眸深深地看着她,随后那道目光也消失在关闭的门扉里。似是不满她的关注被分走,青九牵动她的袖子,玲珑一回身便撞进他怀里。 “莫要乱动,现下你看不见,留神摔了。” “摔了也有妻主接着我。”他向她卖娇。 “九儿长大了,我接不住。”玲珑笑起来。她伸出手,小心地揭下了他的红盖头。饶是已见过数次他的容颜,然而红盖头揭下来的那一刻,玲珑仍是整个人呆了。 青九俯身吻她:“清清,可还合你心意?” 她晓得他问得是他那张脸,不由得涨红了耳朵。他这样美,哪儿轮得到她来说什么合不合心意呢!今日他额头描了花钿,一双眼睛更是顾盼生辉,唇上不知是用什么花汁染了,嫣红一片,勾人得紧,甚至透出几分妖媚气息来。那一刻,玲珑仿佛又回到当初那个妖气弥漫的雨夜书屋,他仅仅是站在她面前,便好似已然将她诱惑。而如今他也一样,笑着看她,朱唇轻启:“看来,清清很是满意。” “清清,想不想看看这嫁衣下头是什么样儿?” 玲珑有些羞,结结巴巴道:“如今还是白日,我们不若叙叙话儿,九儿乘着轿子一路前来,想必也倦了,便在这处歇歇,待到晚上再……” “我可是一点儿都不累。”他靠近她,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又勾起一小缕她的发丝轻缠,“清清,我在来的路上想你,下头难受得紧,忍无可忍便自渎了一回,险些弄脏了清清为我准备的婚车……” 她的脸红得滴血,而这副模样似乎深深取悦了青九。他凑过来吻她,叼着她的唇吮吸,又用自己的舌去勾她的,声音诱哄:“当真不想看么?” 玲珑被他缠得双腿发软,晓得倘若不依着他,他必不会放过自己,只得颤颤地伸出手,去解他的嫁衣。嫁衣的腰带繁复,玲珑险些未能解开,青九一笑,覆在她的手背上,引着她脱去他的衣服。 大红嫁衣落地的那一刻,玲珑人已然是傻了:“你……你……” 嫁衣之下,青九竟是一件里衣都未穿,甚至连亵裤也无,那乳环换了一副更为精美的,在他胸前闪闪发亮。在他的身后,竟有一条火红的狐尾,只是方才被宽大的嫁衣挡着,这才看不真切。 “我怎了?清清?”青九笑起来,款款向她走来,尾巴缠上她的胳膊,光裸的身子贴到她身上。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前,他的手指已抚摸上了她衣服的搭扣,声音带着笑。 “九儿欲火焚身难耐……求妻主垂怜。” - 玲珑正坐在青九的腿上。她的胸脯被他从衣裳里头掏出来,正由他埋头着迷地吮吸。此时玲珑的衣衫甚至称得上完整,只有那两团跳脱在外头,看起来愈发淫浪。青九用手指好生摩挲伺候了一番玲珑的小穴,如今它正馋得要命,不停地往外吐着蜜液。小穴的媚肉蹭在青九赤裸的大腿上,将他的腿也滴得湿了。玲珑难为情透顶,然而又忍不住痒意,从未如此渴求过,只愿有根东西进去杀杀痒。青九的那话儿已高高翘起,玲珑已然神志不清,望着面前那张面色潮红动人至极的脸,更是被冲昏头脑,探身过去吻上他,一抬腰,便坐到那话儿上头,将它吃了进去。 青九扬着脖子呻吟起来,痴迷地抚摸着玲珑的面庞,晓得自己的计策起了用。狐族在化半狐时,与之交合,欢愉较常日翻倍,且更能惑人。半狐形态之时散发的无形媚气,能勾得铁木开花,令平日圣洁者淫浪。但见此刻玲珑坐在他身上主动起起伏伏,不时发出娇声呻吟,浑身香汗,他便幸福得要昏死过去。到了后头,玲珑逐渐失了力气,青九的腰肢便疯了似的顶弄,弄得玲珑在他腿上被上下抛动,小穴被入得咕啧作响,甚至出了白沫儿。他被她夹得浑身爽利,仿佛要飘上云霄,又见她此时衣襟大开,胸前红果被他吮吸得湿润挺翘,眼眸微微垂着看他,眼里含着水光,嘴唇红润,整个人娇美得如同早春沾着玉露的花,不由得心下大颤。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从不知道她竟能露出这般神情,几乎是要疯了,下头也又涨大一圈,顶得玲珑连连呜咽,下面二人的情液自交合之地流出来,打湿了床单。 中间,连翘原本想进来送果子小食之类,被玲珑挡在外头。如今还是青天白日,无人能想到他们现在就开始颠鸾倒凤,只以为二人在屋里谈天。连翘唤门时,青九还在她体内顶动,她本想要他退出来,向前爬了两步,却又被他搂着腰按了回去,那话儿露出一小截,又生生重新顶回她的身体里。 “九儿,莫得胡闹……”玲珑挣扎着推他,面色泛红,他却是不依不饶地将她压在身下,腰肢摆动:“清清不许看着旁的,现下只许看着九儿。” 玲珑实在无法,他再这般闹下去,她开口也只是破碎的娇媚呻吟,如何回得了连翘的话儿?于是便胡乱抚上他的尾巴,往外一揪——不料,青九却像是受了极大刺激般,浑身颤抖起来,放浪呻吟:“呜……妻主………好清清,别碰那里……” 玲珑顿然一慌,晓得这声音必被外头都听了去,羞愤之余,下身却竟愈发情动,小穴颤抖着一缩,夹得青九在她身上连连喘息,二人自是没有一人再顾及外头的事。 连翘端着果盘站在门外,闻见屋内动静,刹时便红了脸,将果盘放在外屋小几,提着裙摆便走了。出去的时候却喜上眉梢,只觉着主子这侧夫算是真真娶对了,不由得脚步轻快许多。路过别院,只见里头静悄悄的,想起当初楚玉璮嫁进来的光景,不由得叹了口气。想起他当初一朝自云端跌入尘埃,曾经的高门贵子下嫁给陪读之女,自是郁郁寡欢,进门儿的时候,连喜床都不肯坐,还是玲珑主子哄着他,这才渐渐开怀。当日二人虽是行了房事,到底又都是青涩莽撞的少年少女,约莫也并不十分美妙。玲珑在外守夜听着,只对主子充满疼惜,娶了谁不好,娶了这么个祖宗回来,还不晓得之后要过个怎样的日子……如今,主子终于也有了雨露滋润,有人疼惜珍重了…… 连翘从别院门口离开后,里头缓缓走出个人来。楚玉璮靠在门框上,愣愣地看着主院那大红灯笼。那二人在里头已待了一下午,如今天色渐暗,却也无人出来。只听说侍仆忙碌出入,这一会子功夫,便已叫了叁回热水…… 这还只是白日! 他心中的酸涩几乎要涨开来,不愿再看再想下去。在屋里头却也坐立不安,就这么生生挨到晚上。宅子的灯大多都已熄了,仆从也已入睡,他 鬼使神差地披了衣服出去,一路行至主院。只见那窗里的灯还亮着,里头不时传出嬉笑声。窗上映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正亲昵地去蹭另一个的面颊。楚玉璮再晓得不过,那是玲珑的书桌,此刻其中一个影子道:“清清,这些可都是清清自个儿刻的?” “是……” “刻了要送谁?要送正夫哥哥?”那声音染上毫不遮掩的妒意,与此同时,玲珑呻吟一声,不晓得青九是对她做了什么,二人的影子贴得更近了。 楚玉璮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不……不……” “那便是要送九儿的了。”青九自顾自地说,声音重新变得甜腻。屋内很快有啧啧水声传来,似是在亲吻缠绵,随后便是书册等落地的声音,窗上的二人身影重迭,玲珑被抱上书桌,散落的长发随着青九的动作不断抖动。 “九儿,去床上……” 青九低笑:“不是很有感觉么?妻主明明也喜欢得紧,流下来的水将这案几都打湿了……清清,用沾了清清淫水的木头给九儿做木刻,好不好?” “休……休得胡言乱语……啊……” 窗上的影子剧烈晃动,窗框竟也作响,楚玉璮站在咫尺之外,手脚冰凉,脚步却迟迟迈不开。嘴唇几乎要被他咬出血,如同自虐般死死盯着窗上交缠的影子,用眼睛描绘过其中女子的发丝,颤抖的睫毛与微张的嘴唇。下一刻,她被他抱起,影子从窗上消失了,缠绵香艳至极的呻吟声却一直在继续。 “清清,让我舔……” “不要,唔………啊,九儿,九儿……啊!” 楚玉璮抬起头,闭上眼睛,喉结滚动。胸口的妒意和怒火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然而他却如同被魇住一般,无法从这里走脱。 下袍被顶起来。 他勃起了。 ——————————— 婚礼之夜叁人状态: 九儿:(*/?\*)?(?????)? 玲珑: (??﹏??)( ???? ? ???? ) 小玉:(?_?)( ??? ? ??? )|?'-'?)?? 第十六章 第二日早晨,楚玉璮进前厅的时候,青九已早早在那儿候着。他坐上正夫主座,居高临下地望着下头站着的人。即便青九此刻站姿端庄,从里到外却仍是透出一种骨子里的靡靡艳色。楚玉璮不由得想到昨夜听闻种种,手指揪紧了衣角。他几乎一夜没睡,想必青九也是如此,然而二人不入睡的原由却大有不同。此刻青九满面含春,眉眼闪亮,一看便是被女子疼惜滋润过的,惹得楚玉璮心头大为光火,一想到自己昨夜在门外种种狼狈形状,又不禁感到隐秘的羞耻。他压下心中怒气,问道:“怎的就你一人来了?妻主呢?” 青九对着他福一福身,娇柔开口:“妻主劳累,仍在屋内睡着。九儿见妻主睡得香甜,不忍唤醒,便先行来给哥哥请安。” 楚玉璮抿了抿嘴唇,只冷冷盯着他。青九却丝毫不见昨日在玲珑面前的瑟缩,只是笑意盈盈地迎上他的眼神。 “昨日在婚礼上,弟弟那一跤跌得好不可怜,真真是叫人怜惜。” “多谢哥哥关怀。”青九道,“九儿行事莽撞,幸而得妻主爱护,这才没当众出丑,往后还需劳累哥哥多多提点,九儿定不给哥哥和妻主丢脸。”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楚玉璮却只想把手中茶盏向面前这微笑的美人狠狠砸去。他心中泛起冷意,目光带寒,看向青九的左腿,缓缓开口:“昨日弟弟绊得也是这腿……这么些年来……可是好利索了?” 刹那间,堂里一片寂静。青九的表情未变,只是笑意愈发扩大了,漆黑的眼中隐隐染上兽瞳的金。 “好利索了,谢哥哥关怀。”他轻声说,“昨夜妻主亦是疼惜,抚弄九儿曾经的伤腿许久……” 楚玉璮握住茶盏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看来哥哥是都晓得了。”青九抬起眼,眼眸已然是全然妖异的金褐色,“九儿与哥哥多年未见,倒是有许多话儿可叙。” “谁愿与你叙话儿!”楚玉璮咬着牙,“我只恨当初不够狠心,没亲眼看着你死在那场雪里!若是贪财盗宝的妖物也罢,你要抢的偏偏是她……你要我如何放过你?!” 青九笑起来,轻声道:“倘若不是哥哥没能看管好自己的宝物,九儿便不会有可乘之机。当年是,现在也是。” 听闻此话,楚玉璮的面色刹那间苍白。 “哥哥自小到大锦衣玉食出身,自是不晓得九儿这等贱妖,要如何摸爬滚打,才能看她一眼。当年我从那场风雪里生还,便暗暗发誓将来绝不会再弱小到任人抛于雪地。” “当时我未回到她身边,不过是觉着我尚且配不上她,狠了心要脱胎换骨,待到混出个模样儿来,再来向她求嫁。本想着你眼高于顶,大约不会对我有所妨碍,没成想后来你竟嫁给她.....“ “我眼睁睁瞅着你二人成婚,红妆铺了十里长街,那天我就在墙头上……她用那样的眼神看你。” “哥哥,你道我当时在想什么?” 青九笑容美艳,目光却似淬了毒:“我想立时间扒了你的皮,套到我身上,嫁给她,让她一辈子,用看着你的眼神看我。” 楚玉璮又惊又气,恐惧与怒火齐发,再也忍无可忍,狠狠将手中茶盏掷向青九。青九脑袋微微一侧,那茶盏擦着青九的脸飞过去,留下一道细小血痕,落在地上,砸在进屋的玲珑脚边。 伴随着茶盏破碎的脆响,玲珑惊呼:“玉璮,这是做甚!” “我……”楚玉璮一慌,还未来得及解释,青九便躲到玲珑身边,回头望他,方才那似是要将他剥了皮的狠戾妖媚模样荡然无存,此刻他眼角含泪,揪住玲珑衣摆:“妻主,不碍事的,是九儿出言不逊,顶撞了哥哥……” 他微微侧过脸,那一小道血痕便出现在玲珑视线里。 玲珑一愣,看向楚玉璮,似乎是想说什么,然而青九的伤已有血淌下来,她便急了,牵过青九就往外走,唤了仆从进来收拾屋子,却是再没往楚玉璮的方向看上一眼。 楚玉璮跌在椅上,望着满地破碎瓷片,手心冰凉。 - 玲珑小心地给青九的脸颊上药,“宅子里头没什么好药,不如我现在就去胭斛馆给你娶那玉颜膏来。” 青九本来正乖乖侧着脸,闻言却是不乐意了:“清清去了胭斛馆,被那些浪荡孩子们勾了去可怎么行?” “说什么胡话。”玲珑笑了。 “怎么就算胡话呢?我不就是这么将清清勾到手的么?” 明明不是这么一回事,明明他打小便是她的狐狸,跟所谓胭斛馆也没什么关系,玲珑却仍感觉有些耳根发热,好像她真成了那流连烟花之地的女子,而他是在那里以出卖美色为生的舞郎。没想到给他上个药都能惹出这么一连串的话儿来,玲珑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方才是为何便弄成这副模样了?”她放下药瓶看着他。青九垂下眼,道:“许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惹了玉璮哥哥不快,都是我的错。” 他眼眶红红的,往日的美艳张扬都退去了,如今看起来甚是楚楚可怜。玲珑的心一片柔软,充满了怜惜,连忙将他抱进怀里好生呵哄。她却又想到年幼时,每当楚玉璮进了她的屋子,小狐狸九儿都要跳到她怀里,楚玉璮的脸色便会登时一冷。那时这一人一狐便颇为不对付,没想到现在更…… 玲珑颇有些头痛,全然不晓得其中缘由。玉璮虽性子傲慢,却也不是会对着任个旁人无理取闹之人,莫非是九儿说了什么………?她低下头,青九也刚好抬起眼,他脸上那一小道细细伤痕进入她眼眶,十分刺目。他早晨想必是很乖的,站在原地,躲也不敢躲,才被茶盏砸中了,怎可能去招惹玉璮呢? 青九靠在她怀中,轻揪她衣摆,道:“清清,莫要去责怪玉璮哥哥,九儿无事的。” 玲珑在心里叹了口气,于他额头落下轻吻,摸摸他的头:“你方才受惊,便在这儿好生歇息,我去趟前厅,等会儿便回来陪你。” “那亲亲这儿再走,不然我不依。”青九点点自己唇角。 玲珑哭笑不得,捧住他的脸颊,俯身在他唇上一吻,要离去时却忽地被他拉回腿上。他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手则抚上她的后颈,嘴唇在她的唇上辗转,舌尖探进去,与她的挑逗痴缠,直将她吻得面色泛红,气喘吁吁。分开时,二人的嘴唇之间还有银丝勾连,他眼睛直勾勾望着她,伸出殷红舌尖挑断了银丝,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玲珑羞赧得话儿都说不出来,只结结巴巴丢下一句”在这儿好生歇着“,便从青九腿上起来,跌跌撞撞地离去。青九望着她去往前厅的背影,眼中的意乱情迷已退得一干二净。他缓缓靠坐在椅子上,喉头滚动,不知是在思索甚么,眸色深深。 - 玲珑一进前厅,便看见楚玉璮仍在那儿坐着,低垂着眼,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玉璮。”她肃然地唤他。 他闻言,立刻抬起头来,不知为何,竟让玲珑想到做错了事儿,待主人训斥的小犬。她还没来得及上前,他便从椅子上起身,急急走到她面前:“无论如何,不是他说得那样。你可信我?” 玲珑张了张口,道:“他说,早晨的事儿都归咎于他,喊我莫要责怪你。” 楚玉璮似是没想到这一茬,一时间竟愣住了,回过神来,面上浮现羞恼,紧紧咬牙:“这狐媚子,当真是.....” “玉璮。”玲珑皱眉,“他曾经叫九儿,如今也有正式名讳,唤作青九。” “是他耍了心眼儿,诚心惹我,好叫我在你面前出丑!他如今倒是讨得你的怜惜了,只有我做了恶人......我看得分明,那茶盏我只不过随手一丢,他是立时能躲开的,偏偏就稳当当站在那儿......” 玲珑分外头痛,拉过他在一旁长凳上坐下:“玉璮,照你的意思,他是掐准了我进屋的时候,故意激你伤他,哪怕他因此而见了血。” “你信我么?”楚玉璮哀切地看着玲珑。 玲珑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他想要的话儿来。楚玉璮眼眶立刻便红了:“你不信我.....清清,你晓得他有多恶毒?那茶盏擦过他脸的时候,连我都是一惊,他却身形丝毫未动,任由我打。” “我看得清清楚楚,血流下来的时候,他冲我笑呢。” ————————— 正所谓两个男人一台戏(战术后仰) 第十七章 夜露深重,楚玉璮独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是难以入睡,便披着衣服坐起,遥遥望向对面还亮着光的青九的院子。 下午虽和玲珑那般说了,但她显然并未全然相信,也不愿再深究下去,只拐了个话头,问起他们究竟为何争执。楚玉璮一时间竟哽住了,倘若再如此下去,少不了要托出他当年将那幼狐丢在山上的事儿。他无法再说下去,只好随口道,是他早晨晨起,一时间未从睡梦中出来,气性不顺,这才拿来请安的青九胡乱撒了气。玲珑便皱起眉头,要他以后万万不可再对青九如此。楚玉璮心中酸涩,却也无可奈何。他晓得,玲珑虽看起来温吞木讷,然而脑子是很聪慧的,她当日与他说要纳青九过门时的眼神,他到如今还记得,每每想起,总觉得心惊——她像是已知道了,只因不愿与他争吵,便一直忍耐在心中,未曾提过。或许也是因此,她才对如今的青九如此疼宠呵护,迫不及待地要把他娶进来对他好,好弥补当年他受过的罪楚玉璮晓得,青九并未亲自告诉玲珑当年的事,连自己都能看出她的愧意和重逢的欣喜,更何况那心机深沉的妖物?然而那妖未曾捅破,竟是顺势利用了她的愧疚,来讨她的怜惜。 那不远处的宅院内灯火通明,不时有隐约笑语传来,楚玉璮听不真切,只感觉虽还未入秋,这夜却是分外寒凉。他重新躺下,裹紧了被子,在这远远飘来的笑语中缓缓闭上眼睛- 青九嫁进来已有些时日,这些日子,玲珑竟是一夜都未在楚玉璮房内留过,也未曾和他一起用饭。最初楚玉璮还觉得愤懑,想着待她发觉他气恼了,怎么着也该来哄哄他。然而过了两日便又开始心慌,怕她是真因为他那砸到青九脸上的一茶盏恼他了,这才准备亲自去寻她说话,想起玲珑以前常说起那李春照家有夫郎伴着上下课的事儿,和她说起时艳羡的眼神,立刻唤了忍冬,打理衣衫又梳理头发,好生收拾一番出了门。 越往书院走,心中越生出几分雀跃。他未曾来过她书院几次,上次还是深夜提了食盒来”抓奸“,对这儿的印象只剩下那扑了个空时的满腹怒火与难以置信。这是他第一次接她放课,一时间竟如那未出嫁的毛头小子一般紧张起来,脑海中却幻想起来,假若她见了他,是否会感到惊喜 然而,在离着书院门口还有一小段路的时候,楚玉璮的脚步却僵硬地停下了。 只见不远处,青九正站在那儿,一头黑发以红绳束在脑后,穿一身轻便红装,脚登黑靴,一眼望去仿若少年。不多时,玲珑与春照挽着手从里头出来了,春照嬉笑着将玲珑往青九那儿推去,玲珑羞赧地低头,被青九迎进怀里。这些动作十分行云流水,像是不知做了多少次。 难道,在她没来的日子,是因着青九早在她放课后,就将她截在了外头 楚玉璮愣愣地站在原地,感觉方才小小的雀跃瞬间被浇熄了,而方才幻想着她会如何惊喜的自己,更是可笑可悲。她怎还会在乎是否见到他?那门口已经早早有了等待她的人! 他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身形摇晃,被忍冬扶了才堪堪站稳。忍冬见状,小心开口:“主子,不若我们先回去” “回去什么?由着他二人在外头风流,而我自己独守空房么?”他轻声开口,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多酸涩凄然。眼看着青九牵着玲珑的手,二人就要走远了,楚玉璮揪紧了袖子,说:“跟上去。” 忍冬心下一震,只觉着主子是自讨苦吃,然而瞥见他的眼神,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只得讷讷应了声。 青九与玲珑并未在城内停留,而是一路向城外走去。越往外,屋宅越少,四周愈发空旷,树木却是多了起来,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甚至出现了一条清澈的溪流与大片的开满野花儿的草地。楚玉璮未曾来过这儿,也从不知道在城郊竟还有如此秀丽的风光。只见玲珑脱去鞋袜,撩起裙摆露出白生生的腿,竟是就这么下了水,溅起一片水花。她低头在浅浅的溪岸里摸着,过一会儿抬起头来,举起湿漉漉的小手亮给青九看,面露得色:”看我说甚么来着?我就说这儿有红色的石头,你偏不信。“ 青九蹲在岸边笑,俯身去吻她侧脸:“是我错了,清清说得都对。” 玲珑笑起来,脸上溅了水,还有些湿漉漉的,眼神却如同水洗过一般清湛明亮,楚玉璮一时间竟看痴了。自打青九不在后,玲珑的笑便少了许多,再加之年岁见长,功课日益繁重,整日要么在学堂,要么便被关在楚宅内,学那贵家礼仪,性子愈发沉闷。此时此刻,她的笑竟如同当年一般纯真灿烂,一时间竟晃了他的眼。 只是,那笑却并非因他而展露。 不远处,青九已经自河岸边起身:“清清要不要吃果子?” “九儿小时候只有被果子砸的份儿,如今便能上树了么?”玲珑站在河里笑,脸上竟然透出几分狡黠。青九笑着哼了一声,轻轻捏了她脸蛋儿,道:“你且等着。”很轻巧地叁下两下上了树。此时他身着轻装梳起马尾,又未施粉黛,活脱脱一个正值风华的少年,从树上摘了果儿来,丢到树下搂着裙摆的少女怀里。 此时此刻,那二人竟然不像已经成婚的夫郎与妻主,更像是一对儿情窦初开的少年璧人。 那一刹那,楚玉璮心中涌现出莫名的恐慌。 ——那本该只属于他和玲珑之间的少年岁月,也是如今他唯一能凭吊的过往,好像也要被青九夺走了。 然而他竟是连迈步向前的力气都无,只能站在那儿,看着玲珑举起果子道:“你休想蒙我!我们小时候,这树的果子就是酸的!” “刚刚我尝过了,是甜的。” “真的么?”玲珑的目光狐疑地在青九和手里的果子间打转。 “清清自己尝尝不就晓得了?”青九跳下树。 她最终还是被哄得咬下了一口,随后被酸得小脸儿都皱在了一起,踏出河来便要追着他打。青九躲也不躲,笑着敞开怀抱将她迎进怀里,搂住她还在乱挥的胳膊,低头吻了上去。玲珑一开始还挣扎几下,后来便将胳膊挎上了青九的脖颈。手中的果子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一路滚远了。 楚玉璮大脑嗡鸣地看着,动弹不得,脑海中只剩下玲珑方才的话。 “我们小时候,这树的果子就是酸的。” 他想起来,玲珑曾几何时,是如何每天与那野狐漫山遍野疯跑,又如何带着满头草叶和湿漉漉的鞋袜回来。那时他们不是如今的侧夫与妻主,而是一只不会上树的小狐狸,和一个当时便乐于涉水爬树,摘了果子掉在狐狸头上的小姑娘。当年他们的游戏只有爬树摘果,如今,树上的果子还是酸的,当年的狐狸却已经成了美貌男子,而小姑娘娶了他。在那棵树下,他们能做的不仅仅是在河里摸漂亮石头,还有相拥着纵情亲吻。 一时间,无数人事涌入楚玉璮的脑海。 玲珑与青九成婚的前厅内,春照悲悯地看着他:“你本可与她共度一生,这一生中不会有叁夫四郎,只你二人。” 对他请安时,眼中含笑的青九:“倘若不是哥哥没能看管好自己的宝物,九儿便不会有可乘之机。当年是,现在也是。” 时间一路倒流,他的眼前出现玲珑。他们成婚后,她想要与他一起用晚饭,却被他拦在门外;大雪纷飞的寒冬,她握住他的手;年少时,每日追在他身后,一声声唤出的“小玉哥哥”,最后是她扒在他的书桌旁,可怜兮兮道:“小玉哥哥,陪玲珑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城郊有一处地方,开满了野花儿,还有小溪。” 而他握着书卷,眼皮都没抬一眼,淡声道:“我不想弄脏我的衣服。“ 她还要缠他,被他不耐地甩开了,说:“你不是有了只狐狸么?让那小畜生陪你疯跑去!” “可我想和小玉哥哥” “顾玲珑。”他被缠得受不了,把书往桌上一扣,扭身看她,“你是不是听不懂话儿?“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他没再搭理他,扭过头去。再回头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她人小脚步轻,已经走了。 她走得静悄悄的。 当时他并不以此为意,因为他觉着,无论如何,她最终还是会回来的。 那枚果子滚到他脚边,草地很干净,他捡起来,看见上面小小的一个缺口,凑到嘴边,对着那里轻轻咬下去。 不远处,青九将玲珑背了起来,玲珑赤着双脚趴在他背上,手里拎着鞋袜,二人笑闹着,向回城的方向走去。 是很酸的,楚玉璮想。一边看着那二人,一边将整颗果子都吃完了。吃到最后,感觉嚼着的不是果肉,这才发现是嘴唇被他自己咬破了,舌尖尝到血的腥味,他却不觉得痛。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第十八章 午间的书院后花园,春照拎着食盒坐到玲珑身边,托着下巴笑眯眯看她:“瞅瞅我们这美娇娘,一看这红润脸色,就晓得近日过得定是顶顶舒心的日子。” 玲珑抿嘴一笑,打开自个儿的食盒盖子。春照仍不放过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暧昧:“那胭斛馆馆主在床上如何?是不是快活赛神仙?我当时就说让你去多试几个男子,楚玉璮那种自小养在深院儿里头的,花样儿都玩儿不出来...... 玲珑羞得赶快捂春照的嘴,在她热切的目光里小声道:”九儿自然是....是很好的。“ 春照笑得东倒西歪,捏了捏玲珑的脸蛋,又凑过来看她食盒:“嚯,真真是丰盛!这铺陈也颇有巧思,你家厨房换厨子了?” 玲珑摇摇头,夹起一块糖醋小排放进嘴里,幸福地眯起眼:“是九儿亲手做的。” 春照感叹:“真是有两下子......” 玲珑吃着饭,便开始出神。九儿那般修长好看的一双手,原本以为是只能拨动琴弦的,未曾想竟也沾得了阳春水。她晓得自己是个馋嘴的,却偏偏不擅厨艺,而青九净挑了她最爱吃的给她做,将她喂得肚皮溜圆,好不餍足。然而一想起吃饭,玲珑便又犯了难。她近日一直未和楚玉璮一同用饭,总是迷迷糊糊地就被青九留在了他的小院儿里。今日要她尝尝他亲手做的桂花糕,明日又有新鲜出炉的玫瑰饼,后日又是酥软喷香的芋头扣肉.....就看着那灯下美人,媚眼如丝地端了亲手烹饪的美食前来,吃的时候还要被人以含了蜜般的笑眼望着,好似她多吃一口,他便能幸福得要升上云端似的。这样的青九.....和这样的青九做出的食物,都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抗拒。即便是二人在外头玩儿回来晚了,不便再亲自下厨,等着小厨房呈菜的功夫,他也要与她好生亲热,耳鬓厮磨,勾得她只顾面热心跳,有时甚至等不及吃饭,便稀里糊涂地与他滚进那暖帐香床去。稍稍升起些看看楚玉璮别院的心思,就要被青九捏着下巴转回脸来,亲得她气喘吁吁,大脑混沌,除了眼前的人以外,再想不起旁的,整个人如坠云端,快活得几乎忘却今夕..... 一思及此,玲珑有些心虚。又想着楚玉璮没了她叨扰,如今应是终于能享受清净,那份心虚才堪堪被消解了一点点。 今日,青九在胭斛馆有事儿,便没有接她来放课。玲珑独自回了家,一进宅子,就听见后院厨房里传来些人声,又嗅得焦糊味道。她心生疑惑,循着过去了,看见下人们正进进出出,开窗的开窗,拎水桶的拎水桶,厨房的窗子和门都大敞着,有烟气自里头散出来。玲珑正吃惊的功夫,连翘刚好出来,见了她,赶忙道:“主子,快站远些,留神儿被烟熏着了。” “这是怎了?”玲珑瞪大眼,往厨房里头探了探。 就在这时,楚玉璮被忍冬扶着,从厨房里踉踉跄跄地走出来。他一向干净的面颊上沾了灰,衣服也脏了。一抬眼看见玲珑,竟是立刻慌不择路地转过身,又要往那厨房里躲。玲珑赶忙去拉他:“玉璮,做什么回屋里去?全都是烟,快出来。” “我这样丑……”他仍不肯让她看他,背对着她,声音委屈。 玲珑哭笑不得,放柔了声音哄道:“不丑,玉璮怎么会丑?” 于是他终于回过头来,咬着嘴唇走到她身边。二人一同向别院走,玲珑扭头看他,关切道:“刚刚为何在厨房里头?想吃什么,吩咐他们去做便是,莫累着自个儿。” 楚玉璮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涨红了脸,说不出口。一旁的忍冬探出头来:“玲珑主子,主子方才是想为您准备晚饭。只是一时不慎,失手弄出烟气来……” 楚玉璮扭头狠狠瞪他:“要你多嘴!” “……主子一下午都泡在厨房里头呢。”忍冬坚持将话儿说完了,退到旁边。 玲珑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最后只伸出手,抹去了楚玉璮脸上的灰。楚玉璮耳朵有些泛红,却并未躲开,还不着痕迹地向她掌心轻轻蹭了蹭。二人走到别院门口,楚玉璮本来伸手要拉玲珑衣袖,似是想起什么,又缩了回去,嘴上小心翼翼道:“……今夜,能不能留下来?” 玲珑赶忙点点头,注意到他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不由得有些纳闷。平日与青九随意拉扯打闹惯了,此时也未多想,伸手便去拉他手腕,却被楚玉璮甩开了。 玲珑一怔,面上露出苦笑,垂下眼轻声道:“要不,我今夜还是不留了……”说罢,便转身要向外走。不料刚走出两步,便被人从后头拦腰抱住了。 玲珑愣在原地。 楚玉璮身量比她高了太多,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后颈上。 “别走。”他的声音里几乎带着些微的哭腔,“就分我一夜,也不行么?” 玲珑从未见过他如此,几乎是刹那间便心软了。可是方才,他明明甩开了她……她低下头,便看见自他袖口里露出来的手,竟起了红痕。她赶忙握住他手腕,楚玉璮躲闪不及,被她拉开了袖子。一大片红痕出现在他原本白皙的手上,玲珑急急道:“这是怎了?” 原来他甩开她,是为了不让她看见这个? 楚玉璮吞吞吐吐道:“想蒸些面点,给烫着了……不碍事。” 他面色懊恼,只觉着自己比起那狐媚子甚为无用。然而玲珑却根本未曾想那么多,她拉着他到桌边坐下,又赶忙唤人取来药箱,低头为他上药。 屋外已是夕阳西斜,昏黄的光斜斜映进窗,勾勒出玲珑低垂的眉眼。楚玉璮看着她,几乎忘了手上的疼。她托着他的手,药膏微凉,温柔地涂抹在他的手上。回过神来的时候,楚玉璮的另一只手已伸出去,轻轻抚上了玲珑的脸。玲珑抬起头,二人就这样在满屋昏黄中对视了一阵。 晚风吹过,窗外树叶沙沙作响。玲珑歪歪脑袋:“玉璮,怎了?” 楚玉璮没说话,只是俯身过去,吻住了她的嘴唇。玲珑下意识地回应,楚玉璮发现,她的动作纯熟许多,舌尖勾缠吮吻,竟是弄得一向自持的他浑身躁动,面颊发烫。玲珑也回过神来,脸立时便红了。她忽地放开他,双眼移到一旁,看起来有些心虚,像做错了事儿的孩子。楚玉璮本还未曾反应过来,一看她这副模样才意识到——他们二人相处多年,结婚也已有一年光景,玲珑何时这般善于男女亲昵之事?他二人都甚为青涩,加上他时常对她冷淡,偶尔的亲密也如同孩童玩闹相贴。如今他仍笨拙,而她却已这般纯熟了!一想到方才亲吻时,玲珑缱绻的眼睫与灵巧的舌尖,楚玉璮在脸热心跳的同时又打心里冒出滚滚酸意来。 ——她如今这般,定是被青九教出来的! 一想到这儿,楚玉璮忽然便有些控制不住自个儿。他不顾手上还未上完的药膏,抱起玲珑到一旁的美人榻上,困她于双臂之间,俯身上前,将她的惊呼尽数吞进了嘴里。 “”这些伸舌头的把戏,是他教你的?”他咬她嘴唇,迫使她张开了口,有学有样地将舌头探进去,与她的纠缠,吮吸亲吻间厮磨着耳语,“与他这般便可,想起来是我就要推开?” “唔……”玲珑被咬得吃痛,随后却又被吻得身子发软。她想推他,却被他握住手腕。二人在榻上纠缠许久,末了,他终于放过了她的嘴唇,俯下身颤抖着埋进她的颈窝里,紧紧抱住她的腰。 “他是都看过了,都尝过了。”他轻轻说,“而你也爱与他这般……却不愿要我。” 接吻时,她的模样是非常美的。那微颤的睫毛,绯红的面庞,柔软温热的嘴唇,与可爱的舌尖……一切一切,他看到的,那人想必也看到过。 那人是如何教她的呢?最开始想必也很享受她的青涩吧,会觉得她是那般可怜可爱吧,她是连嘴唇相贴都会觉得羞赧的人,却被那人一步步勾着哄着,变得日渐孟浪,也愈发诱人。他早早就知道的,青九教给玲珑的,不止是接吻而已。 在他们的大婚之夜,他听了一夜啊。 为何还是会觉得这般颓丧,这般不甘,又这般……无可奈何。 “我也能学……”他开口,声音微颤。 “不管是在厨房,还是在床上,我都能学……” 楚玉璮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最后一句颤颤的,细若蚊蝇,几乎消失在空气里。 “求你……别推开我。” ————————— 哈哈,我的魔鬼赶due月结束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日常求评论∠( ? 」∠)_现在无存稿了,评论真的是唯一的更新动力了 以及,想问问大家,是愿意我攒攒存稿再更新,还是写完一章就丢一章上来呀 第十九章 青九在日落后踏上回宅子的路。一想到回去后能见着玲珑,脚步便轻盈起来。今夜无法亲自为她下厨,但他晓得她爱吃什么,便在中途脚步一拐,去了城里有名的芙蓉楼。他们二人在这儿吃过数次,玲珑最喜这儿的水晶包与蒸虾饺。他命人提了好几笼新鲜出炉的吃食出来,又加了一提南瓜羹,并小菜几碟,好生包严实了,一丝热气和鲜香都不往外漏,这才接着往回走。路上路过那饰品铺子,又没忍住挑了几支珠花与耳环。往常青九挑衣服首饰,只为了自个儿,毕竟他是个顶顶爱美的。然而自打重新与玲珑在一块儿了,每每看见这些东西,却总忍不住在脑海中勾勒出她配着它们的样貌,只觉着她戴什么都可爱至极,恨不得干脆将整条街的铺子都盘下来送她,由她天天换着珠宝首饰戴。青九暗自发笑,晓得玲珑断然不会如此,她待旁人总尽心尽力,自个儿却节俭得很,就说他进府后,偶然路过楚玉璮别院门口,就看见里头摆的尽是好东西,给他备的屋子也显然是精心打点过的,而她自个儿的卧房却很是普通。一想到这儿,青九只觉得心又要软得化成一滩水,只想快快见到玲珑,将她拥入怀中好生爱娇厮磨,脚步不由得更加快了几分,眸子盈亮得仿若含了春水。 然而,待进了宅子,他便立时嗅到不对劲。他本想直接去往主院寻她,脚步一拐,慢慢走到了楚玉璮的别院门口,听见里头传来低低谈话声。 “玉璮,你莫要这样说……” “我若不这样,你便是一眼都不愿看我了,是不是?” “不……唔……玉璮……” 一阵令人面颊发烫的声音传来,似是玲珑被抵着亲吻,青九面容阴沉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低头看向自己的腿。 为了能获得她的怜惜,他对自个儿一向是下得了狠手的。 为了名正言顺地与玲珑相遇,也为了唤起她的恻隐之心,他故意伤了自个儿的腿,如同多年前一样等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还有之前被楚玉璮的茶盏砸中,血流下来也眼都不眨一下。他当然晓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她能爱怜自己,无论什么,他都能做。 此刻,青九面无表情地打着算盘,想着如何将她的目光从楚玉璮身上夺回来。他近日变得愈发贪心,虽晓得他们二人青梅竹马,那想独占她的心思却越来越大。 屋内,楚玉璮似是还想说什么,只听见玲珑慌张道:“我、我去催小厨房做饭……”楚玉璮还未来得及说话,门便从内被打开了。玲珑从里头出来,抬头便瞥见正站在门口的青九。瞅见他脸上的阴翳之色,不由得慌张了一瞬,然而下一刻他便又是满面笑容的模样,仿若方才的只是她的错觉。 “清清。”他甜甜唤她,眼中浮现出几分小心翼翼,“回来路过哥哥的院子,没想到会打扰到你们” “不打扰,不打扰。”玲珑赶忙摆摆手,没敢回头看楚玉璮的眼神,“我正好要去厨房瞅瞅晚饭做得如何。” “我从芙蓉楼带了吃食回来。”青九的手抚过她的耳畔,将掉落的发丝亲昵地勾回耳后。楚玉璮已从椅子上站起,死死盯着他的那只手。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睛,对上玲珑陡然间发亮的眼神:“水晶包?” “水晶包。”他笑着点点头,手指勾了一下她的鼻子,“还有虾饺和南瓜羹。” 玲珑的眼睛都笑开了,孩子般欢呼一声,提着裙角便去寻外头拿食盒的下人。青九笑着看她的背影,转过头望向站在原地紧咬着嘴唇的楚玉璮,柔声道:“哥哥,不若一道来九儿房里用饭吧。” 玲珑坐在主座,拿着筷子,小心翼翼打量着面前的两人。 这是他们叁人第一次共同用饭,青九面色如常,不时往她碗里夹菜,动作娴熟地为她盛粥又调味碟,一旁的楚玉璮却是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她有些坐立不安,往常相当鲜美的虾饺也食不下咽了,瞅着青九一直忙活,又看见楚玉璮越来越不愉的脸色,便赶忙往青九碗里夹了个虾饺,试图止住他的动作:”九儿,莫忙了,先吃吧。“ “伺候清清对九儿来说是顶顶幸福的,不算忙活。” 玲珑被哄得忍不住露出笑意,瞥见一旁的楚玉璮,又在心中暗呼不妙,赶忙也给他添了个水晶包:“玉璮,很好吃的,你且尝尝。” 因着是她夹的,楚玉璮这才拿起筷子吃了。玲珑正松了一口气,目光尚未从楚玉璮身上收回,忽地身子便一激灵。 天气回暖,她已换上薄裙。而此时一阵柔软毛绒的触感悄悄探进裙子,挠上了她的小腿。她瞪圆了眼,看向青九。对方却只是埋头吃着,姿态颇为优雅,抬眼看见她的目光,还故意问到:“怎了,清清?” 楚玉璮警觉地抬头,玲珑涨红了脸,只好憋出句“无事”。青九眼中的笑意不动声色地扩大了,那狐尾愈发轻佻地在她小腿与脚腕间挑逗地勾弄,玲珑被弄得筷子夹着水晶包,半晌没能送进嘴里,最后忍无可忍,脚在打转的狐尾上轻轻踩了一下。 “啊”青九忽地呻吟出声,嗓音无比娇媚,几乎听得人瞬间便酥了骨头。玲珑这才想起狐尾是狐妖最敏感的所在,不由得面色红得快要滴血。楚玉璮把筷子放下,冷冷地看着青九:“正吃着饭,弟弟这般,成何体统?” “九儿九儿知错了。”青九面露羞色,偷偷望向玲珑,又匆匆收回目光。玲珑恰好也正是羞赧不堪的时候,端起碗来喝粥,遮挡了视线,便未曾发现青九这一眼。尽管青九一语未发,然而这眼波来去,便被楚玉璮误会成了玲珑故意在饭桌下逗弄撩拨青九。他的面色刹那间苍白许多,竟是什么都吃不下去了。一想到方才自个儿傻傻坐在这儿,而二人就在他眼皮子下头调情,一向憨直的她甚至主动去逗弄那人他的心脏便像是被人狠狠攥到一块儿去又揉皱了,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 自打一进这屋子,他便察觉到,青九的床上摆着玲珑最常用的那个枕头。那枕头是她自小用到大的,他一眼便能认出来。桌上摆着青九的首饰盒,然而里头却盛了好几只玲珑的发簪与耳饰。一旁更是摊着几本玲珑的书册,还摆了笔墨纸砚。曾经他不愿她在他的院里留宿,现在想来,二人成婚一年,他的院儿里竟是连她的一样东西也无。而青九虽才进来不过半月,这儿却已经处处充满玲珑的痕迹。如今一向羞涩木讷的她更是大胆到在桌下挑逗青九,甚至不顾他就坐在身旁 楚玉璮的手几乎握不住筷子,只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窟。对面的青九面若桃花,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很快便挪开了眼神。玲珑这时才抬起头来,放下碗,一瞅见他便愣了:“玉璮,这是怎了?可是身子不适?”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玲珑面露忧色,将手探上他的额头:“没有发热不若还是先回屋子歇息吧。” 她话音刚落,他便下意识觉着她是故意要赶他走,好立刻与青九翻云覆雨,嗓子终于艰难地发出声音来:”你今夜要留在这儿么?“ 青九听了这话,便睁着水灵殷切的眼望向玲珑。玲珑愣愣撞上青九的眼神,又看见楚玉璮此刻的模样,只觉着他看起来竟像是纸做的人一般,赶忙哄道:“我陪你回去。” 楚玉璮的眼神这才回暖。她这一句话,竟直接将他从寒冬拽回春日。一旁的青九却是垂下了眼,未曾吭声。楚玉璮心中终于感到爽快了几分,他故意将袖子掩于唇边轻咳几声,玲珑果真马上皱眉:“现下便回去吧,还得唤忍冬快快打些热水来。” “嗯。“他点点头,站起来,偷偷看向一旁的青九。对方此时却已经面色如常地侯在一旁。玲珑回身看他,愧疚道:”九儿我、我便先同玉璮回去” 青九乖顺地点头。楚玉璮觉着十分扬眉吐气,刚往外走了几步,忽地听闻身后玲珑小小一声惊呼。他回头一瞧,正好看见玲珑耳朵通红地轻打青九的肩膀,而青九自她面前抬起身来,舔了舔殷红的嘴唇,笑眼盈盈道:“九儿难得独守空房,今夜没有清清,注定辗转难眠,可不得一亲芳泽,待晚上留个念想。“ 玲珑没忍住,抿出个甜笑来,想起楚玉璮就在身后,赶忙转身,过去拉他的胳膊:“走吧。” 楚玉璮望向她娇美动人的粉面,与被青九亲吻后灵动明亮的眼睛,手指掐进手心,轻声道:“好。”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番外·现代AU *预警:视频sex/3P 视频电话接通的瞬间,楚玉璮望着玲珑的脸,便恨不得立刻坐飞机回家去。 “顾清清,你在做什么?”他捧着手机看她,“我很想你。” “玉...玉璮......”玲珑结结巴巴唤他,不知道为什么,脸色一片绯红。她似乎正坐在椅子上,身体却时不时地颤动。楚玉璮有些狐疑,玲珑倒是强作镇定地扯出一张笑脸:”我也想你....嗯!“ 那边隐隐约约传来水声,楚玉璮终于反应过来,咬了咬牙:“那家伙呢?” 此时,玲珑竟然连看向镜头的力气都没了。她似乎是在原地挣扎着,手上不知道推拒着什么,随后身子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紧紧咬住嘴唇,几声呻吟却仍然从唇间漏了出来:“啊....玉璮,我.....啊!” 楚玉璮愣愣地看着,只感觉下身已经有了起来的势头。这时,玲珑忽然被谁从椅子上抱起,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坐到了椅子上,玲珑被放到他的腿上。他比玲珑高了太多,镜头只能到达他形状很美好的嘴唇。那嘴唇上沾着可疑的水光,被他伸出舌头,缓缓地舔进了嘴里。随后男人修长的手便一点点当着楚玉璮的面儿解开了玲珑的睡裙扣子。 “宋青九。”楚玉璮哑着嗓子说,“我们说好了,不单独偷吃。“ “对不起,我食言了。”对面的人笑了,微微低头,吮上玲珑已经红透的耳垂。玲珑的睡裙只解开了上面几颗,然而看起来却更加色气。柔软如雪桃般的胸脯从里面跳脱出来,被青九揉弄把玩着,手指时不时捏上那殷红如小果的顶端。玲珑难耐地喘息着,眼里几乎含了泪。 “太羞耻了,不要,呜.....” “明明很舒服嘛,清清。“青九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另一只手撩起裙子,探进了她的内裤。楚玉璮对着手机屏幕,喉结滚动。高清镜头足可以让他看到玲珑的乳果因为受了刺激而战栗着挺立,变得格外殷红,而滴滴答答的爱液也顺着她半脱的内裤边缘滑下了腿根。青九的手指正在她的内裤里慢慢动作着,玲珑半捂住自己的脸,胡乱道:“玉璮,你、你把视频关了....关了.....啊!” 楚玉璮并没有关掉视频。相反,他紧紧地盯着镜头,将手机立在桌上,将手缓缓伸进了自己的裤子里。青九察觉到了他在做什么,却只是轻笑一声,变本加厉地动作起来,黏稠的水声不断传来,竟然凭借手指就把玲珑送上了高潮。 她哭叫出声,靠在他的胸膛上,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大腿根打着颤,脸颊红得分外可爱。 “怎么办呀,清清好像还是想要呢。”青九状似苦恼地用手指刮过玲珑仍然在收缩的殷红穴肉,弄得她又是浑身一激灵,“既然如此,我来帮清清......” 楚玉璮低低地喘息着。他正躲在酒店的卫生间里。这一切是如此的荒唐,外面睡着一同出差的同事,而他插着耳机坐在卫生间的地上,手扶在自己的阴茎上下撸动,视频电话的另一头,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和男小叁翻云覆雨的样子...... 镜头里,玲珑被青九扶着,慢慢坐上了他的阴茎。楚玉璮咬着嘴唇,看着玲珑的小穴一点点吞吃掉那对它来说过于庞大的玩意儿。真正进入到底的时候,两人都呻吟了一声。玲珑仰起脖子,青九的吻落在她的后颈和肩膀上,扶着她的腰,狠狠地动作起来,每一下都入到最深处。玲珑的双腿大开,腿心一片狼藉,被插得发出淫靡的水声,嫣红的媚肉随着吞吐阴茎而不时微微外翻,映着灯光泛起白沫。饱满的胸肉被青九揉在手里,整个人透出一种熟透了的娇媚的粉红,看得楚玉璮口里分外干燥。随着玲珑愈来愈无法忍住的呻吟声,他也颤抖着加快了动作。然而,青九却突然停下了,玲珑微微扭了扭身子,青九紧紧抱住她,俯身在她耳边说:“清清,还想要吗?” “要....呜.....”她已经被他弄得神志不清,满脸是泪。他吻去她脸上的泪水,说:“说点好听的,我就给你。” “说、说什么.....” “清清要怎么叫我呢?” “九....九......” “错了。”青九说。 楚玉璮微微瞪大眼睛,他忽然意识到,宋青九究竟想要什么。他咬着牙,感觉一颗心几乎要被妒火烧烂:“你别得寸进尺.....” 青九抬眼看他,眼中笑意渐深,腰又一顶,玲珑闷哼一声,他亲亲她,诱哄道:“清清这么聪明,再好好儿想想。” “呜......”玲珑终于忍不住了,胡乱喊着,“老....老公.....啊!” 随着她这一声,青九重新顶了进去,力道忽然间变得无比凶狠,腰身不断用力,在她下身顶撞着。玲珑爽得不知今夕何夕,任由他抱着自己疯狂顶弄。她在泪眼朦胧间抬起头,看见手机的屏幕已经熄灭了。 - 半夜,玲珑被青九抱在怀里,正睡得香甜。忽然间感觉被子一掀,凉风灌进来,有谁也钻进了被窝。她迷迷糊糊醒来,便被人拉扯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青九没从她身体里出来,半个夜晚都一直插在里面,此时他的阴茎也从她身体里被迫拔了出来,她的下身不由得一阵空虚,穴肉饥渴地收缩着,却被另一只手摸了上来。 “玉.....”她瞪大眼睛。 面前本来应该在另一个城市的人死死盯着她,身上还带着夜风的气息,微凉的手指摩挲在她湿润温暖的穴肉上,弄得她一激灵,又是一股爱液冒了出来,打湿了他的手指。 “他把你伺候得挺好啊。”楚玉璮轻声说。 “你不是过几天才回来吗?”玲珑仍然在震惊之中。 “然后眼睁睁看着我老婆喊别人老公?”楚玉璮冷笑一声,低头去吻她,顶起的下身蹭着她光裸的小穴,“清清,我知道你恨不得立刻甩了我和他双宿双飞。我也说了,只要你不和我离婚,我什么都能接受,包括让他住进我们的家门。但是他想做你老公,门儿都没有,知道吗?” 他抚上她的胸脯,将嘴唇落在青九留下的吻痕上,一一覆去。月色透过摇晃的纱帘落进窗子,洒在玲珑光裸的身体上。楚玉璮在这样的月光里缓缓挺入进去,抱住她如同溺水之人抱住最后的一个小小浮木。 “不可以....不可以叫他老公。”他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徒劳地呢喃着。玲珑感觉自己的肩上竟然有了湿意。她有些恍惚。楚玉璮掉眼泪的次数并不多。第一回是大学时代,她终于感受到追逐在他身后的疲惫,于是和他提了分手。结果第二天便传出在学校里有名的性格高冷的校草站在某女生宿舍楼下对着个小姑娘抹眼泪的八卦,八卦的当事人便是他们二位;第二次是她和他结婚几年,她和青九重新相遇的几个月后。他们那未能成功的分手只威慑了楚玉璮很短暂的一段时间,相处模式从幼年时期就已经成形,二人都很难再去打破什么,直到宋青九在她面前重新出现,玲珑才发觉,原来有些事儿——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都是能令人如此快乐的。不单单是身体上的欢愉,还有那份被人珍而重之的心情,都令她感到像重新活过来一次。 于是终于提出离婚,而楚玉璮难以置信地站在她面前,死活不肯同意。玲珑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实话,她到现在都不明白——她早已过了还会热切期待他喜欢她的年纪,于是他的种种反应都令她感到费解。她好声好气地告诉他她出轨了,问他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寄住在她家里的远亲家的孩子——楚玉璮当然是记得的,那孩子最终之所以被送去了别处,也有他从中作梗的功劳。到最后,她无可奈何到把宋青九为了勾搭她给她发过的暧昧短信和照片给楚玉璮看,只为了让他放过彼此。然而,楚玉璮却说,只要她不和他离婚,他可以接受她的情人搬进来,和他们一块儿住。 那个时候玲珑觉得他可能有些疯了。 此时此刻,她看着趴在她身上流泪的楚玉璮,仍然下意识地伸出胳膊去安抚他的脑袋。她对他们彼此的状态都很无奈,或许她一辈子都无法对他狠心,同时却又觉得对不起青九。然而青九却似乎并不介意所谓名分,好像只要能在她身边便真正已经足够,哪怕是以这种方式。 然而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两人这么一番动作,一旁的青九早就醒了,凑过来舔吻她的耳垂:“清清,老婆,怎么在我们的床上和别的男人做呢?我还在旁边呢。” 玲珑感觉到楚玉璮顶得更用力了,令她忍不住闷哼出声。他将她抱到他腿上,搂着她的腰,眼神冷冷地看着青九:“老婆是你能叫的?” “怎么不能了。”青九微微眯起眼来,从后面抱住玲珑,手抚上她随着楚玉璮的动作微微弹跳的胸,歪过头吻上她的嘴角,吻得她气喘吁吁,“谁把清清伺候得最舒服,谁才有资格当清清的老公。对不对,宝贝?” 玲珑被楚玉璮插得满脸通红,本就有些脑子混沌,此时更是无法对这样的问题做出应答。只感觉青九的下头早就挺起来了,正在她身后蹭着。楚玉璮正抱着她低喘,也察觉到了青九要做什么。他们以前不是没这样做过,每次两个男人之间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姿态,然而叁个人到最后却都很兴奋。玲珑想到曾经的一些画面,下面便更湿了,咬紧了楚玉璮的阴茎。楚玉璮有些吃味地咬了咬她的嘴唇。青九搂住她的腰,亲亲她的耳垂:“清清,我进去后面,好不好?” 她羞得满脸通红,没点头也没摇头。青九知道她这是默认了,慢慢地挺进去。如今他和楚玉璮之间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他们谁都无法单独占有她,嫉妒催生出更多的欲望和贪念,想要她能多看自己一眼,多为自己呻吟一声。楚玉璮俯身吮上玲珑微张的嘴唇,青九则从身后捻上她挺立的乳珠,揉弄她的胸脯。叁个人缠在一块儿,玲珑坐在他们俩之间,只感觉整个人都被充满了,爱液不断地顺着腿根流下来。 “顾清清。”楚玉璮贴着她嘴唇挺弄腰杆,“谁是你老公?” 青九也在她颈后吮吸着,扶着她的腰,用力往里一顶。 “呜呜,不知道……”玲珑大脑一片空白,腿根打着颤,她又被他俩弄哭了。青九侧过脸吻她,柔声哄着:“不哭了,清清,不哭了,我们只让你舒服,好不好?” 玲珑转过头,似是想要与他说什么,却被楚玉璮一抬腰顶得什么都忘了,呆呆张着口。青九再也忍不住,觉得她可爱得要命,从身后叼住她的嘴唇,与她缠绵地接吻。 “舌头伸出来,宝贝……” 他往后退了退,两个人的舌尖当着楚玉璮的面在空中交缠吮吸。他醋意大发,便低头埋在她的雪乳之间,一边嗅着她胸口的馥郁香气一边吮吸。玲珑一只手扶在楚玉璮的肩上,另一只手被青九握在手里,不停地在他们身上颠动。最后两个人同时射了出来,玲珑浑身颤抖起来,拉长了声音呻吟,如同小死一回,被他们拥着倒在床上,一前一后地夹着。他们都还在她体内,小腹里也鼓鼓涨涨的,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身子前后都有吻缠绵地落下,很快便睡了过去。 ———————— 突如其来的一则摸鱼 第二十章 玲珑坐在楚玉璮的卧房里,手里捧着书卷,心神不宁。 别院的主人正在里间沐浴,忍冬给换了热水后便退出来了。这档事儿玲珑是晓得的。打小,楚玉璮便不喜他人在这种时刻环绕,平日里虽是一直有家仆前呼后拥伺候着,但每逢沐浴等,都是家仆换水焚香后,便由他独自去享受。旁家贵少贵女们,哪一个沐浴之时不是有专人伺候着擦身洗发,还给身子上香膏,因着这,楚玉璮还被楚家长辈笑话,说小玉倒是讲究清清白白个小男儿的身子,要专门留给将来的妻主看呢。那时免不了有不懂事的同族小儿将话儿拽到玲珑身上玩笑,每当此时,玲珑便闹了个大红脸,楚玉璮则真真是要气恼一番,又得几日不搭理她。 玲珑叹了口气,不免分神去听里间的动静,担忧今日他身子不适,在池子里泡昏过去了也无人发觉。然而这次却与往日不同,不多时,她便听见楚玉璮在屋内唤:“顾清清,我外衫未拿进来,你瞅瞅,可是在床头放着?” 玲珑闻言起身,那衣服果真在床头迭好摆着。她应了声,将它拿起来,往屋内走去。到了门口却迟疑了:“玉璮,我便给你放在此处罢?” “你进来。”楚玉璮在里头说。 玲珑仍犹豫,里头的人又补了一句:”不知怎的,我忽然觉着有些头晕“ “你莫动!”玲珑赶忙道,“我这便进来扶你出去。” 她小心地推开门。里间十分宽敞,按着楚玉璮先前喜欢的,在地上铺了讲究的石材。面前一口温泉池子,此时袅娜温热的雾气上升,面前一架屏风,遮挡了她大半视线。只能看见池子里头隐约的人影,靠在池边,看起来竟像是快要昏过去了。她不由得十分担忧,加快了步子:”玉璮“ 行至池边,终于看清楚玉璮的模样。他微微眯起眼来抬头看向她,一头乌黑湿发散落,白皙的面庞被热气蒸出微微绯红。水珠顺着他的脖颈自赤裸胸膛滑落,没入隐在水下的深处。玲珑没见过他这般,登时间面红耳赤,不敢多瞧。于是侧过脸来将衣服递给他。 “你为何不敢看我?”她听见他问,“我们是妻夫,你臊些什么?” “你、你先穿了衣服上来罢……”玲珑结结巴巴道。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人抓住,直直跌进池里。玲珑惊呼一声,尚未反应过来,楚玉璮便凑过脸来堵了她的口。玲珑瞪大眼,只能瞧见他闭上的微颤的长睫。如今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坐在楚玉璮大腿上,被他拦腰抱着,下半身泡在池子里,紧紧靠着他的身子。她与他的下身只隔着薄薄的布料,她清晰地察觉到他那话儿竟然已经起来了,一时间有些懵然。 “玉璮,不是说身子不适……?” 他并不应答,只是一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吻她,在她的唇上反复辗转,另一手则摸上了她的胸口。玲珑这才想起,自个儿的裙子被水打湿,贴在身子上,此刻低下头一瞧,那起伏的曲线看得一清二楚。而楚玉璮竟就这么隔着布料捏上了她胸前的凸起,又开始揉捏。玲珑与青九闹惯了,如今身子分外敏感,仅仅被揉捏两下便一阵腿软,跌在他身上。 “莫要闹了……”她气喘吁吁挣扎道,“快起来,去外头好生躺着……” “你是不是个傻的?”楚玉璮在玲珑唇上咬了一口,感觉心下柔软一片,双手捧住她的小脸儿,“此刻还在担心我?” “我骗了你,清清。”他的手探进水里,撩开她漂浮的裙角,一路探进最深处,“我一直好得很。” 玲珑瞪大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扶着腰往下一坐,立刻捂住自个儿的嘴,羞恼地去捶楚玉璮的肩膀,又被他握住手腕,“为什么骗……啊!水、水都跟着跑进去了……!” 二人不是没有肌肤相亲过,然而在水里还是头一回。楚玉璮似是格外兴奋,搂着玲珑不停顶弄,在水面上荡漾开一圈圈的波纹,哗啦啦溅起一片片水花。玲珑的衣服已半脱下来,他低下头叼着玲珑的胸口吮吸,又捞过旁边漂浮在水面上的玫瑰花瓣,黏在她挺翘嫣红的乳尖上,低头将那花瓣连同乳尖一起含进口里。花瓣在他唇舌间被吻碎了,在她雪白的胸脯上留下湿漉漉的花汁。玲珑靠在他肩上不停喘息,耳朵羞得通红:“怎、怎的现在如此孟浪……啊……” 楚玉璮在她锁骨处留下吻痕,用力往她体内一顶,感受温暖的小穴与温泉水一同将自己包裹,方才觉着熨帖几分,声音里却仍带着浓浓的醋意:“怎的,只许他对你孟浪?”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楚玉璮咬了咬她的唇,搂着她的腰将她翻过来.重新顶进去。玲珑的胸脯压在池边,乳尖摩擦着冰凉的石壁,反而愈发刺激了她,弄得她眼角含泪。不知为何,感觉他今日竟是如同疯了般一直要她,紧紧搂住她的腰,炽热的舔吻和吮吸不停地落在她的颈肩与后背上。池水飞溅,玲珑趴在池边,忍不住被身后强烈的刺激感弄得呜咽出声,又被楚玉璮勾了下巴侧过脸去接吻。待他将精液射进去时,她已几乎连自个儿趴着的力气都无,大腿打着颤被他抱上岸去,裹在巾子里头仔仔细细擦干了,就这么赤裸着被抱上了床榻,他自个儿却是完完整整地将衣衫都穿好了。玲珑羞得关节泛出粉红,想要爬起来去穿衣服,却被楚玉璮搂在床上,又是一通好生欺负。大约是晓得方才闹得狠了,这次倒并未插入,只是以手指在她穴口摩挲抽插,唇舌也不放过她的乳儿,仍弄得她喘息着喷了一回,这才满足地将她抱在怀里熄了烛火。临睡前,他在她的耳畔细细吻着,小声问:“今日将你伺候得舒服么?” 玲珑怎敢说不,实际上也的确是舒服的,整个人像是被滋润透了,全然不晓得楚玉璮是哪儿新学来的手段,弄得她几乎精神恍惚。除此之外,他的声音是那般期待又小心翼翼,令她说不出别的话儿来。玲珑愣神的这一功夫,楚玉璮似是不高兴了,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不舒服么?” “舒、舒服的……”她说着,耳朵发烫。 他眼中现出得色,又道:“我与那狐媚子,谁让你更舒服?” 玲珑哪答得出,只觉得万分羞耻,一时间乱了方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儿来。这可让楚玉璮恼了,手指重新摸向她的穴口,那儿还湿润着,夹住了他的手指。他微弯起手指,按压勾弄着她的媚肉,又摸上她的阴蒂揉搓。玲珑哭着流了楚玉璮一手的水,眼泪被他舔去,他的手还插在她里头,就这样贴着她嘴唇问:“顾清清,我与他,谁让你更舒服?” “呜……这………” “你不说,我让你一晚都睡不了觉,明天也下不了床。”他竟红了眼眶,猛地将手指抽出来,下身在她穴口处一顶。 玲珑是当真怕了他要继续胡闹,赶忙搂着他哄道:“你,你。” 他不依不饶:“我是谁?” “玉璮……” 他咬她舌尖:“不对。” 玲珑想了想,脸愈发红了:“小玉哥哥。” “小玉哥哥怎样?” “小玉哥哥……让玲珑更舒服。” 说出这话儿后,玲珑只感觉头顶冒烟,恨不得直接钻进被子里去。楚玉璮总算是满意了,凑过来吻她的唇,将她紧紧搂进怀里,缓缓闭上眼睛- 夜风吹过,外头的人影隐在层层沙沙作响的树叶之间。他神经质地咬着自个儿的指尖,盯着窗内在床榻上沉睡在男子臂弯内的姑娘。她甚至没穿衣服,只裹了层被子,半边胸乳露在外头,上头印着吻痕。青九死死盯着那处,放下被咬破的手指,嗤笑一声,喃喃道:“他让你更舒服么?清清?” 他的眼底染上阴翳的艳色,“吱呀”一声缓缓推开门,向床上熟睡的人走去。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第二十一章 玲珑做了个梦。 梦里,她躺在她与青九常去的城郊草坡上。微风拂过她的面颊,阳光落在皮肤上,带着温暖的痒。她心情十分和畅,转过头来想与身旁的人说话,便发觉旁边的人正睡着,脑袋侧向她这边,刚好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玉璮?”她一愣。 他睡得很平静,嘴角还微微带笑。玲珑心下一片温软,想要伸手拨开他额上的碎发,忽的腿间一痒。她难为情地想要将腿合拢,不料痒意更甚,带了几分令人羞怯的意味。玲珑红着脸看过去,只看见一抹小小的火红身影伏在她双腿间,倏地钻进她裙底。玲珑羞得不得了,想要叫出声来,又想起楚玉璮就在一旁,慌忙自个儿将嘴捂住了。 好痒 她感觉她的亵裤被小爪轻轻扒下,里头藏着的那处触及外头的空气,忍不住战栗地收缩起来。毛绒绒的狐尾在逐渐渗出情液的媚肉上轻扫,玲珑被激得扬起脖颈,只听见耳边谁低低一声轻笑,随后,下身传来某种奇特的触感。 温热的,潮湿的,柔软的 玲珑猛地睁开眼。 她身上的被子好好儿地盖着,然而她清晰地知道,此刻,有滚烫的呼吸洒在她光裸的穴口,随后,是唇舌与媚肉相触。楚玉璮在她身边闭着眼,她捂住嘴,被舔得浑身发软,任由藏在被里的那人伸出手来抬高了她的腰,好让他的唇舌能更深入地进入她湿意泛滥的小穴。他将舌尖探进去勾弄,又缓缓退出来吮吸舔舐她的阴蒂。被子里传来啧啧水声,玲珑颤抖着喷了,腿根打着颤,水顺着流下去,还没来得及打湿被单,就被那人舔了个一干二净。 她大脑一片空白,拼命憋住声音,看着青九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他的脸上还挂着她的情液,睫毛亮晶晶的,嘴唇殷红,眼尾一片绯红,直直盯着她,眼中含着浓重的情欲。 他这一眼风情万种,唇边带着笑,美艳得不可方物,看得她身子又一软,小穴恨不得还没人碰便又淌水了。他伏到她身上去亲吻她的侧脸,她气喘吁吁地要避开他,却被他勾住了下巴。 “九儿,你、你疯啦”她压低声音,偷偷看向身边睡着的人,又羞又急。他一手撑在她身侧,另一手摸上她的大腿,轻笑道:“清清若不想让正夫哥哥发现,便莫要叫出声来。” “九儿唔” 她瞪大眼睛。 楚玉璮就睡在她身侧,呼吸洒在她光裸的肩膀上。而青九正缓缓挺入她体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玲珑竟有些恍惚,她从未见过青九这般眼神。他的眼底涌动着浓浓的欲望,泛着隐隐的金,如同真正的兽类般伏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吞进肚里。 他抬起她的腿,往前一顶。 玲珑没忍住呻吟,赶快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他轻轻喘息着,俯下身来撒娇般蹭着她的脸,下身却一次次毫不留情地顶动。楚玉璮在一旁微微皱起眉头,稍稍动了动。玲珑吓得后背都是冷汗,穴口一缩,夹得青九忍不住呻吟出声。玲珑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青九的眉眼微微弯起。下一刻,她便感觉自个儿的手掌传来一阵湿意。 他又舔她的掌心! 她立刻把手缩回来了,青九无声地勾起唇角,凑到她耳边到:“清清,舒服么?” 玲珑根本无暇应答,她只感觉身子软成一滩,如同飘上云端。他时不时要在她最敏感之处再磨几下,弄得她的情液一股股往外冒。寂静的室内只有咕叽咕叽的抽插水声和二人压低了的喘息,以及楚玉璮睡着时的呼吸声,听起来分外淫靡。 忽然地,楚玉璮口齿不清地呢喃道:“清清……” 他无意识地凑过来,胳膊向前一拢,搂住她的上身。雪白的胸乳蹭着楚玉璮的手臂,下头的小穴却紧紧咬着青九。青九微微低头时,散落的发甚至蹭过了楚玉璮的小臂。玲珑只觉着分外羞耻,然而不知为何,下身却愈发来了感觉,只是强忍着不出声。青九似是也察觉到了,一边轻声喘息,一边俯身去摸二人的结合处,摸着一手湿淋淋的水,不由得抿嘴笑起来。 玲珑捂着自己的嘴,压低了的细碎的呻吟声与呜咽声仍断断续续自指缝间溜出来。终于,青九搂着她的腰射出来,玲珑身子一颤,勾住了青九的腰。他俯身亲吻她,声音里带着调笑:“不若我也睡在一旁,早晨起来后同哥哥一块儿伺候清清。” 玲珑面颊滚烫:“说什么呢……!快些回去。” “是九儿太想念清清了……求清清垂怜。”他如卖娇的小兽般舔吻她的嘴唇,将舌尖探进去勾住她的。二人又是一通缠绵,玲珑紧张地时不时偷偷瞅一瞅一旁睡着的人,却被青九勾着下巴回来继续接吻。 “不许看他……只看我。”他赌气地咬了一口她的唇。 “将玉璮弄醒了可怎么好。”玲珑无奈地苦笑,她推推他,压低声音央求:“好九儿,快回去罢。” “我同玉璮哥哥,谁更厉害些?”他盯着她。 玲珑有些头大,耳根子发烫。他们二人这是怎的,今夜一个两个,全来问她这个! “你若不说,我便不回去了,在这儿陪你一夜。”他低头,鼻尖轻蹭着她的。 “……你、你厉害。”玲珑搂着他,摸着他的发,心里头颇有些心虚。他二人这几次都弄得她飘飘欲仙,哪来的心思比较,更何况……这也太羞人了!才哄好玉璮,转眼间却又要哄九儿,还偏偏问的是这档子事儿,这可让她怎么说呀…… 青九眯了眯眼:“……我晓得,清清惯会哄人的。” 玲珑一听此话,想起自个儿不久前与楚玉璮说的“小玉哥哥弄得玲珑更舒服”,不由得愈发心虚了。 “清清怎不敢看我?”青九摸上她的脸,“我要清清看着我说。” 玲珑艰难地抬起眼看他。她的小脸儿粉扑扑的,眼睛晶亮,盛满羞赧:“九儿……九儿厉害。”她磕磕巴巴说完,脸涨得通红。 青九这才觉着舒坦几分,尽管晓得她是哄他——不,大约不止他,对楚玉璮也是一样的。她脾气软,被他们这般无理取闹也不气,只想着哄他们开心,明明他该就此满足,却是愈发不甘了,一想到她哄楚玉璮的话儿,心头便窜起一阵烧得极旺盛的妒火,恨不得她穴儿里和眼中都永远只盛他一人。 “就会哄我。”他低声道,在她唇边轻轻一咬。她吃痛地呻吟,他眼里含了笑,又瞥了眼一旁闭着眼的人,眸中泛起些许玩味。 “九儿不闹了。”他终于恢复了往日的乖顺,蹭蹭她的面颊,“清清睡罢,我这便回院子里去。”- 看着青九出了屋,玲珑总算放下心来,一直紧绷着的脑海里头的那根弦也终于松快了,感觉身子分外惫懒,像是落进一汪温水里,很快便歪头睡了过去。 睡意朦胧中,她感觉自个儿被人从后头紧紧搂住了,什么东西顶在她身上,耳边似乎传来按捺不住的压低了的喘息。她再没气力去分辨,直直坠进那黑甜乡里去。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第二十二章 天蒙蒙亮,春照正睡得香甜,忽地听见院子里传来吵闹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推开男人的臂膀起身,皱着眉头向窗外看:“大清早的,什么玩意儿惹得人不得清静?” 侍女已闻声出去查看,再回来的时候战战兢兢道:“主子,是……是少爷回来了。” 春照瞪大眼:“他怎的这时候……”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气急败坏的喊声:“姐!玲珑姐娶了个侧夫,你竟不告诉我!” 春照一猜就晓得他是为这事儿回来,不知是哪个碎嘴的走漏了风声,一时间头大如斗,下床对旁边的侍女招招手:“伺候我更衣,让那小子去偏厅候着。” - 春照踏进偏厅,一眼便看见自家弟弟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上,左手把玩着茶盏,右手指节一下下敲着桌子,看起来十分顽劣。她颇有些头痛:“坐没坐相,你瞅瞅你哪有几分贵子模样?” “贵子模样?”少年眼里含着火,冷笑一声,“贵子模样有何用?她还不是娶了个青楼戏子!” 春照用力一拍桌子,震得少年的茶盏里头泼出水来:“李秋茗!不得无礼!让你去北原磨了一年性子,倒是愈发不懂规矩了!” 秋茗涨红了脸,不甘地咬了咬唇,声音终于染上几分委屈:“你和玲珑姐姐都瞒着我,你二人的信里,全都未提过她竟娶了个侧夫……”他说着说着,又愤恨起来:“竟还是胭斛馆出来的……她看上他什么了?容貌?还是身段儿?我不信我能输了他!我们李家在城里头也是有鼻子有眼的,她宁愿娶个戏子都不娶我?” 春照十分无奈,到底是自家弟弟,不忍说重了,只好道:“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此刻这副德性,一听说玲珑娶了亲就失了分寸……” “姐姐,你倒是告诉我为何?”秋茗咬着牙,“我与她认识多久,她又认识那小倌多久,这样着急便将他娶回去了?” “玲珑对你无意,便是没有那人,也轮不到你,你何必一直纠缠?”春照皱着眉,“当初我撮合你二人,不过是看玲珑一直遭着楚玉璮的罪,而你一片痴心,她待你也甚好。我想着玲珑若真能心悦于你,你嫁进去,互相都能成个两全。如今你自个儿也晓得她对你再无旁的感情,何必这么一直折腾?” 秋茗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将茶盏一放,不吭声了。春照深谙弟弟的脾性,知道他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不由得沉下脸嘱咐:“你可千万莫要到玲珑跟前儿胡闹,否则这宅子也不必回了,我立刻让人送你回北原去练你的马!” 秋茗撇撇嘴:“弟弟自然是听姐姐的话儿。” 春照哼了一声:“你要真听了才是怪事。” - 玲珑近日觉着有些头大。 楚玉璮和青九如今时常都来接她放课,然而二人却又不像春照家的正夫侧夫那般一块儿过来,总是各走各路,在书院门口站得离彼此远远儿的,见了她又一同迎过来,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每当这时,少不了被春照和其他同窗起哄,将她闹个红脸。青九向来对此景乐得所见,而楚玉璮起初还有些不自在,到后来竟也逐渐泰然处之了。今日青九要去胭斛馆处理事务,无论如何不愿楚玉璮来独自接她,前夜叁人一同用饭时,青九竟当着玲珑的面儿邀楚玉璮与他一同去馆里。 “我才不去。“楚玉璮冷哼一声,“都是跟你一般上不得台面的,脏了我的眼。” “我们清清就喜欢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青九妩媚一笑。玲珑本来正两耳不闻窗外事,由着这二人如黄毛小儿般去斗嘴,只顾埋头喝汤,未曾想他俩吵嘴的话儿竟被拽到自个儿身上,险些遭汤呛了。 楚玉璮立时想到当初玲珑瞒着他去胭斛馆的事儿,不由得一阵憋闷,偷偷瞥了眼玲珑,无法克制地想到假若她又从那种烟花之地娶回来第叁个.....他登时间忍不了了,狠狠瞪了一眼对桌的青九,对方一笑,摆出副十分无辜的模样来。 ........他不能再在这宅子里头坐以待毙了,也得在外头学几分手腕才行,否则别说那外头的狐媚子,连眼前这个都对付不了! 楚玉璮咬了咬牙,道:“我跟你去。“ 青九满意地一笑,他就是不愿楚玉璮能单独和玲珑在一处,眼下如此,也算遂了他的心愿。 玲珑捧着碗,看完这个看那个,不知所措。 前些日子,二人互相争风吃醋闹得狠了,将她累得够呛,玲珑不得不给他们定了侍寝的日子,彼此之间不许互相打扰吵闹。起初他们都颇不情愿,最终倒也这么安稳下来。当夜刚好轮到楚玉璮侍寝,他将自个儿好生打扮,沐浴焚香,搂她到床上要同她亲热。然而白日书院诸事繁杂,玲珑十分困顿,便推了他的胸膛说今夜只单纯就寝。楚玉璮本就心思敏感,晚上青九的话儿还响在耳畔,如今再被玲珑这么一推拒,只觉着她是嫌他在床上不会伺候人,心中焦躁又委屈。青九是个玩儿得花的,定能将玲珑伺候得无比爽利,倘若一直这般下去,她以后怕不是只独宠那人!一想到这个,楚玉璮便无法入睡,更是下定了要跟着青九去胭斛馆走一圈的决心。 - 夕阳西沉,书院放了课,玲珑与春照挽着手向外走。 “今日你家那两个还来接你么?”春照调笑道。 “不来。”玲珑摇摇头,竟像是松了口气,苦笑道:“可算是安生一天。” “这丫头,真是不懂享艳福。”春照笑骂道。二人说笑着,一路走到书院门口。书院门口的树下正靠着个少年,一袭烈烈红衣,如同耀目火焰。玲珑望见他,不由得一怔。少年回眸向她看来,与春照如出一辙的美丽凤眸立刻盈满笑意:“玲珑姐姐!” “小茗.....“玲珑终于反应过来,面上慢慢笑开了,惊喜道,”你何时回来的?怎不与我说一声,好给你接风。“ “我本应再过半月回来庆生,如今为了些事儿,提前回来。”李秋茗站到她面前,乖顺道,“我姐不许我告诉你。” “这是为何?”玲珑惊诧,看了春照一眼。 春照有点儿心虚,狠狠瞪了眼在旁边勾起唇角的弟弟,暗示他不许再说出旁的不像样儿的话来,咳嗽了一声,道:“我这不是看你新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怕这不懂事儿的小子总去叨扰你,惹你家那二位不快。” 秋茗在一旁听着,脸立刻便沉了几分。春照扳回一局,心里颇为得意。 “哪有的事。”玲珑赶忙道,转头看向秋茗。他见她看来,面容立刻柔和下来,他本就生得清秀,如今看起来更是十分乖巧,春照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在心中啧啧称奇弟弟的变脸速度。 “小茗于我而言如同亲弟,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择日不如撞日,春照本也正要去我家喝茶谈天,不若小茗也一块儿来罢?“ 秋茗的眼睛立刻亮了,亲昵地凑到玲珑身边:“多谢姐姐,小茗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年不见,小茗长高了不少。“玲珑感叹。 秋茗笑着:“想再长高些,模样才好看,才能讨姐姐的欢心。” “如今已经很好看了。“玲珑忍不住发笑,”这些话儿又是上哪儿学的?可好好留着,莫给我说了,将来给你的妻主说去。“ 秋茗的嘴边仍挂着笑,跟在二人身旁的春照却察觉到,他的手已经揪紧了衣摆。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忍不住直摇头。 “小茗不想说给旁人,只想说给姐姐。”秋茗开口,声音里已染上赌气的意味。 玲珑并未将此话放于心上。路边有卖糖人的,她眼睛一亮:“我记得小茗爱吃这个。”立刻掏钱买了。秋茗方才还是气鼓鼓的,见着她递糖人过来,望向他的眼神明亮温柔,不由得一下子便软了气势,乖乖接过来含进嘴里,小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个头长高了,就觉着自个儿长大了?”玲珑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眼中颇有些得色,“莫忘了,你可是要一直喊我姐姐。” 她挽过春照的手向前走,秋茗慢慢舔着糖人,望着前方玲珑的背影,眸色暗下来,轻声呢喃:“顾玲珑....我可不想做你弟弟。” - 青九好整以暇地靠着马车壁,边喝茶边看向对面的人。 楚玉璮端端正正坐着,盯着小几上的茶盏,并不看他一眼。 “今日哥哥觉着如何?可是学到了什么?” 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楚玉璮便似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了毛:“你们那馆儿里头的孩子,在女子面前一个比一个闹得疯!难道你平日里也是那般待她的?以唇喂她酒液水果.....还、还给她跳那伤风败俗的舞?!” 青九的眼里漾出笑意:“是又如何?九儿晓得,哥哥高门贵子出身,九儿这般行径,自是入不了哥哥的眼。”他一点点靠近楚玉璮,压低了声音:“哥哥如今明白了么?你做不了的,我都能做。” 楚玉璮咬紧了嘴唇,狠狠地瞪着他。青九心里十分爽快,重新靠回车壁上,喝了口茶。 马车行至宅子门口,二人先后下车。楚玉璮不甘心方才被青九的言语压过一头,正要与他说话,便见青九皱起眉头。 “你摆的个什么脸?我还甚么话儿都未讲.....”楚玉璮正要发火,便见青九加快了脚步。 “年轻男子的味道。“青九美丽的面容沉下来,”在院子里。“ 楚玉璮一听,登时间愣了,顾不上再和青九斗嘴,二人立刻往院儿里去。 远远地,还未进门,便听见院里传来少年清亮的笑声。近了一瞧,只见院内葡萄架下的石桌处坐了几人,正在谈天。春照坐在玲珑身旁,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面容。玲珑的脸上也带着笑,见他们进门,抬起手来招呼:“九儿,玉璮!” 少年闻声回头,眼中笑意未褪,目光直直对上楚玉璮,刹那间便冷下来,又看向旁边的青九,那眼里头竟是含了如同刀锋般的冷厉与毫不掩饰的妒意,像是活生生要从青九身上剜块肉下来。 “哎哟。”青九状似惊讶地用袖角掩唇,小声地向旁边的楚玉璮道,“我与这位弟弟分明是第一次见,他却像是恨透了我呢,真是有趣。” 楚玉璮冷着一张脸,迎上秋茗的目光,喃喃自语:”明明送去了北原.....真是一个两个阴魂不散.....“ 青九听见了,眨眨眼,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兴味:“另一个阴魂不散的,是我么?” “嗯。”楚玉璮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院中的少年,冷声道,“他比你更令人生厌。” 第二十三章 夜幕沉沉,青九拥着玲珑坐在榻上,靠在她胸前,如小狐般磨蹭。玲珑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怎了?忽地撒起娇来。” “清清。”他低声唤她,握住她的手,像是受了十足的委屈。明灭烛火映着他美丽的容颜,此时眉眼低垂,看起来令人好不爱怜。玲珑赶忙回握住他的手,坐正了身子:”九儿,可是有烦心事儿?“ “没什么” “九儿。”玲珑正色,眉眼肃然,”你都可与我说,莫要憋着,否则坏了身子才是大事。“ 青九面上浮现出为难之色,似是挣扎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清清,秋茗弟弟不知为何,似是十分厌恶我。” 玲珑闻言大惊:“不应当呀,你二人非亲非故,今日之前也无甚交集他可曾对你做了什么?” 青九低头:”我进院子后,他便时刻以看仇人似的眼神看我,晚席间更是碰倒我身侧的酒杯,将酒液洒在我身上那时清清在与春照娘子说话儿,我不愿扫了兴,悄悄去换了衣裳九儿不愿以恶意度人,想着或许是自个儿多想了,这才没告诉清清。然而弟弟看九儿那般眼神,着实是骇人“他越说,声音越小。 玲珑这才发觉,青九身上穿的的确不是下午那身。时隔一年再见到秋茗,身侧又有好友相伴,她一高兴便多喝了几盅,不胜酒力,脑子混混沌沌的,晚间的事儿也不大记得,竟未曾察觉青九的离开又再返,也未发觉他衣服都换了。她一时间愧疚不堪,赶忙紧紧抱住他:“我竟全然不晓得令你受委屈了。”青九乖顺地搂住她的腰,柔声道:“不委屈,是我多话儿,惹清清烦忧了。”玲珑一听,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恨不得将他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青九抚上她紧皱的眉,轻吻她的嘴唇,衣衫渐落,屋内的气氛也变得旖旎缠绵。玲珑平日还有些羞赧,今夜心头有愧,对青九分外爱怜,便彻底放下一切,予取予求了- 与此同时,李宅。 偏院传来瓷器砸地的破碎声,下人战战兢兢地来报春照:“主子,小主子在屋里砸了一地了,大伙儿都不敢动……” 春照自榻上支起胳膊,听了会儿外头的动静,皱起眉头:“这小子,真真是令人头疼。”她披了衣裳起身,往偏院去了。 一进屋,便看见茶盏、茶壶碎了一地,秋茗站在满地碎片之间,正责骂跪在地上的仆从们:“让你们给我沏茶来,沏的这是什么东西?!”他骂着,又随手抓了个花瓶冲地上的人砸过去,落在地上哗啦一声碎了。 “还不消停?!”春照站在门口喝了一声,“自个儿不爽快,就拿旁人撒气?!”秋茗扭头,眼眶还红着,眼里头含着泪。他骂着骂着,急火攻心,竟是哭了出来。 “你瞅见今夜她是如何待那二人的么?”他哭道,“楚玉璮……还有那戏子……有什么好的,他们有什么好的……” 下人赶忙将满地狼藉扫干净了,春照进了屋,站在他面前,拧着眉头:“你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秋茗抿着唇,眼角绯红。他的眼前不断闪过曾经种种情形。他与玲珑和楚玉璮相识数年,二人如何相处,他心中一清二楚。他正是认定了楚玉璮对玲珑无那心思,才在心中一直存了留在她身边的念想——只要楚玉璮不嫁她,他总有机会缠得她多看他一眼——谁料想楚家一朝败落,楚玉璮竟就这么嫁了!那天他站在迎亲的人群之中,看着她笑容满面地将他拥入怀里,手指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过后的每一日都心神涣散,时不时要往玲珑家宅子跑。他当然晓得,未出嫁的年轻男子,频频往刚成亲的女儿家去,在外人看来是浪荡且不知羞的。然而即便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也不管不顾,如疯魔了般想要见她。曾经玲珑的宅子永远是对他大门敞开的,门里永远有笑眼盈盈的她,然而他去的那几次,却尽数碰了壁,连门槛都没踏入,便被小厮拦在外头,说自家主子与正夫新婚燕尔,无暇待客。如此这般,竟是没能见她一面。 终于,某一日,姐姐与他说,不若去天高地阔的北原待个一年半载,在那儿练练马,散散心,或许这愁绪便能日渐淡了。他本该今年生辰之时再回来,然而与他玩儿得甚好的春照的侧夫在信中偶然提到,那以痴情闻名的顾家姑娘前些时候竟从胭斛馆里娶了个美人回来。看到信的那一刹那,他心头大震,立刻开始收拾起回程的包袱。 输给楚玉璮,他认了。就算家族败落,对方好歹也曾是城里赫赫有名、女儿家争相求娶的高门贵子,且恨不得打襁褓里便同玲珑在一块儿,他晓得她对他痴情,自认比不过。 然而,他走了才不过短短一年,她便娶了个从青楼里出来的。 ……凭什么? 他与她相识的日子,虽没有楚玉璮长久,但也比那人长了太多!他在还是个半大少年的时候便喜欢上了她,陪在她身侧,叫了她不知多少声姐姐,从只要她胸口那般高,到如今可以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这寒来暑往,不知多少个春秋流转,竟比不过那狐媚子以色侍人的一夜么?! 于是秋茗回来,故意等在她的书院门口,终于重新见着了她。她比从前更娇艳了,双眸犹如盛了春水,令他心神好不激荡。她看向他的眼神是那般纯然的惊喜,她是真心欢喜他回来的,然而下一刻她便说什么“小茗如同亲弟”……那一刻他恨不得直接在人来人往的书院门口吻上她的唇,让她永远再说不出这伤他心的话儿来! 他到底是终于进了她宅子的门,她还是那般温柔,待他如同春风,他沉迷其中,好不欢喜,直到她家那二人一同回来。他们踏进院子的那一刻,她的神色就变了。她望向他的眼神虽柔和,却是甚为清透、无波无澜的,而在将目光转向他们的那一刻,她的眼中便涌出令他难以理解的明亮而热烈的甜意。 “九儿,玉璮!”她冲他们挥手,眼眸灿若晨星。 他痴痴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映着满满的,全是那二人的影子,嫉妒得几乎快要捏碎手中茶盏。他愤然转头,看见门口站着两人,姿容打扮一清俊一美艳,那灼灼风华几乎将这小院儿又点亮几分。一年不见,不知是否是成婚后得了她的疼惜滋润,楚玉璮相较曾经令人无法靠近的高傲矜贵,又多了几分成熟沁人的风情,直直望过来的时候,那一向冷淡的眼底竟含了隐约笑意,好似山顶冰雪玉莲为她独自一人盛开。 他的目光难以置信地在楚玉璮和玲珑之间流转,不敢相信那人竟会对她有这样的眼神。倘若那被她从小到大苦苦追求的人也终于放下身段痴恋于她,那他哪还有半点机会?! 他在袖中捏紧了手,看向另一人。即便他同为男子,自小到大也无数次被旁人赞美过容貌,见到那人面容时,仍是一愣。他先前不过觉着是玲珑好心救了风尘,想着那人也就比旁人多几分姿色,或许又巧舌如簧,才骗得她娶他进门。然而今日一见,那人只不过懒懒站在那儿,眼波流转间便带出浸透在骨子里的万种风情,似笑非笑地望向他时,称得上是艳色逼人。他一时间被那样的姿容镇住了,回过神来又因自个儿的反应感到无比羞耻,不由得更加凶狠地瞪视回去。那人凑到楚玉璮旁边,二人似是小声说了些什么,目光时不时向他这边打量着。 他忍不住紧紧咬住了嘴唇。 他们在说什么?在说他吗?他们是不是觉着,他真就只是个孩子,是一个他们不用放在眼里的“妻主的邻家弟弟”,青涩、稚气、上不得台面,连坐在她身旁,看起来都可笑?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直到众人相聚,招呼着去厅里用晚饭。虽说是为他接风,然而席间,玲珑却对那二人频频关照。他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那叫作青九的,甚为不知羞耻,全然不顾还有他与姐姐在场,时不时便要向她卖娇,讨她怜爱,在他看来,就是只心机深沉的狐媚子!而楚玉璮虽仍骄矜,却也总顶青九的嘴,还要故意挡掉对方给玲珑夹的菜,非要自个儿夹了放到她碗里。到最后,玲珑只得边无奈发笑,边拍拍两边人的手:“从即刻起,便各吃各的,谁也不许给谁添菜了。你们要玩儿,在平日也就罢了,今日还有客人在呀。” 他愣愣看着,这两个针锋相对的人真就因着玲珑的两句话而乖乖偃旗息鼓,不仅如此,她嘴上虽这样说,却全然未真正发火,语气中带着嗔怪的娇意,惹得春照在一旁直笑:“你俩摊上这么个妻主,真是好福气!瞅瞅这,连怪都不忍心怪一下儿的,争风吃醋还得由她哄着,反而是我和秋茗多余了!” “什、什么呀“玲珑似是这时才回过神来,不由得十分羞赧,而春照虽是打趣,那两人却竟都十分受用。 “谁争风吃醋了。”楚玉璮哼了一声,秋茗却晓得,他此时此刻心情是很好的。而青九的眼中更似是含了蜜:“与清清初识之时我便晓得了,遇见她就是我天大的福气。” 那人甚至叫她清清! 不是只有楚家人才唤她的小名么?!他和姐姐都不曾这样叫她,为何那人却 秋茗曾经以为,自个儿离嫁给玲珑,或许只有一步之遥。 在曾经楚玉璮对玲珑冷淡之时,他总能令她绽开笑颜。每当他说起俏皮话儿,她便微笑着看他,他若说得兴奋起来,手里比划着,她还要敲敲他的脑门儿:“又说那不着调的。”每当这时,他总觉得耳根子发烫,想要握住她的手,放在自个儿胸口,让她摸摸他青涩却怦动的真心。后来她与楚玉璮成婚,他心灰意冷,去了北原,才短短一年功夫,竟已是物是人非。不仅楚玉璮如今对她小意体贴,甚至显得患得患失,她还多了个美艳至极的侧夫——她先前分明与姐姐说过,若与楚玉璮成婚,便一生只娶他一人! 倘若不是以为她这辈子真会只与楚玉璮长相厮守,再不看旁人一眼,他怎会离开! 如果他没走…… 秋茗越想越心头发堵,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不小心碰倒了一只酒盏,打湿了身旁坐着的青九的衣袖边缘。他赶快看了一眼玲珑。他看得出,青九甚得她宠爱,害怕被她瞅见了要怪罪于他,更坐实了他是个冒失的“孩子”,便愈发没有机会了。然而玲珑正忙着与姐姐说话,且面容绯红,显然已是醺然,桌上除了他二人外,似是无人注意这个角落。他偷偷瞥向青九,对方也刚好看向他,弄得他慌张了一瞬。他虽厌极面前这人,甚至想将那酒泼到他美丽的面孔上,然而到底是在玲珑宅子里,怕这人给她吹枕边风,只好忍气吞声:“对对不住。” 青九面上无一丝恼怒,温声道:“不碍事。” 他这才放下心来,刚举起筷子,便看见对方悄然离席,再回来的时候,竟换了一身新衣裳。 秋茗不屑地撇撇嘴。不过打湿了袖口的小小一块,便要换整套衣裳。娇气! —————————————— 一开始是想写一个高段位弟弟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成了一只笨蛋狗崽(恍惚 自认为是信息量很大的一章!在这一章里作者暗示秋茗被小玉和九儿坑了比较严重的两次,小读者们能发现是哪两次吗,欢迎大伙儿在评论区作答。(???)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第二十四章 玲珑坐于桌前,手捧书卷,楚玉璮在一旁为她研墨,手上动作着,眼睛却一直看着她。玲珑被他看得脸热,字也有些写不下去了,抬起脸来望向他。然而楚玉璮却立刻将目光移开了去,不由得令她感到发笑:“怎了?“ “嗯?“他若无其事地低头研墨,耳尖微微泛红,”好好儿写你的字去,看我作甚?“ “不是玉璮先看我么?”玲珑笑起来。 “谁看你了。”楚玉璮小声嘟哝着,“再说,即便我无事,就不许看你了么?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夫” 玲珑只觉着他这般模样分外可爱,恍惚间又想起他以前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那些一次又一次砸在她面前的冷意好似恍如昨日,又好像已过去百年。而如今他们坐在一片晴光里,他如少年般偷看她,又红着耳朵低头为她研墨。她这样一想,忽地觉着一切都不真实,好似再一眨眼,又要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曾经,一时间竟怔住了,嘴边的笑容也落了下来。 楚玉璮见她没再答话,立时紧张起来,赶忙抬头看她,见她面色不好,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凑了过来,捧起她的脸:“怎地忽然就苦着张脸了?” 玲珑想拉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抓住,与她十指相扣。她抬起头冲他笑笑,道:“只是想起过去的玉璮“ 楚玉璮看着她垂落的长睫,只觉着心脏都揪到一块儿,原来过去的他,竟会令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他一时间无比难堪,同时心中涌上恐惧来,紧紧将她抱住,贴在她耳边,声音几近于祈求:“莫想了。” 他早该明白的,过去多少年的冷待,哪能靠这几个月暖回来?她曾破碎一地的心并非是被他补好的,他虽十分不愿承认,却晓得这个令他分外无奈的事实。他妒忌青九,同时深深明白,如今她还能对他温柔以待,不过是因着青九修好了她的那颗心,令她每日精神爽利,于是也愿意赏他几分可有可无的垂怜。她再不会如同从前那般全心全意地爱他宠他,曾经由他亲手种下的不安与动摇,仍在她心中,未被铲除过。是近日她的宠爱与亲近令他飘飘然了,几乎给他一种他们二人之间一直相安无事的错觉。然而此时此刻,她的眼神却将他几乎钉死在原地。 “玉璮。”玲珑轻轻拥住他,“你在勉强自己么?倘若真是这般,不必勉强,我说过的,我绝不会亏待你,也愿放你自由。” 她心头有些发苦,许多年的记忆忽然如潮水般向她涌来。曾经她一直是站在寒冬中的人,不知是不是近日在和暖的春日里待久了,再触碰那些记忆,竟感到分外刺骨与畏惧。一时间觉着眼前的人不过是镜花水月,又或者他只不过是换了副面具来待她,好令自个儿能在侧夫进门后继续自处。 她的话音刚落,便感到他的怀抱收紧了,几乎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埋在他怀里,看不到他,只听见他的声音发颤:“你是这样想我的么?也罢,是我自个儿,自作孽不可活” 玲珑有些心急,摸索着去抓楚玉璮的手:“莫要这样说。”她挣扎着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看见楚玉璮眼眶发红,正定定盯着她。他安安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低下头来,额头顶着她的,轻声道:“我不是勉强,也不要你放我自由。“ 他哂笑一声:“顾清清,你真傻。” 玲珑愣愣地看着他,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她看不得他这般,伸手抚他脸颊。他握住她手,盯着她:“不论过去还是如今,从来都是我不肯放你自由,你还未明白么?” 他这番话犹如平地惊雷,一时间震得玲珑脑子嗡嗡,竟然呆了。 就在这时,只听连翘在门外禀报:“主子,李家二公子求见。” 玲珑感到面前的人身形一僵,尽管脑子还懵懵的,却已是下意识向外回道:“不见。” 连翘似是也有些诧异,好半天才道:“……是。奴婢这就去回禀。” 玲珑终于回过神儿来,赶忙问道:“可知道秋茗是否有急事儿?” “二公子手里头提个食盒,说是亲手给主子做的糕点。” 楚玉璮听到这儿,不由得咬住嘴唇。一个两个的,都这般下得厨房,只有他手笨!他愈发低落,忽地感觉到玲珑的手指轻抚他嘴唇,让他把牙关松开了。她低头看他,声音很小:“莫咬,再把自个儿咬伤了。” 他痴痴地看她,任由她无意识继续摩挲他的唇,她似是没发觉,只因门口的秋茗而苦恼,最后似是下定了决心,冲着外头道:“跟秋茗说, 我出去办事去了,不在府中。” “是。” 玲珑头一回待秋茗这般,一时间也有些别扭。然而昨夜青九便因着秋茗而心神低迷,今日玉璮又与她剖心,方才听见秋茗的名字,他立刻便像那被霜打蔫了的花儿似的。一想到这二人种种模样,她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将秋茗拒在了门外。 要放在曾经,她定是会二话不说,就将人迎进来,好生招待的。 然而,玲珑如今拒了他,并非只是因着青九和楚玉璮这两日种种。她总感到秋茗回来过后,看着她时的眼神,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生为家中独女,打小便羡慕旁的孩子有兄弟姐妹,可以一起玩闹,也因此怀抱着这般期待缠着楚玉璮。后来结识李家姐弟,与楚玉璮不同,他们二人都对她分外亲近,尤其是秋茗,如同小尾巴一般,整天跟在她后头,仿若她真多了个亲弟似的。 对此,玲珑只觉着纯然欢喜,得了好吃好玩的,也总与秋茗一同分享。他小她两岁,她便处处看顾他,对他十分宠溺,真真将他当作幼弟疼爱。也因此,当春照偷偷跟她说,不若便娶了秋茗进家门的时候,她只感到惊慌无措。玲珑晓得,秋茗在她面前虽十分乖顺,然而实际上是个被家中骄宠惯了的,脾性大,也有主见。只是他乐意在她面前卖乖,她便也并不说破。倘若不是他本人有意,春照应不会来与她说这些。她当时虽拒了,然而秋茗在那之后,仍以含着期盼的目光追寻她,更爱在她身旁如小犬般打转。他未真正开口与她说过心意,她便也无法直接拒绝,每日望着他透亮的眸子,心中不落忍,却决然无法对他的心意点头,只觉苦恼。那阵子,连楚玉璮都好似更爱生气了,如今想来,真是鸡飞狗跳的一段日子。 自打她与楚玉璮成婚后,秋茗便再没来过,后来更是直接远走北原。她虽为他们二人的疏远感到十分难过,然而内心却有一丝隐秘的庆幸。她无法回应秋茗的情谊,倘若不是他自个儿走了,她或许也要有意与他疏远。秋茗不该将大好时光抛掷在一个对他无意的女子身上,他值得寻得真心宠他爱他的妻主,只是,那个妻主定然不会是她。 如今秋茗回来,她以为他是终于想开了,也放下了,又或许在北原找到了相爱的女子,不禁为他高兴。然而他看向她的眼神却令她心中打鼓,那眼神不仅并未凉薄半分,反而比从前更灼热,如同势在必得的小狼,再没有曾经的乖顺。 玲珑正想着,忽地感觉指尖被人轻咬,腰间搂着的胳膊也一紧。她这才回过神来,撞进楚玉璮直直看向她的眼里。 “在想什么?”他不满地问,“难道是在想李秋茗?” 尽管这话儿没错,然而玲珑察觉到,他的“想”和她的“想”定然不是一种意思。果然,她还未说话,他便恼了:“不许你想他!只许想我!” 玲珑被他这话儿逗笑了,方才的苦恼好像也淡了许多。她点点他额头:“莫要不安,放宽心便是。” 刹那间,楚玉璮觉着自个儿好像要在她的指尖融化。他痴痴地看着她,轻声道:“你不喜欢他,是么?” “说什么傻话,秋茗于我只是弟弟。”玲珑笑叹一口气。 楚玉璮忽地将她扑在榻上,亲吻她的脖子。二人一番折腾,玲珑的鬓发散开了,她躺在枕上,仰面看他,被他闹得面容绯红,眼里含着笑意。他只觉她那样美,有千千万万般好,令他只想独占。一想到她将来或许会再娶第叁人、第四人……他便愈发受不了了,伏在她身上,边吻她边断断续续道:“不许……不许再看向别人。” 虽然嘴上说着“不许”,语气却全然是恳求的。玲珑搂上他的脊背,将他拉下来,亲了亲他的嘴角,哄道:“不看,不看。” 楚玉璮终于放心了。他倒在她身旁,侧躺着拥住她,埋在她肩侧,安心地嗅着她身上的馨香。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身上一片和暖,四下里寂静无声。青九不在宅子里,那一刻,楚玉璮几乎有种错觉,好似他们回到了只有二人的时候。那时,她说要与他两人,一生一世。 他喃喃:“倘若我当时未曾那般对你……我会不会……如今就是你唯一的夫郎?” 他晓得自个儿说的是傻话,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吃。况且依着玲珑对青九的情意,也不可能说出附和他的话儿来。果然,她沉默许久,没有应答。然而又过了会儿,她竟忽地抱住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但从今往后,我只有你二人。” 楚玉璮眼眶有些发热,他埋在她怀里,紧紧抱住她,轻声道:“不许食言。” “嗯。”她轻吻他额头- 连翘正往厨房赶去。 方才,她按着玲珑的话儿回了李秋茗。然而这二公子却十分不好打发,只笑道:“那便让我把食盒送进去吧,我送了便走。” “这……”连翘有些为难,“不劳烦公子了,这点小事,奴婢来做便可。”她边说着,边伸手要去接食盒。不料他却躲开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目光也冷下来,唇边已没了笑意:“玲珑姐姐每次都是对我大门敞开的,你算什么,敢在这儿拦我?” 连翘十分头痛,他不依不饶,一直站在门口,她只得放他进来,心道直接将人引去厨房放了食盒便是。不料路上有小厮来向她请示事务,她不过做了几句应答和指点,再一扭头,那李家二公子竟已没了影子! 连翘立时心急起来,赶忙先赶往厨房。人果真不在里头。她刚要转身去别处寻他,出门便和他撞上。 “二公子,您……” 连翘有些紧张。他方才还是一番骄纵贵子模样,此时此刻却失魂落魄。她摸不着头脑,正要询问,李秋茗却打断了她的话:“我刚刚想自个儿来厨房,走错路了。” 他不等她回话,将食盒放在台子上,一语不发,转身向出口走去。 连翘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地轻蹙眉头。她转身看着台子上的食盒,过去将它打开,想着将糕点热热,再拿去给玲珑吃。只见那里头放得满满当当,有的被捏成兔儿模样,有的则雕成盛开的花朵,每一样都十分精致,显然用了十足心思。 连翘想起他过去数年间在玲珑身边的模样,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第二十五章 玲珑坐在马车上,暗自思索着。 这一阵子,她终于狠下心来,决心对秋茗有意疏远。无论如何,她不能再看着青九和楚玉璮露出那般低迷的神情。尽管对秋茗感到歉疚,然而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在这期间,秋茗屡次约她出去,都被她以各样的由头推拒了。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应当能够察觉到她的意图,然而不知为何,那邀约却愈发频繁,令玲珑着实头痛。 今日是秋茗的生辰,他前几日遣人递了帖子过来,邀她到芙蓉楼一聚。好歹是看着长大的弟弟,总归是不好在这样的日子拂了他的兴。况且帖子中提到,在场的也有春照与他的叁五好友,并非他们二人之间的相聚,这样也令玲珑放心了些。 马车在街道旁缓缓停下,她下了马车向内走去。门口有个门童候着,见了她,连忙行礼:“顾娘子且随我来,主子已恭候多时了。” 玲珑赶忙回了礼,跟着对方往楼上走。她虽来过芙蓉楼数次,往常却只在外间吃,不知二楼深处竟另有一番天地。面前是一条曲折长廊,装饰比外头更为华贵精巧,两侧有包厢,越往深处走,包厢越少。玲珑在心中暗暗感叹秋茗生辰的排场之大,不仅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安排了这样的包厢,还专程派人前来接引。一想着等会儿便能与好友一同热闹,又能尝到美食,她的脚步也跟着雀跃起来。 他们在走廊的尽头停下,门童为她推开门:“就是这儿了,顾娘子。” 她对他道了谢,提着要送给秋茗的礼物往里走。进门后,眼前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厅,摆有花卉、桌椅等,更里头还有一道雕花折门分隔开来。玲珑出门时耽误了一阵,以为自个儿到得晚了,本还做好了被李家姐弟取笑的准备,未曾想里头却静悄悄的。 玲珑有些疑惑,又想着,难不成自个儿竟是最早到达的一个?这样一想,一时间有些高兴。她先将这别致的小厅参观了一番,感叹那花卉摆放种植之精巧,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后知后觉感到羞赧,这才赶快往里走。 推开门的刹那,玲珑便呆了。 面前是一间宽敞的屋室,然而相比寻常酒楼摆设,这儿令她不合时宜地联想到胭斛馆——不远处是张挂着轻纱的大床,而更靠近门口的地方摆着案几。屋内有奇特的香气四溢,燃着点点烛光,看起来十分旖旎暧昧。 然而,最令她惊讶的却不止这些,而是案几边只坐了一个秋茗。他平日里束起的马尾此刻披散下来,原本清秀的侧脸映着跳跃的烛火,竟有了几分漂亮的妩媚。他托着下巴看她,眼中盛着笑意:“姐姐,可喜欢外头那小厅?” 她刚刚在外头四处逛着感叹的时候,原来他就安安静静坐在这儿,都被他听了去! 玲珑一时间感到分外丢人,然而眼下的情形又令人困惑。她只得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到案几边与他对坐,心里头直打鼓:“秋茗,春照呢?还有你的好友……” “我骗了姐姐。”他竟是就这般承认了,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声音委屈,“姐姐如今厌弃我,我若不这样说,姐姐想必连我的生辰都不会来了罢。” “我……不曾厌弃你。”玲珑听他这样说,心中酸涩。虽然绝非她本意,然而到底是伤了秋茗。她低下头,瞥见自个儿怀中的礼物盒,眼睛一亮,只想着哄他开心些,献宝似的双手捧着递给他:“小茗,愿你新的一岁,平安喜乐。” 他的眼神仍没从她脸上移开过,也没像往常那般立刻回应。她有些不自在,只得维持着这个姿势。终于,他不紧不慢地将盒子接了过去,放在了一旁。 “不现在看看么?” “回去再看。”他漫不经心地扫过那盒子,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玲珑总觉得今日的他和往常分外不同,在这样重要的生辰之日只与她二人度过,又是在这样隐秘的、充满暧昧之意的包厢,由不得她不多想。她隐隐察觉到他要说什么,在心中叹了口气,终于抬起眼来,顶着他灼灼的目光,道:“不可。” 秋茗脸上的微笑出现了一丝摇摇欲坠的破碎:“我还没开口。” “我晓得你要说什么,小茗。”玲珑凝视着他,心下不忍,暗暗揪紧了衣摆,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儿:“我只当你是亲弟。” “谁要做你亲弟!”秋茗的笑容终于彻底破碎了,他忽地起身用力拉过她的手腕,将她困在怀中,抵上她的额头,“在我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便决定,这辈子非你不嫁!” 玲珑挣扎几下未果,心下十分焦急,只听他继续喃喃:“顾玲珑,为什么?我在你身后追了这么些年,你为什么只看着楚玉璮……?如果你当真想与他一生一世也就罢了,却偏偏忽地又娶了那个狐媚子似的青九……” 他的眼眶忽地红了:“你瞧上了他什么?脸还是身子?这些我也都有,我都能给你……姐姐,你今日就在这儿要了我罢,小茗守着这身子长这么大,就是为了等着有朝一日姐姐来用……” “小茗!你清醒些!”玲珑拼命挣扎,不知为何,只觉着手脚分外酸软,下身竟渐渐泛出湿意来。她一时间心中大震,“你做了什么?” 他笑起来,眼里含着泪,却有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狂热:“姐姐可是身子起了反应?” 玲珑一时间气急:“你……!” 她只感觉身子里的情欲迅速奔涌,全身上下都麻酥酥的,连衣料蹭到的皮肤都分外敏感,里头更是往外淌水,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夹紧腿,却被秋茗强硬地分开了。 “不会伤着你的,姐姐。”秋茗将她抱起,向床帐走去,轻声道,“这催情香,我在自个儿身上试了几次,只会令人分外动情,不会伤了身子。” 玲珑被他压到床上,看着他缓缓向她俯身:“姐姐,你可知我每次点了这香,都做了些什么?我每回都拼命抚慰下头那话儿,嘴里咬着姐姐落在我家的帕子……” 玲珑被他这淫词浪语激得无比羞愤,下头却不受控地吐出更多水儿来。她已然面色潮红,晓得自个儿如今的模样定然没有任何威慑力,仍然打起精神,定定望着他:“小茗,你想逼我要了你,然后娶你么?” 秋茗着迷地拉过她的手,贴在自个儿发烫的脸颊上,眼神透出期待:“姐姐,你会么?” 她用力将手自他掌心抽走,看着她曾经最疼爱的少年,眼里流出泪来,声音却坚定:“我不会。” 秋茗僵在了她身上。 “你若想逼我,我会真心厌弃你一辈子。” 他看着她。 这是他喜欢了一整个少年时代的女子,是他无数次幻想过的他心中唯一的妻主。她永远是对他笑着的,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然而,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愤怒。 他感觉自个儿摇摇欲坠,神志恍惚。在朦胧的泪眼中,她挣扎着拼命推开他,披上被他脱下的外衫,下了床往外跑去。 他无力地跌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终于哭喊出声:“哪怕只吻我一下,也不行么?” 她的脚步停了片刻,最后只向外迈去,没有回头。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他如失了魂魄般呆坐在床上,最后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下了床跌跌撞撞到案几边,捧起她送给他的盒子,将它打开。 那里头是一对儿活灵活现的木头小人,显然是一刀一刀雕出来的。一个圆脸的小姑娘,牵着比她矮些的小少年,正提着裙摆,笑着向前。小少年手里头拿了根小棍儿,上头戳了一团细碎木屑团成的棉花糖。 春照小时候不爱搭理他,他便去跑去找玲珑玩儿。两家都管得严,她仍偷偷带他出去买糖。他清晰地记得,有一回,买了糖要往回走的时候,天上忽然下起雨来,棉花糖碰了水,很快便融成了一绺。他拿着糖站在雨中哇哇大哭,玲珑抱着他哄,对他说:“小茗,不要哭,将来姐姐给你被雨也浇不坏的棉花糖。” “哪有那样儿的糖啊!”他发脾气,“那肯定不是真的棉花糖!” 玲珑挠挠头,赶忙哄他:“但是……但是……你可以一直看着它呀!而且它永远都不会坏掉啦!” “不能吃的算什么糖啊,姐姐真笨!” “我笨,我笨。” 他们站在路边屋檐下斗着嘴等雨停,他被她逗笑的时候,太阳也终于重新出现了。她给他买了根新的棉花糖,牵着他往家走。 那时,小小的秋茗想,长大以后,他一定要嫁给她。 - 他的眼泪落下,如同雨水般,落在那木屑团成的“棉花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