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梦脑洞簿【含骨科】》 错号:1.电话与旧人 钟灵在光耀路十叁楼玩到凌晨一两点也不是第一次了。 “光耀路十叁楼”不是真的十叁楼,是坐落于光耀路上一个CLUB的名字,光耀路在原城是家喻户晓的酒吧街,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酒吧街,来这里的人大都是兜里不差钱的富二代或是老外,来感受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每当夜幕降临,光耀路从街头到街尾就会点亮层层霓虹,像一条从沉睡中苏醒的、色彩斑斓的巨蟒,将被它蛊惑而来的人们吞食入腹。 ——然后到了叁更半夜再把他们吐出来。 这种形容鉴于那些男男女女离开酒吧时的狼狈行径而显得并不为过,到了下半夜,光耀路每一个酒吧的门口空气里萦绕的都是浓烈发酵的酒气和刺鼻的烟味,有些人踉踉跄跄,有些人抱树为家,偶尔还会见到醉在路边、花坛里不省人事的男女。 钟灵是十叁楼的常客,她还不至于。 今晚是她姐妹的生日,Party定了一个很大的卡座,一群人疯闹到没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坐在空调风口下面的关系,钟灵被吹得头疼,到了一点多已经熬不住,找了个理由提早出来了。 时常混夜店的钟灵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晚上喝了一瓶混酒,平日她也不会醉,可现在她不止是头疼,还有一点头昏。 她提着包站在酒吧门口,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头脑清醒,目光扫向四周,路边叁叁两两是抽烟的男人,每个从酒吧里出来的女性都会被一双双极力掩饰欲望的目光审视过,那种眼神像是来自蹲守在夜色中的禽兽。 要不然再回去? 然而丁佳佳这个寿星都已经醉得胡言乱语,如果不是她男朋友在,她也不放心——不过说起丁佳佳的男友,钟灵就嗤之以鼻,不提也罢,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群人她都不怎么熟悉,何况她现在的状态说不定就是其中某个人的杰作,回去感觉更像是进了狼窝,钟灵自己否决了这个方案。 她知道自己今晚会喝酒,所以没有开车来,本来打算打车回去的,现在这种状态,连打车都让她有点心慌。 思前想后,在路旁那些灼热眼神的监视下,钟灵点开联系人列表,拨了蒋诚的电话。 钟灵是人们口中的白富美,正值青春大好的二十二岁。 别问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夜半泡吧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问这种问题就跟问同样都是包为什么要买LV一样,不同人不同圈层,而她现在的圈子就是这样,你管得着吗? 白富美当然不乏追求者,但对她们来说,大部分追求者共用一个名字——备胎。 蒋诚就是钟灵的备胎,还是备胎里最顺手的那个,不过钟灵很克制,她对备胎的利用也是摊在台面上的,所以备胎乐此不疲,只恨钟灵注意不到自己的实用性。 大半夜的,这通电话钟灵打得也没什么忌讳,蒋诚自己说电话会为她二十四小时待机。 就是这待机的响应时间有点久,足足过了半分钟,电话通了。 [……喂。] 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的关系,钟灵觉得这声似醒非醒的“喂”,带着慵懒的鼻音,烘得她耳根子发痒。 很磁,有一瞬间把她心脏吸得提了几分。 “我在光耀路十叁楼门口。”钟灵尽可能简短地把情况阐述完整,“可能喝得有点多,不好打车,你来接我?” 钟灵还是很友善地用了一个问句,姿态摆好了,反正蒋诚不可能不接。 [……] 电话那端没声音。 钟灵皱了皱眉头,那种昏沉感再度袭来,所幸头疼把它冲散了几分,她按了按太阳穴,重复:“你来不来?不来我找别人。” [你……你谁?] “蒋诚你睡糊涂了是不是?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 电话那头顿了一秒,随后传来非常短促的嗤笑声。 [……呵。] 钟灵觉得很难堪,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不来接就算了。” [不想来。]他说。 钟灵二话没说挂断了电话。 傻逼。 钟灵盯着手机眼神迷蒙,她不考虑给其他人打电话了,这种时候远水救不了近火,实在不行打个车到附近酒店睡一晚,也比坐半小时的车睡死在路上好。 酒吧街半夜的车不少,她正打算走上马路牙子,忽然身后有人拉住她。 “这就走了吗?” 她转头,视线逐渐对焦,意识到是刚才Party上丁佳佳男友许杰威带来的一个朋友,好像叫阿振。 钟灵有点佩服起自己,直到现在这种情况都能记起一个人的名字。 “对,我刚已经打过招呼了,挺晚了。”她没有说自己不舒服,一旦提起不舒服或者有点醉之类,感觉正中了他的意。 “我可以送你,我也打算走。” “不用,你这都喝酒了……” “没事,我叫车,你一个女生这么迟回去也不安全。” ——你让我觉得更不安全。明明他刚才还玩得很嗨,Party还没散伙他却跟着出来要送她回家,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钟灵胡诌了一个谎:“真不用,我叫了男朋友,他马上就到。” “哈哈哈,刚才杰威还说你没有男朋友,怎么突然就有了?” 又一阵昏倦感袭来,钟灵有一瞬间身形歪了歪。 “我……我没……”该死我要说什么来着,钟灵在心里暗忖,思维已经开始逐渐碎片化,但还是强撑着把它联系上:“我没告诉他们而已。” 阿振笑了笑,那笑容此刻在钟灵的眼中异常渗人:“那我还是有幸第一个知道的咯。” 钟灵根本没心思和他闲聊,她知道自己这个状态撑不了多久。 “等一下……我打个电话催催他。”钟灵手机重复拨打上一个号码,这次接通的比之前快了一些,一接通她就气急攻心地狠狠骂道:“蒋诚我他妈限你10分钟之内到光耀十叁楼门口,不来你女朋友就跑了!” [……]那边回她的还是一片沉默。 钟灵真的急了,甚至用指甲尖掐着自己手腕保持清醒,声线低下来:“快一点。” [自作自受。]她听见那边说。 这次是清晰的四个字,和记忆中的蒋诚不太一样,那声音开口的音量很轻,还带了点气泡音,仿佛一戳就破——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话音撂下的那一刻,她又听见一声嘲讽的轻笑声。 然后电话就挂了。 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 被挂得莫名其妙的钟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边上的阿振已经开口:“怎么?他不来了?” “来的。”钟灵匆忙低头说道,然后正打算再打个其他人的电话,阿振就凑了过来。 钟灵的头越来越疼,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这两种矛盾感在她身体里持续不断碰撞,她在想她应该要报警吗?可如果这人真只是自己想太多怎么办?要不回头去找一下丁佳佳吧?但是都说了男朋友要来了,现在回酒吧会不会路上就被这个人截胡?乱七八糟的各种念头在她的脑子里有一出没一出冒出来,她还是紧攥着酒吧门口的装饰栏杆没有挪移半步,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里各种消息发出去,电话默默打出去,那个阿振都还是阴魂不散地站在她身边,关键还时不时和她说话,打断她的思考节奏。 好似秃鹫。 徘徊四周,等待垂死猎物咽气那一刻就会毫不留情扑上去。 钟灵并不怀疑如果此刻自己打车,身边这个男人会径直跟上来,她打算回到酒吧保安边上去求助,让保安帮忙打个车,多个人证也安全一些,这已经是她意识混乱前可以想到的最大保障。 那个阿振的烟也抽得差不多了,手揣在上衣口袋里,亦步亦趋跟着她。 “你离我远点。”钟灵终于收起了伪善的情绪,冷着脸看向对方,努力从口腔里挤出几个字。 “怎么说的嘛,我们都是一起来玩的朋友,怕你不安全陪着你还不行?” “谁是你……朋友——”她的义正辞严在浑浑噩噩下毫无威慑力。 阿振咧开嘴笑了,大概是觉得时机差不多,伸手揽上她的腰:“男朋友也是朋友啊,你男朋友好像不会来了,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钟灵拼上最后一份力气,蓦地狠狠一脚高跟踢在阿振腿上,怒吼了声:“滚开!” 周围人纷纷看过来。 这一下阿振痛呼得抱脚直跳,嘴里骂骂咧咧:“艹,臭女人还这么有劲!” 因为反作用力,钟灵本来就站不稳的脚跟,此刻更是禁不住往后踉跄了几步,眼看就要摔下去的前一刻,被人接住了。 眼帘里映入一条穿着牛仔裤和球鞋的腿。 钟灵下意识抬头望去,那人一件白色夹克,下巴和他的脸一样白白净净,只是耳根上戴了一枚款式极简的黑色耳钉。 意识涣散间,钟灵的视觉焦点就很奇怪地定在了那枚耳钉上。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然后那人低下头,偏首,用叁分好笑七分调侃的语气:“半夜发酒疯乱打电话好玩吗?” 当有人用那样一张帅脸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根本不会注意他说了什么。 钟灵那一刻就是这个想法,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张脸上。 短暂的叁秒钟过后,她终于想起自己困惑的原因。 谁能告诉她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弟弟—— 姜澈。 错号:2.是谁都行 十二岁的时候,钟灵的父母离婚了。 父亲姜盛超出轨,母亲钟静心和他协议离婚,姜盛超没要别的,只要了弟弟姜澈的抚养权,然后除了一笔姜澈的教育基金以外,姜盛超净身出户。其实以姜盛超的能力,想要东山再起也不是没有机会,但问题是随着他变得一穷二白,他那所谓的真爱毫不犹豫抛弃了他,临走之前甚至坑了他一把,给他留下了一笔负债,这件事放到如今,钟静心提起来还会幸灾乐祸。 姜盛超垮了。 抽烟酗酒赌博,终日浑浑噩噩,如果不是因为钟静心有先见之明,姜澈的学都不一定有着落。可即便如此,钟静心也没打算把姜澈接回自己身边抚养,按照钟静心的话来说,看着姜澈的脸,她就会想到那个让她恶心的男人。 是姜澈自己选择跟着父亲的,自然就自己接受苦果,钟静心是个绝对的理性派。 而与之相反的是,钟静心将姜灵的姓氏改成跟着自己姓,凭借着姜盛超的资金,把生意一步步扩展到了大江南北,最终成了原城身价不菲的女富豪,钟灵也理所应当地活成了不愁吃穿用度的大小姐。人到了这个层面上,“努力”这个字眼的意义很大程度就弱化了许多,钟灵就是,很多事做个及格分就够了,反正钟静心生意太忙,也没什么心思关注她。 钟灵乐得自在,只要钟静心出差的日子里就过得昏天黑地。 像此时此刻这样,意识都找不到北。 “地址。”出租车上,姜澈没留什么情面地拿手背拍了拍钟灵热乎乎的脸,开口。 钟灵靠在椅背,磨磨唧唧半天才把头歪向他:“……啊?” “你家地址。” 自打父母离婚以后,姜澈从来没去找过母亲和姐姐,自然对钟家现在搬到哪里一无所知。 钟灵一脑子浆糊,知道身边的人是自己的弟弟之后,那股不安感终于消失,现在只觉得犯困,什么问题都答不上来,反倒是身子往姜澈身上一栽,闭上了眼睛。 姜澈拧了拧眉,很没良心地推了推,她又靠上来。 真是…… 姜澈仰起头,无力地按住自己的额,长长舒了一口气,视线依然对着车顶,张了张口:“南陂后街,康城小区。” 前座司机笑了笑,一手把着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这么晚来接女朋友啊?不是我说,我在这条街跑了这么久,这里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以后还是少让她来这地方比较好。” “没有,是我姐。”姜澈肩上重重压着钟灵的脑袋,头却望向窗外掠过的繁华夜景,两只手搁在半岔开腿间,漫不经心地揉.捏手指。 康城小区已经是老小区了,房子是爷爷奶奶留下的,祖辈去世后就留给了独子姜盛超,好在姜盛超还有一点良心,没把这房子也贱卖掉,姜澈才有了个遮风挡雨住的地方。 小区距离光耀路就十分钟的车程,如果拆迁肯定能分到一个好价格,这也是姜盛超一直把它留在手里的原因。 姜澈从车上下来,拉着钟灵的手臂,却怎么都叫不醒,见她几乎都要躺到地上去了,才一咬牙把她揽上了肩头,一步一个脚印送到自己家的沙发上。 等到他洗去沾染的一身酒味走出卫生间,钟灵已经趴在了冰凉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 姜澈拿毛巾擦了擦鬓角的水滴,搭在肩头,蹲下身。 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天灵盖。 “喂。” 钟灵一动不动。 “去沙发上睡。” 又戳。 回应的是钟灵发颤的嘴唇。 姜澈埋下头,低低啧了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随即起身像拖尸体般地,把钟灵重新扯到了沙发上,然后又从屋子里随便拿了床被子,盖在她身上,把缝隙都掖得严严实实的,将她裹得仿佛一颗粽子。 这么大动静她也没有醒过来,而且嘴唇干涩得发白,还有点起皮。 “……水……”她隐隐约约从喉间溢出一点声音。 姜澈正准备回房睡觉,闻声脚步顿了顿。 “自己起来倒。”他冷哼,还没走两步,身后钟灵又呜呜了一声—— “热……” 好像确实裹得狠了一点。 姜澈侧过身,钟灵好不容才从茧似的棉被里抽出一只手臂,下意识在身旁摸索什么,大概是在找往常应该放在床头的水杯。 姜澈就看着她像条蚕一样在被子里扭来扭去最后一骨碌又从沙发滚到了地上。 他忍不住抿着唇鼓了鼓腮,很好,没笑出声来。 不过有一点很不好。 因为钟灵滚到地上,包裹的棉被也随之摊开,她躺在洁白的被褥之上,及膝短裙因为这一通捣腾上移到了腰胯,原本穿着的小披肩也由于抽出手臂时棉被的阻碍而被她脱开,现在身上从锁骨到胸前一片雪白,只有两根小吊带死气沉沉耷拉在了胳膊的一侧。 “……”姜澈走过去,把被子掀起一角,盖在她身上。 才刚盖上,就被她一手掀开,盖上,掀开,盖上,再掀开,两个人重复这样的动作,直到她又一次掀开的那一瞬间,搭到了他的手。 她下意识捉住他,翻了个身,蹭了过来。 姜澈被她一拉没稳住,也倒在了被褥上。 钟灵直接钻进他怀里,枕着他的手心,轻声喃喃:“凉……” 姜澈有一瞬间僵硬得动也不动。 眼前这个人是他姐,就算叁五年不见一次面也是他姐,但这种亲昵要强行解释为姐弟情深?对不起,他不行。 钟灵身上的吊带裙已经歪七扭八,姜澈目不斜视,拉起披肩的一侧,想把它裹回她肩头,奈何钟灵不配合,那衣服怎么也穿不回去。 姜澈只好重新把视线投向她。 她的脸好红,呼吸有点急促,发烧了? “……喂。”他终于还是妥协,“你醒醒。” “……” “姜……钟灵!别睡了,张开眼睛。” 他捏住她的鼻子,让她不得呼吸,想用这种方式逼迫她醒过来。 不得不说还挺有用,几秒钟后,钟灵真的推搡着他,撑开了眼皮。 鼻腔的束缚解除的那一刻,钟灵大口大口呼吸,引得胸脯剧烈起伏,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小吊带连同内衣歪得更厉害,几乎已经能看见内里绵白的一盏春光。 等看清楚面前的人,钟灵猛地一推:“——你有病啊姜澈!” 看到她清醒,侧躺在被子上的姜澈这才放松下来,懒洋洋张嘴道:“醒了就把衣服穿穿好,我好歹是你弟,不是你男朋友。” 钟灵的理智其实还没完全回笼,脑袋昏沉,闻言只是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在我家?” “你看清楚,这是我家。”姜澈修长的食指合着拇指把她的眼皮撑开,“醉成这个样子你在谁家都不奇怪。” “……我没有。”钟灵按了按头,回想起失去意识前自己的处境,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可能,被下药了。” 姜澈一怔。 “但是我有发现口感不太对,所以没喝多少。” “要去医院吗?” 钟灵摇摇头,出口声线喑哑:“就是有点困,而且……很热。” 她的脸色没有骗人,十一月初的天气,此刻她的额角还都是汗。 “所以……还是那种药?”姜澈问,他原本以为只是让人嗜睡的药,但依照姐姐症状来看,显然不单纯是嗜睡那么简单,想到这里,姜澈忽然身子往后撤了几分,极为警戒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嗯。”头脑尚不清醒的钟灵没明白他这个距离是什么意思,只是回以凝视。 也许是夜深人静,相互对视的几秒钟时间里,不知怎么地,两人的心跳呈指数级增长跳动。 伴随着钟灵灼热的呼吸,姜澈动了动喉结,“我不行,你别打我主意。” 钟灵:“什么?” “就算我不想承认,你还是我姐,和你做那种事会天打雷劈,你自己忍着。” 钟灵也意识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嘴巴定了半天,没合拢。 他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姜澈神色冷淡地坐起身,“做人还是留一点底线比较好,哪怕你谁都可以。” 然而还等不及他从被子上爬起来,身后就猛然传来一股拉力,他倒下的同时,一抹黑影翻身到了他腰腹间,骑在了他身上。 姜澈不可置信,和眼前人大眼瞪小眼。 钟灵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因为状态还没有恢复,力气没有完全回笼,钟灵只是用手掌半撑在弟弟腹部,一头及背的长卷发随着她抽了骨似的柔软胴体歪斜在肩头,她抬起手把头发撩到脑后,一偏首,迷离的目光打量身下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性。 客厅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姜澈房间的灯,此刻钟灵穿着要掉不掉的吊带短裙骑在姜澈小腹上,香肩半露,短裙的裙尾已经完全卷到了大腿根,从姜澈的角度看过去,两人的下体的位置已经完全密合在了一起,被裙面挡着,令人遐想连篇。 钟灵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做大小姐的这些年,钟静心总会纠正钟灵的仪态气韵,她和女儿叮嘱过,女人就算输了外貌也绝对不能输了气质,因为外貌会随着时间消逝,而气质只会经久沉淀,是以钟灵虽然偶尔会出口成脏,但该有韵味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何况眼前的人是小她四岁的弟弟,和毛头小子对峙,她断没有怯场的可能。 姜澈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你下来。” 他穿的是宽松的睡裤,她穿的是短裙,这样坐在他身上,效果可想而知。 “我让你……再说一遍。”钟灵按在他小腹的手移到他胸口,上半身慢慢前倾,凑近姜澈的脸,一双摄人心魄的瞳,瞬也不瞬撞进他眼底。 与之一同展现的,还有她那吊带已经滑落到一览无余的胸口。 “钟——”姜澈把目光移向天花板。 “叫、姐、姐。”她的声音有点哑,那种糅合了磨砂质感和鼻音的御系声线,不清脆更不娇嗲,却仿佛牵得呼吸都能跟着她的音调上下起伏,钟灵微微改变姿势,裙下光滑的长腿收缩屈起,身子随之向后沉下来,这一次身下结结实实地抵在了姜澈那一处。 “唔。” 本来是故意想气气姜澈,可是这一刹那,钟灵和姜澈异口同声发出了一声闷哼。 两人同时一顿。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一时失态,钟灵反而刻意又动了动,强调:“叫姐姐。” 应该是药的作用,她想,她竟然并不厌恶身下逐渐凸显的存在感。 那可是她弟弟。 “谁要叫谁叫。”姜澈懒得继续掰扯下去,屈腿一撑肘想要支起身,这一个动作幅度太大,向后栽的钟灵蓦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这才没有从他身上跌落。 但是也就因为这一秒姿势的变换,钟灵整个人都仿佛嵌进了姜澈的身体里。 像是她抱着他坐在他身上,而姜澈也因为屈腿坐起的姿势,鼓胀的下体透过薄薄的布料,径自顶进钟灵腿心之间,连同着布料一起沉进去了几分。 这下姜澈再怎么神色寡冷也没法维持下去,摩擦传递来的直接快感以及意识中对眼前这个人“姐姐”身份所带来的禁忌意味,都传递给神经无可名状的刺激。 而这种感受影响的不止是他一个。 萌生在暗夜的本能最是蠢蠢欲动。 两个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坐在客厅的被子上良久。 久到钟灵觉得自己那儿已经被浸湿了,浸透了。 她搂着姜澈的脖颈,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弟弟的脸,这一刻有点恍惚。 她和姜澈都四年没见了吧,因为父母之间的嫌隙,他们作为姐弟也没什么往来。上一次还是她高考结束,爸爸带着姜澈说作为庆祝她高考结束,要请她们母女吃顿饭,但是去的只有她——她很佩服妈妈的理性,因为那顿饭吃到最后,姜盛超向她开口,要她帮忙和母亲借钱。 那一年姜澈才十四岁,脸上轮廓还略显稚嫩,可她清楚记得缩在角落里的姜澈,彼时脸上有多难堪。 也记得在姜盛超的不断暗示下,姜澈抬头和她求情的语气—— “姐姐,你帮帮我们行吗?” 那是他最后一次叫她姐姐。 因为她说了…… ——不行。 错号:3.沉浮 “……你是真没打算下去了?” 那个少年现在长大了,身高腿长,眼角有颗美人痣,说话总是语中带刺。 亏得他人长得好看,长得好看的刺头叫带刺的玫瑰,要是长得埋汰一点,就只能做带刺的仙人掌了。 “你不是说我谁都可以吗……”钟灵揽着他后颈身子趋近了几许,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刻意而为。 “可是你再看我不顺眼也得叫我一声姐姐,不然就只能受着。”两人性器相抵地方又升温了些,钟灵也懒得去追究是酒精还是药物的作用了,此时此刻她薄弱的自制力根本不允许。 好热,也好舒服,她甚至鼻腔不经意间发出短促的嘤咛声,随之撇开眼去看他的喉结,仿佛这样就能忽视这张脸的主人是她弟弟的事实。 姜澈的唇绷紧成一条直线,微微往斜上方扯了扯。 “然后呢?” 神色还在迷离之中的钟灵抬眼。 “然后你能做什么?” 咫尺之距,钟灵的焦点上移,不自觉停留在他眼角的泪痣上。 “你不会真以为这样是我吃亏吧?”姜澈凑上前,几乎抵着她的鼻尖—— “一边要我叫你姐姐,一边对自己弟弟做这种事,自相矛盾?” 钟灵还从未被男生这么不屑过,尤其这人还是自己一脉同出的亲弟弟。 要不是药效还没完全退干净,她的脑子一片混沌,怎么可能让这个臭小子占了上风?也正是因为酒精加药物作祟,钟灵的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直接,腰肢轻盈扭动,对那已经充血到杵在自己小穴的东西上生生磨了一圈,两片软肉借着丝薄底裤的遮掩包住身下贲张形状的前端,这种欲说还休的亲密接触,比起赤裸裸的直接上阵更撩拨。 一阵阵热流和酥麻感随着性器的摩擦扩散到四肢百骸,这一刻连她自己都差点克制不住。 好在只是差点。 钟灵咬着唇,偏过脑袋在姜澈的耳边开口提醒:“我比你大四岁,吃亏的人总不能是我,毕竟……” “我啊——”热气伴随着说话声吹落在姜澈耳尖,勾起丝丝痒意。 “谁、都、可、以。” 钟灵故意拿姜澈说的话反唇相讥。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拉开距离,还是为了不让姜灵发现自己的异样,姜澈躺了回去,闭上眼,呼吸肉眼可见地收紧,表情却不动声色,“你可是女生。” “没人规定这种事情只有男人才会占便宜吧,得看谁更不愿意……” 姜澈刷地睁开眼,直勾勾盯着她。 这种略显鄙夷的目光像是在说,看,你果然是谁都可以。 还没轮得到姜澈开口,下一秒钟灵就后仰退开了,一脸扫兴地说道:“算了,不玩了,跟刚成年的小弟弟斗嘴没意思。” 姜澈黑沉沉的眸子在昏昧光线下坠入夜色。 她以前也喜欢逗他,她比他大四岁,那个年纪,四岁就是孩童和青少年的区别,所以她逗姜澈也总像是逗小孩似地,姜灵和姜澈,姐姐和弟弟,就是一处地儿的两个正负电子,奉行异性相斥的真理,不过那时候更多是姐弟间非要争个高下的倔劲儿,现在的钟灵呢……大概是习惯吧。 这么想的姜澈,望着眼前多年未见的姐姐,衣衫不整地从自己胯间撑起身。 昏暗的客厅里,小吊带松垮垮斜挂在她肩头,露出的已经不仅仅是肩膀,还有半颗看起来就绵软诱人的乳房,吊带裙V领的边缘几乎已经蹭到了最前端,能看见一小抹与周边肌肤不同的粉色——尽管屋内床头灯的残光把它染成了金色,但姜澈有种错觉,映入眼帘的就是粉色。 姐姐的乳晕。 想到这几个字,一刹那就有什么向身下翻涌,姜澈看似平静的脸默默转向一边,只觉得脸上燥热。 紧随其后的感受是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他刚想配合站起来,这念头涌现还不到一秒钟,那重量又猛地跌回他身上,再次让他身下已经紧到发疼的阴茎斜戳过钟灵小穴口。 “嗷——”“啊!”两声惊呼。 姜澈紧皱着眉垂下头,些许的痛,加上刺激的爽感,一阵阵在神经里横冲直撞。 因为他的痛呼,钟灵跌坐后下意识地伸手去碰触他身下:“没事吧,我不是故意——” 只是一时腿脚乏力而已。 这话没说出口,因为她上抬的眼神正好和要朝她兴师问罪的姜澈撞上了。 然后两个人动作僵硬得出奇一致。 这短暂几下心跳加速的时长里,钟灵的手仍在原位。 直到她抚摸的那个东西,在她手心里,似是有生命般地跳了一下。 更大了。 钟灵先一步意识过来,表现还算淡定,低了低眉眼,说:“没断。” 紧接着像是验货大功告成的生意人,随手拍了拍姜澈的肉茎,补充了一句:“还有点东西。” 这单纯为了掩饰尴尬,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而且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尴尬,毕竟这真的只是出于下意识的关心——如果撇除她最后的那句感想的话。 饶是姜澈再想强装面无表情,终于也忍不住了,张开口刚要开怼,然而躲避的视线再转回正的那一刻,他顿了顿,忽然换了另一副嘲弄神情—— “喜欢吗?别人家的终究不如自家的。” 他轻抬下巴,“一次不够,两次也不够,要不要多来几次?” 仿佛是为了增加压迫感,他的双手还摸往她的大腿根,拇指停在了距离她腿心七八公分的地方,那是一个很危险也很诱惑的距离,再近一点就能触及她的私密,可偏偏又没有那么近。 “你胡说什么……” 钟灵目光看向他的手指,一边说一边再度试图起身。 不过她的腿屈坐太久,本来就由于药效而酥软无力的她,确实腾不出什么力气,这可怜的几下挣扎,最后化成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若有似无的可耻磨蹭。 姜澈情绪不明地看着她:“真的连亲弟弟都行?” “姜澈你恶不恶心,我还不至于对你这种小孩子发情。”大小姐手指戳了戳抵住她的,胀得可怕的硬挺玩意儿:“你还不是连亲姐姐都硬的起来?有什么权力讲我?” 姜澈脸色一滞。 “我才没有。” 死鸭子嘴硬。 “所以这不是你的对吧?”钟灵挑眉,“那我怎么动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边说边示威似地前后蹭了蹭,“明明你自己忍不住。” 这动静未免有些大了。 原本只是无意的摩擦一下,顶多是一点偏离的联想加上瞬间的生理刺激,现在她这几下下意识的举动,两人转变成了直白的性交动作,姜澈的阴茎隔着两叁层单薄的布料在她穴缝间来回滑弄,被包裹的前端时不时戳撞她脆弱的阴蒂,就是这么几下的功夫,撞出了钟灵泛滥的水来,也摩擦起了姜澈下面的火。 姜澈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手还没从她大腿上移开,努力调整呼吸,尾音轻颤:“你起开。” 钟灵也觉得腿心那里皮连着肉都在打颤,甚至能感觉到生了一颗心在跳,她有些自顾不暇:“……我在起。” 脚下微微使劲,只把下身抬高寸许,原本被压实的肉茎眨眼间弹上来,狠狠抵住她的小穴口。 她又被顶得一软。 但没有完全坐下去,只是把那凶器微微压了一些。 仿佛恋恋不舍。 姜澈停留在她腿上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 是真的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微带薄茧的指腹已经在她大腿边沿随着她的动作摩挲了半刻,热烫的温度没有任何遮掩,直直熨帖上她的皮肤。 “……你故意的。”姜澈下了结论。 钟灵不满:“我再怎么饥渴也犯不着找你。” 半跪的姿势没撑两下,身体又往下压了一点。 “我也不想让你有这种机会。” 嘴和某个部位一样硬,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阻止她。 她真的尝试起身,他的手也真的试着给予支撑。 可惜很神奇地,很莫名地,说不上缘由的,那力道每次就是那么刚刚好差一点,让她一次次在他身上短促地高低起伏,渐渐地,那个动作就变味了。 钟灵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清醒了许多,这种清醒并不代表她体内的情欲已经退却,相反,因为清醒意识到自己和姜澈的过界互动,她对性的渴望反倒被实打实地调动了起来,却又凭借着情潮的余韵犹存,她的自控力一捅就破,对道德的禁忌感只有模糊一点。 ——身下这个人是弟弟。 钟灵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按上他的小腹,伴随着性器一次次暧昧的摩擦,指尖也钻进了他的睡衣下,摸到他皮肤裸裎的肌理,跟随者自己的节奏耸动。 ——而她好像在做一些身为姐姐不应该对弟弟做的坏事。 不,跟姐弟没有一点关系,她只是被下了药,遵循本能而已。 “我最烦你了懂吗……”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内心,钟灵轻轻冷哼。 然而身体很诚实,已经毫无掩饰地顶着他的肉棒扭臀,看起来努力想要把那根东西塞进自己被水填满的阴道里。 回应她的是姜澈沙哑的声音:“……我才……唔。” 话还没接上,一时力道不察,圆润的顶端直挺挺插弄靶心,随着布料没入一小截,完美嵌合。 姐弟连在了一起。 她发出一声猫儿似的声音,慵慵懒懒,勾人心肺。 他愣了一下,眼前钟灵吊带裙的半边不知何时已经滑到了胸肋,露出大半的奶子,随着她摆弄的姿势晃动,白浪似的,翘立的奶头也跟着上下摇晃,这一番风景入眼,没有哪个男人能熬得住。 再加上那一声呻吟,叫得人魂都快收不回来。 “姐……” 他失神地张开口,嘴唇随着两人的节奏微微颤抖。 钟灵听不清,但知道他想和她说话,撑着他的小腹微微倾身,泰半的长卷发滑落下来,被她抬手捋到一边,“——嗯?” 身下依然乐在其中,前后一次次就着这个没入的角度玩弄。 因为她的靠近,那半只乳房和姜澈距离不过咫尺,更因为她倾身而完整地勾勒出形状,在他眼前仿佛勾引,悠悠晃荡发颤。 尽管画面淫靡,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美感,宛若不拘泥于轮廓或色彩的笔触,是美最原始的本能释放,是一种简单而纯粹的漂亮。 视觉、听觉、触觉、嗅觉,甚至能品尝到些许酒涩而回甘的味觉,在这一瞬间交织在一起,搅乱了姜澈。 钟灵不满细细密密的快感,加大了动作幅度,此时此刻她就骑在他身上,将他压得严严实实,两具躯体接合处紧密交迭,他只能随她的动作共赴沉沦。 ……糟糕。 “……等一下。”他哑着声。 陷在情欲中的钟灵偏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下的姜澈好像随着她的动作,插弄得更深了一些,这让她酥爽得头皮发麻,她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亲弟弟发生这种边缘性行为,眼前的情况,她更宁愿不去想起因后果,只去感受过程中血缘纽带带来的禁忌快慰。 这种感受,在她过往的经验里从来没有过。 “钟灵——”姜澈叫她,想要阻止什么,捉住了她的手,“你停……” 她怎么可能停呢,停下来,就没有下一次了。 她又不是真的想和自己弟弟做爱。 “姐姐——” 两个字,像一颗顽石砸进了平静无澜的湖面。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瞬间,被姜澈这样叫自己,钟灵的心脏砰地好像炸开了。 姐姐。 与亲昵无关,是天生的血缘关系。 如梦初醒,钟灵定住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她清楚感觉夹弄的形状随着一阵微颤,逐渐软了下来。 一抖,一抖。 …… …… 钟灵讷讷地低头,身下,姜澈拉起了被角,从被子底下传出沉闷的声音—— “下去。” 错号:4.不需要 钟灵一觉醒来,差点没疯。 她头疼欲裂,伸手捞了一把刘海,在床上睁着大眼盯着天花板。 宿醉后果,可惜没断片。 如果真的醉了就好了,真的醉到不省人事,第二天也会什么都不记得,至少记得不清不楚,可是她不仅知道自己昨天对弟弟做了什么,甚至在两人做爱的过程中,姜澈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小表情,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恶心。 但没人想得到,她恶心的是自己。 因为哪怕是这样疯狂的一夜,她想起这段经历的第一感觉竟然并不讨厌。 不止是身体,好像心里也有个地方被填满了,钟灵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是觉得当时的姜澈,其实,让她有一点,就一点点…… 心悸。 尤其是最后叫她姐姐,颤抖地射出来时,她喜欢看着他那张脸。 努力想维持最后一分骄傲,狼狈又克制。 和四年前求她的那个少年那么像。 最重要的是,他们眼神背后共有的渴望。 渴望她。 单纯的一种羁绊上的渴望,是一种需要,钟灵能感受到,也喜欢被这个人需要。 从小到大,姜澈太独立了,不需要人陪睡,不需要人接送,不需要人帮忙收拾,连撒娇耍赖都不会,他口头禅就是“我自己来”。一个小屁孩整天板着一张老成脸,久而久之大人们习惯了他的独立,就真的没人会再去关照他。 除了钟灵。 姜盛超和钟静心的生意是白手起家,最早母亲还会在家里照顾他们,自从发现钟静心有一颗比姜盛超还会做生意的头脑,家里日常留守的“长辈”就只剩下钟灵。老实说钟灵有心作为姐姐的时候对姜澈挺好,尽管姐弟俩爱吵吵闹闹,可家里照顾姜澈的大都是钟灵,这种照顾并不是单指生活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关心,钟灵认为这是身为姐姐的天性使然。 钟灵不爱顺着姜澈,她有个弟弟,就有姐姐的权力,她行使这份权力的时候,谁也拦不住,她想欺负他就欺负他,想疼他就疼他——大多数时候,钟灵还是对他的好多一些,然而即便是好,也是暗戳戳的,她可不想觍着脸去对他好。 她就是没想通爸妈离婚的时候,姜澈为什么会选择跟背叛她们的爸爸走,这让她觉得自己对弟弟的好一文不值。 甚至在四年前,姜盛超所有坏脾性都暴露无遗的时候,姜澈也没有找过她一次,反而是在那场饭局上,为爸爸求情向她们借一笔明知有去无回的钱。 她拒绝了,她想知道姜澈什么时候才会离开那个烂人来找她,可他没有,直到现在也没有。 钟灵歪头打量这个房间,这是爷爷奶奶的老房子,平层四楼,斑驳的墙面也能看出老旧的年代气息,而现在这是姜澈住的地方。 昨晚意外结束之后,钟灵就不客气地抢了姜澈的房间,她习惯睡柔软舒适的大床,干巴的沙发根本睡不着。姜澈即使一百个不愿意,也不能奈她何,毕竟两人才刚经历了尴尬的一幕,最后姜澈只能自己提着枕头去姜盛超的房间。 听说姜盛超在外打工,周中不会回家——至于是不是真的打工,钟灵心存怀疑。 姜澈的床也是木板床,翻个身都能听见嘎吱声,但胜在干净。 手中的棉被上还有洗衣粉的余香,大概是刚洗过不久。 房里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列衣柜,加上一套书桌椅。书桌上放着一台电脑,看样子更像是二手货,显示器比她家的足足小了两叁圈。 钟灵扫了眼床头的钟,差一刻十二点,她起身找自己的衣服。 走出房间前,她下意识多审视了这间屋子几眼,过去的十年姜澈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有些好奇想知道。 书桌的右半边放着几本书,钟灵却在书页一角的桌面上,瞄到熟悉的笔画—— 姜灵。 不经意间钟灵扬起嘴角,那痕迹已经有些年头,是小刀刻上去的。 也不是没想过她,对吗? 心情轻快地拨开了书本,指腹最终在自己的名字上定住了。 那是一句话。 ——姜澈不需要姜灵。 下面还有短短一行。 ——不需要姐姐。 他说,不需要她。 钟灵放平嘴角,将书一把推回原位,挡住每一个笔画。 不要就不要,无所谓,关我屁事。 钟灵打了个电话叫滴滴,他们家只有一个公司的司机,这几天跟着母亲出差,平时钟灵习惯自己开车自由一点,免得被打小报告,现在车停在光耀路,她只能打车回家。 手机通话图标上显示8个未接来电,钟灵点开,全都是蒋诚的号码,从早上九点多陆续打到十五分钟前。 钟灵的视线随着滑动的屏幕扫下去,注意到了昨晚的通话记录。 两次通话,姜澈,都是去电。 钟灵总算搞明白了这一团乱的起因,她酒醉迷糊,把列表上排在一起的“姜澈”的号码当成了“蒋诚”拨了出去,这才莫名其妙招惹了阔别四年的弟弟。 钟灵无奈地发笑,如果没有这一出乌龙,现在她也不会这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再面对姜澈,幸好姜澈也一样,一早就出了门,留了一张纸条让她醒了就自己回去。 非常冷漠的口吻,连早饭都没有交代,当然,姜澈是弟弟,不是钟灵的那些备胎,没有要把她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动因。 等钟灵简单洗漱完毕,滴滴师傅也快开到了小区的街口附近。钟灵最后看了眼姜澈的房间和那一个遮住了字迹的角落,提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深秋的街头有点冷,钟灵还穿着昨夜泡吧的小礼裙,外面罩着一件毛呢外套,一阵风吹过她仅套了一双黑丝的大腿她就冻得瑟瑟发抖,两只脚筛糠似地打颤。 手机响了,钟灵从兜里掏出来:“喂?” [大小姐你可算接了。]电话那头的蒋诚舒了一口气:[我一大早去给你送上次要我带的套装礼盒,结果你家阿姨说你不在,我想那么早没课你怎么可能起得来,就担心你昨晚是不是出事了没回去——] 他嗡嗡嗡的一长串,钟灵脑仁都疼了。 人好,就是有点婆妈。 “是没回去……也没什么事。”大概吧。 钟灵呵着热气并拢两条大腿轻轻跺脚,边打电话边无聊地环顾四周。 小区对面的裙楼下一溜的商铺,其中有一两家餐馆此刻正忙得热火朝天,钟灵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好好吃点东西,现在忍不住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在我弟弟家里住了一晚。” “你不知道不代表我没有。” “对,等会儿就回去了,行了行了,挂了啊。” 睡眠不足加上饥饿让钟灵情绪不大好,匆匆敷衍了蒋诚两句就挂了电话,她的视线聚焦在对面的一家小面馆里,那里面有一个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钟灵穿过马路,目光一直没有从面馆中移开,直到她走到近前,确定了自己并没有看错。 热闹的面馆一侧汤面出锅的蒸汽缭绕,正午时分,店里座无虚席,姜澈挽着卫衣的袖口,利落地穿梭于桌位之间。 错号:5.牛肉面 “小姑娘想吃点什么?门口还有位置可以坐。”正在捞面的中年女人朝她招呼道。 已经很久没人叫她“小姑娘”了,钟灵的长相不属于清纯可爱那一挂,平日打扮也偏成熟妩媚,就连现在也是,踩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黑丝短裙长大衣,站在寒风里揣着衣兜,长卷发被风拂乱,勾着一缕在嘴角,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小姑娘”。 可是她就因为这声“小姑娘”,忽然想吃碗面。 何况……钟灵抬眼,对上门口停顿下脚步的姜澈。 他的表情有点难看。 “我饿了。”钟灵说。 姜澈手上还拿着抹布,瞥了她一眼,转身便去收拾门口的桌子。 等他收拾好,钟灵从善如流地坐下来。 “吃什么?” “有什么推荐?” “牛肉面。” “那就牛肉面。”钟灵看墙面的菜单上还有分“中碗”和“大碗”的区别:“……中碗?” 姜澈半弯着腰去够被推到角落里的酱油瓶,听见她这么说,回头觑了她一秒,“你?”又转回去继续手上没完成的事儿,“得吃大碗。” 钟灵:“我饭量早就没那么大了。” 说到这里,手机微震,钟灵这才记起来,好像她还打了个滴滴。 “喂?嗯,我走开了。” “临时有点事。” 姜澈搁好酱油瓶,直起身。 “不用接我了。” 姜澈神色寡淡地垂了垂眸,眼角眄过她,下一秒转身进了店里。 “没事,你照常跑吧,这单我一样给钱,等会儿再发个红包,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十一月的秋风时不时穿过店门口,挂上电话的钟灵把手塞在腿缝间揉搓,整个人蜷成了一团,和她平时性感美人的形象完全背道而驰。 在门口吃面这个决定好像不怎么明智。 不过幸好,面来得很快。 钟灵有想过两人见面会尴尬,却不曾想姜澈似乎根本没打算提这件事,她刚要开口,姜澈就走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确实是一种解决办法,可这样一来,姜澈就会主动躲避她。 水晶帘后有人出来,再然后她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进去吃。” 钟灵转头,姜澈用下巴指了指店内:“刚有位置。” 她闻言赶忙起身把面端进去,整个店里只有一个椅凳上,放了一袋面粉——姜澈路过的时候顺手把它拿开了。 可能是真的太饿了,也可能是很久没吃这种充满烟火气的街边小店,钟灵觉得牛肉面很好吃,比上星期她在人均千元的日料店吃的面条还好吃,一大碗面一顿下来嗦得毫无形象可言,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目光追随着店里姜澈的背影来来回回。 他已经是可以打工养活自己的年纪,就更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了。 钟灵想到这儿有一点伤感,当初父母离婚之后,妈妈不停耳提面命让她离那对父子俩远一些,总在她面前数落他们是她们不幸的源泉,再加上钟静心刚离婚那段时间,即使有起始资金在手,还是必须为了生意一个人忙得昏天黑地甚至忙到住了院,钟灵对姜盛超的恨意就越发深切,自然而然地,也转嫁了一部分到弟弟头上。 再后来姜盛超借钱的事发生之后,被背叛的感受更难消融,她和姜澈的交集就更少了。 如果昨晚没有打错那通电话,下一次他们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下一次……他们还会见面吗? 钟灵目光有些出神,恰好落在隔壁桌客人新上桌的面上。 碗里绿油油一把香菜,看得钟灵直犯恶心。 她忽然想起,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 但她的面里没有香菜。 [唉,我的钟灵大小姐,我已经让杰威把那个阿振教训了一顿,他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我们圈子里了,你就别赌气了,出来玩嘛。] 今天立冬降温,阿姨早早地开了暖气,钟灵只穿着一件柔软的浴袍,戴着蓝牙耳机,窝在落地窗边的懒人沙发里刷手机。 “不去。”往常钟静心出差的时候她玩得不到半夜不着家,可这几天钟灵一反常态,安分了许多,“还有,丁佳佳你搞清楚,那天如果不是我弟来得及时,这几天你见到我不是在医院就是在警察局,这远远不是教训了一顿不再出现就能弥补的,你男人的那些狐朋狗友包括你男朋友以后都离我远一点——身为姐妹我只最后忠告你一次,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他在一起,你自己要想好后果。” [钟灵你什么意……] 嘟。钟灵挂了电话。 她和丁佳佳大学里认识的朋友,她们的家境相似,爱好相似,平时玩在一起比较投缘,然而这次的事情,丁佳佳的态度太过轻描淡写,钟灵并不满意,晾了她好几天。 也许爱情就是让人盲目吧。 钟灵随手点开微信朋友圈,以往她很少刷这个,不过这几天修身养心呆在家里犯懒,她确实有些无聊。 刷了没几条,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ID:Talon澈. 那是姜澈的微信名。 他发了一个朋友圈—— 一区王者,接代练单,价格见图。 钟灵点开,都是他打游戏的战绩,最后几张写了不同段位的代练价格。 这游戏她也玩的,而且还玩了四年,直到去年末几个好友出国的出国,实习的实习,她才搁置下来。 钟灵忽然想到了什么,点开姜澈的微信对话框—— “你打LOL?” 这条消息发出去很久也没有回复。 姜澈从那天之后就一直没和她说过话,本来他们姐弟之间也没什么交集,现在只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可是钟灵总会想到那个面馆,想到那行刻字,想到那一晚姜澈在她身下颤抖地泄出来。 她想再听到他叫她一声“姐姐”。 总觉得,他们之间,不该是现在这样形如陌路。 微信震起来。 澈:嗯。 ——短得不能再短。 钟灵拿过杯子一边喝水一边单手给他发消息。 灵:接代练单吗? 澈:不接你的。 钟灵一口水卡在喉咙,眯起眼。 什么意思,看不起你姐么? 即使很想以力破巧,但是她知道姜澈吃软不吃硬,所以钟灵还是换了个方法。 灵:不是我,我有一个朋友…… 如果知道这个梗的话,应该都明白,但凡说“我有一个朋友”的家伙,都是无中生友。 澈:什么段位? 灵:……白银吧? 其实钟灵的大号是钻4,与她的外表不符,钟灵打游戏的水平不错,好歹也玩了四年,之前她靠一己之力上了白金一,只是要上钻的时候,拉着大腿努力了几把。白银是她叁百年不用一次的小号,买的,偶尔大号玩腻了才用。 澈:要打到什么段位? 钟灵想了半晌,回复:不是单纯的代练,陪玩教学单你接不接? 像是为了圆这个谎言,钟灵又补上一句:她号是买的,打的太菜了,我们都不想带她玩,我又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让你教她玩明白了再和我们一起。 许久后姜澈发了消息—— 那是另外的价钱。 钟灵手中的水杯一抖,轻轻翘起唇角。 “什么价钱都行,从今晚开始。” 发送。 错号:6.叫姐姐 [你已经添加了Talon澈,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钟灵一边贴面膜一边歪头看了眼手机,她用小号给弟弟姜澈发的好友申请通过了。 通过了就通过了,半天对方没有发来一条信息,倒是顶上其他人各式各样的微信消息提示跳出来。 [晚上10点,光耀路Valentine,有帅哥,赶紧的!] [钟灵你行不行啊,请你吃夜宵了你都不给面子?] [去麓山湖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你要是来我带你免费玩上几天……] 和往常千篇一律的信息,没什么新鲜。 忙完手头上的事情,钟灵在电脑前坐下来,一看手机姜澈还是没开口,这个弟弟真的有点不上道,来生意都不积极。 泡芙酱:[钟灵介绍我来找你打游戏。] 为了突出小号和自己不是一个人,钟灵刻意改了一个不太像她风格的ID——泡芙酱,外加一个爱心的图标。 过一会儿那边回:[我知道。] 酱:[你什么时候开始打?] 澈:[这局结束。] 敢情自己在打。 钟灵的小号的头像是一个女网红,很美,一般男生看到这种类型不应该趋之若鹜吗?现实里钟灵被捧得习惯了,一时间对这种冷遇没有实感。 她以为,换个身份,姜澈不再是她弟弟的时候,他的表现就会不太一样,看来姜澈还是一视同仁的类型。 她忍不住又发消息:[听说你是钟灵的弟弟?]想要试探一下口风。 他下一次回又是十分钟后,更简短:[嗯。] 钟灵皱了皱眉,把手机丢到一边。 等她和姜澈组好队,钟灵匆匆忙忙把自己的组队麦关上。 打字还能装一装,一旦发声就很难解释了。 “你闭麦了。” 耳机另一端传来了少年低磁的声音,和现实里听到的还有一点不一样,透过电流的时候尤为磁性,沉了几个度的些微气泡音,是那种睡前ASMR里撩人声线,一时间钟灵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找了个陪玩,还是找了个陪聊。 极具欺骗性。 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她弟弟,那个和她相看两相厌的毒舌男,现实才没有那么美好。 钟灵匆匆打字:[我麦坏了有点炸,不能用。你说吧,我能听见。] 还没来得及多聊两句,两个人就开启了不温不火的游戏时间。钟灵没想到,这个人说是教学局就真是教学局,完全没有要秀的意思,补刀的空余还在教她各种对线技巧和意识,一点废话都没有,而且…… [你能不叫我老板吗?听得我像是土大款。]这两个字钟灵总听得别扭。 “那要叫你什么?” 还在单手购买装备的钟灵倾身靠上桌沿,一手撑着下巴,嘴角随着眼尾轻轻上挑,指尖却落回键盘上:[我比你大……不如叫我姐姐吧?] 她听见耳机另一端传来若有似无的戏谑笑声。 “……姐姐。” 钟灵的心忽然震了一下,连指尖也僵在了键盘上。 明明只是叫她姐姐而已。 姐姐是什么奇怪的称呼么?为什么她听到他这样叫自己,心脏像是被人提了起来,在空中晃晃悠悠,越跳越快,不得落到实处地发酸。 他都叫她十几年了,小时候姜澈在家里叫的最多的不是妈妈,是她。 一定是那晚留下的祸根,钟灵心想。 她最近……是不是缺男人了? 钟灵这个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光线昏昧,少年肩背赤裸,伏在她身上吻过她的脖颈、锁骨、胸乳,一路下行。钟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达欢愉,她主动地弓起腰肢迎合,将自己送进少年口中,看着自己的血肉渐渐融进他身体合为一体,看着他自她小腹间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漆夜幽微的光,唇齿开合,带着褪不去的潮湿色气,黏腻又暧昧地唤了一声—— “姐姐。” 伴随着若有似无的戏谑笑声。 姐姐。姐姐。姐姐。 钟灵蓦地睁开眼,心跳如鼓。 疯了。 —————————————————— 既然是短篇,一章1000字行不行,我觉得挺好。 #我删了快1000字因为不符合短篇节奏 #1000字一更的PO文节奏说不定能让我日更 #定个小目标,达到100珠的话就确定一周五更~ #今天不能熬夜了 #这篇小故事主旨骨科甜文(应该说白夜梦这个系列应该都是恋爱甜文),骨科只是背景,所以寻求禁忌感拉扯虐感的现在可撤。 错号:7.夜店 十二岁之前,钟灵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女孩,父母做小本生意慢慢发家,有一个平时总是摆张臭屁脸自以为已经长大的弟弟,她会帮衬着家里照顾他,大概也就是热热饭,帮他开好热水洗澡,监督他做作业,偶尔在弟弟情绪不佳闹脾气的时候安慰共情一下,诸如此类零碎的事儿……然后就是姐弟家庭的日常,互相“不经意”发现对方的小秘密,互相嘲讽打闹,抢抢零食遥控器—— 到这里都还是普通人的生活。 然后姜盛超出轨了。 姜澈是姜盛超的挡箭牌,为他隐瞒了许久,直到被母亲发现那天,他也还是倔着一张脸攥着裤腿上已经被他揉得皱巴巴的布料,口是心非地否认。 钟灵那时候站在母亲背后红了眼眶,她不明白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弟弟,为什么最后会站到了爸爸那边,就算不选择妈妈,也应该选择和她一个战线不是吗? [小澈,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你会选择跟谁走?] 小男孩安静了很久,低声问:[……姐姐呢?] [当然是妈妈啊。]钟灵理所当然地回答,也像是在暗示他,这个问题没有别的答案一样。 然而,钟灵得到的只有长长久久的沉默。 爸妈正式离婚的那天,爸爸带着弟弟姜澈走了。 ——叛徒。 男人都是叛徒。 从那以后她只要看到男人都会想,面对自己的那张殷勤面孔下,是不是也有另外一副嘴脸,不管他们是高冷男神还是忠诚舔狗,最终的身份也许都是同一个,背叛者。 这种想法未免偏激了,但前男友唐东彦就用事实和她证明,她没有想错,交往两年,表面热爱体贴,实际上却扛不过一个刚认识叁个月的女网友,甚至还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她身上—— [因为我感觉不到你爱我。] 那也不是交往期间劈腿另一个人的理由。 既然这样憋屈,当初为什么不分手? 还不是因为什么都想要,以钟灵这样的条件,摆上台面就是别人艳羡的份,男人才觉得有面子,更何况,日后要是真能和钟灵结婚,没钱的攀上高枝,有钱的锦上添花,无论怎样都理想。 所以钟灵累了,和男人玩玩可以,恋爱免谈,于是追求者们退而求其次,心甘情愿作备胎,总期待自己会有被换上的一天。 痴心妄想。 钟灵大学毕业后没有依循钟静心的想法去她的公司工作,也没有打算考研,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性子并不是读书这块料,现在说难听点就是个家里蹲罢了,她心里盘算着可能玩上一年半载会有想出去拼搏一把的想法,但是现在她只想玩个痛快,签证都准备好了,打算两叁个月之后开启自己的环球旅行——钟静心为这事和她争吵过很多次,但出于对女儿生活上的愧疚感,最终也只能先由着她去。 钟灵就是养成了这么个任性的大小姐脾性,但她不是不讲道理,也不会耽误别人,只是习惯拿捏别人的人,绝不容许自己被别人拿捏。 尤其那个人是自己弟弟。 那个糟糕的梦后,钟灵将近一周没找姜澈。 对于自己和弟弟的意外走火以及后续擦出的这点旖旎片段,她隐隐预感不妙,所以主动放弃接近。该吃吃,该玩玩,顺便还和朋友一起去了一趟麓山湖旅游调整心态。 想着等回来的时候,应该一切都回到正轨了吧。 钟灵是钟灵,姜澈是姜澈,是姐弟,也是以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的关系。 一声“姐姐”而已,只要她想听,挥一挥手,有的是大把的弟弟排着队来叫她。 她又不缺弟弟。 而且这个弟弟也不缺她这个姐姐,如今她回来这么多天了,姜澈一条信息也没发过。 不行。钟灵蓦地打住,自己在干什么? 怎么莫名其妙又主动开始想姜澈的事情,对自己弟弟产生的这种好奇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灵灵,朋友圈那个帮我点一下。] 微信跳出舅妈的消息,大概又是女儿参加美术课程的转发点赞优惠……从去年到今年大大小小十余次,没个新鲜,大舅家也不是没钱,就是图这薅人一缕羊毛的快意。钟灵无奈地点开朋友圈,就是这么凑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姜澈一分钟前刚发的照片。 照片里是个大大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几根蜡烛,背景昏暗中夹杂着五彩斑斓,一个男生正在闭眼许愿的脸被蜡烛照亮,身边坐着兴奋的男女,照片配的文字是——阿进的成人礼,好兄弟生日快乐! 这个布局和灯光,显然是一家夜店,钟灵很熟悉那是哪里。 再加上底部还有定位坐实了她的猜测。 仿佛是上天的安排,钟灵的电话适时响起。 [大小姐我看你从鹭山湖回来啦?今晚正好来凑个人数嘛,你都好久不玩了。] “大小姐”是她在朋友圈子里的戏称,大家都这么叫习惯了,钟灵也就不以为意。Anya算是她平时夜店常聚的姐妹二号,日常大多活跃在光耀路的Valentine club,钟灵这段时间不理会丁佳佳之后,Anya也很识相地只挑丁佳佳不在的时候才叫她。 本来没什么心思的钟灵突然顿了顿。 冰白色的美甲在手机壳背面轻轻摩擦,短暂的思考后,她一扬唇,“来也不是不可以,今晚换个地方玩。” [啊,去哪?] “一陇。” [你怎么会忽然想去一陇了,那家很LOW欸,都是小孩子才去的地方。]当然Anya口中的小孩子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只是公认一些初出茅庐没什么品味也没什么钱的学生党喜欢去一陇,因为消费低,反正不是她们这些人的首选。 “就是忽然想换个口味了,你别管那么多,我请客。” 等钟灵进了一陇的大门,时针已经指向晚上11点,正是夜店人潮的高峰期,震耳欲聋的音乐把一陇的工业风金属地板都要震得抖叁抖,从天花板上向下投射旋转的摇头灯和时不时如闪电过境的频闪灯照得这里的男男女女疯癫迷乱,而此时刚刚进入这个空间清醒非常的钟灵,反而成了其中的异类。 服务生一路领着钟灵到预定的卡座,这是一陇最贵的卡座,有整个店里最大也是最好的视野,她到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个,其他人杯里的酒早就推杯换盏走了一圈。 “果然主角都要压轴出场,来欢迎我们今晚的东道主——钟灵大小姐!”Anya朝她双臂一摊,夸张地介绍,卡座里大多是认识的朋友,偶有一两个,也是朋友带来的朋友,这点小玩笑无伤大雅,钟灵也很配合地抬手搁在Anya掌心,故作姿态妖娆地坐了下来。 虽然是故意,她却配得上这份妖娆。脱了外套今晚她穿的是一字肩的黑金抹胸裙,光裸的后背露出两片漂亮的蝴蝶骨,就连纤细的腰部也是半镂空的设计,只有隐约的黑纱遮挡,她坐下来的那一刻,在场男士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直到她微微抬起眉睫,男人们才默默移开视线。 接下来就是钟灵熟悉的夜店流程,喝酒,玩骰子,耳语厮磨,舞池共舞。 不过,今天钟灵兴致缺缺,好像并没有投入,和谁都没说上几句话,只是一直在看向下方的卡座,还时不时拿出手机来,像是在比对什么。 “大小姐,你怎么回事,真的只是过来凑人数啊?”Anya搭上她的肩头,凑到她耳边问。 钟灵随口应:“找人。” “找人?不是吧?这里还有谁能让你在意?” 钟灵当然不可能把那个人是自己弟弟这种话供出去,只是瞟了Anya一眼,伸出食指附在唇沿,比了一个“嘘”的口型,示意她不要问。 “啊,这桌。”Anya看到了钟灵手机上的照片,“刚才我去接人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换那边角落去了。” “角落?” “对,还闹得很不愉快,好像是新来的服务生搞错预定,他们订的是‘厕所卡’,结果带到了2区,嘁,你说好笑吗,这些穷鬼居然也心安理得地坐下来了,被人发现才灰溜溜坐了回去。” “厕所卡”是夜店卡座最低的档次,位于边角两侧后排,距离舞池最远,即使比散座好一些,也是低消入门,对于Anya她们这些平时坐舞池卡的人来说,当然看不上眼。 闻言钟灵站起身:“我去个厕所。” 经常混迹在这种地方,钟灵已经养成了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也能轻松在比肩继踵的舞池里穿梭的本事,很快顺着Anya的指引,找到了角落卡座里的那一桌人。 切剩残余的蛋糕还留在桌面上,两对男女忙着打闹,剩下叁四个人忙着玩骰子。 却独独没有姜澈的身影。 心头顿时空了空,可是钟灵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伸手轻撩过耳鬓垂落的发缕,沉了沉眸子,往厕所方向走去。 有一点烦乱,这一瞬间她不懂自己到目前为止都在做什么,为的又是什么。 直到开敞路径渐渐缩小成走廊,她耽于思索只是侧过身,正要与迎面的来人擦身而过,抬眸瞬间,两对目光不自觉交汇,两个人都仿佛定格般停住了。 “……”姜澈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称呼都没出口,只是说了两个字—— “孽缘。” 错号:8.耳语 孽缘? 钟灵挑眉。 这小子嘴里蹦不出一个好词是不是? 她偏了偏首,加深的眼睑轻轻搭下来,虚成一道缝隙一点点趋近:“这次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钟灵十厘米的高跟鞋,直起身堪堪和姜澈一般高,此刻两人双眼平视,距离不过寸许,五官轮廓即使在光线迷离的走廊也清晰可辨,钟灵嘴角抿着笑,也学着嘲讽他—— “你能在我常来的地盘说孽缘,还不是占着今晚不用掏钱?” 知道姜澈没钱,这几乎已经是踩着他的尾巴刺激了。 姜澈不进也不退,只是低眉看钟灵的鼻尖。 高挺的鼻尖下,是两片嫣红的唇瓣,从这个由上而下的角度看,唇弓立体如峰峦,侧边打来的或蓝或紫的光线照在唇珠上,唇中那一抹微突饱满圆润,且,诱人。 姜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唇角一挑:“今天不怕人下药了?” 钟灵被他反将了一军。 “这次可别打错电话了啊。”姜澈一歪头,笑得人畜无害,“毕竟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心——” “姐、姐?” 他刻意一字一顿,那期待已久的两个字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出现,这么近的距离能见到蛰伏在阴影里的他的舌尖,随着每一个声调唇齿分开,吐出姜澈的气息。 是葡萄酒的味道。 他喝酒了。 明明如愿听到弟弟当面叫她,可是钟灵却一点也不高兴,“姐姐”这两个字此时此刻从他口中说出来,一点也不像是亲近,更像是挑衅。 两人不怎么愉快的对白进行到这,长廊入口走来一个男人,因为被他们挡住了一半的廊道,醉醺醺地摇晃身体,嘴里咕哝不停:“让让,占道呢这是……” “谢谢提醒。”钟灵没有理会,盯着姜澈的脸,轻飘飘地作结,“毕竟也不是每次都能碰上对方还没上膛就泄气的好运,你说对吧?”高跟鞋轻拧,终于给来人让道,而她这一转身,动作行云流水,又云淡风轻,转身之际还不忘在他额头弹了一记—— “弟、弟。” 一字一顿,模仿得惟妙惟肖。 徒留姜澈僵在原地。 钟灵从厕所回来,途中再度路过姜澈他们一行的卡座。 “我来晚了啊阿进,都怪小玥路上……” 一个特别市侩老练的声音传入耳朵里,此时DJ放的是舒缓的音乐,算是中场休息时间,那男人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说得周边几个卡座都能听得见—— “要说这有车也麻烦,你看这附近,停都不好停,找了半天车位!” 一听就是有心炫耀,可是这种炫耀大概也就对他们这群刚上大学的愣头青有用。 钟灵懒得搭理,余光瞥见那男生身后站的女孩——女孩巴掌大的娃娃脸,长相摆在这俊男美女众多的CLUB里也算出挑,靓丽可爱。 似乎有点眼熟。 对了,在姜澈的陪玩评论里,有一个女生用的就是自己的自拍头像,留下的评论尤为显眼,大概就是非常亲昵地称呼姜澈为男友,而姜澈在底下给她回了一个表情,一众跟评心碎,所以那时钟灵多留意了两眼,点开了她的头像查看。 也是一个女陪玩,关注粉丝比姜澈还多许多。 女友吗?不过以现在那个女孩的站位,更像是那市侩男的女朋友。 像是想到了什么狗血八点档的剧情,钟灵撇撇唇,径自走回了自己的卡座。 一回到座位上,方泽昊就凑过来问她:“去舞池放松下?”他已经等了一晚上,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刚回来的钟灵处于落单状态,正是邀请的大好时机。 钟灵本来兴致缺缺,正好此时场内灯光骤明骤暗,DJ换上了一首动感十足的舞曲,频闪灯和帕灯跟着节奏快速变换,登时四面八方响起人群的口哨和浪叫声,场子一下子就炸了起来。 这样的氛围,不下舞池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方泽昊是个家里开美容医院的小开,人长得挺帅,谈吐也不让人讨厌,钟灵和他出来玩过几次,对他的印象停留在中等偏上,甚至也有考虑过,如果真的缺男人的时候,方泽昊也不是不行。 不过也只是想想,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过了。 舞池里人头攒动,缭乱迷离的灯光伴随DJ混的电音,钟灵放松摆动腰胯,整个人透着浑然天成的纯欲美感,不是那种造作的幼态美,而也不是美艳的性感风,是一种自信坦荡而外放的性张力,从发梢到指尖都透着不可亵玩的矛盾欲望,在漫不经心中恃靓行凶,在危险的临界点放纵试探。 没有人的目光不会被这样的她吸引,至少那一刻,方泽昊这么想。 在摩肩接踵的舞池里说话,就难免会有身体上的碰撞接触,两人不时靠近耳语,随性笑闹,和她过往的夜店体验也没什么两样。 直到舞池沸腾,方泽昊恰好被Anya拉住说些什么,钟灵自得其乐,不小心背抵上另一个人,下意识回头时才发现…… 那个人是姜澈。 她倒是很惊讶姜澈也会下舞池,不过他应该是第一次来,不体验一下也不合理。 两人刚才还针锋相对,这一刻姐弟俩却在舞池里被推挤到一起,彼此干瞪眼了两秒,谁都没说话。 神奇的是,姜澈先开口了:“你平时都这么玩的吗?” 人声鼎沸,加上夜场音响的低音炮几乎震得人心脏发疼,钟灵什么都听不清,伸手挡耳朝他示意:“——啊?我听不见——” 姜澈翻了个白眼,跟着歪头,左耳的黑曜石耳钉很亮。 他也学着旁人,附首在她耳际提高了音量:“我说——你——平——时——都——这——么——玩——的——吗——” 钟灵被他骤然提高的音量激得往回缩了缩:“这么近听得到,不要喊!” 换来的是姜澈阴谋得逞的得意笑容,他就是故意的。 幼稚的臭小鬼。 大概是舞池的气氛真的太好,一下子又下来一波人,整个舞池拥挤不堪,钟灵和方泽昊他们被人群截开了。 这下倒好,她直接变成和弟弟姜澈搭到了一处。 某种程度上,这大概也是她今晚来这的本意? 她对这个小叛徒这些年来到底变成什么样真的很好奇,好奇得不得了。 眼前的他,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张脸孔隐约还能分辨出当年那个小男孩的模子,陌生的是如今他身高腿长,孩童时期的青涩稚嫩早就消失不见,反倒是散漫里,多了一点桀骜不驯的痞气,但又不完全是……在她见过面馆那一幕之后,姜澈认真的表情,轻易就会让她想起当初那个从不开口求助的小男孩,他还活着,没有被时间抹杀。 ——她只是想找到这样的证明罢了。 “夜店不就应该是这么玩的吗?”钟灵靠近姜澈的耳朵说道。 她对着姜澈说话的当口,热气喷洒,姜澈下意识捏了下耳垂,局促地移开眸子。 这个距离随着乐曲摆动,而且身周几乎是迈不开腿的地步,两个人身躯不得不贴近,时不时轻轻碰撞。 “我说的是——”乐曲音量炸耳,姜澈不得不再度倾身贴上姐姐的耳朵。 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钟灵的耳廓。 纤巧的耳朵半遮半掩在她的发丝间,被舞池紫粉色的灯光渲染,仿佛别着一片花瓣,单薄、脆弱,却唯美。 姜澈还记得曾经姐姐就是这样随手扎起一个马尾,露出纤巧的耳朵,几缕头发垂在耳鬓,低下头,给他听写作业。 夕阳的余晖从那时的玻璃窗外照进房间,从耳尖到耳垂错落着窗格的阴影,漂亮得仿佛自己对着落日举起的玻璃珠,那时候走神开小差的他,曾经一度想要摸摸它。 而等这一刻姜澈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这么做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没错,说是短篇我最后用了长篇的笔触去写了……毁灭吧,累了。 夜店这段可能会有点长,有几个片段都想写,希望大家别介意,毕竟总体还是短篇(七八万字的话算什么短篇?),所以不想写太多不同场景的情节了。 错号:9.紧贴 耳朵上忽然一热,好像有一道电流瞬间游走到尾椎骨,钟灵冷不防颤栗地僵在原地。 她抬眼,姜澈也正好看过来,然后很快心虚地从她耳边抽回手。 低音炮让心跳鼓噪得更厉害。 她没开口,就是用眼神向姜澈发问。 姜澈又举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钉:“有东西。” 声音不大,钟灵凭借着口型猜出来了。 有点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那么好心。 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姜澈重新趋近和她解释:“我是指,像刚才那样和人玩。” 他斜靠在她耳际,一手指向人群又放下,钟灵循着方向看去,是方泽昊的位置,她一边晃着节奏一边轻笑:“刚才那样是什么样?有什么特别吗?”不就是一起跳舞?也没什么很出格的动作姿势。 听到她这么问,姜澈随手一捊刘海,知道自己和她是说不通了,看来姐姐平时的生活就是如此,这就是她给他的答案。 反正,他问这种问题本来也就是客套而已,什么答案对他都不重要,跟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她还锲而不舍凑上来追问。 夜店这种地方,讲话都要靠这么近,热死了。 姜澈敷衍地说:“他都贴在你身上。” 刚说到这里,人群一阵骚动,姜澈被人撞了一下,猛地往钟灵那端靠,此刻钟灵背后本来就是柱子,一时间被他压到了角落里,两人的距离也从原本的忽近忽远变成了当下的严丝合缝。 “这才叫贴我身上。”钟灵调侃他。 姜澈倏地直起身,也就堪堪拉开了几寸空间,可是身后跳舞蹦跶的大哥几个节拍硬生生撞得姜澈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钟灵身上贴——或者……“顶”更合适? 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料到会变成这么尴尬的发展。 “不是故意的……”他说。 确实太近了,这种距离只有钟灵对对方有兴趣交往的时候才会容许,更何况是这样被逼到角落里,好像连反抗都难,可是一想到眼前这个人是自己一手带大到十几岁的弟弟,她觉得似乎也没那么讨厌,小时候姜澈的身体她也不是没碰过,都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 ……真的习惯? 两具身体相触的体温唬不了人,从胸膛到小腹紧紧偎贴在一起,因为先前的那几下碰撞而摩擦的热度透着单薄的衣料传递给皮肤,酥酥麻麻的电流感从紧贴的部位扩散开来,像是火星悄然蔓延到全身,连脸颊都觉得燥热。 以前好像从没有过这样的反应,这种奇怪的悸动感。 晃眼扰人的频闪灯消失了,场上的光线骤暗,只剩下红蓝紫色的光在舞池中快速流转。 四周一片黑影攒动,徒留姜澈的五官在阴影中最清晰,鼻梁高高挺挺,翕动的鼻翼昭示他有些许紊乱的呼吸。 她想起了那个梦,那个扰得她心神不宁的梦,梦里的姜澈呼吸比这更急促,可是眼前的少年比梦里的他更鲜活。 嘴唇,好薄。 钟灵不由地盯着那两片近在咫尺的唇瓣发怔。 他们谁也没动半分,周围处处是摇晃肢体的红男绿女,却只有角落里的他们两人像是静止不动的照片,钟灵个子本来也不算高,就算踩着高跟鞋也还是比姜澈矮上稍许,加上现在半斜靠着柱子,整个人都像是被弟弟围困在方寸之间。 钟灵抬手尝试推开两人的距离,不过两人这么点空间让她伸展不开,倒像是伸手攀上了他的胸口。 姜澈穿着牛仔夹克,没系扣,里头只是一件白色T恤单衣,她这一抬手,恰恰好伸到了夹克里头,按住他起伏的胸膛。 她想推开的,他温热的胸口却像是磁铁,一旦碰上就被紧紧吸引,她定住了,张开的手掌按在他胸肋,清楚感受到纯棉布料下透来姜澈灼热的体温。 他没有说话。 身后兴奋的人群已经有所松懈,可是他们两个还是维持一样的姿势,好像还有无形的压力囚困彼此。 反正这样的光线下,谁也注意不到他们,这舞池里还有更多比他们更亲密的男女,他们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那个人……是男朋友吗?蒋诚?”姜澈的气息仿佛摩挲耳骨,已经这么近,他也索性不再后撤,就这么贴在她耳旁等她回答。 “蒋诚?你怎么知道……”她想问姜澈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你别管。”姜澈的声音很低,原本磁性的声线压着什么,那种低音的气流送进她耳道里,钟灵全身的骨头都要松散了一半,不自觉捉紧了手中他的T恤。 钟灵大概也猜到了是上次醉酒的时候被他听到的误会,她笑了笑:“他不是蒋诚。” “哦。”他的口吻似乎很无所谓。 姜澈这么近说话,都快把她的耳朵给热红了。 “他不是男朋友靠那么近好吗?”他轻蔑地笑了声。 钟灵有点不爽,到底哪里近了,而且——“你现在贴在我身上不是更近?” “我不一样。”他说。 “哪里不一样?” “我是……”他顿了半秒,“弟弟。” 嘴唇几乎已经碰到了她的耳骨,两个字每开一次口薄唇就会摩擦一次她耳骨上的绒毛。 钟灵生理性地瑟缩一下,轻轻“唔”了声。 她少有这么软的时候,但今天晚上在姜澈面前,她有点反常。 距离是相互的,姜澈在她耳边说话,她自然也是贴着姜澈的耳朵,这一声“唔”也跟着飘进了他耳朵里,她感觉到手下那个身体瞬间一僵。 “现在又记起来你是我弟弟了?”喉间干涩,钟灵不自觉咬住下唇,搁在他胸口的指头微微动作,指尖抵着他蹭了蹭,“连姐姐都不会叫。” 人是很容易受环境影响的动物,夜店这种场所更是纵容人遵循本能的地方,酒精、人潮、音乐,熏陶脆弱的大脑放弃抵抗,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作出自己也预想不到的事。 姜澈在她耳边呼吸了一口气,吐出气息的那一刻能听到些许的颤音,他说—— “姐姐。” 和梦里的一样。 只是两个字,顷刻间钟灵就觉得自己身下湿了,湿得一塌糊涂。 ……不是,他叫的是姐姐啊。 姐弟的“姐”,又不是什么情话也不是什么淫言秽语,她这是什么反应? 钟灵咬紧了唇,深刻反思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可是真的完全搞不懂,一时间脑袋低垂,泄气地靠上了他的肩头。 姜澈也被她这反应弄懵了:“……姐姐?” “我喝醉了。” 他没忍住笑了声:“反射弧还挺长。” 笑声引发胸腔的共振,她的掌心能清晰体会。 钟灵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醉了,在这种不真实的错觉下醉生梦死。 错号:10.进与退 场上的DJ乐曲又换了一首,舞台灯光甚至干冰喷雾同时开启,DJ开始喊麦,全场人声鼎沸,角落的他们彻彻底底被淹没在汪洋里。 旁边有人兴奋地冲上前,几乎是冲撞的速度,明显是喝嗨了,钟灵靠在姜澈身上当然看不见,那人一把冲过来,差一点就要狠狠撞开钟灵露在柱子外的肩头,姜澈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扶上她后脑勺,把她往怀里带。 等那人走过去,钟灵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姜澈抱在怀里。 本来就贴在一起,她的手还伸进他衣服里按在胸口,加上现在这个姿势,已经是完全说不清了。 心跳有些不堪负荷,一陇的音响果然不怎么样,钟灵乱糟糟地想。 她本来穿的就是一字肩,肩膀上什么遮蔽都没有,姜澈扶着她裸露的肩头,手掌摩擦过的地方,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的手很烫,和胸口一样烫。 然后他放开了。 有一瞬间的失重感,再然后就感觉到,姜澈的手顺着她身体的线条下滑,落到了她腰间,搭上。 把她揽进了更里侧的地方。 “摸够了吗?”她突然听见头顶上姜澈道,“真醉了?” 钟灵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停留在他胸前轻抚。 她皱了皱眉,这么丢人索性真的装醉算了。 “我真不懂你这酒品怎么敢天天出入夜场玩,真不怕哪天出事都找不到人救你。” “我酒品怎么了,我又没发酒疯。”这她可是要为自己正名,她从酒量到酒品都是女性朋友里最好的那个,怎么就被姜澈说得那么不堪。 “没?要不要我提醒你?”姜澈刻意压低了声量:“姐姐,一个星期前那一晚你还骑在我身上……” “……那是被下药了。”提起那晚钟灵太阳穴就疼,干脆推个干净。 “那现在呢?” “现在怎么了?” 姜澈握住停留在他胸口的手:“这总不是被下药了吧?” 手忽然被握紧,钟灵挣了挣。 “你自己都说是弟弟,被我摸两下又不会少块肉。”她满不在乎地反驳——没错,这是他自己说的,弟弟和普通男人又不一样。 她这仿佛渣女翻脸不认账,外加不把他当男人看的态度,姜澈眼中的光黯了。 他只是想提醒她在外小心而已。 “说是这么说……”姜澈左手撑上柱子,加上俯首在她右耳,钟灵想躲都躲不开:“蒋诚知道我是你弟弟吗?他会怎么想?” “我们现在这样在别人眼里——就像……”他声线里像沉着气泡在她耳边轻轻破开:“在偷情?” DJ的喊麦声实在太吵了,身旁也很喧闹。 可是“偷情”这个刺激的字眼还是结结实实地钻进钟灵耳朵里,眨眼间身体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 她?和姜澈?她弟弟?偷情? 哈,什么跟什么? 她才不承认。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冲动,钟灵蓦地抽回手,这次重新抚上他胸口,只是……是从衣服下。 纤指挑开他衣服下摆,伸进去,径自用一种缓慢磨人的节奏,抚摸他的每一寸皮肤。 “姜澈……”她的唇凑上他耳窝,凸起的唇珠细细磨蹭他耳上的软骨,然后小意地抿住一块,含着吮吸。 轻微的啵声。 被她挑逗的人僵住了。 钟灵还没结束,沿着他的耳骨都淫靡吮吻了一遍,从上到下,留下湿漉漉的晶莹痕迹,和他耳蜗里放大舔弄的水渍声。 姜澈的呼吸逐渐发颤,难耐地闭上眼,想推开她的手和那时的钟灵一样忘了初衷,在她腰际无所适从地摸索。 “钟灵……”他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可是根本轮不到下一秒叫停。 她含了一下他的耳垂,轻轻舔舐,听到他叫她的名字,不悦地咬了一口。 他“嘶”了声:“……姐姐。” 她这才松开,姜澈原以为这就是结束,却没想到下一秒她的手指摸上他胸前的小粒,湿热的舌尖抵着他的耳道,软绵绵钻了进去。 姜澈一声低喘,搭在她腰窝的手收拢,将她蓦然抱紧。 耳边所有鼓噪的乐声人声这一刻全都消失了,被听觉无限放大的只有她舔舐耳道的口水声,一次又一次,如浪涛潮汐,拍打在他耳蜗,余声不绝。 舌头,好像要钻进自己的脑中,可是他丝毫无法抗拒,连躲避都无力,这种刺激舒服得像毒药,麻痹到他酥了骨头,蒙了心智,只能任她对自己上下其手,予取予求。 直到她退开,一缕黏连的银丝挂在她和他之间,无数的夜场声音如潮重新涌入他耳中,他才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微微睁开眼,低垂的长睫覆住半颗墨色的瞳仁,那里面是她的影子。 “这才叫‘偷情'。”她勾起唇角餍足地说。 他不发一语,趋近。 要干什么? 钟灵喉咙发干,刚才自己一时冲动,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挽回不了了,干脆放任自己回味。 姐弟之间这种亲昵显然出格了,可姜澈的反应很生涩,她忍不住。 总不能因为这样要吵架吧? 钟灵盯着他朝自己靠近,两人的距离一点点缩小。 他眼中漆黑发亮,像装进了宇宙。 意识到自己走神,钟灵再回神的时候,微微偏首的姜澈,唇已经贴到了她唇边。 说是“贴”,却并没有碰到。 是呼吸寸许可及,依然热烫的距离,近得她能感觉到姜澈口中溢出的气息,吹在她嘴角,唇沿,总好像下一秒就要覆上,又偏偏没有。 舞池喧嚣,可钟灵浑身上下紧绷的神经都只在眼前一个人身上。 错觉吗? 她的弟弟。 好像。 要吻她。 太旖旎,又太暧昧,他薄抿的唇呼吸打落在她唇角,钟灵也禁不住轻轻歪过脑袋,让自己的唇离他更近了一点。 几乎就要碰到了。 呼吸都开始交缠,已经分不清是谁的温度。 她只要抬抬下巴就能亲上。 可是谁也没有更进一步。 反倒是她身下的感受越发明显,有什么顶住了她,鼓胀的,立体的,戳在她柔软的肚子上。 “我是你姐欸。”钟灵望着他的眼睛,轻声提醒。 姜澈眸子无波无澜,眼神垂了垂:“你别告诉我你之前不是。” 之前她可比他过分得多。 “算了,反正它这么差劲,也就摆摆架子。”钟灵撇开眼—— 不足为惧,她这么告诫自己。 毕竟当初在姜澈家,它可是没两下就自己射了。 “不差的,姐姐。”他垂下头,贴着她的脸颊,幽幽为自己辩解:“真的。” 凸起的那里顶住她的小腹,是牛仔裤都遮掩不了的硬度。 钟灵的呼吸因为这一顶有点喘。 周遭人山人海,近在咫尺。 他下身抵着她不着痕迹地轻轻顶弄—— 像上一次,她对他一样。 错号:11.各有过往 姜澈并没有真的那么大胆,只是象征性地做了做动作就没有后续,更像是被说了不成熟的小鬼想要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一样,至少钟灵是这么认为的。 “那个是你女朋友吧?” 钟灵背抵着柱子,目光瞥向不远处的舞池,人头攒动的缝隙间,能看见她之前注意到的女孩,姜澈顺着她的目光瞟过去,嘴角讽刺的弧度轻浅:“前。”忽而挑眉,目光转回她身上,“你怎么知道?” “做姐姐的总需要关心下自己弟弟的生活嘛。”钟灵不以为意。 “谁信。”姜澈撇过眼冷哼,下一秒顿了顿,好像想起什么重新打量她,口吻里带了一丝玩味:“不过说真的……” “我们最近交流有一点频繁啊,姐姐。” 钟灵耸耸肩,一脸无辜。 “从你打错电话那个晚上开始,去我打工的面馆吃饭,突然给我发微信要我帮忙带妹,今晚又在夜店碰上,你还知道我前女友……”他越凑越近,几乎是要碰到她鼻尖了。 也就只有这张脸可以顶得住这样距离的特写。 “真这么巧?”他问。 钟灵顾左右而言他:“前女友是跟朋友跑了吗?” “别转移话题。” “当然就是巧合啊——她给你戴绿帽子了?” “……你怎么这么欠。” “啊哈,姜澈你长这样一张脸人家都不选你,是不是你真的不行?” 姜澈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撤回去努力平复心情。 眉睫再微微抬起的时候,眼底映着灯照的一抹幽蓝:“你想试试就直说。” 钟灵的心一跳。 “做弟弟的对自己亲姐说什么呢?”她转脸不看他。 他单手把她脸掰正回来:“做姐姐的对弟弟干了什么自己知道。” “你又没吃亏紧张什么?几年没见了,看到你就多关心你,逗逗你还不行?” “行,那你别动。” “什么跟什……”话说到一半钟灵怔住了。 因为姜澈倏然垂下脑袋,随即她感觉到耳朵上一片湿热,有柔软的东西在耳畔游走,堵着耳屏滑动。 啧。 钟灵的耳朵比一般人敏感,再加上这样猝不及防,她克制不住呻吟。 “姜澈你……你干嘛……嗯——” 耳边的人定了一秒,而后慵懒又散漫的气息顺着耳道进入她脑中:“要公平。” 钟灵已经无暇顾及他说什么,推拒的手被姜澈攥在掌心,男人的舌头较之女人微微粗粝,可是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差别和舔舐的黏腻感比起来根本分辨不出,只觉得细细滑滑的软肉从耳轮一路舔到耳垂,又顺着耳骨钻进耳道,抵着小洞来回几次打圈,留下湿润的痕迹。 钟灵舒服得闭上眼,姜澈的舌头在耳朵洞口钻弄,全是湿腻腻让人害臊的水声,拥堵了她的感官世界,他进她退,她顺着力道偏了偏脑袋,像是猎物送出自己最脆弱的脖颈。 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有侵略性?是不是有点不符合他的年龄了? 虽然姜澈从小到大都很早熟,但这样到底是和谁学坏的…… 呃,好像是她。 刚学了一手就反过来用在他姐身上,真是个好弟弟。 只不过脑袋里稍微联想到旁人看到的画面,钟灵的心跳一下子就失了速,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大胆了,谁知道以前那个事事都怕和人搭上关系的弟弟,现在也这么不甘示弱。 好一会儿,姜澈的舌才离开她的耳朵,再然后,唇轻轻在她耳骨上碰了碰,像是烙下一个吻作收尾。 她竟然有点怅然若失,一定是此刻气氛太好,这种夜店里酒精催化下诞生的错觉并不作数。 “她追的我。”姜澈忽然靠在她耳畔道。 “嗯?” “我们在一个平台上打游戏单,有次我开直播,她点进来,说我技术很好,声音也好听,点单找我陪玩。” 她现在有点确信,姜澈的理智不是那么清醒,往常他是绝无可能和她解释这么多,主动说自己的事。 “玩了几次你们就好上了?” 姜澈轻嗤:“她追了我半年。” “哦,男神可真高冷。”钟灵虚情假意地恭维。 姜澈当然听得出来,不过他们姐弟俩这种口吻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他不在乎继续说道:“我带她出来和朋友一起吃过饭,然后那个曹涵宇就惦记上了。” 钟灵瞥了他一眼:“让我猜猜,之后你那个朋友就使劲浑身解数,送花送礼物,给她发红包,一开始你女朋友还象征性地拒绝几次,久了他们两个人就暗戳戳搞到一起了。” 姜澈愣了一愣,“你在我身上安摄像头了?” “我好歹比你多吃了四年米。”钟灵说,“那小男生看起来又装又LOW,长得又不如你,唯一就是看起来比你有钱,喏——” 她下巴抬了抬,示意姜澈看:“他那件夹克,BURBERRY的,前年款,现在估计大几千就能买到,但是……”钟灵的视线往下移,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的表是仿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连个照面都没打过,这距离也能看出来? “因为那表国内限量就几块啊,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排也排不上他。”钟灵抬起手摸了摸姜澈的下颔,“输给钱没什么好可惜的,反正那也不是他的钱。不过就这样你们还能在一起给朋友庆生,他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姜澈歪了歪头:“没,他看到阿进的朋友圈不请自来,而且他们都以为,是我们分了手以后那两人才在一起,我没怎么提,我又不在乎。” “真的?你很嘴硬欸。” 姜澈:“我要在乎,刚才就打起来了。” “所以当初喜欢她什么了?被真情感动?” “漂亮。” “……” “干嘛。”姜澈支起脑袋看她,表情很理所当然:“要给你一个帅哥追你半年你也答应。” “啊,那也不是。”钟灵笑笑,“只要帅哥没口臭脑子正常,一个星期就行。” 姜澈眯起眼一脸无语:“……钟灵。” “没大没小,要叫姐姐。” 场子里的音乐逐渐舒缓,舞池的灯光亮了,失去了音乐和人群的遮掩,两个身体贴着身体聊了大半天的姐弟俩终于意识到一丝尴尬。 “我回去了。”姜澈清了清嗓,转身就撤,像极了一夜过后不负责的渣男。 “快滚吧你。”钟灵整了整因为刚才两人互动而发皱的裙肩,也像个享用完小鲜肉爽过就翻脸的渣女,摆手道。 钟灵一回到座位就开始猛地给自己灌水,大概是酒喝多了,两颊热得快烧起来。 所以是怎样,她和自己的弟弟在舞池里都干了什么啊?! “钟灵——”方泽昊和Anya他们也回来了,方泽昊自然地坐到她身侧:“刚才跳一半你人怎么不见了?我还担心出了什么事,和Anya找了你半天。” Anya附和道:“对啊,我问Edi他们也没人见到你,你去哪了?” “就在角落里跳舞。”也不算谎话,她说得面不改色。 “一个人?” 钟灵后仰靠上沙发靠背,一条腿放松地搭上另一条:“想一个人放松一下有什么不行?” 这算是谎话了,可她还是面不改色。 反正她人现在好端端在这儿,大家也就把这当闲聊揭过,重新投入到夜店的氛围里。 这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一直以来是钟灵的主场。然而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心不在焉。酒杯里的酒干涩无味,骰子的点数没心思去猜,那些朋友间插科打诨的八卦,和时不时来搭讪的男人,她都不想应付。 当初她为什么会迷上夜店呢?就是——没有了目标。高叁之前她都得过且过,钟静心看不过眼,整个高叁为她请了一堆名师辅导,书山题海,怎么也要把她拉拔上大学。钟灵原本逆反心理都被激发出来,差点就要以死相逼,后来钟静心和她和平谈判达成了协定,只要她能考上一个二本以上的大学,以后她要做什么,钟静心都不管。 按理,钟静心是想把她送去留学的,可是钟灵是在太不让人放心了,是以钟静心打消了这个念头。 钟灵还真的不多浪费半点努力,考了一个二本,低空飞过的那种。 大学期间她就开始疯狂谈恋爱,前前后后叁任,几乎一年一个,最后一个就是该死的唐冬彦,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大概要收心了,大学毕业后和他好好计划未来,可是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终结在一张揭露他谎言的照片里。 也不是什么借酒消愁,就是夜店这种地方,玩得开心,什么都不用去想,可以放肆做自己,也没有人管你什么样,人们好像都是朋友,人们又都不是朋友,可以很近,也可以很远,不需要什么远大理想和目标,哪怕你哪里都不属于,它都能接纳你。 她明白这属于富二代的无病呻吟,她没有什么需要为之奋斗的东西,也没有人真的关心,所以钱能买到的一切,她从不吝啬给,唯一吝啬的那一次—— 她只是没想到那也要用钱衡量。 [姐姐,你帮帮我们行吗?] 她觉得,用钱换来的亲情,很脏。 “那个……姐姐,对、对不起,听起来可能很不合理,就是……能不能让我牵、牵一下你的手!”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股脑倒出来的。 意识到是在和她说话的钟灵抬头,对上有些许熟悉的脸。 ……这个好像是,姜澈的好兄弟? 钟灵此刻翘着腿,双手环胸,美则美矣,看起来却有点生人勿进,那男生说得忐忑,说完已经是憋红了脸。 她的眉毛轻轻一挑,目光投向远处角落的卡座,一群人探着身子往这里张望,一个个脸上都写着幸灾乐祸。 姜澈也在人堆里,被人强行勾着肩膀,懒洋洋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钟灵这边六七个朋友的视线也都聚了过来。 “大冒险?”钟灵问。 少年头都要低到胸口了,就算此刻夜场放的是舒缓的音乐,他的声音也几乎听不见:“是……是,对不起。” 钟灵一偏头笑了:“只要牵手就好了么?” “啊?”那个叫阿进的男生闻言抬头。 钟灵把手伸出来,“牵吧。” “谢谢!”阿进小心翼翼地牵住钟灵的手,顿时四下一片起哄声,远处更有吹哨声传来。 目标达成,不好意思正要放手的阿进,不曾想钟灵纤细的十指在他手心中转了一个方向,竖起来,与他十指相扣。 阿进楞得傻了。 “你今天生日吧?”钟灵轻盈牵起嘴角:“福利。” “——生日快乐。” 最后一个字刚撂下,尖叫口哨声此起彼伏,两个卡座的人都跟着一起起哄,连Anya都没逃过。 等阿进傻乎乎地走回去,Anya忙凑过来:“大小姐今天好兴致啊,陌·生小弟弟都关照吗?”她故意强调陌生两字。 方泽昊有些吃味:“我突然觉得我还不如陌生小弟弟。”随即他停顿了片刻,忽然提议,“不如我们也来试试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一行人估计刚才看热闹的劲头还没过,瞎胡闹跟着复议。 “一群人知根知底有什么好玩。”钟灵兴致缺缺。 “那就把刚才那桌‘厕所卡’的小男生他们也叫过来嘛!”Anya跳出来出了个馊主意,说完还朝钟灵抛了个媚眼,显然没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从钟灵拿着那张照片找人开始,到钟灵主动牵手结束,Anya以为自己发现了盲点——钟灵对阿进有兴趣。 这种乱点鸳鸯谱的行径,钟灵都还来不及指正,怎么都没想到Anya他们的邀请竟然成功了。 两分钟后,一陇的贵宾卡座头一次坐得这么满满当当。 钟灵和对面的姜澈面面相觑。 错号:12.国王游戏 “哎呀我还没有第一次。” “最出格的地方吗?教室吧。” “同时交往叁个女朋友,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真心话大冒险之所以在聚会尤其是酒局上这么受欢迎,正是因为这个游戏百无禁忌,那些人们平时好奇不敢问的不敢做的,都会借由游戏展现出来,而那些搭了荤的话题自然是探听他人私密的首选。钟灵的玩伴本来就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群刚踏入大学校门的学生也这么疯,两拨人竟然能玩到一个层面上。 连着几轮钟灵和姜澈都还算是安全,只是负责旁听八卦的闲杂人等。 钟灵抬眼望去,姜澈靠着沙发,双手搁在腿上无意识地揉捏指尖,目光有些放空,感觉如果这不是他好友的生日会,他压根不会出现更不会久留。 钟灵不自觉弯了弯唇角,却没想姜澈正好看过来,被他抓了个正着。 他皱了皱眉,偏头用眼神询问她,想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她笑。 钟灵笑得更欢,确实没什么可笑的,但她就是心情好。 两人这番眼神交流还没结束,那边荧光棒停下来,指向姜澈。 见到是整个卡座男生里颜值最高的弟弟,一群人都起哄地叫起来。 姜澈投了骰子,小,真心话。 荧光棒另一头负责发问是她们这边的女性朋友,对帅哥通常还是有一点怜悯之心的,毕竟要留一个好印象,于是还算克制地问:“在座的女生里有哪一个是你喜欢的类型?” 钟灵饶有兴趣的目光瞟向他的前女友,女孩也说不上是得意还是紧张,非常刻意地埋头喝杯子里的酒。 姜澈抿了抿唇:“没有。” “啊,怎么可能?” 还有人喝倒彩。 “不是吧……明明……”部分知道隐情的同学差点就自作聪明,要使坏抖出背后的故事了,“阿澈你撒谎啊——” “这么毫不犹豫地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吧。”哪知道开口打断的竟然是钟灵,“就算情侣也有不是喜欢被穷追不舍勉强在一起的,何况非要从那么几个人里挑出自己喜欢的类型……对吧?”她朝姜澈倾身敬上酒杯。 众人这么一听觉得像是意有所指,确实也有道理,只有那女孩一蹙眉,表情不太愉快地看向她。 看这架势不喝也得喝,姜澈拿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眼里蕴着挑衅:“姐姐真懂我。” “哇我也想被他叫姐姐——”钟灵这边一同来的女生羡慕不已。 一些无关人等的游戏进程且按下不表,这一桌十几个人,钟灵中了两次招。 第一次她也避开了大冒险,真心话是问她,最近一次和人有性冲动是什么时候? 钟灵只说了两个字:今晚。 卡座上的气氛又炸裂开来,人们纷纷讨论那个对象是谁,可是真心话大冒险的问题只有一个,剩下的答案她没有义务提供。方泽昊觉得一晚上钟灵和他接触的时间最多,两人还一起下了舞池非自己莫属,暗暗喜不自禁。阿进莫名收到钟灵给的额外福利多少也猜自己有没有可能那么幸运。只有姜澈仰靠着沙发背,一双眸子透过渐空的玻璃杯,深不见底。 第二次其实也不怪钟灵运气不好,Anya动了手脚。 今晚真心话大冒险总是投到真心话,一群搞事的人索性直接升级成了国王游戏。 本来两桌合并游戏的邀请就是想帮钟灵凑对,可是眼看八九轮过去了,钟灵和阿进都没有什么实质交流的进展,Anya特地在发牌的时候用了点小心思,将特定的牌发了出去。 “这一把我是K哦。”Anya亮出抽到的牌,当然这也是她的小动作,“Jack需要跨坐到Queen的身上,把她压在沙发上模仿接吻的动作勾引她,时限一分钟。” “哇,玩很大!我喜欢!” “赶紧的赶紧的,谁是J谁是Q快亮出来!” “你这是什么K啊,绿帽癖吗?”钟灵忍不住笑话她,随手拿起刚抽到的扑克牌,目光顿了顿,微微蹙眉。 姜澈注意到了。 他姐玩这种游戏真的很逊,从小手牌一不如意情绪就会写在脸上。 而且……他的目光从Anya脸上缓缓收回,停在沙发倒扣的扑克上,像是明白了什么,低头一哂。 阿进回完家里消息,随手拿起放在边上的牌。 “到底JQ是谁啊,怎么一个都不说话,大家快把牌亮出来,阿进你是几?” “啊,我是J——”阿进兴奋至极正要认领呢,结果一看牌面迷惑了:“我怎么变成梅花1了呢,我明明记得我是……” “是不是瞄到我的了?”姜澈姿态懒散,斜靠在沙发扶手上支起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夹起一张牌,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是Jack。” Anya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岔子,而围观群众叫嚣得更凶了,都在猜谁会被姜澈压倒,毕竟姜澈平时雷打不动的高傲脸,哪怕是和小玥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见他当众这么疯过。 姜澈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睫,朝钟灵的方向看去。 而钟灵肉眼可见地舒了口气,亮出那张红心Q。 ……嘁,还真放心。 伴随着一阵喧闹,姜澈支在脸上的指腹敲了敲,下一秒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 此刻钟灵依然架腿而坐,想必这个姿势姜澈坐下来也舒服不到哪里去,她可不管,眉眼弯弯地对自己一点也不可爱的弟弟笑道:“来吧,坐。” 对她来说,只要对象是姜澈就不怕,就当是弟弟和自己撒娇,总比那些她不认识或者不感兴趣的男人强。 姜澈揣着兜,站她跟前歪头打量她:“你可真没把我当外人。” “你希望我把你当外人?”钟灵眸子微抬,反问。 这段只有他们俩互相知道含义的调侃,又引发了周围一阵自以为明白的口哨声。 钟灵正要再开口:“我——” 姜澈忽然朝她弯下身,有风扑面而来,两个人的距离倏地拉近,反射性后仰的钟灵一下就贴在了沙发靠背上。 少年的手臂撑在她脑袋左右两侧,如山一样的压迫感让她屏住了呼吸。 错号:13.错位吻【双更】 姜澈低下头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扯平。” “什么?” “你帮我,我也帮你,我们扯平。” 钟灵想了想:“牌真不是你的?” 耳畔一声低笑:“你猜?” “不能禁止不动哦!要勾引才可以不然不计时!阿澈你赶紧拿出点本事来!”旁边姜澈的同学显然对这两人一动不动表示不满,相继凑了过来给他拱火,当然现场还有其他人,比如方泽昊,比如小玥,看起来情绪都不太好。 “啊,真的是,给自己找麻烦。”姜澈捏了捏鼻梁,慢悠悠抬腿跪上沙发,把她困囿于方寸,然后再跟着抬起另一条腿,身躯更沉下来,这下是完完全全跨坐在了她腿上,钟灵翘起的大腿,就这样被他钳制在身下动弹不得,再加上他的手臂架在她左右,面前所有的视线都被遮挡,这一刻,她的世界只能看着他一个人。 “你说……”直到钟灵眯起眼,姜澈才把这句话讲完:“要怎么熬过这一分钟?” 钟灵努力忽视自己的心跳:“撇开那个不说,你好重。” “阿进比我轻一些,要不你试试?”姜澈说得随意,“而且——” 他伏下身轻声讥讽道:“你坐我身上的时候我可以没嫌弃你重过。” 钟灵深吸了一口气:“那又怎样,我也没嫌你快过。” 姜澈按在她脖颈边上的手一攥,这一会儿想掐死她的心都有,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会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帮这个忙。 “喂喂喂,别纯聊天啊,勾引、接吻!遵守游戏规则快点!”周围看戏的人表示不满,还有人问,“阿澈你是坐上瘾了吗?” 姜澈不发一语。 “你什么都不做就算坐上五分钟他们也不会计时,但我的腿会麻,弟弟。” 钟灵这番话属实有点无情了,虽然姜澈帮她她还挺意外,但这不能妨碍钟灵逗弄他的心。 “这是你自找的,姐姐。”丢下这句话,姜澈旋即压上了钟灵的身体。 今晚第二次面对这种尴尬的距离,却是在众目睽睽下。 耳边还能听见朋友们起哄的嬉闹声,可是钟灵触目所及的,只有姜澈。 他眼角的泪痣。 真漂亮。 这个距离,注意力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的那双眼睛全部攫取,姜澈认真的时候眼神实在太勾人,钟灵没法就这么和他对视下去,只能移开焦点去看他眼角的那颗泪痣。 小时候每次姜澈哭,她就会拿这颗泪痣取笑他,骗他越哭这颗泪痣就会长越大,吓得姜澈差点拿刀要把它挖掉。 可是那时候她怎么会想到,自己曾经取笑的部分,会让长大后的姜澈看起来这么……色气? 他的眼睛本来就是眼尾略挑的桃花,那颗泪痣成了画龙点睛的一笔。 泪痣、眼尾、眼线、睫毛……她不期然又撞进他眼里。 仿佛是应景,夜场DJ的电音又逐渐高昂,蓝紫色的光束灯从舞台的方向绽开打向全场,几乎是正正好把舞台贵宾区中央的他笼罩在灯束之下,但是钟灵看不见,此刻姜澈占据了她所有视野。 姜澈伸手捧住她的下颔,指腹带了些许的凉意,钟灵被他碰到的那一片皮肤都跟着紧绷起来,连带揪紧的,也有她的心跳。 钟灵又想起了那个梦,和梦中她几乎已经忘却的欢愉。 那颗泪痣中和了记忆中少年所有的戾气,梦中的姜澈近乎妖孽般伏在她颈间,吻在她小腹,还有更深处…… 姐姐。 那双眼眸此刻好像会说话一般,钟灵眼睁睁望着他偏过头,与她的鼻翼错开,像是接吻前的准备,薄抿的唇翕动,压下脑袋向她贴近,那个瞬间,钟灵的心猛地一震—— 等一下,他不是来真的吧! “哇哦——!!!” 四周一片欢呼喝彩,甚至还有鼓掌声,惹得附近卡座的人都好奇地朝他们看过来。 然而,嘴唇在堪堪碰到她的那一刻停住。 姜澈捧住她下颔的虎口遮蔽在两人唇角,因为另一侧偏过头的角度,所以两侧可见的视角都被封死,这个错位的视觉差,好像真的吻上了一样。 钟灵呼吸紧张得瞬间泄了气,气息洒在姜澈的唇间,她霎时扩张的瞳孔上,映着姜澈戏谑的神情,是那种一不留神就会就会悄然间溜走不见的小表情。 他就是想吓吓他姐罢了。 即使两人在舞池里昏天暗地,也不太可能在大庭广众的关注下接吻。 接吻这种事有它独特的意义,而她是他的姐姐,他们并不属于可以被赋予意义的那一类人。 心中怀揣着这个念头,姜澈的指尖在她脸颊上不经意摩挲,再度偏过脑袋,仿佛接吻时调整的角度,吻向她另一侧嘴角,只在这时候,旁人才会看到俩人的嘴唇并没有真正相触。 睫毛仿佛会碰到,钟灵不得不闭上眼。 很近,近到呼吸交融,近到有那么几个瞬间,钟灵觉得,他们的唇,大概,已经,碰到了,但又好像没有。 姜澈的勾引很成功,她被他困住了。 甚至差点克制不住冲动想张口去品尝少年那片唇中的吐息,可是红唇微张,却只是颤栗地溢出呼吸声。 想什么呢?又不能。 钟灵感觉到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双腿撑起身,他更高了一些,朝她更近了一点,居高临下压制着她,她不得不抬头承受他看似迫切压向自己的力道,配合他一步步变换这个错位吻的角度,这吻真实得让近距离旁观的几个男生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唇上忽然一重。 钟灵猛然睁眼,即便她看不见,但也意识过来此刻蹂躏唇瓣的重量,是他的指腹。 像舌头一般撬开她的唇齿,深入她唇间,搅弄她的舌尖。 “唔。”钟灵发出闷哼,近在咫尺的姜澈眼底,蕴着一层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有一瞬间怔忡。 她听得到他的呼吸,压抑着一点紊乱的喘,这一点除了她谁也听不见。 钟灵狂躁的心跳声几乎要和那点喘息同频,她终于受不了匆忙推开姜澈,转头问Anya—— “时间到了吧?” Anya此刻和身边几个朋友直勾勾看着他俩木讷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看了眼手机:“还……还有十秒。” “可以了可以了。”钟灵一把推开姜澈,“我有点反胃,去下洗手间。” 这个结尾属实就有点扎心了。 姜澈栽进一旁的沙发里,抬起手背默默蹭了蹭唇沿,很快,哄闹作一团的贵宾卡座消失在了钟灵身后,她再听不见。 ———————————————————— 剧情进展节奏太慢赶紧双更结束夜店这段了(还卡了原本想写的一段),话说双更有珠珠有收藏吗?【探头】 错号:14.他好凶 两拨人年龄差不大,玩起来意外投缘,结果一直玩到凌晨几个女生说累了大家才做鸟兽散。离开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早已入梦,但光耀路上依旧车来车往,沸反盈天。 一陇门口众人互相告别,姜澈他们一群同学站在路边等滴滴,又你来我往地闹腾了好一会儿,姜澈和阿进最后聊了几句,正准备去路边打车,身后有人忽然叫住他:“姜澈,要不要哥送你回去啊?” 几个人循声望向正在抛接手中车钥匙的曹涵宇,小玥挽着他的另一只手手臂,撩了撩耳边的发,面带红晕。老实说以曹涵宇的长相,和小玥站在一起根本没什么可比性,但他那身炫耀似的名牌名表一一铺展出来,路人多少也能看懂。 曹涵宇当然料到他不会答应,他就是想激一激姜澈,毕竟当初在高中不比出了校门外,再多的钱也就只能偶尔摆摆阔,而姜澈有多受欢迎十五中没有人不知道,处处风光压他一头。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姜澈再漂亮的女朋友还不是跟他跑了?一个被戴绿帽子的Loser而已。 姜澈皱眉,提了提一侧嘴角:“你喝酒了吧?” 可他没想到姜澈第一时间既没有难堪也没有逃避,一个问题轻松将了他一军。 “没事,小酒而已,你不是吧,一个大男人,这么点酒就不行了?你要不行也没关系,来,哥载你回去,小玥也在呢,人家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来来来!”曹涵宇被他这么一说,醉酒后不服输的劲儿倒是上来了,兀自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就要带他走。 姜澈被他生拉硬拽了两步路,单手揣着裤兜和生了根似地定在原地:“你要找死别带我,我还惜命,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你说啥呢你?” “我说……”姜澈撇唇:“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身后同学们一阵哄笑,笑得前仰后合。 “算了哥哥,人家坐不惯车的,估计自己附近扫个共享单车就回去了,你别管那么多啦,好冷我想早点回家嘛。”小玥下身穿了条齐臀小短裙加及膝袜,膝盖以上冻在夜风里,难怪抱着双臂直跺脚。 不说还好,说了酒精上头的曹涵宇更得劲了:“那怎么行,我这开着宝马让我们姜大校草半夜骑车回家,人家女朋友都给骑没了,我心里过不去啊。” 这话说得就有点明晃晃开战的意思了,阿进先一步冲过来推了他一把:“你说什么呢曹涵宇,你有病吧你?” 姜澈把好兄弟拉了回来:“别,没意思。” “没意思?——你有意思,你怂了是不是姜澈,这样都不敢吱一声,以前还那么多人捧你,啐,现在你算个屁!”曹涵宇挑衅。 姜澈还没说话,阿进比他火气还大要往前冲,旁边还有几个男生都要挽起袖子干架了,只听见不远处一个慵懒发困的声音像猫儿一样慢悠悠扬起来—— “姜澈,今天跟姐姐回家睡好不好?” 一群人循着声音找过去,就在一陇门口停着一辆云雾白的玛莎拉蒂,钟灵犯懒地趴在车后座窗门上,肩上披着一件小西装,歪着脑袋搭着眉睫看戏。 “我艹,玛莎拉蒂总裁……”同学之一喃喃道。 “什么?她是玛莎拉蒂总裁?” “你懂什么,我是说这款车,玛莎拉蒂总裁系列,搁我们这至少一百六十万出头……” 一群学生党一听价格当下就沸腾了,前一刻的肝火顿时无影无踪。可是……等一下,她刚说什么?她好像叫了一个名字……?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车转移到了姜澈身上。 一个同学拍上姜澈的肩:“没想到我澈,这么快就傍上了。” 另一个搭上另一边叹息:“果然人帅就是有用,白富美也不缺钱……” 这话说得曹涵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都消停点,那是我姐。”姜澈寡淡着一张脸,一手扫一个,把同学的爪子都从肩膀上掸下去。 “叫什么姐,从今天起那就是你可爱的妹妹——”又来一个不要脸地凑上来。 “那真是我姐。”姜澈径自一脸嫌弃地把同学的脸推开。 钟灵靠着手背支起下巴,同时抬起一只手掌朝他们微笑示意:“嗨,麻烦你们拉住我弟弟,别让他再去骑共享单车啦!” 这话说完,原本还在嬉闹的几个人缓缓僵住了嘴,全场死寂。 阿进震惊地转头看姜澈,疑问:“今天……不是我生日吗?”这种做梦的机会为什么没轮到他头上? 姜澈耸耸肩:“一点了。”过了。 曹涵宇黑着脸完成了脸色的青白转换,阴鸷地望着被同学再度簇拥的姜澈。 这根本不可能。那些人只看到了车,却不知道一陇门口的这个车位,哪怕有钱付费他也不能停,所以他只能把车停到老远的停车场。 姜澈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的亲弟弟?一定都是假的!合伙演的戏! 某些男人酒醉的时候最看不得别人威风,曹涵宇本就大男子主义,现在酒精麻痹之下更是疯癫,此刻血气上头,他直接就指着钟灵去了! “什么姐姐弟弟,穷屌丝装什么有钱,我就没听过他有姐姐,谁知道哪里来的野鸡借个车在这里装腔作势——” 他猛地一把抓住车窗边钟灵的手,要把她生生从窗口拽下来! 钟灵吃痛,下一秒,猛地一道黑影过境,曹涵宇只觉得臂弯忽然一麻,反射性松了手,然后意识还没跟上的时候就摔出了几步开外,直接跌进花坛里。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姜澈矗立在车门边,逆光之下看不清表情,但却能感受到他的眼神锐利如锋,暗沉沉的,黑暗里仿佛猫瞳一般反射出冷冷寒光。 气势全开。 如果一定要找个形容的话。 “姜澈——”“阿澈!”身后同学惊呼出声,连车上的钟灵都愣住了,一时半会儿定定地看着姜澈的侧脸说不出话。 等曹涵宇被小玥从花坛里扶起,骂骂咧咧还想来找麻烦的时候,姜澈眯起眼睛,曹涵宇到了嘴边的脏字就莫名其妙被吞了回去。 可是作为男人尊严加上酒劲催使容不得他认怂,很快他又大声嚷嚷起来:“你他妈跟她亲了大半天,还说是你姐?一对狗男女还有脸吗你——” 啪。车门打开了。 钟灵披着小西装从车上走下来,拉住了正要动作的姜澈。 “游戏玩不起就别玩啊,小弟弟。”钟灵和姜澈比肩而立,虽然身高矮了一截,但是气场完全不输,甚至还愈发四两拨千斤,“我和他是不是姐弟,不需要和你证明,但是狗男女是不是另有其人,你也许想让大家都听听?” 这回曹涵宇身边的小玥动作先一步僵住了身体。 “你说什——” “哥哥别说了,我们回去吧!”小玥一个劲地拉着曹涵宇离开。 擦身之际,钟灵偏头补了一句:“还有,别自己心里有鬼,看谁都像鬼,要不要脸这件事——等你把手上的冒牌货换成真的再来质疑我。” 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把视线投向了曹涵宇的手腕。 被一句扎到痛脚,曹涵宇扬手想对钟灵故技重施,然而姜澈一把握住了。 “试试看?”他微微弯起唇角,却一丝笑意也没有。 被他的眼神震慑,那一刻曹涵宇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 代驾司机发动引擎,姜澈透过车窗远眺停车场边撒着酒疯的曹涵宇,剩余几个人想阻止他都阻止不了。 钟灵还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没多久耳边传来微沉悦耳的男声—— “嗯,我要报警。” 钟灵看向姜澈,他在打电话。 “我朋友意图酒驾,劝不住。” “对,光耀路一陇会所东侧的停车场,其他朋友也在。” 钟灵看怔了。 等他干净利落地打完电话,钟灵问:“你就这样把他举报了?” “无关个人恩怨。”姜澈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抬眼说道:“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钟灵已经笑得停不下来。 不一会儿,车行路上,后座的两人安静无话。 “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凶。”钟灵无奈笑了声,找了个话题打破尴尬的气氛:“看来小姜澈真的长大了。” 姜澈转过脸来,看她,目光较之往常柔缓了许多,长睫之下的眸光一路游走到了她的手臂。 窗外的路灯光线在她身上掠过虚影,看得并不真切。 姜澈收回视线,撇向窗外:“受伤了吗?” 钟灵顿了半晌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低头看了眼手臂,不着痕迹地拿小西装边角遮盖好,满不在乎道:“我是什么人……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哪知话刚说完就对上姜澈重新转回头的脸,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 钟灵:“干嘛?” “你说谎了。”姜澈毫不犹疑地判定,“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很不会说谎。” 从小到大在他面前藏零食没有一次不被他发现。 “就真的没事啊。”为了证明自己,钟灵朝他方向一伸手,把自己的手臂直接举到他眼皮子底下,“你自己看。” 手臂上皮肤除了些许淡淡的红印,确实毫无瑕疵。 姜澈淡定倚着靠背,想也不想握住她的手腕,翻转。 反过来的手臂内侧一面,几道带着血丝和青色的印记,全是被车窗摩擦剐蹭的伤痕。 姜澈抬眼觑她,钟灵抿了抿唇:“啊,我怎么没发现。” “记得上药。”姜澈提醒,“越早越好。” 手被他握得很热。 钟灵觉得有点难熬,赶紧把手臂抽了回来,“知道了。” 姜澈手心一空,看了她一眼,把手揣回了衣兜。 “你不用那样说的。”他又重新望向窗外,不看她的脸。 “什么?” “说我是你弟。” “你本来就是我弟弟。” “我是说,不用站出来给我解围,我不觉得有什么为难,也不用把我说得像个富二代,我和你不一样。” 她看不见姜澈的脸,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绪。 “我就是实事求是而已。”钟灵往靠背一倒,闭上眼睛,“姜澈——” 她的声音轻轻地,叫“姜澈”两个字的时候,像姐姐一般温柔。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本来是你可以拥有的。” 车厢里只能隐约听见夜风拂过车身的余响,和空调暖风的声音。 “姐姐。” 这是他们这么多年之后再见面,他第一次那么认真地主动叫她一声“姐姐”,是真正意义上血缘给予他们的亲昵。 “我知道自己的位置,那些……” “从来都不属于我。” 错号:15.梦与现实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的位置’?什么叫‘不属于你’?” “就是字面的意思。”姜澈耸耸肩。 钟灵不悦地挑眉:“跟我你还要拐弯抹角?” “我家到了,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来就行。”姜澈没有搭理她,径自提醒代驾司机。 “不许停。”钟灵不留商量的余地:“你今天没把话说明白,就跟我回家去。”钟灵是真的这么打算的,姜澈背叛她和妈妈选择了姜盛超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如今时隔多年好不容易再见面能搭上话,她想把个中缘由弄清楚。 姜澈顿了一下,扶额笑了声:“你这是要绑架?” “带我亲弟弟回家不算绑架。” “那不是我的家。” “我说是就是。”钟灵好歹真真地做了快这么多年大小姐,性格跋扈起来谁也管不住:“陈叔,你想好是谁叫的代驾谁付你钱,一路开回去,你要是路上给他停车这单我不给钱了啊。” 钟灵是代驾老陈的固定客户了,老陈当然也识时务,于是尴尬地连连颔首:“懂、懂!” 姜澈就这么不容分说地被带到了位于市中心东麓壹号的钟家,进社区沿路又是湖又是联排会所,等从车里出来,姜澈想走也已经找不到方向,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钟灵进了电梯。 电梯直接入户,整个十二楼的大平层只有一户人家,电梯门打开是一个偌大的挑高门厅,钟灵的高跟鞋踩在地上都有回音,姜澈站在电梯里望向眼前处处透着奢华的住所,没有挪动脚步。 “进来,不然电梯里有人,又长时间不关门的话,保安会收到报警。”谈话间钟灵已经换上了舒适的拖鞋。 姜澈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过了门厅迎面而来的是几乎一百八十度的落地窗夜景,窗外就是横穿过原城的东麓江,江对岸可以看到另一片繁华的滨江商业圈,哪怕到了快凌晨两点也依然灯火辉煌。 屋里没开大灯,只有几盏柔和的夜灯等待钟灵回家,钟灵把身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包和外套往边上一扔,“鞋在柜子里自己拿……哦,声音小一点,别吵醒我们家阿姨。” 客卧。 钟灵随手丢了一件衣服给姜澈,准头还不错,把他头罩住了。 姜澈将它扒拉下来,他短发凌乱,表情郁闷,从钟灵的视角看来还显得有点可怜兮兮。姜澈看了眼手中宽大的T恤,挑起眼皮觑钟灵一眼:“男友的?” “想什么呢,是我买的男款,自己穿的。”她坐上姜澈床边,“我从来不带男人回家,敢带的话,妈会把我打死。” 姜澈看着她,指了指自己。 “……你是弟弟,不算。” “我也是男人。”姜澈强调,有时候男人的尊严比命更重要。 钟灵在家里穿得别提多随意,因为开着暖气,身上只穿了件丝滑的吊带睡裙,头发在脑后随意扎起来,比起之前的模样柔软了不止一星半点。 姜澈多看一眼就撇开了目光。 她连胸罩都没穿。 有没有一点自觉。 “行行行,小姜澈是男人了。”大概是通过今天一晚上的相处,加上眼见姜澈为了维护她突然爆发的行动力,钟灵心中对弟弟的怨消弭了许多,毕竟血缘作祟,还有曾经作为姐弟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底子,她的态度不知不觉已经转变。“快去洗澡吧,等会儿还要跟我解释你今天说的话,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她诱哄完,又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姜澈有一瞬间的错愕,眉睫微微颤动了下。 “不要碰。”他低下头,拨弄被她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继而起身:“我去洗了。” 钟灵努力摒弃自己觉得一个十八岁大男孩可爱的错觉,提醒他:“对了,没有内裤,你脱了扔边上内衣洗衣机里洗一下,明天起来就能穿了。” 姜澈止住脚步:“那我今晚穿什么?” “那件T恤那么大你怕谁看?” “……” “你我小时候又不是没看过,以前把尿有时候还要我帮忙。” “姐姐,我现在十八。”姜澈无语。 钟灵盘着腿坐在床沿,“那怎么办,要不你穿我的?总不能脏内裤再穿一天吧?”她摆出一脸嫌恶的神情。 “……” 他今晚沦落到这步田地不是她造成的吗?为什么他姐能这么心安理得? 姜澈挫败地呼了一口气,埋头进了浴室。 女士内裤和真空上阵之间,他选择死亡。 ——结果,还是真空上阵。 姜澈上身穿着那件加大码T恤,下身围了一条浴巾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出来时发梢还有点湿,几缕短发集合成一撮撮发缕搭在额际,为少年平添了几分野性。 好帅。 洗完澡只穿着一件白色字母T恤的姜澈一身清爽,个子很高,五官轮廓深邃分明,浓郁的眉眼下是一张线条立体的薄唇,侧脸可以看见微翘的唇峰。 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脸都没长开的小弟弟了。 如果不是弟弟的话…… 钟灵恍然回过神来,把这个危险的想法打住。 “头发。”她放下手机,捻了捻自己鬓边的发丝示意,“擦擦。” 姜澈坐到床边,把毛巾搭上脑袋揉搓。 一只手把毛巾接了去,帮他擦拭起没擦到的地方。 公寓隔音很好,又是夜深,这么大的空间里除了毛巾窸窸窣窣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哦,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好像以前。”钟灵突然开口道。 姜澈弓着背低下身方便她帮忙擦干,听到她这么说,原本冷淡的嘴角有了那么一丝温度。 好像以前。 爸妈不在家,他洗完澡,姐姐会帮他擦干头发。 他经常挣扎不肯,因为姐姐老是擦着擦着用毛巾包住他的脑袋一阵乱揉,然后两个人就打闹成一团,开启满屋子的追逐战。 钟灵的嘴唇再一次翕动,仿佛喃喃自语:“为什么不站在我们这边呢?” 手下的人身子带着不着痕迹的僵硬。 他没回答。 擦拭的手停了下来:“是因为讨厌我们吗?” “不是。”他开口,喉间干涩,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你很好……妈妈也很好。” “那为什么——” “我不想说,姐姐。”姜澈拉下她的手,毛巾从他的脑袋上滑落下来,他转过头静静看着她:“真的不想。” 钟灵追问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咽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姜澈明明已经成熟了那么多,她却觉得说这话时姜澈的眼里透着脆弱,他语气淡淡的,却仿佛在和她乞求。 “那……”钟灵心有不忍:“那你可以回来。” 姜澈看着她,笑了,摇了摇头。 “别傻了,姐姐。”他说,“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何必呢?”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钟灵手搭着额头,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呆。 她主动示好却被他拒绝了。 她不甘心。 不甘心到失眠。 过去这么些年,有一群男人围着她转,哪怕是出轨的唐东彦也是因为她若即若离的态度而急于证明自己,她并不觉得他和其他男人有什么不同。 可是,姜澈,是不同的。 孩子时有孩子时的不同,如今又有如今的不同。姜澈就像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与她共生,扎进去了,就拔不出来,时时刻刻存在,只要想到就会发酸。 不奇怪吧,哪怕养了几年的猫狗丢了都会心痛,何况那还是个人呢? 明明一起长大的。 钟灵在黑暗中起身,反正也睡不着,她想去给自己倒杯水。 路过客卧的时候,她的脚步停下来。姜澈的房门虚掩着并没有锁,是她走时的样子,他似乎也不在意。 钟灵走了进去,停在他床头,月光从床旁的落地窗洒下一片皎洁,月华如轻烟笼在他脸上,照亮他均匀呼吸间的每一个起伏。 眼角那颗泪痣。 钟灵伸手去触摸,小小的那么一点,却让这个人看起来异样妖冶,那么与众不同。 姜澈。 不一样了,确实是不一样了,以前那个男孩子变得陌生,她只是这样看着他的脸,指腹触及到他的泪痣,都会觉得心头空荡荡的,残缺,难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他还是她的弟弟么? 属于她的。 明明需要她又爱逞强的小澈。 明天以后他们会回到自己各自的生活里去,重新成为两条平行线不作交集,因为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他说的。 钟灵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停在他唇沿。 心跳声打乱了所有思考,柔软的触感透过指腹清晰传递。 钟灵,你在干什么? 那个梦里的少年,唇红齿白,一样妖冶地勾走她的心魂。 那是,她的弟弟。 她竟然想…… ——是什么感觉? 她竟然想…… ——这张嘴唇。 想吻。 姜澈。 [姐姐。] 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摆脱不了肮脏的小心思,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四片唇瓣再无隔阂地贴在一起,世界被感官隔绝,心跳声在有限的方寸间无限放大。 青涩香软的触感覆在温凉的唇面上,心头一麻,唇与唇一触即分,不敢多留片刻。 她退开来,呼吸的节奏被打乱,气息抖落在他的唇间。 可那不是最让她惊慌失措的一刻。 因为下一秒,月色下…… 他睁开了眼。 空气在顷刻间凝滞成冰。 她仓惶地张口,还没找到可以全身而退的理由。 他却抬手扶住她的后脑,猛然一把拉下她,无比迫切地重新吻住了她的唇。 错号:16.破界 他睁开眼,幽暗光线下是熟悉的人影,因为他的苏醒,她仓皇逃离的瞬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姜澈盯着那张胡作非为的唇,几秒前的触感真切,还有颤栗的气息洒在他唇面。 后来她意识到了,漂亮的唇型张开一道缝隙,却是无声翕张。 饱满盈润的唇瓣和女性胴体馥郁的香气,哪怕不用看她的脸,他都能透过微微开合的唇线清楚知道那是他的姐姐,不管是姜灵还是钟灵,她都是他记忆里认识的那个人。 恍惚间,他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动作,抬起手摸索到她的后脑,将她蓦地拉向自己,嘴唇堪堪贴上她的,就忍不住压上去。 她被吻了。 那一刻钟灵的世界迅速下坠,直至趴到姜澈胸口,一个吻堵上了她的唇。 钟灵在接吻领域的经验绝对不缺,可是当下的她却因为过度震惊而像个木头人,只感觉到有齿尖滑过她的下唇,啃咬间伴随着反反复复的含吮,还能听见偶尔暧昧的吮吻声。她的唇瓣到身子渐渐酥软,几乎是放任自己融化在那个吻里。 她的眼没有闭上过,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那个毒舌又自我的姜澈,她的弟弟,为什么会回应她的吻,甚至主动吻她?要知道在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的那一霎,她都已经做好了要被姜澈冷嘲热讽的准备,可是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他阖着眼,睫毛很长,月色下看不清,只落得一抹阴影,而他每仰起下巴去含一次她的唇瓣吸吮,眼睑就会微微颤动,钟灵发现此刻自己竟然注意到如此细枝末节的地方,她从来没想过他们两人的距离可以如此之近。 只是也不懂他是克制还是故意,一直循着她的唇沿亲吻,她都能感受到他湿润的舌尖贴着她的唇角舔舐,却依然没有进入她的口中。 她早已习惯了急不可耐,这一次发现焦灼的那个人竟然成了自己。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忐忑,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渴望,喉头发干、心跳鼓噪,连呼吸都乱了步调。 她知道不应该有这样的期待,原本就是一时冲动,演变成眼前这样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那是她弟弟,从小一起长大,她见过他的每一面,笨拙的,独立的,努力的,逞强的……跟其他她认识过交往过的男人不一样,她一步步看着他从一张白纸到有了内容,而她也在那白纸上刻画过自己的烙印,他的成长中有自己的痕迹,然后——戛然而止。 眼前的他,熟悉,又陌生。 可是本能告诉自己,她喜欢姜澈的吻,她不懂,她怎么可能,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弟弟发情。 不,比发情更糟糕,她知道那不只是身体的欲望,早在她主动去介入他生活的那一刻开始,她对姜澈的心思就在慢慢改变,到现在,连她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她为什么会一次次向他靠近,又或者她知道,却不敢细究。 钟灵微微抬起身,他的唇也因而与她分离,唇与唇分开时黏连的那一秒,还发出细微的“啵”声。 姜澈再一次睁开眼睛,望进钟灵眼底。 他的手还岔在钟灵脑后的发丝间,手腕贴着她的脸颊,只需稍稍施力,就能迫使这个吻继续。 但他没有。 他只是看着她,两人一上一下,鼻尖几乎碰到鼻尖,钟灵的呼吸灼热,悉数落在他唇间。 “我只是……”才说了叁个字,钟灵就不自觉抿唇,明晃晃掩饰她的借口:“来说晚安。” 姜澈一哂,没忍住笑声,很轻,但钟灵还是听得耳尖生热。 “晚安。”他说。 他不追问,也不作后续。好像刚才两个人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错觉。 其实这样最好,两个人之间血缘关系的平衡没有被打破,彼此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四目相对,她依然伏在他胸口,他也依然捧着她的脸庞,像是一场比拼定力的游戏,谁都没有因为这个“晚安”而为夜晚画下句点。 直到他开口,声音因为短暂的缄默而喑哑—— “姐姐。” 气音撩人。 就两个字,只有两个字,没有任何其他含义,单纯只是呼唤她罢了。 它却向钟灵揭示一个事实,姜澈知道,他都知道,他没有把她当成任何人,也没有避讳两人的关系,就算两人分别十年,在他心里,她依然是他姐姐。 钟灵是姜澈的姐姐,姜澈知道。 ——他吻了她。 钟灵把鬓边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低下头,靠近,缓缓压上他的唇。 一下,两下……从他那儿模仿来的坏毛病,双唇厮磨,她却连舌尖也不露出一分,蜻蜓点水的啄吻。 钟灵察觉到扶着她后脑的那只手掌指尖微微使力,不是对她,而是一种无处安放的力道。他被动承受她的吻,从一开始似乎无动于衷,到后来按捺不住抬起下巴,迎上她的唇,两个人以一样的频率亲吻彼此,在对方唇瓣留下一片湿热。 只是断断续续的接吻而已,心跳却在持续攀升。 钟灵从来没有因为吻感觉这么好过,和谁都没有,可是此时此刻和姜澈,仿佛血缘上的联结,她能感受到弟弟每一个细微动作背后的含义,姐弟间天然的默契不言而喻。 不知这样互相吻了多久,只知道谁也没停,亲吻的幅度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热烈。在某个瞬间,像是一根紧绷的弦被拉到了极致猝然绷断,脑后的力道终于失控,姜澈懊恼地嗤了声,猛地将钟灵压近自己,发了狠堵上她的唇,舌尖顺着钟灵的唇缝探进去,一下便没入了唇齿,长驱直入的果断连反抗的机会都不留一点,几乎要把舌嵌入她的喉间。 “唔……” 被堵得说不出话,钟灵只能被迫和姜澈继续这个吻,唇舌湿软交缠,唾液交换,口中两条舌头毫无章法地胡乱翻覆搅动,伴随令人脸红心跳的淫靡声响越吻越深,到最后钟灵的意识也都被搅成了一片混沌,只能与他共沉沦。 姜澈的手下滑,搭上她的肩头。 夜里开暖气容易口干舌燥,睡觉前家里的暖气总会被钟灵关掉,她原本只是想出来倒杯水,却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气氛升温,皮肤上的微凉还是最诚实地反馈了她的体温,姜澈清楚感受到了。 “等等。”他低声道,在钟灵意识到之前,他就抽开了被角,手一扬,把她罩进了被子里面。 现在,钟灵在他的被窝里,也在他的胸口上。 这几乎已经是最近的距离,近得钟灵可以蹭到他光裸的腿。 即便是这期间接吻暂停,两人也没分开过,甚至在钟灵进了被窝后,大概是空间加剧了彼此的焦灼,为这把干柴烈火火上浇油,钟灵顺势倒在床上抱紧姜澈,姜澈也迫切地在昏暗中寻觅她的唇。兜兜转转循着唇线四片唇瓣贴合的瞬间,姐弟俩按捺不住重新拥吻在一起,面对面唇舌交缠,舌头在彼此口中仿佛交媾一般放肆搅弄。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等到好不容易分开换气的时候,两个人的呼吸都已经乱作一团。 钟灵的胸脯随着喘息上下起伏,透过窗外昏昧的月光看向姜澈。 姜澈也在看她,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目色幽幽沉沉,浓得像墨,明明冰凉,眼神却炙热。 他们有点……太投入了。 钟灵回味几秒钟前的那一片混乱,心悸感如潮汐波动,一浪接着一浪不停。 她在姜澈身上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除了他谁也给不了。 可是真的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好,钟灵找不到任何能形容那种感受词语。姐弟之间应该留存的那一道界限,她不肯妥协,知道是禁忌,却明知故犯,破釜沉舟地淌进那条河流。 她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弟弟。 不知不觉他们又开始接吻,一次次试探和交融,恍惚中,姜澈的唇落在她颈侧,沿着脆弱的颈线一路吸吮,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钟灵抱住姜澈,指尖插入他发间,只分出一丝心神问他:“……姜澈,我们……在做什么?” 她只是想确认这不是一时冲动忘我。 “不知道。”他停顿了片刻,薄唇贴着她的皮肤,热气烘在锁骨。 这个答案钟灵并不满意,她伸手推开他,想走。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允许,径直翻身把钟灵压在了身下—— “姐姐……” 居高临下的尾音消失的那一刻,一滴泪落在了钟灵眼角。 “我好想你。” ———————————————————— 在PO不写大肉果然很冷,虽然本来就是随手兴起的小短篇,但是还是记得点个收呀各位~ 以及这篇我真的短不起来了,我放弃了,只能说尽量短吧。 错号:17.不讨厌 钟灵伸出指尖,从他眼角抹过,湿的,她的感觉没有错。 姜澈的眼泪。 “……姜澈?”明明被他压在身下,钟灵却感觉不到一点威胁,反而觉得此刻的他更脆弱:“你怎么哭了?” 眼前姜澈仓促抬手,很快恢复了往日无波无澜的声线:“胡说什么。” “眼泪都掉下来了,别擦了。”钟灵举起两只手捏上他的脸。 他死不承认:“这房间漏水。” “你浑身上下最硬的就是嘴。”钟灵拧了拧他的腮帮子,“一点都没变。” “我才……”话说到一半,一股力道传来,他猝不及防,被拉进钟灵怀里。 脑袋被她按在胸口,姜澈的耳朵贴上最靠近她心脏的地方,满满的心跳声充斥了他的世界。 怦咚怦咚的节奏显然不是正常的频率,可是,他却觉得很安心。 “你刚刚说了想我吗?” “没说。” “都想得哭了。” “我没!” 姜澈觉得自己先前一定是魔怔了,为什么会情不自禁对她说出那种话,现在让钟灵抓到了把柄能嘚瑟半天。 “爸爸……那个人离开家的那天,把你也带走了。” 头顶的声音忽然变轻,前一秒还在心底抱怨的姜澈忽而愣神不语。 “我问妈妈什么时候弟弟可以回来,妈妈说不会了,我从今以后没有爸爸,也没有弟弟。”夜很静,钟灵回忆的时候也压着声音,只有姜澈听得见的声音,“那时候我和她闹了很久的别扭,也恨你们,我不懂为什么明明是一家人,到最后会这样支离破碎,再然后我的脾气就越来越坏,也不想好好读书。” 她翻过身,侧躺着把姜澈抱紧。 被姐姐当做抱枕了。 好像——这样也不坏,他想。 “妈妈总认为亏欠我,就更努力工作想给我好的生活,可是回来还要面对我的臭脾气,还有那套有你们回忆的房子,那时候她经常深夜躲在房间里哭,我都知道。” 她也知道,那时的自己很不懂事。 “后来她把房子卖了,感觉那个家最后的一部分也跟着消失了。”钟灵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住在那里的结果很糟糕,可毕竟有曾经完整的回忆,就……挺不舍的。” 姜澈伸手去抚她的脸。 鼻尖忽然被钟灵捏紧:“最可恶的是你!本来一开始那几年我们私底下还有来有往,结果我高二以后你突然就销声匿迹,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去你学校找你你转学了,连出租屋都退了,要不是高考结束那年,‘那个人’说要一起吃饭,我都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了。” “……那是因为,被追债了。”姜澈撇开眼,语调凉凉,大概是不愿提起这段不堪回忆。 钟灵眨了眨眼,以她现在生活的圈层,她想象不出那是什么困境。 彼时姜盛超迷上了赌博,欠了一笔很大的赌债,家门口被人泼油漆,半路上被人殴打都是家常便饭。姜澈那段时间上下学都小心翼翼,总是幻想一不小心角落里会冲出一辆面包车把他装进麻袋绑走。 “那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一声回我消息啊!” 初叁时钟灵骗母亲手机丢了,把自己的旧手机给了弟弟,这样姐弟两人就算见不到面,至少还能偶尔交流——以姜盛超那时的经济状况,是断不可能给姜澈买手机的。 “因为……”姜澈想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口。 那之后他有偷偷去姐姐的学校找过她一两次。 最后一次,钟灵恋爱了。 他忘不了那天回到家家里被翻得一团乱,还有两个不认识的陌生大叔皮笑肉不笑向他打听爸爸下落时的恐惧感,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那个搬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家。手机早就被爸爸拿走换钱,只能用最后一点餐费,一个人坐了3小时的城郊巴士,来姐姐的学校找她。 离家时他连书包都来不及放,背着书包拽着包带,站在校门口小卖铺冰柜旁的角落,尽量不影响店家的生意,也不打扰任何人,摆出一张小大人的脸,翘首以盼放学那一刻的重逢。 结果等来的是钟灵和早恋男友的打情骂俏。 钟灵没看见他,但他听见了钟灵说的话—— [我最讨厌弟弟了。] 姜澈这才意识到,原来姐姐也并不是要无条件喜欢自己的人,自己的烦恼,也不应该分享给她——他从来不想成为谁的麻烦,既然讨厌,那就走吧。 我不想被你讨厌。 姜澈沉下眸子,短暂的沉默时间里,他想了很多。 和姐姐不同,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回忆。 其实早在那之前,他的世界已经和姐姐不一样了,不,应该说,从一开始,他的世界就已经和姐姐不一样了。 所以这个夜晚,当两个人重新回到姐弟的位置,用超出姐弟的亲昵方式感受彼此,过去那些时光里承受的委屈、失望、寂寞、挫折、惦念……种种情绪才会一股脑儿倾泻出来,让他狼狈失态。 “因为什么?”钟灵打断了他的思绪,还在等这句话的答案。 姜澈闭上眼,千言万语不过化成一声自嘲的笑:“没有。” “总是什么都不肯说,真倔。”钟灵抱怨。 所以好奇怪啊,这样的姜澈,竟然会流着泪说想她了。 等一下,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就在他说这句话之前,他们……呃……嗯? 因为姜澈的眼泪而被打散的意识全部回笼,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跑偏了,可能因为姜澈难得在她面前卸下防备,她不自觉就转变为姐姐的立场,想要安慰、保护他。 也对,高考结束后又是四年没见,她有很多的话想和他说。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好像并不适合叙旧。 钟灵僵硬地瞥了眼怀中那个脑袋,因为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此刻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她身体一点点挪动,都会引发被面的沙沙摩擦声。 连这种声音都听得清,更不用说他趴在她胸口,她的心跳声应该早就掩饰不住。 算了,亲都亲了,抱也抱了,现在说她是清白的,她自己都不信。 再则他比她还主动,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姜澈。”她的手指挑了挑他发梢。 好一会儿,怀里才传来他略带鼻音的闷哼:“嗯。” “你今晚亲我了。” “……” “没有吗?你现在还埋在我胸口说话。” “你……要不先把我放开。” 钟灵尴尬地松手,下一秒姜澈从她胸口挪起身,躺上了枕头,与她平视。 这样被他看着说话,钟灵好像就没那么自在了,总有点做贼心虚的错觉。 “姐姐。” “……啊?” “你今晚亲我了。” “……” “没有吗?我说完晚安你又亲了我一次……哦,不止一次。” 钟灵是真没想到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在暗自咒骂自己的同时,姜澈已经凑了上来,垂下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朝她轻声发问:“所以,为什么亲我,是不是该给一个理由?” 这不是她刚才想要问他的吗?居然就这样被他先发制人了。 而且这微微痞坏的语气,钟灵怎么听怎么感觉就不是个好人。 这样让她更不想说。 喜欢上自己亲弟弟这种事情,一般人都很难接受的吧?虽然他们在明知彼此关系的情况下接了吻,而且还吻得那么投入,却不代表就能认可这种感情,何况姜澈还是当事人。 她说了又能怎样?也不可能在一起。 这么一想,钟灵为自己今晚的冲动愈发后悔了,本来她就是大脑发热,想得越多就越容易打退堂鼓,不如在这里打住。 “姐姐?” “我……大概——缺男……” “你要敢把后面那个字说完,我们老死别见算了。”姜澈原本就习惯情绪冷淡,听见钟灵的话,只看表情都几乎能听见冰裂声,幸好,这个角度他匿在阴影里,钟灵看不清。 不过这句威胁已经足够份量。 她只能自暴自弃:“——我不知道。” 烦躁。 “?”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问你我们在做什么的时候,你也说不知道。”钟灵一口气把话说完,“就是想亲就亲了,亲完发现是你,但都亲了能怎么办,你要不报警把我抓起来?” 姜澈竟然笑了:“是亲完发现是我,还是亲之前就知道是我,你好好想想。” “……”这里就一个房间里住着他一个男人,亲完发现这种话实在太蠢了,然而钟灵不想改正这个错误,这答案显而易见,姜澈清楚得很。 无效对峙了快叁十秒,姜澈叹了一口气:“行吧。” 他转身平躺,脑袋枕上自己的一只手臂:“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钟灵也摊过身,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脸——虽然第一次比今天更出格,可那时候意识本来也是浑浑噩噩,加上有药物作用,怎么可能相提并论? 今天他们是有来有往地接了吻,还不止一次,激烈高昂的情绪骗不了人。 “你也不讨厌那样不是么?”掌心下,她闷闷地问,“明知道我是你姐。” 好安静。安静到钟灵觉得,姜澈大概已经睡过去的时候,她听见他说了一声—— “嗯。” 八点多,姜澈起床洗漱。 他醒得很早,应该说,昨夜钟灵回房之后,他根本就没睡着。 按理说夜店里喝了酒,两人又折腾到后半夜,他应该睡得昏天黑地才对,可是躺在陌生的大床上,脑海里装着重重心事,姜澈提不起半点睡意。 走出房间的时候,客厅忙着清扫的阿姨吓了一跳,不过好在姜澈一身学生打扮,那张脸怎么看也不像是作奸犯科的恶徒,阿姨心理素质还挺高,没叫出声来。 “阿姨早上好。”姜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我是……钟灵的弟弟。” 杨阿姨在钟家做了几年了也没听说小姐有个弟弟,不过人家既然这么说了,她一个外人也不好细问——这么说起来……眉眼也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小姐应该还在睡,要不我去叫叫她。” 姜澈浅浅摇头:“不用了,我这就回去了。” 面对阿姨不解的眼神,姜澈解释道:“我昨晚只是送姐姐回家,太迟了所以睡在这里,打扰了。” “那少……吃完早饭再走吧,我已经做好了,给你盛上。”称呼在嘴里一顿,杨阿姨还是省去了,毕竟没有主人的肯定,她还不能自作主张,等会儿还需要进房和小姐确认一下。 “真的不用,我自己出去吃就行。”姜澈一身轻便,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口,从鞋柜里取出了自己的鞋,正打算弯身换上。 主人还没醒,阿姨只觉得留也不是,放也不是,正为难呢,外头的电梯门突然开了。 一个打扮干练精致的女人,一身赭石色风衣,拖着行李箱从电梯里风尘仆仆地走了出来。 姜澈回头,僵在了原地。 那女人大概也是注意到门厅里多了一个男性的身影,抬头望去,看清他的那一刻,脚步顿住,没再前进。 “——妈。” 姜澈直起身,尴尬叫道。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错号:18.父母 “既然都来了,也不用急着走,先把早饭吃了吧。” 姜澈因为钟静心这么一句话,此刻坐在了餐桌前与她共进早餐。 有钱人家的早餐也不是极致奢侈,炖粥加几道小菜,还有一些特色茶点,虽说菜品丰富了一些,但大体也和普通人没有多大的差别,甚至还有切碎的油条摆在小碟里。 “那个你姐姐爱吃。”钟静心只瞥他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吃早餐,“太挑食了,吃的都不是什么健康的东西。” 姜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沉默地咀嚼口中的食物。 “所以昨天小灵又去外面鬼混到很晚,被你送了回来?”钟静心问。 姜澈顿了片刻。 “不用想怎么帮她掩饰,反正你不说我问阿姨也一样,她平日里就是这副德性。”钟静心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又看向姜澈:“为什么会是你送她回来?” “恰好遇上了。”姜澈说,“……姐姐昨晚没有醉,只是太晚担心安全所以才送她回家。” “安全,呵。”钟静心讽刺地笑了笑,“她要是真的能好好在乎自己的安全,就不会玩得这么疯,大学毕业了不继续深造也不找工作,还想着到国外浪,每天睡到日上叁竿,人还没出去呢,时差已经倒完了。” 听见钟静心的抱怨,姜澈手中的筷子一僵,抬眼问了声:“姐姐……要出去吗?” “是啊,签证都准备好了,叁个月后。” 姜澈重新动筷,语气淡了些许:“哦。” 钟静心吃得差不多了,刻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看似不经意地打量姜澈:“你呢?现在在读大学了吧?” “嗯,大一。” “什么专业?” “建筑设计。” “挺好的,现在设计师很吃香,工作不难找。”钟静心又想到什么:“大一的话今天怎么没去上课?” 姜澈:“今天周日。” “啊,对,已经忙到没有周末这个概念了。”钟静心尴尬地笑笑。 母子俩一派和睦地闲聊对话,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其中的气氛有多生硬,尽管彼此间很努力维持着这和谐的表象,但假的终究是假的,只会令人坐立难安。 半晌,钟静心还是收起了表面的笑意,启口问得冷淡:“你爸……最近怎么样?” 埋头的姜澈定了定,慢慢放下筷子,直起腰背:“他最近在工厂找了个保安的工作,我也很少见他。” “他还赌吗?我的意思是——”钟静心语气中的冷漠收敛稍许:“你上学的生活费够不够?” 姜澈微微垂下头,左手悄悄攥了攥,像是要把什么握在手心里。 教育基金只管他上大学的学费,平日姜盛超自己的生活都自顾不暇,过去亲友的债还没还完,哪有多少余钱给姜澈,偶尔断断续续给一点,根本没多少,更多是靠姜澈自己打工攒来的。眼下,姜澈只要说一句“不够”,兴许未来叁四年的大学开销都不用愁了,这两个字说出口也没什么丢脸的,如果对一般儿女来说。 “够了。”可是姜澈偏不。 够了。哪怕这些钱对钟静心而言九牛一毛,他也还不起。 钟静心好歹是个生意人,小孩子这点逞强的毛病,她不可能发现不了,“姜澈……” “阿姨——你看到了我弟——” 餐厅另一头走出一个穿着睡衣的身影,钟灵长发散乱披肩,一边撩头发一边迷迷瞪瞪晃荡出来,看清餐桌边的两个人后,登时楞在原地。 “妈……”钟灵揉揉脖子,“你回来了啊?” 她下意识抬眼看向对面的姜澈,那一刻姜澈也看着她,随后低头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嘴角。 “你这什么样子,还不去穿衣服,不像话!”钟静心羞恼地轻叱道,“快点洗漱完过来吃饭,别回去睡回笼觉。” 钟灵撇撇嘴转头回去了,临走时还打了个呵欠。 钟静心对姜澈说:“你姐就是这样,懒散惯了,你别笑话她。” “不会。”姜澈答道,将目光移向了这一桌注定吃不完的早餐。 ——真客气,也真见外,不是吗? 回学校前要先去家里拿几件冬天的衣服,姜澈没想到会在家里遇到姜盛超。 时值正午,姜盛超坐在桌边一个人喝闷酒,桌上除了酒还摆了点卤货和已经吃了半碗的白米饭。 “爸。”姜澈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进房间。 身后男人醉意熏熏的声音传来:“去哪里了?一晚上不在家?” 姜澈打开衣柜拿出背包:“同学家,昨天他生日。” “跟你说了多呆在家里,天天往外跑,人大了翅膀硬了,家里也待不住了是吧?明明就考了个本地的学校,还要住什么宿舍,我们家钱很多吗?家里有房子不会回来?” 任凭姜盛超抱怨,姜澈不发一语,只是利落地整理要带的冬衣。 房间外头的姜盛超仰头喝了一杯酒,对着姜澈的房门问:“——‘她’有找你吗?” 姜澈忙活整理的手停顿一秒,回应:“没有。” 外头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玻璃碎裂声。 姜澈不为所动,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响,把收拾好的衣服一件件塞进背包里。 “我都跟你、跟你说了!你要在家里!人要在家里……你一天天不着家,‘她’怎么……她怎么找得到你……怎么会回来……——” 房门外的男人的声音从盛怒转为哀怨,最后呜呜地哭出了声。 姜澈单肩挎上包走到房门口,冷漠的眼神无波无澜地看向瘫坐在地上,狼狈得像个乞丐的父亲,姜盛超满脸通红,找不到焦距的目光望向姜澈,还哽着喉咙里咽不下的酒气,哭得抽咽声声。 即使是这样,姜盛超依然能见一张好皮相,经年的风霜打磨不去五官天生的轮廓,如果能好好收拾一番,姜盛超绝对是同龄人里的风流浪子。 毕竟是父子,在姜澈身上总能找到几分姜盛超的轮廓,如今姜澈自上而下冷冰冰看着姜盛超的糗态,他总有一种错觉,好像坐在那儿没尊严的那个人,是自己。 “我走了。”最终姜澈没有多说一句话,越过父亲走出了门外。 等走到楼下,脚刚迈出单元楼,一滴水就落在了姜澈额角。 姜澈伸出掌心,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又是几滴雨水溅落在他手中。 “下雨了啊。” 姜澈自言自语说了句。 然后一提肩上的行李背带,头也不回走进了雨日的晦涩里。 自那天以后过去了一个多星期,钟灵和姜澈完全没有交集。 钟灵是想着其实这样也好,作为姐弟他们不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只要不见面,就不会有再有那样的意外发生,等过了这段风头,她也许就会发现她对自己弟弟的喜欢不过是许久未见产生的错觉,她的人生多姿多彩,何必拘泥在一段根本不可能的禁忌恋情里。 而姜澈……姜澈就是姜澈,他从来不会主动去建立一段联系,不打扰就是他对人最大的温柔。 他们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生活,千金白富美和穷酸大学生,就像姜澈说的,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 钟灵觉得自己不对劲。 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夜店她不去了,逛街已经审美疲劳了,不管和狐朋狗友去哪儿疯,钟灵都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本来她的日常,是这样无趣的么? 就这么突然的一个瞬间,她想起了姜澈。 可是钟灵是个在感情上有原则的人,无论是依赖感还是爱,如果姜澈对她并没有上心,她也不想表现得太过热络。 所以…… [晚上打游戏吗?] 钟灵打开了那个微信小号,给姜澈发了一条消息。 许久,对面回复—— [还是教学局?] [……随便打吧。] [那就按照正常的陪玩价。] 钟灵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道:[OK.] 手机这一端,姜澈看着屏幕轻轻扯了扯嘴角。 “啧啧,桃花运来啦?”宿舍里好友一把拍在他肩膀,“跟谁聊天这么开心。” “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了?”姜澈关上手机屏幕,继续完成电脑上的作业,随口道:“晚上不带你了,你自己去找秦浩开黑。” “啊别啊,我马上就上钻了啊——怎么你有单子要打吗?” “有……也没有。”微信又跳出一条消息,姜澈再次滑开手机屏,钟灵的那个小号显示的是姜澈填上的备注—— 姐姐。 “……要陪我姐。” 错号:19.光速掉马 钟灵打开客户端,姜澈的号:江过云野,挂在她好友栏的第一个。 等了十几秒,对方没有发来组队邀请,钟灵给他发了条消息。 重生之我是炮车兵:[ ?] 一个符号简明扼要又不失态度,Perfect。 一分钟后。 江过云野:[ 1 ] “……”她输了。这个“1”在游戏里几乎是通用语,可以指代任何需要简单应付的答案,最常见的就是要组队的时候表同意,“拉我”之类的意思。钟灵原本还想说让姜澈主动邀请她一回,结果这小子又把皮球踢到了她身上。 钟灵开了个双排房间把他拉进来,小队语音连上之后,语音那一头一片乱糟糟的。 “老叁你是不是穿我内裤了!我晾外面的怎么不见了——” “谁下载了啊,我这怎么那么卡?” “我靠我靠我靠,僵尸脸周叁布置什么作业了,我怎么不知道……” 钟灵拧着眉听完一通叽里呱啦的吵闹,然后才听见耳机被拾起戴上的声音,语音那端传来一声冷感又有些许低磁的音嗓:“在了”。 重生之我是炮车兵:[你在宿舍?] 姜澈“嗯”了声,随后问:“要我闭麦吗?” 重生之我是炮车兵:[啊,不用,就是好奇,宿舍这么吵你平时怎么陪玩?] 姜澈:“平时去网吧包间打,今天作业忙太迟了,来不及去。” 其实钟灵还挺好奇作为大学生的弟弟平时的生活环境,所以听着背景音里的喧闹,她还觉得挺有趣的。 “你麦还没修好?”姜澈问,钟灵总觉得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在笑。 这么一问,钟灵打开了今天刚调试好的声卡,开黑不语音确实很奇怪,这次她有了万全准备,把声卡调试成“少女音”,也是现在网上流行的“夹子音”,她之前特地测试过,听起来绝对和她平时的声音不同。 “——听得见吗?”她清了清嗓。 姜澈的眉头皱了下。 即使有声卡,也要建立在声音主人的声线条件上,听起来才能锦上添花,钟灵平时的声音是很舒服低柔的御姐音,被声卡转换之后娇嗲如莺啼,一句话都显得千回百转,钓得人不上不下,只听声音的话大概会觉得语音那一头是一个柔柔弱弱的萌妹。 “听得见吗?”姜澈没有回答,她又重复了一遍。 姜澈揉了揉眉心:“听见了,你还是打字吧。” “哈?”钟灵有些莫名其妙,不是他问她麦修好没有吗? 姜澈没再解释,看了眼房间模式:“你要双排?” “啊,我习……我随手选的。” “无所谓,只是你要双排我得换个号。” 姜澈的号是“最强王者”分段,确实没办法和她这个小白银号打游戏。 “不用换,就打匹配吧。”本来她也不是为了上分来的,随便打打娱乐局就够了,于是钟灵改换了房间模式,结果刚改没几秒钟,因为开的是公开的小队,有人自己进来了。 “wuli兔子酱是谁?”钟灵问。 “不知道,你好友?” “我这号没什么好友。”说完钟灵觉得好像有点自爆的意思,赶紧补上一句:“刚买来没多久,就跟你和钟灵他们玩过几次。” 她听见对面好像有非常轻微的“扑哧”声。 Hello,Hello.小队语音里是甜甜的妹子音:“阿澈是我,小玥。” 电脑前的钟灵指尖支着额角,眯起眼。 ——阴魂不散前女友你怎么还留着啊弟弟,被绿的还不够爽吗? “踢。”姜澈毫不犹豫。 钟灵其实脑子没反应过来,但是手先动了,下一秒那个兔子酱就被踢出了小队房间,然后钟灵迅速把房间改成了私密小队,这样她也不可能再加回来。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姜澈调侃:“你这时候手速好像比游戏的时候快了几倍啊,姐姐。” 这声“姐姐”叫得姜灵差点以为自己被揭了马甲,后来想想好像上次是自己让他这么叫,这才放下心来。 “不是你叫我踢的吗?怎么,后悔?”游戏开始进入匹配队列,钟灵单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晃荡鼠标指针。 “我都叫你踢了我后悔什么?” 钟灵想了想,明知故问:“这个人是谁?知道你真名还叫得挺热情的。” “……前任。”姜澈听起来不想回答,但还是回答了她。 “前任的号你还留着,啧啧,旧情未了?” 姜澈这边还在屏幕上抽空做图,听钟灵这么问只是抽了抽嘴角:“怎么好像闻到一股酸味。”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 “如果见到了我会删,但是她改名了,我好友太多,没注意过。”姜澈正说着,客户端跳出一条消息提示,姜澈随手点开—— wuli兔子酱:[不要这么绝情嘛阿澈,那天是曹涵宇不对,我替他和你道歉,我今天真的就是想来和你和解的。] 姜澈看了眼,甚至都没完全看完,右键在“wuli兔子酱”的名字上点开,按下“拉入聊天黑名单”,确定,然后继续切回软件作图。 “前任这种东西早删早安生,不删留着过年呢?”钟灵还在另一端循循善诱,“尤其如果不是和平分手的话,就比如说……对方出轨?这种垃圾货色就千万不要给他们留下机会。” 她还在“开导”自己那个不上道的弟弟,这边姜澈就淡淡地说了声:“开了。” 游戏开了。 因为姜澈的号是最强王者,所以哪怕钟灵小号是白银,对面也依然能碰到一些比较厉害的账号,钟灵打起来有点吃力,然而这种吃力感很快就被姜澈压倒性的操作缓解,一波配合,他们双杀了对面,不过丝血的钟灵被赶来的打野收了。 钟灵觉得自己这波打得属实优秀,兴奋地不行:“你看到没有,刚才我那个WQE加点燃的连招……” “还行,可惜最后实力送头……脚趾头又是一个大工程。” ——他说她菜得抠脚。 钟灵气恼:“你是不是陪玩?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 “怎么算有职业素养?”姜澈问。 “夸!哪有收了钱不夸老板的,而且你的嘴一点都不甜。” 别的陪玩嘴里是掺了蜜,他是淬了毒。 他轻咳了一声,听起来耳机似乎被整了整,他把麦移到了唇边,而后,那端传来低八度的撩人气音—— “姐姐好棒。” ……要死了。 钟灵的鼠标指针直接漂移到了屏幕另一头,心脏轰隆隆地乱跳,一时之间她感觉整个人都悬在了半空,不知道在哪里才可以落脚。 这个人……居然出卖色相陪玩,不检点太不检点了! 他跟谁都是这样的吗?所以她是不是应该以姐姐的身份提醒他一下不能这样走上歪路,男孩子出门在外就算缺钱也要好好保护自己,节(贞)操是男孩子最好的嫁妆对吧? “但是姐姐……”姜澈根本不知道此刻钟灵内心正在面临怎样的哲学思考,就只是云淡风轻地提了一句:“你刚才的水平不像新手。” 钟灵猛然醒悟,自己好像忘记她的人设,她是个玩游戏菜到被“钟灵”发配到自己弟弟身边来学习的新手妹妹。 “对啊……我也觉得我不是新手了对吧?”怎么就把这给忘了呢。 钟灵发现新人要打好不容易,老手要装新对她来说也有点难,因为很多时候下意识地就会动手操作,为此她不得不收起了左手,只靠鼠标点击技能和走位来游戏——果然这样改变之后,装新手简单多了,反应也跟不上了,控制也不中了,有时候交技能还会交错,人头送得飞起,直接就把姜澈下路的对线升级到了地狱模式。 姜澈歪靠在椅子上,捂着唇看向屏幕里的黑白画面。 为了确认自己的“萌新”行为有被姜澈注意到,钟灵还恬不知耻地问他:“我刚才那波打得怎么样?” 姜澈无力地阖上眼:“没十年脑血栓打不出来。” 明明是被鄙视了一番,可是钟灵却觉得能把弟弟逼到这个境地,她感到由衷的喜悦。 真的是太快乐了。 钟灵的余光不经意扫到了桌边的梳妆镜,镜子里的她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意,这些天的阴霾与烦闷一扫而空。 她想起这样的日子以前也有过。年幼时姜澈长得漂亮像个小天使,她就会把他当做洋娃娃来装扮,等大了一些,两个人虽然差了四岁,却因为姜澈的早熟,他们还能玩到一起。她偶尔会以姐姐的身份捉弄弟弟,而弟弟也会不堪示弱奋起反击,俩人你来我往,只要在一起就从来没有无聊过,也从来不会感到寂寞。 “哎哎,已经跟你姐开了吗?”姜澈语音里又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我还想凑个位置呢。” 钟灵闻言顿了顿——你姐? “你一边去。”姜澈推搡了一把凑上前的舍友,转头对钟灵小声说道:“我叫你姐姐,他以为你真的是我姐。” “什么我以为,是你自己跟我说你晚上要陪你姐打游戏啊,难道不是你亲姐?”舍友非常不给面子。 那头乱七八糟一顿混乱声响。 钟灵坐在电脑前,静静地盯着屏幕上姜澈静止不动的人物。 对面残血的辅助以为他掉线,完全无视钟灵这个人形ATM,想要上来偷个人头。 钟灵将左手放回了键盘上,不到一秒,几个技能连放,利落地收下了辅助的人头。 “姜澈。”她开口。 语音另一边,姜澈听到耳机里钟灵叫他的声音,很快重新戴上了耳机坐下,“回来了,怎么?” “没,就是想问问——”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错号:20.“情敌”相见? 钟灵掉马了,光速掉马,她本来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彻底,从小号到伪音,可是搞半天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掩耳盗铃,她那个混蛋弟弟就像是看傻子一样陪她演了一场戏。 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发现的,姜澈说—— “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什么时候是那种会多管闲事,还把朋友往我身边带不怕我揭黑历史的人了?” “一旦觉得是你,说话风格思考回路就都对上了,我是你弟,钟灵。” ——她自己都没有那么了解自己! 钟灵已经忘记了她是怎么匆匆结束这场尴尬的开黑局,反正从下线之后她心里每回想一次自己和姜澈说过的话就社死一次,她应该没说什么奇怪的东西吧?怎么就被比自己还小四岁的姜澈给拿捏了? 把脑袋埋进浴缸泡沫里,钟灵憋了许久的气才从水面下钻出来,香薰精油蜡烛边上,手机屏幕一亮,是微信消息。 钟灵擦了擦手,点开。 Talon澈:[不打了?] 钟灵长吁了一口气,心中腹诽,这时候会问出这种话的人是在阴阳怪气她吧? 她按住语音:“谢谢,演技很好,下次别演了。”。 Talon澈:[自我反省?] 泡芙:[?] Talon澈:[先骗我的那个人是你。] 气人就气人在这里,自己理亏,自食其果,连不爽的理由都站不住脚。 钟灵索性把手机屏幕一关,不回了。 算了吧,离姜澈远一点,从和他再度相遇到今天,她就是反反复复在各种窘迫的边缘试探,做出丝毫不像自己会做的事情,姜澈自己都说了不想回来,那她接近他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还期待姜澈会和她一样发疯,喜欢上他的血缘至亲? 钟灵仰着头靠在浴缸边缘,笑了。 她才不在乎姜澈,不管是之前的五年、十年,还是以后的多少年,她不需要被一段危险的关系束缚自己。 转瞬到了圣诞前一周,原城气温骤降,开始下起鹅毛大雪。 感觉到手机震动提示,姜澈很快从羽绒服的兜里掏出来看了眼,是舍友临时让他帮忙带饭。他皱了皱眉,眼底掠过一抹失望,此刻人已经在回程路上,他回了句:不管。 麂皮靴踩在厚厚的雪面,每走一步都深陷一寸,姜澈望着阴霾的天,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气温冻僵一般无波无澜,他张开口,一道雾蒙蒙的热气从嘴里溢出来,好像他的生气也跟着这口气息流失。 兜里手机又震,不是消息提示的震动法,是持续不停的震。 猜测是舍友电话,姜澈打算无视它,迎着大雪一路向前。 可那手机震了不止一次,停下片刻之后又再度打过来,嗡嗡嗡嗡的,好不烦人。 姜澈拿出来看也没看,接通:“喂。” [你是钟灵的弟弟吗?姜澈?]电话那边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语气有点着急。 姜澈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他顿了顿:“……你是?” “我叫蒋诚,钟灵她出车祸了,现在人在原城第一中心医院——” 姜澈的瞳仁蓦地放大,那一瞬间眼前的雪花仿佛也骤然猛烈起来。 原城第一中心医院。 姜澈从出租车上下来就一路冲到VIP病房门口,恰好有个男人从里头出来,两人近距离面对面,都下意识止住了脚步。 男人看起来比钟灵大个几岁,一身黑色呢大衣,头发留得很短,五官端正,算不上特别英俊,却是让人看得很顺眼的类型。 “——姜澈?”男人犹豫了一下,大概是从姜澈脸上看出了几分与钟灵相似的眉眼。 姜澈点点头,“你是蒋诚?” 男人点头:“嗯……到那边去说吧。” VIP楼层有特设的吸烟室,蒋诚带着姜澈走了进去,掏出了一根烟递给他。 姜澈迟疑了一下,接过,他好久没抽了。 给自己和姜澈的烟都点了火,蒋诚靠在窗旁,手上青烟寥寥,他抬着下巴扫了姜澈一眼:“我听她说过她有个弟弟,但是从来没见过,不愧是姐弟俩,颜值都挺能打。” “她怎么样了?”姜澈没有理会对自己的夸奖,直接地问。 “还行,就是腿打了石膏,脸上受了点伤加上轻微脑震荡,医生说休息一两个月就好。现在睡着了。”蒋诚说,“大雪天开车路况不好,大概是打滑撞路灯杆子上了。我正好是她最后一次通话的人,就打到我这里,本来我想联系伯母,但这些天她好像在国外出差打不通,翻了一遍她手机列表,家人分类里还有一个你。” 姜澈捏了捏手中的香烟,垂首吐出一口烟雾,不知在想什么。 “她最近有点心不在焉,我这几天还有工作要忙没法照顾她,就交给你了。”蒋诚报出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联系我,什么时间都可以。” 等蒋诚交代完事项离开,姜澈的烟才堪堪抽了一半,他根本没吸几口,把半根烟掐在烟缸捅里捻灭,他又走到窗边散了许久身上的烟味,这才重新走回了VIP病房。 钟灵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绷带,脸上贴着小块纱布,病床尾端还能看到一只打了石膏的右脚。 此时此刻的她收敛了一身矜贵,五官依然精致却柔和许多,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锐气。 姜澈偏过头,不自觉伸出手指,轻抚她的脸。 然后怔了怔,尴尬地抽回了指尖。 钟灵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 全身酸疼,脑袋晕乎乎的,还很饿。 她费力转过头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已经过了熄灯时间,房间里只有柔和的夜灯,身边沙发躺椅上睡着一个人,盖着薄毯,因为角度的关系,昏暗中看不太清,但肯定是个男人。 钟灵想了半天:“……蒋诚?” 那人似乎本来就没睡熟,动了动,很快坐起身来,拧开座位旁的照明灯,调整到一个不刺眼却能看清的光线:“你醒了?” 钟灵吓了一跳:“姜澈?!” “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姜澈走到床边,一边检查点滴的进度一边问:“很可惜,你男朋友忙,让我来替班。” 钟灵又费了老大劲才搞清楚她的“男朋友”是谁,敢情这个误会到现在还没跟她弟弟解释清楚。 不过她现在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怎么会让你来?” “你的‘家人’里有我。”姜澈耸耸肩,弯身朝她趋近,见着他和自己的距离一点点缩小,钟灵没来由地心慌。 他只是按了下她床畔的按钮,调整床头,帮她坐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护士或者医生?” “我没事,就是,好像腿动不了,有点麻。”钟灵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说道。 “你腿上打石膏了,骨折。”姜澈按住她打算动弹的腿,“别动。” 钟灵努力回想:“我出车祸了?” “这你问我?”姜澈无奈地瞟她一眼:“我倒是想问问你,一头猪在飞奔,为什么就撞树上了?” 钟灵眯起眼,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啥好话。 不过姜澈本来也就打算自问自答:“因为猪不会拐弯。” “什么……” “怎么就撞杆上了?” 钟灵气恼:“姜澈,损你姐很有意思是不?” 姜澈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来:“没什么成就感。” “又不是我的错,马路上一个小孩子冲出来,我猛打了个方向,大雪天车子打滑就冲出去了,你以为我不想好好开车啊,我都这样了你还气我……”人在伤病时格外脆弱,钟灵本来就不太舒服,一醒过来又被姜澈不冷不淡地刺激了一番,越说越委屈,居然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滚落出来。 姜澈愣了一下,原本寡淡的脸色也沉不住了,慌忙抽出床头的纸巾递给她:“我不是说你错了,你别哭啊,我没那个意思,你别哭……” 她不肯接,就这么拧过头不看他,任眼泪往下掉。 姜澈紧张地凑了上去,用纸巾角给她擦眼泪:“我错了好不好,对不起……姐姐。” “姐姐,别哭。”他声音软得不可思议,就在耳边轻声地哄:“姐姐……” 钟灵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瞥他。 “姐姐。”姜澈压着声线,额头抵着她的,一手捧住她的脸说道:“是我不对,我嘴毒,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咫尺的距离,她目光的焦点全在那张薄唇上,好近。 近到往前靠一点,就会贴上去。 钟灵的耳膜里都能听见自己心跳鼓噪怦怦的声音,不着痕迹地后撤了一些与他拉开距离,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我饿了。” “嗯,我去给你盛下宵夜。”晚饭其实很早就准备好了,为的就是她醒来就能吃,但是她一直睡着,所以放在阿姨带来的保温锅里。 夜晚的病房里弥漫着鸡粥鱼翅香,姜澈盛好粥,要递出去的那一刻,和钟灵面面相觑。 “你不会要我自己吃吧?”钟灵真诚发问。 姜澈轻咳了声,拉近,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钟灵慢吞吞咽了一口。 一看姜澈的手法就知道他没怎么照顾过人,他习惯自食其力,不麻烦别人,也不怎么奉献自己,不过钟灵和他没啥差别,甚至如今在照顾自己这上面,离开了钱,她会的可能也没几样。 幸好粥是保温的,不烫。 “你明天没有课吗?”钟灵问。 “请假了,期末的事情差不多做完了,也没什么一定要上的课。”他在碗里又拨弄了一勺。 钟灵抿抿唇:“要是真的很忙你回去也没事的,我可以……” “叫阿姨来照顾你?”姜澈挑眉问。 钟家的亲戚都在异地,钟静心和姜盛超当初是背井离乡来的原城发展,而且自从钟静心有了钱,钟家亲戚的嘴脸……老实说,钟灵并不想给他们任何可以示好的机会。 然后就是闺蜜朋友,钟灵想了一圈,也没办法从她们里面挑出一个会照顾人的人,只得作罢。 “嗯。”她没什么别的选择。 连姜澈都比她们好一些。 或者说,她其实打心底就想姜澈留在这里。 阿姨做得肯定比姜澈好得多,但是人嘛,伤痛生病的时候,总是更希望自己的亲友在身边,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看在你还把我放在‘家人’那一栏,我要是就这么丢着你不管,好像也不太对劲。”姜澈又喂她吃了一口,“反正阿姨也要做饭,到时候要是学校实在有事就轮班好了。” “啊,其实还有蒋诚……”钟灵忽然想到这一茬。 姜澈平静地塞了一大勺鸡粥鱼翅进钟灵说到一半的嘴里—— “他忙。” 错号:21.不速之客 姜澈一手环胸,倚着病房门口的墙刷手机。 VIP病房来往多的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和市侩生意人,像姜澈这样朝气蓬勃的年轻学生很少见,尤其他长得还很惹眼。 路过的护士小姐姐见到他不免多看了两眼,随后窃窃私语笑着走开。 姜澈刷了一会儿学校Q群消息,这才转头透过玻璃窗口望向病房内,不过病床在转角里侧,什么都看不到,只见到杨阿姨正好完事了往门口走来。 “少爷。”杨阿姨出了病房和他点头示意,“都好了,那我回去做事了,晚上再过来。” “阿姨,我说了,你叫我‘姜澈’就好。”姜澈说,“我本身也不住家里,不用把我当做雇主。” 杨阿姨为难了半晌,在姜澈的坚持下还是改了口。 等送走阿姨,姜澈走进房间。 十二月的天,窗外飘扬着鹅毛大雪,钟灵靠坐在床头仰望天色,头上的绷带已经拆了,如浪的长发披肩。入院后她一直是素颜,灰蒙蒙的天光笼罩在她脸上,褪去外物的点缀,她依然很漂亮。姜澈对女性的相貌通常只有好看和没印象的分别,讲不出个所以然,但对他来说,小玥和其他被他认为漂亮的女生都差不多,网上刷几个视频就能见到一个的那种,可是姐姐不同,钟灵的五官落落大方,不化妆也很有辨识点,反正是他记忆中只属于姐姐的那种漂亮。 “你也太有偶像包袱了。”姜澈说:“再两天就能下地,又不出汗,迟点洗也没什么关系。” 钟灵对自己的形象很在意,因为现在还不能下床得用尿壶,她现在每天能不喝水就尽量不喝,熬到阿姨来或者护工来帮忙时才有要求。姜澈觉得反正他本来就是照顾人的,病人伤患的情况和一般人本来就不同,他无所谓,可是钟灵不行,哪怕他呆在房间里听到声音都不行,一定要把他赶出去等着。 因为爱干净,每天还要阿姨帮忙擦身体,姜澈就时不时在门外“罚站”。 “这才不是偶像包袱,这是生活习惯。”钟灵纠正道。 她不想在弟弟面前显露出任何狼狈。 他突然弯下身来,凑近她的脸。 猝然缩短的距离让钟灵下意识捉紧了被单,绷着脸问:“干嘛。” “阿姨好像忘记帮你换脸上的药了。”他说道,抬手检查了下纱布,“旧的。” 钟灵舒了一口气:“是忘记了,因为家里还在煲汤,她怕路上堵车。” 姜澈已经轻手轻脚地开始拆胶布,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脸颊。 “可以……叫护士来。”钟灵僵硬地不敢动。 “没关系,小事情。”姜澈不以为意,老实说这两天他的存在感很低,饭不用他做,清理也和他无关,除了偶尔搭把手,帮姐姐倒杯水拿点吃的,还有晚上陪床,现在连吃饭钟灵都要求自己来,好像有他没他都一样。 他倒不是自讨麻烦的人,只是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有点价值。 病房里暖呼呼的,却没有姜澈的呼吸热。钟灵不动声色地等他给自己上药,可耳朵里听到的,心里想的,全都是他的呼吸声,从他嘴里不自觉呵出来热气,拂在她脸颊细小的绒毛上。 等他把抹药的棉签丢掉,钟灵正要开口,忽然他的指腹在伤口边缘擦了一下:“多了。” 像是暖风从凉夏干燥的皮肤间溜过,空气一点细微毫厘的流动都被捕捉,钟灵定定地看着他。 “……看什么?”姜澈被看得不自在,解释道:“我之前刚洗的手。” 钟灵沉下眸盯着被面:“没事。” 是她太敏感了。 尤其是决定远离这个家伙,却又阴差阳错和他演变成这种状况之后。 外头有些吵闹。 按理说VIP楼层的病房隔音都很好,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嘈杂声,能在病房里听见,足以说明外头已经闹开来。姜澈帮姐姐上完药贴好纱布,外面的争执还没结束,他直起身:“我去看看。” “你小心点。” “嗯。” 姜澈出了病房往传出声源的护士站走去,刚走到转角,就听到有人拍桌子:“我来见我女儿还要什么权限,你自己去查一下她是不是住这层!做医生护士的看病就好了管这么多干什么!” 姜澈的脚步一顿,全身的防御机制都像是被激活了一般警戒起来。 他正打算往回走,已经被那个声音套住了脚步。 “阿澈!” “欸先生——先生你不能过去!” 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出现在他身后:“你这孩子,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发消息也不理!” 姜澈敛眸,平静地转过身去:“爸。” 后头为难的护士们微微诧异,停在更远处。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姜澈朝护士颔首致歉,“我会解决的,你们回去忙吧。” “你看,一早告诉我你姐在哪个病房不就好了,非要闹这么一出!”姜盛超忍不住推搡他一把催促道:“走,带我去看你姐姐。” “你回去吧,东西我帮你带给姐姐就行。”姜澈纹丝不动。 姜盛超手上提着一袋苹果,六七个,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这塑料袋一看就是临时在医院外头小摊贩的推车上买的,不走心。 “什么‘回去’?你爸我大老远来一趟,连人都没见到你就把我赶回去,你是不是我亲儿子?怎么说话的?”姜盛超的音量越嚷越大,吵得又有一两个病房里的家属开了门—— “差不多行了啊,医院里嚷什么嚷,有没有素质?” 姜盛超丝毫不虚:“我跟我儿子说话关你屁事?你也想当我儿子?” “你说什——”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不对,打扰了,我们这就走。”姜澈一边赔罪一边拉着父亲往走廊深处带。 如今的姜盛超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泼皮无赖,姜澈知道他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这样掰扯下去只会闹得鸡犬不宁。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和姐姐说一下,她刚打算休息,你这样冲进去她没有准备。” “见我需要什么准备,什么时候她能让你这个弟弟看不能让我这个老爸看了?” 姜澈的目光冷下来:“我不想再让步了,别逼我。” 姜盛超被他这么一句话还真给堵得哑口无言。 “姐。” 这是钟灵少有听见姜澈这样单叫她一个“姐”字的时候,比起“姐姐”,似乎只叫“姐”的亲缘感更重一些,更正式一点。 发生什么了? 姜澈就在站门口拐角,目光略微不安,见她打量的眼神才开口:“爸想见你。” 钟灵听到那个字,表情一凝。 “你要是真不想见他就算了,我只是传个话,你不用勉强。”姜澈看得出她的不适,立马说道,“我去回他,你先休息。” “等下。”钟灵靠着床头,口吻平淡,“你让他进来吧。” 姜澈回头:“你确定?” “不然你们得吵到什么时候?见就见呗,反正我又不会少块肉,就算他要绑架我——还有你不是么?”钟灵笑得若无其事。 姜澈看着她失神了片刻,才认真说:“嗯,有我。” 半晌,姜盛超跟在姜澈后头走了进来。 几年未见,父女俩比上一次见面更加生疏,姜盛超虽然在外头叫嚣得头头是道,可是真见着了却又哑火。 “爸爸听说你出车祸了,不放心就来看看你。”姜盛超上前想把苹果放在床头,却被姜澈先一步接了过去,没让他靠近。 “没出大事,就自己撞到灯杆了。”钟灵说。 姜盛超看着眼前一对儿女,局促地搓了搓裤缝,“那就好,那就好……多久可以出院?” “再过一周就行,之后要在家里休养。” “哦。”姜盛超尴尬地笑了笑:“你说你弟弟,那天你出事了也不告诉我,前两天我去学校找他他同学才知道,打听你在哪都花了我不少功夫,太不懂事了。” 姜澈不悦地拧起眉峰,正想开口,钟灵却先一步说了:“是我让他不要告诉你。” 其实她什么都没说,不过这种事,应该是姐弟俩的共识。 这句话有点打姜盛超的脸,他的脸色僵了僵,不太好看。 “你怎么也是我女儿,受了伤怎么不让爸爸来看看呢。” 钟灵不说话,只是抿着嘴角,不争不辩。 “你现在看到了。”姜澈说,“可以走了。” 姜盛超腾地怒火中烧:“你这小子插什么话,有你这么赶你爸的吗?!” “这是病房,请小声一点。”钟灵打断他,“如果真的是来看我的,谢谢,你也看见了,弟弟把我照顾得很好,现在我打算休息了,你回去吧。” “姜灵!”姜盛超抬高了音量:“——我是你爸!就算我和你妈离了婚你也是我的种,我好心来看你,你现在就对我这个态度?以为有几个臭钱就比你爸高一等了?!” “爸!”姜澈喝止。 “那你还想要什么呢?”钟灵并没有被他的气势汹汹唬住,仍旧懒懒倚在床头,语速平缓地向姜盛超发出疑问:“你说来看我,我让你看了,我没事,你不走,如果你今天还有其他重点,那就直接提出来好了,别浪费彼此时间。还有……” “我叫钟灵,不姓‘姜’。” —————————————————— 看情况二更。 错号:22.无声的证明(二更) 姜盛超猛得一踹身旁的沙发椅:一双眼狠狠瞪着她,鼻孔大开大合地进气出气,总感觉下一秒就要暴冲上前揍人。 “有本事你把你身体里我的血都抽出来,把你骨子里我的那部分都剔干净,我说你姓‘姜’,你就姓‘姜’!这辈子你想逃都逃不掉!”他边说边逼近:“要不是我把所有钱都留给你妈,你以为你们会有今天?你们母女倒好,自己活得滋润,放任我和你弟弟自生自灭,连一个子儿都不肯帮,你还敢对自己亲生父亲摆脸色——” 姜澈径直挡在姜盛超身前:“别闹了!爸——” “二十万可以吗?”钟灵突然说。 姜盛超的动作忽然缓下来,越过姜澈看向她。 连姜澈都惊讶地回过头。 “二十万对你们来说算个屁?”姜盛超顿了一下,像是听见一个笑话一样笑了。 “嗯,那五十万?”钟灵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姜盛超忽而沉默,心下不知在盘算什么,但甫先的戾气已经悄然无踪。 “要不一百万吧,干脆点。”姜盛超一个字没提,钟灵倒是自己加了码。 姜盛超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化,眼里渐渐有了光。 却是钟灵眼里的光黯了。 ——如果你没有因为钱妥协,至少我还会觉得你有点血性。 “五十万就可以给你摆脸色。”钟灵翘起嘴角:“一百万做个爹,也不贵。” “可惜——” “我一分都不会给。” 闻言姜盛超就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脸上暴涨出血色,紧攥的拳头狠狠砸在床尾! 嘭!力道之大,整个病床猛震了一下,连着上头的钟灵也跟着一抖。 姜澈蓦地一把推开他,可姜盛超哪里收得住,姜澈拦在中间就拿姜澈出气,女儿打不到,儿子难道还不能打?那拳头直接就往姜澈脸上招呼! 姜澈避开了,截住他的拳头,把他拽到了一边,猛推到墙角。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像是经验丰富。 “他妈的——”姜盛超怒瞪着姐弟二人,仿佛要把他们千刀万剐:“白眼狼——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 姜澈还想上前,却被钟灵拽住了手心。 警报声忽然响起来。 “别碰我弟弟。”钟灵冷静地盯着姜盛超:“我已经叫保安了。你要再动他一下,我们派出所见!” “还有,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要是你再敢碰他,一辈子都别想过得安生!你知道有钱有的是手段,现在——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钟灵坐在床上,开口却掷地有声,眉眼间的气息锐不可挡,姜澈好像从没见过姐姐这副模样,那股蓄积在躯壳里咄咄逼人的架势一朝终于有了宣泄口,就这么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犹如恒星爆发一样璀璨夺目,一瞬间他的认知宇宙里满是她无意散落的碎片。 姜澈的心脏不可自抑地失速狂跳。 伴随着保安到场,姜盛超最终还是被架走了。 病房内重新陷入落针可闻的寂静,姜澈把歪斜的沙发扶正,走到钟灵床畔坐下来。 “抱歉。”他的神色沉郁,讲话的情绪也很低落:“可能是我回家拿东西的时候被他偷听到了我打电话,我没有打算让他知道。” “你为什么要把已经知道的事情再说一遍?”钟灵不解,抬手碰了碰他的脸庞:“伤到没有?”她刚才在他背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并没有看清他到底有没有被姜盛超打到,所以才会在姜澈疑似被打后怒不可遏,甚至发言威胁。 “没有,他没打到我。”姜澈一顿,因为脸颊上来自她指尖的触感。 明明没被打到,现在却有一点点疼了,好像只有她碰过的地方,才能麻痹一些痛觉。 小时候摔倒,姐姐就会这样帮他揉淤血,其实本来没那么疼,她揉了只会更痛,可是那时候的他也像这样,心甘情愿让她折腾,因为这样才会觉得自己被人疼爱。 被姐姐在乎。 姜澈很独立,从小就很独立,那不代表那个小男孩不需要人爱。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姜澈有些挫败地趴上床沿,把脸埋进被子,却忘了遮掩嫣红的耳尖。 就自顾自地红了一片,他也不知道。 “姜澈?”坐着的钟灵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发,倒是发现了他耳朵上的红晕。 呃,有什么她没搞清楚的状况?这家伙可是和她接起吻都脸不变色心不跳的镇定,怎么忽然就…… 可爱到不行。 钟灵不觉失笑。 摸头的手指好像不经意地落到他耳朵上,钟灵轻轻地拨弄,用指腹沿着发热的耳轮磨蹭。 “别摸了。”姜澈没抬头,只是伸手按住她的手背,但也没用几分力道,结果变成他握着她,任她玩自己的耳朵。 “其实我有想过,有时候是不是我自己太纠结那个点。就像今天,也许他真的只是想来求和,却被我一字一句逼出了火气,如果我不那么冷漠,不提钱,你说会不会今天就不是这个局面?”钟灵回想着刚才的闹剧,不知为什么生出这样的感慨。 等她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发现姜澈从床边的被子里抬起头,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着她。 “你被骗一次还不够么?”他冷冷地问。 钟灵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也没那么圣母,只是毕竟是父亲,在他们离婚之前,姜盛超对她并没有差到哪里去——血缘就是这样,你可能会对至亲不吝赐予最大的恶意,但又会在某个瞬间给予他们最大的宽容,它很奇妙,是人就控制不了。 “只是一个假设,也许他变了。”当然,从结果来说这个假设并不成立,姜盛超的表现依然令人心寒。 “他当然变了。”姜澈坐起身,勾了勾一侧嘴角,“早在离婚之前他就变了,经过这些年的人生变本加厉,你还期待他什么?” 钟灵听出了一丝端倪,“离婚”之前,姜盛超对她而言还是一个好父亲,直到她知道他出轨,可是按照姜澈的口吻,他好像老早就知道……又为什么要为姜盛超撒谎打掩护? “所以你不会觉得我对他太残忍了?” 姜澈偏头觑了她一眼,把椅子拉近到钟灵触手可及的距离,倾身凑近。 然后他开始解棒球衣的扣子。 钟灵怔了怔:“你、你干嘛?” 姜澈修长的手指在金属纽扣上扭动,钟灵眼睁睁看着他解了一颗又一颗,嘴上问他“干嘛”,眼睛倒是诚实地从头看到尾,连转都没转。 棒球衣褪去,里头还有一件棉绒卫衣,钟灵突然在心里愤懑冬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哪晓得姜澈下一秒就把卫衣掀起,一把脱掉。 钟灵倒抽了口凉气,差点一口水噎住自己,不是,就算他们是姐弟,他长大后不穿衣服的样子她是真没见过,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 但看姜澈的样子,他又好像来真的,沉着眸把衣服丢在了床边,思忖了良久,才扬起下巴与她对视。 他裸着上身,半躬着背抬眼看她,就几秒钟,也看得钟灵浑身燥热。 医院暖气开太大了,真的。 她又不是没看过男人。 “这里,是十岁。”她突然听见他说。 钟灵转过脸,眼前的姜澈微微偏过颈侧,然后侧身,给她看一道从后颈到肩胛的伤疤,“我忘记用什么打的了,我就记得我想跑,被他拉了回来,然后肩上就很疼。” 钟灵刚才还躁动的心思一瞬间跌入冰窖。 那道伤口不算很深,但很长。 十岁的孩子会有多疼?她无法想象。 “其实当时打得挺狠的,但留下来的只有这道。”姜澈平静地叙述,随后又转回来,指着腰上的一个伤口:“这里,差不多快十叁岁的时候,生日前几天——” “啤酒瓶砸断了一根肋骨,打到碎片扎进去了。” 他说得仿佛事不关己,可钟灵的眼眶倏地模糊,视野中的姜澈扭曲成了一个幻影。 姜澈再度转过身:“还有你高考完,我们吃饭那一天……” 那时他十四岁。 如今脊梁上,有几个圆形的烫伤的痕迹,已经被半透明的新生皮肤填满。 “那晚回来他算是很克制了,只是一直在抽烟。” 钟灵已经泪流满面。 她说不出话,她根本不配去了解姜澈的人生经历过什么,更无从体会。 “是,每次打的时候他都喝了酒,打完他都会反省,真正留下伤口的也就这么几次。”姜澈直起身,敛眸—— “但你没必要给一个人渣机会。” 他在姜澈身上留下的一点一滴证明,才是残忍。 钟灵失声哽咽,她捂住嘴,把头朝向窗外,没有再多看姜澈一眼。 “好了,都过去了。”姜澈满不在乎地拿回床上的衣服,“现在他动不了我,我也不会让他动我。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他愧疚大可不必,他不配。”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雪花被卷得漫天飞舞,在一片灰白中肆虐。 她将他抱紧,在下一刻。 姜澈因为突然被抱进她怀中而怔忡,拿衣服的手还僵在那里,不自在地咳嗽了声。 “对不起。”钟灵说。 姜澈闭上眼:“不是你的错。” 你没有错,你只是比我幸运,那没有错。 钟灵有很多话想说,她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但又像是姜澈说的那样,细想起来,她确实也没有错,他们只是一个分崩离析家庭下的一对姐弟,因为选择不同走向了不同命运,谁都没有错,只是因为选择不同…… ——真的是因为选择不同么? 她想。 会不会有的人…… 根本没法选择。 —————————————————— 快了快了,这段度过解开心结就要开始认真谈恋爱(bu shi)了 错号:23.平安夜 住院要面临的除了无穷无尽的检查还有络绎不绝的探病亲友。 尤其在钟家这种情况下。 钟灵不知道自己住院这条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总而言之,叁天两头的就会有人找上门,这其中除了一些可能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还有就是母亲生意上的伙伴,病房里的探亲礼品增加了一堆又一堆,大部分都被她打发给了阿姨,还有…… “这个你拿回去。”钟灵蹙眉,把这段时间看到的第八盒阿胶塞到姜澈手里。 姜澈无语:“别给我,之前那几盒都已经便宜我舍友了。” “给就给呀,你自己留两盒就好。” “你知道这东西对男人也很补吗?”姜澈皱了皱眉。 闻言,钟灵不怀好意地笑了,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姜澈一遍,暧昧地问道:“怎么,你补过头了?” 姜澈冷笑了声:“我那群舍友现在我每次回去他们都精力旺盛,以往天天赖床上要死不活的,现在动不动邀我出去猎艳,你觉得正常么?” 钟灵表情立马严肃起来:“不许跟他们学坏!” 姜澈饶有兴味地瞥了她一眼:“反正我不需要。” ……我哪知道你需不需要,就算需要也……跟我没关系。 这段时间她和姜澈的关系越发好起来,没有之前的针锋相对,偶有斗嘴也和小时候的情形差不多,钟灵一直在自我暗示,这就够了。 最早解不开心结是觉得被弟弟背叛,然后他又莫名失联,如今她弄清楚了当初分开之后姜澈的遭遇,就算他是选择跟了父亲,还有为他打掩护这件事,好像原因也都没那么重要了。她心疼姜澈,不仅仅是对于曾经那个小孩子,也是对于弟弟,还是对于一个自己心动的对象。 但是,止步于此就够了。 “小灵啊,你说你怎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舅妈说一声。”中年妇女一把挤过病床旁的姜澈,抢走他手中的橘子,热情地为钟灵剥起了橘皮,“舅妈听说你住了院,立刻就带着你表弟大老远从金禾赶过来看你,你看你妈工作又忙,你一个女孩子在外地,没什么人搭把手的怎么行……” 姜澈被挤到身后倒是也不怎么在意,往沙发上一栽乐得清闲。 反而是钟灵被唠叨得头疼。 “舅妈,我不是一个人,这不是有我弟弟照顾我。”钟灵偷偷瞪了他一眼。 卖队友。 姜澈本来面无表情,被她这么一瞪,忍不住撇过头笑了。 钟静心离婚的事情当初吵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舅妈对姜澈的态度也不好,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一个小男生顶什么用,他能帮你擦身子吗,他会做饭吗,啥都不会,也不知道来能干什么。” 钟灵也一直很奇怪家里对姜澈的态度,按理说就算姜澈确实当初不地道,但他那时毕竟是小孩子,为什么钟家似乎完全就把姜澈当成了外人? 被舅妈这么说,姜澈没有反驳,看起来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钟灵不行。 “我一出事阿澈就来医院帮我了,舅妈你这么说我可不同意。”钟灵对那些贴上来的亲戚一直都不怎么客气。 舅妈何琳楞了一瞬,随即赔笑脸道:“是舅妈说重了,不过小男生确实帮不上忙,之后几天舅妈来照顾你就行了,他不是还在读书吗,让他回去好好上课。” 钟灵下意识地看向姜澈,姜澈也看向她。 老实说,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这两天阿姨家临时有要事请假,很多事情只能靠请来的护工才能帮上忙,女性长辈从外地过来主动要求照顾她,她如果拒绝了,舅妈这一趟来原城就没了意义,不喜欢归不喜欢,母亲的面子得给。 姜澈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想着这段时间的陪护也差不多到头了,他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里的背包:“那行,正好我今晚班上有聚餐,就先回去了。” 没什么别的借口可以留下,不是吗? “哦,那快走吧。”舅妈说道。 姜澈打算离开的那一刹那,身子忽然顿住,动也不动。 是手的温度,属于姐姐的手。 握着他的。 舅妈恰好转身去呵斥在病房里跑来跑去的两个小表弟,钟灵下意识地捉着他的手像要挽留,他回过头,钟灵如梦初醒,仓促地望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回去。 姜澈的心跳仿佛悬停慢了一拍,默默攥了攥手心,可是皮肤摩挲的触感,和上一刻截然不同,有踩空的失重感涌上心头。 姜澈的喉结滚了一圈,“那……我走了。” 这句话当然不是说给还在跟两个小鬼斗智斗勇的舅妈听。 钟灵靠上床头,笑盈盈地告别:“平安夜快乐呀,弟弟。” 姜澈一把挎上背包,“平安夜快乐,姐。” 平安夜的班级聚餐,在淮山路的放鹤亭火锅,全班加上班主任和辅导员26人,分了两大桌。一群刚踏入大学校门没多久,青春鲜活的男男女女,正是热情碰撞的时候,包厢里两边桌的同学来回串场,敬酒拍照插科打诨,气氛逐渐白热化。 几个女同学坐在姜澈附近打听他的八卦,想当初姜澈一入学就被誉为原城大学食物链顶端,大家都猜学校里谁能拔得头筹,结果后来听说有了个校外女友,跌碎了一众原大女孩的心。如今姜澈单身快乐,女孩们的心得以重新填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原来姜澈你喜欢吃辣的啊,我跟你讲我们家乡的剁辣椒特别特别好吃,下次我给你带点回来。” “唉哟崔晶晶你搞双标,上次叫你带你还说家里的都不够——” 一桌人哄堂大笑。 姜澈一手插着兜窝在椅子里,有一茬没一茬回应下同学的好奇心,眼睛却总是漫不经心地从手机屏幕扫过。 微信右上角冒出一个红色的“1”。 姜澈很快点开。 ——《来了!原城圣诞节去哪儿?给你10个最浪漫的约会地点!》 服务号消息。 姜澈无趣地关上了屏幕,抬手和身边的罗俊义碰了一杯。 “怎么回事,你强迫症啊?”罗俊义坐他边上,老早就发现他一直在点微信消息,“换个别的点啊,旁边那企鹅已经99条了。” 姜澈白他一眼:“看你自己手机去。” “不是——”罗俊义凑到他耳边:“你这人真的很不上道,我们班这么多个你没一个看上的?坐你旁边我就注定绿叶衬你了,你个臭傻逼还完全不抓紧机会,我看得都干着急。” 姜澈撇唇:“着急什么,你妈给你这张脸就是为了防早恋,别辜负她老人家良苦用心。” “靠,你嘴还能不能再毒一点?” “这要求……你要有病别找我,我又不是兽医。”他毫不吝惜自己的毒舌。 罗俊义也不生气,就是故意猛摇他肩膀:“你今晚是不是吃上火了才憋了这么大火气,一定要找人怼一下?” “我心情挺好的。”姜澈云淡风轻地敛眸,目光停在杯中的啤酒上。 挺好的,平安夜,和好同学一起聚餐,吃的还是本地最热门的火锅店,有什么不好? 就是有点烦躁,莫名地,无法形容的烦躁。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做了万全的准备去享受一趟旅行,结果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落下了,然后全程堵得胸口发慌,一颗心不上不下,找不到安稳的地方。 ……他把什么落下了? 十二月的窗外还在下雪,整个包厢都弥漫着火锅的腾腾热气,碰到寒冷的玻璃,覆上一层白色雾气,外面灯红酒绿的世界透过雾蒙蒙的玻璃窗,看起来就像是梦中的琼楼玉宇。 酒宴正酣,姜澈喝得比平时还多一些,脸上微微泛起了红云。 他再一次打开微信,除了群消息,就是几个哥们儿的闲聊。 神出鬼差地,他对着火锅宴拍了一张照片,打算发到朋友圈。 点开之后还没来得及发图,先看到了钟灵二十分钟前发的—— 是病房窗外的雪。 窗户一隅,布帘挽在一侧,黑暗的天幕下,雪花被路灯点缀成金色,仿佛舞台上飞扬的金色彩条,但那舞台空空如也,落寞又绚丽。 “一个人的平安夜”,配文如是附注。 那颗不上不下的心,好像一瞬间飞得更高了,高悬在遥遥天际,跟着腊月落雪一起漫天打转,姜澈觉得,一定是自己醉了,才会在这瞬间有一种冲动。 他想起了临行前那一刻捉着他的手,和她的体温,一点点的热,像一簇温暖的火苗,从手心开始燃烧,蔓延,最后星火燎原,漫山遍野。 ——才没有。 姜澈锁上屏幕,把头埋进了桌上的臂弯间,四下觥筹交错,只有他安静地趴在那里仿佛陷入冬眠。 ——明明不是一个人,姐姐。 ——你装什么可怜。 …… …… 半小时后,姜澈揣着口袋站在住院楼底下。 风衣高高拉到下巴,他抬起头仰望这座在平安夜也依旧冷冰冰的楼宇。 呼出一口热气。 有点不清醒。 他是说,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回来这里? 但他努力思考完所有理由也没有得到答案,人已经站到了病房门口。 握住门把手,深吸一口气,他推开门走进去。 里头欢声笑语,他蓦地定住了。 “行了吧,就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几把刷子。”钟灵被逗得眉开眼笑,不经意转开眼的时候,看到了病房门口站住的姜澈。 ……他今天不是去聚餐了吗?怎么会…… 在姜澈下意识往后退之前,钟灵先一步开口叫住了他:“姜澈?” 钟灵床旁伫立的男人也跟着转身:“哦,你弟弟来了。” 姜澈抬眸,他的眼睛尤为漂亮,配上他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和那颗泪痣,总给人一点倨傲的错觉,虽然有时候会被人觉得阴柔,但冷漠的时候是真的充满压迫性。 他现在就很冷漠。 “蒋诚哥。”他向男人打了个招呼。 “你看你弟多好,平安夜赶回来看你。”蒋诚顺手安慰性地拍了拍钟灵的肩,“你要是还不满意,等你伤好了,我请你去巴黎玩一趟。” “才不要,本小姐又不是没钱。”钟灵不屑地嘁了声,脸上还是笑意满满,看到姜澈杵在原地动也不动,不解地偏头:“你站那么远干嘛,过来吧。” 姜澈的目光从蒋诚的手上收了回来。 “不了,我就来看下你有没有事,马上就回学校。” “那要不要我送你?”蒋诚问,“这么迟了,应该没公车了吧?” “你送什么送,自己回家去。”钟灵挥挥手,“阿姨都给我打电话了,问你是不是在我这儿,你让我怎么回答?平安夜不回去陪自己妈妈做弥撒,跑来我这做什么?” 蒋诚一脸无辜:“我这不是看你发朋友圈说一个人?你还怪起我来了,真没良心啊我的女神。” 姜澈觉得自己站在这有点多余,表情隐隐露出一丝不耐。 他应该马上走的,可转身就走,又很不合情理。 “阿姨都催了好多次了,你还是快走吧,我弟晚上陪我就行。”钟灵笑着推他的背,努力打发他。 蒋诚对她真的很好,和蒋诚相处,有时比她那些闺蜜更让她舒坦,可惜,她也是真的没感觉。她知道,蒋诚也知道,蒋诚说那就继续维持这样吧,也许哪一天你会突然喜欢上我呢?或者到时候你真的想要结婚了,没有好的对象,考虑考虑我。 感情这种东西,谁说得准,是吧? “唉,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蒋诚痛心疾首,“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刚才护士嘱咐的你也听见了,千万别不当回事,懂吗?” “知道啦知道啦,跟老妈子似的。” 蒋诚又嘱咐了几句,走向门口,路过姜澈身边的时候,搭上他的肩:“弟弟你跟我过来下。” 两人并肩走到了门外。 他塞给姜澈一个小礼盒,是一支万宝龙的钢笔。 “圣诞礼物,公司发的,我也用不着,给你了。”他特别热切地拢着姜澈的肩膀,“你这几天也没给我发消息,我都不知道你姐怎么样了就来看看,现在公司不忙了,你随时可以叫我,我自己也会抽空来——你就帮我多看着一点。” “看什么?”姜澈问。 “帮我赶一赶你姐身边的男人,别让她被别的男人趁虚而入了,我放不下这心。” 姜澈撇撇唇,把钢笔推回蒋诚怀里:“你的礼物我不能要。” “没事啊,你拿着。”蒋诚还想笼络他。 姜澈轻笑了一声:“无功不受禄,看我姐这种事,还得她愿意才行。” 他已经推开了病房门打算进去,又回头来对蒋诚说了句—— “没别的男人。” —————————————————————— “没别的男人” “只有我。” 你们应该看出来了吧,这篇就是水到渠成的肉,所以不要催肉啦。 虽然字数很多但这章不分章了,肥一点。 错号:24.出逃 姜澈走进病房,钟灵正在拆礼物。 “你男朋友走了。”姜澈凉凉地撂下一句,脱下身上的风衣外套,挂上衣架。 礼物是一套特别昂贵的护肤品套装,钟灵这几天一直在医院,保养都没做,看到了就觉得手痒,显然很喜欢。她一边拆一边抬头揶揄姜澈:“你怎么不叫姐夫啊?”“你男朋友你男朋友”的口吻听起来总像是在闹别扭。 姜澈敛了敛神,“这不是还没结婚么。” 钟灵越逗他越有趣,眼角眉梢都在笑:“说不定快了呢?” “那等定了再说。”姜澈扫了眼病房:“舅妈呢?” “我给了她家里的密码,让她带表弟回家住了。”原城第一富人区东麓壹号的大平层,哪个人会不喜欢呢?何况主人还不在家,比起窝在医院这种小地方照顾一个难伺候的外甥女,没有人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就这样回去?不是说要照顾你?” “自己孩子都管不了,两个小表弟吵得我想死,照顾我?我看她一开始就没安这个心,只是来做做样子。” 姜澈忍俊不禁:“你不怕熊孩子把家拆了啊。” “坏了再买就好了,真值钱的她们也碰不到。”钟灵还在脑海里构想了下后果,非常快意地扬起笑容:“我倒希望他们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这样妈一生气,下次也别想来了,我正好乐得清静。” “有钱人的底气。”姜澈低头,顺手把床边她吃过的甜点盒子扔进垃圾桶。 钟灵打量着他的脸,想了想还是问:“你和同学吵架了?” 姜澈一怔:“什么?” “今天不是说班级聚餐吗,完了也没回宿舍,还回来看我,而且刚才脸色还那么差,想一想大概就只有和同学吵架了。” 不然大好的平安夜,不去续摊不去和同学们压马路,谁会愿意跑一个死气沉沉的医院里来和自己姐姐浪费时光啊,她可想不通。 姜澈没有马上回答她,沉默了小半会儿才扬了扬唇:“嗯,吵架了。” 看吧,她就知道。 “姜澈。” 姜澈本来还在倒水,听见姐姐叫他,弯身靠近:“怎么了?” 啪。 湿漉漉的掌心拍在他脸庞。 姜澈不明所以地楞在那里,懵了。 眯起眼,他用眼神向钟灵要个解释,钟灵朝他晃了晃手上的精华水瓶子:“这一拍大几十就没了,你还嫌弃它。” “我和同学吵架,到这里还要被你打脸,我是自己来找虐吗?”他控诉得自己都要信了。 钟灵一把拉过他让他在床沿坐好:“我是看你脸有点干,明明是姐姐心疼你。” 他的脸比平时红一些,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喝酒喝的,钟灵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按理说没喝酒的人对酒味总是敏感,绝不会喜欢到哪里去,可是她发现她对姜澈身上的味道并不排斥,可能因为他本身也没多醉,一点酒味,让他没有平时那样不好相与,感觉更像是解放了他身上生人勿近的拘谨感,她才得以对他更放肆一些。 也让她想到夜店那一晚,他的味道。 钟灵发现自己意识跑偏,连忙甩去脑子里的想法,又倒了点精华水在手心揉搓,不顾姜澈的拒绝,捧上他的脸。 姜澈想躲,钟灵板起脸教训道:“乖一点别动,不要浪费!” 已经拍上去了。 姜澈带了点“我脏了”的无力,认命地让她拍脸。 她的手很嫩,得益于平时的保养,这段时间整天整夜都呆在温暖的病房里,连带着手心也温暖得像个小火炉,偎着他略显冰凉的脸颊,把温度传递给他。 还有,酥麻感。 两只手把姜澈的脸拢在掌心轻轻拍打,钟灵看着他的脸不觉有点出神。 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和小时候相比。 小时候姜澈就长得漂亮,她最喜欢把弟弟当洋娃娃,拿自己的裙子和饰品给他打扮,甚至会用上钟静心的口红,姜澈非常反感被扮女装,可是每次拉扯到最后,还是会败下阵来,任她摆弄。 因为钟灵会哭。 钟灵不撒娇也不发狠,她就喜欢哭给姜澈看,好像弟弟做了什么天妒人怨的事儿,她哭得声泪俱下,哭诉自己不能出去找小伙伴玩,只能在家里带弟弟,弟弟却一点都不领情,然后小大人姜澈就妥协了。 男子汉大丈夫,叁十年河东,叁十年河西,以后总有机会报复回来,他那时候想。 却没料到,没多久,那个家就散了。 钟灵也没料到,她还有机会重新捧起这张脸。 她的弟弟成熟了,不再是那个小男孩,可是眉宇间的固执还是如出一辙。 拍打的动作宛如和风细雨,姜澈睁开了眼睛。 她感觉自己好像要落进那双眸子里,连呼吸都不敢多一分力。 眼中有星辰大海,有明月长空,有这个少年不曾展露的缱绻温柔。 钟灵觉得再多看一秒,自己就要彻底沦陷了。 不行,那可不行。 她收回手,连着目光也撇开,若无其事地去开保湿乳。 “你一定是太无聊了。”姜澈没有意识到她的失态,在一旁评价。 钟灵把保湿乳挤到手心:“能不无聊吗,以往这个时候,我都在参加朋友的Party,吃好喝好玩好,可是你看看我现在,素面朝天被困在床上已经两周多了,我觉得你要是翻开我被子,指不定底下已经长了一圈香菇。” “香菇?”为啥还有特定品种。 “蓝瘦香菇。”钟灵撇撇嘴,用中指沾了点手心的保湿乳,抹在姜澈脸上。 姜澈无语:“你不是应该先给自己涂吗?” “给自己涂有的是机会,欺负我可爱的弟弟就得看时机了。”她的动作娴熟,很快就点涂完毕,开始给他揉脸。 被刻意揉得五官错位的姜澈在缝隙间挣扎:“不可爱,谢谢。” 他越这么说,钟灵就觉得越可爱。帅哥的俊颜被揉成一团,她的虎口间露出两片挤兑的唇,就算撅起成圆,也依然难掩诱惑。 好想亲。 钟灵死死抿住唇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吻上去了。 几次和姜澈的亲密接触,不是外力因素,就是环境因素,现在他们两个人在医院的病房神志清醒,而且都保持了这么长时间的健康姐弟关系,她可不敢轻易打破。 “可以了可以了。”姜澈终于被揉得不耐烦,努力偏头躲开,钟灵起了玩心穷追不舍,姜澈一发狠,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按回床上。 空气瞬时凝固,彼此间的交流只剩呼吸声。 “老虎不发威。”姜澈哑着声音道。 钟灵盯着他的眼睛,小声笑:“小老虎。” 老实说,弟弟,我们之间谁是老虎,还真不一定。 她半点畏怯退缩都没有:“你又不能拿一个伤患怎么样。” 说完她忽然察觉,自己好像有点拱火。 好在,姜澈凝视了她两秒,最后还是松开了她:“虎落平阳被犬欺。” 钟灵深谙侮辱这种事情,只要你不当回事,别人就伤不到你,而且还可能反伤自己。她丝毫没有被侮辱的自觉,反而皱了皱鼻头挑衅地仿了一声—— “汪。” 姜澈的心怦地动了一下。 不是说他平时没有心跳,可是那一刻他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怦”地一下,耳膜发闷,随后心房里那颗日常匀速运动的东西,开始不受控制地活蹦乱跳,叫嚣存在感。 他撑起一只右手罩住眼眶,仰头长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 “到底谁比谁大四岁?” 钟灵确实比姜澈年长,但两人生长的环境不一样,哪怕父母没离婚之前,钟灵也是家里的小公主,只不过得益于钟静心那时候的细心教导,钟灵并没有走刁蛮任性的路线,还会帮衬着家里照顾弟弟。父母离婚后,钟静心耽于工作,钟灵爱玩的天性不受牵制,又有足够多的物质基础纵容她,性格也越来越脱缰,只是随着长大渐渐懂事才收敛了一些。 可是性格已经养成了,她确实不那么守规矩,有意识控制的时候能装模作样扮一个钓系美人,一旦松懈,“成熟”这两个字就与她无缘。 何况还是跟姜澈这个从小早熟到大的弟弟比。 “再成熟也会被憋疯的啊。”钟灵根本没留意到姜澈此时内心的一团乱麻,给自己的幼稚行为找借口开脱。 姜澈岔开指缝,露出的眼睛眄了她一瞬,忽然开口问她。 “真的很想去透透气?” 医院的VIP收费死贵,楼层病房本来就不多,专供那些有钱人挥霍,自然也会给一些特权,比如没有设定固有的探病时间,毕竟资本的自由时间本来就有限。 相对的,这里隔音也会好很多。 已经快晚上10点,姜澈从走廊闲适走过,拐进病房的下一刻,飞速握住了轮椅把手。 “值班护士去查房了,还有一个在低头写报告。” 钟灵兴奋地攥紧了腿上的毯子,感觉自己就像是谍战片里的特工。 “趁现在,快走。”姜澈一低身,轮椅仿佛战车开出了病房。 从钟灵的病房到电梯口距离不远,姜澈推着轮椅大步流星,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动作从容一气呵成,反倒是作为病人的钟灵心跳加速,连大气都不敢出。 “喂,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你先让他再等我一段时间,多久?我看看……” 按理而言他们暗度陈仓应该越低调越好,可是轮椅的声音如果在极度安静的情况下多少很难掩盖,姜澈反其道而行之,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大声打起电话。 轮椅高度比值班台低上许多,值班护士抬头也只看到姜澈,她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提醒:“请注意一下音量。” 姜澈充满歉意地对她颔首,谈话声间加快了脚步走过护士站。 VIP楼层是专属电梯,姜澈是确认电梯本来就在楼层停靠才启动的逃跑计划,现在到了电梯口,一按按钮,电梯门就打开了。 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钟灵才捂着胸口,猛地张口呼吸大喘气。 “你胆子好大,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钟灵转头给予中肯的评价。 姜澈重新按下开门键。 “……喂。”钟灵的心又跟着悬了起来。 “送你回去吧。”姜澈报以微笑:“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我要喊了,喊你绑架我。”钟灵死死攥住他的风衣衣袖。 还好电梯已经开始下行。 姜澈垂下眼睫,许久,笑声从她头顶落了下来。 “不要把绑架犯抓得这么牢,姐姐。” 错号:25.圣诞快乐 出租车没有残障配套,看来只能把轮椅收起来放后备箱。 可等后车厢门打开,钟灵才意识到这方向只凭自己一个人爬不上去。 姜澈站到她边上,下一秒,弯下腰扶上她的背:“我可不保证我抱得起。” 事实证明姜澈多虑了,还没等钟灵反应,他就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钟灵从没被这么抱过,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因为紧张,搂上他的那一瞬间她的身躯也跟着贴了上去,头靠在他颈窝,长呼了一口气。 姜澈的动作一僵,那一霎手差点泄了力,好在最后一刻还是定住了。 “不要吹气。” 钟灵整个身躯陷在弟弟怀里,根本无暇听他说了什么,只是觉得两个人衣服摩擦的声音窸窣暧昧,还有他的颈侧暴露出来的喉结,线条还挺……男人。 有飞扬的雪花随风飘落在喉结突起的顶端,微末的白色很快融化不见,只留下一抹湿润。 在夜色下仿佛融雪的山峦。 从轮椅到车后座就两步路,姜澈再度弯腰把她放下来,车厢逼仄,他的头随着弯腰的姿势探到她面前,气息扑面而来,这么近的距离钟灵的唇几乎能蹭到他的耳尖。 可是没有。 没有碰到,却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埋在深处,伴随萌芽而搔痒。 “姐姐想去哪里?”等安置好她,姜澈从另一端上了车,师傅还在后头捣腾轮椅。 他这段时间叫“姐姐”倒是叫得频繁多了。 钟灵想了半天,以往这个时候多是朋友或者某些会场会办平安夜的party,她是受邀参加的那个,再不济也是某一场大餐,好像真的细数过来,她从来都不是主动安排的那个人,今年她出了车祸,大家都知道她赴不了约,自然这些项目也就和她无关了。 坐轮椅能参加的活动本来也有限。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想了半天她叹了口气,“你们平时节日怎么过的?” “平安夜?跟我有什么关系。”姜澈挑眉,“就算过节我也很少过,除非他们叫我。” 明明生活环境不同,行为模式也还是差不离的姐弟俩。 钟灵说:“那就去大家都会去的地方吧,看看圣诞树什么的?” 师傅已经进了驾驶座询问目的地。 姜澈点了下手机,抬头:“环贸新天地。” 车辆缓缓启动开上马路,钟灵打量了姜澈两眼:“不是说不过节吗,怎么还知道应该去哪过?” 姜澈耸了耸肩,目光撇向了窗外不予置评,那篇《来了!原城圣诞节去哪儿?给你10个最浪漫的约会地点!》随着手机屏幕变黑而消失不见。 ——当然和约会没有关系,他只是适当地汲取信息而已。 环贸新天地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每年圣诞期间都会举办活动,最重要的是每到这时候,中央广场上高达五十米的圣诞树上面,会挂满五十万颗装饰彩灯。 今年圣诞原城下雪,原本绿色的圣诞树银装素裹,加上灿金色的彩灯环绕,更给这一带平添了浪漫氛围,哪怕寒冷,来的人也只多不少。 “是你自己说要出来透气的。”广场旁的咖啡厅,姜澈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目光投向对面捧着马克杯的钟灵:“结果来了之后躲屋里?” 钟灵窝着肩膀,把身上的羽绒服拢了拢,望向玻璃窗外一片欢愉的圣诞海洋:“我怎么知道这么冷啊,人还好多,轮椅都推不动。” “出力推轮椅的好像是我。”姜澈提醒。 钟灵矫揉造作地垮下眉毛一脸怜惜:“对啊,可怜我的宝贝弟弟。” 姜澈不置可否,嗤笑了声。 “不过,这么安逸感觉也挺好的。”钟灵的拇指摩挲了两下马克杯的杯沿:“以前我过节都是一群人唱唱跳跳瞎折腾,连坐下来好好休息的时间都没多少,一个节过完,第二天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 “你不是经常这样么?”他一点也不同情。 “哪有啊,再泡夜店也会累的好不好。我就是每隔一段时间会放纵一下。”钟灵微微低下眼睫,“心情不好的时候。” 这次姜澈支着颔角,安静听她说。 钟灵抬眼看他:“那时候,你为什么会说我‘什么人都可以’?” 他的睫毛动了一下,良久,靠回椅背:“你换了很多任男朋友。” “还好吧……”钟灵抿唇回想了下,“一年一个,我闺蜜比我还多了两任。” “……”这是什么值得比较的事吗,姐姐? 姜澈叹了口气:“高二时我曾经去你学校找过你,记得有个男生几周前还和你同学有来有去,再见面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你男朋友。” “嗯?”钟灵轻轻蹙眉,随即恍然:“那个陈煜,他被人甩了——人家说他太黏人了,实在受不了。” “所以你就接收了?” “什么接收啊,他是我好兄弟,他说自己没错,我说他一点都不会谈恋爱,两个人理论不来,他就说实践出真知,我们为了争个高低假装谈了几天,就这几天还每天跟研究报告似地总结对方问题。” 姜澈紧锁的眉头已经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他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钟灵。 “你……”犹豫许久,姜澈才开口:“你还和他说,你不喜欢我。” 钟灵眨了眨眼,莫名其妙,“你在讲什么?” “我听到了,你和他说,你讨厌弟弟。” 钟灵回忆了半晌,重新把看傻子的表情还了回去:“陈煜比我小半年,我那时候一直觉得他是因为比我小才会那么幼稚,他跟我说弟弟才吃香,我说我讨厌弟弟——有什么问题吗?我就是不喜欢那种黏人的小弟弟啊。” 姜澈面色僵硬地定格了几秒。 钟灵见他这种反应,笑得若有所思:“哦,我的弟弟自作多情以为我不喜欢他。” “自作多情不是这么用的。”姜澈撇开头,顾左右而言他:“反正你后来也谈了好几任,每一任类型都不一样,我搞不懂。” “因为怕寂寞。” 闻言,姜澈的目光透过窗望向远处夜色下金灿灿的圣诞树,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我是一个很怕寂寞的人,又没有安全感,总希望那个人是只属于我的,谁也抢不走,可是我又不想单方面被依附,想互相需要又能保证彼此的空间,这些条件都摆出来就变得很矛盾也很苛刻,我努力尝试了不同类型,没人受得了。”钟灵捻起咖啡勺搅弄杯中的液体,不觉莞尔:“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刚上大学,多谈几次恋爱才会懂。” 勺羹在那句话的末尾定住。 ——姜澈多谈几次恋爱,她能接受吗? 不过话说回来,她不接受又能怎么样? “和我接吻也是?” 韩剧的浪漫OST流淌在咖啡馆的每一寸角落,这个问题差一点就消失在音乐背后。 钟灵的心骤然怦咚一跳。 她抬眸看向姜澈,姜澈只是一只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夜景,即使是侧脸的线条,笼罩在咖啡馆柔和的光照下,也像是精雕细琢的工笔画。 钟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话题她原本以为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以后也不会再提起,毕竟如果想要继续正常的姐弟关系,有些小插曲就注定只能成为禁忌。 在她踌躇的时分,姜澈已经转过脸,目光撇向她,重复道:“是么?” “是什么?”她装傻。 “尝试不同类型。” “我怎么可能拿自己弟弟尝试不同类型,而且我说了我不喜欢弟弟。” “但你喜欢我?” “……”他哪里来的结论。 “你自己说的,‘我弟弟自作多情以为我不喜欢他’。”姜澈完全没有半点犹豫地抛出证据,脸色平静,微微扬眉:“那你反驳这句话。” “那是……对弟弟的‘喜欢’。” “可是你说你不喜欢弟弟。” 钟灵快要被他整得崩溃:“这个‘弟弟’不是那个‘弟弟’!” 姜澈忽然低头,起初只是一声掩饰不住的笑,然后越笑越放肆,等抬头的时候已经满眼都是笑意,盛在他平日神情寡淡的脸上,仿佛整个人都在璀璨发光。有一瞬间,像是与他达成了某一种共鸣,钟灵觉得自己面前是缥缈浩瀚的宇宙,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暗,只有正中央悬浮了一颗恒星。 她知道,这颗恒星迟早有一天会在她的世界爆炸。 她无处可逃。 “你耍我。”钟灵抿唇瞪了他一眼,有些气不过,不知道是因为感觉被戏弄,还是因为对自己无处可逃的不满。 “我错了。”姜澈食指抹去眼角应激的泪,就在钟灵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儿的时候,他又轻飘飘丢出一句:“所以到底是吗?” ??? 还来? 钟灵正打算教训教训他,两人身侧的玻璃窗外,忽然灯火通明。圣诞树上的灯光开始间歇变换闪烁,挂在树上的小饰品也活动起来,还有广场上流转的彩灯,飞扬的气泡,同一时刻呈现出一片梦幻仙境般的场景。 “要12点了。”姜澈说。 临近12点,中央广场会有一场灯光秀,年年如此,这也是那么多人会驻留到午夜的原因。 姜澈推着钟灵走出咖啡馆,广场上有一个圣诞老人牵着麋鹿马车在巡逻,钟灵呆了呆,感慨:“现在商圈真是内卷得厉害。” 姜澈笑了声。 明明早些时候心情还不太好,现在他好像已经都忘得一干二净。 轮椅推到广场中央的圣诞树下,从这个角度往上望,这棵圣诞树才真正显得宏伟壮丽,金色的灯球如同星星围绕着或白或绿的枝杈星光熠熠,树顶直戳天际,仿佛侵入了深空宇宙。 她仰着头,看着天顶无数星星飘扬坠落。 “又下雪了。” 临近圣诞夜零时的飞雪。 雪花落在她发梢、肩膀,还有盖着薄毯的膝头。 “我小时候很喜欢过节。”钟灵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喃喃,“因为过节的时候爸爸妈妈一定会在家,我们可以一家人一起过。” 姜澈微微垂眸,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后来我讨厌过节,因为那个时候好像全世界都在团聚,只有我是一个人。” 所以再后来,只要过节有聚会或者活动邀请,她从不缺席。 站在她身后的姜澈没有抬头,只是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不是全世界。 ——其实,我也是一个人。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和她,只会被动地接受邀请,等着有人需要自己。 最后五分钟,灯光秀开始了,广场上响起悠扬的乐声,四周欢声笑语,钟灵仰望圣诞树的目光落在走上前与她并排站的姜澈身上。 “有想要的礼物吗?” 姜澈低头眄她,“什么?” “礼物,圣诞礼物。”钟灵无奈:“就当今天是我们久别重逢的纪念日,姐姐想当一次圣诞老人送你个礼物,你想一想告诉我。” “我还没听说过瘸腿的圣诞老人。”姜澈十分不给面子。 钟灵已经适应了他的不解风情,按姜澈的形容来说,他对她已经是非常温和了。 “你但凡嘴巴甜一点,平安夜也不会单身陪着你姐过。” 姜澈反唇相讥:“这不是对一个平安夜帮你从医院逃跑,还陪着你出来浪的恩人应该有的态度。”他“适当地”转动了下轮椅朝向,“提醒一下,你还在我手里。” “哼,不识好歹,送你礼物你还不领情。” “我不需要礼物。”姜澈一只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懒洋洋把稳她的轮椅扶手,歪头对她强调:“我想要的我会靠自己。” 是吧,这就是姜澈,她的弟弟。从小到大,什么都要靠自己,总是拒人好意于千里之外,总是想和每个人都撇清关系,所以他只要流露出一点对她的依赖,哪怕只有一点点,钟灵都会觉得是姜澈的一小步,历史的一大步。 那天那个说“姐姐我好想你”的姜澈。 和书桌上刻“姜澈不需要姐姐”的姜澈。 真的是一个人么? “倒是……姐姐想要什么礼物?” 还沉浸在思绪里的钟灵惊诧地挑眉,她莫不是幻听了? 姜澈:“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认真的?” “只要你别让我送你一辆车。”姜澈搭着她的轮椅,轻描淡写地说,“太贵的我都买不起。” 也太轻描淡写了,他的“太贵”和钟灵都不是一个量级。 可是,他居然主动提出要送她礼物。 算是安慰奖吗?如果一定要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广场斑斓七彩的灯光秀逐渐白热化,周遭人声鼎沸,可他们两个人谁也没在意。 一个在等,一个在想。 “一分钟内想不出来就作废。”姜澈的余光悄悄打量轮椅上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的姐姐,雪花已经在她的毯子上铺了薄薄一层图案,她却全无所觉。 他不由得伸出指尖,轻轻刮去她发丝间的浮雪。 斜搭的手肘变换角度,掌心停留在她头顶。 他可不想她出来一趟带着病回医院。 一分钟将至,钟灵抬起头,薄毯下,手与手攥在一起。 “今晚结束之前……” “我想要接吻。” 停在她头顶的手掌僵硬如木。 是极度克制之后的崩塌,这一切来得很突然。 她忍了很久,几周?这对全凭喜恶行事的钟灵来说已经是个极限,久到她自己都以为她对姜澈已经是单纯的姐弟情深。 但是根本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你懂吗? 有些事情一旦揭开了表象,就很难收场。 她可以看着姜澈的脸回忆两人幼时打打闹闹的日子,却还是会联想那一晚他泄身前喊她“姐姐”的挣扎,可以记起父母离婚那一天弟弟抓着父亲的手心如死灰的眼泪,也不妨碍姐弟两人一个纠缠至深的吻带给她的动摇。 ——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动摇。 对,是弟弟,是和她一脉血亲的那个人,谁也抢不走,对他来说自己也是唯一。 所以那种感觉深深植入她的脑海里,她的五脏六腑里,只要想到,她的每一滴血液都会发热发颤。 最可怕的是,她发觉这一切的起源,似乎并不是从他们重逢那一天开始。 她需要他,想要他。 她觉得自己记忆、人生、身体发肤的每一寸里都有姜澈的影子,它影影绰绰,蛰伏在角落里,只是曾经是幼小的,固执的,惹人心疼的弟弟,而现在,他长大了,他出现在她面前,只需要一次不守规矩的越界,便激活了她所有反应。 她不断寻找,寻找一个能取代他陪伴的替代品,可他们都不是他,不是她弟弟。 薄毯下,指甲深深嵌入指节,她知道自己犯规了。 把几个星期以来的努力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砸个稀烂。 没关系,只是一句话。 她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哪怕只是一句话。 落落大方地说出来,再漫不经心地结束它。 她还很聪明,给自己留了余地,没有指名道姓想和谁接吻。 他想不通的,甚至可能还会嘴角一扬,笑话她一番。 她要的就是这个,需要一盆冷水把自己浇醒,那可比雪冷多了。 得表现得自己足够坦荡荡,这样才像她。 这么想着,钟灵高高仰起自己的脖颈,天鹅般的白皙颈项伸出羽绒服的衣领,有雪花落了进去。 清湛通透的目光直直对上姜澈的眼睛,毫不避讳他眼底的错愕。 然后微微弯起眼角,笑了笑。 两个人足足对视了有叁十秒。 姜澈才回过神,挡在她头顶的那只手已经僵硬到麻木。 距离今晚结束不到一分钟。 “你的愿望可能实现不了了,姐姐。”他看了眼广场上的时钟。 钟灵了然,“我知道。”没那么狠,但也是她认知中的答案。 “我真搞不懂……”姜澈随性一捊额角垂下的刘海,目光仍在注视着圣诞树周围变幻莫测的灯光秀,只是慢慢蹲下身。 他向她伸出手,注意力好像依稀在别处。 她不明所以。 他转过脸,面色有几分不自然的冷峻。 金色的灯晕和着白雪的反光,像一层纱笼在他面上,而他静静躬身,半跪在她轮椅前。 冰凉的手勾住天鹅的颈项,不知危险的天鹅曲颈向他。 “……怎么会有人这么乱来。” 眨眼间,一个同样冰凉却又温热的吻覆上了她的唇。 略微迟疑。 再然后,湿滑的舌尖探了进去,与她生涩交缠。 午夜零点,血肉相连的他们在圣诞树前接了一个脸红心跳的吻。 直到她那比她更捉摸不定的弟弟放开她,仰着脸,唇沿湿润,轻轻说了一声—— “姐姐,圣诞快乐。” 钟灵知道,这一天真的毫无预兆地到来。 她的恒星还没有开窍,却先爆炸了。 她无处可逃。 ———————————————————— 双更的字数我还不分章!虽然还没写到你们要的呜呜。 弟弟其实这里还不算开窍,所以真正应该算姐姐先喜欢上的。 但是弟弟心里并不抵触,很快会正视自己。 错号:26他和她的味道 “拿铁味道的。”钟灵的舌尖在口腔里游弋了一圈,煞有其事地得出结论。 身后的姜澈不由得握紧了轮椅把手前行,假装没听见。 在咖啡厅的时候因为怕晚上睡不着觉,钟灵点的是热可可,但是姜澈点了杯拿铁——他似乎有咖啡因免疫体质,喝不喝咖啡对他的睡眠没影响。老实说钟灵也很奇怪,感觉认知中的男性平日到了咖啡厅必定是一杯黑咖在手,这种牛奶咖啡的组合少有男生会点。 香醇拿铁作为吻的味道萦绕在舌尖上,勾得人不时回味,如此证据确凿的一个吻,反而让钟灵心里被纠结、困惑与畏怯这些情绪占满的角落通透了许多,她确实越界了,但是在危险边缘试探的,并不只有她一个。 如果说姜澈是一个来者不拒的人还好解释,可以她对姜澈的了解,他本来就很少情绪化,也不喜欢与人深入交往,连前女友那样通杀的长相都追了他半年才到手,可见他并不会轻易被欲望操纵。 然而这样一个人,和作为他姐姐的她接吻已经是第二次了,他到底在想什么,钟灵思索了一路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 他又什么都不说。 口袋里手机震动,钟灵掏出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钟灵小姐吗,这里是原城第一人民医院——] 果然,她猜到了。 钟灵回头给姜澈递了个眼神,之前估计医院的电话打到他这个紧急联系人手机上,姜澈一直没接,现在直接打给她了。 钟灵拿着电话连停顿都没有地一通胡诌,还说得有模有样,神情泰然自若,“是的是的,我也觉得我们这样太胡来了,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但是今天真的很晚了,我特别累,明天一早肯定及时回医院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钟灵淡定地挂了电话。 “你很有诈骗犯的天赋。”姜澈说着风凉话,“小表弟被反锁你赶着救场这种瞎话都编的出来……不过哪有什么紧急解除只能靠指纹的锁,想想也觉得逻辑不通。” 钟灵收回手机,搓了搓才几分钟就冰凉的手,放在嘴边呵气:“这你就不懂了,理由是什么其实不重要,人家的重点根本不是你为什么走,我态度好就行,她们也不可能对VIP发火逼我大晚上赶回去。” “你晚上不回医院要去哪里?回去看看家被拆了没?” “谁有那份闲心啊,回去给自己找罪受。”钟灵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姜澈——” “啊?” “我们开房吧。” 十八岁的姜澈人生第一次开房,是和自己亲姐。 他站在柜台前,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接过钟灵给的身份证,和自己的放在一起递交出去。 大概是因为姜澈的颜值,酒店前台多比对了几秒,才探头去看钟灵,然后,又是多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两位还挺像的。先生麻烦看下摄像头……” 一个姜澈,一个钟灵,谁也不会往姐弟上去想。 钟灵本来想定一个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让从没入住过酒店的姜澈感受一下,可惜今晚这酒店的总统套有人住,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定了一个豪华城际景观套,哪怕只是这样,一晚上也得要七千多。 坐电梯时姜澈看了一眼手机,“离你退房时间不到11个小时,你要是钱多不想要了可以给我。” “行啊。”钟灵拿出信用卡递给他,“这张白金卡我不常用,额度十万,如果嫌小的话我再给你换。” 姜澈抿着唇冷眼睇她。 “干嘛,是你自己说的。” “你长个脑袋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吗?”他撇开眼,懒得搭理她递来的卡。 “你这张嘴还真一点都不饶人。”钟灵不肯放弃,循循善诱:“真不要?” “我又不是小白脸。” 钟灵笑得颇为开心:“拿自己姐姐的卡跟小白脸什么关系,你会不会太敏感了?” 谈话间,姜澈已经打开了房门。 伴随四下晕黄柔和的灯光亮起,面前是偌大的落地玻璃窗,站在房中央就可以轻松鸟瞰整个不夜城的金色脉络和穿流而过的东麓江。 “好像回家了一样。”钟灵懒洋洋舒展双臂,“换个角度看也挺新鲜的。” 没办法,她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姜澈刚把东西放好换上拖鞋,“早点去睡吧,明天还得早早赶回医院。” “那是场面话,你没听出来么?”钟灵把轮椅转过来:“我一定要睡到自然醒才行,所有让我早起的人类都是我的敌人。” 姜澈已经料到了,他不想管也懒得管,反正就像是钟灵说的——医院又不会拿VIP怎么样,只要她不要脸就没什么能为难到她。 “随你。现在你的敌人决定去洗澡,你自己折腾吧。” 他好像对这将近七千多的豪华景观房一点都不好奇,径直往浴室方向走去,这让钟灵很扫兴。可是姜澈才走了没几步就猛地一顿,探身看了眼卧室:“姐姐。” “欸?” “你没要双床?”宽敞的卧室中央,摆着一张两米大床,静静等待有缘人。 钟灵沉默了片刻:“一般……这种高级景观房,都只有一间,标配都是大床。”她太想早点入住,已经把这一茬忘了,因为他们没提,前台好像也把他们当成了情侣 。 “……”姜澈挫败地扶额。 “那我们去换一间吧。”钟灵转动轮椅往门口去。 “不用了,我睡沙发。”姜澈截住她,下巴朝茶几上他们带来的袋子抬了抬,皱着眉一脸嫌恶:“你快把你买的那东西解决掉。” 姜澈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脸上的五官已经皱成了一团。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捏着鼻子走到距离钟灵两米开外的地方:“你……上完厕所记得擦嘴。” 钟灵已经挪到了沙发上,捧着一盒外卖吃得不亦乐乎,听到他说的话,冷瞪了他一眼,“能不能不要把这毒舌用在自己姐姐身上?” 话说完她正要低头,拿筷子的手一顿,等她再尴尬的抬起眼,姜澈以指节掩着鼻子转开了脸,显然他也意识到了——和她一样。 钟灵赶忙找话,拨弄碗中的粉:“是你没有品味,螺蛳粉很好吃。” “这种品味我不想有。”姜澈连迈了几大步到角落,大口呼吸获取新鲜空气。 “真的姜澈,它是闻起来很奇怪,一旦你接受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相信我。” “我现在只想打开房间的大门。”姜澈仰头靠上墙,一脸求生无望:“明天退房要怎么解释?不好意思,我姐现在半身不能自理出了点小意外?” 总不能说他们定了七千一晚的豪华城际景观房窝在房里吃螺蛳粉吧? 还是前面那条理由靠谱一些。 钟灵都快无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就是故意恶心她想让她吃不下。 “你过来吃。” “我不。” “就一口。” “做梦。” “那我明天回医院就说偷渡出去都是你的主意。”——本来也是。她老神在在地夹起一筷子粉吃进嘴里,四两拨千斤地威胁他。 姜澈一声冷哼:“我在乎吗?” “我会把它都吃干净,还要喝光汤,我一个病人,要是吃辣伤口又发炎了,就跟医生说是你给我买的螺蛳粉。” 姜澈抿住了唇,他之前到底是为什么会同意她买这种东西的? “然后我今晚吃完不刷牙,半夜……”钟灵没说完,只是轻巧地瞄了他一眼,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得姜澈浑身打了个冷战。 “啊。”钟灵舔了下唇珠:“螺蛳粉味道的。” “钟灵……”他咬牙切齿。 “叫姐姐。” “想得美。” 两个人一南一北,仿佛隔江对峙。 “只要一口就能免除我刚才说的所有麻烦,很划算的,弟弟。”钟灵轻飘飘夹起粉丝朝向他示意,一字一顿地蛊惑:“一。小。口。” 短暂的寂静过后,姜澈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吃这种东西……” 谁叫你反应那么大,这样逗你多有趣。钟灵耸耸肩,“我们是姐弟嘛,听说过一个词叫‘臭气相投’吗?” “以后别用成语了求求你。”姜澈在她身边坐下,认命地摊手:“就一口。” 哪知钟灵没把筷子给他,而是夹了一筷托着碗送到他嘴边:“张嘴,啊。” 姜澈一怔,屏息凝气地透过那十几根粉与她视线交汇。 以前,他已经记不得是几岁的时候,钟灵也这样喂过他,他的记忆里依稀有这样的画面。 那时候他也是不情不愿地吃下姐姐喂来的面。 姐姐走了以后,再也没人在乎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吃的快还是慢。 心脏又开始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 他深呼出一口气,懒得再去想那些不值一提的过去。 何况眼前这情况,她根本就只是想看他出糗。 他怀念什么啊,被欺压吗。 囫囵吞枣吃进嘴里的螺蛳粉,他差点呛出声,好在忍住了。 但是似乎吃进嘴里,确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是吧?”钟灵歪过头端详他的表情,期待他的反馈:“我没骗你,它真的很好吃。” 好吃那是……不至于。 姜澈还是不能接受。 “再来一口?”钟灵又连筷子带碗朝他递过来。 “不要。”姜澈起身要躲。 “你不是觉得不难吃吗,就再一小小口你就会改观了。”对美食求认同的欲望让钟灵又夹起一筷,“最后一口,真的。” “鬼才信你。”姜澈挥手挡住了她的螺蛳粉,一瞬间,被掸开的螺蛳粉汤碗重心失衡,一泼带着油水的汤汁,洒在了钟灵的肩膀上,还顺着肩头往下滚落。 “姐姐!”姜澈惊慌失措地拿走她手上的外卖汤碗,匆忙抽出自己擦发的毛巾垫上她的肩:“你没事吧——会烫吗?” 钟灵摇了摇头,就是歪着脑袋打量了下自己的衣服,从肩头往后背,前胸,都泼上红艳艳的汤水。屋里有暖气,她身上就这么一件单衣,汤水透过纯棉的布料,渗进里头,和她的皮肤黏在了一起。 她一脸懊恼地看向他—— “怎么办……现在真的是螺蛳粉味了。” 错号:27.帮个忙 浴室的一角,有个巨大的扇形按摩浴缸,占了将近两平米的空间,按摩SPA、恒温冲浪,泡泡浴、水底氛围灯……能想到的它一应俱全,连进浴缸都是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台阶充满仪式感,要不是钟灵现在有一条腿打着石膏,她一定会放一篮玫瑰花瓣进去好好放松一番。 现在钟灵只能坐在浴缸边,手摸着篮子里的玫瑰花瓣望缸兴叹。 她爱干净,身上有点脏都不能忍,这一身螺蛳粉味儿绝对不会让它过夜,只能庆幸昨天阿姨走之前至少给她洗过了头,而这可怜的头发今天还侥幸逃过一劫。 “水好了。”姜澈一身铅灰色的V领针织衫,衣袖挽到手肘,帮她在试洗脸池的水温。 没错,洗脸池,因为她不能淋浴也不能泡澡,只能靠擦身,可酒店没有脸盆这种东西,只能将就洗脸池了。擦身很麻烦,她还让姜澈搬来了一个可以调节高度的吧台椅,方便她能舒服点坐着慢慢擦。 等洁白的毛巾在池子里被充分浸湿,姜澈才迟疑了两秒问:“那……我出去了,你一个人能行么?” “我不行你帮我擦?”钟灵淡淡觑了他一眼,只觉得这是无妄之灾,始作俑者就在自己眼前,她还不能拿他怎么办。 “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一定要逼我吃那东西……”姜澈撇撇唇。 “出——去。” 怦,他刚退出门外,就被钟灵一把关上了门。 浴室门板在姜澈脸前停下,姜澈摸了摸差点撞到的鼻尖,悻悻走开。 已经夜深,姜澈却没有半点睡意,一路走到落地窗畔看圣诞落雪。 其实还挺有情调,连姜澈这样不解风情的直男都觉得今夜的原城很美。一男一女在雪花纷飞的圣诞夜入住这样一个房间,也难怪被人误会。 谁会想到他们是姐弟呢?物质虽然是流于表面的东西,但确实养人——他还记得十叁楼门口再见的那一天,姐姐一身吊带黑裙小披肩,面颊一抹酡红,眸色七分迷离中又带着叁分诱引,似笑非笑,一个踉跄就把他推到了墙角,彼时的她偏斜榛首压低了声音,还微微勾着尾调叫他:“……阿澈?” 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印象中的姐姐只有两幅模样,幼时大大咧咧脸蛋浑圆的管家婆,高中时留起了齐肩长发,一身校服运动衫也掩饰不去她的青春明艳。 等再见面,她已经蜕变成了一个矜贵美人。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又好像多了解了姐姐一些。 外表再怎么改变,她的内在还是她,他们还是有天生同频的默契。 失而复得。又不太一样。 姜澈抬手,指腹缓慢抚过自己的唇沿。 可可的味道。 夜里醒时唇上的一抹温热。 圣诞树前眼中透来的炽热。 都是热,却各有不同。 他好像被这股我行我素的热度给闷晕了头脑,才会不假思索地去迎合。 明明是亲人,他却被她当做了排遣寂寞的新尝试,她说没有?他不信。 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也许阔别已久,连他自己也不太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他竟然会回想那个吻。 回想姐姐。 她仰着脸。 发梢的雪花。 眼底的反光。 唇缝的白雾。 濡湿的舌尖。 唾液交换时溢出的轻微呻吟。 姜澈闭上眼,深深吁了一口气。 说她乱来,可顺水推舟的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还要装作风平浪静。 浴室里一阵骚乱声打断了姜澈的思绪,他回神,朝那个方向喊了一声:“姐?” 等姜澈冲动打开浴室门时,看到的就是她几乎赤身裸体的背影,还有满地狼藉的沐浴用品,吧台椅栽倒在地上,冷冰冰地滚了一圈。 她转身看见他倒也没有吓得花容失色,只是下意识用擦身的毛巾捂住胸口,顺势遮住了下体,另一只手臂撑在盥洗台边缘,勉强以一只脚站着,那只打了石膏的腿只能做做样子搁在地板,完全没有受力。 可是多少还是会尴尬,钟灵压着嗓子问:“你怎么就进来了?” “我以为……没想……”姜澈看着她,一时间语不成句。 他确实没想她这么快就脱得这么干净,而且担心出事,没多想就先一步行动了。 钟灵后腰贴着盥洗台望向他,眼眸里还蕴着一抹尚未褪去的水雾,是生理性的泪。 “摔倒了吗?”他问。 钟灵摇头:“想擦背结果歪了一下椅子倒了,不过我扶住了台子,没事。” 姜澈眉梢微挑,没信她的鬼话,径自走到她边上:“磕到哪里?” 被他的骤然逼近吓了一跳,钟灵往盥洗池另一边偏过上半身。 “要看刚才已经看光了。”姜澈敛着眸,目光从她纤细的锁骨滑到了不着寸缕的腰间,一边的腰胯有小片新生的淡淡淤青,他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这么近的距离,即便该遮挡的部分都遮挡了,钟灵也有种自己被扒光了站在弟弟面前的羞耻感,明知道他看的是自己的撞伤,她却自发脑补了他的眼神,脑补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熨帖在她敏感的肌肤间,来来回回巡睃流连。 几不可察的汗毛因为这小小出格的联想都立了起来,开了暖气的浴室也没能掩住她微妙的颤栗。 不是害怕也不是羞耻,而是…… “随便擦一下完事吧,明天去医院有护工方便一些。”姜澈没再看她,弯下身把散落的东西一一收拾好。 他如果没表现得太在意,钟灵也会轻松许多,她低头扒拉了一下毛巾确认它们覆盖无误才回答:“不用沐浴液擦洗一遍我会受不了,到明天就臭了。” 其实不会,只是心理作用。 “它本来也是臭的。”姜澈扶起椅子,哂笑一声抬起头来,发觉钟灵在瞪他,咳嗽着解释道:“我是说螺蛳粉。” 这么解释完钟灵还是目光紧锁着他,姜澈忽然有点心虚:“……我又没说错。” “姜澈。”钟灵顿了顿,“帮我擦吧。” “……” “就擦背就可以,其他地方我自己来。”钟灵破罐子破摔,边说边拿下一旁的浴巾,“反正你也说看光了。” “就一眼,我也没看清。”他无奈辩解。 钟灵轻轻挑眉:“怎么,还抱怨起来了?” 神情戏谑,态度无比悠哉。 ……救救我。 这一次姜澈真的挫败,低下头反手叉着腰,内心天人交战了半天,半晌终于扬起脑袋:“你说的,钟灵。” 嘁,他又不是玩不起。 ———————————————————— 本来不是这个进展但是这两天家事繁忙,又怕你们觉得我断更所以今天还是先把存稿发了。 明天应该正常更新。 错号:28.要擦吗? 镜子里,自然卷的长发垂落在钟灵锁骨两侧,镜柜灯照出一张精致的脸,微微抿起嘴角便是美色惑人,美得勾缠,矜傲,锋芒毕露。 这张脸,她一直都很有自信,可是这份自信现在让她忐忑,毕竟姜澈承认过自己最后答应前女友也是因为她漂亮。 没有男人不喜欢漂亮的女人,美丽的东西容易让人一时冲动,却无法长久。这种对外表的执着能不能驱使一个男人为此悖德犯禁不得而知,姜澈……应该不至于? ——毕竟他们长着相似的脸。 “姐。” 钟灵被他叫得回过神,镜中的少年侧偏着脸庞,突出下颔分明的棱角,钟灵的视线一路从他的眼下卧蚕、泪痣游移到了修长的脖颈,喉间干涩地应了一声:“嗯?” “往前坐点,我擦不了。” 他低垂着眼,睫毛淡淡覆在瞳仁之上,哪怕只是透过镜子这个距离都能依稀看见一片鸦羽。 弟弟真的是个美人胚子,还是蛇蝎美人。 钟灵在内心里再度坚定姜澈根本没必要为了美色犯下冲动不做人这个念头。 吧台椅后有个高度到后腰中部的靠背,钟灵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全然把身体暴露给弟弟,所以直到刚才为止,她都是背抵着靠背掩去腰臀。 现在钟灵不得不依言前倾了一些,腰际下塌,属于女性的胴体勾勒出一道漂亮曲线,那条线从脊背滑过腰窝直通尾骨,仿佛高山流水蜿蜒,不甚明显的股沟潜藏在两瓣圆润的后臀之间,好像露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这种欲遮还羞的色气感在钟灵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钟灵感觉到姜澈擦洗的动作微微一顿。 然后慢条斯理地重新擦拭起来。 按理说,速战速决应该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一个胡思乱想,一个有心挑衅,明明两叁分钟就可以完成的擦背动作,被各有心思的两个人生生拖了下去。 毛巾落在钟灵细滑的肌肤上,留下一路水渍,过剩的水珠汇成一道,顺着背部的曲线流落至臀下的沟壑。 姜澈的目光跟着水珠下滑,仿佛也一路跌落到了不见归处的深渊。 喉结动了动,又像是被他强行下了封印,突兀地停止。 为了方便姜澈给她擦身,钟灵趴在盥洗台边缘,正好让她借台子遮挡住前胸的春光,不需要捂得过分严谨。 “沐浴露。”钟灵提醒。 姜澈正打算去接离他最近的洗手液,被钟灵一手按下来,重复强调:“沐!浴!露!” “你怎么这么麻烦。”他撇唇抱怨,转身去边上接了一捧沐浴露到手心,打算倒在毛巾上的时候,旁边的姐姐又发话了—— “你直接倒毛巾是要搓背吗?” “……”姜澈冷笑:“我要不要干脆给你做一遍精油按摩?” “也不是不行。”在医院她也很难放松擦洗一次,如果真能洗完澡做个精油绝对能有个好梦。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姐姐。”姜澈无情调侃道,可还是把湿滑的液体加了点水在手心搓揉出了泡泡,才一把敷上她的背。 这次是他与她之间直接的碰触,温暖的掌心连着五指,在她的背部烙下一片若有似无的热。 还有,电流似的麻。 钟灵本来趴在盥洗台上盯着镜子里的姜澈,他摸上她背的那一瞬间,钟灵激灵了一下,身子拔高了几分,像是被过了电。 姜澈依旧低垂着眸子,可他当然知道,所以嘴角藏着一丝微妙的弧,只不过这弧度藏在不入镜的另一头,没被钟灵察觉。 他带着纹路的指腹和掌心贴上钟灵光洁无暇的背部,从中间缓缓往四周打圈,每划过一圈,钟灵就觉得有无数细小的电流窸窸窣窣顺着神经向她身体四周游走,背上的皮肤蓦地收缩绷紧,她忍不住微微颤栗。 好痒,他为什么要摸得这么……色情? 一开始钟灵觉得这只是自己过度脑补,但是姜澈沾着润滑沐浴乳的手根本就不是在均匀抹开它,而是一圈又一圈坏心地打转,甚至转到了后头,几乎是循着一条路线反复磨蹭,中间连碰也不碰了,更让人酥麻难耐,周围的皮肤都摩挲到发颤,偏偏留下一个小小空白,钟灵想把那称作姜澈的心眼。 “姜澈……”钟灵不自觉拧着眉心,“你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只擦那一块。” 他的手往左边了一点:“这儿?”然后又是左侧后背遭受缓慢又反复的揉擦。 真的很气人,他就故意要逼死她,那种酥麻电流感仿佛是从他的手中传递到她身体里,电了周遭的一小片又不肯给个痛快,拖拖沓沓勾着她吊起一颗心随着摩擦的轨迹忽上忽下,没被碰到的肌肤没等来姜澈的热,她身体里倒是有另一股热量在小腹堆积,然后悄然酝酿,涌向她两腿间的隐秘门户。 她知道自己不对劲,这只是抚摸而已,来自弟弟的抚摸竟然就能让她情欲汹涌,她不想承认,他才十八,她是他姐姐,她又不是第一次,怎么可能在他面前败阵。 可是她湿了,混蛋。 钟灵在镜子里对上姜澈的眼睛,他的眼从半阖到微抬,那一眨眼间流露的戏谑轻狂,让钟灵忿忿。 凭什么。 “姜……唔!” 从手掌变成了手指,指尖落点在她的蝴蝶骨的一侧,顺着那个半弯流连。 钟灵及时压制住了自己的反应,这才看起来没有太慌乱。 姜澈压着笑声:“姐姐这里怕痒啊?” 是痒,也不是痒。 钟灵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索性埋进臂弯里,抽出一只手扒拉他:“快点擦完,别玩了。” 本来姜澈就不是站在钟灵正后方,钟灵拿手挡他,却完全没意识到,原本遮胸的浴巾,只挡住胸口正中那一片,两旁布料顺着乳房的弧度落下来,露出了大半的雪乳,只剩一块边缘倔强地挂在挺立的乳头尖尖,可胸部侧面的形状,大体是一览无余了,甚至仔细看去,还能见着若隐若现的一抹乳晕。 姜澈当然没仔细看,但即便只是乍见一眼,他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钟灵的乳房有很美的形状,饱满,皙白,和她的背一样都是那种勾人犯罪的曲线。 姜澈从前和钟灵一起洗过澡的。 也是在记忆模糊不清的时候,家里的澡盆是姐弟两个人的专属,钟静心生意忙抽出空回家做饭的时候,会把姐弟俩丢进澡盆让她们自己打发时间,顺便让钟灵看好弟弟帮他洗澡。 小男孩的记忆里姐姐当然还是那个搓衣板,一马平川即便一览无余也没什么值得人注意,可是,现在…… 已经这么大了。 姜澈的喉结又一次不听话地滚了一圈,他的气息短暂地停滞。 钟灵的皮肤很好,哪怕生活不规律,平时的保养也没少做,身体乳抹得比面霜还勤,姜澈虽然刻意逗弄了姐姐一番,可他自己也发现,他似乎有些过分乐在其中了,触手肤如凝脂,他有些不舍放开,一圈又一圈感受指尖传来的柔腴。 姐姐肩胛。后背。腰窝。 根本不是擦身而是爱抚,他们谁都不可能没发现。 “姜澈。” 姜澈蓦然转醒。 面前的姐姐趴在石台边缘,脑袋钻在臂弯间一动不动。 他的手已经抚摸到了她的臀瓣。 “可、可以了。”一开始说话还那么悠哉的大小姐,终于露怯。 她以为趴着不露脸就能不暴露她此时的紧张焦灼,殊不知颤抖的身子已经出卖了她。 没有她的注视,姜澈放开了目光,跟着手从她圆润的两瓣臀,滑到了胸侧。 从刚刚开始,他就想这么做了。 那么滑腻软绵的一团悬垂在空气里,颤颤巍巍,突出一粒半遮半掩的顶端,像是罪恶的宝藏。 姜澈想起了唇上的那抹热。 她吻过他了,不是么? 吻能代表什么? 试验品也可能会失控的,姐姐。 姜澈的呼吸声重了。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胸肋往上,一寸,又一寸。 钟灵的身体一僵。 颤抖传递到他的指尖。 她却没有开口。 “姐姐。” 罪恶的宝藏向他无声蛊惑,他最终无法自制地放肆收拢。 将那几乎要融化的绵软扣在手中。 “这里……要擦吗?” 错号:29未尽篝火 被自己的亲弟弟摸了胸该怎么办? 钟灵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姐姐,这里……要擦吗?” 他居然恬不知耻地这样问她,而她居然回答不上来。 如果你能体会到她此时此刻的感受,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心跳失速,钟灵就觉得姜澈握住的不是她的乳房,而是她赤裸裸的一颗心脏,它像只脱水的鱼儿一样拼死蹦跶,生怕慢了一秒就会死在他手上。 她埋在臂弯中的脑袋很久很久才挤出一个声音:“……别闹了。” 毫无说服力的叁个字,听起来不赞成,可说生气也不像,因为钟灵自己也搞不明白她想要什么,“别闹了”已经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那只手的虎口嵌在乳晕边缘,将她的绵软掌握在手中,拇指不知不觉间从倒扣的乳缘,默默滑落到了峰顶,这个托握的角度浴巾根本什么都遮挡不了,他的指头贴上了乳头侧面。 那里早就因为他刚才的爱抚而突起,现在他带着纹路的指腹贴上,钟灵私密的性征被人突然侵犯,而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弟弟,意识到的她背脊绷得像一根弦,终于想起了应该阻挡。 可怎么挡呢,姜澈的手此刻和她密不可分,她拨拉间一不留神,反而推得他的拇指指节直接从她已经敏感得不行的奶尖刮了过去。 钟灵“唔”了一声,声音很小,但姜澈肯定听见了。 这不是最尴尬的一幕,最尴尬的是她原本攥在手中遮掩的浴巾,因为这一番动作,不小心落到了地上。 钟灵下意识用一只手掩住胸口,可是她捡不了浴巾,吧台椅太高了,要捡起来她光是弯腰都不行,而且一旦弯腰还会因为重心失去平衡而栽倒,再加上她打着石膏,进退维谷。 随后,她埋头的视线里看到姜澈弯腰,把浴巾拾了起来。 明明那时姜澈转转头,就能看到她几乎一丝不挂的胴体,他却没有,他只是弯腰,捡拾,起身,声音从钟灵头顶传来:“还需要吗?” 这句话问得很有趣,正常情况下明明应该是直接给她,他却问了一句“还需要吗”,仿佛这条浴巾的存在毫无意义。 “换条新的吧。”她说道。 结果,钟灵听见浴巾被抛到一边脏衣篓的声响,却没见姜澈走开。 本来因为捡拾浴巾而离开她身体的手很快重新覆上来,这次不是一只,而是两只,从她身后,从她两侧的胸肋,缓缓往前包拢。 穿过她一边手臂,奈何她夹紧也无法阻拦,两只手抚摸到了她乳房两侧,这次再也没有前进。 然后她能清晰感觉到背后有人覆了上来,贴近她因为披散长发而露出的光滑后颈,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后颈的细小汗毛上,仿佛他的唇随时都会落下。 钟灵明白,不会有新的浴巾了。 姜澈从她身后拢着她,贴上她的后背,脖颈,也不管她背上还有未洗净的沐浴液打湿了他的前襟,就这样连体婴似地靠近,埋头嗅闻她的味道。 气息像一波浪潮袭来,渗入她的神经,她下意识蜷缩躲避。 “姐姐不要动。”姜澈的声音好像低哑到只剩下气音,说话时带动比鼻息更热的空气呼在她颈间,他真的贴得太近了,近到每说一个字,他的嘴唇都会从她后颈脆弱的皮肤上碰触过去,来来回回一触即分,那么软的唇,那么热的气息,那么迷惑人的声音,就这样全数落在了她后颈的方寸间——酥麻感近距离炸开一般,直冲天灵。她紧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颤栗得太明显,连枕住额头的手都忍不住攥得指甲发白。 “姜澈,你不要……” “我帮你擦。” 他手上还有沐浴乳的残留湿滑,张开的虎口从侧下方托着她的奶子反复向前搓揉,力道掌握得不轻不重,也没有再碰她的乳尖。 可是钟灵呼吸的颤音抖落了出来。 他就这样覆在她背上,像一只巨鹰张开羽翼将他的猎物包裹,随时准备咬住猎物脆弱的脖子,让她动弹不得,而手上的动作将她佯装的平静撕裂。 浴室里很安静,安静得落针可闻。然而这里没有针,只有少年的双手揉搓姐姐乳房的声音,从后至前,从前往后,滑腻的沐浴乳混着湿漉漉的水渍,在他的掌心和她的奶子间被揉挤得啧啧作响,好像全然成了他的所有物。 “……嗯……姜——唔……” 说他规矩,他分明越揉捏越过分,他手中两团乳肉一次次被蹂躏到了一起,推高,堆挤,再坠落。说他过分,可偏偏就是不碰她孤零零挺立的两粒乳尖,仿佛真的只是在给她揉搓按摩身体,一切点到为止。 好难受,却也好舒服,疯狂的心跳和麻痹感交替刺激,她想着努力忘记爱抚她的人是自己亲弟弟的事实,然而那只会适得其反。 她的呼吸因为他揉搓的频率越来越乱,可是渐渐乱的不单是她,打落在颈后的灼热气流跟着他揉弄奶子的节奏也开始断断续续,最后变成凌乱的喘息,两个人的声音在静谧的浴室中相互交融,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暧昧得宛如肉体交缠,热烈交媾。 这种气氛之下,钟灵实在受不了了,抬手想扒开他,回应她的是奶子被更放肆的捏弄,他的指头在软肉中深陷,握住她乳房的力道似乎不受控地加重,逐渐揉到她隐隐有点疼了,连带身上附着的压力也是,他贴得太紧,每揉搓一次就下压几分,仿佛要嵌进她身体里去,针织衫的料子随着他的动作磨蹭她细嫩的皮肤一样不好受。 她不乐意被压制了,挣扎起身,然而下一秒,一个吻终于压上她后颈,唇齿带着吮吸的力道陷进去。 “唔——”钟灵猛地绷紧了身躯,镜子里的她坐起身,一丝不挂的身体白皙胜雪,被镜柜灯柔和的光线照耀,仿佛平添了几分发光的亮度,微微扬起的脖颈后露出姜澈的半张脸孔,她什么都没穿,可他却穿得一丝不苟,让整个画面愈发淫靡。 最羞耻的是钟灵一对饱满的乳房落入了少年双手的把玩中,姜澈手背的颜色比她的皮肤更深一些,大掌罩在她乳房上,轮廓清晰分明。 颈后传来吮吻的微妙酥麻感,钟灵偏过脑袋,抬手摸上他的头。 “姜澈,有点痛了。” 胸上失控的力道停止,连同后颈的也是。 可他咬住的唇齿没有彻底松开,还是停留在她颈间一动不动,呼吸重重地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像是要烫上自己的烙印。 “抱歉姐姐。”他的唇抵着她的皮肤说话,气息悉数熨帖在她颈后乱成一团:“……给我一会儿。” 钟灵也需要一会儿来冷静。 她就这么看着镜子里相贴的两具身体发怔,看着自己高耸的胸脯在他的手中随着呼吸急促起伏,再到逐渐平缓。 疯了,他们。在彼此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良久,依然弯着身埋在她颈后的姜澈终于抬起头,一双眼睛透过镜子看向她。 他只露出上半张脸,她自然没看见他尴尬地咬住下唇,却能看出他在竭力假装镇定。 其实钟灵自己也觉得害臊,就算平日里大大咧咧,到底还是自己亲弟弟,姐弟两人刚才在浴室里情欲高涨,怎么也说不过去。 现在两个人都看着镜子里的彼此,相对无言,最后还是钟灵摸了摸身后的脑袋,先开了口:“玩脱了?” 只要她表现得足够淡定,丢脸的就不是她,这叫先下手为强。 “……没有。”姜澈的语气已经和往常差不多,古井无波清汤白水,“我是说,我没有玩。”再加欲盖弥彰。 “所以你给别人擦身子也是这么擦的吗?” “我没给别人擦过……除了那家伙。” “那家伙”是姜盛超,有时候喝得醉醺醺回来吐了一地,姜澈还是得收拾。 本来想揶揄他的钟灵被这句话堵得也不好意思再拿他开涮,她的双手挡住胸,轻声提醒道:“那你还不松手,笨蛋。” 说完自觉最后这两个字在这种情形下说出口,多少有些宠溺了,不合适。 姜澈这才回过神,浑圆丰腴的触感盈满指缝掌心,哪怕只有一部分,也足够令人血脉偾张,他刚才就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钟灵的错觉,他的手移开的时候似乎还带着几分不舍。 他站了起来,重新在热水里打湿毛巾。 钟灵打量着他高瘦的身影,回想刚才那一幕,喉咙有些发干。 她身下已经湿溻溻的一滩,直到现在钟灵还能体会到前一刻快感的余韵,还有他由始至终没有碰触她乳尖引发的欲求不满。 她从小就在乎这个弟弟,甚至如今对他有了超出亲人的觊觎。 性是爱的一部分,两个人的频率兴许因为血缘而天生契合,她根本就忽视不掉,抵抗不了,此刻只要想到姜澈,身体都会自动自发地有了反应。 这样不对,当然不对,他是她弟弟,他们又不可能在一起。 回到她身后的姜澈见钟灵魂不守舍,以为是自己刚才的疯狂行径把她吓到了,低下头安静地擦拭她的背,好半晌小声地启唇说了声对不起。 “你说什么?”钟灵问。 姜澈抿着唇,不想再重复一遍。 姐姐把他当试验品的时候,可能也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一步,不是么?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的冷静自持放在钟灵身上就总会失控,上一次流泪也是,这一次也是,她对他的影响已经超过了他以为的那部分。 姜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匆匆将她的后背擦完。 钟灵就盯着镜子里的弟弟兀自在莫名其妙地跟自己赌气,想到自己甫先也是一样,忽然觉得,他们还真的是同样血脉下生出来的两个人。 “好了。”他收回手,目光落在钟灵细腻的后颈—— 两片分开的冷棕色长发间,露出的颈部纤细修长,线条尤为漂亮,只是上面有一圈不甚明显的牙印,中间还有一抹小小紫粉色,是他留下的记号。 在姐姐身上留下的记号。 只是这么想着,姜澈便撇开眼。 “前面不擦了吗?” 闻言姜澈诧异地抬眼看向她,镜子里的她。 镜中的钟灵双手交迭虚掩在胸口,目光与他交汇,温柔灯色的笼罩下,仿佛油画里走出的明艳意象。 她看似无奈偏头:“也是你干的好事。” 姜澈不发一语,重新弯下身,手里的毛巾按上她的胸肋处,轻轻擦拭。 一下,在胸侧。再一下,在乳房下方。一下又一下,动作仿佛慢镜头。 尽管他再小心,拇指指节还是会碰到钟灵软绵的乳房,他定了定。 “你自己擦。” 终于还是手一收,身子一转,一撂挑子不干了。 “姜澈。” 他烦闷地回头,那一霎钟灵的手在视野中放大,自下而上伸过来,搂上他的脖子,把他揽向自己。 这样不对,真的不对。 心里这么想着,钟灵凑上了他的唇,忿忿地咬住了他的唇瓣。 姜澈愣了片刻。 唇上多出一丝刺痛的同时,他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 呼吸间满是姐姐身上沐浴液的香味,胸前能感受到两团绵软贴上来,一切的一切,搅弄得他天翻地覆,乱七八糟。 这样不对,真的不对。 脑海里徘徊着这个念头的姜澈开始偏过头去吻她。 好像等着这一刻已经很久,这个吻再自然不过,连动作都顺理成章,她的手腕勾住他的脖子,他的手臂搭上她的后腰,两人交缠拥吻在一起,如同未尽的篝火,一点就燃。 “今晚……” 好不容易分开一会儿,他的唇还贴着她轻柔磨蹭。 “你男朋友嘱咐我……” 他一边吻一边虚着气音抵着她的唇低低絮语。 “让我盯着你,别让其他男人趁虚而入。” 牙齿有样学样地轻轻咬她柔软的嘴唇。 “我当时就在想——” 姜澈低下头,含住钟灵颈间的软骨辗转吸吮。 “为什么他就没想过……那个男人可能是我呢?” “姐姐。” —————————————————————————————— 是的,我很慢,我写肉一般都要好几章,还有一堆前戏老读者应该懂的。 所以不是我故意卡肉,真的是这样一章已经几千字了,当然如果你们不想我卡,字数少点更容易写,但那不太像我的风格。 另外其实按照正常程序和逻辑,这次的肉不应该进行到最后一步的,应该是最大化的擦边,但是如果你们想看就当做中篇加快进度好了,看你们。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错号:30.镜中人(一更) 凌晨的酒店浴室里,黏稠的吮吻声清晰可辨。 因为打着石膏的关系,钟灵移动不开,姜澈主动靠过来站到了她身侧,俯身回应她的吻,镜子里钟灵的双手勾在姜澈颈后,而姜澈的手伴随着两人逐渐升温的吻轻轻在她背上摩挲,每次触碰都能感觉到钟灵的身体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颤栗。 一吻绵长作罢,分开的两个人额抵着额,方寸间呼吸交融。 “你好敏感,姐姐。”姜澈深深吁了一口气,耳根已经一片通红却还不忘笑她。 钟灵当然不认:“就你?我还不至于。” 这种挑战男人尊严的话通常很容易激起男性的斗志,尤其对方还只是一个十八岁年轻气盛的小子,就算姜澈比同龄人早熟许多也不能忍。 他偏头报复性地咬了她的下唇一口:“一个吻就气喘吁吁还发抖的人又不是我。” 钟灵吃痛,更不肯顺着他了:“姜澈你的吻技烂死了——” 说完一仰头覆上唇,两个人重新交缠到了一起。 “烂死了你还亲……唔。” 她堵上他说话的口,“闭嘴……好好学……” 双方都像是要证明自己一般不肯认输,一个吻而已都仿佛天雷勾地火千回百转,镜中的两个人进退攻守拉扯得有来有回,吧台椅随着两人的动作与地板时不时刮擦出暧昧声响。 已经不知道身处哪里,什么时间,应该做什么了,钟灵吻得浑浑噩噩,大脑缺氧,只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弟弟,而他的舌头还在她自己口中搅弄。姜澈的身形乍看起来高高瘦瘦,可是摸上去才知道和想象的根本不一样,他肌肉结实,肩宽背阔,大概就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完了,她就不懂,当初那个只会摆臭屁脸的弟弟,如今为什么每一处都要长在她的G点上,就像是为了迎合她而生,成为完美嵌入她的另一半。 “疼。”钟灵的扭曲思想被胸口突如其来的微小痛感打断,她匆忙松开姜澈,低头只见自己胸前的乳头已经硬实得不像话,圆圆的两粒红实就在刚才因为太过敏感,和姜澈的针织衫刮擦而难免刺疼。 她还来不及说话,只听眼前传来声音:“……它挺起来了欸。” 钟灵倏然抬眼,发现姜澈的目光也垂落在她翘立的乳尖,她赶紧遮住自己。 “刚已经都看见了。”姜澈撇开眼,尴尬地舔了舔唇珠,“都说了你很敏感你还不承认。” 被自己弟弟这么说难免羞恼,钟灵不想搭理她,转回身子坐正,伸手,“把毛巾给我。” 哪知道他不偏不倚地靠上来,把头搁在她肩窝,牵上她伸出的那只手拉回来,从身后拢住她,声音低低地溢出口,“不要。”措辞很强硬,口吻却很收敛,也不知算不算示弱。 “姜澈。” 呵斥他的两个字尚未落下,他的手已经抬了起来,包裹住她的浑圆乳房。 “敏感有什么不好?”他歪头问她,托住她乳房下缘的手指,试探性地一点点从她手臂的缝隙伸进去。 她扭身挣扎:“我本来就不敏感,今天……是意外。” 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的痒,钟灵下意识拔起了身子,紧紧靠上他的胸口,还是缓解不了从胸口蔓延开而肆意游弋的电流。 “所以姐姐是对我敏感吗?”他的声音好哑,可是语气上扬了几分。 那只手指已经碰到了乳晕边缘。 钟灵不想回答,姜澈忽然咬着她的耳朵问:“可不可以摸?” 她想也不想,“不可以。”现在说什么都不想遂了他的意。 然而下一秒他就摸了。 两只指尖蹭上来,同时按在了她的乳头上。 “姜澈!”镜中的钟灵瞪大眼,不敢相信他居然没有听话。 本来就已经处在敏感顶端的乳头被这陌生的手指一碰,麻痹的电流瞬间过到全身,钟灵一时间只觉得身处云端有些飘飘然,一时又觉得手指带来的热度与巨大空虚感如火山爆发一般淹没了她。 镜子里,女性交迭的双手略微拱起,依稀能看见其下少年包覆的手,以及她的手背被迫跟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的频率。 姜澈抿着唇,指尖在姐姐的奶头上生涩画圈,她夹紧的力道并不能阻拦他分毫。 爱抚不会直接给予男人快感,却能因为入手的触感和她反馈的神情、声音而让人感到亢奋。 之前他忍了半天没碰的地方,终究还是沦陷到他手里。 “好小的一颗。”钟灵闭着眼,只能听见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原本以为又要恶劣揶揄她,可是下一刻他便咬了咬她的耳屏叹息了一声:“怎么办,它们好可爱。” 好羞耻的形容,钟灵不知道弟弟还能说出这种骚话来。 “我想看,姐姐。”他在她耳边诱哄,“好不好,我都摸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说了不行你还——啊……” 他从一根食指变成两根,食指和中指拈着她挺翘的奶头,捻动搓揉。 钟灵禁不住泄出呻吟,上半身已经软在他怀里。 混蛋,她从来没有这样过,为什么碰上姜澈她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钟灵微微撑开眼睑,打量镜子中的自己。 一丝不挂地暴露在空气里,仰起的下巴,清晰的锁骨,和被弟弟掌控的一对酥胸。 好堕落。她以前也没有试着对着镜子这样过,可是第一次这么刺激竟然是和自己的亲弟弟——所以,那时候也许唐冬彦说的是真的,她对前男友们根本毫无热情,也给不了什么回应,所有她在床上的游刃有余,都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投入。 而姜澈对她,只要两根手指,就能掀起惊涛骇浪的水花。 各种意义上的,水花。 钟灵下意识夹了夹濡湿的腿心。 “好不好……姐姐……”姜澈吻她的耳廓,像海妖一般在她耳边不停蛊惑,他的声音本来就带了点气泡音,现在这么近的距离沉下来,虚着气声,烘得她耳朵燥热,“手松开。” 她真的受不住了,明明平时冷脸毒舌得不得了,怎么撒娇的时候可以妖孽到这个地步? “姐姐,姐姐……姐姐。” 还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对自己亲姐又摸又亲,他都不害臊吗? 可是钟灵还是看着镜中的自己,默默地把手从胸口移开了,现在镜子里,雪白的两团乳房上,清晰可见少年的两只手,一手一边罩着她的奶子,捻动她殷红的乳头。 姜澈的目光跟着落在镜中的画面里,一瞬也不瞬地锁住她陷入包拢的双乳,连呼吸的节奏都放慢。 “色情狂。”钟灵一手捂住他的眼,悄声评价。 他垂首低哂了片刻,“是你先亲我的,姐。” 钟灵放下手,“那只是吻而已。” “那我得让你知道,”姜澈从她的耳垂到脖颈,一路亲到她的肩窝,在钟灵不知不觉中,连带用了手上的劲揉捏起她的乳房,“一个吻会引发什么不良后果。” 大掌自下而上握住她的奶子揉捏把玩,他的手指又加入了一根,这一次是拇指和中指捏住突起奶头的两侧,再用食指抵在奶尖上,蹭着因为充血而樱红的顶端来回摩擦,钟灵原本圆润的乳儿被他生生揉成了椎体,咬着牙不吭一声,才不想让他有半点获胜的得意。 可是快感是拦不住的,下体泛滥的淫液已经能因为她坐姿些许的改变而与牛皮坐垫摩擦出微不可查的水声。 姜澈一边揉钟灵的奶子,捻搓她的奶头,一边偏头湿热地含住她的耳朵吸吮,她每难耐地顶起身子一次,耳朵就会被他舔弄得更仔细,她能清楚听见姜澈的舌头抵着她耳骨游走,又滑又湿,不时钻入耳道进进出出,反复抽插出淫靡的水声。 “姜……姜澈……啊——”钟灵反手五指岔入他的发间,“不要,可以……了……” 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会听,依旧含着她的耳朵说:“姐姐求我。” 他明知道她不可能求她,所以眼前的混乱也就不可能轻易结束。 镜子里白花花的两团嫩乳,已经被他放肆抓揉成了各种不堪的形状,虎口一揉一捏,盈满手心的乳儿挤压又回弹,软乎乎从他的指缝间满溢出来。最顶端的奶头也被他亵玩得红肿,哪怕只是轻轻擦过也能激起电流,他还低头认真地去端详,看着自己指甲盖轻轻拨弄她奶尖引发她的颤抖,钟灵越是想止住打颤,姜澈就越是坏心地刮蹭那粒莓果,月牙似的盖儿抵着红豆挑弄,一下,两下,叁下…… 每一次她都忍不住要叫出声来,每一此都被她生生压了下去,最后只化作不甚明显的难耐轻哼。 奈何钟灵怎么努力克制夹紧下身,想要闭合膣道深处即将决堤的澎湃汹涌,强装镇定的神态还是在抬眼望向镜子时被两人淫靡的景象打破。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乳房被姜澈牢牢抓在手心挤压到一起,两枚红得滴血的奶尖在他手指的玩弄下不甘挺立。兴许是他也太过投入,呼吸声逐渐不再安稳,少年粗重的喘息在钟灵耳边响起的那一刻,连续不断的刺激,加上镜中看着自己被弟弟侵犯蹂躏的视觉冲击,钟灵紧绷的神经瞬间断开,小腹一波波热流伴随着陌生又熟悉的痉挛抽搐,她哆嗦着泄了出来。 她微微弓起腰,留下一声诱人犯罪的呻吟。 抚摸他脑袋的手也因为脱力而垂落到了身侧。 错号:31.非分之想 姜澈察觉到了她的转变,“刚才是……高潮了?”问的时候喉咙微微发干。 钟灵紧闭着唇深呼吸,半晌才眄了他一眼道:“没有。” “骗子。”姜澈去亲她不说实话的嘴,“姐姐被我弄高潮了。” 钟灵一把用手捂住他:“你这禽兽怎么什么话都能说。” 他被堵着嘴,只能发出几个单调的音节,可是露出的那双眸子却笑盈盈地,无比餍足地望着她,这明明有话却全用眼神表达的无尽深意,让钟灵愈发不爽。 钟灵转过身,两手拍在他脸颊,按住他的脑袋让他只能乖乖盯着她—— “我是谁?” 姜澈被她按着脸,不得已瘪着嘴道:“高潮应该不带失忆吧?” “姜!澈!” “干什么啊钟灵。” “钟灵是你的谁?” “……姐姐?” “你知道我是你姐姐你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吗?”钟灵惊讶了,她想着现在两人情欲中断,他可能会回过神后悔,可是姜澈听起来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姜澈拍开她的手,按了按刚才因为弯腰而酸涩的脖颈,偏头道:“有一点?” 钟灵怎么听都觉得这个“有一点”完全是为了让她满意而挤出来的“一点”,他看起来那里有一点负担的样子? “我们亲第几次了?”姜澈忽然问她。 “第叁次。” “你前两次的时候怎么不问我?” “……这次又不一样。” 姜澈倾下身凑近她问:“有什么不一样?” 这次已经不单单是吻这么简单了吧?他还敢问? “你记不记得我回答过,不讨厌?” 钟灵想起来了,他那时候确实这么讲过,并没有因为她血亲的身份而嫌恶两人的亲密接触,但她没想到两人可以亲密到这一步。 “你可以把我当成试验品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讨厌姐姐。”姜澈解释道,“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在一起生活过,我把你当成我的姐姐,又不止是姐姐。” 钟灵在他眼里不仅仅有属于他们回忆里的那个影子,也有完全不一样的另一面。 “这种感觉……”姜澈蜷起的拳面抵着唇,轻咳了一声,“很特别。” 钟灵怔住了,这么久以来,姜澈第一次和她阐述对她的感受。 “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也不可能,所以我才说你很乱来。”姜澈平静地看着她:“你是我姐,你还有男朋友。” “我其实……”没有男朋友。好像逗了他一次两次,已经被他完全当真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姜澈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抚过她颔角的线条,盯着那张刚才和他反复接吻而红润欲滴的唇瓣,良久干涩地抿了抿唇,“每次你一邀请我,我就完全没法去想了。” “来者不拒。”钟灵不知怎么心里堵得慌。 “这我要抗议了。”姜澈拧起眉,“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 钟灵听着,多少听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他是在说他对她的感觉从来没有过么?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困囿于胸腔里都要呼之欲出。 不行的钟灵,不要想太多。 “我没有把你当成试验品。”钟灵淡淡地开口,“真的没有。” 姜澈困惑地摩挲过她的唇沿,“那是什么?” “我讨厌弟弟。”她重复自己曾经说过的,最打击他的话。 姜澈恨不得现在堵上她的唇让她把那句话收回去,就算知道她指的“弟弟”不是他,他听到还是会觉得不爽。 “弟弟幼稚、黏人、只会索取,不会顾及别人。”她把自己讨厌弟弟的理由一一摆出来。 “你到底要说什么……” “但是我喜欢你。” 她知道不要想太多,可是她还是说了,就是想说,和他怎么想没有任何关系。 姜澈一愣,一时之间连她唇上的拇指都忘了收回来,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 “我讨厌弟弟,但我喜欢你。”钟灵又强调了一遍:“我喜欢我弟弟,就是这样。” 姜澈局促地抽回手按住自己发涩的肩颈,“哦,知道了知道了。” “不是,你不知道,”钟灵轻轻笑起来,扒着吧台椅的椅背,凑上前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姐姐喜欢弟弟,是不会想吻他的。” 因为她说的话,姜澈原本寡淡的脸上已是满脸通红,他自己也察觉到,抬起左手捂住了大半张脸。 “我……你……所以是……”指缝里断断续续漏出的只言片语根本拼不成句,最后还是猛地松开手一鼓作气:“你到底要说什么啊钟灵!” “是钟灵还是姐姐?”钟灵靠在椅子上,撑着下巴问他。 “随!便!你!”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她,好像这样就显得底气十足。 钟灵也不忍再逗他了,“我没想要什么,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思说给你知道,这样至少你不至于明明身边有人对你有非分之想,你还傻乎乎把那个人单纯当成亲人或者逗你玩玩。” “……” “我不是逗你玩玩姜澈。”钟灵认真地锁着他的眼睛,“我把你当成弟弟,也当成男人喜欢,想吻你,想抱你,也想和你上床,就这么肮脏。” 钟灵不着寸缕地倚在椅背上说出这些话,明明是很引人遐思的画面和言语,可他却觉得镜灯光晕中的钟灵罔若一轮皎洁明月,纯粹,无瑕。 姜澈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要说什么,钟灵又开口了:“你不用怕,我没想要什么,虽然我们不是一个家了,但归根结底也是亲姐弟,我喜欢我的,你不用在意怎么回应我,我自己会处理好我的感情。” 像是想要表达自己应付自如,她耸耸肩:“也许慢慢我就会发现这种感情也和其他喜欢一样会随着时间变淡,到时候我们还是能做正常姐弟,所以你不需要有负担。” 这句话由她说出口的那一霎,像一根针扎进姜澈心脏,有钻心的刺痛感。 为什么会和其他的感情一样?他并不想那样。 他希望自己对于姐姐而言是特别的那个人,就像钟灵在他心里也是。 可是姜澈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资格去要求,他连自己的感情都没收拾清楚,就算明白了又如何?钟灵给的选择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依然不甘心。 大概是看出了姜澈因为她这一番话深陷在困惑中,钟灵打算做点什么缓解一下两人间尴尬的气氛。 “姜澈,虽然我知道我的话很有冲击性,不过现在对你有非分之想的姐姐有个小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一下?” “什么?”他抬眼。 “我想……”钟灵指向角落的全自动SPA浴缸—— “泡个澡。” “所以你刚才擦了半天到底为了什么?”姜澈围着浴巾坐在浴缸边,一双长腿支在浴缸里,双肘搭在膝头,弓着身满脸挫败。 钟灵的脚打了石膏确实不能泡水,但是她想到如果能把脚搁置在浴缸外,就能享受许久没享受到的热水澡了,可惜浴缸太大,如果单单把打了石膏的脚高举到外头,她又靠不到浴缸的边缘,一定会重心失衡摔倒,这个方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姜澈就临时充当了浴缸池壁的作用,一双腿供钟灵倚靠,顺便作为急救员时刻盯着她不至于滑进水里。 “之前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 “现在好意思了?”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凉凉地问。 “摸都摸了,还问。”钟灵小声抱怨,沉身将脑袋以下的身子都浸入水中,让满缸的泡泡和些许玫瑰花瓣遮掩去她的胴体。 姜澈盯着她湿漉的后脑勺开口:“我为什么要答应一个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亲人做这种事?”语气满是悔意。 “因为亲人需要你。”钟灵转过脸来,浴室里没有开大灯,水面些许的粼粼反光映在她脸颊,她笑得仿佛一只好不容易回到水中徜徉的美人鱼,只是……没了尾巴。 姜澈没有继续和她对视,移开了目光,“快洗吧,都两点多了。” “没事,我平时至少要到叁点才睡,有时候一不留神就是一个通宵。” “我不是谢谢。”姜澈伸手捞了一捧水泼到她身上,“考虑一下你弟弟我。” 钟灵被突然袭击,没守好防线,水珠溅了满脸。 “你怎么这么幼稚!”她咬牙。 “我怎么幼稚了?”姜澈拇指中指又是贴着水面一弹,“你又不喜欢幼稚的。” 他……他拿她说的话来调侃她?这一晚上都还没过去呢他心态就调整好了? 钟灵又被弹了一脸水,外加他竟然这么嚣张调侃,她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捧了满满两手的泡泡水往他身上泼去,可是她本来就靠在姜澈身前,这反身的一泼也泼不远,连带自己也遭了殃,反而姜澈因为高高坐在浴缸边,只是下巴、胸口和包裹浴巾的大腿湿了小半。 姜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你看你……” “哗啦”一捧水准确无误地正中他开口说话的脸,甚至还有一些落进了他口中。 水滴滴滴答答从他湿漉的发丝间淌下来,还有些泡泡留在他刘海上,钟灵笑得前仰后合。 姜澈把头探出浴缸外,啐了一口,还把拇指贴到唇边,拈出一片玫瑰花瓣。 “你完蛋了。”姜澈猛地掬起水往她身上泼,钟灵本来就要靠着他才能坐稳,这一下根本没处可以逃,被浇淋得满头满脸,只能捂着脸颊嚷嚷:“有本事你下来,躲在高处泼你姐算什么男人——” “不是男人你喜欢?” 太混蛋了。 钟灵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这小子给他阳光他就灿烂,给他洪水他就泛滥。 发狠的钟灵一转身,猛地把他往下扯,这一下出其不意,姜澈正要弯身掬水呢,直接被她一拉就带到了浴缸里,轰然溅起一簇水花,钟灵本来倚着他,也没料到他这么轻易就被拉下水,一时失去了凭靠,身子一歪就往水里栽去。 “啊——”她失声惊叫,一下子呛了一口水。 姜澈也意识到她歪倒进了水里,飞快地坐起身把姐姐从水里捞了回来。 钟灵咳嗽了两声,眼底红殷殷带着血丝,分不清眼眶里的是水还是泪。 还好,只是上半身歪倒下去,脚还搁在浴缸边缘,没有入水。 姜澈伸长腿给她靠着,坐到她边上,这一时分,两个人都是滴滴答答淌着水,四目相对,呼吸粗重而凌乱。 “没事吧姐姐?”姜澈有些担心地歪过脑袋打量她。 钟灵半眯着眼睛,低下头伸手揉了揉,“好像……有东西进去了。” “哪里,我看看。”他凑上前抬起她的脸,温暖的指腹按上她的眼睑,帮她掀开检查—— 没什么,只是眼睛很红,像是哭了一般,加上眼角水泽的作用,她的样子让姜澈微微僵住了动作。 心脏难受得发紧,明明是空落落一片,却又酸又涩膨胀开来。 怦咚。怦咚。越跳越快。 他只是想起了记忆里看她哭的无数个片段。 以前他不听话,她要哭;他受伤了,她要哭;爸妈吵架,她要哭……她似乎从来不吝啬用眼泪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不像他。记得最牢的一次,是爸爸带他走的那一天,姐姐拉着妈妈衣角放声大哭,哭得眼眶通红,大喊他的名字。 “……姜澈?” 钟灵右眼的焦距还没恢复,听他没有说话,不免出声唤他。 ——姐姐现在说喜欢他。 ——不止是对弟弟的喜欢。 姜澈轻轻揉了揉她的眼角:“好像是有东西,凑近些。” 钟灵依言眨了眨眼靠近。 他一偏头吻了下去。 错号:32.共浴 SPA浴缸的水流冲刷出绵密的泡沫,汇集在二人身周。 姜澈吻下来的时候钟灵完全没有准备,怔忪了片刻还张着一双眼睛。 “闭眼。”姜澈含着她的唇瓣低语。 钟灵的眼睛本来就进水还不太适应,闻言下意识地阖上,很快姜澈的舌头又探进来和她湿热交缠。她撒谎了,姜澈的吻很棒,不会给人太强的压迫感,又不会温温吞吞,哪怕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也依然会给她留有余地,诱使她忍不住和他进退拉扯,感受接吻本身带来的欢愉。 很快水中的两个人又吻得气喘吁吁,不知不觉她已经背靠在姜澈怀里,反身仰着头延续这个吻,而水下两颗浑圆的奶子再度陷入姜澈两手之中,伴随接吻的节奏被放肆捏揉。 这一次泡在温水里的姐弟俩比之前更放松的多,他的动作也没那么急切,抵着姐姐奶头的两只食指绕着它们逗弄,哪怕在水里它们也被他揉得歪歪扭扭,硬成小红果。 钟灵舒服得有些难受。 泡在持续冲刷的温水里,闻到的都是沐浴盐的淡淡清香,身体落入姜澈包裹还被他这么仔细挑逗,再加上两人间持续不断的舌吻,这种充实感令人餍足到害怕失去,仿佛被带到了最高处,随时都担心会跌落下来。 吻着吻着,水下有一只手停下了动作,悄兮兮滑到了她肚脐边沿,往她小腹摸去。 钟灵身子僵了僵,感觉到那只手几乎已经快要碰到她的腿心,她连忙按住他。 她的唇退开了点想说话,可是刚收回舌尖姜澈就跟了上来,两条舌头又在空气里相互交缠了许久,好像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另一只手又跟了上去。 钟灵也双手并用,生生把他压在了自己小腹间,不肯让他前进。 “不行。”她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怎么了?” “那样就真的可能……”她话说到一半,抿了抿唇又不说了。 姜澈的唇角微扬:“说话不说完?” “反正不行。”钟灵推他的手。 姜澈哪有那么容易打发,论力气,男人本来就比女人大,何况她还没用多少力气。 不过,比蛮力就没意思了,他低头咬了咬钟灵的耳尖:“想摸,姐姐。” 一瞬的电流激发钟灵打了一个颤,手顿时就失了力,被姜澈反客为主把手压到了下面。 钟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耍诈。” “没有。”姜澈压着声线,握住她的手往她两腿之间带:“你不让我摸我就不碰,你自己来好不好?”说话间偷偷拉着她的手插入了她紧闭的腿心,还没等钟灵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姜澈已经贴着她的手指施力,按上了她的阴阜。 “姜澈——”钟灵完全没想到这一出,局促地想抽回手。 然而根本没有退缩的空间,手被他紧紧抓牢,贴上了两片阴唇的唇缝。 有泡沫遮蔽加上在水里触感还不是那么明显,尚且可以接受,可是这种情景实在很羞耻,钟灵挣了挣,姜澈又含住了她的耳垂,她瞬时就像被定身一般停滞。 “不然我自己来了,姐。”他说。 这时候叫“姐”不觉得更羞耻了吗?! 耳朵本来就是钟灵的敏感带,敏感带一被封印,钟灵的抵抗力也减弱许多,加上他一句话,钟灵只能任他去了。 姜澈把着钟灵的中指按在她早就充血的阴蒂上,前后左右地揉弄——这感觉很奇怪,明明摸的是自己的手,又不算是自己的手,你不知道力道不知道落点,甚至还隐隐有在他面前自慰的错觉,钟灵盯着白花花的水面不发一语,下体传来的紧张麻痹感早已经冲进了大脑让她宕机。 他又带着她的手指头滑入阴唇,塞进缝隙间,一路剥开媚肉滑进了最底端。 阴唇沟壑不浅,钟灵其实能感觉到他的中指,和她一起陷入了绵绵包裹中,沿途被软肉包合,在缝隙间来回拨弄。 碰到了,他的手已经碰到了。 “等一下……” 姜澈的手指抵着她的又顺着沟壑回到最上面脆弱顶端,快速按压着揉弄,身下的动静渐渐连泡沫铺满的水面都无法掩饰,有水流持续不断被他抽动的手臂拨开。 “——不要……姜澈……不、不行……” 她好像在被他带着自慰,这个认知充斥着钟灵的大脑。 持续不断的麻意从被揉搓的缝隙间扩散,她的身子一寸寸拔高,下半身想要逃离,上半身却反而拱进了他怀里,她忙着推开他,他的另一只手早就回到了她的胸前,边捏边捻她高高挺翘的奶头。 “姐姐……”他的声音其实并没有他的动作那么利落,她还能分辨出细小的颤音,热气拂过她耳尖的绒毛,然后唇循着他的耳朵线条滑下来,又把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道里,“姐姐……转过来……” 她被蛊惑回过头,他的唇又堵了上来,迫切地压着她亲吻。 和刚才相比,这一次急躁多了。 这次她哪里还跑得掉,叁处同时被攻陷,连嘴都没有自由,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钟灵反抗的手渐渐扒上他结实的小臂,随着他手上愈发加速的揉动,小腹涌起一阵阵热流,大脑也一片混沌。 两人不断辗转变换接吻的方向,她挺起的腰身更像是在迎合,身下他的手带着她的指尖蓦地下滑,抵在了颤抖闭合的小穴口,钟灵下意识地一激灵,旋即她的指尖就被推着插了进去。 “唔……”她的呻吟声被姜澈尽数吞进口中,他舌头几乎要深入她的喉咙。 钟灵睁大眼感受着自己的手指被半推半就插进自己的阴道,被他刺激了这么久,那里分泌出的爱液像是早就准备好被入侵,她的半截中指在小屄里来来回回抽插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只觉得舒爽。 根本就是当着弟弟的面在被他强迫着自慰。 钟灵在心里想。 可是女性纤细的半截手指头塞在甬道里抽插,也只能堪堪解渴罢了,小屄里深处什么都得不到,空虚得只能随着身体微微痉挛的刺激而收缩,吐出一汩汩淫液合着水流填补空隙。而且因为自慰的羞耻感作祟,钟灵怎么都不肯多进半分,甚至还报复地去咬姜澈的舌头。 她隐约听见姜澈小声说:“……不行了。” 随即她的中指被蓦地一拨,推出了小屄之外,下一秒,取而代之的就是少年更热烫的手指迫不及待插了进来。 男性的指头比女性更粗上一圈,小屄一开始还没适应他的大小,进去时仍有阻力。 里头真的太湿太润,黏滑的爱液满满当当将他的指头包裹,感受到粗实的进入,穴里的软肉争先恐后地包涌上来,仿佛嘬吸一般将他缠紧。 被弟弟的手指插入体内,钟灵现在的感受只有一个词:酥麻。 她对姜澈真的很敏感,现在只是手指头进来她都透体酥麻,如果是“那个”该怎么办…… 小穴猛地一抽,她在想什么?怎么会想到那么糟糕的事。 两人的吻因为她走神得以暂歇,姜澈咬着她的唇瓣,颤抖地吐了一口气。 “怎么还那么紧。”他低笑了两声,“我都不敢再进去了。” 钟灵强忍着快感努力故作轻松:“……你说得好像真插进来了一样。” “可以吗?” 她的心跳一停。 “只是想想应该不犯罪。”姜澈低头去蹭钟灵的颈窝,“不用回答我……姐姐。” 真做了,就回不去了,是这样吧?钟灵直到现在也这么想。 “不过,你底下好像……不是这么说的。”钟灵动了动腰,腰后那根硬挺的东西已经戳了她老久,她不管换什么姿势都硌得慌。 早在他摔下水的那一刻,围裹的浴巾就已经松散。 “别动。你让我想一下就好。”姜澈一边说还一边在她小屄里抽送他的手指,连乳尖的捻搓都没停,反正都被她指出来了,身后的阴茎更是肆无忌惮贴着她的腰杆磨蹭,因为水的浮力,还时不时蹭过她的臀缝。 如潮汹涌的快感麻痹了所有其他感官的反馈,只留下来自于本能的最原始冲动,钟灵彻底放弃,任自己随波逐流倒进他怀里,偏头与埋在颈间的他亲吻。 身下姜澈的中指在她小屄里快速抽送,一根灼热的性器在她肉臀后方不时刮蹭,身上的乳房还被他抓拢在掌中玩弄捏揉,钟灵微启着唇,承受着来自弟弟湿吻的同时,小声叹息道:“怎么办啊姜澈……” 姜澈的舌轻轻搅弄她的,回应钟灵的是一声鼻音:“嗯?” “……我们现在这样……怎么办?” 已经不仅是接吻了。 这个疑问横亘在此刻的姐弟两人之间,当然不会有答案。 钟灵本来就只是一句无谓的感慨,毕竟身体诚实的很,此刻就算姜澈停下来,她也会欲求不满。 浴缸里SPA的水流声扰耳,姜澈一抬手把它关上了。 整间浴室里只留下两具身体动荡时拨动水面的声音,还有手指在水下探索小穴时带出水流的暧昧声响,悄然间,姜澈的第二根手指默默地推开沿途阻力,深埋进她的甬道里。 好满。钟灵抬起腰,都来不及拒绝,身下的手指就由浅到深加快了抽送的频率,水中的阻力不小,要比平时用上更巧也更凶的劲,所以这一番搅弄出来的水波乱得钟灵心慌,想到这个动静来自于弟弟在自己身下抽插的手指,一时之间心下跳得更快。 “看我,姐姐。”姜澈一手捧上她的脸,不让她再分神别处,专心致志地吻了她好一会儿,终于感觉到指尖她的小穴一阵阵抽搐紧缩——钟灵弓着腰背又一次达到顶点。 半晌,伴随着低喘声,钟灵退开来,以唇碰触他的唇,脸颊漫上春潮未褪的红晕。 他将下巴搁上钟灵肩头,从背后把她拢紧。 钟灵神色一顿。 “其实,我也一样。”一个鲜明的存在,蓄势勃发杵在他们两人之间,他闷声低语:“……我也想知道该怎么办。” 错号:33.做了么? 结果到最后,双人床歪打正着派上了用场。 钟灵侧躺在枕头上,听着黑暗中身后人的动静,紧张地闭上眼睛。 上一次和姜澈睡在一张床上过夜已经是小学的时候了。那时候姜澈极力证明自己是个大男孩,死活都不肯和她一起睡,其实她也不愿意,可谁让当时他尿床了呢?连床垫都尿湿了的小鬼头,没有选择权。 现在“小鬼头”在她身边躺下来,她的身体立马往他的方向倾斜——这床太软了。 黑暗中谁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彼此静默的呼吸声。 “姜澈。”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小声地叫他的名字。 没得到回应,应该他已经睡着了吧。 好半晌,他的声线低低地传到钟灵耳朵里:“干嘛?” “你……”钟灵问,“软了吗?” 在他说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是钟灵主动提出“去床上”,可是来了床上两个人又莫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如果钟灵不提,感觉今晚大概就这么过去了。 凌晨偌大的房间里,姜澈满腔挫败:“你能不能换个问法?” 这么问好像真的在挑战男人的尊严。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钟灵不管,他懂就行。 身后动了动,是他靠上来,偎贴上她的身体。 热的。硬的。比起刚才不那么硬,可也是让钟灵心跳加速的硬度。 姜澈:“你觉得呢?” “怎么会这么久?” “没那么快。”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枕着手臂,闭上眼安静地说,“睡吧姐姐,晚点就好了,不用管。” 又是一阵属于两人的呼吸声在凌晨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躺在你身边,你又有欲望,你会不会什么都不做还睡得着?”钟灵突然张开眼,盯着半开着窗帘的落地玻璃,窗外还隐约可见飘散的飞雪。她说完自顾自地耸耸肩,“可惜你身边的只有你姐。” 她一副“我明白”的样子。 姜澈的眼睫颤了颤。 “睡了,晚安弟弟。”她打了个呵欠,重新阖上眼。 此起彼伏似地,同在黑暗中的姜澈撑开眼皮,隐晦的目色盯着眼前裹在被子里圆滑纤细的肩颈,足足盯了快半分钟,终于气不过撑起身伏上她的肩头,咬上她的耳朵尖—— “两次。” “欸?”钟灵挣扎了下:“别咬,什么‘两次’?” 他压着声线在她耳畔低声道:“我今晚用手就让你高潮了两次……你到底替我可惜什么?” “谁两次了。”钟灵死倔着不松口。 “什么叫‘可惜你身边只有你姐’,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躺这张床上,从小到大我就跟你一起睡过。刚才是我想放过你你还不放过我,自顾自说完话还睡了晚安?”姜澈径自伸手去解她身上的睡袍系带,猛地一把伸手拢住她的胸,“你凭什么安安稳稳去睡觉啊我的姐姐?” “……姜澈?”钟灵被他控诉地一愣一愣,“你第一次这样一股脑说这么多。” 姜澈一松手,倒回床榻上,手臂挡住了眼睛,长吁一口气。 是啊,他干嘛一股脑对这家伙说那么多。 “还有,你只和我一起睡过?”钟灵转过身面露不解:“你是——” 她凑到他耳边问:“……雏吗?” 姜澈猛地弹开手臂,睁开了眼睛。 “不可能吧?你都有过女朋友了……”钟灵冷静分析,“总不可能你……真的不……” “行”字刚起了个头,他骤然一翻身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手上也飞快剥去了她身上最后一件蔽体的睡袍,上半身欺身而上,发了狠地吻得她喘不过气。 钟灵真的快被他吻到脑缺氧,拍了他的胸口半天,好不容易才挣扎逃生,腾出一点空间呼吸。 “你要说出来我今晚就证明给你看我是不是。”他冷冷地说。 “我就是不理解而已,不是质疑你。”钟灵被他认真的样子逗得想笑又不敢笑,“你前女友对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看你也不像性冷淡。” “我和她只交往了半年,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可能叁个月都不到,一开始她都不在这个城市。” “半年不短了吧?” 姜澈斜了她一眼,当然,黑暗中钟灵看不到,只是隐约感觉一道冷光掠过。 “反正最后没做过,我也没想过那么快。”他平复了心情,手中柔软的触感让他有点放不开,索性握住她的绵软乳肉再次把玩起来。 “你对我就……挺快的。”还有求必应。 姜澈冷哼:“我们俩是第一天认识么?” “可是那时候你还是——”钟灵伸手比了个在自己胸口下方的高度:“小不点。” “姐姐连小不点都喜欢。”姜澈一撇唇。 钟灵太执着于对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胸在他手里:“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不是,你小时候我也喜欢,但是喜欢的意思不一样……” “嗯。”姜澈轻轻垂下眼眸,“我看到的也是现在的你。” 可现在的你也有以前的影子——从小到大最在乎他的那个人。他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个人会真的……喜欢他,比血缘给予的感情还更多一些地喜欢他。 不过……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叁分钟热度,这些话没必要让她知道。 “看到的是现在的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姜澈。” “我说没什么了。” “我是说,你好像比刚才更硬了。”钟灵终于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人摸了半天的胸,也注意到小腹抵上的那根阳具,她喉咙有些发干,清了清嗓:“要不然我帮你打出来?” 姜澈怔愣了片刻,黑暗中哑着声,很轻:“不要,姐姐……转过去。” “真不要吗。”钟灵以为他没兴趣是在赶她走,只好转身背过去。她知道自己的提议确实有点不够矜持,但她一早也承认了对姜澈有非分之想,真的——这要是让她的前男友们知道她有这方面的欲望,一定会大跌眼镜,人人都以为钟灵大小姐向往的是柏拉图式精神陪伴的恋爱。 就算她不会真的和自己弟弟上床,但是这样的“帮助”,她觉得自己还做得到。 钟灵转过去才刚闭上眼,就感觉姜澈的身躯又一次贴了上来。 和上一次有点不一样。 臀缝间被炙热的温度抵上,其他地方也是,姜澈不知什么时候把他的睡袍也脱了。 酒店有空调制暖,可是再怎么温暖也不如人身体的温度舒适,这一刻被抱在姜澈怀中,钟灵也下意识朝他偎去,贴得越近,臀缝间嵌入的那根硬挺就越明显。 身后的人将手伸下去动了动,钟灵以为他只是要把他挪开,却没想到他调整了下角度,将它顺着钟灵两腿间的夹缝,插进了她的腿心。 “……姜澈?”她下意识把腿夹得更紧。 姜澈的唇也抵上她的耳后,低声说:“忍不住了。” 猛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的耳膜,她能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心跳的节奏。 “不进去,你别紧张。” 钟灵皱眉:“谁紧张了?” “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别的,小声咕哝:“你男朋友……” 钟灵还没听清。 话还没有说完,姜澈自嘲地“嘁”了一声,自言自语:“算了,我管你什么男朋友。”身下粗硬的阴茎抵着钟灵的臀缝缓缓往里挺送,这次没有液体包裹,前行受到的阻滞大得多,姜澈张口去咬她的耳朵,说咬也不对,更多的是用齿尖去磨蹭轻扯,“姐姐,你放松一点。” “姜澈你属狗的吗,老喜欢咬人。”钟灵嘴上这么抱怨,可是还是稍微放松了两腿的力道。 她听见姜澈趴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嗯,其实狗也喜欢吃一些别的东西。” 这人单身不是没有原因的。 ——钟灵一下子就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死都不肯配合了,扭着身子像推开他,却被他压得死死的,反着身,本来就不太使得上劲。 那根肉棒因为她的挣扎摩擦愈发坚挺,在她腿心间抬头上翘,恰恰好抵在了小穴附近,两个人都顿了顿,一动也不动。 他开始在她身后小心耸动臀部,龟头充血充得厉害,圆圆润润的伞状冠头随着他的动作磨蹭穴口,光滑的表面分泌出的液体与她的交融,渐渐地蹭出了水声。 两人到这一步都不再开口,一个心跳如鼓,一个抿唇克制,姜澈的阴茎长而挺翘,他调整角度从臀后抵着缝隙一路摩擦阴唇到底,龟头还能顶住阴蒂挤弄,不过是轻轻贴着刮蹭,钟灵的屄里软肉就紧张收缩,热烫的异物侵入使得那里酥酥痒痒,连同阴唇有了意识一般将肉茎包裹。 “嗯……”好舒服。钟灵一方面有点恨自己为什么碰上姜澈就成了敏感体质这么不顶用,一方面又不得不庆幸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男男女女对做爱这件事乐此不疲。 小屄因为她的沉浸其中吐露更多的爱液,那些液体被来回磨擦的肉棒均匀涂抹在柱身上,黑暗中那根的肉棒虬结偾张,随着姜澈摆动腰胯的节奏一次次隐没在钟灵的两腿之间,一开始缓慢刮蹭的节奏终于变了味道…… 姜澈埋在钟灵颈间,结实的手臂穿过她身下,箍住了她的腰,足够的润滑让阴茎在腿间的抽插爽利许多,他一耸臀,肉棒狠狠撞了进去,龟头径自撞开两片阴唇,抵在半开的小屄口和阴蒂之间。 “——啊。”钟灵因为这一下叫出声。 “舒服吗?”姜澈紧紧搂着她,共同享受这一次撞击的余韵。 舒服得都没忍住声音,还要她怎么说?钟灵咬着唇,打定了主意不想让他有机会得意,“是被你吓到了。” 姜澈伸出舌头,轻轻舔过她后颈的脊线:“那我再试试。” 连这样都满足不了他了,箍着她腰际的手臂上举,握住了两颗奶子。 一边揉捏饱满的乳肉和奶头,姜澈再一次抬起腰,猛地一下,将肉棒尽根没入钟灵下体深处!肉茎一路摩擦重复顶撞开她的两片软肉,硕大的龟头贴于阴唇之上,像是强迫喂食般抵在阴蒂口,马眼翕张吐出几滴清汁,上头湿润水光已经分不清是谁的液体。 钟灵捂着唇,好不容易才没发出声音,依然爽得头皮发麻。 还没缓过来,下一次撞击接踵而至,双乳被大掌狠狠抓握,姜澈揪紧了她的奶尖,身下又一记凶狠的撞击顶上她的性器,然后是再一下,再是一下,没有快速的抽送,而是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冲撞,顶弄得钟灵小屄抽搐收缩又酸又胀,两腿间的淫水夹也夹不住,一时间泛滥成泽。 床榻因为他们的动作而发出弹簧暧昧的嘎吱声。 “姐姐……”姜澈贴着她的脖颈喃喃,“姐姐。” 钟灵耳根仿佛烧红般炙烫,连同脖子也沾染上了薄晕的粉,还好他看不见,“你不要……啊——不要叫这个……” “为什么?”姜澈的唇压着她的后颈的肌肤吮吻,像是为了和她对着干,身下每撞击一次她的穴口和阴蒂,嘴上就要跟着叫一次:“姐姐——” “姐姐。”一次。 “姐姐。”又一次。 钟灵彻底迷乱在一声声“姐姐”的抽插顶撞之下,两人摩擦顶弄出的水声和床榻声交杂在一起,几乎让人有一种错觉…… “这样……”钟灵弓着腰,目光睨向两人摩擦的下体,被窝里当然什么都不见,只能看到被子随着姐弟两人的动作而不时隆起。 “姜、姜澈……这样好像……我们真的——啊……在做爱……” “那你就……当我们在做爱。”他压下喘息声,“姐姐,我们在……” 他不再满足于一下下的冲击节奏,终于抱紧她快速抽插起来,一根粗长的阴茎插在她的腿心间,抵着她的下体挺送蹭动,无法言喻的快感从性器交接的地方开始蔓延,冲向她的四肢百骸,每一次抽送都带动钟灵不受控制地颤抖,钟灵终于也压制不下声音,一声声呻吟随着他的动作高亢不止。“等、等一下——姜……姜澈……啊……唔,阿澈……” 好舒服好舒服好舒服…… 都没有插进去就已经…… 全身的敏感点都好像被他调动了起来,身体里随着快感阵阵痉挛,钟灵今晚再度体验到了泄身的惬意,淅沥沥的淫液从两人摩擦的地方被挤兑外溢,甚至被捣成了碎沫。 “哈……姐、姐姐……”姜澈粗喘着气,“我要射了——” 不知怎么地,恍惚之间,钟灵把手伸进了被窝,摸向两人的交合处。 姜澈再次插入她腿心抵在尽头的那一刻,碰到了她的手。 掌心温暖地将他包裹,姜澈没忍住,浓稠的白色精液汩汩地射入她的掌中。 量还真不少,回过神来钟灵面红耳赤。 姜澈的肉棒往后抽了一点点,恰恰好卡在姐姐的小屄口,屄口的媚肉还在不断抽搐,贪婪地嘬吸他还流着精水的龟头,两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受不住诱惑,姐弟二人的生殖器直到这一刻还互相抵弄在一起湿滑研磨,一阵阵电流刺激的酥麻快感延长到了最后一刻。 许久许久,两腿间的凶兽已经疲软,钟灵才微微抬起腿,那里已经有点黏腻。她反过身去抱住姜澈的脑袋,贴着他的额轻轻吁了一口长气。 这跟做了,又有什么区别? 她会食髓知味的,姜澈。 —————————————— 这章是4500字,但是感觉我每次字数都这么多,肉章收费显得有点贵,加上前半有一小段不是肉,所以按照3000字的肉收费啦。 错号:34.柔软 昨晚两个人折腾得太迟,钟灵这一觉睡得比平时都死,如果不是临近十二点姜澈把她摇醒,估计她还能再睡上大半天。 “姐,再不醒赶不上退房了。”姜澈坐在床边无奈地催促。 钟灵本来就有起床气,迷迷糊糊间掸开他的手:“你好烦——” 姜澈捏住她的鼻子:“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钟灵发出哀哀戚戚的鼻音,好半晌才睁开眼来,脑海里的意识还没清醒,盯着逆光里姜澈的虚影发呆。 被她用迷迷糊糊的黏稠眼神盯了半天,姜澈也顶不住,撇过头飞快地叮嘱道:“快起来。”昨天晚上两个人之间的亲密有夜色加持,现在时间转到大中午,一想到自己昨晚对亲姐做了什么,姜澈自己都会暗暗咒骂一声禽兽。 “喔。”钟灵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收回目光,望向天花板默默整理思绪。 本来钟灵的漂亮就属于那种五官深刻明艳的漂亮,搭配上她平日里的气质,有些咄咄逼人,稍微没有自信的男人都很容易被她衬托得自卑,可是此刻她没清醒,几分迷茫几分倦懒之间中和了她外貌的进攻性,一时间又可爱得更让人移不开眼。 她没有发现姜澈一直在看她,直到姜澈无意识间大手触碰到她的脸,钟灵才转过头来:“……几点了?” 姜澈蓦然抽回指尖:“还有十五分钟十二点,”他顿了顿,“我叫了你快十分钟了,怕你赶不上退房,姐姐你赖床真的是宗师级别。” “赶不上就算了嘛,大不了再延一天。” “还延?”姜澈挑眉,“你是真以为逃狱不打算回去了吗?” 钟灵打了个呵欠:“回去呀,不过没必要赶时间。我现在这样怎么回去,连衣服都没有。”她倒是记得挺明白,昨天身上最后一件单衣献祭螺蛳粉了,本来平日她穿的就不多,总不能只裹件羽绒服回去。 姜澈不懂有钱人的生活节奏,为了多睡几个小时多花七千对他而言绝对不值。 “那我下楼去给你买一件?” “不用,你把我手机给我。” 姜澈闻言把手机递上,钟灵从被窝里探出一截皙白的手臂接过,和被单的颜色相得益彰,他不由得在心里腹诽,这个女人都不晒太阳么? “早,Aaron,”钟灵懒洋洋闭着眼说道,“你记不记得上次我说的很喜欢你们家出的那件冬季新品,等会儿能帮我拿一件来吗?哦,对了,顺便帮我捎只厚的长筒袜,我一只脚还打着石膏你懂的。” 坐在边上的姜澈眉心微皱,Aaron显然是个男人的名字。 对面似乎答应得很爽快,钟灵下一句话就随口报出了酒店位置,然后两人又是一阵有来有往的愉快闲聊,听得姜澈浑身不自在,起身去收拾房间。 哪有什么好收拾的,上午他就收拾过一圈。姜澈的生物钟很规律,哪怕昨晚闹得那么迟他也到点必醒,今天已经是他少有的一次没有马上下床,反而怀里抱着钟灵,怔怔打量了她许久,还破天荒睡了个回笼觉,要不是酒店服务来送早餐,他可能还能醒得更迟。 再之后他又是清理浴室又是清理螺蛳粉的痕迹,其实本来他也没那么勤快,就是静不下心来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把注意力全都放到卧室里躺着的姐姐身上。 过了一晚上才开始莫名紧张。 明明告白的是她,可是钟灵看起来比他淡定许多,对昨晚的一切只字未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真应了她说的那句“我喜欢我的,我自己会处理好我的感情”。 房间续签好,姜澈手中的纸巾第二十叁遍擦过亚克力茶几,上面的光泽锃亮如新,他定定地看着表面的反光,耷拉的嘴角隐隐抿了起来。 卧室里终于传来一声召唤:“姜澈。” 他起身,脚步一顿,又刹住车,焦躁地一撇嘴:“什么事?” “我要起来洗漱,帮我一下。” 他其实知道自己应该去帮忙的,可就是有点没来由的憋闷,总想表达点什么来抗议。 等走进卧室,钟灵已经坐起身,正午的阳光从窗外投入室内,温柔淌落在钟灵周身,她一手拽着被单掩着胸,曲线流畅的肩膀和锁骨一览无余,一头微卷的长发自然地散乱在肩颈,从半弓的脊背落下去,俨然一副美人晨醒的慵懒景致。 姜澈觉得有点渴,早上似乎忘了喝水。 “你怎么不进来?”钟灵歪头笑着问门口一动不动的弟弟,“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可能会。 姜澈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反应,又迅速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昨晚她告白之前,虽然他跟钟灵有过两次接吻和比接吻更过分的亲密,但他其实都没有想太多,顶多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时冲动,有时觉得自己是顺水推舟。可是那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在他知道姐姐对他有感觉之后。 姜澈走到床边向她伸出手,脸上依然古井无波:“起来吧。” “你这样我怎么起来,”钟灵指向丢到懒人沙发上的睡袍,“还是你要看我什么都没穿?” 他立马把睡袍递给她,动作快得生怕她下一秒真的掀开被子。 钟灵弯下身,露出一大片白玉无瑕的裸背,把睡袍披上。 即使他目不斜视,还是注意到了她颈后那几颗“草莓”,是他昨晚的杰作。 他局促地闭上眼,可是脑海里的画面不受视觉掌控,自动自发播放起昨晚的春宵美景,细节到了每一毫厘的感受,告诉他他是怎么对自己姐姐上下其手,又是怎么在她的下体驰骋,简直是……实况重播。 等到钟灵洗漱好又简单地擦了一遍身子——这次她倒没要求姜澈了,毕竟要处理的是两个人都尴尬的东西,她也有点犹豫。 结果她没说,反而是姜澈倚在浴室门口的墙边等了半天。 “真不要帮忙吗?”他是认真的,他知道姐姐要收拾的是什么,哪怕再尴尬也觉得自己有责任。 “可以啦,你帮我泡杯咖啡,速溶的就可以。”早餐的咖啡已经冷了,钟灵也不想麻烦前台再送。 等姜澈泡完咖啡,钟灵一个人踮着腿从浴室晃了出来。 他连忙放下马克杯:“你怎么不叫我?”正打算迎上去,房口被敲响—— “Eilene,我是Aaron。” “啊,他人到了。”浴室门口离酒店房门比较近,钟灵扶着墙踮脚打算去开。 姜澈眉头一皱,长腿叁两步就走到了她前面,回头瞥了她一眼:“你就这样去开?” 钟灵穿的是睡袍,里面什么都没有,她这才想起来。 姜澈把房门打开了些许,门外是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看样子还是个混血儿,外形比蒋诚更帅气,大冬天也只穿了件便西搭配一条呢子围巾。 那人看到姜澈显然有些意外,手上的衣服袋子晃了晃:“嗨,我来找Eilene,她在里面?” Eilene?姜澈回头和钟灵交换了个眼神,钟灵点了点头,表示就是我。 “你等一下,她还没收拾好。”姜澈把门“啪”地关上,在钟灵惊讶的目光里提醒她:“你先回房间,我把衣服给你你再出来。” 钟灵憋不住笑:“他是中法混血,没那么多规矩。人家家里还是做服装设计的,不穿内衣的模特都见多了。” 姜澈不说话,就是倔强地抿着唇,眸光垂下来不看她。 “好啦好啦。”她其实就是逗逗他,总觉得今天的姜澈好像和平时比起来有一点不一样。 等到确认钟灵回房间,姜澈才重新打开门把Aaron迎进来。 Aaron倒是自来熟,进屋就往沙发上坐下了,然后鼻子嗅了嗅:“好像有点奇怪的味道?” 姜澈平静地觑了一眼他擦过的皮沙发——你坐了螺蛳粉的位置。 可能还残留一点油吧,嗯。 他走过来,拿过Aaron带来的纸袋:“衣服在里面?” “对啊,我还顺便带了套新出的外套,让她看看喜不喜欢。”Aaron扬眉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眼,“你是她男朋友?” “她弟。”姜澈看了眼里头的衣服,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姐,我进来了?” “好。”里头传来声音。 “我来吧,她要的那件衣服可能一个人不好穿,我得交代下。”Aaron径自起身走到房门前,却被姜澈抬起一臂拦下,姜澈此刻倒是发挥了过往十成十的冷淡功力,面无表情地侧了侧脸,用下巴示意他坐回沙发上—— “不用,你交代我就行。” 衣服是一件天鹅绒质地的复古风长裙,款式不算太复杂,就是身后有镂空的露背设计,加上几条横七竖八的绑带,等她把衣服穿上的过程中,姜澈揣着兜低头瞧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澈你帮我一下。” 闻言他走了过去,钟灵恰好把背后的长发挽起,露出她还种了草莓的后颈,以及没拉上绑带一片细腻的背脊。 姜澈垂首擦了擦唇瓣,再镇定地抬起头按照刚才Aaron交代的方法开始系绑带。 钟灵纤细的后颈上,那几颗粉色的印记尤为突出,像是在昭告留下印记的人那时有多激情。 “我们只是回医院,你穿这么正式做什么?”姜澈的声线听不出情绪。 “正好他就住在附近啊,上次就想穿这件衣服了还没到货,反正都要穿就试试,我住院这几周都像个疯子,憋了很久了。” 他的指尖时不时碰触她后背上的肌肤,很热,也很痒。 还在感受姜澈服务的她听见身后又问:“他是谁?你大学同学?” “朋友,几年前酒吧认识的。” 姜澈微不可查地停顿了片刻手上的动作。 钟灵抬眼想了想:“啊,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叫备胎?” 姜澈翘起一侧的唇角冷笑,“你这么说别人,别人知道吗?” “知道啊。”钟灵耸耸肩,并没有把这当什么大事,“Aaron很开明的,他自己对外都这么说,不过他本来女朋友也来来去去,我觉得他也不在乎。他跟蒋诚不一样——” 姜澈飞速地一扯,把最后一根绑带系上,“好了。”随即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你不扶我出去?”她有些迷惑不解,这直男怎么突然就一点温柔都没有了。 脚下步伐一滞,姜澈转回身走到她身旁,一语不发地拉过她的手臂架上自己肩膀。 一阵清淡的柑橘香味。 钟灵半靠在他怀里,禁不住笑意:“你身上有沐浴乳的味道。” 就算他今天擦了衣服也还是有。 这个味道又提醒了姜澈昨晚两人的纵情声色,钟灵见他的耳朵肉眼可见地泛开了红晕。 “别说了,”与之相反的是姜澈语气十分冷静,“回去就换。” “干嘛要害羞?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钟灵调侃,自从把心事说出来之后,她倒是觉得自己自在多了,姜澈能接受他们维持这样也不错,不能接受的话早就和她自动保持距离,也不会有那些后续,对吧? 她很喜欢姜澈现在的各种小反应,比起之前不是自大嘲讽就是面无表情可爱得多。 钟灵目光直白地打量弟弟的侧脸,姜澈自然也感觉得到,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圈。 钟灵忽然停住走出房间的脚步:“姜澈。” 他侧过脸看她:“又怎么了?” “我昨晚说过对你有非分之想了对吧?” “?” “你为什么又靠我这么近?” “……” “我说了你不要有负担,现在主要有一个问题就是……嗯,姐弟之间可能不太适合,但你赤裸裸地在勾引我让我整个人都不太理性,然后我也和你打过招呼了……” 姜澈眯起眼表示不理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亲你。” 他被钟灵一句话梗住。 “就用一个非常礼貌的态度提出询问,你要拒绝也行,毕竟我说过你不要有负担……”钟灵把话越说越长,姜澈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无力。 她想,真的很想。 她其实说过两个人之间没必要太在意她的反人类的感情,可是真的相处下来却发现想要忽视也不容易,没有人看到喜欢的人就在身边会不动心。 “所以行不行?” 一片杂乱的心跳声下,姜澈说得仓促干脆:“不行。” 今天不行,这次不行,反正不行。 可是他还是移不开注视姐姐的眸子,他们俩谁也没动。 钟灵伸出指尖,轻轻地点在他脸颊上:“弟弟。” 姜澈一怔。 指尖挪移到他唇畔又落下一点:“喜欢的人。” 他的唇瓣在她的指腹之下微颤,有什么因为他内心短暂的失守就钻进他心里面,揪着他不肯给他自由,他只能被迫踩在最高处的钢索上,随时失重溃败,也随时刺激登顶。 钟灵半仰着头望进他的眼底。 “我应该亲哪边?” 姜澈微启的唇缝呵出一口气。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随你。” 钟灵好像早就准备好,勾手把他拉近自己,柔软的唇压在他脸庞,一触。 姜澈闭上眼。 感受那抹柔软在脸上留下的余温。 只是下一秒,那抹温度又覆上了他的唇。 循着他的唇角,轻轻压上了唇面。 软得不可思议。 像是把他整颗心都包裹进去。 在曾经无数个相依相伴的夜晚,在她拉着他的手叫他阿澈的瞬间,在她哭着喊弟弟不要走的的那一天。 他都感受到过的柔软。 与爱有关。 错号:35.他 下午姜澈送了钟灵回了医院,回医院前钟灵还请Aaron一起吃了顿火锅,老实说以她现在养伤的情况下这些都是忌口,但两个男人也架不住她任性,最后只好由她去了。 当然,逃跑一时爽,回医院后不免要被念叨,连着姜澈也被主管医生和护士长训诫了一顿。 “不是,”姜澈怎么都想不通,“你不是说他们不管VIP病人的吗,为什么还得被骂啊?而且火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钟灵笑嘻嘻地坐在轮椅上仰头和他说:“你负责照看我呀,我能逃出去没有你帮忙肯定不行,那当然是你的问题,就算VIP病人再有特权,出了事他们都要负责任的,怕我们再乱来肯定得威慑一下。” “你也没什么乱来的机会,再过几天就出院了。”姜澈撇了撇唇,忽然想到什么说,“我下周有个考试,得提早回去准备下,看你现在生龙活虎的,一顿火锅都能吃八九百,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钟灵:“什么时候走?” “应该下午就回去,之前落下了几节课,恰好认识的学长以前有留笔记,我要去旧校区拿一趟。” 钟灵淡淡地应了声“哦”。 “怎么了?”姜澈发觉了她尾音里的小情绪。已经到病房门口,他偏了个身上前打算开门,顺势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姐姐还有事?” 病房门打开来,钟灵一边自己滚着轮椅慢慢往里进,一边道:“我只是想说等你考完试我估计也出院了,之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 轮椅驶进房间,钟灵突然停了下来,紧跟其后的姜澈差点撞上。 “——妈。”钟灵紧张地盯着房间沙发上坐着打电话的女人。 姜澈不由得松开了扶上轮椅的手。 钟静心从沙发上嚯地起身,“你怎么回事,该住院养伤的时候你擅自离院一晚上又去哪疯了?发你消息不回,给你打电话都不接,你……”还打算继续数落钟灵的钟静心这才发现钟灵身后转角里缄默的人是姜澈,表情顿时尴尬,“啊……姜澈啊,你也在。” “妈。”姜澈朝她礼貌地颔首,两人的互动一点也不像母子之间应有的温情,怪异疏离。 “我刚从飞机上下来,值班护士跟我说灵灵昨晚和看护人一起擅自离院了,我还以为是我嫂子,就赶紧进来打电话,没想到是……” 钟灵低着头飞快思考对策。 母亲并不喜欢她和弟弟频繁接触,上次姜澈走之后她还特地交代了她,这次住院姜澈照顾她这件事她也叮嘱了阿姨不要提,至于昨天舅妈来为什么没跟母亲打小报告,大概是因为母亲那时候已经在飞机上了吧,后面舅妈一个人带着两表弟住去他们家,自然也不敢多嘴。 本来母亲的行程是下周回来,她也没想到提早了。 这下倒好,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不过得益于母亲和弟弟之间的生疏,不可能当场翻脸。 姜澈抬起手揉了揉脖子,“我……我就是正好这段时间有空,阿姨不在的时候我就帮忙照看姐姐一下。” “……嗯,挺好的,你跟你姐姐感情还一样没变,挺好的。” 没变吗?已经是质变了。钟灵心里暗暗道,随后赶忙开口:“妈,姜澈下午有课得赶着走,要不先让他回去吧。”她看得出来这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有多尴尬,没必要在这个危险的关键点让两人培养母子感情。 “啊行啊,那姜澈你先走吧,辛苦你来照顾姐姐了,改天一定再来家里吃饭。”说着面上的客套话,钟静心上前去把女儿接了过来,言语中对这个相别了十年的儿子听不出多少感情,哪怕对方叫她“妈”也一样。 姜澈眉眼淡淡地垂下来,就连眼角的泪痣都显得黯沉无色,但是他很平静,平静地坦然接受这一切,再度和钟静心微微颔首说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这画面的钟灵心脏一紧。 她不懂,不理解,不明白。 姜澈利落地单肩挎起包,离去前目光轻轻看了一眼钟灵,“我走了,姐姐,你好好养伤。” “姜……嗯。”钟灵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止在唇沿,“拜拜,路上小心。” 等姜澈的背影消失在病房外,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灵灵,你怎么回事?”钟静心走到她跟前,“这几天是不是都是姜澈做的看护?” 钟灵靠上轮椅的靠背,“是,从一开始就是弟弟照看的我。” “你骗我?” “骗?”钟灵挑眉,“我只是没说。” “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和他过多交往,你为什么……” “妈——我二十二了。”钟灵抬眼直视着钟静心,“我跟谁交往,怎么交往,我自己可以决定,不需要听你来安排。而且我不懂,姜澈怎么了?姜澈是我弟弟,他也是你儿子!我真的看不懂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也是母子,你每次见他都好像陌生人一样?” 钟静心蹙着眉心,闪烁的目光移开了与女儿的对视。 “对,他是背叛了我们,他帮那个男人打掩护,他选择了跟那个男人走。” 记忆回溯到曾经矛盾爆发的那一刻,钟灵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年幼的姜澈哭得泣不成声。那时钟静心和姜盛超的冲突愈演愈烈,家里能摔的能砸的所有都成为了夫妻俩的手下亡魂,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夫妻之间不再顾及最后一分脸面,连一贯冷静的母亲变得歇斯底里——她只能拉着小姜澈去了离家不远的公园,两人缩在滑梯底下的角落里一起抱头痛哭。 等哭累了他们也不敢回家,黄昏,姐弟俩蹲在沙坑旁,钟灵盯着姜澈默默地玩沙子,暮色四合的天盖之下,夕阳将这一对姐弟小小的身影拉得颀长,又孤单,又落寞。 然后钟灵掰着腿凑到小姜澈身边,“阿澈,你以后也可以哭的。” 姜澈拿着树枝在沙坑里涂涂画画,什么话也没有说,眼睛红红得像只受了伤的兔子,眼角的小小泪痣让他看起来更柔弱可怜。 可是他抿着嘴,表情很倔强:“我不要。” “哭出来才会好,哭一点都不丢脸。” 姜澈抬头看了钟灵一眼:“姐姐就老是哭。” 钟灵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找打是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下被打疼了,姜澈盯着钟灵,瘪着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得乱七八糟,好像把人生中所有受到的委屈,在那一天里全都倾泻了出来。 “喔,阿澈不疼不疼,姐姐错了。”钟灵第一次见他这样哭,急忙把他的脑袋拢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抚摸,还帮他吹气止痛。 彼时的他们,两个影子合并为一个,好像也不那么弱小了。 …… …… 钟灵攥紧了手心。 “那个男人是很垃圾,可是……姜澈是无辜的。”钟灵说,“以前我也想不通……” 她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心道:“可是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太钻牛角尖了——他那时才八岁,他知道什么是出轨?他也许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帮着撒了个小小的谎,他就是觉得男孩子应该跟着父亲,如果这么想是不是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我们还要把过错迁怒到他身上去,让他分担那个人渣的不幸?我不懂啊妈——我们到底想要一个八岁的小鬼做到什么地步才可以?” 钟静心缓缓地将视线重新迎向女儿,许久,她按着额,坐到了她身边的沙发里,长长吁了一口气。 她摸了摸手心里钟灵的指尖,抬头看向她的眼神里隐约有情绪翻涌,不甘、懊悔、软弱和怜爱等等种种复杂交织在一起,最后归于平静。 甚至说,归于母性。 “你说的没错,他是你弟弟。” 钟静心闭上眼。 “可他不是我儿子。” 错号:36.心事 外面下着雨,淅沥的雨声滴滴答答打在窗棂,小男孩在夏夜湿热的暑意中苏醒。 他睁开眼睛,一张熟睡的脸近在眼前。 午夜,屋里一片昏黑,只有窗外投来些许远处层楼的光线,门外不断传来若有似无的人声,嘈吵不停让人心烦意乱。他揉了揉眼睛,想下床去看看又害怕,小手搭上眼前人的胳膊轻轻摇晃:“姐姐……姐姐。” 摇了好一会儿,那家伙还是没心没肺地酣睡,他只得壮起胆子,撅着屁股从草席上爬下床,在昏暗中晃悠到了房间门边。 隔壁就是父母的房间,此刻客厅也没开灯,只有一束巴掌宽的光芒从父母房间的门缝中倾泻,照射在客厅地板上,时黯时亮闪闪烁烁,是电视机的光。 可是电视机的声音并不是这一片嘈杂中的主旋律,这其中不时响起的男女争执才是之前让人感到烦闷缘由,不需要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哪怕单单只是听,也能品出一股随时爆发的火药味,那种吊着一根绞索,一步行差踏错就会扼喉的窒息感。 “妈妈……”男孩没敢走进去,只是站在门边,站在那道光束旁的阴影里,小声呼唤。 可是他细如蚊蚋的声音被屋中的声响淹没。 然后地面光线里的两个人影你来我往,仿佛一出皮影戏。 “姜盛超你有良心吗?对,你厉害,你厉害你跟别人生个孩子还敢给我带回来,我钟静心就他妈好欺负是吧?你跟别人的儿子我还要帮着养?!我只要求你对我们母女俩好一点,结果呢?结果你有为我们好好打算过吗?一句‘男人的尊严’你就敢跟昌叔甩脸色,五年了,昌叔关照我们五年了,这单子一断你让我们下个月的钱怎么还得上——” “你小声一点行不行!孩子还在隔壁睡着,你想让谁听见?”男人压抑着怒火低低呵斥。 女人笑的声音和哭一般:”你怕谁听见?啊?你怕你那宝贝儿子听见?你怕姜澈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是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野种?姜盛超,你这么有种你怎么不去告诉他——我每次听你和别人的孩子叫我妈妈你觉得我好受吗?!” “你不要动不动就翻旧账!这是一码事吗?当初不也是你答应把他留下来的,现在你还抱怨这些做什么?万一让阿澈听到他怎么想?” “我又不是他妈妈我管他怎么想!错的是你又不是我!” 男孩缩在角落里的身躯微不可察地打着颤,他还小,很多话他听得并不太明白,但有那么反反复复强调的一两句,他还是听懂了。 午夜电视机的幽暗光亮很冰冷,冷得刺骨,冷到他攥紧的小拳头只是不小心露出了一个边角在那道光束里,他都惊惧地瑟缩回来。 他退回到全然的黑暗里,扶着自己和姐姐房间的门,小心翼翼爬回床上,安静地盖好毯子,闭上眼睛睡觉,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可是还是有的,呼吸一定会有声音。所以他掀起毯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哪怕很快就出了汗,他还是觉得不够,干脆屏住了呼吸。一秒,两秒,叁秒……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唔……”一声女孩的嘤咛,他头上的薄毯被扯了下来,“阿澈不要抢被子。” 他得以重新呼吸,哪怕原本就可以。 小男孩紧紧揪着毯子的边缘,身边的女孩不知是不是因为甫先受了凉,于是朝他靠近,手臂搁在了他肩膀,连带着脚也搭了上。 小男孩犹豫了好半晌,颤巍巍地蜷缩进姐姐怀里,然后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天际显露出一片鱼肚白,他终于沉沉睡去。 “呼——”姜澈猛地掀开被子,从梦中惊醒。 冬日清晨5:43,天都还没亮,宿舍里鼾声此起彼伏,窗外一片黑黝黝的暗。 姜澈坐了起来,抬手揉了揉脸,再埋进手心中深呼吸了一口气。 准确来说,那不是梦,是回忆。 从他记事以来,那一幕就深深铭刻在脑海里,可是他谁也没有说,也没有谁可以说。 唯一那个曾经让他可以吐露心事的那个人,他并不想让她知道。 很可笑,他抱有一丝无谓的奢望,只要她不知道这件事一天,他就依然会以与她有纯粹血缘关系的弟弟身份存在一天,他就不是那个小叁与她父亲的私生子,甚至他只要假装不知道,他还有资格可以对钟静心叫一声“妈妈”。 姜澈放下手,黑暗中的面容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寡淡。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会又想起了这件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害怕过了。一个人保守了十几年的秘密,久到麻木,久到他的独立自我都已经成为了习惯,结果还是摆脱不了。 嘁,血缘,就是摆脱不了。 一连四五天,钟灵都没有和弟弟联系。 钟静心把工作搬到了病房里,舅妈也时不时来凑热闹,还有阿姨、小表弟,更别说在母亲回来后前来探望的陌生人更多了,钟灵一天到晚被人围得团团转,身心俱疲。 这只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澈。 钟静心那天并没有把话说全,她看起来很不想提这件事,怕触及母亲伤心事,钟灵也不方便再提,只是钟静心答应她,等她们母女俩都准备好了的时候,再促膝长谈一次。 所以她现在是云里雾里的状态,她原以为对弟弟无情的母亲,突然成了替出轨丈夫养育私生子的圣母。她从小认知里的亲弟弟,突然成了父亲和别人的私生子,更为姜盛超的渣男记录添上了愈加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该恨姜澈吗?毕竟他的母亲破坏了她的家庭,甚至从钟静心隐隐约约透露的话里钟灵才知道,姜盛超在钟灵十二岁那年出轨的那个女人,和姜澈的母亲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她破坏了她们家不只一次,还卷土重来。 钟灵猛然意识到那时候姜澈为什么替姜盛超撒谎了,也明白了妈妈说看到姜澈就会想起那个恶心男人的脸真正的原因。更明白了,她以为和自己一定是统一战线的弟弟,最后毅然决然选择跟父亲离开的缘由。 他一定早就知道,他一早就决定好了自己要站在哪一边。 只有她不知道,全家人只有她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真的……很恶心,堵得慌。 周叁,钟灵出院。 出院那天她还特地发了朋友圈,不到一小时就有几十个赞,还有一水儿的亲友祝福,可独独就是没有他的。 “灵灵,走了啊,别玩手机了。”司机已经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钟静心站在车边叫她。 钟灵抬头看了一眼住院楼,忽然心里空落落的。 她知道为什么,很难受,却不愿妥协。 这是本来就不能触碰的禁忌关系,中止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她钟灵想要的都有,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是么? 就当做了一个好梦。 错号:37.我等你 原城大学位于原城西城区,既不是985也不是211,就是一所本地的二本院校,唯一的好处是学费便宜,原城政府大力扶持,所有的设施配套都很新。 日落时分,学校篮球场上少年们恣意挥洒汗水,球鞋与篮球场地板摩擦的声音,篮球拍打在地面的声音,以及进球后亢奋的喝彩声交错不停。 姜澈在场边被拦住,好一会儿才小跑着回到场上。 “你咋回事,打个半场也要偷懒?”一个男同学勾了勾他的肩膀。。 “得了吧,你自己没看到刚才又有女生叫住他?人家桃花运又来了,你这单身狗只能瞎叫唤。”另一个在边上调侃。 “我也单身。”姜澈懒得搭理,接过球在指尖转了几圈,“别地图炮。” “不过我说真的,这学期考完该忙点终身大事了吧阿澈?” “你是不是路过化粪池都要拿根勺子来尝尝咸淡?要你管那么多?”姜澈一记后仰跳投。 同学上前接住篮筐里掉下来的球,在地上随手拍了拍:“你以为我们真是为了你啊,你不赶紧名草有主,我们一宿舍的还有机会露脸吗?话说你到底喜欢啥样的啊,之前那个小玥我以为是你理想型,结果后面见到跟她差不多和你告白你好像连去都没去。快给我个准信,免得到时候不小心和你喜欢上一个类型。” 姜澈接住他丢来的球,抬头,冬日的夕阳余晖落在他的侧脸上,不经意间,他的思绪飘远。 好像已经很多天没联系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一刻想到姐姐。 她和他说,不要把她的感情放心上,她自己能处理好,他照做了,他的心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别人想要什么,只要合理,不影响他他就会试着成全,不打扰不给人添麻烦,专注自己的生活,这是姜澈的人生信条。等大学毕业后,换个城市生活,撇开姜盛超的纠缠,每个月寄给他一点生活费,和过去的家庭分割,就是他目前最大的愿景。 可是现在,他好像…… “姜澈……姜澈?” 他收回神,篮球击打在地板上,弹回他的掌心,“没什么,开始吧。” 脚伤不能出门,这段时间钟灵除了在网上买买买,看一些环球旅行攻略,就是回归游戏王的行列。以她现在一天24小时挂机的时长,竟然一次也没碰上过姜澈上线,他唯一一次出现,是在她出院当天晚上,她的那条朋友圈,姜澈点了个赞。 就点了个赞,连条评论也没有,更不要说发消息了。 好不容易脚上石膏拆了,钟灵得以解放,可是脚伤还没彻底康复,平日里夜店、高尔夫、骑马、网球这些想都不要想,能做的好像只有那么一两件,比如,聚餐。 其实聚餐本身吃不是重点,重点是和谁吃,她许久没出现在朋友圈子里,好友攒了个局,甚至还请来了一个四线的男爱豆——卢若旸,属于在圈内不算大红大紫,但也能叫得出名字的小明星,而且事业稳步上升期,人气日渐高涨。 吃的地方在原城很有逼格的私房餐厅N4 MALL,老实说钟灵觉得东西没多好吃,分子料理和各种奇葩菜式倒是噱头十足,不过本来一行人来这里聚餐的重点也不是为了吃来的,更多是交个朋友,所以一桌子菜没吃多少,酒倒是摆了满满当当。 那个卢若旸确实长得不赖,而且人也没什么明星架子,跟谁都能聊得有来有往,一顿饭下来,男男女女多少都对他青睐有加,尤其是女性同胞,纷纷拉着他加微信。 只有钟灵没加。 她当然也不是这里地位最高的富二代,在场的女生比她漂亮比她有钱的比她见过世面的也有,但大家都抱着玩乐的心态,这种男爱豆今天加一加,保不齐哪天会有后续,如果是以前钟灵大概也会凑个热闹,可是现在大小姐心有所属,真的没兴致。 酒过叁巡,钟灵拎着啤酒罐去包厢外的露台透透气,卢若旸也跟着走了出来。 钟灵靠在栏杆上,卢若旸站到她身旁不远,也倾身靠上了栏杆。这个露台面对的是N4 MALL的中庭,私密性很好,不用太担心被人看见。 “根本就没吃饱。”卢若旸突然抱怨道,男孩长了张偶像剧标准的男主角脸,是女生都讨厌不起来的类型,“那个‘未来法则’的奶酪我差点吃吐了。” 钟灵托着额,翘了翘薄抿的唇角:“那你应该吃那盘‘乌托邦’,吃完你就不会再有食欲,从此六根清净无欲无求。” “哈哈哈——”卢若旸笑得弯起了眼睛,本来他就生得好看,这么一笑更显得亲近,让人好感度增加不少,钟灵也没能免俗。 卢若旸伸指抹掉眼头的泪,呼了一口气:“我是被骗来的,钱皓知道我是个吃货,说这是原城最好吃的餐厅,结果我发现自己就是个大冤种。” “我不一样,我是自投罗网。”钟灵说。 卢若旸又忍不住被她逗笑:“我来原城拍戏还要呆两个月,现在已经开始担心自己怎么活下去了。” “不要因为眼前一时的挫折就对生活失去信心,”钟灵自然地拍拍他的肩,“你要相信,这绝对不是原城最难吃的店。” 卢若旸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瞬时熄灭:“我以为你要安慰我来着,为什么是毒鸡汤?” “增加你的耐受力。”钟灵懒洋洋开口,虽然没吃饱,可是最近她生活规律多了,睡得也早,现在才九点多,她就已经开始犯困。 一阵晚风吹来,吹拂起她耳边碎发,钟灵趴在栏杆上,尾指微翘,轻飘飘撩到了脑后,露出小巧的耳尖,露台的夜灯下,那里泛着一抹微醺的红。眼前的钟灵灿若晚星,在夜色里明艳生辉,却是舒展着清冽冽的光,以最捉摸不定的风情,拉扯出一道银河的距离。 是一月的天,风很凉,吹得人心清醒,却还是醉意难免。 卢若旸不禁怔了怔,随后问道:“姐姐是原城人吗?” 钟灵被一声“姐姐”叫愣了,有一瞬间她脑海里跳出一个人的身影,一下又冷静了几分,很快回应:“嗯。怎么就叫‘姐姐’了,你又不知道我年龄。” “我才刚十九,你应该不会比我小吧?”卢若旸笑得眉眼弯弯。 钟灵气馁,索性闭嘴不提。 “加个微信吧,我觉得你和我的口味应该差不多,改天你想到原城有什么好吃的可以带我去尝尝——我请客。”说话间,卢若旸已经掏出了手机。 人家都这么礼貌邀约了,钟灵自然也大大方方答应:“怎么可能让你请,既然是我带你去吃,当然应该我做东道主。”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卢若旸可没给她收回的机会。 两个人加完微信又聊了没两句,钟灵的手机提醒忽然震了震,她平时可是把大部分消息提醒都开了免打扰,只有少数那么几个人没有。 目光不经意一瞥,她的心跳倏然顿了顿。 没良心:[脚伤好了?] “没良心”是自从钟灵知道姜澈是私生子,而他又很长一段时间不联系她之后给改的备注。 钟灵想也没想把屏幕关上。 对没良心的人也不需要良心。 结果和卢若旸聊了没两句,消息提示的震动又响,钟灵连理都没理,反而是卢若旸提醒了一句:“不看么?” “?” “姐姐好像心不在焉。” 她哪里心不在焉了。钟灵一边想要反驳一边顺势打开了微信。 没良心:[脚伤没好不要喝太多,姐姐。] 钟灵看着那一行字定住了,把啤酒罐搁在脚下,回复:[你怎么知道我在喝酒?] 嗡嗡,消息又传来。 钟灵皱起眉看了一眼—— [往下看。] 她一低头,中庭小池流水边,有人臂弯中夹着一个头盔站在郁郁葱葱的树下,她低头的同时,他刚好发完消息,仰头与她视线交汇。 少年披着一身夜色,眉宇间气息淡泊,没有什么情绪的脸上给人一种利落的冷冽感。 “姜澈?”钟灵对着中庭里的身影惊讶叫道。 姜澈抬手,对她挥了挥,算是打了招呼。 “对不起,我下去一下。”钟灵对身旁的卢若旸说道,随后转身就往楼下走。 拆了石膏也不能大步走,更不要说跑了,等她到楼下,中庭里已然没有姜澈的身影,她举目四顾,在后门边找到了正在给外卖装箱的他。 “你怎么不等我?”钟灵问。 姜澈一怔:“你也没说你要下来啊。” “……”她真的可以被这个人气死。 钟灵走的有点急,今天为了赴宴要风度又没带拐杖,虽然她的脚伤本来不严重,但是这样一串操作下来,倒是结结实实有点疼了,嘶了一口凉气,弯身捂住了脚踝。 “姐姐?”姜澈见她这样,赶紧上前去帮她按住了脚,虽然说毫无作用,但至少图了一个心理安慰。他半蹲在地上,抬头打量她的脸:“没事吧,走太快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钟灵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脚疼又是真的,说完这句话又撇开头去龇牙。 “不是伤又严重了吧,你怎么连拐杖都不带。”姜澈起身撑住她,“你靠我身上。” “不靠。”钟灵反而往后退了半步。 “姐。”姜澈拧眉,也没管她抵触,直接把她揽了过来,附耳哄了她一句,“好了,姐姐,别闹。” 耳朵一热,钟灵心下的火气全奔着耳尖去了,一时间热得发烫。 她低下头:“行了,我自己可以站。” “没事,我身上又不带电。” 带的。 碰到了就会发麻,她想。 钟灵抬眼觑他:“你怎么在这里?”话刚说完,见他车上的标志,还有头盔上的配色和LOGO,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送外卖?” “嗯。”姜澈也没觉得尴尬,只是自然地开口道,“你不知道这里是我大学附近?” “刚知道,不过N4也有外卖?” “他们家甜品很多人点。”姜澈脱下外套,从后座里拿出外卖服,“之前出学校太急忘记穿了。” 钟灵看着他穿上外卖冲锋衣,忍不住想笑:“面馆的兼职呢?” “那个啊,那个只有周末和假期回去才做,老板娘人好认识我才让我打零工。” 姜澈他……真的很努力,和她得过且过不同,姜澈人生的每一步都踏踏实实地在靠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哪怕他一句话可以换来轻轻松松的安逸,他也不会妥协于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知道自己的位置,那些从来都不属于我。] 钟灵想起了他说过的那句话,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暗示了答案。 姜澈把东西都收拾好,上车前又回头看了钟灵一眼:“你脚真的没事吗?” 钟灵想说没事,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抿了抿唇。 “有一点疼。” “那就早点回去休息,不要喝酒了,医生交代过对恢复没好处。”姜澈跨上电动车,把头盔从车头取了下来,又叮嘱了一次,“记得,别喝那么多酒,还是和男人喝,万一又遇到人渣怎么办?早点回去。” 他突然像个管家婆,钟灵忍不住莞尔。 虽然和自己期待的不一样,但想了想,弟弟本来就不解风情,也没什么意外。 可是姜澈看到她笑容里那一丝妩媚,又想到刚才露台上两人谈笑风生的样子,有点不是滋味。 “就跟人喝个酒而已,别信那些男人的鬼话。” “啊?” “早.点.回.家。”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第叁次强调,随后启动了电动车。 钟灵不自觉抬眸,静静地看着他,“可是我饿了。” 姜澈回头,目光与她交错。 她轻轻咬唇:“我想吃宵夜,这里一点都不好吃,我也不想喝酒,我的脚还疼。” 美人儿在石门边亭亭玉立,即便是宽松的高领毛衣和长达脚踝的毛线裙也依然遮掩不去她桀骜不驯的美,而此刻她平淡语气里透露的些许小情绪,不经意的纯欲感之中糅杂了几分娇嗔,这种反差的吸引力更是淋漓尽致。 她纤长的手指搭在电动车的后车厢上,无意识地划拨,像是在等待他的回应。 一下,两下。 姜澈蓦地收回目光。 见他还没反应,钟灵撇开头:“我回去喝酒了。” 姜澈一转手,车子开了出去。 钟灵抬腕拨开陷入领子里的发丝,径自往回走。 没一会儿,电动车的声音由近至远又由远及近,开到了她身边。 “姐姐。” 钟灵转过头。 姜澈停在她边上,“我还有几个单子得送完,大概要一小时,你能等吗?” 钟灵双手环胸,故意不动声色地歪过头眄他,也不说话。 忍俊不禁的姜澈抬起手,匆忙遮挡要泄露笑意的嘴角:“那……50分钟,我尽量快点。” “半小时。”钟灵撇唇。 “40分钟。”他和她讨价还价。 钟灵垂下眼睑,睫毛覆上漂亮的眸子,轻哼:“我考虑一下。” “别考虑了。”少年的指尖触摸上她的脸,“你脚还疼。” 她微微一颤,心房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回去等我,姐姐。” “……好。” 钟灵好像被夺了舍,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等弟弟的车子调头正要开出去,钟灵又扬声道:“姜澈——” “什么?” “一小时就好了,你开慢一点。” 她绽开一抹明朗的笑意:“我等你。” 错号:38.兵荒马乱 “外卖小哥?”钟灵回到包厢后,卢若旸第一时间凑近她,小声问。 “你好八卦。”钟灵拿起酒杯正要喝,忽然停顿了片刻,换上了一杯凉水入喉。 卢若旸不好意思地做了个鬼脸:“抱歉姐姐,你下去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了。” “那是我弟。”钟灵越听卢若旸叫她姐姐越觉得怪异,想了想还是纠正,“你叫我钟灵吧,叫姐姐显得我老。” “姐姐怎么会老,现在都是这么叫——不过,你弟弟送外卖吗?体验生活?”在场的各个身家不菲,卢若旸怎么都想不通钟灵的弟弟为什么会穿着外卖背心。 钟灵并没有打算掩饰什么:“不是,他很努力在生活,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这四个字,很多时候就代表了不想说。 卢若旸也算懂得分寸,很快就把话题打住,重新引到了美食上来。钟灵本来就喜欢吃,自然也和他聊得开,不过一桌子人都是饮食男女,很快大家的话题就从美食到性,越聊越荤。 “所以你们觉得做爱要舒服,哪一点最重要?”一个女生赤裸裸地问道。 “尺寸吧,尺寸太糟糕的话,连插进去没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舒服了。” “哈哈哈,你是经历了什么,有这么小的吗?” “我觉得是技巧,技巧好的话,用手都可以爽到。” 钟灵联想到酒店那一夜,不免出神。 这些女孩多是人精,平时经历的场面多了,在这种几乎都是自己人的圈子里也不会忸怩作态,会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我觉得你们都忽略了一个重点。”其中一个女生神神秘秘说道,“那就是——人要帅,长着一张丑脸就算尺寸再好,技巧再高我都觉得是被强暴好不好?” 一桌人哄堂大笑。 “女人啊。”有男生感慨。 “别叹气了,这个道理放你们男人身上也一样,长得丑技巧高超的和长得美技巧不行的你们选哪个?”人都是感官动物,尤其在这种原始本能的发挥上,外在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这点不假。 有人见钟灵一直安静不做声,忍不住问她:“阿灵呢,你觉得哪个重要?” 被点名的钟灵蓦地转回神,思虑了片刻然后说道:“爱吧。” 举桌哗然,大家都没想到一贯看起来薄情寡性,连换了几任男友的钟灵居然会说出这个答案。 “如果不是为了繁衍后代,做爱这种事为的不就是爱吗?”她想起在姜澈面前敏感的自己,“有爱自然会有感觉,不管他的尺寸、技巧,还是长相,甚至是性别、关系,因为你喜欢的是这个人本身,其他因素都是次要,甚至不重要。” 卢若旸原本带着玩心看向钟灵的目光,不由加深了几分颜色。 “哇,感觉话题一下子就被升华了。”一个男生由衷佩服地鼓起了掌,“我都没想到这方面。” 也有人觉得钟灵这番话站不住脚,反问道:“钟灵都没找过炮友吗?一夜情?” “没有。”钟灵直截了当地否认,她曾经找过那么多任男朋友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契合的陪伴,本来对这种事的兴趣也不高,现在唯独对弟弟姜澈是个例外,这就是她会发表这番言论的原因,算是她的真情实感。 等到这个话题又慢慢跑偏,众人敬酒的敬酒,聊骚的聊骚时,卢若旸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钟灵盛着水的玻璃杯:“姐姐,敬你。” “为什么?”聚餐上敬酒其实没那么多原因,可钟灵还是下意识地问。 “为了……爱?”他眨了眨眼。 钟灵一哂,举杯敲上他的杯沿:“好吧,为了爱。” 姜澈走后的第39分钟,钟灵的微信震动来了。 没良心:[姐姐,下来。] 钟灵非但没有下来,她的心反而因为这一句话微微悬起,好像浮在空中,轻飘飘地荡,不踏实,却很亢奋。 “对不起啊大家,我先回去了。”钟灵起身和众人告别。 酒宴正酣,大家当然不会轻易放她走,不过被她一句话轻松化解,“我脚伤还没好,得早点回去敷药。” 钟灵要离开的前一刻,卢若旸扯了扯她的衣袖,钟灵低头迎上他一双眼睛,他仰着脸轻声道:“记得请我吃好吃的……姐姐。” 钟灵最近对这两个字真的没抵抗力,点点头答应了。 坐电梯下楼的过程中钟灵给弟弟发消息:[你怎么来得那么早?] 没良心:[答应你40分钟的。] 钟灵抚了抚胸口,低头又发:[我也说了路上小心点,一小时就行了。] 没良心:[怎么了,好戏被我打搅了?] 钟灵蹙眉困惑,什么好戏,莫名其妙。 等走到N4 MALL的后门,姜澈正靠在一辆摩托旁,侧着脸打量远处摇曳的竹林,直到她走出石门才转过脸望向她。 那一刻,他的眸子悠悠转来,由下而上微微抬起,眼角的泪痣在月光下宛若晶石,衬得他漂亮的眼尾如开扇桃花。两旁的竹影婆娑,他一身少年慵懒,眼中犹有星辰浪漫无声,动与静相应相合,钟灵几乎忘了呼吸。 直到姜澈直起身,语气疏淡:“都说了我不带电,你离那么远做什么?” 静态美感被打破,钟灵这才走上来:“你怎么换了摩托车?” “电动摩托。”姜澈说,“送外卖的电动车太小,租了也得还回去,载不了你,这辆和同学借的。” 钟灵挑眉:“还换了衣服?” 姜澈语气波澜不起:“怎么,你要我穿外卖装载你?……姐姐是谁家点的外卖,嗯?”他凑近她的脸,痞坏地笑了声揶揄她。 钟灵捏他的脸反击:“仅限堂食。” 姜澈的表情一下子定格,片刻后轻咳了一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怎么,想堂食了吗?”她笑作银铃。 姜澈连忙否认:“你才想。” “我是挺想的。”钟灵放下手,“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动机又不单纯,猎物自己送上门,我怎么能不抓紧机会。” “都什么有的没的,快上车。”姜澈递给她一顶头盔。 钟灵穿着长裙,只能侧坐,脚上不好使力,连上车都难。 姜澈只好上前扶住她的腰际,一使劲把她抱上了后座,这距离太近,两个人面对面眼神交汇不过几秒钟,视线就变得黏稠起来,姜澈匆忙收回目光,给她拢好外套。 他真的很有趣,又莽又怂。 但凡她直白一点,他就招架不住。 “你怕什么呀?弟弟?”钟灵悄声调侃他。 “哪里怕了?” “那你看我。” 姜澈闻声抬眼看向她。 两个人的目光隔空对峙了老半天,他一副凛然不屈坚韧不拔的气势抬着下巴,直瞅得钟灵没了脾气。 她深吸一口气,放缓了目光,低低柔柔里缠了几分缱绻和委屈。 “阿澈。”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叫他过了,“你是不是想凶姐姐?” 姜澈平静的语气愈发倔强,只是倔强中还隐藏着一丝一闪而过的慌乱,“哪有。” 钟灵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的脸回到与她同一水平线,“你听,一点感情都没有,凶我。” “没凶你……”姜澈哪里吃过她这一套,今晚的姐姐不是一点难缠,他不过是多看了她几秒,已经敌不过她一个眼神,一个声调,只觉得再看下去就会方寸大乱,不再是他。 可是钟灵还不放过他,拇指的指尖摩挲过他的唇沿,直勾勾盯着,目色都要拉出丝来,随即呵了一口白气,轻声说:“想亲。” 想亲,她就这么不要脸地说出来。 姜澈觉得唇上游离的指尖好痒,他的心跳好快。 钟灵其实很想自己来,可是她坐在后座上,想再靠近就会重心不稳,所以这已经是极限。 姜澈始终和她保持着这段既近又远的距离,他缓缓深呼吸一口长气,热息全都打落在她的指尖,可是末了只有两个字:“忍着。” 都不知道在说谁。 钟灵作战计划失败,有点佩服弟弟的定力,她对自己的美色一向很有信心,居然在姜澈这里吃了个闭门羹。 “想吃什么?”电动摩托车行驶在路上,姜澈的声音随风从前头传到她耳边。 “牛杂汤!”钟灵在身后嚷道。 姜澈有些意外她居然会点它作夜宵,好像和她现在的风格毫不相称。牛杂汤是原城本地的特色小吃之一,所谓的牛杂多是牛下水,把牛肚牛肝牛百叶这些杂碎炖成一锅做的杂烩汤,以前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家楼下就有个固定的牛杂小摊,偶尔晚上太迟了爸妈还没回家,姐姐就会带他去摊上填肚子。 星霜荏苒,居诸不息,一晃眼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现在变成他带着她去夜市填肚子,幸好,姐弟俩不再是形同陌路。 他们开到附近最有名的阆西夜市一条街,对于夜市来说时间尚早,琳琅满目的小摊从街头摆到巷尾,吃得卖的玩的应有尽有,眼花缭乱。姜澈把钟灵从车上抱下来,弯身用U型锁和栏杆一扣锁好了车,再回头的时候钟灵已经不见了踪影。 “姐?”他心头微微一乱,站在人群里目光巡睃一周:“钟灵?” 两旁都是人潮擦肩而过,姜澈飞速地拨开人群四处搜寻:“钟灵——” 阆西夜市鱼龙混杂,虽然这里治安不算差,可也不能保证不会有叁教九流的人出入其间,钟灵看起来就是个矜贵大小姐,现在腿脚又不方便,一旦遇到麻烦姜澈根本想都不敢想。 等再度挤出一个包围圈,姜澈终于在一个手工摊旁发现了她的身影。 这个摊位没有车,展示商品的绒布摆在地上,钟灵也蹲在摊位前,乳白色的羊绒外套都摊到了水泥地也浑然不在意。 姜澈舒了一口气,走过去用膝盖顶了顶她。 “姜澈!”钟灵抬头,“你看这个。” 她拿起一个毛线编制的哆啦A梦娃娃,制作得惟妙惟肖,连肚子上的次元口袋都可以塞点东西进去。钟灵捏着哆啦A梦的小拳头,指向姜澈:“大熊,你怎么对姐姐这么不礼貌?” “大熊没姐姐。”姜澈翻了个白眼,“你还敢说,一下子自己就跑得没影,对自己的安全没一点自觉吗?” “这么多人呢,你慌什么?”钟灵不以为意,“我很久没逛夜市了,上一次还是大一的时候。”她低下头摸了摸哆啦A梦圆圆的拳头,感慨,“圆手真的很可爱,可惜没有手指猜拳必输。” “姐姐。” 钟灵回过头去等他说话。 姜澈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一下一晃:“石头、剪刀、布——” 几乎是下意识地,钟灵和他同时出了手,姜澈是布,她是石头。 姜澈的唇畔勾起一丝施施然的笑,早有预料一般用“布”把她的“石头”包了起来,然后松开她的手重新插回兜里,嘲笑她道:“你看,你有手指也和它没差,怎么能怪它呢?” “不是,”钟灵皱起眉,“不是——姜澈你有病啊,为什么突然要猜拳!” “每次都是先出石头,这习惯到现在也改不了。”姜澈懒散地撇开脑袋,一副“哀其不幸”的模样叹气。 钟灵气得不想理她,低声自言自语:“你不是大熊,你就是胖虎,不对,小夫。”说话尖酸刻薄讨人厌。 她想买个小夫的玩偶送给他,可是不会有编织手工艺人做这种不讨喜的人物,找了一圈连个反派也没有。不过她确实想给姜澈送个小礼物,眼珠子悠悠转了好一会儿,终于看上了一个合适的形象。 钟灵起身的时候,姜澈和她同时拿出手机付钱。 “我付就可以了,不用你请。”钟灵摆摆手。 姜澈挑眉:“谁要请你了,我自己有要买的东西。” 钟灵一看,姜澈手上揪着那个巴掌大的“哆啦A梦”,她刚才把玩的那只。 还在困惑的当儿,姜澈已经把付完账的哆啦A梦塞进她怀里。 “物似主人型。”姜澈弯起唇角,“同类就应该在一起。” 钟灵明明被送了礼,可是被送得这么不爽还是第一次,付完自己的那份,干脆一手一个玩偶径自扬长而去。 “姐?”姜澈大步一迈跟在她身后,“你慢一点。” 钟灵根本没搭理他,自顾自地逛街,什么夜宵,什么牛杂汤,早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姐。” “姐姐!” 她其实走得不算快,可是插空插得很利落,大小姐穿梭在人群间,仿佛一只翩飞的蝴蝶。 “我说钟灵——”前方两个小孩打闹,冲撞到摊位木架上的东西倏地滚落,钟灵的腿脚哪里来得及避让,姜澈上前一伸手就把她捉进了怀里。 人潮汹涌,万物熙攘。 她被圈在姜澈胸口,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好半晌才安定下前一刻好似兵荒马乱的心。 “叫你走慢一点了,”姜澈的下巴抵在她头顶,“之前还说脚疼。” 钟灵没有说话,因为她在纷杂的人群中听见了他的心跳。 和她一样失了序的心跳。 怦咚,怦咚,找不到答案的心跳。 他才是她兵荒马乱的原因。 ———————————————————— 难道日更4000不值得你们冒个泡和收藏么TAT? 果然PO的肉还是主旋律,但是没办法这本真的不想改节奏,叹气。 我可能考虑PO的更新会晚几天,同步盗真的太快了。 错号:39.夜市(一更) 夜市的人流太多,他们当然也不可能站在路中间杵着,钟灵推开姜澈,抿了抿唇道:“你就算勾引我我也不会消气。”她真的是只要在弟弟面前就完全把持不住自己,为什么情绪就那么容易被他牵动? “呃……”姜澈带着一丝疑惑:“你什么时候生的气?” 钟灵:“……” “然后,我刚才勾引你了?” 钟灵微微垂首喟叹一声,放弃和他沟通,对于这种直男她真的是受够了。 正要转身继续无视他,姜澈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好了好了,别跟鱼似地乱窜了,这里人多万一又走丢我可救不了你。” “我要你救,我比你多吃了四年米。”钟灵不理他继续往前行,不过手腕还是被他拽着。 “姐姐勇敢飞,轮椅自己推。”他在后头说着风凉话。 天呐怎么会有嘴那么欠的男人偏偏她还喜欢他? 就在钟灵还忙着内心吐槽的那一刻,步子忽然一顿——因为他拿走了她手上的玩偶。不单是拿走了玩偶,原本拽着她手腕的那只手顺势往下滑,轻轻牵住了她。 钟灵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怂,之前还当着他的面索吻,现在连回头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的勇气都没有,就觉得他的手轻而易举把她包了起来,虽然不是十指相扣,但是掌心和掌心相对,热度还是不断攀升,几乎都要爬到她脸上。 她都不敢握紧,因为总觉得自己的手心正在出汗,这一点都不像她。 她以前真的谈过恋爱吗?为什么这些感觉都是第一次?还是因为这个人是她的亲弟弟,所以感觉才不一样? 身后的姜澈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索:“你要去哪儿?” “嗯?” “你不是说要吃牛杂汤吗?结果自己在夜市上乱跑。” “我逛一逛。” “你也没逛啊。”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是莽着往前冲。 “你怎么知道我没逛,”担心自己走神的小心思被人发现,钟灵站住脚随手指着路边一个小吃摊,“吃这个。” 指完等她仔细一看,忽然就噤声了。 姜澈在她身后笑:“怎么,已经是固定项目了吗?” ——螺蛳粉。 小吃摊是小吃摊,只是卖的东西总能让人联想起一些什么别的。 “突然不想吃了。”钟灵拉着姜澈继续往前走,避免他继续再在这上面做文章。 原本是姜澈牵着她,钟灵没怎么敢用力,但是现在钟灵拉着走,自然而然就将他的手握紧,冬夜,属于姐弟两人的手偎贴在一起,手背因为寒冷的气温而略微冰凉,可是手心却热烫得像个火炉,能清楚体会到彼此的温度。 姜澈一开始只是想拴住她不让她把自己甩开罢了,那时什么都没多想。小时候姐姐牵他上学接他放学带他出街,姐弟俩牵手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谁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可是也许是长大了,也许是相隔已久,也许是她说过对他有非分之想,他发现事到如今,和姐姐之间连牵手这个再普通不过的亲密接触,都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姐姐的手被他握在掌心,细嫩又仿佛软绵绵的一片云朵,捏一捏都仿佛能挤出雨来,他真的下意识揉捏了两下。 钟灵一颤,转头看他:“你干嘛?” 他连忙抬头,收回看向两人手的目光,假装是她敏感:“什么?” “不要捏。”钟灵低声抱怨。 很痒,也很麻,他到底知不知道? 姜澈抿着唇一哂:“软软的,很好玩。” 钟灵更觉得害臊,可是表面还是努力维持镇定,咕哝道:“你是小孩子吗?” “不过真的,姐姐你的手什么时候比我小这么多了?”姜澈越来越过分,兀自捏起她的手掌,还拿拇指在她掌心按了按,又或者说是挠更贴切一些。 摸起来柔弱无骨,大概就是这个形容,和男生全是骨架的大手截然不同。 钟灵只觉得手心仿佛被他触动了哪个开关,一阵阵电流过电,想甩开他却没成功。 本来是嗔怨的眼神在触及他顽劣的视线几秒之后,两个人的目光却都局促起来,各自别开了眼。 但是手还牵着,还握得更紧了。 钟灵又带着姜澈在夜市摊位之间流连了好一会儿,吃喝玩闹不亦乐乎。姜澈电脑游戏明明玩得那么好,可是套圈居然十环一个都不中,让中了一瓶奶茶的钟灵嘚瑟了好半天。 “十元钱一瓶奶茶有什么好得意?”姜澈撇开头冷笑。 “总比十元钱买空气来的划算对吧?”钟灵弯着嘴角,夸张地喝了一口阿萨姆奶茶给他看。奶茶不小心渗了一滴在嘴角,钟灵的舌尖随口轻轻一勾把它舔掉,这动作如果换一个人来做可能还有点茶味,可是钟灵本来就骄艳,行走间,漫不经心的神情里流露一丝笑意,柔软的舌尖滑过唇角,街灯之下,衬出一抹亮色光彩照人。 是个男人都抵抗不住,哪怕是姜澈也一样恍惚了片刻。 她不是无心,就是刻意撩拨他——今晚都被姜澈撩拨那么多次了,总得让她扳回来一成。 “啊,那个。”撩完了就跑才是撩拨的精髓,钟灵先一步看上了卖杯子的小摊。 姜澈眄了眼空荡荡的手心,无奈跟上。 钟灵挑了一个马克杯塞他手里:“非常衬你。” 姜澈把杯子转过来看了眼:人形ETC,他眯起了眼,“谁是人形ETC了?” 钟灵拿起另一个杯子,半转过身来面色从容,上面写着—— [他在说什么啊,根本没有人鸟他啊] 姜澈又气又想笑,怎么什么都有。 “那个就送你了,”钟灵非常大方地挥挥手:“物似主人型,同类就应该在一起。” 姜澈嗤笑了一声:“好歹我也是你弟弟,大晚上陪你来夜市玩,你送我一个杯具?不是什么好兆头吧,姐姐。” “才不是悲剧,是一杯子,送你一辈子,懂吗?”正在付钱的钟灵说着说着把自己说愣住了,这段老到过气的梗,在朋友间好使,可是对上姜澈,好像就不太对劲起来,连面前卖被子的摊主小姐姐都跟着偷笑。 可是等她再回头,姜澈已经非常自然的接过摊主递来的袋子,把两个杯子都收了进去。 “……” “走吧。”姜澈耸耸肩,见她欲言又止,不禁薄唇微微上扬,“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等到两人闹腾够了,终于在牛杂摊坐下来。 钟灵忙着给大包小包分装进两个不同的袋子里。 姜澈倦懒地支着肘打量她,从没见过这种身家的大小姐买个路边摊还能这么亢奋,虽然价都不还确实有点冤大头的意思,不过本来姐姐就不缺钱,姜澈也就没点破。 钟灵把一个袋子推到姜澈面前:“你的。” 姜澈接过袋子,终于明白她分装了半天的目的,他好奇地低头翻了翻,看到了最开始钟灵买的那个玩偶也在里面,于是拿出来,眉头微挑:“龙猫?” “嗯。”钟灵抬手理了理毛衣领子里的发丝,把它们全都拢到脑后,用刚买的头花随手绑了起来。 “为什么送我龙猫?”他才不信钟灵随手挑了个玩偶送他。 “因为像啊。” 姜澈举着龙猫放到脸旁——“像吗?” 灰不溜秋的大脸猫,和他俊朗的五官找不到半点相似之处,显然他很有意见。 “张嘴的时候就不像好人,”这个张嘴显然包含了另一层意思,钟灵微笑着端详眼前的姜澈和龙猫玩偶,越看越合衬,等姜澈听完她的解释满脸老大不愿的时候,她又继续说下去,“偶尔还会有点呆萌,可是内在和外表不一样,会不着痕迹地给人安全感。” 他楞了一下。 “明明原本习惯独来独往,照顾起人来却意外值得信赖,就算我再怎么乱来也会陪我疯。” 姜澈好像从来没被人夸过似地,一下就耳根飞红,他还装作不怎么在意,托着下巴转开头去,故意挑这段话里的毛病:“我什么时候呆萌过了?” “唔,也是,”钟灵轻笑,“那就把‘萌’字去掉。” “这是重点吗喂!”姜澈蓦地把头转回来。 “吃东西啦。”钟灵把老板刚盛好的牛杂汤摆到他面前,然后开始埋首吃自己碗里的那份。 还没动筷,她就突然定住,盯着碗里的东西皱眉。 一双筷子伸了过来,把她碗里的牛肺一片片全挑了回去。 钟灵抬眼觑他,姜澈什么话都没讲,动作自然而然像是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钟灵抿了抿唇,也跟着在碗里挑拣,把为数不多的几块牛肉全都丢进他碗里。 牛杂里最宝贵的一般就是牛肉了,有的牛杂汤里连牛肉都不会放,因为太贵,肉更多就是用来熬个味道,所以小时候他们一起吃牛杂汤的时候,姐弟俩都是抢着比较谁碗里的牛肉更多,甚至可能会引起一场筷子混战,当然从结果上来说很多时候是钟灵赢了,毕竟多用了四年的筷子,不过她也不会真比他吃得多,往往总会多留一两块给弟弟。 但今天她全都给了,一片也没留。 “牛肺牛肉都没了,你汤里还有多少东西?”姜澈问。 钟灵舀了一勺汤喝了口,“我吃过了啊,本来就是来喝汤的,何况这里不是还有一大半嘛。” 姜澈也吃过了,不过他知道重点不在这里,喝汤吃肉是多是少其实都不重要,没有人会因为这一顿夜宵饿肚子,重点只是…… 他们共有的回忆。 错号:40.忍,不忍(二更) “你别盯着我看了,姐姐。”姜澈垂着眉眼,哪怕没有和她对视,余光也能感受得到。 “很久没和弟弟一起在外面喝牛杂汤了,多看两眼怀念一下也不行?” “又不是最后一次,”姜澈无奈,“你以后要是想吃,叫我出来就好。” “你没有想吗?” “嗯?” “你没有想过找我吗?这段时间来哪怕一次也没有?” 钟灵终于问了这个一直困扰在她心里的问题。 “我之前在考试……” “姜澈,你知道这不是原因。”她没给他找借口的机会。 他缄默不语。 “算了,没想就没想,毕竟我们那么久没见了,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钟灵继续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好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一开始钟灵以为自己会因为那个介入他们家庭的小叁而讨厌弟弟的存在,可是她没有,因为她内心里清楚明白,那不是他的错,她还是喜欢他——而喜欢姜澈这件事本来就是她一厢情愿的事情,就算姜澈是私生子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们依然还是亲姐弟,依然不可能在一起,那她就没有必要去强求姜澈回应。 倒不如说,姜澈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没有排斥她,反而仍旧和她很亲近,只要她需要的时候,他都会主动接纳,但她如果不靠近,他也不会节外生枝。 和她所知道那些禁忌之恋不一样,他们没有刻意疏远,也没有痛苦纠结,他不觉得对他动了心思的她恶心,她也没有因为他若即若离而胡思乱想。 她就是,很清醒地,去爱一个不可以爱的人,然后贪恋这一时半刻心动的快乐。 本来就应该先有这些,再因为贪婪想要更多,最终爱而不得才会痛苦吧? 所以钟灵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如果哪天姜澈真的有他喜欢的人了—— 她就会从他生命里消失掉。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到了该回去的时候,阆西离钟灵住的地方太远,她不可能让弟弟送回家,何况这样一来一回,他的电动车估计半路就没电。 “今晚谢谢你带我来吃宵夜。”钟灵站在阆西的街口,转身对他说道,“时间很晚了,你宿舍应该有门禁吧,赶紧回去,司机等会儿就来接我了。” “我等你上了车再走。”姜澈说。 “没事,我可以再逛一会儿,司机已经在路上了。”钟灵抬手帮他理了理微翘的发,“下次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你在学校要是生活费不够的话跟我说,我至少还能有点理由和你多说两句话。” “为什么要有理由才能说上话?”他握住钟灵替他整理头发的手,抬眸,不动声色地问。 热度熨帖在手腕上,钟灵感觉自己的心跳一瞬间都透过脉搏传递给了他。 “你也没联系我,我想你可能不……” “我想的。”姜澈拉着她的手放下,“我想过很多次。” 他在说什么? “我想过姐姐你是不是认真的,我也想过我能不能接受,还想过如果我主动找你应该算什么。”姜澈背着长街夜市的灯,眸光在月色下很淡,和他的口吻一样淡,“我只是想,可能这个人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可能我们太久没见了只是一时间被回忆影响了,毕竟这本来就很难让人相信,哪有姐姐会喜欢自己弟弟的?” “姜澈……” “我没联系你的时候,你不也没有联系我么?”姜澈握紧她的手,“你说让我不要管你,我只是听你的话罢了,是你什么都没做,还和别人聊得很欢。” 钟灵盯着他的眼睛,他眼底的淡逐渐染上了浓重的黑,像一块漆深的墨。 “——你这算什么喜欢?” 他问得很认真。 认真得把她的心跳都快逼问出了胸腔,好像是在问她,你凭什么还能跳得那么心安理得。 可是这种感觉不是焦躁,也不是害怕。 是心悸。 是狂喜。 她真的太不争气了,姜澈明明什么都没说,只是质问,她却已经脑补出了他口吻背后的所有情绪,高兴得差点忘记呼吸。 好半晌,钟灵才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 就算内心已经是惊涛骇浪,表面上她也得维持波澜不惊,她不能在姜澈面前表现得太过,那会把他吓跑,她还想在他面前像个普通人,普普通通地喜欢他就好。 她说道:“我是觉得感情上已经让你困扰了,就没必要再去打扰你的生活。” “那你今晚又算什么?”姜澈反问。 “今晚就是肚子饿。”钟灵偏过脸,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他,而是看向马路边驶过的车流。 已经很迟了,这一带本来就是步行街,阆西街口也没多少车。 “你吃一碗牛杂汤留了一半给我,你哪里饿了?扁桃体吗?” 看穿不拆穿行不行,弟弟。 夜市快要散场,有很多行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路边站着他们两个俊男美女,往来的人都会不由得多看两眼。 “还不肯说实话?行。”姜澈径自拉着她往江滨公园的方向走。 “欸,等一下,司机待会儿——” “让他等着。”他不由分说。 钟灵最后还是打电话让司机回去了。 阆西这一带离东麓江很近,夜市往边上再走个几百米就是江滨公园,夏天是乘凉消暑胜地,到了冬天人就少了许多,更不要说天色已晚,沿江一眼望不到头的滨江步道,举目眺望也就稀稀拉拉七八个人影。 步道左边就是一排行道树编织的小树林,夏日里也是小情侣幽会的好去处。 不过这些钟灵不知道,她没来过。 反正她被姜澈按在林间的长凳上坐下来,也无暇思考其他。 “脚疼就不要逛那么久。”他说,语调听起来平淡无奇。 明明是关心。 钟灵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姜澈是不是知道她脚疼才带她来这里。 其实大晚上被带进江边小公园,她还觉得挺像情侣私会那么一回事儿的,如果他没有双手抱胸伫立在她面前的话。 “所以你想问我什么?”钟灵揉着脚腕,浅笑着问他。 “我什么都不想问。”他撇过头。 钟灵挑了挑眉梢,不明所以,他刚才不就是觉得她不说实话,街口人又太多才把她带来的吗?怎么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他反而不问了? 林子里光线昏昧,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把头转开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澈。”她双臂撑在椅子上,拍了拍左边的空位,“来坐吧?” 他没说话,视线里的黑影只是默默地低了低头。 “好,对不起,我不该一边疏远你一边又忍不住招惹你。”他还什么都没说呢,钟灵就不打自招了,“今晚你一和我打招呼,我就什么都忘了,就想和你说说话。” 他把头转了回来,就算依稀只是轮廓,钟灵也知道他在看她。 “看你那时候马上就要走,脑子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胡乱找了个理由,只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钟灵仰着头,“你觉得这到底算不算喜欢你……姜澈?”她最后问出口叫他名字的时候声音很轻,轻得一不留神就消散在了夜风里,仿佛呓语。 她听见姜澈叹了口气,放下环胸的手臂,朝她走了过来。 钟灵刚想要再往右挪移一点,给他腾出位置,却没想到迎面覆下来一个阴影。 姜澈弯下身,两只手臂按着椅背,自上而下把她困在了他身前。 “我不知道。”他答道,“我不懂你,姐姐。” 冬夜本来应该很冷的,可是现在穿林的风都被他阻挡,她只觉得燥热不安。 “你想要我怎么做?”他喑哑着轻声问。 她也没想过要他怎么做,只是想让他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就好。 是不是显得很随便,好像从一开始就没认真?可是她能认真吗? 呼吸因为方寸的空间被剥夺,错乱交织在一起,心跳已经快压抑不住了,钟灵不禁垂下头去。 “抬头看我。” 他的声音都已经轻成了气音,好像多重一个音节,就怕把两人间的暧昧氛围吹散。 钟灵依言抬起头。发现就发现吧,反正他一早都知道她喜欢他。 可是她才刚刚仰起脸,唇上就忽然一热。 温软的唇瓣压了下来。 很短暂,伴随着心跳骤停的瞬间一触即分,留下的只有唇间若有似无的回味。 他的气息呵在她唇沿。 “要不要亲?”他问。 明明都亲了。 两个成年人,还像个孩子似的说亲不说吻。 “你之前还说……要我忍着。”她已经无所谓心跳,抬起一只手捧住他的脸,唇瓣微微蹭过他的。 “所以,”他的拇指指腹也轻轻摩挲过她的唇面,“忍到现在——” “忍不住了。” 有什么在钟灵心底轰然炸开,炸成漫天的烟火。 是她超负荷运载的心脏吗,它还在吗? 钟灵声线里都勾着紊乱的颤,提醒他:“……现在你是真的在勾引我了,姜澈。” “嗯。”黑暗中,他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就是在勾引你。” ———————————————————— 在PO里写纯情确实是作死,但是我真的很想写两个人慢慢谈恋爱才在一起,而不是不停地因做生爱。 如果你们喜欢它的话,和身边的人推一推,多多留评给我一点动力就好啦,现在反馈的意义对我来说可能更大于珍珠吧。 错号:41.送外卖 钟灵偏着头拿毛巾擦拭自己刚洗完的头发,一边看着窗外的东麓江若有所思。 唇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愉悦的情绪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她好像叁观不太正,明明是自己的弟弟,她却没有那些小说电影里主人公寻死觅活的纠结,内心天人交战,最后再来个苦大仇深——没有,都没有。可能因为他们的家庭已经没有多少交集,也可能因为她本身就不是那种太钻牛角尖的性子,喜欢了就喜欢了,有没有结果还不一定。 但是…… [就是在勾引你。] 胸口又开始不安分地加速狂跳。 钟灵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将近12点,她还是忍不住点开姜澈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 [叫姐姐。] 感觉就像是没头没脑地宣誓主权,他自己说不联系是因为她,现在可不能怪她了吧? 发出去还没几秒,那边已经有消息传了回来:[姐姐。] 钟灵一愣。 叮当:[叁更半夜的怎么还没睡觉?] 没良心:[那你到底是想要我回还是不回?] 这个人真的是……有时候能被他撩得要命,有时候能被他气得要命。 钟灵的原则就是敌不仁我不义,既然他不杠会死,那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径直把手机扔回床上。等吹好头发洗漱完毕一圈回来,再开手机的时候,竟然多了两个字。 晚安。 他竟然和她说晚安了,往常姜澈可是抽一鞭子才动一下的人,今天居然一反常态。 钟灵抱着手机躺回枕头上:[晚安。] 然后盯着姜澈发的那两个字发呆,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和语气在里头,但只是多盯着看那么一会儿,钟灵都觉得心境安稳不下来。 明明以前完全把他当成一个倔脾气的小鬼头的,也正是因为曾经姜澈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弟弟,现在她对姜澈才会有巨大的反差感。 十年前的小鬼头,和今夜勾引她的男人。 钟灵望向天花板叹了一口气。又拿起手机—— [下周末要不要出来?] 她没说出来做什么,这种话问得很隐晦,到时候可以说姐弟间吃个饭,可以说作为朋友买东西让他做参考,也可以是情侣间约会看一场电影。 他们现在算什么呢? 悲哀点想他们什么都不是,作为亲人的家庭已经破裂了,作为朋友又不单纯,作为情侣又不可能。但如果往好了想,其实又有无限可能,钟灵更倾向于后者。 想到这里,手机又传来微震,她转头去看,上面多了一行消息。 [下周没时间。] 一瞬的失落感,啧,她也不想这么轻易被弟弟拿捏,钟灵当即决定毫不在乎地去睡觉,回了他一个再简短不过的:[好。] 然而就在她打算关掉手机屏幕的那一刻,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他好像一直守在对话框那一头,现在也第一时间在给她回复消息。 [下周六临时安排还有最后一门考试,很重要。] [周日同学生日。] [再下周可以。] 这么一解释,钟灵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你一开始直接说不行?说话大喘气。想到这里钟灵也很利落地回复:[再下周没时间。] 微信另一头的姜澈躺在黑暗中,举着手机表情一顿。 等了几秒钟,姐姐还没回他,他不禁发了一个“?”过去。 叮当:[蒋诚他们组了一次年前的露营旅行,我之前答应过了不能放鸽子。] 姜澈的目光定在“蒋诚”两个字上,他好像把这个人给忘了。 姐姐的男朋友。 她说喜欢他,可是她还有男朋友。 姜澈蓦地把手机屏幕一关,被子一拉到头顶,缩了进去。 他们犯的禁忌,好像不止一条。 自从那晚钟灵提到蒋诚之后,姜澈又突然销声匿迹了。这对姐弟真是奇怪,一个比一个要强,只要有一人不联系,另一个人就会像是为自己争一口气似地也和对方较劲,连着四天,两个人之间一条消息都没有,谁也不过问谁。 周四晚上,钟灵和一群好友刚刚打完桌球,蒋诚顺道送她回家的时候,她突然想吃宵夜了,而且还不想吃别的,就想吃一碗牛肉面——姜澈家对面的牛肉面。 她之前对这家面馆有好感并不全然是因为姜澈的因素,一般来说这种大隐隐于市的面馆能开得久,老板的手艺肯定有她独到的地方,钟灵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她当然知道今天面馆里没有姜澈,但她还是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过这种地方吃面?”蒋诚擦了擦消毒柜里拿出来的碗筷,奇怪地打量她。 钟灵也不掩饰:“这是我弟弟家附近。” “他住这?”蒋诚搞的是房地产,对原城的房价了若指掌,“这里地段是不错,可是房子都是老小区,只要不拆迁不变现,住得还不如公租房,是投资的吗?” “不是啦,你不要这时候犯职业病,吃你的面。”钟灵瞪他一眼,老板娘此时正好把面端了上来。 已经快到了面馆打烊的时间,店里只有他们最后这一组客人,老板娘正在麻利地擦拭桌椅。 钟灵嗦了一会儿面,蒋诚正好来了个电话,走出了店门,她余光里瞧着老板娘收拾到了附近,忽然问道:“老板娘,姜澈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打工的?” 老板娘正弯腰擦桌角,闻言抬头看她:“你是……” “我是他姐姐,上次来过店里你记得么?” 老板娘思索了片刻,恍然道:“哦,对对,那次你来也是点了一碗牛肉面对吧?小姜还特地叮嘱叫我不要放香菜。” 钟灵微微一滞,旋即点点头。 “以前我只知道他父母离婚了,还真不知道他有个姐姐,那天他突然提到你我也很惊讶。我印象里他的亲人好像只有他那个不靠谱的爸爸……”老板娘讲到这里不由得一顿,看了钟灵一眼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说吧。”钟灵抿唇轻轻一笑,“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他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这孩子也不容易,15岁的时候就已经偷偷出来打工了,而且还不是辍学,只能挤着时间来店里忙活,虽然他话不多,但是做事很踏实,也肯干,我和我家那口子都挺喜欢他,就让他留下来了。” 钟灵已经能想到15岁的姜澈背着书包一家店面一家店面挨家挨户问他们要不要临时工的模样,多少有些心酸——15岁?15岁那年的她在干什么呢,好像那一年生日还因为母亲没有给她订到喜欢的度假村而闹脾气。 他们过的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老实说,早几年他真的挺辛苦,他那个爹叁天两头不着家,他奶奶死了以后,那家里就他一个人,早出晚归,叁餐也都是靠自己打理,去年高叁他没法打工,几乎连生活费都没多少,哪怕我说借给他钱他也不要,晚饭都是在店里应付一碗面,我看不过眼只能给他放学来帮忙给他包顿晚饭,这孩子,唉……” “辛苦您照顾我弟弟了。”钟灵垂下眉眼,不想让老板娘看见她眼底的情绪。 “不辛苦不辛苦,小姜很懂事,我都把他当干儿子看。”老板娘摆摆手,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好像不小心有占了钟灵便宜之嫌,赶忙转开话题,“啊对了,他现在上大学了,很久才回来一次,最近这几天一直有个女的找他,来好几次了,我前段时间手机摔坏了,联系不上他,你要是见到他就和他说一下。” “女的?”钟灵疑惑地问,“什么样的人?” 老板娘回忆了片刻,“大概四十多了吧,长得还挺好看的一女人,打扮倒是挺费心的,就是人看起来有点没精神,每次来都好像防着什么似的,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所以也没敢告诉她小姜在哪上学。” 钟灵心中暗暗思忖着,这时蒋诚正好打完电话,掀开水晶帘走了进来。 “谢谢您,我会转告他的。”钟灵朝老板娘微微颔首,末了又说了一句,“更谢谢您一直以来对姜澈的帮助,好人会有好报,祝您生意兴隆。” 虽然生意人好话没少听,可是出自一个水灵灵大美女由衷的祝福,老板娘还是被说得心花怒放:“哎呀小姑娘真会说话,你也是,有事没事多去看望下小姜,让他有空也回来看看我啊。” 等到钟灵重新落座,蒋诚莫名地盯着她:“你什么时候也会这么客套了?” “不是客套,是真心感激。”钟灵回头望着在灶台忙碌的老板娘,“在你人生最潦倒的时候,如果有人愿意向你伸出一只手,那个人就值得这份感激。”她拨了拨碗里的面,“蒋诚——” “怎么?” “这里的商铺要多少钱?” 星期五晚上九点半,原城大学306男生宿舍里一片哀鸿遍野。 “怎么会这么难啊,明早就要考试了,这画的范围根本和没有画一样啊……李大眼没有心,他没有心啊——” “我快死了,我真的快死了,有没有哪个大圣人愿意出去给我带点吃的回来,让我在临死之前还能吃顿好的死而无憾……” 姜澈靠着椅子把复习的笔记又翻了一页,“不知道的人以为今晚是奥斯卡颁奖。” “姜澈!”一个舍友冲过来掐住他的脖子猛摇晃,“身为舍长你忍心看着你的孩子们嗷嗷待哺吗?” 姜澈仰着脑袋一根根扒下脖子上的手指,“我可没想当舍长,是你们赶鸭子上架,既然我输给少数服从多数,那只要多数变成少数就好了,取胜策略就这么简单,你们要死的干脆一点。” “你这个没良心的凑男人……”哀鸿遍野很快变成了集体声讨,一群人连复习也不做了,直接上来开展围堵攻势,姜澈被淹没在人群中。 手机震动声依稀从人缝外透进来。 “等、等一下……”姜澈扒开舍友的包围圈,好不容易才拿到还在桌上扑腾的手机,放到耳边:“喂?” [姜澈。] 姜澈蓦地一怔,“姐姐?” 一帮舍友全都凑过来侧耳倾听。 [看看微信。] 姜澈:“你直接说不就……”刚说到这,他突然扫了一眼身边一个个拉长耳朵挤眉弄眼的舍友,于是改口道,“好,我看一下。” [拜拜。]钟灵迅速地挂断电话。 “什么嘛,神神秘秘的。”舍友之一抱怨道,还想偷看姜澈的手机,姜澈径自起身甩开众人,走到了阳台去低头翻看微信,钟灵发了好几条消息,好像是给他点了外卖在学校南门,因为他一直没回,外卖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 这不是直接说就可以吗? 姜澈迅速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身后舍友暧昧道:“哎哟,叫你替兄弟买个夜宵你不肯,‘姐姐’一来迫不及待就跑,姜澈你有异性没人性啊。” 他拉起外套拉链,把兜帽一戴,“有病。那是我亲姐。” 说得冠冕堂皇,只是……不是那么单纯的姐弟罢了。 外面下了雪。 原城这段时间气温一直很低,姜澈揣着兜边走边抬头望天,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穹顶洒向人间,在路灯的光影里旋转飞舞,最终停留在某处消融谢幕,他的视线也由高到低,最终随着雪花落到了远处路灯下。 南门是学校后门,来往的人不多,有一大片的林荫道。 行道树是香樟,哪怕到冬天也不落叶,整整齐齐地守在道路左右一字排开,远远地,其中一棵树下,路灯照亮了一个人影,站在路旁手缩在口袋里,也和刚才的他一样抬头仰望天际飘落的雪花。 一双厚底的长皮靴把她的个子衬得高挑,即便是这么冷的天气,她也不过一件绒线衫罩着呢大衣,配上及膝短裙,大衣还是月白色修身款,腰际两根系带一拉,腰身纤细漂亮,更显得她内里穿得单薄无比。 姜澈愣神了片刻,很快迈开脚步朝她跑去。 那个小小的人影在他眼中一点点清晰变大,热气随着他的奔跑呵出口去,一片白雾冉冉。 “姐姐!” 钟灵转过头来,唇角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轻轻扬起。 “慢死了。”她转身,踢了踢脚下浅薄的融雪。 姜澈一路跑到面前才停住脚,气息微喘:“你怎么会来?” 钟灵一歪头,示意他看路边石头上放着的一排外卖袋子,还有一个蛋糕盒。 “我今天吃了诺柠的流心蛋糕,觉得超好吃,就想到你了。” 姜澈不知所以:“哈?” “想让你尝一尝这样说懂了吧?”钟灵无奈地撇唇,“你不是明天要考试吗,我想着晚上买点好吃的来慰问我弟弟一下。” 姜澈凝视着她的眼,“很远的。” 诺柠在原城刚开业不久,蛋糕限量,经常排长队,有钱也不一定吃得上,它在原城只有一家店,和市郊的原城大学根本是对角线的距离,途径原城内环最繁华的几条街,晚上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才到,她回家也一样得花费不少时间。 “没关系啊,我开车来了。”钟灵说得云淡风轻,顺便探头看了眼停在更远处的法拉利,“我不敢把车停太近,怕太显眼了被人盯着,你可能会觉得尴尬,所以东西我是自己提过来的,装奶茶的袋子都差点打翻掉,本来还想走到校门口,实在拿不动了。” 姜澈觑了一眼一旁的外卖袋,其中一个里面放了四杯奶茶,四杯?他挑起眉。 “给你和你舍友的。”钟灵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你们复习应该会很饿,我还买了些炸鸡放袋子里,不过等得有点久,可能不酥了,你早点拿回去和他们一起吃。” 钟灵弯过身去打算拿袋子递给他,忽然手被人拽住了。 “不急。”他在她身后说。 “怎么不急?下着雪呢,再迟真的要冷啦。你放心,我没打算来打扰你复习,送下东西就走。”她正说着,手腕被人一带,她顺势往后栽去,姜澈从身后抱住了她。 心跳又开始猛然过速,钟灵任他将自己抱紧,紧张地扒着他的手臂,呼吸的热气一团团消散在空气里。 “姐姐,”他把头埋在她肩颈,挫败地叹息了声:“你收买我。” 钟灵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勾引我,我收买你,有来有往不是常态?” “我讨厌你。” 突如其来这样一句,钟灵僵直了一秒,很快淡淡地笑道:“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你拿什么喜欢我?”姜澈的声音听得都让人觉得委屈。 他是要哭了吗?为什么会哭?是她这样让他觉得有压力还是? 钟灵想要转过脸看他,可是姜澈抵着她的头不肯。 “你怎么了姜澈?”钟灵重新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一声不吭,只是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 雪花从香樟的枝杈间飘落,不一会儿已经有些许点缀在两人的发丝间。 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姐姐的范围里对他好,没有敢太越界,因为他有回应她才会得寸进尺,但她真没想过要让他难受,让他感觉到来自这段不伦感情的压力。 “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做了就是。” 心脏又空了,这场雪好像下在她心里,冰冰凉,空荡荡。 她连喜欢他都不行。 也对,从一开始就不行,不是今天,不是上个月,不是叁年前,是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不行,只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他们维持这样的姿势沉默了许久,久到钟灵不得不提醒:“姜澈,这里是你学校门口……” 她想快点回家了。 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你对他也这么做过么?” 漫长的缄默过后,他终于开了口。 钟灵的胡思乱想被叫停,她轻轻蹙起眉,“嗯?” “你男朋友,蒋诚。” 这一刻钟灵顿时语塞,脑海里消化了片刻,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刚才说,我拿什么喜欢你……” 姜澈把头从她颈间抬起来,语气听来很冷淡:“不是么,你自己是别人的女朋友,拿什么喜欢我?” “……” 这里面好像有个天大的误会。 你计较的事情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 姜澈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倏地松开手撇过头去,飞快地把手重新揣进兜里,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钟灵转回身,两手匆忙揽过了他的腰际,仰起脸,抿唇笑了起来。 “笑个屁。”姜澈觉得她是在笑话自己刚才的举动,越发不情愿地想挣开她。 “姜澈。”她笑盈盈地叫他。 “……” “姜澈——” “……” “阿澈……” “干嘛啊。” 被钟灵这样越叫越腻,他终于忍不住在这个大冬天红了耳根。 “我没有男朋友。” 刹那间,钟灵就感觉到姜澈的僵硬。 “分……手了?”他问。 “从一开始就没有男朋友,蒋诚只是我的朋友,虽然他喜欢我,但是我也跟他说过对他没感觉,蒋诚只是想等我哪天想凑合的时候可以选他。” 姜澈皱起眉:“你上次说你和他……” “上次就是想逗你,没想到你当真了这么久。”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揉上眉心:“你等我缓一下。” “好。”看他面色不佳,钟灵想了想自己至少还是骗了他,下意识收敛了一点,顾左右而言他,“那个……炸鸡应该已经凉了。” “凉就凉了,你在乎吗?”他冷笑了声。 刚才还要哭不哭的,这弟弟怎么说变就变?他说的是炸鸡吗? “生姐姐的气啦?”钟灵伸手拨去他发梢的雪花。 “我不在乎。”他绕开她上前,打算去拿大包小包的外卖。 “我给你赔罪,是我不好,一直没跟你说清楚,你就看在蛋糕奶茶炸鸡的份上……” 姜澈转过头,眯起眼睛直视她,看得钟灵心底发毛,前一刻的浪漫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钟灵抬手撩起耳旁的碎发,捋到耳后,“看在我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来见你的份上,还有等了半小时的份上……” 他直起身,不发一语静静看着她。 “今天很冷你不觉得吗?我都快要冻僵了。”钟灵又伸手抚了抚靴子以上光裸的大腿。 姜澈移开眼。 “姜澈,姐姐脚疼。” 下一秒,一个力道把她再度拽进了一堵温暖的胸膛。 “受不了你。”姜澈说道。 ———————————————————— 6000字懒得分章了,谢谢评论区小天使们的留言,又是没有肉的一章希望你们不要难过~ 评论给了我动力,于是今天肝了6000. 错号:42心窍 雪渐渐下大了,有几片雪花落在钟灵的鼻尖。 她突然又想起了小时候。钟灵小学六年级开始就蹭蹭地长高,姜澈连她的胸口都不到,可是现在,姜澈已经高过了她一个头,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就像是现在她偎在姜澈胸口,和小时候的拥抱完全不同,很不真实。 她抬起头,眼前就是姜澈的唇,他的唇线很深,单薄的两片唇微微抿着,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漠。 姜澈垂下眸子看过来,两人目光交汇。 他的唇随着呼吸敞开一道缝,有白色的雾气呼出口。 “今天不行。” 钟灵仓促地压低视线:“我什么都没说。” “姐姐脸上都写满了。”姜澈揶揄了一声,“今天不行,在校门口,太招摇了。” “你抱我都没想过招不招摇。”她嘀咕。 “那不抱了?” 钟灵顿了顿,还真松开了手,“再不回去的话,你舍友吃的就是冰冻鸡块了。” 她这个干脆结束的动作还真出乎姜澈意料之外,姜澈看着她退开来,刚才拥入怀中的柔软与温热登时烟消云散,他的人还杵在原地,手从她的腰际滑开,充实感被剥夺,一时间有些恍惚。 钟灵整起几个外卖袋子,朝他偏头示意他拿剩下的,“走吧,我帮你拿到校门口。” 姜澈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迟迟看着她欲言又止。 “姜澈?” “你管他们做什么。”姜澈低头自言自语抱怨了一句,走到她身边拿起剩下的袋子和蛋糕盒。 他说得太轻,钟灵没有听见。两个人在漫天飞雪中往校门口走去。 很冷,可是他们走得很慢,仿佛这条路没有尽头。 “对了,我那天去你打工的面馆吃面了,”钟灵忽然想起这一茬,“老板娘说你很久没回去,有空去看看她。” 思绪有些飘忽的姜澈闻言一顿,低声应道:“嗯。” “还有她说,最近有个年纪大概四十多岁的女人叁番两次去面馆找你,因为她有点奇怪,老板娘也不敢做主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钟灵说到这儿,疑惑地看向姜澈问道,“你认识吗?四十多岁,打扮不错,长得也挺好看的女人?” 姜澈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雪中发怔,脸色立马就沉了几分。 钟灵也跟着住脚,“怎么了?” 他的呼吸粗重了些许,白气一团又一团翻滚着飘向天空。 “没什么。”然后他紧紧抿住唇,重新往前走,加快了一些步伐从她身侧掠过。 “这哪里是没什么?”好像生怕她不知道有什么似的。钟灵的感觉很敏锐,那个人对姜澈的意义与众不同,但又好像并不是什么正向的影响,因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姜澈的心情明显变得很糟糕。 她匆匆跟上去,“姜澈?那人是谁?” 姜澈沉默不语,只是埋头向前走。 “姜澈……” “你别问。”他漠然道。 钟灵的步子微微一滞,很快又跟了上去:“你看,你凶我了,而且你知道我走不快,你还一个劲往前走。” 四两拨千斤地绕开了话题。 姜澈这才慢下脚步,回头等她,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 差不多已经快走到了校门口。 钟灵把自己提的奶茶袋子往他手里一塞,“那你自己好好想,我走了。” “姐。”姜澈叫她。 钟灵干脆地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举起手挥了挥和他拜拜,姜澈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都放到了地上,叁两步拉住她。 钟灵微微抬眉:“干嘛?” “你就这么走了?” “东西都给你了我还要留下来吗?”钟灵莫名,也听不出她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姜澈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知道钟灵多多少少不太高兴,然而她的问题他真的没办法回答,至少不是现在告诉她。 没有话说,但他还是紧抓着不放。 已经夜深,南门很快就要锁上,周围晚归的学生也都踩着点陆续出现,他们这样的状况就更显得突兀。 钟灵本来也只是做做样子吓他,他这么一认真,两人成了周遭的视线焦点,她反而有点尴尬,“好啦,你快点回去吧,等会儿门就要关了,我有点冷,想早点回车上。” 姜澈端详着她的表情半晌,确认她是真没和自己生气,这才把手松开。 “知道了。”他说,“你回去路上小心,雪天路滑。” “你好像提醒我什么。”钟灵轻哼。 “就是提醒你小心,伤没完全好再来一次就不是打石膏那么简单了。” “啊呸呸呸——”钟灵瞪大眼,“你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能不能好好说话?” 姜澈笑了,“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我到家都要十一点多了。” “所以呢?” “你不睡……”她是为他好。 “发个消息你的手指也不会骨折。” 这臭弟弟总是有办法把好听的话说得让人想掐死他。 她懒得再计较姜澈的毒舌,临走前叮嘱道:“对了,蛋糕里面我还放了一盒小的,那一盒是专门留给你的,我怕大的蛋糕要是被分得太快你吃不到几口,那盒小的只能你吃懂吗?” 下雪天,空气里弥散着冷意,可是姜澈看着钟灵的脸,听着她说的话,整个胸臆漂浮着暖流,一点点在身体里扩散。 他想起曾经她明里强抢,暗地里又总会给他留的那几片牛肉。 还有上学放学路上,牵住他的那只手。 姐姐。 姐姐。 “还有,姜澈——” 他从思绪里回神,怔怔望向她。 “不要把我当外人。” 钟灵的指尖拈过他鬓角的雪花,“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你信我。” 冰凉的雪花在她指尖消融,映在姜澈漆夜似的的瞳仁之上。 她眼波潋滟,浅笑中退开来,挥一挥手道:“这次真的走啦,拜拜。” “拜。”姜澈站在雪里,目送她离去。 不知怎么地,望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他的心也越来越浮躁。 像是有无数根线缠成了一团,堵住了情绪的出口。 独来独往的自己,这一刻竟然会觉得寂寞。 姜澈回到宿舍,舍友一窝蜂围了上来。 “哇,你这拿的都是什么?我的好舍长!”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仿佛猴舍的饲养员,姜澈把手中的袋子往桌上一放,漫不经心地投喂:“想吃就吃。” 猴子们果然没有客气,一堆吃的叁下五除二被瓜分。 “舍长,炸鸡是冷的嘤嘤嘤。” “有的吃就别嫌。”姜澈坐回椅子上,盯着桌面的笔记本,不知在想什么。 “居然还有诺柠的蛋糕!我的天呐!”一个舍友摆出小岳岳的浮夸表情,两眼直放光。 另一个信息落伍一些,边大口咀嚼奶茶里的啵啵边问:“诺柠怎么了,很有名?” “你孤陋寡闻了吧,诺柠的蛋糕现在每天限量,这个尺寸的至少五百起一个,话说这也是我们能吃的?” 姜澈摆摆手:“说了想吃就吃,我姐请的客。” “姐姐真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呜呜呜——” “等下,”姜澈转过头,一板一眼说道:“里面那盒小的归我,别碰。” “知道了知道了。” 虽然炸鸡冷了,可是钟灵本身就是个吃货,挑的奶茶和炸鸡都是她平日的最爱,再加上还有甜品诺柠的蛋糕,宿舍里这群男同学吃得狼吞虎咽。 领头的舍友感慨:“姜澈啊,你姐又和你一起玩游戏又会给你送好吃的,你缺不缺一个姐夫?考虑一下我呗?” “吃饱喝足想投胎了?”姜澈挑眉问。 “说真的嘛,姐姐有没有照片?让我瞻仰一下?” 这次姜澈懒得和他贫,直接送了一个字:“滚。” “看个照片又不会少块肉。” “对啊对啊,我也好奇,你长这样,你姐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干嘛藏起来啊,你快把姐姐微信推给我,以后再被你欺凌我们至少有处说理去。” 姜澈焦躁地转动起手中的笔杆,“明天还要不要考试了你们?” 说来也巧,他们一个宿舍里有叁个人在同专业,明天都要渡劫,一听姜澈这句话,即刻回魂,叁下五除二吃好喝好埋头去抱佛脚。 只有姜澈一个人,此刻心思反而不在复习上了。 手上的笔越转越花,思绪也越飘越远—— 不要说照片了,他连他们叫她姐姐都浑身不自在。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 [不要把我当外人。] [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你信我。] 水笔因为他的失神而转出了指间掉落在桌面,姜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趴上了桌沿,把头埋进了臂弯。 ——这种事情,真让人心烦。 极简咖啡厅门前,一个衣着艳丽,风格却略显过时的女人驻足许久,她透过玻璃望向咖啡厅的装潢,又低头审视自己,抬手捋了捋头发,露出一抹柔美的笑容,重新仰首挺胸走了进去。 下午3点,咖啡厅里的人不算多,女人一路踩着高跟,目光缓缓从靠窗的座位上一个接一个巡睃过去。 整个咖啡厅只有两个包厢,也是半开放式的,其中一个里面坐了人。 那人的指节轻轻支着下巴,半靠着扶手低头在看桌面上的手机,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卷,此刻她只穿了一件套裙,外套搁在身旁的皮椅上,女人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一件CHANEL的呢大衣。 女人露出些许艳羡的神情,很快目光瞟开来,打算向下一个包厢走去。 结果,步子刚走到这个包厢近前,包厢里的女性抬起头来,和女人对上了眼。 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沐浴在窗畔的日光里,一袭浅棕色的发微微透亮,美得不可方物,尤其是那双眼睛,眸光自睫毛下扫过来,明艳得宛若烈阳,所过之处与之相较皆是晦暗。 女人只被她浅浅看了一眼,就好像角落里的虫蚁见了光,她连忙闪躲开那道视线,正要掠过包厢。 “不用找了。”女人听见一个声音淡然地说道,她踌躇回身,再一次与包厢里的人目光有了交集。 “是我让老板娘留了你的电话,约你的人也是我。” 声音的主人唇角含着一丝不动声色的沉。 “初次见面,我是钟灵。” “——姜澈的姐姐。” 错号:43.第三者 钟灵打量着对过落座的女人,女人比钟静心看起来更年轻一些,短发刚刚过耳,虽然神态略显憔悴,但缺乏保养的皮肤和淡淡的法令纹并不能掩盖女人五官的出色,女人很漂亮,即便到了这个年纪依然是容貌中的佼佼者,五官轮廓天生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很明显,女人把自己标致五官的那一部分基因传承给了姜澈。 钟灵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时光再回溯十几年,回到姜澈出生前,女人会是怎样的柔媚风姿,能让姜盛超义无反顾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我们就开门见山说吧。”等服务生点完单离去,钟灵收起了端详她的目光,“怎么称呼你?” “我叫洪曼月,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是姜澈的母亲。”洪曼月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她看向钟灵的时候目光很矛盾,似乎很刻意地想直视钟灵的眼睛,但和钟灵对视不过叁秒又会不经意躲避。 不过她是什么心态与钟灵无关,钟灵这次约她来只有一个目的,“你找姜澈想做什么?” “阿澈是我儿子,我为什么不能找他?”洪曼月笑了笑。 钟灵挑眉,唇角牵了一丝浅弧,“你儿子?从小就被你丢弃的儿子?” “那是姜盛超从我这里把他抢走了,我没有遗弃他!” “你要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说这句话我还可能信,”钟灵的指尖不耐地轻敲桌面,她对撒谎过敏,听不得洪曼月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可是你别忘了,那时候你回来过,也把那个人渣男人和我弟弟抢走过,结果呢?结果没半年你就连人带钱跑了,大姐,第一次是被抢,第二次算什么?你失忆?记不起来那是你儿子?” 洪曼月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目光撇向别处,“我没有跑,我只是去找份工作,你也知道,姜盛超离婚把钱都留给了你们,我进姜家的时候,他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还是租的小破房子……” 钟灵的眼神转冷,说道:“注意你的用词,那不叫留给了我们,姜盛超的钱本来就是他和我母亲共同打拼获得的财产,结果他一而再再而叁背叛了家庭,那钱就是他该欠的债,他自己也知道理亏,你一个路边招摇的小叁凭什么还敢惦记不属于你的东西?” “你说话有点教养,什么叫‘路边招摇的小叁’?”洪曼月被她这几个字刺激了,愠怒地瞪大眼反驳,握着杯子的手也微微颤抖。 好在此刻咖啡厅的人不多,最近的一桌也在七八米开外,她们的声音还不至于招来其他人瞩目。 也不知是为了降低音量,还是为了更近距离地羞辱对方,钟灵的身子微微前倾,轻抬眉眼凑近道:“破坏别人家庭,遗弃自己儿子的女人,你配来和我谈教养?” “你这——”洪曼月骂人的话都已经逼到了嘴边,只差一毫厘,还是按捺下来,“我没想破坏谁的家庭,我说了,姜澈是姜盛超从我手里抢去的,如果我真的想要和姜盛超在一起,十八年前我就可以拆散你们家,也用不着等到后来为了姜澈再回去。” “你太不了解姜盛超了。”钟灵靠回椅背,歪着头端详她,只随意地抛出了一句。 洪曼月皱着眉瞅她。 “最早,那个人还是个温文尔雅的书呆子,虽然人渣,却从来没有过一定要一个儿子的想法。那时候我们家的生意刚起步,父母两个人都忙得分不开身,连我都要被丢在姥姥家养着,我记忆里见到姜澈的时候,他们还在因为他隔叁差五地吵。” 钟灵偏过眼,似乎并不是很想去回忆那个男人:“我母亲和我说过,当时姜盛超的性格保守只图安稳,自尊心还特别强,最怕别人背后议论他,任何小小的变化都会让他抓狂,那时候他根本不想再要一个孩子。” “就更不要说从你手里去抢,万一你闹到我们家被别人知道,只会让姜盛超比死了还难受。不过……” 钟灵搭着皮椅的扶手,笑不入眼底,“ ——你也没来啊。” 洪曼月的身子显而易见地僵直不动。 “从姜澈出现在我们家开始,到姜澈八岁期间,我们家可没长脚,窝都没挪过,你说你儿子被姜盛超抢了,那你人呢?你来找过他么?” “我——我当然来看过他,但是我那时的条件不好,比起跟着我……” “几岁?” “什么?” “姜澈几岁的时候你来找过他?” “他被抢走之后我就陆陆续续偷偷去看望过他……” “去哪里看?” 洪曼月被钟灵咄咄逼人的追问给唬住,支吾到:“不是你们家还能是哪里?” “天成新村?”那是父母离婚之前他们一家住的地方。 洪曼月似乎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看了几次?” “我当时在外省打工,只要有回来都会去看,至少每年都去看望一次吧。” 一阵轻讽的笑声低低传开来,钟灵笑得垂首,弯起唇角眉梢,再漫不经心抬头睨了她一眼。 洪曼月自觉被这一串笑声侮辱,拧紧了眉头,“我不懂这有什么好笑,你们这种人又怎么体会得到我们的生活,一年一次已经很不容易……” “我知道啊,我父母也是白手起家的人。”钟灵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慢腾腾坐直身子,“所以我们一开始被扔在姥姥家住了很多年,直到姜澈四岁之后才回的天成新村,你一年一次去看望的是谁家的孩子?” 她一句话直接把洪曼月的谎言戳穿,没有留半分情面。 洪曼月忙抬手捋开额角滑落的刘海,抿了抿唇瓣道:“我大概记错了,那就是四岁之后我去看的他。” “你儿子被人抢走了你隔了四年才去看?” “一开始他不是不住在那儿……我没有找到他。” “刚才你也不知道啊,怎么不提?谎言事后才想起去圆已经晚了。” 对话的尴尬氛围在此刻膨胀到了极致,恰好服务生把咖啡端了上来,两人都缄默不语,一直等到服务生走开之后,钟灵才继续说道:“你就承认吧,你就是和姜盛超一对狗男女厮混出了意外,用孩子要挟然而姜盛超没打算离婚,你生出了姜澈又不想要他,结果就干脆把他丢给了那个人渣。” “臭丫头不要自以为是。”洪曼月这一刻被逼出了原型,也懒得和钟灵继续卖弄那个苦情母亲的人设,忿忿的情绪到达顶点,她攥拳冷道,“谁拿孩子要挟他了,要不是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我的身体不能打胎,你以为我想生那个疯子的孩子?” 钟灵刚才的那一串故事只是一个常见套路的推测罢了,既然洪曼月自己愿意开口,她倒不介意从她口中多了解一分另一个角度的“真相”。 可是洪曼月却自己住了口。 “姜澈是我用命生出来的孩子,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没必要和你这个外人交代。” 钟灵被这一句话也隐隐勾出了火气,“喔,那还真巧了,我和他也有血缘呢,而且好像他现在和我更亲,连见都不想见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不是很明显吗?”钟灵的手搭上桌面,像一只猫儿一样地伏低背脊,向着猎物靠近,唇瓣上那一抹红棕色伴随着她开口变换形状—— “离我弟弟远一点。” 洪曼月被她言语中凛冽的口吻逼退了几寸,但很快回过神来,笑容轻蔑,“我自己的儿子你都不让我见,切断我们母子情分总要有点表示吧?” “要多少?” 洪曼月没想到钟灵问得这么干脆,这一刻大脑停顿半晌,似乎在算计什么。 可是钟灵揉了揉眉心:“你还真跟姜盛超是一路人,连反应都没差。”这种霸道总裁文里的戏份果然都是取材于生活,原来那都是纪实文学。 意识到被戏耍,洪曼月再没耐心陪钟灵诡辩,“那你又算什么东西,你们连家都分了,还想多管闲事——我要见我的亲生儿子,凭什么听你一句话就不见?你才要滚远一点!”她急不可耐地想要结束这次的会面,猛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拿起包起身就要走。 “凭什么?凭我会告诉姜盛超你在哪里。” 哪知钟灵一句话就捆住了她的脚步。 洪曼月闻言慢慢转过头。 “你宁愿去面馆找姜澈也不问姜盛超他的下落,为什么?”钟灵提问这句话的时候都懒得看她,只是静静望着窗外,好似在自言自语,“你不想见到他,你怕见到他,我不在乎原因,只要知道那是你避之不及的事情就行。” 钟灵坐在沙发椅里,手中的咖啡勺慢悠悠转了一圈才抬首和她对上,“只要你现在走出这道门,你的地址电话谋生手段银行卡里还有剩几斤几两我都会翻个底朝天——” “你信不信?” 周六下午钟灵收到了姜澈的微信。 没良心:[我考完试了。] 钟灵看着消息一哂,回了他一个:[哦。] 没多久又收到来自姜澈的一个问号。 叮当:[你明天不是要去参加同学生日?] 没良心:[所以现在有空。] 叮当:[有空什么?] 微信那端忽然就陷入了沉默,久久没有回复。钟灵盯着屏幕笑了,她知道姜澈在暗示她,这对于之前那个完全被动的弟弟而言,已经是破天荒的创举。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忍不住逗弄他的心,想知道现在的姜澈,到底会退让到什么地步。 想着,屏幕上又跳出一条新消息:[没什么。] 看来还不够,毕竟,他独善其身的风格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了。 钟灵也没想真的装傻到底,怕他失望,很快给他发了一句话:[你之前说周末都没空,所以我另外有安排了,下次要约姐姐就早一点。] “对方正在输入…”—— [我没要约你。] 叮当:[真的吗?好失望。] 这语气完全看不出来哪里失望。 姜澈当然也懂,他坐在电脑桌前,撇着唇懒洋洋发了一句:[你安排什么了?] [和人吃饭。]手机另一头,钟灵望向已经结束拍摄向她走来的人,那人束起的长发垂至腰际,一身锦衣玉袍行走间环佩玎珰,俊朗的五官哪怕这身古装扮相也完全可以驾驭,仿佛话本里走出来的翩翩小公子,没有丝毫违和感。 “今天的戏拍完了,等我去卸个妆就来找你。”卢若旸爽朗一笑,一下就把他从话本小公子的人设里给揪了出来。 钟灵之前答应过卢若旸带他出来吃饭,恰好这周六卢若旸的戏只有叁场,拍完之后去吃晚饭正好,卢若旸就给了这么个提议,钟灵也没想过会和姜澈的空闲撞车。 不过既然答应人家了就不能放人鸽子,她带卢若旸去了原城最具有本地特色的潮食城大快朵颐了一顿,总算扭转了卢若旸对原城美食的糟糕印象。 让钟灵意外的是卢若旸真的是个吃货,之前约她吃饭这件事并不仅仅是托词,他对吃非常讲究,讲究倒不是在用餐的礼节、食物卫生与否上,更多是在乎菜肴的色香味和特色,哪怕只有一个配菜做砸了,或者卖相上就不够吸引人,他也会一口不碰。 钟灵本来也爱吃,这点上和卢若旸不谋而合,恰好一个年纪轻轻就因为工作走南闯北,一个有雄厚的家底对美食雨露均沾,两个人就着食物的话题一聊就从晚饭时间聊到了夜宵时分,吃完潮食城的一顿,又索性一起吃了顿夜宵,这中间钟灵还带他逛了一遍原城的门庭九巷,可以说把地主之谊发挥得淋漓尽致。 钟灵还挺享受这种和朋友一起单纯吃逛聊的轻松氛围,她和卢若旸很投缘,唯独不好的就是卢若旸一旦出街就必须全程口罩墨镜帽子加身,两个人在一个地方还不能驻留太久,鬼鬼祟祟,大有拍谍战片的意味。 因为脚伤不能久站,卢若旸让钟灵找了个长凳休息,他自己冒死去取他们离开前打算买的最后一个小吃。 钟灵这才从包里掏出手机,随意扫了眼消息。 其他的都无视,唯独有一条,是二十分钟前,姜澈发的—— [回家没?] 钟灵也懒得抬手打字了,直接按住语音回他:“我还在外面。” 消息发出去过了快两分钟,钟灵没有料到,姜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街头太吵,钟灵从包里掏出蓝牙耳机接通,好半天才按下通话键:“喂?” 那端一开始也没有声音,但背景声还在,两叁秒之后,才听见一声低磁的声线踌躇开口道:“你不是又去喝酒了吧?” “我在你眼里是酒鬼吗?”钟灵轻笑。 “也差不多。”这几个字姜澈是压着声线说给自己听的,然后他才淡淡解释道,“我就是提醒你别又喝太多酒,还有早点回去,你脚伤还没好。” “今天没喝酒你放心,我现在在门庭九巷的小吃街,等等就回去了……话说,我突然觉得我弟弟最近很关心我,是不是一种错觉?” “是你的错觉。”姜澈说。 “可是你特地给我打电话交代我欸。” “……因为我们五黑缺一个,我确认你什么时候回家可以上线。” 话说到这里,钟灵背后的街市传来一阵骚动,人群里有尖叫声此起彼伏。 钟灵回头去看了一眼,姜澈显然也听见了,“姐姐,发生什么了?” 回过头的钟灵眼前一黑撞来一个人影,捉住她的胳膊往相反方向带,钟灵慌忙地一打量,见到是卢若旸低头快步拉着她,这才抑制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叫喊。 “别回头看了姐姐,我们快走。”他敛眸低声道。 每次见到卢若旸都是眼中带笑,钟灵很少见他这么认真的眼神,一时间感觉他好像成熟了许多。 钟灵还想问理由,只听身后人潮在快速向他们的方向涌来,还伴随着一阵阵呼喊:“卢若旸——是卢若旸——” 然后更多的“卢若旸”仿佛接头暗号一般,被几个路人串联起来,不知怎么被发现的,突然有一个人蹿到了他们身边,举着手机追着他们不停说:“——若旸,看这边,看我一下——” 卢若旸抬手挡住镜头,更多的是挡住了钟灵的脸。 电话那头,姜澈拿着手机,沉默地聆听另一端的吵闹动静,许久才问:“姐姐,卢若旸是谁?” 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钟灵匆匆加快脚步的同时说道:“我现在有点忙,先这样吧姜澈,下次再说。” ——电话被突兀挂断了。 姜澈盯着切回主页的手机界面,良久,打开浏览器,在搜索引擎里打出他听到的叁个字,打完“卢”字,又凭感觉打了一个“若”字,搜索栏里自动跳出了“卢若旸”的名字。 卢若旸 职业:歌手、演员 年龄:19岁 新晋组合SUMMONER成员 姜澈望着百科页面上开头的这几行字,不由陷入了沉思。 一小时后,钟灵回到家,给姜澈打了个语音。 “刚才真的太混乱了,来不及跟你说清楚只好挂了电话,所以回来就想跟你说一下。” “嗯。”姜澈电脑屏幕上的英雄还在野区里游走,“你和那个卢若旸今天一起吃的饭?” 钟灵坐在梳妆台前脱下耳环:“对啊,你见过,上次N4 MALL露台上,站我旁边那个。” 点击屏幕的鼠标顿了顿,姜澈微微皱眉,哦,那个人。 ——也没感觉怎么样,普普通通。 “你和他很熟?” “原本那天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今天吃了一顿饭,觉得挺聊得来的。”钟灵拿出卸妆棉。 “他叫你姐姐。” “他比我小呀,”钟灵不以为意,“他自己要这么叫,我之前也提醒过他,这么叫会把我叫老了,不过他叫得顺口了,我也无所谓。” 姜澈语调平静:“没有哪个男人喜欢叫女生姐姐,除非真的小很多,不然就是心术不正。” 钟灵听着忽然顿了顿,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个钢铁直男居然还有感情上的看法了? 钟灵想到什么,轻声打趣道:“姜澈,你心术不正。”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么一茬,姜澈说:“你本来就是我姐姐,不叫姐姐叫什么?——阿姨?” 钟灵手上的卸妆棉因为这一声掉落在桌面。 “我要挂电话了。” “姐姐。”他的声音温柔了许多,比刚才多了几分感情,舌尖轻轻抵着牙床,从唇齿间溢出磁性的气音。 钟灵的气稍稍消了一点,“这么叫就是心术不正。” 姜澈盯着屏幕飞快按键施放连招,抿着唇没有否认。 心术正的弟弟怎么会和自己姐姐接吻。 还不止一次。 还两个人在酒店床上乱来一气。 想的越多,姜澈发现自己的心跳就越加急躁,甚至只是这短短几秒钟的回想,他竟然浑身燥热。 姜澈低下头看了眼,又用余光打量周遭的舍友,默默改变了坐姿。 “你下周露营……那个卢若旸也去么?”刚才一时的失神,姜澈的角色死回了泉水,屏幕一片黑白,他干脆换了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钟灵:“不知道,应该不会?” “应该?” “他是露营队伍里一个人的朋友,有可能会邀请,不过他本身有戏要拍,如果日程冲突的话就不可能去,我今天没问他也不知道。” 姜澈的鼠标在屏幕上毫无规律地胡乱点击漂移。 “姜澈,你考试应该都考完了吧?下周四周五……有没有什么重要的课?” “没有,怎么了?” “嗯,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陪姐姐去露营?” 错号:44.示弱 天朗气清,一月的原城难得有这么干燥温暖的好天气,正适合出游。 同行出游的一共十叁人,包括她和姜澈在内八男五女,其中有两对是情侣,因为要露营,往常常见的跑车全都换成了越野车,甚至还配了一辆房车和另外叁名专属司机——开长途车的疲劳感不属于这些有钱人。姜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和这些早已经活得风生水起的哥哥姐姐比起来,他的玩乐阅历等同于零。 去的地方是距离原城六个半小时车程之外的曲靖雾林海,每年冬季是它最美的时候,尤其懋台岭上的旭日,被称为华南一绝。 姜澈表面上看起来只是陪玩,对这种事兴致缺缺,可钟灵对他再了解不过,他从小想要什么东西都不会表现出来,兴奋还是难过也看不出太大区别,但是他明明就对出游野营这件事亢奋得紧,尤其坐房车是他从没有过的体验,钟灵觉得带他出来绝对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正好也算填补上了姐弟小时候没有一起出远门玩过的空白。 然而钟灵没想到的是,姜澈晕车。 连姜澈自己也不知道,原来他在城市里坐坐短途没什么问题,可一旦连着两个小时坐长途车,姜澈这种晕车体质就显现出来。刚开始平稳的高速还能应付过去,再后来进了山道,他就开始头晕目眩犯恶心。 最先发现情况的是钟灵。 她和同行的Maggie聊得正欢,姜澈和蒋诚几个忙着打扑克,钟灵起身去倒水的功夫,心细地发现了姜澈额际的汗。 房车里当然开了暖气,但是姜澈只穿了一件卫衣罢了,大冬天也没有做什么剧烈运动,怎么都不该这样汗涔涔的,钟灵弯下身来打量他的脸,他薄抿着唇,唇上也少了几分血色,眉头皱在一起,一直耷拉着眼睑盯着手中的扑克牌。 “姜澈?”她这样足足看了姜澈两叁秒姜澈都没有任何反应,钟灵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要是以往,不出一秒姜澈的毒舌攻击就要冒出来了。 姜澈如梦初醒地瞥了她一眼:“姐。” “你是不是不舒服?”钟灵撑着膝头问,她这么一问,和姜澈打牌的几个人也都注意到了。 “是哦,好像脸色苍白。” “怎么流了那么多汗。” 倒是蒋诚一语中的:“是不是晕车了?” 姜澈拨开钟灵测试他额头温度的手:“我没发烧,就可能早上吃太多坐车有点难受。” “这时候不要逞强,”钟灵拿开他手中的扑克牌,“你去后头休息一下,要想吐也别忍着,到卫生间吐出来会好一点。” “哈哈,我们大小姐难得很有姐姐的范儿,第一次看到她照顾人。”朋友王博文调侃道。 蒋诚也笑:“你第一次看到啊,连我也是第一次见,以前都是被我们照顾的份。” “你们还需要谁照顾,一个个和钢铁侠似的。”钟灵白了他们一眼,搀扶起姜澈往后车厢走,姜澈当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话,他竭力想要证明自己没什么问题,拒绝钟灵伸手扶他。 开玩笑,他又不是小孩子,就算是小孩子的时候,他也不需要别人帮忙。 他固执地靠自己站起身,刚走了没两步就目眩,好在钟灵不着边际地靠上来,让他有所依靠。 姜澈低头眄她,钟灵只是转头和那群人说道:“你们先玩,我昨晚没睡好,也去休息一下。 她就这样拉着姜澈两人一路走到了房车的后车厢。 如果说前车是娱乐区的话,后车厢就是休息区,有拉帘将前后两个区域分割开来,两层的后车厢有叁张床,钟灵让姜澈坐到了最底下的那张大床上。 “姐你去玩吧,我坐一会儿就好。”姜澈靠上床沿的靠垫,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多少,说话倦懒到了极点,每句话都要吞掉几个字。 钟灵也没应他,给他盖了张毯子,转身就去了前车厢。 姜澈歪下脑袋看向窗外掠过的风景,一股烧心感又让他低下头,伸手捂住了发闷的胸口。 还真就这么走掉了。 姜澈紧抿着唇,依稀听见前头传来人声对话,可是他已经没有分辨他们说了什么的余暇,浑浑噩噩中,感觉有人走了进来,用温热的毛巾擦拭他的汗。 姜澈微微掀开眼皮,钟灵刚刚把毛巾收回去。 他七岁那年有一次发高烧,烧得稀里糊涂,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死之前耳边一直有人哭,可还是不停地给他擦汗,他想死都清净不了,就没睡死过去,只记得在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会为自己那么操心,就不能死得安心。 ……怎么又想起了以前。 “姐姐……”他的声音很虚,有气无力。 钟灵的手心在他唇沿摊开,是一颗药丸,“吃下去,喝点水睡一觉。” 姜澈终于不闹逆反了,乖乖吞下晕车药,喝了一口钟灵递到嘴边的水。 钟灵弯腰到床侧拿起枕头,问他:“能躺吗?” 姜澈微不可察地摇摇头,“躺下……会吐。” 钟灵既内疚又心疼,他们都十年没在一起生活过了,她自然不知道弟弟会晕车,要是早知道,一定会早点做准备,晕车药吃了也至少要半个小时才能起效,而且看个人体质还不一定管用。来露营是她的提议,如果姜澈没有要陪她来,也就不会受这个罪。 “你腾起身一点儿,我给你垫垫。”钟灵揽着他的肩把他往前拨弄了点,拿枕头放到他身后。 整理间,身前一重,腰际被人抱住,一颗脑袋抵住了她的小肚子。 她低下头,姜澈栽在她身上,露出毛茸茸的后脑勺。 “姜澈?你没事吧?” “我醒着。”他说,就靠着她的小腹,声音都发闷。 感觉受这个场景氛围驱使,钟灵自然地垂落双手,一手托住他的后脑,一手轻抚上他的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 “不靠枕头吗?”她问。 “不要,”姜澈的头微微在她身前左右蹭了蹭,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角度,“……姐姐陪我。” 他、他……他说了什么? 他竟然和她撒娇了? 他的呼吸太近了,钟灵只穿了一件打底内搭,外头套着针织开衫,他这样,呼吸和说话时的热气全都喷洒在了她的小腹上,把她焐热。 那个地方正对着子宫,就有一种说不清的焦躁感。 钟灵努力压抑自己不去产生旖旎的想法,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等我换个姿势。” 她坐到床畔,让姜澈靠在自己身上,承担起靠枕的责任。 晕车无力的姜澈任她捣腾,最后靠在她怀里,被钟灵拉高了毯子盖在两人身上,温驯地闭上了眼睛。他枕着她的肩头,呼吸这一次温热的是她颈窝。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钟灵的安抚下,他看起来睡着了,少年均匀呼吸的热气却像是春药,催得钟灵很不好受,只能一下一下拨乱他的头发以泄私愤。 “要不是你晕车,这个姿势我就亲下去了。”她低声咕哝,车厢前头他们打牌打得火热,和后车厢只听得见他呼吸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 旋即,耳畔一声低笑。 气虚乏力的笑声,完全没有喉咙发声的音量,只是鼻腔和唇间气流的作用。 “那你亲吧。”他说。 钟灵一怔,默默偏过头,视线里映出他的下半张脸,红润的耳根,光滑的下颔线,以及一张没有闭合微启的薄唇,刚刚喝过的水滋润了一小片干涩的唇瓣,泛着水光。 钟灵觉得此刻自己的唇比他还干,下意识抿了抿唇,以舌尖将它们湿润。 然后偏头,一个吻点在他嘴角。 她迅速抽回身,心跳超速上线,热量在身体里扩散,尤其是小腹里的那一处,一点点朝更深处涌动。 这还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而已。 姜澈的声音喑哑:“……够了吗?” “差更多了。”钟灵抱怨。 姜澈状态比刚才好了些许,连笑声都更好听,更……撩人。 她这算乘人之危吗? 姜澈枕着她的肩头转过脸,虚着声音道:“好色。” 明明都是他的缘故。钟灵当然可以反驳说她没有,然后气急败坏地把弟弟推开,可是姜澈这样病恹恹的状态,她也懒得和他斗嘴,就当自己认了算了。 就是馋他了又有什么关系,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习惯就好。 “你现在好一点了?”还能调侃她。 “转移了注意力就好点……” 钟灵垂眼盯着他的唇,现在这个角度,她不止可以亲到他的嘴角,还很适合接吻。 “你不会吐吧?”钟灵小声问,干坏事前试探性地以唇碰了碰他微翘的唇珠,“要是吐了会成为我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他的眼睫微微搭着,眼睛没有完全睁开,听见她这么问,嘴角抽了一下,笑:“你都在想什么?姐姐。” 钟灵的唇瓣压上去,“想吻我弟弟。” 他轻轻呵着灼热的吐息,任她的唇覆在自己的唇面上,一寸寸反复碾磨。 车厢前头响起一声甩牌的欢呼,男男女女的笑声哄作一团。 拉帘后面,有一对姐弟在小心翼翼地接吻。 “姜澈你知道吗……”她贴着他的唇沿说,“我还挺喜欢你叫我姐姐的,就算是这时候也一样。” “变态。”姜澈的嘴角勾得更深,却不自觉扬起下巴去够她的唇。 四片唇瓣忽近忽远,若有若无地触碰亲吻。 她低头,他仰首,她听见耳畔有个沙哑的声音说—— “姐姐。” 舌尖在唇沿滑过,再轻轻咬住他的下唇拉扯。 他抬手抚上她耳尖。 她伸舌温柔舔舐他的嘴角。 “姐姐……” 他压着声线反复呢喃,他知道她喜欢。 声音在被她含进口中。 “唔。” 舌头互相交缠了一番,才留出一丝缝隙,有透明的丝线在彼此唇沿拉伸。 “他们……在前面。”钟灵轻轻喘着气提醒。 她也知道他们这么做有多危险,后车厢没有门,随便一个人这时候只要掀开布帘,都能看到正在拥吻的他们姐弟俩。 晕车伴随的症状还没完全恢复,姜澈的昏眩感似乎只有在和姐姐接吻时才能缓解一些——或者更加迷离。 像是察觉了钟灵打算中断的退意,姜澈恍惚间摩挲她耳朵的指尖,开始上滑。 “嗯。” 然后不自觉地勾着她的后脑压向自己。 “……姐姐。” 别走。 渴望的喘息一点点打落在她唇角,唇缝,唇舌,来自两具身体不同温度的呼吸湿热交融,最后不分你我。 他主动地把唇送上去。 “再亲亲我。” 她又怎么抵抗得了,不过姜澈的一句话就沦陷。 再度沉湎在彼此疯狂的耳鬓厮磨。 下午到了营地,一群人开始忙着扎营,女生们不用忙体力活,更多是在收拾晚餐的食材,不过在场的很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那些特别油腻的荤腥还是留给了打杂的司机,钟灵的生活自理能力基本停留在初中水平,在溪边装模作样处理好几个菜之后,手已经被冻得受不了,一头钻回了房车里。 反正大家都一样,最后麻烦的事情都会留给随行的司机,现在也不过是图个氛围罢了。 姜澈还在睡觉,这六个半小时的车程对他而言是折磨,好不容易才在她的安抚下睡着了,连午饭都还没吃过,一直睡到现在,她见他这样,当然也不忍心叫醒他。 蒋诚正好从外面走进来拿工具,看到钟灵抱着暖手宝直发抖,忍不住笑她:“才洗了几片菜就冻僵了啊大小姐?” 钟灵窝在前座沙发里,伸手比了个“叁”的手势:“说出来吓死你,我一个人把叁颗菜都洗完还剥好了,几片菜是不是太小看我?” “真是你人生的一大飞跃。”蒋诚从橱柜里掏出工具箱,“你晚上睡房车还是帐篷?” “啊,不是都睡帐篷吗?”不然叫什么野营? “晨航说太冷,他和他女朋友都睡不了外面,他们起了个头,Abbey她们就都不干了,现在晨航他们一对加上Abbey,梓琪和孙朔都要留房车里,你要是也睡不了,早点抢个房车的位置,里面女生挤一挤还有一个空位,要嫌弃的话,就把孙朔赶出去。” 钟灵思索了下,说道:“大老远来一趟了,晚上还睡房车的话应该没什么意思吧,我还是睡外面好了。” “那你弟弟呢?”蒋诚抬了抬下巴示意房车后车厢里的人。 如果按照逻辑来说,姜澈应该会选住帐篷,可是今天他晕车晕得那么厉害,身体应该不舒服,钟灵也说不准。 “我迟点问问。”她说。 蒋诚点头,正要走,又被钟灵叫住了。 “你中午是不是也还没吃饭啊蒋诚?” “随便吃了点轻食,之前没胃口。” “那你等下,你本来血糖就低,干体力活这样怎么行,我带了诺柠的蛋糕来,你要再晚一点,都要被Maggie她们吃完了。”钟灵从沙发里跳起身,迅速打开冰箱拿出一小盘分好的蛋糕。 蒋诚给她展示了眼脏兮兮的手:“我活干到一半,要不再等等?” “先吃点。”钟灵不加犹豫地叉了一勺蛋糕塞进蒋诚嘴里,蒋诚也从善如流的一口吃了下去。 蛋糕本来也不大,蒋诚极为配合,两口就吃了大半,钟灵还在打趣他的吃相夸张,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姐姐,我饿了。” 钟灵回过身,姜澈套着一件看起来就很暖和的宽松毛线衫,歪歪扭扭搭在肩头,睡眼惺忪地盯着她和蒋诚。 “啊,姜澈你起来了?”正好蒋诚嘴里的蛋糕吃完,钟灵放下手中的餐具,“我帮你热下吃的吧。” “我想吃蛋糕。”他的声音因为久睡而沙哑,看人的目光匿在后车厢的阴影里,透不进半点光。 蒋诚赶忙笑着道:“那你先给弟弟弄吃的吧,我去忙了。”说完就跨出了车厢。 他前脚刚走,后脚姜澈就倚上走道的柜门,垂着头虚软无力。 钟灵上前扶住他:“站不住吗?” “就是刚起来,头晕。”姜澈把头靠上她的肩膀。 “你生病的时候有点任性欸姜澈。”钟灵把他搀到桌边让他坐下。 姜澈慵懒地仰起下巴看她:“……我这样是因为谁?” 一句话堵得钟灵没话说了,她只好转开换题:“真要吃蛋糕?”刚起来吃会腻的吧? “不吃。”姜澈撇开脑袋。 “那你刚才……” “我以后也不吃什么诺柠了。”姜澈的语气寡冷。 “哦,随你。”钟灵背着身收拾餐具,把余下的蛋糕放进冰箱。 姜澈余光见她的动作,有些忐忑地转过头,钟灵的反应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钟灵从冰箱里拿了什么出来,蓦地搁在姜澈跟前—— “那就吃醋吧。” …… …… 姜澈盯着眼前苹果醋一语不发。 “想吐的时候喝点醋最好了,你说呢?”钟灵偏过头,姜澈和她视线交汇,看出了她唇角若有似无的那一抹揶揄的笑意。 —————————————————————— 我知道很慢,但我确实也没保证过露营第一天就吃肉啊,弟弟的心态不被激得厉害一点,两个人怎么可能过线?不过我也意识到确实拖太久了,放心之后会快的。 错号:45.解开心结 晚餐是围着篝火烧烤,因为东西带得齐全,菜品丰盛,吃起来也格外美味。 钟灵毕竟是这个圈子的核心之一,八个男士除去两个情侣档,一个单身主义,和一个有暧昧对象的,剩下四个都和钟灵玩得近。当然钟灵的朋友知道蒋诚在追她,但那也不妨碍他们对钟灵示好,至于这示好有没有目的,就见仁见智了。 所以钟灵的晚餐根本不用自己烤,就会有源源不绝的食物送到她面前来。 “尝尝这个,我刚烤的。”卞正凯奉上一串培根卷金针菇到钟灵面前。 “谢啦。”钟灵随手接过,加上这串,她面前的餐盘已经摆了四串还没吃的烤串。 姜澈坐在她身边瞥了一眼,冷笑低语:“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到时候都凉了。” 钟灵当然听见了,随手拿了一串侧过身到他眼前,笑问:“弟弟,要不要吃啊?” “居心叵测。”姜澈眯着眼看她递来的烤翅。 “我这不是怕碗里的凉了么?”钟灵叹了口气把烤翅收回来,“唉,这蒋诚烤的,不吃也对不起他的好心,会为人着想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一只手非常自然地把她手里的烤串接了过去,在上头咬了一口。 钟灵:“喂。” “不吃对不起他的好心,我也想吃一口有魅力的男人烤的鸡翅有什么不一样。”姜澈神色坦然,连说话的语调都波澜不起。 接下来的情况就很奇怪了,姜澈完全没有打算加入对姐姐雄竞的行列,倒是把弟弟行为表现得十足十,每每有人送来一串烤串给钟灵,他就会十分感动地在钟灵旁边问“姐这个好不好吃”“姐这个我还没吃过”,甚至还有“姐你刚才不是说不想吃这个了么”等等——钟灵头一次知道还有这种操作,偏偏姜澈说话的态度真诚,那些男人全信了,尤其是蒋诚,几乎把姜澈当作自己弟弟对待。 除此之外同行的女生多多少少也有喜欢姜澈这一款的,加上他年纪最小,一时之间风水轮流转,姜澈面前的餐盘永不落空,姐弟俩突然间就成了竞争对手。 “姜澈,我还带了比利时的巧克力,很好吃你要不要试一试?”Abbey探过身来询问姜澈道,她只比姜澈大一岁,这里就数她和姜澈的年龄最接近,她也是对姜澈最热络的那个。 “不……”姜澈正要开口,被旁边的钟灵打断—— “要呀要啊,我弟弟最爱吃巧克力了,越甜越喜欢,别看他今晚吃那么多,你要是给他几十颗他也能一口气吃完。”钟灵说道。 姜澈的眼抿成一道缝看向她。 Abbey还没等姜澈回应就兴奋道:“那我去给你拿。” 等Abbey走开,钟灵索性也起身道,“不吃了,我去洗手。” 营地就在溪流边不远,钟灵走到溪边蹲下身,把手伸进冰凉刺骨的水里,拨弄了两下。 借着月光,水面上,她的身后映出了姜澈的模样。 “休战吧,”姜澈走到她身旁,“再吃下去我今晚要失眠。” 钟灵低头一哂:“我可没逼你,是你自己要抢着吃的。” 姜澈一屈膝,蹲到她身边,“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氛围?” “什么?” “所有人都围着你。” 钟灵的指尖在水面上一弹,“他们喜欢我,大家玩得来,有什么不对?” “那也得看是什么喜欢。”姜澈学着她也往水面一弹,“接受每个人的好,就给他们希望,到最后你却什么都不能给。”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拒绝过?而且这种事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他们要对我好,自己就要想好结果,不应该我去为他们负责,现实里哪有那么多好人为你着想,付出没有回报的事情多的是。我也不是贪那么点好处的人……”钟灵盯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那张脸孔依稀能见十年前小女孩的轮廓,“没错,我很享受所有人都围着我,这样就不会觉得寂寞,我试着去接受他们每个人,想知道是不是自己要的。” “所以是么?”姜澈看向她的脸,想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钟灵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能给我什么?” 姜澈一愣。 “接受我对你的好,给我希望,到最后却什么都不能给。”钟灵微微扬起嘴角,“你和我也没有什么两样不是吗?” “姐姐……” “对啊,我是你姐姐,”钟灵的手又在水面胡乱拨弄了下,静静流淌的溪水被她搅得一团乱,也搅乱了水面上姐弟二人的倒影,“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 “可是……我知道你能给的和他们不一样。”钟灵终于抬头回望他,“从爸妈离婚之后,我就一直觉得自己缺了一部分,所以我一直在找,一直再找,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是你,因为那时候我很恨你。” 姜澈静静地听她说,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急于表达自我的人。 “我一手带大的弟弟,他背叛了我。”钟灵说到这里轻轻一顿,似乎还是无法忍受这个认知带来的感受,不过很快地,她把这种不快压了下去,“明明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的,我那时候完全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那个人渣?” “不是的姐姐,我也不想选。”他忍不住出声,想继续解释的前一刻却又咬住了唇。 钟灵大可以直接把他的秘密揭穿,可是她没有。 她想听他自己说,想他能自己懂得,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他可以信任,那一定是她,不会再有别人——她必须是唯一的那个,就像他姜澈之于她的意义一样。 钟灵抬起手,她的指尖早在溪水中被浸得冰冷,触摸在姜澈脸上,冷热相交,他只觉得脸颊隐隐发麻。 “姜澈,我说过的吧?不要把姐姐当成外人。” 姜澈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包覆在掌心温暖。 “那个外人是我。”姜澈阖上眼睑,“闯入那个家的人是我。” 他握住她的手微微颤抖,“我是私生子,那个小叁的孩子。” 他闭着眼睛,不敢看钟灵的反应,等待钟灵有任何错愕震惊或者是愠怒,可是一秒、两秒、叁秒……时间过去了良久,她连他手心的指尖都没有抽走。 姜澈小心翼翼地睁开眼,钟灵就这么看着他,像是在等他说完。 “……姐姐?” “可是我早知道了。”她歪头道。 也不算早,不过只要在今天之前就可以。 这回错愕的人成了姜澈。 因为钟灵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还是和以前对待他一样,加上之前见到母亲时候,钟静心的反应也是,姜澈一直以为姐姐并不知晓。 钟灵深深舒了一口气,笑:“你终于告诉我了,我还在想你会拖多久。” “你知道你却一直没和我说?”姜澈反应有些许迟钝。 “特地提这个做什么?我又不在乎。难道我说了你就不是我弟弟了吗?如果真这样就好了,我也不用考虑什么禁忌伦理,我们今晚就上床。” 姜澈猛咳了几声——“你说什么?” “逗你的啦。”钟灵偏头,用手撩起被夜风吹拂到唇边的发,眼波盈盈地抬起,被姜澈包裹的指尖反握他的手,“怎么出生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姜澈,那不是你的错。” “如果可以选,我也希望你不是那个男人的孩子,那样我一定会追你,半年不够就一年,一年不够就叁年,追到你沦落到我手里,想跑都跑不掉。” 他望着姐姐对他一字一句娓娓道来,那只被反握的手渐渐握得更紧,心脏也被一点点攥得更紧,心跳变得急促,情绪被拉扯得紧绷,连呼吸都忘记了应该有的频率。 他是怎么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能体会到姐姐所描述的那种感受—— 他缺了,一部分。 属于某个人的那部分。 “可惜,我们是姐弟,所以这些假设都只能永远成为假设了。”钟灵微微垂眸,一直以来都是举重若轻的她,头一次笑容如此苦涩,“很讽刺不是吗,明明感觉我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 没错,那个人,那部分,从一出生就已经决定好了。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人比那个人更契合。 “Eilene,你们快点过来把剩下的分啦——”远远地,Maggie大声喊两人,晚餐的烧烤已经进入尾声。 钟灵蓦地松开手,匆忙起身,“走吧,我们去帮忙收拾下,不然Maggie又要调侃我好吃懒做了。” ——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啊,天。 钟灵起身的那一刻真的是用尽全部的脑细胞在反省,她,一个二十二岁的现代女性,对着自己刚成年不久的亲弟弟,灌输了莫名其妙的悖德思想,还大言不惭地恬不知耻地告白了一通,什么“一年两年”“想跑都跑不掉”,她是病娇吗,这种话到底是怎么敢说出口的啊? “姐——” “今天不说了,有话下次再说吧,我——啊!” 她还想拍拍屁股扬长而去,结果这股子潇洒劲儿就终结在一个摔跤上。 姜澈在叫她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起身想扶她,只是没赶得及。 她摔在溪水里,冷冰冰的水流从她周身无情地流淌过去,仿佛在嘲笑她的粗心。 怪她起来的时候想太多,一分心就遭了殃。 溪水不深,可是还是没到了她跌坐的腰际,加上摔下去那一刻溅起的我水花,她完全湿透了。 姜澈早在她跌入溪流中时也跟着冲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自己一着急也没站稳,滑了大半身子进水里,两个人不一样的姿势,却一样狼狈。 他懊恼地按住额角,“我刚才想说,那石头上有青苔会滑,让你小心。” “姜澈,你下次能不能直接拉住我?”她牙齿打着颤,紧锁着牙关道。 ——她,和她的怨种弟弟。 错号:46.帐篷里 房车里有淋浴的设备,但是不能洗太久,钟灵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洗了一遍热水澡好不容易才把身子暖和了一点,回到帐篷裹进睡袋里。 按理说和其他女孩子一起睡房车最惬意,可是钟灵实在不习惯车里还有其他男人,许晨航又是那种唯我独尊的个性,他不想受苦受难,就不会主动让步给女生腾空间,钟灵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懒得和他计较,反正她本来就打算睡帐篷体验,只是被落水这个小插曲影响了。 真的很冷。 钟灵抱着肩膀直打哆嗦。 房车的热水没烧透,因为她冷得没时间等,洗的时候是温的,现在姜澈应该在洗吧?不知道水还够不够。 “阿灵,”帐篷外蒋诚问,“你怎么样,要不要换到房车里去睡?” “算了,已经躺进来了。”钟灵颤抖着唇说道,她可不想被冠以“棒打鸳鸯”的罪名,要是她一个人进去换两个男人出来,许晨航的女朋友估计还会觉得她矫情。 蒋诚叹口气说:“那……你真要和你弟一个帐篷?” 钟灵顿了顿:“嗯,不是就四个帐篷吗,Maggie估计也想和男友一起睡,反正是我弟弟,没差。” “你弟弟也是男人,这回怎么不嫌弃了?”蒋诚在帐篷外一边抽着烟一边无奈。 “那也是我弟。”这种时候拿姐弟关系出来,谁也没辙。 “行吧,我多给你一床毯子,晚上盖在睡袋上,别着凉了。” “嗯。”钟灵侧躺着身,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起身拉开帐篷的拉链,“蒋诚?” “怎么了?”本来要走开的蒋诚闻声回头。 “我是不是很渣?”她伸着头问。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一直都对我很好,但我知道我没法回应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我只能说‘对不起’和‘谢谢’。” 蒋诚愕然了片刻,随后笑得有一丝尴尬:“今天刮得什么风,让大小姐忽然反思起来了。” “有人告诉我,不会拒绝只会给人没有结果的希望……”钟灵顿了顿,“我不关心别人这么想,但是我不希望你受伤。” 蒋诚吐了一口烟圈,青烟袅袅上升,“这些我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不用有压力,等我有新目标了,自然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本来就是我自己想对你好而已。” “那就祝你早日找到新目标,感情顺利。”钟灵笑了笑献上祝福。 “多谢吉言。” 蒋诚离开帐篷的时候,姜澈刚好洗完澡从房车出来。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姜澈礼貌地叫了声诚哥,可是蒋诚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远远走开了。 钟灵还窝在睡袋里想刚才和蒋诚之间的对话,帐篷拉链被拉开,探进一颗脑袋。 “我真的睡这?”姜澈问。 “啊,不然你还想睡哪?那几个男人你熟悉哪个?要不和蒋诚睡?”钟灵抱着膝头反问道。 “算了,诚哥好像情绪不太好。”姜澈钻进帐篷,帐篷不算大,他的身子一进来占满了1/3的空间,钟灵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一点。 听到姜澈这么说,钟灵有些许担心问:“蒋诚怎么了?” “刚才和他打招呼,他连看都没看我,大概有心事?” 钟灵叹了口气。 姜澈见她这个反应,猜到点什么,“是因为你啊?” “快睡觉!我冷死了。”钟灵一股脑钻进自己的睡袋里去。 外头还有人没睡,篝火的声音劈啪作响,火光幽幽映照在帐篷上,仿佛极光曳动。 过了一段时间,蒋诚送来毛毯,钟灵假寐不敢应声,听着姜澈与他对话,好像一切正常。 等帐篷的拉链重新被拉上,毛毯盖上钟灵的身子,帐篷外的人声也渐渐小了,安静了。 火光黯淡,夜色寂静如斯。 林间的风在岩石与林木间游走,啸声一阵阵到了夜里如魑魅魍魉的泣音。 钟灵缩在睡袋里依然手脚冰凉,睡袋不过是保温,可她自从落水之后,身体就一直没有真正回暖,现在一静下来,连呼吸都打着颤。 外头的火光已经熄灭,世界仿佛沉入深暗的水底。蜷缩在睡袋里的钟灵转过身,一点点往姜澈边上挪。然而这无济于事,两个人的体温都被包拢在睡袋下,自然也温暖不了彼此。 然后,头顶传来轻笑声。 原来她已经钻进了姜澈的怀中,只是睡袋阻隔加上黑夜,她没有发现。 “这是不是叫‘投怀送抱’,姐姐?”姜澈淡淡地开口问。 钟灵没有说话,身子还在微微发抖,这种事情就是,你不想的时候都没感觉,可是现在越惦记感受就会越深刻,也不知道那一摔是不是把水的凉意都扎进了骨子里,她现在连和姜澈斗嘴的兴致都没有。 姜澈显然也觉察到了,低下头来凑到她耳边,“真有这么冷吗?不会是感冒了吧?” 她微微仰起头,恰好躲进他的颈窝里,热度全都喷洒在他脖颈间,“冷。” 姜澈的身子僵得不敢妄动,伸出一只手悬在空中,良久才放下来,搭在她肩头。 他收起了调侃她的兴致,手轻轻一拢,把她抱进怀中。 可是他们躺的是睡袋,他的手要伸出来,小半个身子也要暴露在外,毛毯也因为她高度的关系,没有往上拉,他能清楚感觉到冷空气的侵袭。 良久,姜澈想了想,才下定决心把睡袋侧面的拉链拉开,也拉开了她的,“可以靠过来,冷的话。”他出声提醒。 钟灵当然没有多加思索就从自己的睡袋里贴上他的身躯。 与发抖的她不一样,姜澈身上很暖,让人身舒服的温暖。 “你洗的是热水吗?”钟灵很疑惑地抬头问,即使她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而且两人的距离还如此之近。 “不是,冷的。”姜澈漫不经心说道。 “骗人。” “骗你做什么,我洗的时候刚烧的热水都被你洗了一大半了,到我身上顶多不算冰凉而已,但也是冷的。“姜澈把手从睡袋外收回来,探进她睡袋里,重新将她抱回怀中。 钟灵显然很惊讶:“可是你身子比我还暖和,不冷吗?” 姜澈轻轻摩挲她的肩膀给她取暖,“习惯了。” “?” 钟灵短暂的留白时间并没有换来姜澈的后续说明,她拍了拍他:“讲,什么叫‘习惯了’?” “你真以为我跟着他生活每天都能洗上热水吗?”姜澈偏过头,似乎并不想细说,“停水停电停气的房子你肯定没住过。” 钟灵沉默了。 她想象过姜澈在父母离异之后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姜盛超浑浑噩噩,抽烟喝酒赌博,到兴头上就拿姜澈来撒酒疯,就连基本的生活温饱都不一定能保证。所以姜澈靠着自己一个人独立,甚至建立了自我保护的一堵墙,毒舌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想过吗?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属于他的家,小小年纪就让自己学会不依赖任何人,结果还要承受除此以外生活的各种折磨,如果是她是姜澈,她绝对不会像他活得那么豁达。 女人有一种天性叫“母性”,那并不是一个贬义词,那是共情、感知力。 即便是自我如她,也依然摒弃不了此刻心里对弟弟感同身受的心疼。 她心疼这个人,她想让这个人过得不再那么孤单和痛苦,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越了解接近他,越没办法全身而退,只是以姐姐的身份?那不可能——人是没有办法抗拒爱的动物。 钟灵的脑子里一团乱。 事情好像没有她一开始想得那么简单了。 “不冷了?”姜澈见她好像不再发抖,于是问。 确实,思绪放到其他事情上,钟灵感觉就没那么冷了。 可是她能感觉到胳膊上停留的那只手指尖是凉的,她的睡衣是蚕丝质地,对温差的感受很明显。 大概是他的手臂刚才一开始暴露在外头抱她的关系。 钟灵默不作声地把他的手拿回被窝里,搁在自己胸口,轻轻“嘶”了一声。 “好冰。”她说。 姜澈顿了顿,想把手抽回来,可是没成功。 “冰你还放……那里。”指尖停留在锁骨下方,姜澈压着声线,好像说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这里最暖和了,不然你说放哪?”心如乱麻,钟灵一时不想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索性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弟弟身上逗弄他,她拿起姜澈的手掌,在自己锁骨附近轻轻移动,贴到了双峰中央的沟壑,因为侧躺的关系,乳沟尤其明显,“……这里?” 姜澈没开口,只是夜色中的呼吸声愈发安静。 钟灵拉着他的手又朝下游移,最终停留在了饱满的丰盈之上,一时间柔软透过蚕丝布料充斥着他的掌心,鼓囊囊的一团,触手滑腻。 “还是……这里?”她悄声问,像极了勾人入梦的狐狸精,即使看不见她的脸,也能听见她笑意轻浅惑人的语气。 钟灵拈着他的食指,轻轻从自己睡衣扣子的缝隙间滑进去,和她的肌肤相抵。 对面的他从口中不经意泄露了一丝呼吸的颤音。 她按着他的指尖一寸寸向乳 尖攀登,可在即将到达峰顶的那一刻,她将他的手倏地抽了出来,“啊我真的是——对自己弟弟这样乱来,你又没兴趣,再继续下去就变成我霸王硬上弓了。” 她似乎很满意自己戛然而止的果决,把姜澈的手推回他那一侧,假意不在乎地翻过身。 “晚安,阿澈。” 姜澈许久没有反应。 钟灵心跳些许忐忑,她就是想逗逗他而已,确实也没有多想,就算两个人曾经越过界,也不代表她觉得两人可以更深入下去。 “就这样?” 她可以听到他轻佻上扬的尾音,“那我去睡了。” 她的弟弟,居,然,在,挑,衅,她。 “姜澈你——”钟灵转身想要和他斗嘴的那一刻,忽然身子被人猛地一扳,如同一条死鱼般平摊在了睡袋上,姜澈压在她上方,居高临下的气息伏低,炙热地洒落在她耳尖。 “姐姐好像很喜欢占上风。” 黑暗的帐篷里,姜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冷笑了一声:“抱歉。” “——我也是。” —————————————————— 伙计们我错了,明天明天绝对不拖。 但是今天真的累得不行只能断在这儿了。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错号:47.坦白 钟灵眼前姜澈的身影犹如一座山,充满压迫感地把她压在山下。她早就意识到如今的弟弟已经和以前那个小男孩不可同日而语,这个认知在今晚他覆上来的那一刻达到顶峰,黑暗中她动弹不得,只有胸脯能随着呼吸微微上下起伏。 “我又没有压着你。”钟灵推了推姜澈的胳膊,“快起来啦你,我呼吸不过来。” “你刚才可比现在招摇多了。”姜澈说。 嘴上不饶人,不过钟灵还是感觉到他的身子稍微撑起了几分,减轻了她的压力。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更软的,她清楚姜澈吃软不吃硬。 她被姜澈压在身下,绵乳隔着一件丝滑的睡衣抵在他胸口,加上被他紧箍压制了好一会儿呼吸不畅,玉颜在帐篷的昏暗光线中绯红一片,溢出口的热气都拖曳着喘息的暧昧。 “那怎么办?” 柔弱无骨似地伸出一只手勾上他的后颈,钟灵还拱起腰,将上身迎向他,两团弹性十足的乳房贴上去,钟灵轻轻咬住唇,贝齿自下唇滑过,用软绵绵,轻飘飘的声线问他:“我错了好不好,不要生姐姐的气。” 这一句话被她特意附在耳边说,仿佛带着倒钩一般,勾得姜澈心跳都没了尾音。 姜澈面上波澜不显,身体还是保有这个年纪男孩应有的诚实热烈,下腹血流汹涌全都往一处冲击,哪怕隔着两件睡裤,钟灵也能感觉到抵在腿心的那根硬物是什么东西。 怎么那么硬,还烫。 烫得钟灵觉得自己碰到它的地方都要融化了,化成液体,濡湿一片。 哦,又好像不是错觉,她的那里确实已经湿哒哒黏贴着内裤。 姜澈这次一改之前的嘴炮常胜将军风格,什么话都不说,径自低头封住她故意撩拨他的嘴,从“舌战”进化到了“舌战”,这次不仅是精神攻击,还附带上了物理。 被人压在地上吻和平时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对方更有压迫感,也更具侵略性,钟灵根本没得逃跑,只能反手勾着他回吻,祈求在耗尽彼此的氧气之前,他能更早心满意足地撤离。 可是她好像低估他了。 大概是距离他们上一次在私密空间不被人打扰地接吻已经过去了很久,加上又带有惩罚性质,姜澈连退都不让她退,一只手捏上她的下巴强迫她只能仰起头,他吻得不遗余力,舌头霸占了她的口腔胡搅蛮缠,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从她的口腔壁到舌床,每一处都彻底沦陷,甚至能听见两条舌头搅动纠缠时的淫靡咂舌声。 与交媾相差无几。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睡袋,在她胸前短暂地犹疑了片刻,随即还是落了下去,一把抓拢。 太软了,满手的嫩肉被握得从指缝左突右漏,哪怕隔着那一层睡衣布料,姜澈都要因为这团抓握不住的软嫩而心浮气躁。 心浮气躁的后果就是身下的凶器硬得胀疼。 越掠夺越贪婪,姜澈吮着姐姐的舌尖近乎要吞咽下去,捏着她下巴的手还不肯钟灵转头躲避,吸吮声在帐篷里清晰可辨,还有钟灵扭动身体挣扎时与睡袋摩擦的窸窸窣窣。 他太凶了我的天。 钟灵第一次这么想,之前习惯了他软弱可欺任她燥任她胡来的样子,哪里想得到姜澈主动起来可以这么蛮横,男女力量的对比悬殊,她所有的反抗都像是螳臂当车。 “……唔……唔——唔……” 钟灵左右晃动脑袋,连带手上也在拍打他胸口,但她不敢太用力出声,怕隔壁帐篷的人听见。 姜澈终于停下来,如果现在有光线,他会发现眼前的钟灵已经衣襟凌乱,双颊涨红,连眼底都泛着生理性的水光。 他退开了一点,唇与唇之间终于留出了一丝空隙。 钟灵大口呼吸,急促地喘。 “你疯——”钟灵刚说出口两个字发现音量太大,连忙按下来,用一种毫无威慑力的气声骂他,“你疯了啊姜澈,我差点缺氧晕过去!” 她看不见姜澈深锁着她昏暗中依稀能见微光的瞳仁,他也一样呼吸紊乱。 “姐姐。” 他突然叫她。 钟灵还没原谅他呢,可是他这一声轻轻软软的“姐姐”就把她脊椎骨都抽了去。 可是怕他故技重施,钟灵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闷声问:“什么?” “如果我们不是姐弟就好了,那样你就不会考虑什么禁忌伦理,我们今晚就上床——”他的声音缓慢又平静,“这是你之前的原话。” 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一茬?钟灵屏息凝神地等他下一句话。 “你还说你对我有非分之想,想吻我,想抱我,也想和我上床,就这么肮脏。” ……她到底还说过多少惊世骇俗的话,而且他为什么要记得那么清楚。 “现在呢?” “现在你还会这么想吗?” 帐篷中谁都见不到彼此脸上的表情,只有月光微微把帐篷的蓝色照亮,反衬出内里人影黑沉沉的轮廓。 他的声音也沉沉的。 “我们没有如果,我就是你弟弟,那要怎么办?” “到哪一步才不算过界?” 胸腔里的心脏失控狂跳,和他贴得这么近,钟灵觉得他应该都能感觉到了。 因为,她就能感觉到他的。 帐篷中他和她黑影的轮廓一上一下,静止不动了良久,仿佛定格。 在钟灵开口回应之前,姜澈先一步倒在了一旁,“算了,当我没问过。” 他躺好,重新整理两人身上的睡袋和毛毯,只是没拉上拉链,彼此还是可以钻进对方那一边。 然而他转身过去,背对着钟灵。 等到钟灵重新找回自己的发声器官,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 怎么就算了呢?钟灵心里想,姜澈虽然不会抗拒和她亲密,可是好像从来也没有表达过更深入的意愿,今天会问这个问题,她着实很意外。大概也就是太惊讶了,脑子一时间没腾出空来回答他,结果错过了最佳时机。 钟灵往姜澈的方向蹭了蹭,贴上他的后背,那副结实的背脊一僵。 她的手从姜澈的腰上探进去,一路沿着腰线摸索到裤头,每深入一寸他的腹肌就绷紧一分,等碰到睡衣的裤头中央,他的肌肉已经硬得像一块石头,不止是身上的——抬起来的也是。 姜澈伸手去挡她,身体因为她的摩挲轻颤,可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我帮你弄出来。”钟灵少有这么温柔的语气,“你这样硬着也睡不了不是么?” 女性的温吞气息打落在他耳廓,像水一样流动开来将他的意识包裹。 钟灵的手已经挑开了他的睡裤,勾起内裤的边缘,往里探了一层。 血液顺着她摸过的血管热情奔涌,加速窜进他不肯低头的凶兽。 那家伙上一刻还高昂着粗硕的脑袋叫嚣,下一刻就因为一只指尖的碰触而忍不住紧张颤抖。 她都不需要往深处探寻,那东西就贴着他的下腹,高高立起。 他的内裤被褪下了一半,恰好卡在龟头下方,有点紧,他不舒服地自己把它拨弄下去,钟灵也帮着一起把它向下拉,看起来两人倒像是达成了共识一般。 她握住了那根肉棒,小心地抚摸,生怕自己不算长的美甲不小心刮蹭到他脆弱的茎身,只用指腹在他的冠状的棱口下方来回磨蹭。 就那么几下,姜澈的下腹紧得更厉害,他咬紧了牙关。 柔嫩的掌心将阴茎包覆,钟灵虚着一颗心,语气略微诧异说:“我没想过它长得……这么粗。” 之前感受过是一回事,可是静下心来用手体验是另一回事,这个尺寸好像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小弟弟天差地别。 仿佛是因为姐姐的夸奖而兴奋不已,那根肉棒在她手中活灵活现地跳动了一下。 “姐……”他耐不住这种不上不下的煎熬,东西掌握在姐姐手里,他什么都不能做,偏偏那种微妙的刺激又是持续不断的,姜澈又不肯直白开口,只能这么叫她,嗓音沙哑却饱含浓稠的情欲。 他不说,钟灵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柔荑收拢,握着他硬挺挺的肉棒渐渐捋动起来,单薄的皮层跟着她的手心上上下下摩擦,快感随着动作的幅度层层递进,血液仿佛都汇成了一股冲击而下,那根阴茎越发充实硬挺,好几次不跟屈从她手掌带领的方向,不肯有半点的弯折,依旧直挺挺耸立。 “这样舒服吗?”钟灵第一次帮弟弟打手枪,不知道他偏好的力道和节奏,完全是循着自己的直觉来,可是握着自己亲弟弟肉棒的感觉实在有些太刺激了,只觉得头皮隐隐发麻,脑中的神经元冲动亢奋,速度逐渐脱离掌控都没有察觉。 “嗯唔……”姜澈全身上下的劲都拧到了一块,被压抑下的呻吟好几次都要冲破喉咙,最后只是从唇缝里溢出断断续续的低喘,下腹跟着她捋动的节奏一抽一紧,甚至不自觉跟着她撸动的频率顶起了胯。 爽是必然的,但如果单从肉体上的刺激而言,比自己捋还差了一些,毕竟钟灵不是姜澈,体会不到该握得多紧,什么时候该捋得多快,哪处应该多使一点力。 姜澈也是男人,平时自己用手解决的次数也不算少。 可是,撇除肉体的感受,更大的强刺激来自于心理,被姐姐握住了自己的阴茎,自己最脆弱的一部分交给她掌控,随着她给予的节奏而迭加快感,酥麻麻的电流和奔涌的热血让姜澈终于抑制不住喉间的低吟,伴随喘息和顶胯的节奏,散落在深夜的帐篷里。 那是姐姐。 年幼时他们也会同床共枕,那时候只是她抱着他,是姐弟间最纯粹的亲情。 可是现在钟灵从身后抱着他,握住了他的阴茎…… “我的话你听听就好——” 他的耳边,钟灵软乎乎的身躯靠了上来,说话间手上的动作依旧,不知怎么,声音也跟着他微喘。 “我也不懂到哪一步该停下来……阿澈。” 姜澈因为抚摸耳膜的这个声音而亢奋发颤,脑海里仿佛是过了电,酥酥麻麻,整个人都漂浮在虚空里。 “我不是什么好姐姐,其实就算明知道你是我弟弟,我也不想考虑什么禁忌伦理,我想和你上床,想和你做爱,想所有姐弟之间不可以做的事情,现在也还是这么想,因为姐姐喜欢你,对不起。” 话音落下,姜澈紧紧皱起眉头,难耐地扬起脖颈,粗重的喘息声从口中七零八落地溢出来,他已经极力控制了,怕这个声音在夜里太过突兀,惹人猜疑。 血液仿佛在沸腾,他整个小腹伴随着她加速的律动而颤抖,钟灵的拇指忽然贴上他胀圆的龟头,在湿淋淋的马眼上打着圈蹭了蹭,少年额角经络微微突起,整根肉茎颤抖抽搐起来,一股又一股温热的精液喷洒在她最后包裹的手心中,射了好几秒都没有停下。 钟灵指缝间一片黏稠,睡袋的方寸空间里,满是浓精的腥味。 姜澈转过头来。 激情褪去之后的沉默通常会令人尴尬,钟灵以为他应该也是,尤其在她说了那么羞耻的话之后。 可是姜澈张口轻咬住了她的下唇,放开,再咬,好像怎么都不够地品尝她的味道。 黑暗中他翻过身,重新把她压在了身下。 “擦我身上。”他说。 “嗯?”钟灵被他吻得七荤八素,一时没意识到他的意思。 姜澈拿起姐姐的手,将上面的黏答答的白浊擦到自己睡觉用的宽松白T上,然后立起身,拉起衣服的下摆,高高举过头顶,一把脱下扔到一旁。 “……姜澈?”兴许是外面月光亮了几分,深蓝色的帐篷也映出姜澈昏昧光源下清冷的一张脸,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刚刚才失控过,那张因为泪痣略显阴柔却漂亮至极的脸孔上,只余留些许残喘昭示他刚经历过愉悦的峰极。 钟灵脑海里的思绪瞬间乱成了一片,盯着姜澈半裸的上身,一时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他不是刚刚才发泄过? 她的心跳像是干柴被点燃劈啪作响,越烧越旺,连因为掀开睡袋暴露在空气里感受到的寒冷都抛在脑后。 姜澈的手指在她睡衣上解着纽扣,一颗,一颗,又一颗。 钟灵几乎是秉着呼吸感觉他的动作,一开始是感受他手指的变换,到后来,是身下抵上她小腹的那处变化。 直到最后衣襟全都松开,他略微冰凉的指尖伸入丝滑布料下,蓦地拢住了她一边颤栗的乳房。 “嗯……”冰凉的触感加上被他人掌握的刺激感,让钟灵没忍住呻吟。 此刻林间无风,夜色静谧,钟灵的呻吟声也不知道有没有不小心走漏出帐篷外的天地。 钟灵自己也意识到不妙,猛地收住口,紧张的目光与姜澈投来的视线相撞。 姜澈一点点举起食指指尖,最终在唇沿停驻,轻轻扬起了唇角—— “嘘。” ———————————————————————— 想努力写完加更的字数但是今天家里都是人真的写不出来。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错号:48野火燎原 她被那一声“嘘”撩拨得心头发痒。 可是生理上的反应比她的意识更难以抗拒,比如说…… “阿嚏!” 钟灵捂着嘴打了个喷嚏,就算两个人之间再怎么情欲高涨,皮肤感受到的冷意还是没办法忽略,她的身体在人类的繁衍需求之上先提出了保温的基本生存需求。 姜澈愣了一愣,躺下身把钟灵收入怀里,拉回睡袋和毛毯帮她掖好。 “好像不是时候。”姜澈低声笑了笑,“怎么办?” 钟灵这次毫无隔阂地贴着他赤裸的胸肌,他的热度直接地、毫无保留地传达给她。 “就是有一瞬间有风而已,不冷。”钟灵解释道,很拙劣的掩饰,帐篷里平白无故哪来的风。 不过很快谁的注意力都不会停留在对话上面,钟灵的手贴着弟弟的胸口,下意识轻轻柔柔地抚摸,用指尖沿着肋骨和肌线游弋。姜澈的身材看起来还是那个高瘦的十八岁少年,但是这样近距离接触她发现,他的肌肉结实,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虽然不算筋肉贲张,却也充满年轻的力量感,很鲜活,也很火热。 钟灵只是摸了一小会儿,就有点口干舌燥,她少有如此期待和另一个人肌肤相亲,碰撞出火花,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她弟弟。 姜澈会因为她手指的游离,触摸,而皮肤绷紧。 他忍不住将手伸入她的睡衣里,钟灵下意识蜷起身子。 “你都摸我了,我也摸摸你的。”姜澈可能都没好好细想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以他的个性,少有会这么主动地向别人提出自己的需求,还是……性需求。 可是即使说了他也不会觉得不自在,大概因为那个人是钟灵,是他曾经朝夕相处,如今也血缘相连的姐姐。 他这么说完,钟灵的身体逐渐放松,像是把自己交托到他手里。 “脱了?”睡衣还在钟灵身上,姜澈拉着衣襟掀开一角,嘴上虽然在问,手上的动作已经先一步继续。动作间难免有风渗入睡袋,钟灵的睡衣在他的手中褪去,她往他身上更靠近了一些。 “待会儿就不冷了。”他说。 待会儿为什么就不冷了?这个答案值得深思,钟灵想了想,觉得姜澈说不定在说骚话上也有点天分,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的上半身已经不着寸缕,姜澈的手从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往上攀升,再度覆上她浑圆的乳房,五指张合,握拢。 握得满满当当一手,软乎乎在手心像团布丁弹性十足,绝不是隔着衣服揉捏时的触感可以比拟,即便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可一想到此刻姐姐赤裸地躺在他身下承受他玩弄她的奶子,姜澈还是呼吸一顿,喉结滚动了一圈。 以前他觉得自己对女人的胸并没有多大的执着,宿舍里那群小子对着大胸女模打飞机的时候,他也只是不置可否,揉胸这种事,爽的应该是被揉的那一方,男人为什么会乐此不疲?可是自从圣诞夜那一晚之后,他的认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从指尖到掌心,到手上皮肤触摸到钟灵乳房的每一处,都给予他一种无法言喻的手感,柔软、舒适,完美契合在他张开的五指下,哪怕是毫无技巧地揉捏,酥酥软软的绵乳都会安静乖巧地反馈他最恰到好处的肉感,让男人的掌控欲望得到巨大的满足。 尤其当他把玩的同时,身下那个人还因为他的动作而不小心发出低低吟哼,每一个不经意泄露的音调,都在为他的粗胀注入新鲜血液。 他胀得都有些疼了,微微拱起身,靠在她耳边深呼吸,大概也是身下的胀疼让他生起一时暴虐的欲望,一不留神,重重揉了一把钟灵的奶子。 钟灵短地“啊”了一声,随即慌忙住嘴,去咬他的唇:“轻点。” 如果隔壁帐篷里的人耳力好一些,兴许这个声音已经听见了。 乳房被他抓揉成了椎体,姜澈深深吐息,气息顺着唇沿渡进钟灵嘴里。 “没忍住。”姜澈问,“疼么?” 钟灵去拨他的手,“不许摸了。” 她哪里想过弟弟会这么用力,上一次在酒店的时候,明明都还是很温柔的。 “我错了……姐姐。”姜澈声音缓下来,语调温温软软,带着一点把持不住的渴求欲望,“我给你揉揉。” 他说完还真就上手揉起来,可是除了力道以外,和刚才的淫靡也没太大差别,只是一只手换成了两只手,握着她的奶子暧昧地打着圈揉捏。 揉捏时拇指和食指间夹弄着钟灵已经挺立的乳头,跟着一起旋捻搓弄,霎时间,电流从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刺激心房,酥酥麻麻阵阵激灵,她被揉得呼吸凌乱不堪,想要逃走,又经不住拱起腰朝他贴近,整个人扭成了绳索。 “姜、姜澈……阿澈……不、不要……嗯——”有点太舒服了,仿佛过载一般她有点承受不起。 才叫了这么几声,她就咬住了唇,生怕声音在这个夜晚的营地太过突兀,最近的帐篷离他们不过四五米距离,被听到也不是不可能。 那是蒋诚他们的帐篷,如果听见了他们该怎么想? 她特地拒绝了和别的男人同处一室,只为了这个晚上享受和自己弟弟近亲相奸的快乐? 甚至,蒋诚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拒绝的原因,是因为比起正常的男女感情,她对乱伦这种畸形的爱更乐在其中? 钟灵因为这一连串的想法越发紧张亢奋,热得面颊潮红一片,小穴深处,液体不自控地开始往外汩汩流淌,将单薄的底裤浸润。 意识到她有意识控制住自己的叫声,姜澈张口去吻她的唇,微微喘息间语气遗憾地说:“好想听姐姐叫……只是听着都硬了。” 他这次居然明目张胆地说起了骚话。 钟灵一边被吻一边还要感受乳尖上传递来的捻搓力道,奶头已经很敏感,硬得像一颗小石头,他这么捻的时候又疼又刺激,下意识身体想要缩起抗拒,“……嗯……都说了……澈……轻、轻点……” “还疼吗?”姜澈从她口中收回湿漉漉的舌,“那我帮姐姐吹一吹。” 钟灵还在想吹一吹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姜澈就从她眼前消失了。 确切地说,他滑下身子,凑到了她胸前。 钟灵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疯狂跳动,压下声音说:“姜澈你……唔——” 姜澈含住了她的乳房。 男人的、少年的、弟弟的口,对着她在黑暗中已经被他蹂躏发红的奶子吃了进去,顶端被含在他温热的口腔里,有一条湿软滑腻的舌绕着它舔弄,一开始只是一圈一圈抵着乳尖打转,奶头也被舌头挑逗得东倒西歪不成样,到后来渐渐控制不住,像是发自本能一般,他含着乳儿连吸带舔,吃奶似地用力吸吮起来。 “……啊……阿澈、阿澈——唔、等一下、等……”钟灵抱住胸前那颗努力往她怀里乱拱脑袋,绷紧了身子,连脚趾头也跟着蜷缩收紧,剧烈的、兜头而来的快感随着弟弟凶狠吃奶的频率一波波冲向天灵,她高高扬起脖颈,呻吟声压抑不住地溢出喉间:“……不、啊……你不能——” 弟弟怎么能吃姐姐的奶呢,她又不是母亲。 脑子里第一时间竟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可是弟弟也不能和姐姐做爱,所以她纠结这一点毫无意义,只不过是人类陈规旧俗的观念在潜意识里作祟罢了。 何况她太舒服了,这种感受根本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甚至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第一次享受性爱,爽到她承受不住想要再度逃开,足弓绷直,身体后仰,只想从这无法掌控的快感里寻回一点理智。 然而姜澈怎么会肯。 嘴里的雪乳仿佛入口即化似地酥软,他第一次品尝到这种口感,原本只是逗弄的心随着下腹蓄积的热流而逐渐变质,牙齿贴着乳肉从上滑下到乳尖,再用力吸吮到自己口中,反反复复,大口大口地吞吐吮弄,连舌头也在与奶尖勾缠,完全不给它脱口的机会。 让人完全不怀疑,如果姐姐此刻真的有乳汁,他已经尝得一滴不剩。 姐姐的乳汁…… 如果真的有奶水就好了,他甚至有了这样的期望,一边狠狠地吮吸已经红肿的奶头,来发泄这一份欲求不满。 所以当他察觉姐姐想从他口中逃走的时候,姜澈的双手抱住钟灵的屁股,按下了她的臀把它压近自己,甚至抓拢臀肉,惩戒似地用力捏揉。 饱满的丰臀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受力,钟灵感觉不到疼,反而是一簇火苗被他的手劲点燃,被吃奶,被揉臀,羞耻感加剧了肉体的敏感,整个身体都已经沦陷,麻痹酥软的快感如同星火燎原,一阵阵随着神经游离,传遍全身。 而且,当臀部被逼迫压向他的时候,她清晰感觉到了—— 隔着布料,从刚才开始就火烫的巨物,高高顶在她的小腹间,如同怒龙吐息,时刻都要喷出火来,为她这燎原的星火再添一把。 当姜澈口中仿佛要把最后一口乳汁吮吸干净的瞬间,他抓拢她的臀猛地一把撞击那一根凶刃,钟灵的小腹一阵抽搐痉挛,脑中似乎亮起了白光,颤抖地泄了身。 她高潮了。 错号:49.舔「Рo1⒏run」 高潮过后的身子酥软且敏感,钟灵瘫在睡袋上,额间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她胸前姜澈的脑袋还含着她的乳房吸吮,只是这次伴随着顶胯的动作,一根粗硕的肉棒一次次顶入她的腿心,撞击在她此刻因为高潮而脆弱不已的阴蒂上,每撞击一次,她就忍不住瑟缩一下,因为他已经硬得不像话,杵进来的时候阴蒂的软肉几乎贴着龟头往里凹陷,也像是把电流打进了她身体里,她止不住快感的吞噬。 被自己弟弟一边吃奶一边顶弄这种事,本来就很难有平常心,何况这也算是满足了她,没有哪个女性在床上能拒绝得了鲜活帅气的弟弟。 如果能看得见的话,那根紫红色的性器出没在她两腿之间,原本两人的毛发多少有些毛刺感,可是因为钟灵流了太多淫水,那里湿漉漉的,反倒是让性器的摩擦抽送顺滑了许多,姜澈显然很受用,嘴里依然含着姐姐的奶不肯放,左右轮流,一口口放肆吮弄,下体也在她下面进出不停。 时不时还用牙尖叼着奶头跟着吮吸的力道往外扯弄,弄得钟灵太过敏感小腹又抽搐了好几次,整个人都在打着颤连呼“不要”。 ——她和她的弟弟在做爱。 钟灵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这句话。感受姜澈舔舐的温度,嘬吸的力道,以及那根阴茎摩擦抽送的频率,她知道现在自己和姜澈做的事情,已经没办法再以姐弟的关系来掩饰了,或者说,他们就是在欲望中沉沦扭曲的一对姐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接受得了这样他们。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份关系窄化到只能存在于他们两个人之间,谁也无法介入,这种孤立感,她竟然沉湎其中。 “你吸了很久了……”钟灵的纤指岔入他发丝间,头低下来,声线微颤地提醒,他到底是有多喜欢吸奶,来来回回这么久了也不肯放。 耳边听见“啵”地一声,姜澈将含了许久的钟灵的奶头吐了出来,即使昏暗里看不见,还是仰面问:“不喜欢?” 他的动作停下来,她胸口被吸得肿胀的奶子也陡然如同无根的浮萍,空荡荡暴露在睡袋湿热的空气里,钟灵的身体这一刻只有一个念头,空虚。 “没有不喜欢,就是没想到你这么喜欢……”钟灵对着自己弟弟还真不好说出骚话来,简单用了代称,“吸这个。” “我才没有。”姜澈立马反驳,其实刚才那一轮他兴致勃勃差一点就要射在她腿间,结果钟灵一句话他蓦地惊醒,觉得会不会只有自己过度亢奋,而姐姐其实并不享受。 钟灵顿了下,指尖摸到他额际些许的汗,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就这种寒冬腊月的时候还能做到出汗,如果不喜欢,她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解释他刚才的举动。钟灵用不无遗憾的语气叹息道:“不喜欢没必要迁就我的,我知道我的胸也不算大。”说完还伸手挡住胸口,把乳房从他下巴边挪了个朝向。 安静的夜里,姜澈的呼吸在咫尺之距格外清晰,因为她的话和动作,很快他呼吸的频率加快道:“我觉得挺好的……正正好。” 末了,还出乎钟灵意外地凑上前在她唇上一吻。 “你又不喜欢,正正好也没用。”钟灵连身子都往后撤了寸许——一种毫无差距却能感觉到她退缩的距离。 “姐姐,”他扶住她臀的手往上游移顶住了她的后背不让她再退,“我没说不喜欢。” “你刚才说了。” “我……”姜澈有口难辩,他本来就不喜欢被人说中心思,否认是惯性。 可是哪有人不喜欢还会吸那么久,她就不会想想!亏她还比她大了好几岁,脑子走的都是直路就不会转弯吗? “姜澈……”钟灵鼻音浓重地把声线压在嗓子里,可怜兮兮地叫他,那尾音还千回百转,像是拖着一条小尾巴绕着他的耳膜游离,“有点疼。” 平时不会撒谎,可是一到这时候演技就炉火纯青,连姜澈都被她委屈的口吻骗得心头一乱,下意识急忙问:“哪里疼?”他刚才哪里下手重了? “胸,”钟灵轻轻捧着一团乳肉,像是无意识碰到了他的脸,言简意赅,“疼。” 姜澈抿了抿唇,喉头因为这一句话发干,他承认刚才他兴致高昂,力道没分轻重,也确实像她说得吸了很久,可是他对这种事也没经验,只能将手从她背后摸索回来,按在她胸上,极致温柔地揉了揉,又问:“那……怎么办?” 钟灵微勾嘴角说,低语道:“你舔一舔?” 她就是想治治他口是心非的坏毛病,故意逗着他来,话音刚落下去,就觉得乳尖被舌面托起,一勾,一舔。 一股电流直通尾椎骨,钟灵打了个激灵。 然后又是第二次,勾一勾,舔一舔,第叁次,再勾勾舔舔,像小狗似地反复舔舐。 像是在反复确认她疼不疼。 她当然不疼,只是快疯了。 终于有什么湿漉漉地裹上来,绕着她的乳头打转,一圈又一圈,缓慢又有耐心,末了还轻轻向上一勾,把发红的乳头勾得颤栗回弹,轻轻抖动。 “好一点?”姜澈沙哑着嗓子问道。 钟灵尚且沉浸在空虚被填补的余韵里,可是他这仓促中断,好不容易满足的那一部分空虚又倏地全都回来了。 真的气人。 这一出你来我往,反而分不出谁胜谁负了。 “好不了了。”她堵着气随口说道,“可能要天天舔才能好。” 结果睡袋中孤零零挺立的奶子又被一口含了去,这次的力道小了许多,没有那种要吸干她的迫切汹涌,反而更像是婴孩似地,含住半颗乳房在口中,一口一口有节奏地嘬吸,唯一不同的就是湿滑的舌头还会贴着奶尖安抚抵弄。 钟灵背都挺了起来,发出动情的闷哼。 不是说刚才的节奏和力道不好,她也渴望那种歇斯底里,而这是另一种新奇的感受,可能一切慢下来,体感会更深刻。 她真的好喜欢这种细致入微的感觉。似乎从和姜澈越过姐弟那条界限开始,她总是能收获很多新鲜的体验。 姜澈这一次吸吮舔弄了很久才停,也没有厚此薄彼,两颗乳房都照顾地妥帖了,才直起身,抬头对她说:“那以后……就天天舔……” 他的声音缓缓地从唇齿间溢出来,热气呵在钟灵唇沿,嘴唇似要碰到了,又差之毫厘,“姐姐想要……”他忍不住亲上去,一个吻覆在她唇上,轻轻吮了吮,“就给姐姐舔……好么?” 他都没给她回答的机会,舌头就堵了进来。 结实赤裸的双臂将她揽入怀里,一个绵长的湿吻又吻得钟灵分不清东西南北。 倒不是说他吻技有多熟练,只是姜澈正处在一个精力旺盛的年纪,又连第一次都没有过,做什么都带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热情,情欲是一种催化剂,它不仅可以催化自己体内的变化,也同样可以感染他人。 而且她本来就喜欢他,有爱的性自然容易让人冲动。 帐篷里两具极近光裸的肉体交缠在一起拥吻,恨不得将自己揉进对方身体里去,时不时交迭发出睡袋窸窸窣窣的声响,和吮吻时的啧啧声。 两个人都已经上了头,连身上的最后一层布料都踢得干净,可是谁也没继续下一步,就是搂抱、爱抚、亲吻,摩擦的无限循环。 帐篷里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似乎谁都无法忍受这种止步不前的快乐。 直到缺氧将彼此分开,姜澈伏在姐姐身上,头低下来,像是臣服的野兽,抵着她的额不住喘气,每一口喘气声都能直接喘进她心里去,喘得她的心麻麻痒痒的,下面也是。 钟灵勾着他的后颈,与他的眼睛相距不过两厘米,两人的呼吸交错,一句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一只手扶着已经胀硬到吓人的阴茎,调整方向,再度戳了戳她腿心,那里早就洪水泛滥,随便一杵就能滑进去,一顶就顶到了屄口。 可是那里今晚还没被开拓,密合的媚肉挡住了他前进的可能性,哪有那么容易随随便便就进去。 她这一刻目光却出奇地清灵,干脆得像是她根本没有沉沦过。 “不可以喔。”她出声制止。 “……我知道。”姜澈扶着粗胀的茎身,小意地摆动后臀,对着那道小屄的缝隙来回顶弄,大概是隐忍得太过,呼吸断断续续,连带着汗水往下滴落,撑在她脑袋边上的小臂青筋暴起。 钟灵知道他想要,她自己也想要,可是两人都更清楚地知道不行。 如果换做另一个她这么喜欢的人,钟灵可能就默许了,偏偏姜澈不行。道理是个人都想得到,因为他们是亲姐弟。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错号:50.帐暖 两个人就这样一语不发一上一下地维持着这样浅浅顶撞的动作,如果心细些,还能听见龟头撞在屄口上一下下挤弄出的水声。 姜澈在黑暗中直视着钟灵的脸,想到她明艳的五官,时而强势,时而心慵意懒的神情,撩发的动作,撒娇的语气,洁白的齿尖咬在朱唇之上,越想,越悸动难忍。 他猛地低头又吻了上去,想把这种恼人的、燥热的、高涨的情绪用一个吻清除干净。 她是他姐姐。 为什么偏偏是他姐姐? 既然已经不是一个母亲的骨肉,为什么还要有同样的父亲? “阿灵?” 帐篷外忽然响起蒋诚的声音。 两具交迭在一起的躯体瞬间静止不动。 那似乎是一个试探的问候,他们都知道,如果什么都不说,蒋诚也不可能真的会拉开拉链直接闯进帐篷里来,可是就相隔一片单薄的防水布,谁都不知道刚才他们的声音被听进去了多少。 等下,不会就是因为被听见了所以…… 钟灵蓦地抓紧了姜澈的小臂,惴惴不安。 她下意识地回了一声:“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帐篷里一直翻来覆去的声音,是不是太冷了睡不着?要不要再添一条毯子?” 钟灵极力维持着镇定应道:“没有,就是睡袋太硬了,我不习惯。” 姜澈沉下脑袋,在她耳边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笑。 钟灵轻轻揪了下他,这时候还敢笑? “那你要去房车吗,实在不行我去和晨航他们说。” “我都已经塞进睡袋里了就不想动,没事的。” “那你弟弟呢……” 钟灵因为蒋诚突然提到那个此刻还伏在自己身上和自己光裸相贴的弟弟,不由得心脏猛跳了一下:“我弟弟……怎么了?” 姜澈也同样竖起耳朵听蒋诚在说什么,可是神色比起刚才,似乎收敛了许多。 “他睡得还好吗——睡着了吗?” 钟灵只当是爱屋及乌把姜澈当成自己的弟弟关心,掩饰道:“他粗神经,早就睡着了,睡得像猪似的。” 趁机黑了姜澈一把,身上的人不满,原本附在她耳边的口突然咬了她的耳朵一下。 钟灵反射性地“啊”了声。 “怎么了?” “没、没有,我刚以为是一只虫,吓了我一跳。” 姜澈咬住她的耳尖的牙齿松开,唇瓣沿着耳廓一点点摩挲,对着她耳朵呼出诱人酥软的气音:“说谁是虫呢?臭姐姐。” 又是猪又是虫的,姐姐就不能盼着他点好。 钟灵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又不敢有大动静,只能由着他乱来。 他甚至拱起腰,往她小穴口又戳了戳。 就这么两下,汩汩的淫液就被他从穴里“噗叽”一声挤弄出来,让龟头再度被浇淋了个通透。 钟灵连忙捂住差点出声的嘴,狠狠地瞪姜澈,可是姜澈当然看不到。 更别说,他还在沉迷于下身的触感。 “不是虫就好,你要是需要驱虫喷雾我那儿也有。”蒋诚一贯心细,这样的对话已是老传统了,不过这一刻他的重点似乎并不是关心,而是想表达一些别的东西,“你今晚说的那些话——” 夜深了,他们的帐篷离得最近,剩下的在另一边,和蒋诚一个帐篷的人早就睡得酣畅淋漓,蒋诚也是确认了此刻醒着的只有他和钟灵两人,才会再提起。 此刻钟灵脆弱的小屄口正在被弟弟侵犯,几乎分不出精力来听他说什么,能抑制住自己不叫出声已经是神迹。 反而是姜澈,睁着一双沉沉的眸子,似有心聆听外头的动静。 只是身下的动作没有停歇,他的臀肌有节奏地收缩,反复将肉棒挺送到屄口沿着湿淋淋的媚肉滑动,几次任它嵌进了阴唇里,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睡袋又因为他的动作发微小的摩擦声。 “我觉得,不管希望有没有结果,那都是希望,可能有时候人不一定求一个结果,只是享受这种希望,而且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好结果是什么样不是吗?” 蒋诚的话刚落下,钟灵感觉到姜澈猛地一撞,这一下用力有些太狠了,硕大的龟头几乎卡进了小屄,她“唔”地一绷紧小腹,穴口的软肉收到了极致,紧紧将这外来的不速之客夹住。 姜澈只觉得自己差一点被这种粗暴冲刷意识的快感夹射了,咬紧牙关才忍住,但是身下的阴茎不受控地在颤抖,好像叫嚣随时都要一插进底,连茎身上凸显的经络都在跳动。 钟灵捂着嘴拼命摇头,努力扭动身子,才将屄口的凶兽“啵”地一下吐了出来。 不行,那一下……她大脑思绪涣散地想,身体从上到下,都在回味刚才的那一瞬间。 如果继续让他杵在那里,钟灵怕自己都抵抗不住会求他插进来。 啊,不对,现在的问题是,门口还有一个人—— “……我、我……知道了。” 之所以断断续续,是因为姜澈伏在她身上又开始了顶弄,而且他真的弓起身含住她的乳房,另一边也肆意抓揉起来,一处都没有放过。 只隔着一个帐篷罢了,蒋诚就站在帐篷外头,她的弟弟在发什么疯? 关键是,疯的还不止他一个。钟灵的手摸上他坚实的背肌,死死抿着唇承受姜澈的阴茎对自己下体的一波波进犯,指甲几乎嵌进了他肉里他也浑然不觉,而她盯着昏暗中的帐篷顶,只觉得灵魂都飘浮到了天上云端,感知被撞击得破碎迷离。 “阿灵?”蒋诚似乎听出了她口吻中有些奇怪。 钟灵不想让他发现端倪,只能强撑地“嗯——”了一声。 蒋诚以为是她实在困倦了,也不好再聊下去,“我只是想说,不用在意我怎么想,但你要是觉得困扰了就直接告诉我,我也不会继续打扰你。” 钟灵因为强忍而痛苦得皱起眉头,努力压下颤音道:“……好。” 简短得像是不想多言。 可蒋诚哪知道,隔着一块布的距离,他喜欢的女神正在被她的弟弟肏干,哪怕不是真枪实干,画面也已经差不离多少。 “那我去睡了,晚安。” “嗯!”她几乎是借用着一声“嗯”把忍不住的快感宣泄出来,但也没敢太放纵,只是鼻音比平时更重了一些。 等到蒋诚走远,钟灵猛地一把拉起姜澈,咬住他的下唇,这一下狠得咬出了血,姜澈吃痛一声闷哼,差点暴露,铁锈味在两人口中漫开。 “你是不是疯了?”钟灵直接抵着他的唇喘,“你当着蒋诚操我?” 姜澈抬手一抹唇上的血迹,“又没真的做,而且他也没看见。” 说话间,两人交缠的身体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因为四下无人,睡袋里的动静越发大开大合,每一下都把钟灵顶得不得不拱起腰才能卸下他挺送的大部分力道,可是这样一来,又仿佛是在主动把自己送上去迎合他。 “不行……姜澈……你停、停下——啊……” 钟灵不得不低声警告他,可是姜澈覆在她身上,拉着她的手放到了他几乎硬成铁杵的肉棒上,呼吸粗重地乱成一团,喘息声里都掺杂了浓重得化不开的情欲,“姐姐……帮我……” 钟灵原本的抵抗只延迟了片刻,一下就瓦解了。 这样对他不够,他想要更多,可是他又知道不能要更多,如果继续下去他也没办法保证,所以乞求她用手帮他早点结束这种煎熬。 钟灵握住了那根她这个晚上一直在幻想的东西,这是今晚第二次帮他撸,她纤软的手包覆着柱身驾轻就熟。 她没想到姜澈的手指也抵在了她黏湿的穴缝间,拇指的指腹贴住挺翘的阴蒂按揉。 他靠在她耳边止不住喘息声,每一声都打落在她耳尖上:“姐……” 钟灵突然被这么叫,好像这层关系也被提升到了极点。 “我要……呼……进去了……” 还在忙于帮他捋动肉棒的钟灵怎么都没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就感觉到一根长指抠弄她的小屄,一点点抹开缝隙的淫水,一寸寸插入了她的膣道。 钟灵小腹紧紧绷住,感受那根手指在阴道里的形状,穴肉开始紧张收缩,那些淫水把所有指尖弥补不到的空隙填满。 “姐姐……感觉……到了吗?哈……” 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小穴里的异物侵入感,配合他让人受不了的喘,钟灵有些忘我,加快了捋动的节奏。 “想象一下——”姜澈因为她的动作而弓起身,难耐地动了动身子,“……我的……插在……呼……姐姐里面……” 钟灵更难受了,又空虚又充实的矛盾交织,难受。 大概是他色气满满的磁性声音伴随喘息有惑人心智的能力,钟灵真的觉得此刻埋在她甬道里的那根不是手指,而是自己手中属于姜澈的那一根阴茎。 “它才不管你是不是我姐姐……”姜澈的声线又低沉了些许,“它已经插进去了……姐姐……怎么办?”他说着,又加入了第二根手指,丝毫没有怎么办的自觉。 “姐姐里面……好软……” 姜澈的指尖在逼仄的肉穴里画圈搅弄,“姐姐……姐姐,它在吸我……” “哈……全都是水……唔。” “不要说……”钟灵口干舌燥,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试图阻止他,她怕他越说越兴奋,到时候又被蒋诚听见,何况因为他的言语,她身体里高涨的情愫她根本控制不了,她更怕自己丧失了警戒心。 不过她很快就无暇他顾松了手,因为他那不安分的手指——姜澈的手指和他的身高一样修长,在钟灵的小穴里开始缓缓抽插,像是所有仪式的起始都需要一个郑重其事的缓冲期,他并拢的两指也顺着姐姐几乎密合的穴口,推开沿路包拢的肉褶,慢慢地插进更深处,直到手指齐根浸没。 “为什么……?”姜澈深深呼了一口气,去咬她的唇,“姐姐都让我插进去了……呼,为什么……不能说……” 喘息声加重,因为钟灵的指腹也不甘示弱揉搓起他湿滑的马眼,他不得不中断口中的污言秽语,舒服到皱起了眉心。 “你这混蛋——”他咬着后槽牙,“就这么想让我肏你……” 他一边说,一边加快了手指抽插的频率,钟灵也受不了拧起了腰。 他忍住喘息问:“……被肏得爽吗?嗯?……姐姐?” 钟灵难耐地只能加快手上捋动的速度,可是她不敢出声,蒋诚对她的声音太熟悉了,她总有种错觉,自己细微的音调都能被蒋诚捕捉到,大概这就是做贼心虚吧。 姜澈的手指抽送间抵到了离入口不远上方的一处软肉,钟灵蓦然一挺身,轻轻“啊”了出来。 他的指尖一顿,好像心领神会,就冲着那一处狠狠插弄。 淫水四溅,钟灵的手速也和他同频,两个人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小帐篷中春光旖旎。 “被自己亲弟弟……肏得爽吗?”他不肯放过她,追问。 一句话勾得她浑身酥软,钟灵捂着唇,乱七八糟的低喘声还是从指缝间溢出来。 “……说啊,姐姐……哈……说……” 钟灵知道自己此刻不说话,他是不会满足了。 “很……爽。”她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这也不是哄他,她的感受确实很爽,只是她真的太怕被发现了。 “姐姐喜欢我……”他突然下结论似地丢了一句话。 钟灵手一僵。 他讨好似地拱了拱臀,让她的手不要停,然后继续求证:“姐姐……你喜欢我、喜欢我……对不对……” 明明早就和他说过,可她回应的那一刻还是羞得满脸燥红,压着声线小声抱怨:“喜欢——喜欢可以了吧!” 他忽地又低头和她咬耳朵:“那……姐姐……想被我肏么?” 羞耻感涌上心头,却不可否认他这么问的时候,有快感从她尾椎一路逼进了大脑中枢,加上他问完猛地加快了手指抽插的速度,好像真的在做的时候进行最后冲刺,钟灵飘飘然、软酥酥地应了一声:“想。” 想被弟弟肏,从早到晚,不想下床的那种。 钟灵的小腹因为高潮不停痉挛,而姜澈同样因为这个回答下腹一紧,浑然间像是受到了鼓舞,喉间发出低低的呻吟,手上的动作仿佛真的取代了自己的生殖器在钟灵甬道驰骋,他大口喘着气,在钟灵耳边抖落呼吸,整个身体都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张力:“姐、姐姐……唔,我要……要射了……” 哪怕钟灵停下了动作,他的那根肉棒依然兴致高昂的胀满抬头。 还在余韵间的钟灵在他的耳边轻声一呵:“射吧,射姐姐身上。” 她的弟弟当然要射给她。 这么想着,肚子上微微一热,伴随着他紧闭牙关忍住的微小呻吟片段,姜澈的臀肌一松一夹,精液一股一股地,射在了钟灵的肚子、小腹上,甚至还有一小点落在她已经湿透的下身毛发间。 他低头握住自己的肉茎,贴着钟灵的肚子,喘息着射出了最后几下,此时此刻的睡袋里,全都是精液浓稠的腥味,钟灵伸手一抹,哪怕是今晚第二次了,还是射满了一片。 真的是……不可小觑。 他一下子瘫软下来,精液生生挤到了两人皮肤上,这下谁都干净不了了。 “好粘……”钟灵恢复了点力气,故意调侃他。 姜澈大口的粗喘声渐渐平复成低喘,再到小声地在她耳边喘息,然后钟灵听见了一个仿佛只会出现在她潜意识里,让她瞳仁微微收缩的声音—— “姐姐。” “我好喜欢你。” 错号:51.主动态与被动态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姜澈就醒了过来,他一向醒得早,何况抱着姐姐入睡,一夜无梦自然醒。 可是醒来身边竟然空荡荡的,连睡袋里都没有什么温度。 姜澈迷糊地抹了一把凌乱的头发,想着是不是自己其实还在梦里,等他收拾好走出帐篷,被冷风拂得一激灵,才算彻底晃过神来。 营地一早没什么人,除了叁个司机聚在一起吃早饭,其他人基本都在睡,对这些人而言,要早起比登天还难,所以姜澈才更意外,姐姐一早居然不在被窝赖床,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早晨林间弥漫着大雾,能见度很低,姜澈和司机师傅们打完招呼问了钟灵的去向,一个师傅指了指昨晚他们去的溪边。 姜澈一路走到溪边,一个人影渐渐显现在白雾尽头,半蹲着身子,两只手指拈着一件衣服,懒洋洋地在尚未结冰的溪水里来回涮。 钟灵本来属于浓颜的类型,五官立体,哪怕是清晨的雾气也挡不住她流畅的鼻梁、下颔的线条,薄抿的唇线更是在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傲气,可是此时她蹲在溪水边的鹅卵石上,抱着膝头整个人蜷成一团晃悠着手臂,长睫微微垂搭着,和平日那个盛气凌人的她有了鲜明的反差,甚至有一点…… 可爱。 姜澈已经不止一次这么觉得了,每次姐姐故意和他示弱撒娇的时候,他都觉得没有哪个男人顶得住她,在认清自己的自我优势并且最大化发挥上,钟灵做得淋漓尽致。 等他走近,发现河里的那件衣服好像是他昨晚睡觉时穿的睡衣。 “姐,”他有些不解地一哂,“你在做什么?” 钟灵侧过头看他,雾气朦胧里,她的眸光也微微朦胧起来,“你起来了?” 姜澈靠近她也蹲了下来,“我起来不奇怪,你这么早醒不像你——你还没回答我,你在做什么?” “洗衣服。”钟灵收回目光,盯着水里那件被她摆弄的T恤。 姜澈忽然想起这件衣服为什么要洗,气氛短暂地尴尬了一下。 “要不是知道你喜欢我,你这洗衣服的方式,我会以为你在给我下降头作法。” 钟灵顿了顿,“我又没怎么洗过衣服……反正稍微冲一下,剩下的你自己拿回去洗。” “给我吧,”姜澈径直从她手里结果湿透的睡衣T恤,在鹅卵石上稍微揉搓了几下,本来也只是洗去上面的味道,反正这两天也穿不了了。 钟灵猫着腰趴在膝头上看他洗衣服。 大早上刚起床,姜澈从来都是神情寡淡,可是钟灵似醒非醒的慵懒感更甚,姜澈的眼睛虽然没有看她,余光却一点不落地全是姐姐的影子——只是她在离他一臂之距的地方罢了,他的心脏却好像晃晃悠悠漂浮在暖洋洋的水面上,随波逐流,随着她的靠近越来越快,每一次浮沉都是心跳的节奏。 “还挺有架势的嘛。”安静许久后,钟灵一开口,姜澈这才注意到她的声音略微带了点感冒腔。 姜澈低着头,默默把T恤拧干,“你感冒了。” “没有,鼻炎,老毛病了。”钟灵不以为意地拨了拨垂落的刘海。 姜澈没继续辩驳,反而是换了一个方向问:“你不会昨晚都没睡吧?” “哈?”钟灵撇唇道,“我睡得好着呢,就是因为睡得好今天才醒得这么早。” 姜澈把拧干的T恤放在一旁干净的鹅卵石上,半侧过身,“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钟灵一蹙眉,又抬手把鬓发捋到耳后,没转头,“说什么?” “好像有黑眼圈啊。”姜澈偏着脑袋打量她,语气戏谑,“姐姐昨晚失眠了?” “不可能,哪有。”钟灵闻言猛然低头朝水面看去,无奈清晨的天光根本照不出她脸上的明暗。 耳边传来低笑声,“睡得好你慌什么?没有就转过来看我。” “这是在营地好不好,你想什么呢?” “在营地我们看一眼都不行了?”姜澈一手随意搭在膝头,另一手拉了拉她,“姐姐——” 钟灵无奈转过来。 她一抬眸看他,姜澈心跳就慢半拍。 只多看了两秒,姜澈自己把目光移开了。 钟灵也没觉得奇怪,正要仓促起身,姜澈扯了她一把,她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姜澈忽然就凑得很近,近到几乎是鼻尖要贴鼻尖的距离才慌忙急停,他盯着她的眼睛,不经意地抿了抿唇。 钟灵被他这举动弄得心忽上忽下的,总觉得他是要吻她了,可是现在场合明明就不太对,接吻又未免太过大胆。 一阵清晨的冷风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穿过,霎时把这一对时间静止的姐弟俩唤醒。 “果然是有黑眼圈了。”姜澈猝不及防下了结论。 钟灵一脚把他踢开,“烦死了。” 钟灵一整天都在躲姜澈。 她昨晚真的没有睡,从他撂下那句话之后。 真的是很奇怪——姜澈之前没心没肺,她不在乎,她自己也告诫自己没心没肺就好,喜欢他的时候就放任自己喜欢好了,反正是没有结果的畸形爱情,最后都会随时间被磨灭,她搞不懂那些网上看来的段子为什么一个个爱得要死要活好像没有明天,从来都没有可以保证明天的爱情,就算是普通人和普通人相爱也一样会失败,父母不就是例子?她的这段感情不过是那些注定要失败经历的其中之一。 可是,姜澈——她的弟弟也说喜欢她。 还不是喜欢,是“好喜欢”,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单向爱恋忽然变成了双向奔赴,反倒给钟灵提升了困扰等级。 经过了一夜的深思熟虑,钟灵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不靠谱。 精虫上脑的男人什么话不能说,这话还是射完跟着余韵末尾的劲儿一起吐出来的,就跟事后烟一个性质,图个气氛而已。 但是这对钟灵的影响却不是一根烟的事,他一句“喜欢”,钟灵竟然就慌了。 哪怕知道这只是随便哄她的一句话,她甚至真的想了两人的未来,这么恋爱脑的思维模式不应该属于她,说明对她来说姜澈已经到了可以轻易左右她心境的地步,那以后只会愈演愈烈。退一万步,就算这句话是认真的,那他们要面临什么结果?他自己想过吗?还只是一时冲动? 好可怕,不行,及时止损,及时止损。 以上,就是钟灵觉得自己暂时应该远离弟弟彼此冷静一下的理由。 今天的行程是森林徒步,按理来说早上出了大雾,天应该放晴,可是一直到了中午雾林海的天都是阴沉沉的,午饭吃过之后,不远处的天际甚至出现了乌云。 徒步行程的终点是一个山脚下的民宿,此刻距离那里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脚程,大家随身都没带什么扎营的装备,雨很快又要过来,只能临时找了一个地方短暂避雨。 因为钟灵大半天都在制造一种自己看起来很忙很自在的假象,和蒋诚他们在前面聊个没停,此时此刻她已经精疲力尽,身后不远处,Abbey还在姜澈边上闲聊,姜澈不怎么会搭话,但Abbey有社交牛逼症似乎也不在意。 钟灵站在岩洞入口,望了眼远处即将飘来的雨云,不知在想什么。 “等会儿东西我拿吧。” 不知什么时候姜澈来到了她身后说:“要赶路,你这样不好走。”他指了指她的背包。 女孩子总会习惯随身带各种有的没的东西,往常这包可能就不在她身上了,不过现在她喜欢的是弟弟,也不好意思再把包交给蒋诚他们,而今天又是故意避开姜澈,所以背包的任务只能默默自己扛。 “不用了,我正好锻炼一下。”钟灵笑着摆摆手,然后特别温柔体贴地补充了一句,“我好歹是做姐姐的,怎么能老是让弟弟照顾我。” 姜澈皱眉,“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觉悟?”他越发觉得莫名其妙,“钟灵你哪根筋没搭对?” 钟灵弹了一下他脑门,“叫姐姐。” “不要。”他倔脾气上来了,觉得她今天不对劲,干脆直截了当开口问,“你今天是不是一直在躲着我?” 钟灵楞了一下,哑然失笑:“没有啊,我干嘛要躲你?” “昨晚——” Eilene!Evan突然跑到他俩身旁,操着他那一口不太标准的中文问:“你有见到Maggie吗,刚刚?” “没,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钟灵环顾了一眼四周,确实没有Maggie的身影。 “我们吵架了。”Evan的神情有点焦急,“我找不到她。” Maggie在这班人之中除了男友Evan,就数和钟灵关系最好,所以Evan第一时间就来找她。 钟灵扬声朝人群问了一句:“Hello——大家有谁见过Maggie吗?或者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众人纷纷簇拥过来,了解发生了什么。 “Maggie姐?刚才我看她自己跑去林子了。”梓琪说道。 “去林子?”Evan重复问了一遍。 “啊,对啊,就前面的林子。”梓琪指了个方向,“我跟她说快下雨了,她什么都没讲就走了,我以为她急着去上厕所。” 钟灵:“走了多久?” “叁五分钟吧。” 几个人当下就决定分散去林子里找她了,钟灵也是其中唯一一个参与的女生,她方向感不错,加上了解Maggie的性子,其他几个男生找她她都不一定回来,所以钟灵觉得自己去很有必要。 本来是打算安排一个男生陪着钟灵一起,可是钟灵既没有选姜澈也没有选蒋诚,反而是选了平时最话痨的卞正凯,而且连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就领着卞正凯走了,让卞正凯离开前留给他们一个人生赢家的表情,留JC二人组面面相觑。 “你惹她了?”蒋诚问姜澈。 “没有,”姜澈看蒋诚正打算给自己辩白,头也不回扎进了林子里,“行了,你也没惹她我知道。” 蒋诚一脸莫名其妙——他知道?他知道啥? 钟灵一路在森林里喊Maggie的名字一路四处搜寻,风雨欲来,林子里的天黑得很快,连路都看不大清了,卞正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对钟灵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人都还没找到呢。”钟灵说。 找人是其一,其二她确实也不想太早回去面对刚才那个尴尬的情况。 忽然一阵电光划破九霄,卞正凯“哇”地一声叫了出来。 随即雷声轰隆隆引而不发,闷在肚子里,感觉随时都要炸响。 卞正凯原本也就是被点名才跟着出来,他怎么想到那朵云是雷雨云,他怕打雷怕得要死,这个秘密没什么人知道。 “他、他们也在找,不差我们两个吧,你看这马上就要下雨了,你要是不回去得淋雨啊大小姐。” 钟灵回过头打量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说:“你要回去的话先回去吧,我再找一下。”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白光掠过天际,整个森林都跟着亮了一亮。 雷雨云已经飘到了他们附近,已经能听见不远处的雨声。 轰!一阵惊雷猝响在耳际! 卞正凯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他赶忙看向钟灵,怕这丢人的一幕被发现,还好钟灵似乎被什么吸引,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还是先回去吧Eilene。”卞正凯忙不迭催促,“都打雷了啊,这雨肯定很大——” 钟灵却往更深处走了几步,“等下,我好像发现了。 正好那道电光照亮了草丛间地上的一处脚印,钟灵走过去,一看脚印是新的,还是女款的鞋码,“卞正凯,Maggie好像往这边走了。” 第叁道闪电如约而至,卞正凯叁魂七魄已经丢了一半,根本就没在意钟灵的发现。 钟灵这下彻底确认了她的猜测是对的,于是叹了口气:“你回去吧,跟他们说我往这个方向去找Maggie,她应该就在这附近。” “行!我这就去,你小心点,别走太远了,实在不行找个地方避避雨!”卞正凯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就往回冲了。 在第叁道轰雷打破穹顶之际,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错号:52.笨蛋 他当然感觉得到钟灵在躲他,虽然不明白原因。 姜澈是个被动的性子,说出那句话已经是他很难得的一次吐露心声,因为对方是钟灵,他的姐姐。可是现在,姐姐的态度让他多少有点怀疑,是不是对她来说,一旦他妥协了,对她来说就失去了新鲜感,不再有价值了。 也许,禁忌是她想要追求的刺激感之一?不应该这么想,可他现在又没办法不这么想。 天色暗沉下来,那朵乌云很快就遮蔽到了头顶,雷声滚滚越过森林,林间有风有雨,罡风从树枝岩缝里穿过形成低啸声,伴随着豆大的雨滴敲打在枝叶、地面的声响,耳边很快一片嘈杂,这个情况想要找人并不容易。 姜澈站到一块岩石下避雨,望着面前的雨幕紧锁着眉头。 他才懒得担心她,反正她也不是一个人。 可是没过多久,姜澈发现雨中远远跑来一个人影。 他还没说话,那人倒是先朝他大喊了起来:“喂——是——是Eilene的弟弟吗?” 姜澈的表情微微一顿,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那个和姐姐一起出发的卞什么的。 两个人在旅行中没什么交集,彼此都记不清对方名字。 那人一身湿透冲到姜澈身旁,胡乱的抹了一把脸,紧张地盯着外头:“太好了,总算有个地方可以避雨,在林子里时刻担心一道闪电劈下来。” 姜澈没有接他的话,径自问:“我姐呢?” “啊,我正要说……”卞正凯有些尴尬,急忙解释,“钟灵让我先回来告诉你们她好像找到Maggie了。” 姜澈脸上平静,说话的语速却比平时更快,“好像?那就是还没找到,她一个人在林子里?” 被这么问的卞正凯只得承认:“嗯,她让我先回来跟你们说……” 不是他要回来的,是钟灵要他回来的,这是卞正凯想表达的意思。 可是姜澈哪里管是谁的意思,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他姐现在被一个人扔在雷雨天昏暗的森林里,而这个男人自己跑回来了。 妈的。 “我怎么找她?” “什么?” “听不懂人话吗?!我要怎么找她,离这里多远!” 卞正凯被这少年突如其来的锐气震慑到,下意识地回答:“就、就顺着这条路走,看到一棵倒在地上的树的时候,往树根、啊不,树顶指的方向一路走就行,大概也就小跑五六分钟左右。” “以防万一,你回去叫人带点工具和急救包来!”姜澈蓦地拔腿冲进了洋洋洒洒的雨帘里,留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卞正凯。 姜澈个高腿长,脚程很快,没多久就看到了卞正凯说的枯树倒在一片较为宽敞的空地中央。树很长,或者应该说它曾经很高,树顶部分已然焦黑,应该是雷劈的。 姜澈心下发慌,大雨淋得他几乎看不清前路,他抬起手腕抹掉脸上的雨水,看了眼四周,又猛地扎进森林深处。 “钟灵——” “钟灵——” 姜澈的喊声在雷雨天里被风雨雷鸣中和抵消,很难扩散开去,可是他不得不边跑边喊,一路寻找姐姐的踪影。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大雨里,他阴影瞥见一处坡下有一抹黑色影子,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寂静如死。 姜澈心上绷着的那根弦蹭地收得更紧,紧到发疼。 钟灵今天穿的是黑色运动衫。 “姐姐?”他在雨中刹住车,往那小坡靠近,连出声都变得小心翼翼,“——钟灵?” 她是不是傻子?她的脚伤才刚刚好,为什么要来徒步? 明明就要下大雨,她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出来找人? 就算她再怎么要躲着他,他为什么不能厚着脸皮自己跟上?! 姜澈整颗心都快要被挖空了,这滂沱大雨似乎浸到了心里,他没办法形容此刻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只知道这一刻他的痛苦竟然和十年前没什么不同。 十年前姜盛超拉着他的手离开那栋老房子的时候,姐姐哭得撕心裂肺,其实他也一样,甚至对于当时年仅八岁的他来说,他的不舍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像从身上割走了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仿佛不能呼吸,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不再完整,在那之前,他从未想过“姐姐”这个角色,对“独立”的他而言那么重要,甚至,比母亲还重要。 所以他偷偷去她学校找她,他们姐弟俩瞒着父母私下联系,直到那一天他发现她有了男朋友,他听见她说,她讨厌“弟弟”—— 他回到家抹干净眼泪,在自己书桌上刻下“姜澈不需要姜灵”。 “不需要姐姐”。 他用了很久才从那种状态里走出来,再到后来,他一个人也能活得很自在。 可是血缘这种天生的联系,是一辈子都割舍不断的,不是么? 姜澈止住了脚步。 他终于看清了那一抹倒地的黑色不过是一截枯木。 脑袋蓦然沉下来,他支着膝盖站在雨里大口地喘息,是放下心口石头的短暂松懈,也是对自己无声的嘲讽。 就是在这冷静的几秒钟里,他忽而抬起了头。 耳边若有似无听见一个声音,明明风雨声和轰烈雷鸣比它吵闹得多,可他却还是在冥冥之中听见了。 是姐姐,他就是知道。 在约摸叁米多高的断层下,有一处陷坑,坑底此刻填了一洼漫过脚踝的雨水,而两个人影此刻正在坑底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钟灵看起来好一些,她的长发已经淋得乱七八糟贴在脸上,整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是神情并没有太过慌乱,反而抱紧已经哭到无力的Maggie,用安定的口吻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很快就有人来了,你不要想太多,没事的。” 说完,又抬头朝上方呼喊道:“姜澈——我们在这里——姜澈——” “对不起……对不起Eilene,如果不是我……”Maggie靠着她的肩膀痛哭不已,情绪有些崩溃,不停地在自责道歉。 钟灵依稀在雨声中听见了一串奔跑的脚步声。 虽然很不明显,但她确实听见了,就像是她刚才听见了姜澈叫她一样,Maggie什么也没听到,但钟灵就是知道,那是她的弟弟。 在她心有灵犀仰头的那一刻,姜澈也正好从断层边探出头来。 “姐姐!” 钟灵自下而上望着他,他浑身同样湿透了,眼眶有点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喘息。 钟灵释然地笑起来:“我就说听见你叫我,果然没听错。” Maggie抽泣着又哭又笑:“果然是姐弟俩。” “你等下,我找个角度拉你们……” “等下姜澈,不要靠近那边。”钟灵连忙喝止住他,“我刚才就是想从那边拉Maggie,可是那土质太松了,Maggie一拉,我就滑下来了。” “是我的问题,Eilene本来要回去找你们帮忙,是我太急着要上去才叫她拉我的。”Maggie心里还是过不去这道坎。 姜澈审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那是这块断层唯一稍矮一些的地方,其实也不是很好使劲,而且因为雨水冲刷的缘故,那一块的泥土确实已经很松散,一不小心反而可能把她们填埋进去,可是眼前的断层高度只靠他一个人的臂长又不够把她们拉上来,除非回去找人用绳子。 “姜澈,你先带Maggie回去,她受伤流血了。”下方的钟灵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姜澈闻言看向Maggie,她的小腿肚上包着一块布,看起来像是姐姐的背心,上头渗着血,如果再过一会儿,脏水就要淹没伤口,这样很可能会感染发炎。 他的目光还是落在钟灵身上,“可是……” 钟灵果断地说道:“别浪费时间了,我把maggie托上去,你接住她,你们回去叫人来,快一点。” 姜澈也不再犹豫,找了一个容易拉人的位置,趴下身子伸出手臂说:“来。” Maggie不知所措间被钟灵推上了崖壁,钟灵蹲下身,“Maggie,你踩着我的肩膀。” “啊,那你——” “踩啦!”她催促。 Maggie扶着崖壁,带着泥水的运动鞋踩上钟灵的肩头,她抬脚时带起的红色泥水溅了几滴在钟灵的脸颊,甚至还有睫毛尖,钟灵伸手擦了擦,“你扶好了吗?” “好了。” “姜澈你接好她——”她大声提醒。 姜澈探出身子,一手扒着岩石,加上钟灵的高度,拉Maggie上来显然容易了许多,很快就把人拖到了断层之上。 天色已经暗得像是黄昏,两个女生的脸都被冰冷的大雨淋得毫无血色。 “你们好了吗?”钟灵在下方问。 姜澈没有回答,反倒是转过头问Maggie:“你臂力怎么样?” Maggie迟钝了片刻,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忙不迭点头:“我可以的!” “方向感呢?” Maggie忽然又不明白了,“我、我方向感不好。” “你们快回去找人啊!”钟灵抹着脸上的雨水,昨晚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又在雨水里淋了那么久,她放眼望向灰蒙蒙的恐怖天色和这瓢泼的大雨,想到自己要一个人呆在这雨里不知道多久就觉得头昏脑涨,虽然嘴上说得很轻松,可是恐惧如同深渊巨兽的大口,将她吞噬,万一,她只说万一,到时候他们要是没找到她,天黑下来…… “姐,你记得回去的路吗?”上方的姜澈突地探出身子问。 钟灵吓了一跳:“我当然记得,你不会不记得吧?”她正想要开口教姜澈怎么走,却没想下一秒,一个人影果断地从上头的断层扒着边跳了下来,重重地落在了她身旁,溅起一身泥水。 这样的高度哪怕有缓冲,他还是落得有些狼狈。 钟灵惊愕地瞪大了眼:“你干什么啊?!” 姜澈根本没给她继续闲聊的时间,蹲下身说道:“换你上去。” “什、什么,等一下——” 钟灵还在惊诧之际已经半推半就地被姜澈一把托了起来,姜澈个子本来就高,起身也很稳,钟灵踩在他肩膀,伸手几乎已经能够到断层边缘。 Maggie拉了钟灵一把,底下姜澈抓着她的脚腕使劲把她往上托举,加上钟灵自己卖力使劲,终于翻到了断层之上,两个女孩跌坐在地, “我以为,姜澈要拉着我再把你拉上来……”Maggie说。 “怎么可能,那太危险了,而且也不够距离,你脚还在流血。”下方传来姜澈的声音,“你们先回去找人来帮忙。” 钟灵匆忙翻身起来,探到断层边,姜澈正试图在断层的岩壁上找落脚点。 不过钟灵知道这是徒劳,如果可以的话,她刚才多少也能往上爬一星半点,这本来是直上直下的断层,何况雨天让最后一点摩擦力都消失殆尽。 “姜澈!”她朝坑底说,“你等我——” 大雨冲刷下的姜澈抬起头,伸手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随即刚才还紧绷的唇线一弯,笑得很是轻松:“快走吧。” 大风大雨里,钟灵领着Maggie一路没有犹豫地往回赶,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等待救援的准备了,没想到姜澈会换下她。她只是说自己认得路,姜澈就全然信赖她跳了下来,万一她是逞强呢?万一他下来之后,她爬不上去呢?这种决定真的是蠢到家了。 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弟弟? 钟灵越想走得越快,幸好Maggie并不是崴了脚,很配合地加快了步伐。 结果在走了大半路程的时候,两人遇到了蒋诚和Evan他们,受伤的Maggie被Evan接了回去,而蒋诚他们则背着工具背包跟钟灵一路跑回了断层边,前后花了不到半小时。 用绳子把姜澈拉上来的那一刻,钟灵盯着浑身上下都在淌水的姜澈,鼻头发酸,整个人肩上的重担一下子松了,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里。 周围一干人等安慰地拍了拍他们姐弟俩,很识相地走开了,蒋诚也只是多看了两眼说:“你们好了就快跟上来,别再淋雨了。” 等人们已经都走出了几米开外,姜澈才赧然地低头对她说道:“也不用那么激动吧,我在底下呆的时间还没你久,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你装什么,刚才眼眶都哭红的不是你?”钟灵蓦地抬头瞪他。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细想过来大家都在淋雨,他还只是在坑底等了他们二十几分钟罢了,可是事情发生的时候人就是容易情绪上头,尤其看到他义无反顾跳下来的瞬间,当时钟灵就已经快忍不住想哭了,因为还有事情必须去做才没有当即掉眼泪。 姜澈被她说得一梗,清了清嗓子:“你看走眼了,要不然就是大雨淋得我眼睛疼,我哪有哭。”他揽过钟灵的肩头两人并肩往回走。 “随你怎么说。”钟灵知道姜澈死要面子,这时候也懒得揭穿,一路抱怨姜澈的决定太蠢,一路又把姜澈朝她倾斜的雨伞推回去。 天大地大,林间人影叁叁两两,而他们走在队伍的末尾,好像自成一个旁人无法插足的小世界,虽然这个世界也在下雨,却下得很温情。 烤火的时候,钟灵靠着姜澈睡着了。 在一旁的Maggie羡慕道:“你们两姐弟的感情真好,为什么以前都没见过你?” “因为……”姜澈瞥了一眼肩头上那颗沉沉的脑袋,转头往篝火里又添了一把枯柴,望着眼前扭曲而渐渐旺盛的烈焰—— “以前的我太笨了。” 错号:53.选择题 等一群人真正到达民宿,天已经彻底黑了。 早前订房的时候就被告知今天民宿的房间不够,所以订的是一个有地暖的豪华大套间,里头只有两间卧室和一个带通铺外加一张床的大厅,不过这雾林海耄山脚下的民宿总共就两家全都满员,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好在套间的装修和配套不错,今天一天风雨里奔波,大家都累坏了,就算只是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狗窝,此刻对他们来说都是香的。 何况这民宿最大的卖点不是住,是泡。 泡温泉。 好歹大都是养尊处优的小姐和公子哥儿,说是野营也不过是出来体验体验罢了,真正的目的当然还是放松身心,所以这两天吃的苦,今晚就要用泡温泉舒展回来,套间院子里自带一个露天温泉,不用去和其他客人挤,算是一个最值回票价的福利了。 吃过饭洗过澡,大家自由活动,很多人直接就换上泳衣去了温泉,钟灵却不是其中之一,反而闲逛到了民宿二楼的露台回廊散心。 飞檐之下未尽的雨滴一颗一颗滴答下落,钟灵就那样趴在栏杆边盯着落下的雨滴发呆。 呆了不知多久,想到他们泡温泉的人应该已经散了吧,钟灵才起身往回走,可是就在她要转弯进屋子里的时候,突然撞到了某人的胸口。 钟灵一怔,眼前是她此刻最不敢见到的人,之前因为找人事件她一时间忽略了自己的决定,等后来到了民宿,她强迫自己重新进入冷静期,一个人上来闲逛也是为了避开他,哪知现在直接撞到了枪口上。 姜澈当然洗过了澡,换了一身看起来就特别舒适的宽松卫衣,连外套都没穿,一只手拿着一听啤酒,在她撞上他的第一时间,举手把啤酒罐一左一右挪开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钟灵低下眉眼,目光移到了他手中的啤酒上,淡淡地问道:“你来找我?” “正好碰上而已。”姜澈耸肩。 她笑:“两听啤酒?” “一听不尽兴。”姜澈把手放下,自然地问她:“所以,要躲到什么时候?” 钟灵微微一怔。 “需要我配合你吗,姐姐?”他听起来并没有生气,问得很坦然,顺道把一听啤酒塞进了她手里。 钟灵知道在他面前自己也装不下去,叹了口气接过啤酒,“谢谢。” 她回到栏杆旁,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朝他偏头一勾,示意他过来。 姜澈迈了几步走到她身边,也弯身将双肘搭上栏杆,闲适地道:“我还以为你想要一个人。” 钟灵眼眸里映着笑:“你站那儿也没让我一个人啊。” 姜澈撇撇唇不置可否。 “我没想过你会喜欢我。”钟灵轻声地说,“我当初跟你说的是真的,想说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喜欢你就够了,所以你昨天突然说那句话,吓了我一跳。” “嘁——”地一声,姜澈拉开他的那一听啤酒,听到她说的话,不由向她投去不解的目光,“你不是谈过那么多次恋爱,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有什么关系?”钟灵撑着下颔问。 “你就差把喜欢我怼到我脸上喊了,又是给我送蛋糕又是和我索吻,我要怎么不管你?把你当空气?” “那……也不用喜欢。” 姜澈愕然,随即自嘲地笑出声:“我回应你还是我错了?” 钟灵猛地灌了一口酒:“不是,很复杂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一下子就变复杂了。” “这件事情本来就简单不了,”姜澈盯着她抿过酒渍的唇线,“你喜欢上你亲弟弟,还想要多简单?真要简单你一开始就别说出来让我知道。” “就是啊!我后悔了!”钟灵一脑袋撞了撞栏杆,栏杆是木质的倒没有多大声响,但姜澈还是下意识伸手挡住了她。 这算什么?笨蛋美人吗? 钟灵抬起头望向他,下巴恰好搁在他指尖,明明姜澈这一刻对她气得不行,可还是忍不住觉得姐姐这副模样挠得人心痒。 他是什么毛病。 “我不是说我后悔喜欢你,是后悔我确实做得太过了。”钟灵一双水眸潋滟,直直锁着姜澈不放,说话的口吻自责中又带着委屈,“可是我也没办法,我那时就想反正犯病的就我一个人,与其暗戳戳喜欢,不如光明正大发泄出来,直接告诉你让你有个防备也好,如果你讨厌自然会提防我,久而久之我应该也就不喜欢了——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谁知道你跟我一起犯病啊!” 这一连串看似有理实则歪理连篇的自白,把姜澈彻底气笑了。 他仰头,一口气喝了半听啤酒,抬手捋起刘海,“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想要我喜欢。” “也——”钟灵犹豫地咳了一声,“也不是这么说。” 哪有人会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的,她只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段禁忌恋会真的进行下去,所以现在面对这种情况才会显得措手不及。 “都这么久了,亲也亲过抱也抱过,甚至……你有没有想过,我如果对姐姐你没感觉或者不喜欢,却还做‘那些事’,我不就成渣男了?”姜澈仰着下巴似乎气得不肯看她,可还是不经意地余光一瞥。 “正好分手。”钟灵思考后毫不犹豫说道。 姜澈眯起眼:“我们都还没开始呢?” “……我是说死心。”钟灵修正了措辞。 “那现在怎么办?”姜澈没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继续掰扯下去,他一转身,小臂靠上栏杆,脸上的神情也渐渐恢复如常,寡淡如初,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把问题放在心上,现在只是平静地等待一个结果。 钟灵一点也不怀疑他做得到。 他当然做得到,他是谁,他是姜澈,从小到大一个人都能过得很好。 钟灵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唇面,眉心微蹙。民宿的冬夜,楼下传来住客不时的嬉闹,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微微刺鼻的硫磺味,屋檐上的积水一滴滴断断续续淌落。她一身半敞肩颈的米色毛衣,人影单薄,乌发红唇,发丝随风勾在唇畔,思考中微微翘起的唇峰抵在指尖,美得宛若一个温柔缱绻的画中人。 她真的应了她名字中的那个“灵”字,仿佛把天地间灵气都凝聚在一身。 姜澈定定地看着她,似近,又远,心头再度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随着这寂寥冬夜的风,浩浩荡荡,拂过漫山遍野。 “我以前真没想过这么多,你一句话就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对吧?我比你大四岁,还是你亲姐,长相你自己也差不了,就是比你有钱——可是你又不在乎钱。” 他忽然转回身,仰头一口喝完罐中剩下的啤酒,低低地说:“姐姐。” “我承认我们最近确实走得近了一点……可你不一定是真的喜欢我啊,一般人哪有那么容易接受不伦之恋……” “钟灵。”他再度打断她思考中的喋喋不休。 “干嘛呀,哎真的好烦——我觉得要不然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以后试着跟你保持距离,要不……”钟灵恰好撇过头与他的目光交汇,他的眸色漆深却眸光淡泊,用一种再自然不过的表情,云淡风轻地问她—— “要不要接吻?” “要。”她想也没想说。 于是没多久,二楼回廊的转角背后,多了一对相拥而吻的男女。 姜澈一手垫在她脑后,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微微俯下身亲吻。 她仰起头,一遍又一遍不知厌倦地迎合,与他的舌湿热交缠。 绵长缱绻的一吻作罢,姜澈退开来,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问:“……现在呢?” 嗓音喑哑得每个字都仿佛在撩拨她。 “什么现在?” “你怎么想?当做没发生?保持距离?老死不相往来?” “我可没说过最后一句话。”钟灵皱了皱眉。 “没差。”姜澈撇开头,“你如果要这么选,那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 钟灵都不知道他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哪怕只是从他口中听到,稍微联想,她都会心口发酸。 “我不是真的想当做没发生,我只是担心可能让你产生了错觉。”钟灵抬起手轻轻触碰他的脸。 姜澈没有接话,也没有把头转回来,兀自望向远处的山林。 “我这人……本来就不怎么守规矩,别人让我往东我就喜欢往西,也不在乎他们怎么想,自己活得自在就行,所以感情也是,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喜欢就好,别人喜欢我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我对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向来都没什么自制力,我想你也感受到了。”钟灵尴尬低头,这点真的是她的大弱项,姜澈一句“要接吻吗?”她就能前功尽弃。“但是昨晚到今晚我想了一天时间,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混蛋——这段时间一直把你绑在我身边,一厢情愿地和你示好,久而久之也就可能让你有了喜欢我的错觉。” 姜澈拧了拧眉,正过脸问她:“为什么就是错觉?” “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你的前女友和我一点都不一样。而且不管是住院那段时间你照顾我,还是后来给你送蛋糕,一起吃夜宵,又或者是这次来野营,都是我在接近你,你只是……一步步接受而已。” 他收回身侧的手微微攥紧,薄唇翕动,却还是缄默不语,静静地等待她说完。 “不是你的问题,我之前说‘保持距离’的意思是给你一段冷静的时间,我也不去打扰你,我们暂且当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钟灵自顾自把这段话一股脑儿抛出来,又斟酌着自己会不会说得太生硬,赶忙找补,“但肯定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你还是我弟弟,我就是想给你一点时间让你清醒下,不至于——” “啪”地一声,姜澈的右手五指张开,抵在她头顶。 “那你得先问我答不答应。” 阴影中,钟灵的目光微熠,她抬眼盯着他俯身趋近的脸,心跳急停。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她:“我是喜欢还是错觉,用不着你来决定。” 她被姜澈困在身前,一时之间心头小鹿大概是磕了药,紧张的全场蹦跶声她都听得到。 “但凡你上点心也知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主动了,接受?错觉?”他讽刺的尾音微微吊起来,“你说这种话糊弄你自己么?钟灵?” 姜澈的吻覆下来,温热传递到她唇上,薄唇碾着她的,轻轻磨蹭。 像是两只陷阱中的困兽,彼此耳鬓厮磨互舔伤口。 “姐姐……”他叫她,咬了咬她的下唇。 钟灵被他一声“姐姐”就唤得受不了,伸手勾上姜澈的脖子,将身躯与他紧紧相贴,呼吸颤栗地回应:“嗯?” “我喜欢你。” 温热的话语伴随耳畔的热气偎热耳道,钟灵呼吸一窒。 仿佛往火堆里添置干草,本就躁动不安的火苗腾地又升腾了几米,熊熊烈焰将两人包裹吞噬,炽热的情感没有一丝留白,占据了原本会因为对方而感到空虚的心。 简简单单几个字,明明不是人生第一次听,她却第一次体会到那种幸福感饱胀得几乎要满溢出来,不给她留一点质疑的余地。 随之又是绵密的吻一路蜿蜒到她的脖颈。 钟灵高高仰起纤细的颈项,任姜澈在她肌肤上肆虐,只是带着喘息轻轻吐露了一声“我也是”就再次承受不住地闭上眼,感受他唇舌留下的温度。 “相信我,”他直起身头抵在她的额际,说话的声音里还混着不稳的低喘,边吻她边强调:“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她第一次知道语言比爱抚还要催情,姜澈直白的一声接一声,几乎要抽空她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她要站不住了。 他一瞬也不顺盯着她睁开的眼睛—— “我知道不是错觉,我把你当成姐姐,但不代表就不能喜欢,想吻你,想抱你,想和你上床,比那更肮脏的也想。” 见过大风大浪的钟灵,全然不知此刻自己脸红得快要滴血,这混蛋弟弟上一次听见自己这么说的时候明明还是脸红的那一个,这么今天立场颠倒,复述一遍也能说得比她还不要脸。 她只能被他吻得浑浑噩噩,上气不接下气软乎乎地回他:“……我知道啦。” “所以还要保持距离吗?” 她朝他靠近,美眸中一片清明,映入他眼底,没说话,只是笑。 “你还笑。”姜澈抿起唇线,表情倒是沉着,可是钟灵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焦躁。 钟灵眨了眨眼,蓦地一哂:“我从一开始其实就没真打算选这个方案,只是你问我,我才解释给你听。”顺便给他一次可以退缩的余地。 姜澈顿了顿:“是你说……” “‘我觉得要不然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以后试着跟你保持距离’……”钟灵几不可察地踮起脚,惟妙惟肖地在他耳边复述自己说过的话:“‘要不然’——” 她轻轻朝他耳朵吹了一口气。 “我们就试试在一起吧。” 错号:54.得寸进尺 “Eilene你去哪了啊,怎么才回来?”Maggie正往自动麻将桌的洗牌装置里推麻将,见钟灵回来了眼前一亮,起身就把她往麻将桌边带:“赶紧来替我,我不打了,陪我宝贝去。” “……”钟灵一脸无奈,“下午谁还闹脾气出走搞得人仰马翻,现在对Evan又一口一个宝贝?” “哎呀,床头吵架床位和嘛。”Maggie笑嘻嘻地把她按在椅子上,转身就扎进酒鬼堆里快乐去了。 “我也不打了,我去找蒋诚他们打桌球。”孙朔跟着起身。 王博文一看钟灵来了,本来还乐着呢,结果孙朔这一起身顿时叁缺一,“别啊,你走了我们还怎么打,你看那边喝酒的喝酒,泡温泉的泡温泉,大小姐刚进来你就走,是不是不给她面子?” 钟灵有点无辜:“我可以不打的。” 正说着,外头再度有人敲门,钟灵的身子顿时一僵,面上若无其事地摆弄麻将牌。 孙朔刚好走到门边打开门,姜澈手里拿着两瓶饮料走了进来。 “正好,钟灵你弟弟回来了,让他陪你们打。”孙朔拍拍姜澈的肩膀示意换人就出去了,留下姜澈楞在门边,一脸莫名。 “打麻将?”姜澈走到麻将桌边,随手把其中一瓶蜜茶放到钟灵面前。 同在麻将桌上的Abbey一看就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姜澈,你买就买Eilene和你的饮料呀……”叫他名字的时候还特拖沓,一个“澈”字轻得像怕要到舌头似地软绵绵的,听得钟灵直皱眉。 姜澈闻言一怔,他本来就不混姐姐这个圈子,加上一贯我行我素,怎么可能会考虑那么多。 “是我刚叫他顺便帮我买的,你要买那边电话叫前台不就行了,不过什么时候你也看得上瓶装饮料啦?”钟灵淡定按下洗牌键,四两拨千斤为姜澈解了围。 Abbey也只好笑应道:“开开他玩笑嘛,瓶装饮料那么不健康我可受不了。” 钟灵懒得再看她做作,抬头问:“姜澈你要不要打?” “我不怎么会。”说是这么说,姜澈还是看了眼钟灵,在空出的位置上坐下来,“实在没人我可以试试。” 姜澈在这点上还挺诚实,他说不怎么会是真的没谦虚,光知道赢牌的规则,连摸牌从哪边摸起都没找到地儿,好几次钟灵都是忍着笑才把他纠正回来。 其实钟灵自己也志不在此,王博文嘻嘻哈哈和她说了一堆她没听进去几句。刚刚和姜澈确定了两情相悦脱离单身,哪有人还会有心思打麻将啊,要不是姜澈就在她身边,她早就坐不住了。这么想着,她又下意识瞥了姜澈一眼,正好轮到姜澈出牌,他微微垂着眸子,看着面前的一排麻将一脸认真。 即使面无表情,钟灵还是觉得弟弟——嗯,她的小男朋友可爱爆了。 钟灵单手托着腮盯着他的脸,脑子里回忆起刚才他在回廊上说的话,不由口干舌燥。她拿过姜澈给她买的蜜茶,旋了一把,没旋开,又试了两下,还是纹丝不动。 还在和瓶盖较劲的同时,另一边伸来一只手,自然而然把她拿着的饮料接过,短暂的一秒钟后,姜澈把拧开了的蜜茶递回她手里。 钟灵怔怔地看着他,姜澈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没。”钟灵收回目光,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开瓶的小举动就心跳加速,这心动也未免太廉价,这种事情以前谁没有为她做过? 人可以恋爱,不能恋爱脑。 钟灵呼了一口气,努力安慰自己现在只是刚确定关系的后遗症。 她靠上椅背想放松一下,才刚有动作,就觉得自己桌下的脚踩到了什么。 这个方向,这只脚,钟灵瞟了一眼右边的姜澈,他的表情显然顿住。 屋子里有地暖,他们都没穿袜子,钟灵坐下来之后连拖鞋都踢到一边,赤着脚在桌下的板子上踩着,结果动来动去一不留神…… 靠在椅子上的钟灵再度用余光往桌下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右脚果然大大咧咧踩在姜澈脚背上。足弓像一道弯弯的拱桥搭在上头,莹白的脚趾尖和他脚背清晰可见的青筋形成鲜明对比。 他被她踩着也没挣扎,只是抿唇看了她一眼。 钟灵不由得起了玩心。她蜷起脚趾,轻轻地顺着他脚上青筋的脉络滑过,一寸又一寸,若有似无地游弋,皮肤与皮肤之间不经意地磨蹭,似在篝火堆中欲燃未燃的点点火星,被注入了新鲜空气,星火亮了,体感的温度也更热了。 这算不算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摸摸调情? “……”姜澈手上摸到的那张牌已经捏在手里犹豫了很久,始终没有动作。 王博文终于忍不住催促:“姜澈,出牌啊?” Abbey还在旁边打圆场:“哎,人家本来就不会打嘛,让他多想想没事的。” 钟灵嘴角都已经翘了起来,也翘起了修剪干净的拇趾指甲,贴着姜澈的脚踝有意无意地勾蹭,蹭得他一阵阵麻酥酥地痒,一下,两下…… 一张麻将牌被匆促丢在牌桌中央,刚丢出去,姜澈张了张口,又轻咳了一声打住。 “打错了?”钟灵唇畔抿着笑明知故问。 姜澈也应得面不改色:“没有。” 钟灵还想揶揄他,下一秒,放肆的脚被人踩住,按在了原地。 姜澈不知何时也踢掉了拖鞋,她被姜澈两脚夹在中间,扭了好几下脚掌才挣脱出来,抬眼就见姜澈也扬唇有了笑意,只是笑意很淡,不仔细看都不会察觉。 “Eilene,Eliene?”王博文提醒她。 钟灵这才意识到已经轮到自己摸牌,很快一连串动作迅速地打出一张。 她的脚落在麻将桌桌脚的金属板上,没一会儿又不安分地往边上蹭。直到蹭到姜澈的脚边上才停下,这一下倒是不乱来了,就是一只裸足贴着姜澈像只猫咪似的蹭了半天,姜澈打牌的反应愈发迟钝。 “姜澈,你打牌就打牌,一直盯着你姐姐干什么,你们通牌呐?”叁番五次打量姜澈他都没有任何回应,反而时不时瞥向钟灵,Abbey不免有点气馁,忍不住调侃他。 钟灵笑得眉眼弯弯,丝毫没有被带入其中的不满,反而依然悠哉地撑着下巴一歪头问:“你没有看他你怎么知道他在看我——你想和他通牌啊?” “我这技术是能靠眼神通牌解决的吗?”姜澈无法理解两人的争议点。 “那靠什么?”钟灵接茬问。 “摆烂啊。”他毫无廉耻地回答。 全桌轰然爆笑,原本阴阳怪气的氛围一时间消失无踪。 等一局打完,大家的心思似乎也都留不住了,收工作鸟兽散。 “姜澈你泡了温泉没有?”钟灵起身时问道。 “泡了。” “哦,那正好再泡一次。”钟灵想也不想丢下这句话就换泳衣去了,徒留下姜澈无语地站在原地。 几分钟后钟灵穿着比基尼披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大厅里喝酒的男生们故意朝她吹起口哨,连Maggie梓琪鼓掌捧场,钟灵也没怎么遮遮掩掩,特别优雅地朝他们做了个屈膝礼,然后加了一句:“天生丽质难自弃,谢谢大家。” 然后又是一片整齐划一的喝倒彩声。 钟灵噙着笑拉开门,末了又探头对屋子里说道:“姜澈,你还楞在里头干嘛?陪我泡温泉去。” 人堆里已经换好衣服的姜澈被推起来,旁边的卞正凯满脸艳羡:“我也想Eilene是我姐,小子你真有福气。” “得了吧,她是你姐你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傻子。”王博文翻了个白眼。 “可是他现在也没机会。”姜澈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戳穿残酷的现实。 喝得乱七八糟醉倒的男男女女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声,凛冬寒夜的屋子沉浸在欢乐的暖流里。 等姜澈走出房子,玻璃拉门一关,紧接着钟灵就被扯进了门边的角落。这个位置从屋子里什么都看不见,可又和大厅不过一墙之隔,里头的欢声笑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钟灵被他拽着手腕抵在墙角,可是完全不见半点慌张,只是仰面轻轻笑着,眸子里仿佛都仰着夜色的水光,又软又柔地说:“干嘛呀?想做坏事?” 姜澈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淡然的表情也维持不下去,挫败地垂头靠上她的肩膀:“我斗不过你,别这样,姐姐,我忍不住。” 钟灵笑得更欢:“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 “打个麻将你都能挑逗我半天,你就没安分过。” 弯月似的眼瞳秋水潋滟,原本就美得不可方物,如今目光里的情绪更是没有半点收敛,全然放肆地勾着他无处可逃,姜澈这近乎于没谈过恋爱的男大学生,怎么可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钟灵这头只消呵一口气,那一头他的心都会酥麻麻跟着颤栗。 他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他姐姐是个妖孽,他都快怀疑她是不是对他下了蛊。 更糟糕的是他这边厢还在懊恼,钟灵已经抬手攀上他的肩,对着他耳朵轻轻烙下一吻:“我对弟弟都不安分,对男朋友为什么要安分?” 像是一根弦绷断,方寸空间里欲望疯涨,姜澈猛地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推上墙,口中呼出的白热雾气在冬夜的院子里冉冉升腾,随着他紊乱的呼吸打着圈逐渐消散在空气里,可是即便只是这微妙的几秒钟,也足够炙烫得她满腔燥热,春潮汹涌。 一时之间,她的世界,除了姜澈,茫茫的一片,什么都不再有。 他偏头含住她的唇,齿尖碾着下唇的唇瓣一次次反复啃咬,像是一只欲求不满的小狼崽,不知道该对到了嘴边的猎物怎么下口,又像是已经游刃有余的老练猎豹,把猎物衔在口中,撕咬不过是为了折磨取乐。 他就矛盾地游离在两者之间,薄唇偎贴上来,点在她的唇瓣上,吮走她微弱的颤栗,轻咬,厮磨,再放开,一口一口,乐此不疲。扣住她手腕的大掌不知何时落了下来,覆上她被泳衣包拢的胸口,手心下意识拢紧,呼吸随着这个惩罚的吻渐渐深入而粗重。耳边听见的全是少年的喘息,暧昧,煽情,不遗余力,钟灵被他压在墙面,冬夜的冷风袭来,可她却并不觉得冷,四周包裹的,全是他的体温。 直到屋内又一阵笑骂声起,两个人才分开。 “……你好嚣张。”钟灵顺了口气,瞥了一眼身后大厅的方向,评价他。 姜澈压抑下低喘回应她—— “刚脱离单身,没办法。” ———————————————— 我知道有点拖沓了,不过周末通常比较忙所以临时写没把这段写完~ 一般暧昧期过之后正式确认关系就容易腻味,加上这篇我没有安排什么虐点,所以一旦互相坦白就只能甜甜甜没啥波折了,这篇应该把你们想看的写完之后加一点主线就会结束,毕竟原本只是我一时兴起放松的小甜文,还是很高兴会有这么多小天使追更来鼓励我~ 错号:55.温泉 “可惜了。”钟灵浸在温泉水里,哀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姜澈靠着池边,微微挑眉朝她递去一眼:“可惜什么?” “可惜这是开放式的露天温泉,他们随时都会过来,什么都做不了。” “你还想做什么?”姜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钟灵懒倦地在水里转了个身,缓缓拨开水面游到他身边,仰面道:“你猜猜?” “司马昭之心。”姜澈撇唇。 天然的温泉池并不是清澈见底的池水,青绿色的水面上热气冉冉上升,钟灵透过白雾望着姜澈的脸,水滴从他湿漉漉的刘海和鬓角发梢垂落,一贯寡淡到仿佛没什么血色的面庞,此刻也因为温泉的热度而浮现出些许微醺似的红润,连带冷淡的五官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平时不仔细看也不觉得,他一双睫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长,鸦羽似的覆下来,在庭院的灯光下勾成一道暗影,也让那颗泪痣在眼角的明暗中若隐若现。 钟灵不禁伸出手去,指尖轻轻触摸它,姜澈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他还没睁开,就觉得脸上的触感变得更柔软,小心翼翼在他泪痣的位置碰了碰,贴上他的两片唇瓣因为这个动作凹陷,又随着退开而重新饱满。 姜澈睁开眼,钟灵已经把指腹再度贴上,沿着泪痣的边缘温柔地蹭。 “它好好看。”她小声喃。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姜澈突然被姐姐这么夸,多少还是有点男生的面子抹不开,局促地移开眼,干脆翻出了旧账。 “我以前也没说不好看啊,”钟灵轻盈盈地笑起来,“我是说像女孩子。” 现在乍一看依旧有点儿阴柔,还好姜澈没跑偏,性格里天生执拗,属于男性的气息只多不少,再加上本来心智就早熟,哪怕他们之间相差四岁,很多时候钟灵都感觉不到。 “哪里像女孩子了?”姜澈被她指腹蹭来蹭去,脸上热得愈发燥红发烫,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别摸了。”明明告诉过姐姐,她一点都不收敛。 可是钟灵兴致起来,哪里管这些,轻轻踮起脚从水里起身,哗啦啦的水花溅开。比基尼的布料遮不住多少,两团雪乳随着她脱水而出而微微发颤,水珠自她滑腻的肌肤向下滚落,一路越过锁骨的盆地,高耸的峰峦,最后落入一道沟壑间隐没不见。 “那来抱一抱。” “……”一朵芙蓉出水本就让姜澈悸动难忍,现在他又因为钟灵的话呼吸一窒,克制地说道,“……我们在外面。”言末他特意瞟了眼钟灵身后通来温泉池的庭院小径,此刻当然空荡荡,可是小径尽头随时可能来那么一两个人,这个距离根本算不上安全。 “要男朋友有什么用……”钟灵咕哝,“连抱一抱都不敢。” 激将法对平日的姜澈绝对不管用,可是今天不行,今天是他新官上任第一天,而且她针对“男朋友”这叁个字,姜澈肯定不能忍。 他长臂一伸扣上她的腰,在钟灵的惊呼声中把她拽到自己跟前,迫使她跨坐到自己身上来。 虽然从背后看,也不过是钟灵伫立在姜澈身前,她的身影正好把姜澈挡住了大半。 这个姿势她比他高出一截,此刻居高临下,胸乳几乎就贴在他唇边。 姜澈仰着脸:“有用了吗?姐姐。”大掌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从她后腰往前收,把她紧紧扣在自己怀里。 钟灵抿了抿唇,不自觉扭动身子,躲开身下感受到的硬度。 好硬,硬到明明藏在泳裤里,还被水流柔缓,她都能感觉到有些硌。 “它怎么是这样?” “从刚才开始就这样。” “刚才我又没做什么。” “你穿成这样和我泡在一个池子里,还需要做什么?” “他们也不会……”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他的口吻忽然紧张。 钟灵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想什么,我猜的!猜的!” 他舒了一口气:“我以为你要说你看过。” “我才没你那么变态。” 他觉得自己有点无辜:“我怎么……” “我是……”钟灵伏下身在他耳边提醒——“你姐姐喔。” 她伸手往下探索,在水中轻轻握住那凸起的形状:“你现在怎么就接受得那么快,还硬得那么心安理得?” 姜澈因为她的动作“嗯”了一声,屏息抬起眸子看她:“那你呢?” “我怎么了?” “你……”他安静地问,“不想要我吗?” 好奇怪,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明云淡风轻,不带半点刻意的勾引,可是那双眼睛深深把她锁进黑瞳里,连眼角的泪痣都将他衬得有些许妖孽了。 [姐姐……] 姜澈八岁那年,在他为姜盛超掩饰后,曾经拉着她的衣袖问过她,[你不想要我了吗?] 那时钟灵没有回答,她骨子里仍然爱她的弟弟,可是当初的她真的失望至极。 回想的时候确实有些后悔,甚至觉得姜澈选择离开,也和她当时的回应有关,她想过无数次,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无视阿澈,一定会好好告诉他自己的心思。 她没想到,再次听到这句话,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如今的两个人,即使有近乎同样的血缘,也依然渴望骨肉纠缠。 “我想要你。”钟灵抱住他,把他按进怀里,“姐姐当然想要你……以前是,现在也是。” 也不知道是在回应现在的他,还是过去的他。 姜澈被埋进她怀中,听到她的话一时间有点莫名,可是没多久,他似乎也想通了什么,轻轻吻在她的胸口:“那以后可不要再分开了,姜灵……姐姐。” “嗯。”她闷闷地应。 好一会儿,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抱在一起,耳边闻见的是水流的细微波动声,和夜色山林的声音。 不过很快这片静谧就被民宿某间屋子里传来的哄闹声打断。 钟灵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大胆,虽然他们的温泉池是私享的空间,其他房间的客人什么也看不见,然而距离感是实打实的,而且身后朋友们随时出现的可能性也完全无法忽视。 可是他们现在如果回到屋子里,就连最简单的牵手都不可能有了。 这就是他们需要面对的现实。 那还不如让她多感受一会儿,好歹姜澈今晚刚刚和她表白完,从弟弟升级成她的男朋友,让她浅尝辄止根本无法满足。 身下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娇嫩的性器在他的阴茎上隔着一层水流蹭过,依然刺激得她垂下头,五指岔入他的发间,“姜澈……它好硬。” 姜澈抱着她,也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能尴尬地应了一声:“嗯,你等等先回去。”他以为钟灵是在担心他这个状态回不了套间的问题,殊不知钟灵根本和他想的不是一件事。 钟灵双臂交叉搭在姜澈的颈后,还跨坐在他身上没有挪开,腰臀略微扭动,姐弟两人紧密贴合的性器就在水中刮蹭摩擦,虽然重点部位都有布料隔阂,可依然挡不住交媾式的原始动作带来的酥麻快感。 姜澈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一刺激,倒抽了一口冷气,惊诧地抬眼看她。 “换个姿势而已。”钟灵欲盖弥彰地回头忘了一眼,见小径那一头依然不见人迹,于是动作更大胆起来,骑坐在姜澈勃起的阴茎上,阴阜这一次愈加刻意地夹着那根凶器,由前向后碾磨过去。 姜澈一声鼻息重重地喷洒在她胸口,扣在她腰上的手也不经意使了劲。 “姐姐!”等磨人的刺激感过去,姜澈拧了拧眉心,“等会儿要是有人——” “他们今天都泡过了,现在醉得七倒八歪的,才不会出来。”钟灵眉眼低垂,耷拉着眼皮看身下的弟弟,岔开的腿心还在一次次地反复磨蹭他那根几乎要从泳裤里露头的生殖器,原本就高涨的情欲在温泉的热度下发酵膨胀,催使她剥离理智的安全区。 呼吸已经跟不上她渐渐加重摩擦而消耗的体力,朱唇微张,紊乱的喘息声断断续续从她口中打落在他耳尖。 “你还说我……”姜澈搂着她的腰,其实此刻扣住她的手掌只要稍微用点劲就能阻止钟灵发疯,但他却狠不下心,只能由着她乱来,抬起眸子注视她在情欲里浮沉的诱人媚态。 她好美。 肆意张扬自我,一颦一笑都是最纯粹的她,像是盛极的烟花忍冬的骄阳,挥霍着令人贪恋的炽焰,明艳夺目,他没办法抗拒这种鲜活的吸引,尤其这个人还一直扎根在他的血脉里,重新激活了他波澜不起的生命。 那时候他的感受是真的——他好想她,想念有这么一个人,带给他不再是一个人的人生,给他活力,给他希望,给他……自由。 他的走神让钟灵不满,钟灵的手不知何时摸索到了水下,握住了泳裤中那根硬挺阴茎的顶端,拇指的指腹贴着它颤栗的小口,狠狠一蹭。 “唔。”像是被电击透体,又痛又麻的快感逼得姜澈晃过神来,眼神径直与她对视。 “你开小差。”钟灵轻声道,“不喜欢姐姐这样?” 姜澈摇摇头,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的频率,尴尬道,“我总不能在温泉里……” 耳边听见她笑说:“在温泉里什么?” 姜澈睁开眼眄她,干脆也不答了,以行动来回答她——大手按住她的腰,主动抬胯用硬挺的性器,向上顶撞她的下体,凶横的一下,又一下,在水面激起小小的水浪。 两人贴合的地方早被钟灵刚才一阵抵弄碾压磨得软烂,酥软的小穴稍微挤一挤就能掐出水儿一样,比基尼本来就单薄,男士泳裤也厚不到哪里去,两人的性器隔着两片完全勾勒出形状的布料,在水下仿佛肏干似地顶撞,钟灵原本握住弟弟肉棒的手一松,按在他紧实的腹肌上,随着他挺胯的节奏一次次滑向他的茎身。 他们这样……要是身后真的有人来,那肯定解释不清了。 钟灵的心脏失控狂跳,下腹一阵阵收紧,即便是有水流阻扰,她依然能感觉到姜澈肉棒的形状和触感,贴合她的阴唇,仿佛比温泉水还要炙烫,一次次嵌入她的身体。 姜澈……姜澈…… 钟灵张开口无声地呼出他的名字,更多的是被他撞得七零八落的喘息。 温泉池里的水流波动声渐响,也渐渐加快。 钟灵舒服得勾起脚趾,禁不住低头去吻他,哪里还管会不会有人来? 可惜这样的动静真的太过引人注意,姜澈不得不停下来。 姐弟俩头颈纠缠,唇抵着唇大口低喘,时不时或吮或咬,发泄身体无法尽兴的情欲。 “好想要你……姐姐。”姜澈粗喘得厉害,难耐含住她的耳尖,止住到了嘴边的哼声,扶住她腰的手从水下攀上她高低起伏的胸脯,甚至大掌直接伸进了泳衣下,粗暴地将她一手掌握,狠狠抓揉出各种形状。 “啊……”她颤抖呻吟。 钟灵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做爱这种听来下流又粗俗的行径,在喜欢上她的弟弟以前,她都以为那只是男女交往的流程之一,它确实会带来快感,可是能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在哪不一样?她并不喜欢用身体来做置换。 然而现在她想要姜澈,她想要她的弟弟,她脑子里塞满了她从前认为没什么价值的下流东西,只要一想到对象是他,她身体的每一颗细胞都仿佛被唤醒,她的血液都在叫嚣接纳,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天生的姐弟,是注定的一体。 她看向他晕红的眼角,望进他迷离的瞳光,知道他也一样。 可是能怎么办?温泉池外随时可能有人来,套间里他们又不能睡在一起,哪怕熬过今天结束,他们还要捱下明天一整天,扮演朋友眼中再正常和睦不过的一对姐弟,简简单单的拥抱和肢体接触已经满足不了她,她想要什么,从来都等不了。 “阿澈……” 钟灵低下头来,欲望流露的声音性感喑哑,哪怕是最肮脏的念想,从这样沉柔的嗓音里出来,也依然带着张弛有度的风情—— “你想不想……插进来?”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错号:56.合二为一ρ○①⑧.run「Рo1⒏run “你想不想……插进来?” 钟灵问这句话的时候搂着姜澈的脖子,微微敛眸。 姜澈的身子一僵,往她身后的小径瞥了眼,才压着喘息的声线道:“你不怕?” 钟灵的眉眼垂得更低,原本搂住姜澈脖颈的一只手缓缓滑到身下,在水中拉开他的泳裤,把阴茎解放出来,反正水面上看不到,只要他们不动,依然是风平浪静。 “有一点,但架不住想试试。” 因为她这个回答,姜澈下体的茎身跟着在水中气势汹汹地颤动了一下,抵着她的腿心高高昂起头,却被比基尼滑腻的料子挡在门外。 即使不用眼睛看,钟灵也能感受到它的粗胀,只是一个头冠就足以把两片阴唇包覆的地方占了个半满。 温泉再热都抵不住肉棒顶端传来的热,钟灵扶着姜澈的肩膀,借着水的浮力小心抬起一点身子,生怕自己把它压坏了,也就是这么一下扭动,两人的下体在水中蹭过,没有什么激烈的动作,可就是说不出来得舒服,钟灵只觉得下面水流得厉害,而姜澈也跟着仰起脸,微微喘了一口气。 “不太好。”姜澈匆忙按住她,“姐姐别动,这样……不行。”说话间皱起眉,好不容易才压下体内的冲动。 钟灵的目光停留在他不知是因为赧然还是热而潮红的脸上,他下颔挂着的水珠也不知是汗还是水汽,反正钟灵只觉得这一刻的姜澈很诱人,哪怕他表情绷得一本正经也一样让人想欺负他。 “那我不动好不好?”她亲了亲姜澈的额头,神情些许羞涩——当然出自故意,“我们就在外头蹭一蹭,不然我好难受。” “这种话不应该是我说的吗?”他有些错愕。视线中,姐姐的唇瓣因为温泉的热气而水润殷红,口腔里的柔软舌尖随着吐字而来回弹动,她的声音并不娇气,反倒是些微凉薄的气音,悉数洒落在耳畔,有种迷离感勾得他心痒。 姜澈不由自主抬起手,拇指的指腹摩挲过钟灵的唇沿。 “……阿澈?” “你怎么这么会撒娇啊,姐姐。”他忍不住亲了亲钟灵的唇,越亲越不能自已,抚摸她腰际的手缓缓往下捧住她的臀,托着她,也由着她骑在自己身上来回蹭动。 她按着他的小腹,懒慢地摆动腰肢,“不行吗?” 性器相抵实在磨人,姜澈顿了一顿,因为钟灵不知什么时候将她腿心那一片薄薄的布料拨到了一边,圆润的龟头抵着的不再是泳衣的布料,而是实打实的肉唇。 女性饱满的阴阜贴在充满男性气息的肉棒顶端,即使在水中弱化了摩擦,依然触感明显,他隐忍得太久了,阴茎硬得厉害,连带着头冠也又胀又厚实,杵在小屄上,完美地嵌在入口,生生把那儿撑了个满,这下连钟灵都不敢动了。 就算已经被情欲和温泉水放松了小穴,钟灵依然有点儿心虚。 能进去吗,是不是太大了? 只是一个龟头都能卡在穴口,她不敢想象后续,可是又无法自抑地幻想如果那么粗硕的一根插进来,到底会有多充实,有多惬意。 “别动。”他第二次这么说,低头伏在她的锁骨,轻轻吐气。 钟灵被这么直挺挺顶着,浑身燥热,哪有可能安安分分不动,加上姜澈明显情动的样子,她更兴奋得起了坏心,咬着唇扭了扭下身,那菇伞似的圆头因为她这一蹭,硬是又往里挤了毫厘进去,一下子就被小屄入口密合的媚肉夹紧。 “姐、姐姐……”这一声飘了起来,叫得情欲难耐,甚至带了一点色情,姜澈鼻腔发出一声闷哼,一口咬住她的肩头,托着她臀部的手掌也猛地抓拢,将她白嫩的臀肉在水中捏出了一个掌印。 他没有感受过这种体验,又刺激又难受,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纾解体内疯涨的欲火。 插进去?不行,这太疯了,不行…… 她是他亲姐姐,他们这一刻可能都还没做好准备,而且这里是露天的温泉,随时都可能暴露两人的关系。 钟灵的手心抚摸他后脑勺上已经被水汽打湿的发,问道:“很难受?” 她好像问得游刃有余,其实自己也已经沦陷了大半,感觉下体两人连接的地方也长出了一颗心脏,突突直跳,一抽一抽地把他的龟头吃紧,她都可以数清跳动的频率,和自己胸腔里的心跳达成共鸣。 “……嗯。”姜澈发不出声,只能闷声应,呼吸凌乱地喷洒在她胸口。 他绷紧了小腹的肌肉,连臀肌也不敢有片刻松弛,只怕一不小心就克制不住犯了错。 可是他又不舍得抽出来,那是姐姐的身体,在钟灵对他告白之后,要说他从来没有意淫过她,那一定是撒谎,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从小就依赖她,长大了也一样想着她,能像这样密不可分地结合在一起,对他来说是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质变的幸运。 他好想就这样埋进姐姐的身体里,他知道这种想法很扭曲,可是他们现在是互相喜欢,不是吗? “阿澈……”钟灵捧着他的脑袋,下体在水中缓缓地贴着他的龟头打着圈磨蹭,“我也很难受。” 姜澈痛苦地皱紧眉头,捏住她臀肉的手劲又大了一些,想制止,可姐弟俩完全没有隔阂的生殖器已经抵弄在一起,头部也进去了一寸,哪怕她只是动弹些许的幅度,对他来说也是成倍的输出,他还不能妄动,只能任凭细细密密的快感逼得他头皮发麻。 他的喘息声渐渐加重,猛然抬起头,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压向自己,用吻来消解自己下体窘迫的欲望。 水面上四唇相贴,两条舌头口津交换忘我纠缠,水面下的性器相抵,龟头的顶端没入小屄,也一样随着她摆动腰臀而交合碾磨。 钟灵闭上眼睛骑在姜澈身上,总觉得自己浮在云端,只能搂紧他不让自己掉下去,身下是温暖的,而身上的水珠被时不时拂来的夜风吹冷,上下仿佛是冰火两重天,这种矛盾的对比让身体更加敏感,就连姜澈阴茎的冠状沟因为两人迫切的动作而逐渐撑开了阴唇,都能清楚感觉。 龟头已经完全隐没进去了,浸泡在温暖的小穴里。 接吻中的姜澈偏过头,一只眼睛下意识望向庭院小径的那一头,身下的快感烧得他很难集中精力,他试着后撤,但面前馥郁的胴体只需要轻轻打个圈就能让他的理智溃堤,下一秒他又按捺不住挺腰送了回去,甚至比之前更深一层。 “……不、不行……”意识到不妙的姜澈飞快松开压制钟灵的手,也收住湿漉漉的吻,抵着她的唇大口喘息,“你停一下,再这样、唔——姐姐……钟灵!” 说好了只是在外头蹭一蹭不动呢? “你又凶我。”钟灵耷拉下嘴角,明艳的脸上泫然欲泣,谁都看得出来她在演,可偏偏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就算是演出来的可怜兮兮,也一样惹人心疼,“你刚才还说想要我,结果转过头就凶我……” 她还真带上了哭腔,这到底是哪里学来的路数?救命。 “你一定是嫌我是你姐,你就是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当然喜欢你……”姜澈偎着她的唇止不住地吻上去,“因为你是我姐姐所以我更喜欢你——你别这样,姐姐,我真的受不了……”他一边说一边把修长的指尖岔入她一侧的鬓发,拇指指腹摩挲她发烫的耳尖,来来回回地蹭,像是这样才能抵消一些心头的欲念。 茎身的顶端当然还插在她膣道里小心翼翼,既不敢前进,也不舍撤离。 于是钟灵低头咬住了他的耳朵:“那再——” “进去一点点。” 其实她想动自己也可以,而且以姜澈现在的状态断然拒绝不了,可她就是想让他来,凭什么两个人做这种事只有她那么急切主动,他还强撑着保留底线。 “……”这一次姜澈的视线没有被遮挡,径直看着她身后那道庭院小径,深吸了一口气。 “就一点点。”钟灵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耳骨,“……又没有真的动,反正前面都已经插进来了。”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大概是自己臆想了一下姜澈挺身进入的瞬间,钟灵的小屄不经意收缩了一下,原本就包裹着龟头的肉褶瞬间层层迭迭收紧。 姜澈的下腹一紧,低低呜咽了声,终于无法自控地抱紧了她,一挺腰,深深地埋进了她的小穴尽头,一口气凶横地肏到了子宫口,粗长的茎身没有给温泉水留下多少缝隙,就连小穴里原本的蜜液都被推挤出来,湿滑的甬道里,只留下肉与肉最原始的交合,顷刻间,就将钟灵完全占有。 这才不是一点点,他全都插进来了。 钟灵原以为姜澈还会纠结磨蹭好一会儿,根本没料到他真的就这么横冲直撞进入,还是这么深的顶弄,心脏都差点被他这一挺身撞出了胸腔,直到他停下动作还依然扑通扑通震响——她在那一刻“啊”地叫出了声。 没错,就是在户外的温泉庭院里,不小心发出了极为暧昧的呻吟。 两个人的身子同时僵得不敢动弹,只能掩耳盗铃地缩在温泉池的角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虽然感官警惕地注意四周,但他们谁也没有分开的打算。 被胀得好满。 “……嗯……你怎么就……全进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他挫败地恼,恼自己最后还是没有足够的自制力。 有一刻这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钟灵觉得。 冬夜的民宿温泉,寒流与温暖并存,天上没有群星,林中没有虫鸣,幕天席地里,世界残留的只有身体不着片缕的肤色,眼前人的呼吸,和温泉漾开的水流声。 在这片美好到虚妄的景象里,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渴望已久的完整。 身体和另一具躯体连接到了一起,灵魂亦然。 仿佛他们本来就应该以这样的形态存在。 钟灵清晰感觉到姜澈的一部分撑开了她的小屄,不容分说地埋在里头不肯走,充实感填满了原本叫嚣空虚的身体,此刻的她餍足地趴在姜澈肩头,呼吸颤抖,同样颤抖的还有屄里的软肉,像活物似地抱拥深埋其中的肉棒,一抽一紧,贪婪嘬吸不停。 太舒服了,这种感受只有此刻的他们才会懂。 姜澈仰头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抚摸钟灵的后颈,“再夹要射了,姐姐。” 钟灵没有抬头,只是靠在他身上闷声地笑说:“让我看看能有多快?” 她动了动。 “嘶——”姜澈强忍着皱起眉,紧张得全身戒备绷紧,连嗓音都哑了几分,咬着牙道,“我……我是第一次,真的别动,射在里面怎么办?” “那就射在里面。”饶是她说话再大胆,说完这句话也轻轻撇开了头—— “只有你能射在里面。” 不是逗他,钟灵从没有试过不戴套,更不可能允许内射,可在这之前的性爱更多是性,唯独姜澈不同,他们之间的感情,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和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也不同,这是专属于她弟弟的特权。 姜澈蓦地收紧手臂,将她的下体拢得愈发密合,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这样被彻底包裹的惬意,肉棒几乎要融化在这片温柔乡里,快感冲击大脑。 他难耐地一声闷哼,胸口贴着她上下起伏,已经完全无法思考,觉得全身的血流都冲往一处,下面硬得胀疼,快要把他逼疯。 姐姐,姐姐,姐姐。 他去咬钟灵的唇,又不敢真的太过用力,断断续续呼吸零落,根本找不到能让他痛快的宣泄口,只能把阴茎朝她小屄里挺送得更深,两人的下体结合得更紧密。 连动都不敢再动,总觉得稍有不慎精液就会伴随着这绝顶的快感在姐姐阴道里喷涌,哪怕钟灵让他射在里面,他也不想犯这样的错。 他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只顾着自己快乐,他更在乎她的感受。姜澈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只是依稀记得听过,有事后药可以避孕,但是吃了对身体不好。 可他哪里知道钟灵现在真正想要的不是克制而是放肆,她靠在姜澈怀里,脑海里涌现的全都是他用身下这根凶器在她体内进进出出的样子。 她知道不应该,不过温泉之下的身体已经是淫水泛滥。 明明才刚满十八岁,那根肉茎却比她以为的更硬,更粗长,如果动起来……钟灵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小屄就忍不住抽搐发紧,把她体内蛰伏的肉棒咬得死紧,两片红唇微张,温热的气息溢了出来,又被他的热吻陆续吞咽回去。 “唔——” 舌头交缠搅动间,钟灵感觉被抽干了力气,索性倒在他肩头叹息。 “好舒服。” 明明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动,只是埋在她体内,她依然舒服得头皮发麻。身前氤氲水汽里,这个面色潮红,眼角有着泪痣的少年,是她最喜欢的人,而这一刻,他们合为一体,从肉体到血脉,全都交融在了一起,这种极致的满足感,在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替代。 “阿澈。”她低低地唤他,软绵绵的,鼻音浓烈,像是慵懒的猫儿。 “……嗯。”他的精力全都在克制自己上了,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你在姐姐里面。”她轻盈地笑起来,在他耳边呼了一口气:“我们还是……乱伦了。” 最后叁个字舌尖弹动的声音,带着细微唾液搅弄的黏腻,从她口中说出来,格外地淫靡。 “唔。”体内好不容易规矩不动的肉棒在她尾音落下的那一刻再度充血暴涨,抱着她的姜澈眸色渐深,忍得眼周都红了,只能抑制不住滚了一圈喉结,喑哑发涩地道:“别说了……别再说了,姐姐。” “为什么?”钟灵直起身,想要凑上前去舔他的唇,因为这个动作,身子又沉下去了些,姜澈的阴茎忽然就直挺挺地顶进了她甬道至深,仿佛戳到了小腹——钟灵只觉得一瞬间暖流堆砌到了宫口,她短暂哆嗦了片刻,可是还不到顶峰,这种快感就像是拉扯到极致的绳索,倏地断了。 不够,根本不够,她想要更多。 钟灵慢慢按着姜澈的小腹,倾身趋近,酥麻的触感从她手掌按下的地方扩散,勾得他咬紧牙关,下腹紧绷。 她当然看得出姜澈眼中的隐忍,却幽幽软着声说道:“阿澈……” “肏我,好不好?” “Eilene——” 伴随着这个声音,还来不及钟灵有所反应,温泉池中蓦然溅起一片水花,她眼中的世界调转了一圈,只感觉姜澈托着她的臀反过身,继而赤裸的胸膛挡在了她身前,形成一抹逆光的阴影。 他呼吸乱了阵脚,竭尽全力克制,那一刻连他眼角的泪痣都在绷紧,然而结果却是徒劳,杵在钟灵小穴里的那根阴茎一阵阵鲜活跳动,钟灵只觉得小屄深处一汩汩汹涌的热流,等她意识到是什么,连忙扣住了他后撤的动作,大脑引导的强烈快感便随着温泉的热量扩散,如同热浪一波一波涌来,再舒缓地朝四肢百骸荡漾开,又麻又爽。 姜澈射了,射在她里面,根本来不及,她也不想他拔出来。 “我们要吃宵夜,你和你弟弟要不要回来点点东西?” Maggie的声音从老远的小径另一端传来,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从套间的拉门之后传来,但姐弟俩毕竟看不到人影,也没有那么好的耳力判断,只是在仓促间目光交汇,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意识到对方并没有踏进院子的意思,他才不甘心地就着高潮后的余韵,挺腰在她身体里又匆匆来回抽插了几下,肏得钟灵一阵近乎无声的娇喘。 她懊恼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下急促过速的心跳。 “我不要了,我弟——”她瞄了一眼姜澈。 姜澈扶住额角,颓丧地压着声线道:“……你觉得我现在吃得下去?” “——我弟也不要。” 钟灵忍不住亲了亲他,笑出了声。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错号:57.宣泄 一直闹腾到半夜一点,一群人才堪堪有了睡意。两个单间一早就被抢了,钟灵还算享受到了女生特权,和Maggie一起睡偏厅的床。因为有地暖,大家都睡得很随意,从客厅到偏厅,一路上“尸横遍野”,不小心就能踩到一两个打地铺的醉鬼。 姜澈本来要被人拉去睡通铺,就因为钟灵临睡前多看了他一眼,他最后把铺盖打到了偏厅的床边。 熄了灯,很快厅里鼾声此起彼伏,钟灵精神还亢奋,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她转过身,黑暗中姜澈的位置亮起手机屏幕幽幽的光线,她也忍不住摸出手机来,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灵:[姜澈。] 澈:[嗯?] 灵:[弟弟。] 澈:[什么?] 灵:[男朋友。] 澈:[……] 钟灵很不满他的回应,为什么到了男朋友这就歇火? 幸好她短暂的沉默引起了某人的反省,姜澈看着屏幕轻轻勾了勾唇角,把自己那一串省略号撤回,重新给她发了一句—— [怎么了?女朋友。] 灵:[不行,这里称呼的标准回答应该是“宝宝”或者“宝贝”。] 姜澈在心里再次打出了一串省略号——是他觉悟低了。 他真没这么叫过人,因为叫不出口,前女友当初也提过,可他就是应不出声,大概也是他这样不解风情,所以到最后才会被绿。可是如果对方是姐姐的话…… 姜澈回想起今天温泉里钟灵步步为营的勾引,和她不时流露出来的小表情。 也……不是不行。 可是还没等他再度纠正自己,钟灵就不甚在意地又发来一句:[今天晚上有什么感想?] 钟灵当然看不见被窝里那个身影一僵。 她等了半天,对话框顶端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可是却不见任何消息。 良久,终于收到他的回复—— [短短的几秒要用一生来治愈。] 钟灵“扑哧”笑出了声,随后赶紧捂住唇憋下自己的笑意,可还是隐隐抽搐。 灵:[第一次嘛,难免的,不要太在意。] 澈:[谢谢你的安慰,完全没用。] 灵:[你再想想你小时候摔跤流鼻涕尿床的糗事我都见过,大概就会放松一点了。] 澈:[……人干的事你是一点没干,宝贝。] 钟灵忽地一顿,视线停在“宝贝”两个字上,心跳骤停。 搞什么偷袭。 被、被自己弟弟这么叫感觉好奇怪……一定是这样她才会紧张。 她决定转移注意力。 灵:[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还挺舒服的。] 这话题是不是……更有点失控? 灵:[就是你射了好多,现在感觉里面还有东西,我睡不着。] 失控就失控吧,反正她现在就是这么想的。她和姜澈的初体验,她不想弟弟满脑子只记得他丢脸的那一刻,老实说本来那个情境就很容易上头,她爽也爽到了,没必要去计较最后那一段是五秒还是十分钟。 [对不起,是我没忍住。] 这人能不能抓好重点,她明明是在和他聊骚好吗?怎么还在纠结,她又不是怪他。 灵:[可是我想它射在里面。] 屏幕前,姜澈呼吸顿了顿。 灵:[而且我还觉得不够,都射进来了,却不能继续做,好浪费。] 姜澈揉起了眉心。 灵:[阿澈,怎么办,我现在有点欲求不满。] 钟灵发完这一串,见他一句也没有回,心里多少有点忐忑。是不是她表现得太不够矜持了?他才十八岁又没有多少恋爱经验,她这么放浪形骸会不会让姜澈误会她之前就这样——可她明明不是。钟灵忽然后悔,她是不是搞砸了? 有点患得患失。 她望向姜澈睡的地铺,可是他背对着她,连手机的光线也几乎看不见。 心脏一颤一颤的,仿佛悬空吊着,晃晃荡荡,撞击胸腔。 等她重新低下头,怀中的手机屏幕上,发来了一条消息。 [屏幕关上,靠到床边来。] 钟灵一时有些不解,但还是犹疑着关掉手机屏,侧身凑到了床畔。 今晚就连打桌球回来的蒋诚他们都多多少少喝了一些酒,在外头睡的人里面,只有他们姐弟俩滴酒未沾,所以此刻从客厅到偏厅鼾声如雷,很难注意到其他。 钟灵刚刚靠近床边,忽然就被一只手摸上了脸颊,随后那只手把她勾出了床沿,一抹温热飞快靠上了她的唇。 瞬间的失重感让她失语,心跳上了高速一路狂奔。 他不知什么时候撑起身,唇瓣覆了上来,贴着她动情吮吻,一开始还是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把控节奏,再到后来两个人靠在床边,一来一回越吻越投入,仿佛已经忘记了周遭危机四伏。 钟灵耳边都是舌头翻搅,唾液交换的啧啧声,和自己慌乱的心跳。 好一会儿姜澈才停下来,抵着她的唇,呼吸颤栗,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 结束了吧? 睡前这样一个吻,钟灵觉得自己等下肯定更睡不着。 她抿了抿唇,小屄里原本黏糊糊裹着他今天射进去的精液没完全清理干净,这一下又和她流出的淫液混到了一起,打湿了内裤,湿哒哒的一片。 她想先去洗手间收拾一番,刚轻声和他道了个“晚安”打算抽身,就忽然感觉一股拉力,把她往床下带。 钟灵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等她回过神来时,整个人都已经趴到了姜澈身上,被姜澈搂在怀里。 黑暗中她瞪大了眼睛,只听到他附在耳边的低语。 “怎么办?我也有点欲求不满。” 下一秒她就被拽进了姜澈的被窝里。 她被姜澈拢在怀间,大气都不敢喘,压着气音道:“你疯啦?” “是姐姐叁更半夜撩拨我。”姜澈凑过来,贴着她的耳骨也用气声说话,他拉着钟灵的手,带她摸上了他两腿之间的硬物,那里已经近乎笔直地抵上了她的小腹。 钟灵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他的手伸入她睡衣里轻柔爱抚,顺着缝隙摸到了湿漉漉的花丛,再循着两片阴唇,摸到了近乎紧闭的小屄口。 钟灵下意识夹紧腿,可是为时已晚,那里实在太湿滑,他的指腹抵着肉唇来回摩挲了两下,就插进了紧闭的穴缝里。 “唔。”钟灵咬住唇。 姜澈的中指贴着里头的肉褶搅动,气息喷洒在她耳廓道:“湿了。” 不行不行不行,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可以…… 床上Maggie似乎翻了个身,发出一声嘤咛。 钟灵惊得身下一阵紧缩,动也不敢动。 好一会儿直到身边没有任何响动,钟灵才推了推姜澈说道:“你忍一忍,明天……” 姜澈的手指在她小屄里进进出出搅弄,很快那里已经水漫金山,钟灵本来还尚存的理智都被消磨殆尽。 可是真的好舒服。 小屄一阵阵抽搐,钟灵忍不住攀上姜澈的胳膊,拱起腰,迎上他作祟的手指。 他的指尖沿着小屄往里探索,抵在距离穴口不远的软肉上,沿着甬道的形状指节一勾,钟灵就像是被抽了骨似的浑身酥麻痉挛,揪紧了他的睡衣,差点叫出声。 姜澈小声问她:“舒服吗?” “嗯。”钟灵有些不愿的点点头,对自己毫无骨气地败下阵来有点儿不满。 似乎受到了鼓舞,姜澈的手指又加了一根,手上抽插的速度渐渐加快,被窝下很快传来水声潺潺。 钟灵配合地骑在他的手指上摆动腰臀,可是不管她怎么动,手指能到的地方也只有那么深,粗细也只是那样,怎么都不够尽兴。 “阿澈……” 钟灵勾住了姜澈的脖子,呼吸凌乱中,她有些自暴自弃。 “……想要。” 姜澈手上的动作随之停顿,“你真的……” 他没把话说完,倒是手指从钟灵的甬道中抽了出来,指尖沾满的液体抹在了她的臀瓣上,迟疑了片刻,在她耳畔轻声道—— “宝贝。” 轻微的气泡音伴随着喑哑的声线,这充满欲望两个字,刺激得钟灵微微颤栗。 “转身。”他说。 彼时的钟灵身子软绵绵地任他摆弄,等她的后背重新陷进姜澈怀里,身下的睡裤也被褪到了膝窝。 一根存在感鲜明的肉棒抵了上来,他扶着茎身沿着穴缝滑了寸许,终于找到了一处柔软的凹陷。 “这里?”姜澈低头问她。 钟灵转过头贴上他唇沿,微不可查地轻哼着应了一声。 姜澈的心都要跟着那一声化了,手上的动作更迫切,“进去了。” 话音落下,肉棒就着淫液,从湿得一塌糊涂的穴口长驱直入,毫无保留地,一口气插进了小穴最深处。 深入其间的肉棒仿佛被小屄的软肉缠绕上来嘬吸,全方位包裹的刺激电流让姜澈头皮发麻,他的下腹一紧,不得先已定了定,明明是今天第二次,可他还是没法抵抗和姐姐做爱的快感。 可不能再丢脸了。 他的唇偎着钟灵的后颈,炙热的呼吸熨烫在她的皮肤上。 四下里的鼾声似乎也无法打断两人这一刻的干柴烈火,姜澈缓了片刻,慢慢扶着她的臀,开始在钟灵的小屄里抽送起来。 钟灵只能微微弓着背,抓紧了被单,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要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饥渴到在集体外宿的时候和人偷偷做爱,更不可能想到,那个人会是自己的弟弟,可是现实就是这么迷幻,现在的她身体里来回抽插的那根东西在提醒她,她并不是做梦。 这种感觉又和他们今天在水下做的不一样,少了水流减轻的摩擦力,阴茎的存在感愈发鲜明,胀满了她整个膣道,她不止一次觉得姜澈的阴茎尺寸真的有点过分,如果不是前戏做得足够,她真的怀疑这东西怎么能进得了她的身体,哪怕是现在也几乎把她的小屄给撑开了,每次他往后抽出阴茎的时候,两片肉唇也跟着外翻,然后再在下一秒,随着他的挺身而被深深怼进她的穴口。 侧身后入的姿势并没有那么好使力,角度也不是那么好,姜澈的手摸向钟灵的大腿,把她托了起来。 如果有人醒着的话,也许会注意到姜澈被窝隆起的弧度。 钟灵有种被人视奸的羞耻感,哪怕此时此刻并没有人真的在看他们。 她的双腿打开,姜澈全然勃起的阴茎终于找到了一个更好交媾的角度,一次次隐没在她的腿心之中,一次次露出一截乌红的茎身,再狠狠肏进肉穴尽头。 钟灵因为他的动作拱起了腰,而姜澈的另一只手绕过来,按住她的小腹,把她压向自己,她退无可退,只能低头看向被窝里,黑暗中之中两人的下体交合,小屄随着他的节奏套弄起肉棒吞吞吐吐,起初只是细细密密的快感逐渐疯涨,层层迭迭占据了她的全部, 姜澈的喘息声就快压抑不住,不由得咬住了她的后颈,才能堪堪堵上一点声音。 可是又怕咬疼了她,最后还是退开来,咬紧了牙关。 姜澈原本以为今晚第一次时体验的快感已经是极致,可是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姐姐的身体有多诱人,这是他无法言喻的快慰,全身上下小到每一处毛孔,都亢奋得舒展开来。 钟灵的小屄终于在肉棒的捣弄之下泛出了白沫,内里一片稀烂酥软,被肏干成了他的形状,连带着钟灵的身子也仿佛融化在姜澈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你怎么……怎么软……”他贴着钟灵耳后喘息,“唔——姐姐……太舒服了……我……”剩下的字眼支离破碎,钟灵也被肏得意识朦胧,只是隐约之中,还能听见客厅里,传来谁睡梦中的呓语。 “好喜欢、好喜欢肏你……姐姐……” 她紧紧皱起眉心,强行压下了已经滚到了唇边的呻吟。 终于连这个姿势都不能满足姜澈,他蓦然抬起身,把钟灵压在被褥上,下半身从她身后覆上来,肉棒一记挺送,生生顶到她的宫口,然后缓缓抽出,再猛地一挺,尽根没入她身体里,肏干节奏逐渐加快,渐渐地在她的小屄里快速驰骋起来,髋骨与囊袋一次次拍打在钟灵饱满的臀肉上,被窝里响起了阵阵细微却清脆的啪啪声。 这一刻钟灵大脑里一片空白。 冲击皮层的酥麻快感不受控制,小屄被刺激地一抽抽痉挛,她捂住了唇,从过电似地酥软里找回一丝理智,向身后伸出手,试图提醒姜澈这一刻的动作出格,毕竟就算他们喝了酒,谁又敢肯定每个人都睡死了呢? 他们之中会不会有个人早已发现,他们这一对姐弟,此时此刻正在进行一场有悖人伦的性爱? 好在姜澈狂风骤雨的冲刺也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在钟灵蜷缩起脚趾尖,全身力气都被抽干的那一刻,姜澈伏在了她耳边:“……哈、姐……我……射外面?” “……不要……唔——”钟灵闷在枕头里压下自己的呻吟,这一句话根本没人听清,然而也不重要了,龟头已经抵着她子宫口,浓稠的精液狠狠激射了进去,瞬间填满了她本就已经黏腻不堪的甬道,有更多的液体顺着他们俩性器交合的缝隙,缓缓渗了出来。 钟灵闭上眼,感受姜澈埋在自己体内,尚未射尽的精液还在深处流淌。 好多,明明是今晚第二次,怎么还能…… 姜澈蓦地倒在被褥上,轻手轻脚帮她转过身子,从身后把她再度抱进怀中。 肉棒还嵌在她小屄里,没有拔出来,像是塞子一般堵住了满满一穴的精液。 “……再插一会儿。”他对着她柔声耳语,“宝贝。” 高潮后的疲惫让钟灵沉沉地闭上了眼,至于之后姜澈是怎么帮她收拾干净,又是怎么把她抱上的床,她再没有半点印象了。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错号:58.一团火 迷迷糊糊间,钟灵听见有人叫她,她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对那个声音充耳未闻,只想一觉睡到天荒地老。 随即眼睛感觉到骤起的亮光,似是窗帘被拉开,她的床边凹陷下来,有人在捏她从发丝间露出小半截的耳朵。 好痒。 “还不起来?要退房了,小猪。” 啊?哪个男人敢这样对她说话——这要放往常钟灵已经不耐烦地踹出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人这么叫她,她居然一点都没有排斥感,反倒是心颤得厉害,唤醒了她浑浑噩噩的大脑。 那个声音倏忽靠近,在她耳边轻声唤道:“起床了……姐姐。” 钟灵蓦地睁眼。 姜澈直起身,伸手摸了摸她披散的发,低头一哂,“叫了这么多遍才醒,这是被我采阴补阳了吗?” 钟灵撑起身子,柔顺的发丝从肩畔滑落,说话间带着浓浓的鼻音,声线似醒未醒:“哪有很多遍……” “一早就叫你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我说你昨天有点感冒让你多睡一会儿,他们都去吃饭了,我也是刚吃完才上来。”姜澈亲了亲她的唇,“还有一小时就要走,不能再睡了。” 钟灵下意识捂住嘴:“我没刷牙。” “我又不介意。”姜澈把她昨天放床边的新衣服拿给她。 钟灵双臂撑着床榻朝他凑上去,“那再亲一口。” 姜澈确实没怎么犹豫,低头又是一吻,就要探进舌头前,钟灵飞快地抽回身,拿过她的衣服说:“够了够了。” 姜澈一挑眉:“我可没说够。” “听姐姐的话就够了,出去,我换衣服。” 坐床边的姜澈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根本没有动的打算。 钟灵瞪他一眼:“出去啊。” “去哪儿?” “哪儿都行,就别看我换衣服。” “我女朋友换衣服我还不能看了?”他挺无辜。 “万一他们进来你怎么说?” “进来我再走,反正又不对着门。”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这就是确认恋爱关系之后的有恃无恐吗? 不过姜澈本来就是逗逗她,看姐姐吃瘪之后他倒是心情大好地起身,“啊,突然不想看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 哪知一只手忽然拉住了他不让他走,等他回过头,钟灵已经开始对着他慢条斯理地解衣扣。 姜澈一怔,抿唇道:“我不逗你了,你好好换。” “嗯?”钟灵的鼻音哼得轻佻,胸前的扣子已经解得八九不离十,拉着他的手在床上慢慢跪起身子,摸上他的手臂,两团绵软的前胸贴到了他的胳膊,可她好像浑然未觉,只是一双黑眸半挑,懒倦地抬起来,缠住他的视线。不仅仅是胸前一道春光引人遐思,柔荑也攀着他的手搭上了他肩头,轻轻慢慢一路撩火,火星沿着他的血管经络蔓延,最终在心口温吞燃烧,热,又烧不透,只能受着。 “不是要看吗?不是第一次就不好看了?” 她歪了歪头,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半边的睡衣就随着她的动作从肩头滑落到臂弯间,露出大半皙白如玉的雪肌,冬日晨光落在她姣好的皮肤上,折射出朦胧的光晕。 “还是——姐姐不够好看?” 呼吸声渐渐浑浊,姜澈撇开眼,闭上,眼前还是映出那一片雪色,“……你冷静一下,别乱来。”他说。 耳边一片盈盈笑声:“不是应该你冷静一下?” 这一次姜澈没有反驳,蓦然挣开她落荒而逃,只留下钟灵在身后笑得前仰后合。 最后一天的项目是骑马,就在耄山半山腰有一片马场,农场主主业养马,平日顺带做一些游客生意,这里马儿大多被养得高大威猛,有几匹赛马,还有一些野性难驯,但一看就是日后赛马的好苗子。 一干人等换上了马术服,场地有提供基本护具,洁癖严重些的还是自带的全套。等教练讲解完注意事项,一匹匹骏马被牵到了众人面前以供挑选,只有钟灵和许晨航的女友momo坐在雨棚下没有动。 其实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在此之前都已经很有经验,对于普通人来说少见的运动,在这个圈子里则是常态,骑马、高尔夫、网球都属于交际日常,许多有钱人家的子女甚至从小就被送去训练培养,所以这次骑马更多是去山顶前消磨时间的娱乐罢了。 可是这对于姜澈来说却是第一次,他人生中唯一一次骑马是六岁的时候去原城临湖公园玩,10元钱可以拍一张骑马照,父母让他和姐姐各拍了一张,当时他在马背上连脚都踩不到马镫,那以后和马的缘分大概就只有游戏里用人马打野了。 因为他们这一拨人基本都会骑马,所以教练也就没细问,姜澈皱着眉站在自己的马边上,和朝他直喷气的马儿大眼瞪小眼。 “欸,姜澈你怎么不上马?”Abbey坐在马背上,马儿登登几下快速朝姜澈走过来,一直到姜澈身前她才非常自信地拽了个缰绳,马头堪堪停在姜澈面前一指的地方。 姜澈没有动,他身边的黑马倒是动了,这匹马是刚才他们挑剩下的,一开始就不怎么听话,这一刻被其他同类逼近感觉受到了挑衅,顿时高高扬起脖颈对着Abbey的马叫起来。 姜澈拉扯了几下缰绳,黑马还是摇晃着脖子在对同类示威。 又有几个人闻声骑着马靠过来了。 “你拉住它啊,别撒手,不行叫教练过来吧。”梓琪的马技一般,见姜澈的黑马气势汹汹,不由得紧张提醒。 “小子你没骑过马吗?”孙朔一脸不可思议,随后大概是难得从姜澈身上找到了优越感,笑得有些讽刺道,“你要不会的话也别逞强,这马场还有矮种马可以骑,你去跟教练换一匹安全点。” 姜澈还没开口,许晨航已经骑着马在场上绕了一个小圈跑了过来,“这家的马不怎么样,我就说这种乡野马场的马肯定不如Desto的好,我去年在瑞士和丹麦骑过的马随手牵一匹出来也比这带劲……你们怎么都聚在这不动?” 孙朔说:“钟灵的弟弟好像不会骑马。” 许晨航笑了:“不可能吧,姜澈你姐没带你去骑过马?” 好家伙,已经从“不会骑马”被偷换概念成“没骑过马”了。 姜澈被这一群人马包围,好在手中那匹黑马暂时安分下来,这一出闹得他对骑马这件事也不由得心生抵触,事实上他确实没真正骑过,但是许晨航这个人,似乎本来对钟灵就有点意见,想借着他找到嘲笑钟灵的资本。 “我……”姜澈目光淡漠,要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真要让他张口,这些人估计连马背都坐不住。 倒是Abbey心疼姜澈,话都没让姜澈多说一个字就插口道:“哎呀,没骑过马也很正常啦,你看Eilene自己不也是坐在那吗?估计Eilene也没骑过几次不太会吧。没关系的姜澈,要不然我教你,我骑马可是很熟练的,肯定不会让你摔下来。” Abbey是卞正凯那边邀请来的朋友,和钟灵就玩过两次,关系也称不上熟络,这次走得比较近也完全是因为对姜澈有兴趣的关系。 “哪里正常啊,我们这里没人不会骑马的吧——不过我记得之前说Eilene父母早就分家了,对了姜澈,你爸做什么的啊?Eilene她妈妈一个人都能赚那么多,你们老爸应该更厉害吧?”说话的是许晨航,他的个子不高,现在坐在马背上却比姜澈高出了一截,他边说边虚着眼打量姜澈,多少有点高高在上的味道了。 梓琪也忍不住八卦:“对哦,我都没听Eilene提过她爸爸,姜澈,你们老爸是做什么生意的啊?还是说是哪里的官?” 许晨航表情古怪地笑:“这么神神秘秘,说不定是哪里落马的……” 问什么都可以,问到姜盛超,那就是他们姐弟俩永远不想提的痛处。 姜澈攥住缰绳的手紧了紧,下巴的线条也绷直僵硬,听着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目色一点点沉淀,他在心中算计着自己到底要回应到什么地步才算给足钟灵面子。 “别人的家事问那么多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众人身后传来一个冷感的声音,姜澈循声看去,钟灵臂弯间夹着马术头盔走上前来,径自站到了他边上。 “我说你们到底是来玩还是来打听我家底的?我弟不会骑马怎么了?你们也不会打游戏啊,谁还没个不会的东西,家里有钱还没见过世面吗?要不要我教教你们怎么做人?”钟灵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许晨航,即使说的是“你们”,她的敌意也毫不掩饰地集火在他身上。 姜澈此刻发现自己之前的收敛完全是多虑了,钟灵根本就没考虑过给他们留半分颜面,这话说得几乎算是撕破了脸。 “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你教我做人'?你有什么脸——” “那你有什么脸问啊。”钟灵挑眉。 “怎么了你们——”刚从马场另一头过来的蒋诚几人终于发现了这边不对劲,赶紧过来打圆场把许晨航和孙朔拉到了一边,两个女生本来也没吵架的意思,见势匆忙改口—— Abbey解释道:“我本来是看姜澈不会骑马所以想帮忙教教他。” “我教就好了。”钟灵说,边说边戴上了马术头盔。 几人听着一愣,姜澈更是后撤了一步道:“你教?” “Eilene你确定吗,这里不是平地,而且这些马可没有城市马场里的那么温顺呢。”Abbey半信半疑地问,“还是我来吧,我学过几年,教你弟弟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还有教练?”姜澈在边上直揉眉心。 她们在争什么?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不好吗? 哪知下一秒钟灵接过姜澈手中的缰绳,一个利落的翻身,跃然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姜澈耳边带过一阵翩然微风。 “姜澈,我先跑两圈回来。”她攥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肚,黑马迫不及待地冲出了包围圈,仿佛也不屑与这群“凡夫俗马”为伍,在钟灵的驾驭下,不多时便在广袤的草场上渐渐化为一抹黑影。 一骑绝尘的背后,是几人目瞪口呆的脸。 “啊,姜澈,你怎么就让她骑上了?”解决完争端的蒋诚走了过来,恰好看到的也是她驰骋而去的画面,“她脚刚好,医生明明交代最好安分一点。” “我姐……”姜澈指了指远处那个小黑点,欲言又止。 Abbey也尴尬地笑道:“Eilene会骑马啊?” “她的爱好,”蒋诚说道,“她学了五年,而且很有天赋,拿过马术锦标赛的金牌。” 姜澈望向那个背影的眼神微微怔忡。 那是他不认识的姐姐,是属于“钟灵”的那一面。 时光荏苒,人总是在不断变化成长,他变了,她当然也会变。当初存在于记忆中的姐姐,如今不再只是记忆里单薄的模样,时而少女柔情,时而媚态横生,时而雷厉果敢,一人千面,每一面都能轻而易举地俘获他,所以他连抗拒都不曾就沦陷了。 可那么明艳的一团火,他,抓得住吗? 等到姜澈从这个疑问中抽回神时,钟灵已经骑着马回来了。 冬日和煦的暖阳下,草场边的林荫在钟灵的身上光影变幻,也在她的脸庞流光闪耀洒下碎金,骏马一步步昂首挺胸,在钟灵的驱使下哒哒迈步到姜澈身前,她眼角眉梢含笑,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来吗?阿澈。” 姜澈看着那只手掌心细腻的纹路,最终,握了上去。 她让他抓住了。 错号:59.你的(一更) 耄山懋台岭的日出是他们此行的重头戏,所以他们订房时就早早地保证了山顶上的住宿条件,以便第二天早起。一行人几乎包下了懋台岭的山林小屋,除了两对情侣,其余都是人手一间。 晚饭后几个人在小屋的娱乐中心打德州扑克,钟灵始终不见姜澈的身影。 “姜澈?出来前好像去一旁林子里接电话了。”蒋诚说道,“估计等会儿就回来了吧?” 钟灵走到窗边,月色下的懋台岭拢着冷白色的薄纱,视野中黑黢黢的景致看得并不真切,如果不是必要,钟灵自己肯定不会去夜晚的林子里凑热闹,是什么样的电话要让他特地避嫌还聊了这么久? 一直到众人早早散伙回屋睡觉前,姜澈都没有出现。 钟灵从浴室里出来,一边拨弄着吹干的头发,一边顺手拿起了手机看了眼微信消息。 此前她问过姜澈发生了什么,姜澈最后给她发的一条回复是:“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先睡吧”。 和我没什么关系? 很好。 她干脆没有回复,洗个澡之后出来,消息栏已经多了一条—— 我在门口。 钟灵将信将疑地走到门边,毕竟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他可能已经走了吧,这么想着的她打开了房门,开门的那一瞬,台阶上一个熟悉的背影跃入眼帘。 “姜澈?”钟灵伏低身子,小声唤他。 虽说木屋之间彼此相隔十多米的距离,可是山林的晚上夜深人静,她不想招来不必要的注意。 姜澈转过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了他眼角的血丝,他是不是哭了? 只不过姜澈在她面前的表现一如既往,平静地叫了她一声“姐姐”,平静地起身,平静地把怀中的纸盒递给她。 钟灵闻到一股香味,是蛋挞的味道。 “去前台问充电插座的时候,他们厨师好像刚做出来,本来是内部限定,但是老板娘还是让我买了一盒。”姜澈低着头把纸盒塞进她手里,“我想着你喜欢吃甜品,这两天晚上又容易饿,就给你拿来了。” 钟灵本来还有点生他的气,他这么一来,自己忽然气不起来了。 钟灵下意识说了声谢谢,明明以他们的关系,说谢谢显得过分生疏——然而能不生疏吗?他有事情不还是瞒着她不说。她忍不住打量姜澈,想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一星半点端倪,此时此刻的姜澈却已经彻底恢复了平日冷静疏淡的表情,往常他这样是没什么奇怪,但是现在怎么也不属于一对恋人见面应有的神态。 “那……”姜澈手上已经空空如也,见她不说话,他眼神扫过她,又抬起无处安放的手,按了按自己的脖颈,“我走了。” “好。”钟灵倚在门边,手里捧着尚且热乎的蛋挞盒,似乎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幽幽夜色里,姜澈安静地站在小屋内投来的昏黄光影前,也不知之前在门口被夜风吹了多久,耳朵都有些冻红了。今天他没有穿笨拙的羽绒外套,只是一件灰色的连帽夹克。里面是雾霾蓝的毛衣,一身属于年轻男孩子的打扮,干净,鲜活。 “晚安,姐姐。”他说晚安的时候,声音里好像压着什么,语气分明是克制的,声线却又磁又沉,犹如贴在她心房上发的音,惹得钟灵心跟着颤了颤。 他临走前,钟灵总算透过小屋里投来的光线看清了,他的眼尾确实泛着不明显的晕红,有那颗泪痣衬托,那欲言又止的一眼,真切地扣在了她心上。 到底是受了什么样的委屈,真是…… “阿澈。” 姜澈转身之际,衣袖被人扯住,他回过头,钟灵轻声说:“蛋挞……” “——我一个人吃不完。” 他怔愣间被她拉进门,木门应声关上。 因为进来得太突然,他避开被钟灵阖上的门板时,不小心靠上了门口的电灯开关。 啪嗒。 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只能见到不远处侧窗投来的月色如霜。 姜澈比钟灵高了一截,身高腿长,还被她堵在了大门旁。 失去视觉,其他感官都变得更加敏锐,安静的木屋里落针可闻,他抵上墙板,钟灵听见木头发出“喀”地一声响,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原木香,以及他身上传来的皂香味道。 小屋的空间很大,两个人的空间却很小,小到她靠近他胸口,能感觉到他心跳,隔着毛衣都一样清晰可辨的心跳。 “你知道错了吗?”钟灵问。 姜澈愣了一秒,以他的直男大脑,大概还没想到钟灵指的是什么。他只是闻到了蛋挞想到她,只是临近夜深想到她,只是看到了消息想到她。 他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是他自觉并没有时机犯错。 “我……” 柔软的身躯被他拢在怀里,姜澈有点心猿意马。 怦咚—— “知道。”他和他的心跳一起回答。 真还是假并不重要,这点觉悟他还有。 “骗子。” 蛋挞盒被钟灵随手搁在一边,她在昏暗里摸索到姜澈的脸庞,捧住少年在冬夜里略微冰凉的下颔,仰起脸,一个吻落在了姜澈的嘴角。 姜澈闭上眼睛,由着她在自己唇上亲吻,他的手也慢慢搭到了钟灵腰间,再慢慢沿着腰线摩挲到背脊。 她贴着他的唇面烙下一个又一个吻,可就是不肯深入半分,还踮起脚,一路吻在他眼睑,眉骨,和泪痣上…… “姐姐……”他的薄唇微张,轻呵出一捧热气,呼吸拍在她脸上,烘得钟灵也面颊发热。 “别说话。”钟灵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沿着他的下颌线摸到了他之前冻僵的耳朵,温热的指腹捻着耳轮轻轻揉搓,连着吻也跟了上去,再然后是舌尖湿热地舔舐,耳道被小舌深入抚慰,带着唾液的黏稠声鼓颤着耳膜。 冷不冷?她问。 姜澈哪里还知道冷,偏着头轻哼了一声,按在她后腰的指尖微微收紧,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可是现实里不行,最后血液中那股因为她而烧灼起来的,莽撞澎湃的少年热血,挫败地融化成了唇边逸散的喘息。 “好了。”钟灵蓦然放开她,低着头靠在他的胸膛说道,“回房间去吧。” 她知道他可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犯的错,她没让他说对不起,也没逼他交代前因后果,她明白姜澈从小到大习惯了一个人处理自己的生活,谁都不喜欢突兀的改变,她只是发泄一下心头不满,顺道心疼一下他。 还有,满足一下自己。 转身那一刹,手腕忽然被握住:“不要。” 钟灵挣了挣,他把她的手腕握得很紧,她挣脱不开。 “我买了蛋挞了。”姜澈垂下头抵在她肩窝喃喃道,“我的错,别生气了,好不好?” “休想用一个蛋挞收买我。”钟灵瑟缩着脖子,不让他贴这么近。 “是四个。”藏匿在阴影中的唇勾起了笑意。 “六个也不行。” 他贴着她不肯退,挺直的鼻梁磨蹭过她的耳尖,微颤的气息悉数呵在了她耳朵上,少年情欲翻涌的呼吸声在钟灵的世界里无限放大,每说一个字唇面都微微磨擦过她的耳廓,“那我该怎么做?钟灵,教教我。” 他突然不叫她姐姐了。 靠得这么近,声音这么低,心跳还这么快。 “你、你先放开。”钟灵的手被他握在身前,动都不能动,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禁锢她的两只手变成了一只,却好像依然不费吹灰之力。 “不放。” 另一只手重新按住了她的后腰,一反身,换成她靠上了墙板。 他背光的轮廓被月色点亮,只能依稀看见那张点着泪痣的侧脸,明明柔和了他的线条,却完全没软化这个少年的心性,他执拗起来和她一样我行我素,谁都管不住谁。 “为什么生气?”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 他很直接,不懂就问,没什么好弯弯绕绕的,眼前的人又不是别人,是他女友,也是他血脉相连的姐姐。 钟灵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败下阵来。 认真的人,你没办法拒绝。 “我之前说过的吧?”她问。 “啊?” “我说过,不要把我当外人,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可是你今天一个人消失了一晚上去打电话,回头来却跟我说和我没什么关系,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还能说没什么关系么?” 姜澈耷拉下眼皮,沉眸不语。 “我也不是说一定要干涉你的生活,就像有些时候可能我也有事情不想让你知道……” “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 他这时候反应倒是挺快。钟灵翻了个白眼:“那是打比方,谢谢。” 腰上的力道更紧了一些,他似乎连一个比方都在纠结,说好不打扰别人是他的习性,可是一旦确认关系之后,好像他的占有欲也不见得比别人少。 “我的阿澈很难过。”钟灵被他握着的手慢慢举起,指节微微蹭在他的眼角,他下意识轻阖上一只眼睛缩了缩——就在刚才,他眼眶里还有一丝哭后若有似无的痕迹,“如果它影响了你,就会影响我,所以肯定不会和我没关系。你这样说我会很难受……好像你根本没把我当成你的可以依靠的那个人,不管是姐姐还是女朋友。” 钟灵说话的语速很慢,以她一贯直率随性的口吻而言,此时此刻她温润得仿佛随风入夜的雨,每个音节都悄无声息地落在他心口,再慢慢化开来融入他心底。 她刚才问他冷不冷?一月懋台岭的夜晚当然冷,他一个人坐在台阶前良久,久到其实脸已经被冷风吹僵了都毫无所觉,是他自己渴望冰冷下自己的心境。可是很奇怪,明明姐姐的身体也不是暖炉,她说的话也不算什么热血发言,但只要靠近她,听见她,他就不觉得冷了,原本空得可以敲出回音的心里,好像有什么在一点点发热,那种热量会蔓延到神经,到血液,到指尖,甚至到已经消逝的千百个日日夜夜,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你刚才……是不是说‘我的阿澈’?”他突然问。 钟灵定了定,“不可以么?我的弟弟我的男朋友我的阿澈,反正是我的。” 屋里寂静了半晌,咫尺昏昧之中,忽而扬起低低的笑声。 “……是你的,”姜澈握着她的手指,轻轻在勾起的指节间覆上薄唇,“姜澈是钟灵的。” 她被他一句话撩拨得七荤八素,一时之间心头小鹿大概是磕了药,紧张得全场蹦跶声她都听得到。 “我是……姐姐的。”他抵着她的指尖,抬眼落下结语,“从生下来那天起就属于你。” 怦咚,那一瞬间心室滚烫。 像被烙下誓言。 “啊姜澈——” 他松开手,一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床榻走去。 脚步踩碎地上的窗影,再度没入床畔的晦涩光线里。 错号:60.家与少年(二更) 紧随而来的漫长两小时,一次又一次激烈的交合令钟灵不辨东西,她从来没想过上床还需要有这么多姿势,等到小屋里的喘息与呻吟声逐渐和缓,她才累得瘫软在姜澈怀里,窗外已是月落西沉。 她动了动,腿间黏腻不堪宛如沼泽,全都是她与他混合的体液,已经多到从里头满溢了出来。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羞耻地呻吟了一声,把头埋进弟弟的胸膛。 “怎么了?”姜澈任她枕着手臂,侧过身来拢住她。 钟灵抓着他的手,按在她的腿心,“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触手一片滑腻,姜澈的动作一顿,身下又起了一团火。 钟灵感觉到了,连忙躲开些:“你还来?” 她真的有点小看刚开荤的十八岁少年,这种精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她可受不住。 姜澈也知道自己今晚有点过了,索性撇过头一阵深呼吸,按捺下胸口的躁动。 “你别再招惹我就行。”他压着声线说。 漆黑一片的木屋里,伴随着鼻尖缠绕的暧昧味道,钟灵只觉得身上又热又酸,昏昏欲睡。 朦胧间,她听见头顶的姜澈说了一句。 “爸爸要结婚了。” 他沉下脑袋,埋首在她颈窝,波澜不起地说道。 钟灵蓦地清醒,费力消化这个消息:“……结婚?和谁?” “那个女人。”姜澈抱紧了她,像是随波逐流间努力渴求安定的一叶浮萍,单薄,脆弱,“我的母亲。” 这个消息让钟灵一时回不过神。 怎么会,她上次见洪曼月的时候,她明明对姜盛超避之不及,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可是以她表现出来的态度,怎么都不可能像是愿意和姜盛超结婚的样子,所以她才会拿姜盛超来威胁她不要接近姜澈,难道自己弄巧成拙,把她逼急了? 钟灵的手默默攀上姜澈的后颈,有一茬没一茬地抚摸,“他们怎么会……” “姐姐,如果你知道生你的人是个人渣,你会认她做母亲吗?” 他沉沉的呼吸洒在钟灵锁骨。 “我……” 他没有真的等她说出答案,而是径自漠然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吧?我是什么样的人生出来的儿子。” “姜澈,那不重要。” “姜盛超从一开始爱的就是她,只是她看不上他,她想要的太多,姜盛超给不了。” 这些话都是这些年来无数次姜盛超或酒醉或清醒的时候,和他聊到的往事,他想听也好,不想听也好,反正巨细靡遗地都知道了。 “然后姜盛超也退而求其次,找了个爱他的人结婚了。” 那个倒霉的女人就是钟静心,钟灵的妈妈。 “其实一开始他真的打算好好经营这个家,尤其是生了姐姐你之后,可是后来某一天,我母亲喝醉了来找他。”姜澈讽刺地勾起嘴角,笑,却无声,“他们就上了那么一次,结果就有了我,我母亲完全没有察觉,直到怀胎七月时才发现,那时候已经打不掉了,只能把我生下来。” “但她,根本不想要我。” 钟灵听他说话时仿佛事不关己的语气,微微皱眉,心脏不由得揪紧。 “她身边有一个她喜欢的男人,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没想和她结婚,知道她有了别人的孩子更不可能接受她,我母亲为了讨好他什么都听。” “她把我丢给了姜盛超就撒手不管了。” 那一天姜盛超内心天人交战,有想过把这个孩子交给别人,也想过偷偷付钱找人寄养,可是那时的姜澈真的太小了,捧着不足月的,自己的亲身骨肉,姜盛超心里属于父亲的那部分基因作祟,神出鬼差地把这孩子带回了钟静心面前。 钟静心当然崩溃了,两人为此吵得翻天覆地,夫妻关系破裂在即,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回老家离婚。 钟静心还是心软,哪怕在这样的时候,她也没办法放着一个不足月的婴儿不管不顾,所以把姜澈一起带回了老家,那时四岁姜灵第一次看到姜澈,问爸爸这个小孩是谁,姜盛超抢在钟静心阻止之前告诉她:那是你弟弟。 不可避免的,夫妻又是一顿争吵,只是他们没注意到,争执间,小姜灵好奇地靠在床边逗弄小姜澈,被他紧紧握住了手指。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被新生的生命所需要,所依赖,姜灵看着床上那双一瞬不瞬望着她的眼睛,她不过短短四年的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特别,可能来自对不能开口的小动物的喜爱,又或者是血缘给予的某种责任感,她对着还在你来我往,甚至把不要姜澈挂在嘴边的父母说道—— “我喜欢弟弟!” “不要送弟弟走!” 彼时火药味正浓的夫妇二人停下了争辩,望向和床上的宝宝逗得欢的女儿。 后来数次,只要两人提到送走姜澈,往常乖巧可爱的女儿就会哭得昏天黑地,当时又恰好是生意旺季,疲于应付人情世故的夫妻二人,慢慢地就把离婚或是送走姜澈这件事一拖再拖,直到某一天,连钟静心自己,都习惯了姜澈的存在。 说到底,那时候她还是爱着姜盛超的倒霉女人,误以为自己的大度能够挽回一个破裂的家庭,而且对几乎从出生开始就抚养姜澈的钟静心来说,某种程度上,姜澈对她的反馈让她会有一种错觉,自己确实是他的母亲。 除了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凌晨,陷在梦醒时分眼角流下的泪。 “我很早就偷听过爸妈关于我身世的争吵,所以我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家。” 年幼的姜澈那时候当然不知道私生子的含义,只知道他很爱的妈妈,并不是生他的妈妈,自己不是她的儿子,这个家也不欢迎他。可是他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努力让自己不成为一个麻烦,只能努力让自己不被讨厌,如果听话的话,也许这个家就不会把他送走了吧? 姜澈长吁了一口气,为那时天真的自己无奈苦笑。 比起离不开父母,不如说,他离不开陪他伴他,真心喜欢他的姐姐。 可是上天从来不打算眷顾他,他八岁那一年…… 那女人回来了,找上了姜盛超。 因为有过不良记录,姜盛超很难从钟静心那里再得到信任,所以每一次他要找那女人约会,他都要带上姜澈。 他的想法很简单,姜澈才是她的儿子,他这是促使母子相见,两全其美。 [阿澈你就跟妈妈说,爸爸带你去了商场。] [你就说这件衣服是爸爸给你买的。] 他以为这样就够了,他假装什么都不懂,重复着姜盛超教他的谎言,因为如果他不这么说,他还能怎么办呢? 可是终于还是有一天,姜盛超在他面前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阿澈,你喜欢这个阿姨吗?] [她才是你的妈妈,我们以后和妈妈一起生活好不好?] 不、不要。 姜澈觉得他的世界崩塌了,天空一块块碎裂掉下来,他不住地往前奔跑,身后的大地在龟裂,破碎的裂痕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他不要离开他的家,他不要新的妈妈,到底他要怎么做才能让一切都回到最开始那样? 撒谎吧,掩饰吧,因为他知道,一旦这个事实被发现,表面的和平就会四分五裂。 妈妈不可能带他走,而姐姐也不会留下来。 他和姐姐……会分开。 他只说了事实,却没有把自己当时心里最焦虑情绪的缘来坦白给钟灵。 “不过,那家伙自作自受吧,那女人回来也只是因为看他生意有起色,来骗他的钱。”钟灵的声音打断了姜澈的回忆,他听得出姐姐心底对父亲的怨恨,和对这个结果的幸灾乐祸。 “再说一点可能会让你更高兴的事。”姜澈道。 钟灵不解地从他胸口抬起头。 “我的母亲是个诈骗犯,她跟的那个男人是主谋。那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骗钱了——本来她以为可以骗得更多,结果父亲净身出户,她什么油水都没捞到,最后才给他留了一屁股债。” “还有,你记得你十八岁那场饭局吗,我们来和你借钱,因为那女人惹上事了,有人说如果给足钞票就能把她捞出来——我们那个傻子老爸居然信了,他居然去为了一个骗过他一次又一次的女人找妈妈借钱。” [阿澈,你跟你姐姐说,她以前那么疼你,一定会听你的,你好好说,多求求她,这样我们就能把妈妈接回来,好不好,你多求求她……] 他一边说一边笑,可是钟灵听着他的笑声,却完全笑不出来。 [姐姐,如果你知道生你的人是个人渣,你会认她做母亲吗?] 她终于知道他一开始为什么会问他这句话。 她的心很难受。 姜澈过得是什么样的人生在这之前她一点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 姜澈的手臂遮掩在眼眶,安静地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这样的两个人,有什么资格一通电话来告诉我,我马上就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了。”姜澈这一刻的声音哽咽,几不可察地问了一声—— “他们……凭什么?” 他不需要,他一个人很好,他的人生早就被他们一次一次翻来覆去地毁了。 “阿澈……”钟灵慢慢撑起上半身,去拨开他遮眼的手,“你哭了吗?” 四下阒然,姜澈眼中一片晦暗的清明,瞳仁黑黢黢的,抬眸望她。 他挫败地笑:“你把我当成小孩了吗?哪有那么容易哭。” 也不知道是他在泪水夺眶的最后关头刹住了车,还是他已经学会了完美的伪装。 钟灵俯下身抱住他,把头靠在他脸颊边上说:“哭出来才会好,哭一点都不丢脸。” 姜澈楞了片刻,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钟灵莫名其妙,她安慰他这话有什么好笑? “你果然……”他翻过身来去吻她的脸,“果然还是我姐姐。” “不是,你这不是废话吗?姜澈你解释一下你到底笑什么啊?” “你管我。” “嗯,我管你。”她忽然再平静柔缓不过地说道,“他们没有资格,可是我有。” 他一怔,一片昏黑的夜色里,他因为钟灵的趋近不禁屏住了呼吸。 “以后……” 她压住他,十指岔入了他的指间。 “你的家,在我这里。” 错号:61.一个提议 “再睡下去春节就可以拿你上菜了。” 一阵凛冬的晨风吹来,钟灵打着颤,不甘不愿睁开眼。 这里是懋台岭的山顶,天没亮他们一群人就出发了。昨晚她被折腾得实在太累,连出门都是姜澈给她拾掇好背她上的山,到了山顶观日崖,太阳还在地平线之下,她索性拉下姜澈两人肩并肩坐着,靠在他肩膀上补起了眠,直到姜澈低头调侃她的时候她才幽幽醒转过来。 远方山头已经钻出一线曙光,青蓝天穹之下,一抹晦涩的红在山峦云海间洇开。 “太阳出来了?”还不清醒的她问了一句没头脑的话。 “没有。”姜澈很果断地回答。 钟灵打了一个呵欠又闭上眼睛:“那我再睡一会儿。” 姜澈无奈叹了一口气,一掌盖在她脑袋上揉她的发:“脖子上那颗东西塞的是棉花吗,要我给你套个枕套才行?快醒醒!” 钟灵原本就微乱的发型被呼噜了一通,哼唧唧拍掉姜澈的手:“姜澈你有没有毛病!我这么累是因为谁?!”起床气作祟让她大吼了一声,顿时四周万籁俱静。 姜澈僵硬得像个木头似地瞪着她,等到钟灵意识过来,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已经惊得她冷汗直冒。 他们在山顶,周围是同行的狐朋狗友还有一些陌生路人,此刻正是日出,恰好是大家最安静赏景的时候,她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焦点中心都成了并肩而坐的姐弟俩。 钟灵大脑还迷迷瞪瞪尚未找到方向,好在姜澈先一步开了口:“我有什么办法,你是我姐,我有事不找你帮忙找谁?” 这下众人八卦心作鸟兽散,四下重新响起了说话声,姜澈闭了闭眼,庆幸总算糊弄过去。 这一闹钟灵彻底清醒过来,小声道:“都怪你。” “我……”姜澈刚想辩驳,看着她睡眼朦胧,又把话咽了回去。 此刻半轮旭日已经破出了云层,云峦簇拥之下,金红色的朝阳映在她水光潋滟的眸子里,美如诗句。 氛围感是最能轻易惹人心动的东西,初晨那片煦暖温柔的光同样照在他的侧脸上,山顶的微风裹挟着凉意吹来,他的短发飘动,一张少年脸冷冽利落,眼中却无意掀起了赧然微光。 “日出了。”姜澈哑着声,匆促地转过头去。 “嗯。”她压抑下仓惶的心跳,跟着眺望远方,可她的心思不在这里,披着大衣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垂到了身畔,轻轻握住他的手——手很大,几乎比她大了一圈,凸显的骨节仿佛男人的喉结,一样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色气。 他的手背有点冰,不似钟灵掌心温热,钟灵岔开手指覆上去,感觉到姜澈身子顿了顿,尽管目光依然若无其事地望向前方,却不动声色地告诉她:“很凉的。” 钟灵笑了一下:“我又不是感觉不到。” 姜澈索性把手反转过来,掌心贴着她,偷偷与她十指交扣。 他手心的温度倒是热了些,指腹贴着她指尖,不由自主地摩挲着,像是为她摩擦生热,可是摸了好一会儿,钟灵手上的温度还没升上去,他的耳根却先悄摸摸地红了起来。 心跳鼓噪,钟灵为自己的小发现扬起了嘴角,也不知是不是被他余光发现了,姜澈右手托着下颌,恰好半掩住唇,低声提醒道:“你……看日出啊。” “看着呢,很红。”钟灵歪过脑袋,倒在他肩头笑个不停。 姜澈唯一的反击只能是缠住了她的指尖,捏了捏。 ——有时候脸皮很厚,有时候又很薄,钟灵忍不住想:她的弟弟怎么能这么可爱? 华南一绝的日出观景过后,按照原定行程,当天下午他们驱车回了原城,车子把钟灵送到了东麓壹号,结果前脚钟灵刚下车,后脚姜澈也跟了下来。 “你不要回学校吗?”钟灵疑惑地问,房车司机还没开走,钟灵以为是姜澈不好意思让他们送,正准备开口嘱咐一声朋友,姜澈却拉了她一把,和房车上的人再度颔首告别,然后接过她的行李箱,径自往小区门口走:“我晕车有点难受,缓一下。” “啊?……哦。”钟灵也只好和朋友们挥别,迈开腿跟了上去。 回来的车程姜澈提前吃了晕车药,路上也很注意,她还以为没事儿呢。 “姜澈,你要是难受要不我们先买点药回去?”她家里应该没有备呕吐药,一路吃了饭回来已经八点多了,再迟找药店也麻烦,还不如现在去附近药房看看。 姜澈头也没回:“不用,我送你回去自己会买。” “可是你不是现在难……”钟灵正说着,姜澈的步子突然定了下来,她差点就撞了上去。 之前姜澈来是跟着钟灵的车来的,当然不需要出示什么证明,今天走的是大门,保安没看到跟在后头的钟灵,伸手拦住了他。 “您好,私人小区,请出示出入证明或者配合身份登记。”保安不无礼貌地履行职责。 还没来得及姜澈尴尬,钟灵从后头露了个脸:“啊,Rogan,他是我弟弟。” 东麓壹号的保安多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而且为了配合小区业主的高档身份,连名字使用的都是英文名,这大概是物业和开放商一个畸形的认知共识。 “钟小姐!”看着还不到叁十的保安小伙子见到钟灵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脸红得不行,赶忙鞠躬道:“抱歉,我没注意到您也在!您需要叫小区观览车吗,我帮您呼叫一下。” “不用啦。”钟灵拉着姜澈就要过岗亭,忽然想到什么,又折返回去:“你帮他录一个人脸识别吧,以后他自己过来方便一些。” 姜澈就这么稀里糊涂被一通捣腾拍了几张照,做完了身份登记,两人走进小区,钟灵带着他穿过夜晚的花园长径。 “改天有空把业主登记做了好了。”考虑到姜澈现在还因为晕车难受,钟灵也没打算在这上头花多少时间。 “什么?”姜澈莫名,半晌意识到她说了什么,连忙拒绝,“为什么,我又不住这里,不用。” “登记了以后可以免费用小区会所什么的,很方便的,要是你以后来找我可以去那里等,唔,不对,你可以直接搬过来,我都说了——”走在前头的钟灵停了停步子,转头说道,“以后你的家在我这里对吧?” 姜澈也跟着驻足,“这句话不是象征意义么,怎么可能真的搬进来?何况家里还有妈在……” “你看,你都叫‘妈’了,这里不是你的家?” 姜澈撇过头,“别胡说八道。” 他只是称呼的习惯没改回来,自己又不是钟静心的亲生骨肉,还是她前夫和小叁的儿子,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会被讨厌的吧?虽然钟静心从小到大对他都还不错,他觉得这已经是莫大的慷慨,所以他敬重她,也很识趣,没必要给人添堵。 钟灵干脆转回身,伸指弹了弹他的额头,小时候弟弟不听话她也会这样惩罚他,只是后来缺乏这么亲近的人,她就改掉了这个习惯,重逢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重拾起这个动作。 “嗷,钟灵你干嘛——” “你有时候真的想太多了,”钟灵无奈,盯着他被心事填满的眼睛说道,“那时候也是,自己觉得妈妈一定不会带走你就选择了跟老爸,你真的不懂她。” 姜澈怔忡地眨了一下眼。 “确实你的身份很敏感,但是怎么说呢……你是她一手养大的,她其实并不恨你。” 不可能的,哪有女人能接受自己丈夫的私生子。 姐姐只是好心安慰他,一定是。 见姜澈的目光依然闪烁犹疑,钟灵耸了耸肩说:“爱信不信,我没必要拿这来骗你,毕竟这种事情一捅就破,她只是现在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罢了。” 姜澈不知道在想什么,沉下眸子,路灯将他的睫毛在下眼睑打上一道微颤的阴影。 “走吧,送你回家。”他索性跳过这个话题,抬腿就走。 他有心事,起先走得很快,到后来发现把姐姐落在后面了,干脆停下来等她。 钟灵什么话都没说,她知道姜澈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自己说什么都没用,所以只是安静地领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夜色清寥,月明有缺。两人默默地并肩前行,路灯将两道身影拉长,缩短,再拉长,反反复复,时间在心跳的单调频率中无线延长,她忽然想,要是这条路没有尽头该多好,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也没人打扰,和他一起走下去。然而当她真的满心满眼里只剩下他的时候,这段路程又变得格外短暂,一眨眼,已经到了楼栋门前。 “我到了。”钟灵从他手里拖过行李箱,先一步踏上台阶。 手中顿时空空如也,姜澈拢了拢手掌,微微扬起下巴注视她的背影。 钟灵回身,台阶上的她比姜澈略微高了点,她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发:“身体好点了吗?” 姜澈一愣,半眯着眼任她揉搓了一遍,好半天才想到自己之前下车时的说的话,于是带着一丝心虚“嗯”了一声。 “要是还不舒服的话可以上来休息一下的。”钟灵说。 姜澈摇头:“没有,已经好了。” ……直男。 钟灵不由得腹诽,这下两人又没什么可说的了,可是谁都没有挪动步子。她又朝四周漫不经心打量了一眼,可惜仅凭这点时间实在是凑不出什么借口来,只好作罢。 “那……我上去了。” “好。” 钟灵盯着他说出“好”字的唇,在月色下显得轻软,很适合接吻。 啊,不行,自己什么时候这么饥渴。 舌尖舔过干涩的唇沿润了润,钟灵又踌躇道:“要不我叫司机送你?” 姜澈不禁一哂,“叫了会被发现吧,野营跟我一起去的事。” “跟弟弟一起去野营怎么了?”她理直气壮。 “……弟弟吗?”姜澈望着她的眼睛。 目光深邃如墨,在她心口泼上了印记,怎么都抹不掉,越擦越洇染开来。 心跳得好快,她竟然为了一个两人都不可能否认的事实而慌乱不已。 怎么和没谈过恋爱的小女生似的七上八下。 太不争气了啊,你可是他姐,钟灵心想。 她强装处变不惊地弯起唇,故意调侃他:“不是弟弟你叫我什么?总不能直呼我名字那么生疏吧?要不再叫一声‘宝贝’?”知道特地让姜澈这么叫他肯定叫不出口,所以她才抓着这把柄不放。 总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心怦怦乱。 姜澈目光和下巴一起微微抬起,一瞬不瞬注入她眼底,她总觉得他今晚的眼神太过缠人。 远处有人牵着狗跑过,声音由远及近,再从大到小,渐渐隐去。 楼道前这片空间又陷入了死寂,只能听见一丝路灯的白噪音。 “灵灵。” 许是缄默了太久,他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喑哑,还有一点唾液在舌尖弹动的微妙色气。 钟灵心脏蓦地收紧,酸涩地拧成一团。 灵灵是她的小名,家里只有长辈才这么叫她,可是从弟弟嘴里说出来,感觉完全不一样,就有种,被他捧在掌心里的错觉,还带着不可名状的欲望。 “你……不要乱叫。”钟灵咬着唇,发现自己如果继续呆下去估计要输得一塌糊涂,连忙清了清嗓,“快回去吧,再迟学校门禁又赶不上了。” “嗯,我看你上去就走。” 姜澈扯了扯背包的肩带,也没有继续绕回刚才的话题。 临走前,她牵起他的手,姜澈低着头任她的纤指在自己指缝间穿行摩挲—— 然后,反手将她包在了手心里。 心下倏忽间悸动难忍,钟灵又不满足地与他交握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要不是小区里可能会引来邻居的闲言碎语,她也不用那么隐忍,早知道走车库了,她有点后悔。 “那你回去路上小心。”钟灵最后叮嘱他,“你到宿舍给我发消息……呃,上车就要发。” “嗯。”他今晚乖巧得不像他。 “那晚安。” “……晚安。” 钟灵拉起行李箱的把手往回走,然而只是转身之际,衣角忽然被人若有似无地扯住了。 钟灵目光顺着衣角上的那只手溯源而上,姜澈从刚刚开始一直是风平浪静的疏淡表情里,终于出现了一抹动摇,既懊恼,又不甘。 “晚安吻。” 他似乎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说出这叁个字。 你根本无法想象他这么说话时的表情能有多可爱。 钟灵怔怔看着他,把他看得连对视的勇气都没了。 “既然不止是弟弟了,总得走个流程。”他撇开眼说。 “姜澈。” “啊?” “你能不能帮我把行李拿进去一下?” 他没有奇怪为什么两人的话题突然跑偏,反正自己说出那句话也是情不自禁,这样正好掩饰去前一秒的尴尬。 可是等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入户大堂,往电梯口拐了个弯,钟灵忽然把他推进了楼梯间。 几步趔趄,两人一路退到墙角,他手里的行李箱松开倒在地上,她搂上他的脖子,他扶着她的腰,四片唇瓣彼此探寻相偎,忍了一天的两个人终于再度肆无忌惮地亲吻,从红唇到颈项,喘息热烈缠绵,在空荡荡的通道间回荡。 吻到喉间干涩,姜澈终于松开她,用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第一次觉得走流程也挺有必要的。”钟灵胸口起伏,揶揄他道。 姜澈顺口咬了下她的耳尖,“闭嘴。” 等到呼吸趋于平缓,只剩心跳作祟,姜澈的声音也跟着落在她耳边—— “姐姐。” “嗯?” “你有多喜欢我?” “……” “有想过,以后不结婚也不生孩子和我在一起过么?” 钟灵微微抬起头,视线里是他绷紧的下颔线。 他在等她回答。 “我本来就对结婚生子都没兴趣。”钟灵坦诚地说,“可是你呢,你才刚上大学,很多东西都没想好,以后很有可能会改变念头的,我觉得——” “……那我们和爸妈摊牌吧。”他没有丝毫迟疑地打断道。 钟灵的心猛地一跳:“姜澈?” “我想要什么,我自己知道。”他将钟灵深深地搂进怀里。 ——姜澈需要钟灵。 ——需要姐姐。 从小到大,从今以后,他想把她留在身边。 错号:62.分离与和解 “不行。” 姜澈没想到怀中的姐姐沉默许久之后,第一时间给他的反应是拒绝。 他不理解:“不行?” 钟灵推开他直起身子,“对,现在不能让他们知道。” “为什么?你怕他们生气还是你自己都没想好我们以后会不会在一起?”姜澈的眉头皱了皱,想到后者,他忽然心里有了一股无名火。 “我说了,你刚上大学,见的人少,恋爱经验本来也不多,你现在摊牌只是给自己压力。” “你什么意思?我没多谈过几段恋爱是我的错?” 钟灵叹了口气:“不是,如果现在摊牌你肯定要背负压力和责任,哪怕之后发现我们不适合,你也会想自己都付出了这么多只能咬牙走下去;或者我都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也要勉强自己坚持不至于亏欠我,我不要这样。” 她和他不一样,她寻寻觅觅这么久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恋爱里她需要的,她不要的,所有过往的经历,只是为了让她认清她真正重视的东西,真正在乎的人。可是他才刚上大学而已,大学生活缤纷多彩,等他认识更多同龄的女孩,万一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后悔了,父母也都会把她作为比较的“不可能选项”旁敲侧击,而他那时候又会怎么办? 姜澈靠着白墙,手垂落到身侧,目光也跟着微微下移,落在她脸上。 “说到底你不信我。”他偏头笑了下,“啊,这是不是就是姐姐你的想法?你需要退路才能随时抽身?” 钟灵猛地抬眼,眼底在那一瞬似乎掠过一丝愤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那你又在说什么?”姜澈第一次直视她的眼神如此讽刺。 “我不想你现在急着破釜沉舟去喜欢我,我们就像正常地谈个恋爱一样,先谈几年慢慢适应不可以么?” 姜澈的脸撇向了一侧,轻轻笑了声,说了一句很糟糕的话—— “你谈过几段恋爱有超过一年?” 钟灵看着他,一秒,两秒……然后缓缓地抿起唇角。 “回家吧,很迟了。”她弯下身拾起地上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嘱咐道,“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身侧再度伸出一只手拉住她。 可是他沉默着,什么都没说出口。 没想到一个本应该是安定人心的提议,最后却成了不安与争执的开始。 他们吵架了。 才刚确认关系没两天就吵架,他们应该是史上最快产生矛盾的情侣。钟灵一脸性冷淡地想着,一边坐在换鞋凳上脱掉运动鞋。 “小姐你回来啦?”杨阿姨往玄关大厅探了个头,见钟灵脱了鞋也没有从椅凳上起身,而是静静地坐在上头发呆,不无担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钟灵朝杨阿姨淡淡地笑了笑,表情难得这么恬静,“没事的,阿姨你去休息吧,我坐一会儿。” 杨阿姨也识趣,没多再打扰。 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钟灵瞥了眼,是姜澈。 她按掉通话,回想刚才两人说的那些,又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你有几段恋爱超过一年? ——不由皱起了眉头。 对,她就是图新鲜,说不定这次连一年都不用,再两天她就对弟弟没兴趣了呢?她本来就不喜欢弟弟,你看,才两天就吵架,多幼稚。 当然跟十八岁的少年谈恋爱吵架,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微信上有姜澈消息跳出来,钟灵本来打算黑屏,可是在电源键上的拇指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开了消息。 [是我说了不对的话,对不起,宝贝。] [我上车了。] 钟灵想起半小时前两个人还恋恋不舍,突然觉得鼻头发酸。 但是她只是皱了皱鼻子,关上了手机。 连着两叁天他们都没怎么联系,两个人的消息记录还停留在那天他说“到宿舍了”和“晚安”上面,然后最近的一次是姜澈又给她发了一条:别生气了,对不起。 钟灵的火气其实早就消了一大半,姜澈平时就毒舌,但是对她已经收敛了许多,那天两个人都在坚持自己的观点,性子一急上来,本来就容易口不择言,而且他反省得还很快,上车前就已经要给她打电话道歉。 那她还在纠结什么呢?明明她也很惦记他。 大概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吧,毕竟那天分歧的焦点还在,他们什么都没解决。 钟灵刚从签证办事处出来,环球旅行的事情已经办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委托专人就可以,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放下了。下个月初就是出发的日子,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拿出自己的护照,随手拍了一张发到了朋友圈,附文:搞定了,下个月出发。 发完恰好微信跳出卢若旸的消息:[姐姐,西田桥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可以推荐下?] 西田桥?那不就是离她五分钟车程的地方?钟灵想起之前西田桥有个饭店的秘制水煮鱼味道很好,这么想着,她的味蕾就忽然不受控制地回味起来,勾得她食指大动。 灵:[吃鱼吗?有家店的水煮鱼不错,就是地方不太好找,我也是朋友推荐去的。] 旸:[水煮鱼!你一说我就已经饿了,你要不要一起来?反正我也快拍完了。] 钟灵看了下天色,正是黄昏,再熬一熬也到饭点了。 她和卢若旸现在算是饭搭子的关系,两个人都爱吃,不过两人的聊天话题大多也就仅限于吃喝玩乐,比起她那些浑事一身的狐朋狗友,她觉得这种直接关系更让她适应,于是她回了句:好。 钟灵在约定好的饭店包厢玩手机等卢若旸下工,忽然发现刚才发的朋友圈点赞里,出现了姜澈点赞的提醒,她正想回去确认,可点进去的时候,姜澈的头像又消失了。 他取消了?是故意的吗?和她置气? “姐姐,你怎么老是发呆?” 饭桌另一头,卢若旸有些疑惑。 钟灵回过神,她好像一直陷入在和姜澈的矛盾里想了太多,不知不觉中饭局都已经开始五分钟了,这期间她一直魂不守舍。 她抬头恰好正对着卢若旸年轻气盛的脸,忍不住咕哝了一句:“怎么都是小男生。” “哈?” “卢若旸,你当初为什么会找上我?” “为什么?大概……聊得来?” “不是对我有意思?” “——这么直白的吗?”他的筷子悬停在空中,眉头一挑。 “还真是啊?”他平时也没什么逾矩的行为,钟灵想着也许他就是觉得人在原城需要本地朋友罢了,“因为我长得漂亮?” 卢若旸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是也不是。第一眼确实觉得你很漂亮,但是聊起来觉得你这个人很有趣,加上确实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如果能认识一下也是好事。” “喔。”钟灵低头指尖托着下巴沉吟,“我以为我最近身上有什么特别吸引小男生的特质。” 卢若旸表示疑惑。 钟灵认真地说道:“我有男朋友了。” “最近刚交的?”卢若旸很惊讶,“我记得你去露营之前那次吃饭还没有。” “准确来说,就是露营期间确认的关系。”钟灵说,“我男朋友比你年纪还小。” 年龄不是问题,问题是他还是我亲弟弟。 卢若旸愣了一愣,随后夸张地后仰身子:“你不是要犯罪吧?” 钟灵“扑哧”笑出声:“想什么呢,他成年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作为朋友我还是不忍心看你走上犯罪道路。”卢若旸抚了抚胸口。 “你这也不像一个爱慕者应该有的反应吧?”她其实也早料到了,所以说经过磨炼,她看男人的眼光其实还挺准的。 “失落肯定还是有,不过我好歹也是一个爱豆,总不至于要为一个普通人痛哭流涕,毕竟没有选我是你的损失。”他刻意把“爱豆”和“普通人”强调了一下语气。 “不好意思啊,我是普通人。”钟灵眯着眼冷笑了下,“顺便一提,你口中的普通人现在可以把你连同你的经纪公司一起买下来,眼睛都不带眨的那种。” “对不起是我不配,我才是穷屌丝。”卢若旸双手合十向她告饶。 “所以你发呆的原因和你的小男友有关系?”菜过五味,卢若旸一针见血地问。 “嗯。”钟灵刚咽下一口水煮鱼,细碎滑腻的鱼肉顺着食道滑落,香辣的口感滞留在舌尖,她不禁伸手扇了扇,呼出口中的辣意,“我和他吵架了。” “……你们才刚确认关系没多久。”卢若旸一脸黑线。 钟灵轻哼:“是吧?我也觉得有点离谱我们。”她说完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理解他生气的理由,但他那时候说的话实在太伤人了,按照我的脾气,这样轻易原谅他我又觉得不够。” “方便问一下为什么吵架吗?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钟灵想了一想:“其实也没什么,正好我也想你能从他那个年龄的角度告诉我,刚谈恋爱为什么就急着和父母摊牌?万一之后他不喜欢我了怎么办?他没想过怎么收拾残局吗?轻轻松松地谈恋爱不好吗?” 卢若旸被她一连串的问题给问住了:“姐姐,我也才十九,你这好像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怎么可能谈婚论嫁,以她和姜澈的血缘关系,无稽之谈。 “不过,作为局外人,我大概可以猜测到他的想法。” “比如?” “姐姐你给人的感觉太不靠谱了。” “……卢若旸,我是让你当军师,你不要给我加狗头。” 卢若旸开怀大笑,透过干锅升腾起的热气看向钟灵说:“我是说真的,我们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很缺乏安全感。” 干锅里的酱汁还在酒精灯的作用下汩汩冒泡,香气四溢,可惜两人此刻的焦点早就不在“吃”上头。 “姐姐你本来就是大美女,也不缺钱,身边喜欢你的人肯定只多不少,而且平时的表现又特别洒脱,给人一种……嗯,谈起恋爱来也会肆意挥霍的错觉?” 钟灵听着卢若旸的话,怔怔出神。 “所以他应该很想得到认可吧,不管是你,还是你的父母,想证明自己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我觉得这情有可原。” 好像,自己确实一直都是先入为主地认为,姜澈这么做是想把两人的感情架起来,断了后路,却没考虑过她,要是他以后有了更多选择,自己可能就会成为承担这段不伦之恋失败压力的那个人。 “而且,既然你只是想轻轻松松地谈恋爱,为什么就要想万一他不喜欢你了怎么办?收拾残局又要怎么办?你自己都已经提前想到这部分了,这一点都不轻松吧?” [说到底你不信我。] [是不是就是姐姐你的想法?你需要退路才能随时抽身?] 钟灵有些错愕。 是她自己想得太简单,又太复杂了。 这一晚钟灵对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想要给姜澈发消息又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折腾一天的大脑有些疲惫,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而手机这一头,姜澈也同样对着钟灵的对话框,绿色的光标停在消息栏静静闪烁,如同他心跳的频率。 他傍晚看到了钟灵的朋友圈,本来下意识点了个赞,可是等他看清楚照片里的护照和那句配文,蓦地攒起眉头,把那个赞又取消了。 她这条朋友圈肯定不会缺人为她点赞,但那个人绝不会是他。 他记得钟灵要出国这件事,但没想到一转眼就在下个月。 下个月,姐姐就要离开了。 比曾经的相隔两地更遥远,这一次她要去另一个国度生活,他们,又会分开多久? 谁都没想到,第二天,比他们矛盾和解更快的是一条微博热搜。 #卢若旸秘密恋情 娱乐圈果然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这条乍一看和姐弟俩毫无关系的微博,因为这段时间卢若旸几张网图大热又有在播剧的关系,一时之间冲上了热搜榜,连卢若旸都不知道自己一个曾经的四线爱豆竟然已经挤入了二叁线的宝座,而很不幸的,这条微博秘密恋情的对象,正是昨天和他吃饭被偷拍到的钟灵。 其实照片本身什么不过就是两人一起吃饭从餐馆出门这种稀松平常的角度,但是一个错位的视角让卢若旸看起来很像是揽着钟灵的腰,被各种八卦营销号一通分析,就变成了秘密恋人。 网络的力量是强大的,仅凭一张模糊得都快看不清五官的照片,钟灵很快就被人扒得底都不剩,连微博号都成了粉丝的冲击阵地,甚至有人造谣钟灵是背后包养卢若旸的金主,粉丝更是被气昏了头脑,只要出现钟灵的地方就会一顿输出。 从这件事出现到发酵,只用了不到24小时。 这期间钟灵连门都没出,微信已经被几个好友轮番轰炸,群聊也都炸开了锅。 一开始被人劈头盖脸问了一句“Eliene,你怎么会跟他谈恋爱,还被拍到了!”的时候,钟灵真的有被吓到,等她知道真相之后,一个人捏着手机在床上笑得前俯后仰,只不过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料罢了。 不过越来越多的消息询问和微博里的死亡威胁,让她不厌其烦。 她给卢若旸发了条消息:赶紧找个好的公关公司把热搜处理了,然后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去了浴室洗澡。 一个小时后她重新拿起手机,上面有很多个未接来电和语音,亲人、朋友、还有…… 姜澈。 钟灵的心咯噔一下,随后迅速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他这时候给他打电话,是因为这件事吗?她以为,姜澈根本就不会看这种无稽之谈的娱乐新闻。 说起来自己今天本来想过要和姜澈和解,可是一犹豫又发生了热搜的事情,已经拖到晚上了。 卢若旸说的没错,自己很不靠谱。 她习惯了以自己为中心主导,并没有真正体会到姜澈的心情。他从小就被母亲抛弃,一直生活在一个自己没有归属感的家里,才会更渴望坚定他们两人的关系。那并不是什么破釜沉舟,而是他真的很想要一个真正属于他的人,无论是家人,还是恋人。 钟灵看着姜澈的头像,正要点开功能栏中的语音,手机倒是先跳出了姜澈的通话。 听筒另一头姜澈气喘吁吁,因为她愣神忘了说话,姜澈先开口道:[……姐姐?] 少年的声音。 热切,莽撞,意气风发。 就两叁天而已,两叁天没和他说话,听到他的声音,她就心口发酸。 她原来那么想他,这个开关一旦被拨开就停不下来。 “嗯,怎么了?”钟灵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我在楼下。] 钟灵的瞳仁微微放大,急急忙忙扯起椅子上的外套往门外赶,“我就来。” 可是走到电梯口附近,她突然止住了步伐。 “姜澈,要不,你上来吧。” 钟灵站在电梯里,手机还搁在耳侧,听着从里头传来的呼吸声。 在姜澈回答“好”之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钟灵坐电梯下来接他,其实他也可以给姜澈直接开电梯上来,可她不想,她想接他。 从上到下,不过短短的十楼,可是电梯里很静,甚至连电梯绳上下的声音都听不见,钟灵一颗心在密闭的空间中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看着液晶屏幕上的数字从十跳到九、八、七…… 几秒钟的时间,连他的呼吸声都不过来回听了两叁遍。 他在调整自己的喘息,他是跑来的吗?为什么要跑来?他是不是很生气?自己和他冷战,却被偷拍到和其他人一起吃饭还上了热搜,如果换做是她她也肯定会生气。 一会儿诚恳道歉吧。 如果道歉了他会不会原谅她?还是要当面告诉她分手?这样就分手也太小儿科了吧?可是他才十八岁,也许一时冲动…… 钟灵突然觉得,自己比姜澈多活的那四年,好像也没多得到什么。 一旦陷入恋爱这层关系里,常识和理智,都会无限趋近于零。 她急切地想见到他,又焦躁地不敢见到他。 这一切的纠结、惶恐、与期待,都在电梯门开启的那一刻,拨云见日。 姜澈站在那里,胸膛因为未尽的喘息而微微起伏,两人目光交汇,他眸厎涌过一丝晦涩难明的情绪。 她都能看清他眼睑上根根分明的睫毛,又忍不住去看他眼下那颗清冷的泪痣。 眼睛、鼻梁、嘴唇,她的视线落在他因为在冬夜中奔跑而略显苍白的薄唇上。 真的很漂亮。 她的弟弟。 “姐姐。” “对不起。”钟灵和他几乎同时开了口。 姜澈错愕地看着她:“啊?” “这几天我想了很久,觉得我确实也有不对,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所以就算今天你很不高兴,我也希望我们能好好谈一谈,不要轻易就说分手。” 姜澈莫名地眨了一下眼睛:“分手?” “嗯。”钟灵沉了沉眸子,“你别提这两个字,我听着难受。” 电梯门差点就要关上,姜澈抬起一只手按住了电梯门,长腿一步跨了进来。 就一步,他就走到了她身边。 电梯门缓缓阖上。 “我为什么要提分手啊,傻瓜。”姜澈靠近她,轻抬起指节,拨开她因为赶急下楼而落在脸颊边散落的发丝,“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还好吗,有没有怎么样?” 钟灵仰起头:“什么?你不是因为卢若旸的事情生气所以才来的么?” 姜澈抿了抿唇,眼中甚至带了点不屑。 “他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指腹轻擦过她的唇瓣。 “我不关心卢若旸。” “我只关心你。” 错号:63.登门 “我不关心卢若旸。” “我只关心你。” 钟灵心脏怦怦作响,姜澈靠得太近,近得让她没办法思考要怎么回应,但他说完话之后就主动退开了一步,“先按电梯吧。” 电梯在安静中上升,姐弟俩并肩而立。 那之后两人什么都没说,氛围一时之间有点尴尬。 还好到十楼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随着一声清脆动听的“叮”,电梯门打开,小空间的压抑被打破。 钟灵下楼前嘱咐过弟弟要来,让杨阿姨休息去了,整个门厅空荡荡的,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会有回音,冰冰冷冷。 姜澈一路跟着钟灵,到她的卧室门口才停住步子,面露犹豫。 “你怕什么?”钟灵歪头提醒他,“进来怕我吃了你?”说到这里她小声地嘀咕,“不是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姜澈微微抬了抬眼,嘴角轻抿,一脚跨了进去。 和门厅的冰冷不同,钟灵的卧室是米白搭配原木色系,只是一间卧室还有错层设计和偌大的全景玻璃窗,屋里摆放了很多叫不出名字的绿植,为这个房间增添了许多生气。照明灯几乎全是内嵌的柔光和氛围灯,只是伫立其间便能让人心生温暖,属于家的温暖。 床边是一个云朵形状的懒人沙发,钟灵把外套随手一脱扔在边上说:“你坐。” “热搜我看到了——其实我只是来看看你,确认你没事。”姜澈没有坐下,“你不接我的电话,信息也没有回。” “就一个小时。我去洗澡,顺便做了点保养所以没看见。”钟灵走到卧室门边,轻轻阖上门板,反锁。 姜澈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我很快就走。” “很迟了。” 姜澈的目光撇到别处:“你没事就行了,我现在回去来得及。” “真的?”钟灵挑眉,“你什么都不问就回去,心里不憋得慌?” “我……”姜澈一股气上来,但是又努力克制自己收住了话头,脸上的肌线细微抽动,表情异常平静,“我没什么好问的。” 钟灵走到他跟前,把他按到了懒人沙发里,“没有绯闻,就是正好在附近带他吃了顿饭。” 姜澈眼皮微垂,没什么动静。 钟灵在他面前蹲下身,仰头打量他的表情,终于想到什么,直接掏出兜里的手机,打开和卢若旸的微信聊天界面递给他。 “喏。” “干嘛?” “我和卢若旸的从认识到现在的聊天记录,你随便看,我微信里的所有聊天记录都随你看。我上一次分手之后对感情一直心如死灰,对其他男生没有半点兴趣,除了我弟弟。” 姜澈又静静看了她好半晌,不发一语。 以为他会大度又若无其事的拒绝钟灵的邀请吗?错了,他不仅把手机拿过来看了,还看得很仔细。 钟灵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恋爱中情侣的较真态度就上来了。 “十二月底你们刚加的好友?”他看着聊天记录发出疑问。 “对啊,我不是之前和你说过N4 MALL那天是第一次见面吗?” “他为什么加你?” “因为来这拍戏需要一个本地向导带他吃好吃的?”钟灵趴在他膝头回答,至少卢若旸最早是这么表现的——在得到姜澈怀疑的眼神后,钟灵努了努嘴,“他确实有想要追求我,也是昨天吃饭的时候刚承认的,不过我们就真只是聊吃喝玩乐,没有过朋友以外的交流。” “嘁。”姜澈一目十行,却一行不漏地把聊天记录往下滑,连表情包都没放过。 小男生的占有欲。 钟灵盯着他的神情,忍不住憋出笑声。 “你说让我看的。”他明明没看她,她的一举一动却没逃过他的眼睛。 “你看你看。我就是觉得你可爱笑一下都不行吗?” 姜澈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过来,眉头皱了皱,说:“两顿。” “啊?” “你们认识不到一个月就吃了两顿饭。” “昨天是碰巧。” “人家叫你去你就去,我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我。”姜澈关上手机还给她,“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还算不上你的男朋友,你仍然把我当成弟弟而已?” 钟灵一怔,忍不住反驳:“谁会想跟自己弟弟上床啊。” 姜澈猛咳了一声,“跟那个没关系……” “跟那个都没关系了还跟什么有关系?”钟灵的手掌撑上他的膝头,抬起腰肢朝姜澈探过身去,一张脸缓缓抵到他近前,几乎贴着他的鼻尖,“你见过谁家姐弟是我们这样的关系?” 姜澈收敛起下巴,被她逼着栽进了沙发里。 “喂。”这样很不正经,他们明明在谈正经事。 哪知钟灵伏上他的胸口,“对不起。” 柔和的光色下,他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连带一同起伏的还有聆听他心跳的她。 “你那天说话确实不好听,但我也有没顾虑到你的地方,和你闹了小脾气,今天本来就打算和你道歉的,结果这件事先发生了,没顾上,让你大老远跑来担心我。” 他试探地伸出手,搭上她的胳膊,又以指尖轻触她的脸颊。 “我本来不想问的。” “嗯?” “来之前我就努力提醒自己,我说话很难听,性子一急可能就不会顾虑别人,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和那个卢若旸真有什么,所以警告自己什么都不要问,看到你没事我就回去。” 姜澈看向柔光下的钟灵,她趴在他身上蜷缩成一团,像一只猫,两个人一起陷落进懒人沙发里,仿佛融为一体。 少年薄抿的嘴唇开合:“……我是怕我又说错话。” “是很难听,明明我认真地喜欢你,你却问我有几段恋爱超过一年,这不就是不信我,觉得我对你只是玩玩的心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姜澈。”也不知道是不是趴在他胸口的原因,她说话的声音闷闷的。 “我……” “承认喜欢自己弟弟本来就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如果不打算认真,我就不会让你知道,谁晓得当初你会怎么看我。” 他干脆闭上嘴听她抱怨。 话说到一半,钟灵的手机震动起来,钟灵看了一眼,是卢若旸打来的语音,姜澈当然也瞥见了。钟灵本来想挂断,但思索了片刻,干脆窝在姜澈怀里接通了电话,开的还是公放。 “喂。” [抱歉姐姐,之前因为热搜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我拍戏又拍到一半,没有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哦,没事。”钟灵仰头亲了亲姜澈的下巴,“现在热搜怎么样了?” 亲吻还是会有些微的声响,姜澈的眼神不太自在地瞟向一边,可是却完全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反而指尖不着痕迹地扒弄她的耳朵。 [公司已经压下来了,不过你也知道的,这事一时半会儿不会那么快结束。这段时间你如果出门最好小心一点。] 钟灵显然不大乐意地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小心一点,我光明正大的,他们那些营销号随口造谣还要我买单吗?” [唉。]卢若旸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是什么顶流明星,但你不要小看粉丝的力量,澄清帖就算发出去还是会有人捕风捉影,这段时间不止是你,你的家人,你的男朋友,大概都会受到影响。] 钟灵顿了一顿,她是不信邪的人,如果这件事只和她有关,她才不怕,那些人爱中伤中伤,爱偷拍偷拍吧,她的生活不能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家伙左右——可是如果这件事关乎到家人和恋人,尤其是以她和姜澈的关系…… 似乎察觉到姐姐脸色很差,姜澈停在她耳边的手指岔入发间,低下头来亲吻她的唇瓣。 [以我的经验只能提醒你,那些社交媒体的消息这段时间你还是别看了,就算心再大也没必要给自己添堵,还有如果有什么莫名其妙送到你家的包裹,上门的陌生人……] 那一端卢若旸善意忠告的声音未落,这一端姜澈捏着钟灵的下巴,不住地亲吻,像是试探又像是呵护,一次次起起落落,分分合合,把钟灵也磨得受不了,索性将手机丢到一旁茶几上,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拉了下来。细细碎碎的吻变成了一个,沙发中几乎融为一体的两人吻得投入不已,随着这个吻逐渐加深,本就覆在她头顶的阴影翻了一个身,将她的严严实实压在了沙发里,一双手岔入她十指间,将她扣在自己身下。 [姐姐?你听见了吗?我刚才说的那些……] 一上一下高低对视的两人呼吸都还没匀过来。 钟灵下意识舔了下干涩的唇,轻声喘息道:“听见了,进不来的,我住的地方安保很好。” [……你在跑步吗?] “……”姜澈皱起眉,目色疏冷地瞥了眼桌上的手机。 钟灵笑了笑,被姜澈扣住的十指还不能动弹,只能扬起下巴又擦过他的唇:“没有,反正这件事如果你们已经做好公关对策尽快处理好就是了,我也懒得去和你粉丝对线,这段时间不会上微博。” [嗯……真的对不起,因为我没有掩藏好行踪导致出了这种问题,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和你男友吃饭,如果这件事造成你生活上有什么不便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意心领,不用了,谢谢,再见。”直起身来的姜澈说完就挂断了这通语音。 “欸——”钟灵眨了眨眼,不赞同地看着姜澈,“这样很没礼貌吧?” 姜澈轻轻挑眉:“‘好意心领’,‘谢谢’,‘再见’,哪个词不礼貌?” 钟灵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吃一顿饭都这样了,还请你吃饭。”他冷哼。 “你是不是把‘你男友’叁个字给漏了?” “还生活上有什么不便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明星身份惹的麻烦当然需要他补偿吧?” “姐姐喜欢明星吗?”姜澈跳过她的辩驳,直截了当地问。 到底是谁说不关心卢若旸的,明明醋坛子翻得像是把卖醋的打死了,在乎这件事在乎得不得了,哪有他自己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如果哪天我的阿澈成了明星,我可以考虑一下。”她笑得无奈。 “只是考虑一下?”姜澈埋首在她耳边,“那算了,当明星也没什么好。” “本来就没什么好,你只要是你就可以了。” 姜澈的神色微微一顿,下一秒将她搂得更紧。 他不知道别人,但他知道,姐姐说的这句话,绝对掺不得假。 “以后,不要和他单独出去吃饭了好不好?” “是吃醋么?”她故意逗他。 “……是。”钟灵都没想到一向傲娇的姜澈居然承认了,然后一颗脑袋抵着她颈窝,低声说道,“也是担心你。” “好。”钟灵没怎么犹豫地应承下来,“我也觉得碰上娱乐圈的人太麻烦了。” “然后之前说公开给父母知道的事,既然姐姐不想,我们就……” 门外忽然响起钟静心的声音—— “灵灵,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交男朋友了吗?” 沙发上的两人一时间僵在原地,震惊得无法言语。 妈什么时候回来了? 错号:64.妈妈 钟灵第一时间整了整衣服迅速打开了卧室门,钟静心人还在客厅,见她从卧室里出来,再度追问:“新闻那是什么情况,你表姐都跟你姨说了,现在老家亲戚一大半都知道,甚至还有生意上的朋友问我八卦,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解释。”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就是跟朋友吃一次饭,被偷拍了而已。” 钟静心紧蹙眉心:“这么简单?为什么我听她们说你和那个小明星不止一次被抓到了。” “……什么叫‘被抓到’啊,说得跟抓奸似的。”钟灵顿感无语,虽然她确实什么都没做,和卢若旸的两次吃饭姜澈都知道,可是弟弟现在就在旁边,刚才还为这事不悦,现在被母亲直白地点出来,钟灵还是不免心虚地看了门内一眼。 姜澈抱着双臂斜倚在门边,歪着头抵在门板上,表情玩味,像是在说:你看? 放好东西的钟静心见钟灵还在大几米开外,忍不住说道:“你还站那干什么,过来跟我说清楚。” “不是,妈——” “不是什么不是,我看你就是有问题,最近老是魂不守舍往外跑,前段时间是不是还花了一大笔钱说要在荣江新城买个商铺?是不是拿来送那个小明星的?” 荣江新城?姜澈闻言懒懒地一挑眉,这不是在他家对面? 钟灵瞪大眼:“妈!”怎么把这事都捅出去了? “你看,我是你妈我还不懂你?谈恋爱就谈恋爱,我又不是不让你谈,就是物质上你自己要……” “姜澈在!”钟灵快速说了声。 门边的姜澈边角料听得正起劲呢,冷不丁被点名,下意识直起身子。 “我跟你说这事你把姜澈搬出来做什么?”钟静心不解。 眼看自己不给点反应不行了,姜澈只好从钟灵卧室里走了出来,朝钟静心乖巧颔首:“妈。” 钟静心一时没回过神来,定住了。 “啊,姜澈啊,你怎么……来找你姐姐的?”原本兴师问罪的神态立马换上一张亲切的面容,虽然谁都能看出来笑得太过僵硬。 “嗯,我正好路过市中心,看到新闻了,就顺道来看看姐姐怎么样。”姜澈在撒谎上的应变能力比起钟灵来说好得多,四两拨千斤地把来这的动机完美解释完毕。 钟静心笑了笑:“你跟姐姐最近挺好的啊。” “毕竟小时候和姐姐一起生活得最久,前段时间在医院相处多了,我们俩都很怀念那时候,聊的也多了。” 钟灵越听越佩服,这家伙编起故事来虚虚实实,很难不让人信服,真可怕。 “是这样……”钟静心低声喃了一句,随后抬头挥了挥手:“那你们聊,等会儿如果太迟了要打车,可以让我们司机送你回去。” 姜澈停顿了片刻,随后牵起笑容:“不用,我自己回去就成。” 钟灵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不免心急,“妈,姜澈学校门禁时间快过了,回去要扣分的。” “啊?不是回……”钟静心刚想提姜盛超,可是一看姜澈不自在地紧紧攥着身前的手指,手指根已经被捏得发白,她倏地收住了滚到喉咙口的话,“那今晚就住下来吧,家里房间也不少,我让杨阿姨给收拾一下。”话毕转身正要招呼杨阿姨出来。 姜澈满脸写着紧张道:“真不用,我打车可——” 钟灵不着痕迹地踩了他一脚。 姜澈吃痛,只好闭嘴。 “灵灵,你等会儿到我房间来一下,那件事我还没跟你谈完。”等杨阿姨收拾好,听见她回房关上门的声音之后,钟静心终于又想起了这茬。 钟灵感受到了身后姜澈的视线,苦笑说:“要不就在这里讲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刚才不还介意姜澈在?” “……那、那是事发突然,我觉得要先让姜澈跟你打个招呼。” 钟静心半信半疑,钟灵匆忙过来把母亲拉到了沙发边坐下,然后自己退了半步,刚要坐下收到母亲眼神的亲切问候,无奈站到了她身前,并起两指起誓:“真的没有和那个小明星谈恋爱,如果有半句假话,我就断子绝孙。” 姜澈还站在客厅另一头倒水喝,远远听见这么一句,差点被呛了一嘴。 等一下,如果真的断子绝孙了难道是说……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断子绝孙都出来了……”钟静心一脸“嫌恶”地看着面前笑盈盈的女儿,深刻感悟到自己没把她养成一个正经人,养偏了。 “那妈在乎养孙子吗?”钟灵看似不经意地试探。 姜澈突然明白了钟灵发这个毒誓的原因。 钟静心瞥了女儿一眼,“你自己爱生不生,关我什么事?反正我不帮你带。” 钟灵喜上眉梢一合掌说道:“非常好,钟女士。” “……你不会真跟那小明星有什么吧?” “我是说我也不想生,连结婚都不想。”钟灵说得云淡风轻,话音落下,淡淡地眄了姜澈一眼。 他站在酒柜边,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马克杯远远望着她,身后一柜柔光拢在他的蓝色毛衣上,好像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在熟悉的家里和最爱的人在一起,母亲、弟弟,她在这一瞬间真的希望这便是自己人生的日常,从今以后,长长久久。 如果谁都不在乎繁衍的权力,是不是坦白的压力就会少一些? “结婚你至少也该……”钟静心想说点什么,可是想到自己悲哀到悲壮的婚姻,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要是女儿真的对生养和婚姻都不再期待,她肯定有一份责任。 “你那时候肯定很喜欢爸爸吧?”钟灵忽然道。 钟静心被一句话惊醒,似乎预感到钟灵接下来要说的话,下意识瞅了姜澈的方向一眼,小声叱喝:“你讲什么东西,姜澈还在这里,不要提有的没的。” “姜澈知道的。” 钟静心愕然:“你告诉他了?” “他从小就知道,一直都知道。”钟灵垂下榛首,轻声笑,“弟弟像个傻子似的,小小年纪就把这些事情一个人忍下来,什么事都要自己做,就怕给你们惹麻烦,怕哪天你们不要他了,怕哪天失去你这个‘妈妈’……所以他到现在都没戳破。” 钟静心仿佛木雕一般一动不动,视线悬停在半空中。 “姐。”姜澈慌张地走上前,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们还是离开他了,妈。” “你别说了。” “他为爸爸掩饰,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而是知道如果他说了实话,不属于这个家的他就会和我们分开,他不想和我们分开。” 钟静心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惶然抬首,撞上了沙发后姜澈的视线。 “你知道那以后姜澈怎么过的吗?被打被骂,还要忙着跟爸爸辗转逃债,你要不要看一下他身上的伤?” “钟灵!”姜澈径直走到了姐姐身边拉过她,“你别讲了,都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他不想博取同情,任何摇尾乞怜得来的关爱都虚伪,这也是他这么久孑然一身的原因。 钟灵并没有停下,只是摸了摸姜澈的脸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有些事情,你不说出口,别人永远不会知道,你要一直承受被人误解,适当表达自己让人理解你并不可耻,姜澈——这是我吃了很多亏才得到的经验。” 所以她才会剖开自己的心和他告白,所以她才能得到回应。 “我不要……” 他还在逞强地坚持,可是一颗脑袋已经沉沉倒下来,挨到了她的肩膀。 他太累了,她知道。 从小到大,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意外”出生,要比所有人都多思考一些,强迫自己去适应超脱年龄的早熟,时刻提防着失去,又要在失去后强行切断自己的念想,他的世界孤零零一个人,这样的人生太累了。 让他甚至忘了自己才是刚刚成年的十八岁。 对吧,阿澈? 一只手轻轻碰到姜澈的肩:“……他打你了吗?” 姜澈回过头,钟静心站在他身后,目光殷切,似乎有什么在闪烁其间。 “打了,拿烟头烫了,还拿酒瓶砸了,肋骨都断过。”完全没给他否认机会,说话的是钟灵,“光是留下的伤疤就有叁四道。” “钟灵——”他连姐姐都不叫了,只想怎么能堵住她的嘴。 “对不起啊,阿澈……”这些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练就出一颗钢铁心的女强人钟静心,此刻颤抖地掩住了口鼻,可不多时,还是带上了哭腔—— “我以为……那时候是你不要妈妈了。” 她以为是天生的血脉关系,姜澈才会疏远她,背叛她。 她以为在乎那八年养育之情的自己可笑可悲。 “是妈妈不好。” 姜澈怔愣地任钟静心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身前,抱进了怀里。 “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姜澈直挺挺地被钟静心抱在怀中不知所措,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个倔强自我的小男孩,早就长成了身姿挺括的少年,已经比母亲高出了一个头,更失去了和母亲撒娇的天性。他望向钟灵求救,可身为姐姐的钟灵只是耸耸肩,不给他施以援手,于是他笨拙地、局促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搭上了母亲的背,连指尖都在颤抖。 “没事了。”他轻轻拍了拍安抚,“我现在很好,真的。” 神色略显迟疑,薄唇颤了颤,半晌,小心翼翼地分合,喊出期待了十年却从不曾真正得到回应的两个字—— “妈妈。” 错号:65.午夜档 姜澈枕着手臂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床头柜的手机忽然亮起来。 往日这种时候他是不会接的,可是此刻他意识到来电的是谁,一伸手就接通了语音。 “怎么了?” 许是夜深,声线比平日更低沉,挟着点气泡音的慵懒劲儿,反正少了几分少年感,更像个男人。 电话另一边钟灵趴在枕头上,听出他声音里的笑意:“你心情挺好嘛。” “嗯。”他今晚显得格外坦诚。 钟灵当然也知道他心情好的原因,能与母亲和解怎么可能心情不好,其实看到他们俩能重塑关系,作为当中不可缺少的催化剂,钟灵也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可是……“可是我心情不好。” 姜澈盯着天花板,眼睫微眨:“为什么?” “明明你就在家,我们还要分两个房间。”钟灵抱着枕头打了个圈,翻过身来,“妈妈一回来,把我计划都打乱了。” 姜澈在电话那头笑出声:“姐姐原本什么计划?” “一定要听?”钟灵翘起嘴角笑得狡黠,“你犯了错害我们冷战两叁天,当然要把你锁在房间,然后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 “可以说得详细一点——我不差那点流量。”姜澈很久没这么舒坦地笑过,好像今天什么话都带着愉悦的温度,连他一贯凉薄的揶揄也变得暧昧。 声音的共振蹭得耳膜发痒。 午夜的姜澈似乎比白日里更迷人一些。 “用着家里WIFI的人装什么大款,”钟灵轻哂,捏起手中抱枕熊的耳朵,“那是试阅,只能预览片段。” “噢,所以打码部分要收费?” 钟灵刻意把话说得很轻,很慢,透过手机的电波在夜里肆意醇柔流淌,只是叁个字,唇齿间舌尖搅动唾液,唇瓣轻悄开合,每个字都叩在人心上:“午。夜。档。” 她也清晰的捕捉到对面传来的音嗓黯了一些:“那……要怎么解锁?” “首先……”钟灵咬着唇抑制不住嘴角扬起的笑意,“满十八。” “你猜猜我有没有满?”姜澈的声音愈发慵懒。 “好难猜,不猜。”钟灵觉得自己光是听这个声音今晚就有一点不太对劲,小腹一阵阵暖流,耳朵也被手机的温度烘得发热,“其次,要在午夜十二点之后。” “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拧开我房间的门把解锁。” 咔哒。 钟灵蓦地一转头,门口的幽暗里,打开了一道缝隙,有一缕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光线层次显现出来。 “好了,解锁成功。” 漫不经心的磁性声线同时在电话和房间那端扬起,隐约间带着点不真实的凉夜空灵。 “阿澈?”钟灵惊讶地起身穿鞋,匆匆迎向门口,连手机都忘记放下,直到走到门边还捏着手机和他偷偷摸摸地说,“你怎么那么快?” 门外有方便起夜的感应夜灯,昏黄的暖光映着他的侧脸,姜澈有样学样,眸子明明锁着她,却对着手机里头小声道:“没人规定不能偷跑。”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人就在跟前,她却听见了两个相似又不同的声音立体环绕,但同样让人着迷。 钟灵放下手机,一把伸臂搂了上去,整个人投进弟弟怀里。 姜澈的睡衣是钟灵打算送他的内搭T恤,恰好今天派上了用场,款式简单布料也有点单薄,隔着纯棉的柔软触感能清楚感受到他的体温。 “阿澈。” “嗯?” “阿澈……” “嗯。” “喜欢你。” 她的脸在他胸口蹭了蹭,蹭得他满心慌乱——姐姐在撒娇,这两声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他终于知道。 “我也是。”姜澈反手抱住她,下巴搁上她头顶,低头同样蹭了蹭她的发。 “好香。”他又嗅了嗅,有点上瘾。 “还好今晚洗头了。”嘟囔声埋在他胸口听不清。 头顶传来姜澈忍俊不禁的笑声,因为此刻是午夜私会,他不敢放开了笑,所以低低压在喉咙里,只留一点好听的气音。 钟灵把这声音和他的呼吸声一同收纳进脑海里,心跳越来越快。 她压抑不住自己,仰头凑上唇,还不忘提醒他:“快亲。” 其实不用提醒,他已经自发自觉低下头来寻她的唇。 搭在她后腰上的手向上游移,扶住她后脑,迫使这个吻进一步加深。 钟灵早就数不清和姜澈接吻的次数,可是好像…… 一点都不会腻。 他的唇也很软,吻起来有种温润感,哪怕舌头再深入也不会让她感到有不适的压力,反而只觉得不够,想要更多和这个人交融。 小时候的自己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和弟弟在身体上如此契合,无论是上床还是接吻,无一不像是量身定做。 现在已经很难把他当做弟弟看了。 之前偶尔在他眉眼中捕捉到一丝小姜澈残留的痕迹,她还会有一点负罪感,现在呢?她反而会感到……兴奋? 这种兴奋不合时宜,她拒绝承认。 “在想什么?”姜澈松开她的唇,抵着唇沿悄声问。 钟灵忙不迭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想。” 欲盖弥彰。姜澈亲吻她的嘴角,“姐姐骗人。” 意识到两人就这么杵在门口接吻有点危险,钟灵拉了拉他的胳膊:“你先进来。” “不了,”姜澈并没有动,“我就是来和你说声晚安,不进去了。” “啊,为什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姜澈失笑,“今天妈在家。” “她睡觉了。”她不死心。 “总归不好,好不容易刚修复的关系,转头发现她刚认回来的儿子在和她的宝贝女儿乱伦,我有几条命都不够。”姜澈拨弄了下她的刘海,“好好睡,明天见。” “我以为你来看午夜档的。”钟灵不太满意地撇唇。 “别勾引我。” “有用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用,去意已决,晚安。” 正要转身,钟灵拉住了他的衣袖。 “钟灵……”姜澈无奈。 钟灵点了点自己的唇瓣,“不太够。” 姜澈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她的手还是没松开,“太快。” 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他一偏头,抬手捧上她的脸颊,轻轻含住她的唇,伸入舌尖小心翼翼地搅弄,吻得极尽耐心,末了很慢很细致地从唇中,一路吻到了唇角。 一吻作罢,咫尺之距四目相对,眼前的她呼吸微乱,娇艳又脆弱,仿佛一碰就碎。 心脏跟着她仓促的呼吸声轻颤,根本抵抗不了。 他忍不住又吻了一下才退开。 “宝贝。” 他觉得发明这个词的人真的是神明,此时此刻只有这么叫她才能诠释他对她的感受。 如果光线足够,钟灵大概会意外此刻姜澈眼底的温柔,可惜感应灯已经灭了。 没关系,哪怕只是动作和声音也足够体会。 “真要走了。” 指尖依然在她下颔的线条上流连,钟灵握住那只手,脸颊贴进了他的掌心,继续违心耍赖,“还不够真诚……不算。” 他挫败地笑起来,明明一颗心都已经任她搓圆捏扁了,还要怎么才算真诚? 他自己也不想走。 只隔着一个走廊两扇门都像是一条银河那么遥远,姜澈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喜欢一个人到这种地步,而那个人还是他曾经至亲的相连血脉,他的姐姐。 会懂他、爱他、心疼他、不舍他的姐姐。 “阿澈?” 少女的声线低醇惑人,令人无心他想。 她怎么能…… 她就是能。 “钟灵你真的很糟糕。”姜澈索性放弃抵抗,低头,唇瓣再度覆上那抹温软,“再亲一会儿。” 钟灵笑盈盈伸手勾住弟弟的脖子,两具身躯蓦然带着彼此的热度紧紧偎贴在一起,他的手抚摸她的腰线,她柔软的胸脯压上他的胸膛,情动如花火,一点就燃,两条舌头勾勾缠缠辗转吸吮,吻得气喘吁吁又忘我,唇齿间留下的全是对方的气息,却还是不够。 直到听见耳边“啪嗒”一声,姜澈才如梦初醒。 不知何时已经被她压上了卧室门边的墙。他错愕地看向身旁那道被她反锁的门。 “午夜档,”她诡计得逞地说,“不退货。” 错号:66.玻璃窗前 姜澈被她这一出闹得呆愣了两叁秒,随即搂了一把她的腰:“耍诈。” “你自己走进来的。”这可是实话,谁让他接吻起来那么投入一路踉跄地跟她进来了呢? “你在门里头反锁我好像也能出去吧?” “那你出去啊。”她不以为意。 这锁本来就不是用来防他逃跑。 姐姐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姜澈索性也懒得折腾了,双臂使力一捞就把她轻松抱了起来,虽然年纪比她小,体型上姜澈可是占据绝对优势,平日里干活和运动本来也多,臂力自然不容小觑,抱起钟灵看着不费吹灰之力。 “啊!”钟灵被他这么一举,两腿慌乱间夹住了他的腰,视线一下子高了一截,紧张地抓住他的肩。 姜澈仰着脸,勾唇调侃她:“嘘——想让妈妈听见?” 她怎么感觉引狼入室了? 钟灵岔开的大腿被他的手揽着困在腰间,这个姿势太没安全感还有点羞耻,她低声说道:“你放我下来。” “那多没意思。”姜澈抱着她表情淡然,“我现在倒要看看你怎么把我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 小心眼,让她占占上风怎么了。钟灵刻意弱下来语气,嗓音里带了点鼻腔共鸣的委屈,还把尾音拖拖沓沓地拉长:“阿澈,姐姐恐高。”理由什么的不重要,这招对他屡试不爽。 夜深人静时近距离听见这样可怜兮兮的娇嗓,再有之前那一连串的铺垫,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姜澈原本玩笑的心思都淡了,声线沉了沉,“那姐姐……” “抱紧一点。” ——没有遂她的意。 他抱着她一步步往窗边走,今天天阴了一整天,将雨未雨,到了晚上也不见月亮,不过这丝毫不影响窗外的夜景。从钟灵卧室的窗口望出去,景色毫无遮挡,能见夜晚东麓江的波光粼粼,还有城市心脏的灯火通明。 这个视野她已经看了很多年了,早就视若无睹,今天被他抱到窗边,才第一次有了点万家灯火的感慨。 只是这感慨还没缓过劲来,钟灵就被抵在了玻璃上,姜澈低头埋在了她颈间。 “姜澈?” 睡裙的衣领大敞,滑落到肩头。 他的唇抿上了睡裙前襟的纽扣,只能用鼻音回应:“嗯?” “不重吗?”她搂着他的脖子问。 钟灵能感觉到他下身耸立的形状,一件真丝睡裙根本挡不住什么。身子被他抱起来,体重全都压在姜澈身上,那大家伙就那么直挺挺隔着底裤的丝缎面料顶在她腿心,分毫不差地嵌在入口,像是完美的榫卯结合。 姜澈已经用唇齿解开了她睡裙的第一颗纽扣,语气里带着点戏谑:“可以再重一点也没关系。”话末前倾的身子耸动腰胯,狠狠的一记顶撞,把她又结结实实顶到了玻璃上,隔着裤子的阴茎前端就这么挤在小屄狭窄的入口,柔软的布料几乎已经能让小屄感受到龟头的圆硕的形状,又热,又硬。 “嗯。”钟灵被顶出一声不自觉的呻吟。 “玻璃结实吗?姐姐不是恐高?。”姜澈伏在她胸口笑,姐弟之间怎么会不知道她恐高就是个借口。 至于玻璃……结实当然是结实的。钟灵匆匆瞥了眼身后,最近的一栋楼也是几百米开外江对面的商厦了,理论上来说确实不会有被偷窥的可能,何况这房间连灯都没开,没人会想到午夜时分会有一对姐弟在窗边纵欲。 ——可是就算知道它结实,就算知道不会有人注意,被这么毫无遮拦地怼在落地窗边做这种事,任谁都会心慌。 “姜澈你这混蛋,快放我下……唔。” 他连第二第叁颗扣子都解完了,钟灵的睡裙前襟大敞,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乳,只在小腹那儿堪堪还由着两叁颗扣子相连,姜澈的唇面贴上她的肌肤,循着乳房流畅的弧线,已经张口衔住了一颗颤巍巍的奶尖。 她没有穿内衣睡觉的习惯,倒是方便了他。 他的手指原本托着她的臀,这么一来顺着臀瓣,指尖摸索到了她已经湿漉漉的双腿之间,指腹贴了上去,隔着洇湿的底裤,反复搓揉。 钟灵被他这一上一下夹击,瞬间刺激得拔起了身子,这一挺更像哺喂似的把乳房送进了他口中,大半的乳肉被他深深含了进去。 奶头抵在舌苔上随着他的舔舐左右滑动,滑腻的舌尖绕着它打圈,直到两者不分你我,他才把它吐出来,拉出一道淫靡的银丝。但这份重见天日的舒畅还不到一秒钟,他又张口把绵乳含了回去,吃得更深,吮得更用力,像是要把它吸入喉咙里大口吞咽。 “啊……阿澈……你等、等一下……嗯——” 钟灵真怀疑他把小时候吃奶的劲儿全用在了她这个姐姐身上,算是没受过哺乳的弥补。 可还挺舒服的,她很喜欢姜澈吸她的奶,这个念头是不是有点羞耻? 奶子被含在姜澈嘴里嘬吸,带着口腔温度的舌苔湿滑地摩擦过她的奶头,那颗殷实的小粒随着姜澈吐出的动作落在他唇沿,再被他含吮入口,一遍又一遍,来来回回,吞吞吐吐,被嘬得红肿不堪。酥酥麻麻的放电快感不断发散,钟灵扭动身子下意识想要抵抗这种沉沦的快意,然而太难了,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小腹伴随着他吸吮的频率一次次抽搐,连她的挣扎扭动也似乎成了主动抵上他性器的求欢。 钟灵难耐地叫弟弟的名字:“……澈……姜澈……呜……” 想要他,这种念头让她忍不住伸手,指尖摸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颔线。 “我在,”他从她胸前抬起头,舌尖自下而上滑过她的乳尖,昏昧夜色下,那颗红果湿淋淋宛若反着光,“姐姐……” 被这一幕旖旎的画面刺激得有些恍惚,钟灵支撑在玻璃上的后背微微下滑,原本她全身的重量就依靠着玻璃和两人相抵的支点,这一滑更是直接让姜澈那根蓄势待发的凶器陷入更深,连唯一的底裤布料都错开到了一边,爱液一举溃堤,从姐弟俩生殖器相抵的地方渗了出去,沾湿了他的长裤。 “唔。”姜澈按捺不住,一声极致压抑在喉间的低吟。 她的快感难抑,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真的很爱眼前这个人。 以前他分辨不出那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感情,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姐姐才是他的避风港,是他灵魂真正可以触及到的家,他不想离开姐姐,用尽浑身解数想留在她身边,可惜最后事与愿违。 好在她也爱他,她让他知道了原来这份感情的出口可以不仅仅只是亲情——因为他知道那远远不够,他接受不了她成为别人的另一半,也不想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共度余生,他想要的比那多得多,他想要拥抱她、触摸她、亲吻她、占有她,不是一时半刻,是他可以想到的从今往后的无数个日夜,让姐姐只属于他。 无论是心,还是身体,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什么伦理他已经不在乎了,反正从出生的那一天起,他本应该拥有的天伦也没有给过他多少温暖,他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只有姐姐一个。 她的手好暖。 女性纤细的指尖摩挲姜澈的下颌,所过之处好像炭灰中欲燃未燃的点点星火,隐隐发热,他抬起手,覆上她的手背,眸子凝视着她瞬也不瞬,眼中的炽烈根本掩饰不了,看得钟灵心口一阵阵酸颤,紧张,情绪跟着高亢。 他好可爱。 这样幼稚的形容好像并不适配这一刻,但那是钟灵由衷而发的感受。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弟弟就是一个固执的孩子,对他的世界总有自己的守则,也不容别人侵入,但她就是不肯他独自关上那道门,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总有办法走进去。看着他从自我到卸下防备,再到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她,这种反差感,可爱得你无法想象。 静谧的夜里,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四目相对注视着彼此,只有身下摩擦渐渐加深。钟灵的视线随着他顶弄的动作高低起伏,腰肢也如同浪一般轻轻摆荡,姜澈捧着她的臀瓣,彼此相抵的下体早就犹如水泽湿溻溻滑腻不堪,即便是隔着两叁层布料也抵挡不住性器大开大合的摩擦。 一次次好像都要进去了,却抵着阴唇擦过,又抽回来,重新顶上,开始下一个轮回。 钟灵仰起下巴断断续续呻吟,想着自己贴在玻璃上扭动的身体和身后开阔的原城夜景,这种仿佛在天地间苟合的错觉,让小腹的热流一阵阵涌进欲望更深处。 好舒服,舒服得钟灵闭上眼睛去享受,可是快感随着性器间的每一次磨蹭堆迭得越来越高,却总是差了那么一截,里头太空了,空得想被填满。 钟灵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搭上他腰间,去拨弄姜澈的裤子。 姜澈失笑,声音藏在喉间低低的,像是绒羽轻轻挠动耳膜,连共振都是引人心悸的频率。 “怎么那么急。”他凑上去咬了口她的耳垂,“裤带还没解开,笨蛋。” 钟灵原本还没觉得自己怎样,他这话一出口,真的好像显得自己太过急切,昏暗中的脸颊浮上一抹赧然的红。 姜澈拉着她的手解开系带的活结,顺带将裤头拉低了一些,解放里头蛰伏已久的野兽。 阴茎弹出来,钟灵只觉得握在手心像一根坚硬的烙铁。 她的指尖是凉的,覆在肉棒表面,指腹还从龟头湿润的铃口一蹭而过,相触的刹那姜澈的腹肌猛然绷紧,他的呼吸一滞。 钟灵使坏成功,不禁搂着姜澈的脖子笑起来,“热胀冷缩。” “不用这时候给我补习物理。”姜澈的唇贴着她的,偏头含吮,“再缩也能撑满你。” “你开荤腔!” 姜澈挑眉,一脸自如的模样,“哪个男生这年纪不会开荤腔?” ……但、但他是姜澈啊,她弟弟怎么能开荤腔——钟灵还在这么想的时候,姜澈的肉棒已经重新抵上了她的腿心,随着他腰胯的动作贴着湿滑的阴唇磨蹭。 “进来啦。”钟灵都不想说话了,一颗心老被他吊得不上不下,他还不给个痛快。 “我不想那么快。” “?” 姜澈轻呼了一口气喷洒在她唇间,“会射。” 钟灵不由得撇唇笑:“怎么那么没用呀弟弟。” “因为,”他亲上她的唇角,“……太想姐姐了。” 这直球她没料到,心跳漏了一拍。 “好几天没做,有点……”姜澈想到什么,“家里有套么?” “你还要我给你那个?”钟灵轻哼。 “我今天本来只是打算来看看你就走……”他也很无辜。 钟灵捏了捏他的脸,“我吃药了,上次回来之后另外开了短效,正好调理身体。” 真的是为了调理身体才开的短效避孕药,绝对不是为了这种事,嗯。 “短效是什么?” “反正没有影响,”钟灵轻声道,“可以射在里面。” 话音落下,下体磨蹭的地方好像更烫了。 “……这样好吗?”他以唇抿着她的唇,压着声线像是在和她说悄悄话:“想我射在里面?” 钟灵反咬了他一口:“啰嗦,到底进不进来?” 那东西已经不知道从小屄口蹭过几次了,每次到最后只是探了探脑袋就因为各种角度不对滑开,钟灵被他托着的臀几乎都要坐到他的腿上,也不见他能再主动一点。 “放我下来,脚酸腰酸背也酸。”她有些置气,不肯动了。 “不气了,你搂紧一点。” 钟灵还是不想理他,这一次姜澈湿漉漉的龟头卡在她已经被拉开底裤的肉唇上,随着他缓缓擦过她两片阴唇,顶端径直顶进了她脆弱敏感的阴蒂。 唔。她不否认这样很爽,但明明不是那里,混蛋。 他抱着她的臀后撤,又顶上湿淋淋的花穴间,这一次依然不是屄口,只是抵在两片软肉间来回打着圈厮磨,每次就差那么一毫厘,肉茎就可以肏进甬道长驱直入了,可偏偏还是错过,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下一秒可以被填满,然而直把她戳得遍是敏感点,依然只能听见花穴间被搅弄的淫水声。 “姜澈你——” 在她被体内高涨的情欲挑唆得忍无可忍时,那原以为又要错过的肉棒忽然顶住了小屄正中心,伴随一记挺送,龟头没入了她湿润的小穴口,粗胀的顶端很快如他所说把她撑得满满,钟灵大喘了一口气,感受到生涩的巨物侵入身体,扩开了原本狭窄的甬道。 怎么感觉比平时还大……好胀,太胀了。 “……唔嗯……慢、慢点……澈……” 密实的肉褶即便在淫水浸润之下仍然不肯轻易放行,姜澈朝她倾下身,肉棒一寸寸挺进她的下体,所幸有足够的前戏才能容纳得下这个尺寸,随着她被托起的臀渐渐下落,阴茎的末端终于也完整地、齐根埋进了她的小屄,深深得插到了尽头。 严丝合缝,交合成为一体。 “啊……”钟灵张开口轻喘,哪怕那粗大的茎身只是插在里头不动,小穴里也一阵阵收缩痉挛,好像也有百千张缺氧的小嘴,一同开口嘬吸。 姜澈颤栗地吁了一口气,身下的手指还按在她的阴蒂揉搓试图帮她放松,“难受么?要不然再拔出来等一等?” 钟灵咬着牙关,头皮发麻。 之前也不是不知道他大,可是今天这个真的有点过分了,而且这个姿势刺激得可怕,钟灵整个身子在他身上蜷缩成一团,感觉已经被弟弟顶到了子宫口。 就,宫口又酸又胀,小屄里又难受又舒服,莫名的快感层层迭加,让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阿澈……亲我……”她搂着他直起身,焦躁地贴近他,去寻他的唇。 他当然会顺从姐姐的意愿,主动送上自己,投入这个迫切的吻,将她紧紧压在落地窗上。 炙热的呼吸交融,频率凌乱,渐渐化作一片分不清你我的喘息声。 下体连接的性器也因为他们的动作嵌入的愈发紧密,并挤弄出本就泛滥如潮的爱液。 朱唇半张,钟灵从他的嘴角一点点舔到他的泪痣,再落在他的耳畔。 姜澈闭上眼任凭姐姐含住他的耳骨,短促的呼吸错落,他禁不住以脸庞磨蹭她的脸颊,神情中洋溢的满足感出卖了他的想要维持的不动声色。 “再深、深一点……”钟灵在他耳边开口娇喃,“想要弟弟……” “肏我。” 他眸色一顿,猛然沉身一记狠狠的挺送,肏进姐姐的小穴最深处。 全身的重量原本都是靠他和身后的玻璃支撑,钟灵本来就控制不了自己,他向上顶时,钟灵的身体跟着他手臂的力道往上抬起,再随着重力的作用,不留余力地、深深地落下来,直到那根巨大的肉茎由下至上把甬道贯穿,把她填满,顶到她酸涩的宫口,激发她无法抗拒的快感狂澜。 钟灵的呻吟声再也止不住,“……啊嗯……呜……澈……唔……” “小……小声点……宝贝。”姜澈热红着脸同样气息不稳,不过意识还算清醒,他可没忘记他们现在还在家里,而家里,还有他们的母亲。 “——可是好,啊……”连“舒服”两个字都来不及溢出口就被身下的顶弄撞得七零八落,她只能披散着长发,在性爱的情潮中随着交媾的频率颠簸起伏。 会被听见吧,她刚才是不是太大声了,可是她控制不住,明明就在家里,明明知道可能会被妈妈发现,她还是压不下与弟弟做爱时的呻吟,这身体和声音,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从来没试过这个姿势,把自己完全交托到他手中,好像时刻都要坠落,可是每一次坠落都迎来更高远的顶峰,感觉已经被肏得意识搅成乱流,钟灵恍惚间低头瞄向两人结合的部位,只凭着窗外的夜色,依稀看见一根粗长的大肉棒一次次抽出她两腿之间,再一次次在她落下的时候齐根没入她的体内消失不见,余留下的,只有耳边啪啪的声响,和淫水插溅的声音,在这间卧室持续不停地回荡。 脸红心跳。 浪潮汹涌,快感麻痹了她的大脑,小腹跟着高潮一阵阵痉挛,钟灵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一般,连搂住他脖子的劲儿都没有了,如同一叶扁舟在海中沉浮,只能任他摆弄。 他怎么还没到…… 凶刃还在她小屄里抽插,她不得不求饶:“不、不行……阿澈……不要……” 他压抑着粗重的喘息,眼角晕红:“再、在等一下,宝贝……” 维持这个姿势太久,肌肉酸胀,就算快感堆积也一样让她承受不住。 她伸手推搡,觉得自己随时都要摔下去,真的拿不出一丝力气了,生理性的眼泪都泛出了眼眶:“阿澈……不要……放、放我下来……” “姜澈……嗯啊……没、没力……啊——” 最后这一个“啊”几乎是高声呻吟,蓦然惊醒的两人赶忙静止不动,静夜里只剩下一片紊乱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等了许久,直到外头没有其他异常发生,两人才舒了一口气。 “……怎么都哭了?”姜澈这才把她放下来,伸出指尖抚去她眼角的泪。 胀满整个甬道的肉棒慢慢抽出了体外,小屄口的媚肉紧贴着茎身拉长,直到最后一刻才回弹收缩,随之淌落的还有茎身翻出来的一股淫水,滴答,溅到了地上。 “都跟你说没力气了,臭弟弟。”钟灵瘫在他身上,“酸。” “那我们换个姿势好不好?”姜澈还不死心。 “还换啊?” “可是姐姐……”他贴近她,身下的那个东西高高挺立着叫嚣,怼在钟灵的小腹上,“我还没射。” “……”刚才是谁说自己会射得很快的?! “刚才不舒服么?” “……舒服。”钟灵放弃抵抗,任姜澈把她扳过身。 总不能光顾着自己舒服却不管他。 “刚才叫太大声了,姐姐。” 她也不想,谁让他——唔。 肉棒从她身后抵在腿心,姜澈托起她的屁股,对准小屄口,左右碾磨,缓缓插了进去。 又进来了。 高潮后的脆弱感已经缓和,钟灵再度接收到被填充的快慰,喘了一口长气。 “我慢一点。”他的声音克制得有些喑哑,“再舒服也要忍着些。” 他好像话尾颤了颤,在笑。 还揶揄她。 “不做了。”钟灵作势想逃,却被他拉回来深深一记挺腰,肉棒肏进了酥软的膣道,她不得不咬住唇止住声音,望向窗外灯火阑珊的城市转移注意力。 睡衣早在转身前已经被他剥落,现在的她不着寸缕站在落地窗前,和这座城市裸裎相见——那条江上,那座楼里,会有人看得见他们的疯狂吗? 乳尖不自觉贴上冰冷的玻璃,钟灵瑟缩了一下,身下的小屄也因为这短暂的一激灵而收紧。 “嘶。”身后的姜澈轻嗤。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 姜澈的手从背后伸过来,包覆住她的双乳,握在掌心。 “别靠太近了,会冷。” 钟灵低低地喃:“下雨了。” 雨水被风吹拂,敲打在玻璃表面,拖拽出长长的水痕,那些斑斓的城市夜景在水滴之下变得光怪陆离,世界好像都变得虚妄,只有身体这一刻体会到的完整感,才是真实。 他们在落地窗前做爱,在城市夜色里接吻。 他们一遍遍交合,任他亢奋地在她身下留下属于他的痕迹,直到一滴也不剩。 她真的爱姜澈,她想。 那就,没必要逃了,不是吗? 错号:番外.七夕的她与他 篮球场上,少年熟稔的一个假动作虚晃过人,随后原地起跳,一记漂亮的后仰跳投空心入篮,四下传来队友的掌声,几个人走过来一一拍了拍姜澈的肩以示鼓励。 “帅,今天进球干净利落,越来越有哥的风范了。” “哥你今天好像一个球都没进。”姜澈毫不犹豫地损道。 “看破不说破,懂不懂尊老爱幼啊,来来,再来,我得让你服气。” “不了。”姜澈脱下手上的护腕,“我不打了,晚上有事。” “你能有啥事,奖学金都到手了,送外卖也不紧着这一个晚上吧?” “嗯……”姜澈紧盯着队友几秒后,才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确实你也没什么机会懂。” “哈?” “今天七夕节,晚上我要陪女朋友。” “我艹你的姜澈,狗死的时候没有一对情侣是无辜的!” 姜澈放声大笑,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啊,你谁?为什么会有我的微信号?] 姜澈盯着手机对话框里的这一行字有点无语。 澈:[我已经在楼下了,姐姐。] 灵:[哦,这不是我那个陪别的女生打游戏的弟弟吗?] 灵:[怎么,七夕节不陪你的小学妹来找姐姐啦?] 灵:[姐姐很忙欸,晚上还有约会。] 姜澈眼见着聊天框那一头的消息越来越冒酸气,他挫败地抬起一只手,无力掩面。 按住语音键,姜澈再度尝试解释道:“那是社团活动,我真不知道那天就她一个人。” 等了许久,聊天框依然安静,没有得到她回应。 姜澈不死心:“宝贝,不气了好不好?” 石沉大海。 “今天七夕节,姐姐。”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拿捏钟灵命脉的老规矩,手机搁在唇沿,压着磁嗓轻轻又叫了一声:“姐姐……” 这一声的尾音,无辜又可怜。 不一会儿,那边终于发来一句语音:[姜澈真有你的,不要以为撒个娇就能翻篇,哼!] 说是这么说,可是一个“哼”的鼻音就足以说明她软化的态度。 姜澈低头笑起来,至于男人的尊严……明天再考虑也来得及。 “不翻篇,等着你下来教训我呢。” [那你等着吧。] 姜澈倚着车尾等钟灵下楼,他也算耐心,不催不问,结果半小时过去了,还是不见人影,小区里散步的、遛狗的都路过了几波,多少让他显得有些局促。 姜澈扫了眼时间,距离晚上餐厅的订座时间不到一小时了,这个时分正是高峰期,市中心不知道会堵多久。 他只好打了一个语音过去,过了几秒钟,那头接了起来—— [干嘛?] “还要很久吗?我怕来不及,订餐是7点,电影是8点30开场,现在5点17了。” [我还在化妆总不能化一半下去,而且我还在生你气,不许催我。] “我怎么敢,”姜澈清了清嗓,“只要姐姐不生气怎么都行。” 那边钟灵安静了小半会儿,忽然问:[……真的怎么都行?] “嗯。” “那你上来。” 几分钟后,钟灵抛了一件连衣裙丢到姜澈怀里—— “穿上。” “也没必要到这样恩断义绝的地步。”姜澈生无可恋地站在镜子前供钟灵观摩,往常他对于这样的视线没什么意见,可是今天,现在,他穿着一件及膝的黑色连衣裙,镜子里那个男人,大概明天也没什么尊严值得去考虑了。 “说什么呢?”钟灵嘴里别着发卡为姜澈整理假发,“是你跟我说只要我不生气什么都行,穿一次女装怎么就恩断义绝了?” “今天好歹是七夕,我们等会儿还得出门,你也不想被人怀疑是被变态劫持了吧?”悲情男子苦口婆心好言相劝苦苦挣扎心存侥幸。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坐下。”钟灵把他按到梳妆台前,“化完妆就好了。” “……你来真的?”还化妆?他以为她就是想看看他穿一次女装的模样罢了,现在这个势头是真的要让他扮女人上街么? “你跟小学妹玩了两小时游戏,给我一晚上有什么意见?” “……” 钟灵拿出爽肤水丝毫不留情面地往姜澈脸上拍,这拍打的节奏怨念十足。 “那个是学姐。”姜澈在她的蹂躏下抽出空纠正。 “是吧,你这姐控。” 姜澈哭笑不得,“我就喜欢你。”他可不是什么姐控。 钟灵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重新拍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刻的动作明显和缓了许多,“想靠花言巧语蒙混过关我不会上当的。” “本来就是真话为什么要花言巧语,低头。”她正好靠得很近,姜澈很自然地伸手捧住她的侧脸,薄唇吻上了她的眼角,循着脸颊一路亲到嘴唇。 “不要趁机,我在给你化妆你还乱动——姜澈……姜澈!唔——” 他倒是胆子大,明明姐姐还生着气没有完全好,竟然就敢不听话。 钟灵被他吻得脱力,只能坐在他腿上,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分开来。 她靠上身后的梳妆台,怒目圆睁,脸上还因为这个热烈的吻而浮上了红云。 “谁说你可以亲的?”她气鼓鼓地说,往日性感美人的骄艳气质荡然无存。 姜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一旦回答了就会陷入到她的模式里,他只是对着姐姐弯了弯眉眼,又凑上前亲了亲她的嘴角。 “喜欢。” 钟灵像是放映机卡壳了,只能对着他干瞪眼。 她想生气却拿他没有办法,还被他撩拨得小鹿乱撞,本来明艳的五官因为这叁分薄愠愈发鲜活漂亮,样子别提有多可爱,姜澈只是看两眼都觉得悸动难忍,屈身向前,不多时已经把她压在了梳妆台上。 “要不然晚上不出去了吧,姐姐。”他沉声提议。 “你就是馋我的身子,你下贱。”钟灵学着网上看来的那个梗鄙视他。 喂喂,这混蛋都已经亲到锁骨了,一点自觉都没有。 “也不是只有身子……”姜澈的吻很炽热,只是那副磁嗓依然不动声色,好像这个进展天经地义,“姐姐什么都好。” 不行,她怎么都觉得他这是在讨好她。 钟灵非常警醒:“你还怕不怕迟到了?”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姜澈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惩罚是肯定逃不掉的,不过现在我可以给你机会解释一下。”钟灵一边给他打底,温热的指腹在他脸上涂涂抹抹,一边说道。 “解释什么?”在遭到钟灵耷嘴角的预告之后,姜澈无奈说,“就是她告诉我那天电竞社有活动,要找一个连锁网吧拉外联打比赛,所以我们得先去跟他们负责人碰个头露个脸,谁知道到那里之后其他人都没来,只有我。” 钟灵手里的眉刷蘸完粉抖了抖,面无表情地一笔在他眉峰落下。 姜澈仰着脸紧盯着她的神情:“学姐说本来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只是找我撑个场子,然后那个负责人要下午才上班,她就让我和边打边等——我也没真的和她玩多久,等负责人来了之后谈完我立马就走了。” “两小时。”钟灵还是不甘不愿,眉刷在眉梢一笔带过,“你之前不让我和卢若旸吃饭,那之后我可是没跟任何男生单独出去过。” 这时候解释什么都不对,姜澈和姐姐谈了大半年恋爱,再直男也多少有点觉悟了,“是我不对,不过,她是电竞社的社长,应该是为了社团活动……” “你有没有想过什么只叫了你?为什么你们会比对方早到两小时?撑场子多叫两个人不行?她跟人约好的时间自己不懂?” “……”姜澈无话可说。 “啊——还是好气。”钟灵满心怨忿无处发泄,刚画完眉就低头发泄似地咬上姜澈的唇,不给他挣扎的机会一阵歇斯底里彻彻底底的热吻,亲完抬起头看着姜澈红润的唇瓣,这才稍微平复了一点心情,“还好她没资格亲。” 姜澈忍俊不禁,食指和拇指捏住她的耳尖捻了捻,“只有姐姐可以。” “网吧叫什么名字?赞助多少钱?” “啊?” “决定了,我出奖金办一次原城的网吧联赛,叫‘灵澈杯’怎么样?” “……” 钟灵现在有点后悔。 本来她就是大美人一个,如今加上一个一米八叁的姜澈穿着小黑裙,姐弟俩如出一辙冷艳清丽,她和姜澈走在商场里,回头率几乎百分百。 她起初是想让姜澈翻车的,一个大男人女装出门,多少容易被当做笑料,这样能让那小子吃点爱情的苦,可是给姜澈化妆化着化着,她就有点管不住自己的手,姜澈的五官线条很好,眼睛漂亮,眉睫长而浓密,鼻梁高挺,嘴唇也很薄,这样的底子要化成一个恃靓行凶的钓系美人,根本就是分分钟手到擒来的事情。 何况还有那颗泪痣。 那简直是点睛之笔,钟灵还记得她给姜澈扑完粉定妆,最后一刻让他睁眼看她的那个瞬间,姜澈的眉眼抬起来,泪痣在睫毛扑扇的阴影之下若影若现,那个眼神带着点凉薄的疏离感,明明在下又高高在上。 何况他的骨架本来也不是壮实的类型,披上一件小披肩遮住他宽厚的肩膀,除了“贫乳”几乎已经挑不出毛病,比起身高平平无奇的钟灵,他完全就是维密模特的水平。 从进了商场到现在,已经有两个男人来要微信号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澈现在的扮相对她打击太大,钟灵总觉得自己只是被附带要号码的那个。虽然每次姜澈都是冷眼一句:“我是男的。”但那之后钟灵觉得对方的眼神好像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嫌恶,果然这个世界,颜值才是正义。 钟灵盯着姜澈的脸又发了好一会儿呆,姜澈低下眉睫瞥了她一眼,“你又在算计我什么了?——话说我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这身换掉?”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钟灵笑盈盈地说,“就穿一晚上也没什么,谁不喜欢跟一个美女妹妹吃饭看电影呢?” “……不喜欢弟弟了?”姜澈抿着唇。 什么跟什么? “这个样子我都不能吻你。”姜澈有些不满地撇开头,“明明是七夕。” 钟灵感受到他的情绪,贴上来勾住了他的指尖。 “为什么不能?” 闻言,姜澈一愣。 “只要喜欢就可以,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干嘛那么在意他们?”钟灵仰起下巴洒脱地笑道,“我们连血缘的界限都逾越了,性别又怎么了?” 他望着她,胸臆间的热血滚烫。 ——是啊,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属于他们的难关已经过去了,余下的都是坦途。 钟灵还是把姜澈拉进了商场一旁通道的小角落里,背抵着墙,勾下他一阵耳鬓厮磨。 “不是说……”姜澈在她耳旁轻喘,“不要在意他们?” “就算是普通情侣也不好站在商场中央这样接吻,我还没那么厚脸皮。” 他扬了扬唇,无声地一哂。 此刻钟灵屏息凝气,望着眼前的“大美人”,明明气质清冷,眼角的那一颗泪痣却让他多了一分轻柔的媚意,更令人心动的是姜澈凝视她的眼神,和表面上寡淡的神态截然不同,那眼底涌动的,是灼人的热,丝毫不加掩饰的热。 “姐姐。”两个字经由他的唇,都仿佛成了红人耳根的情话。 钟灵不自觉抬起手抚摸他的脸:“我‘妹妹’真漂亮。” “……闭嘴。” 一个吻封住了她的放肆揶揄。 又是一阵昏天黑地,没有人发现在商场的这个角落里,一高一低两个“美女”纵情拥吻,不知过了多久,钟灵才轻轻把他推开来。 “电影要来不及了。” 姜澈的指腹还流连在她的唇畔摩挲,“再等会儿。” 钟灵盯着姜澈的薄唇,唇畔已经被她吻得水光潋滟,口红也晕开了边界。 有种破碎的美感。 “姜澈,我突然发现……你女装我好像更兴奋怎么办?” “——钟灵!” ———————————————————— 其实这是这几天写的七夕节番外,叁对姐弟每对都有的综合七夕番,但是怕PO上大家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所以还是分开发了。对另外两对姐弟感兴趣的记得去他们文下看。 钟灵帮姜澈化妆是UMI小天使点的脑洞,我稍微改成了女装化妆,如果不是你要的记得跟我说哈。 错号:67.两个家 “妈,有一件事想和你谈谈。” 钟静心戴着眼镜,视线跟着笔尖落在报表的文件上向下滑动,头也不抬地问道:“信用卡超了?” 钟灵说:“我已经很久没有乱花钱了好吗?” “那商铺是怎么回事?”钟静心从文件中抬眼,“完全没跟我商量拿了十几万买商铺,我不是不让你花钱,你买个十几万的包我都不说什么,但我怕你被人骗了,钱花得冤枉。” “我让蒋诚评估过了。” “哦?那还好一点。” “……”钟灵无语地走上前,“为什么我提蒋诚就没问题,我自己买的就是被人骗?能不能给你女儿多一点信任?我也二十二了好么,又不是小孩子。” “术业有专攻,蒋诚本来就是搞房地产的,你和他比什么?话说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在一起?” 蒋诚是钟灵历来有过交往的男人之中最靠谱的一个,和那些浪荡纨绔,好高骛远的家伙比起来,简直是完美女婿人选,钟静心也不要求钟灵选个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至少别像她一样盲目找了一个渣男就好。 “我跟蒋诚根本不可能。”钟灵攥了攥指尖,“你别乱点鸳鸯谱了。” “怎么是乱点,蒋诚这孩子喜欢你你身边谁不知道,也不知道你忸怩什么,你要是不喜欢他也不会和他相处这么久,平时有什么事不也都会找他商量?” “我和他是朋友,也只是朋友,要是我喜欢他也不至于到现在了也没什么进展。” “……我说不动你,我只是告诉你,你身边那么多男人,最合适的也就是蒋诚了,你要实在不喜欢,到时候别给我带一个花花公子回来就成。”钟静心深知自己女儿的脾气有多执拗,这种事情只有她自己跌倒了才知道痛。 “那——你觉得姜澈怎么样?” 空气短暂地凝固了几秒钟,时间好像在这期间偷懒了没有走动。 然后钟静心把几秒钟前还在吸引她注意力的文件放下:“你刚说什么?” “姜澈,我弟弟。” “你提姜澈做什么?”钟静心一脸莫名其妙,觉得这个话题有些跳跃。 “就是想问你觉得他怎么样啊?”钟灵紧张地捏了捏藏匿在办公桌下的指尖。 钟静心偏头思索了下:“姜盛超大概上辈子烧了一世的高香,这辈子才能换来一个姜澈,当然,你除外,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她目光飘远,不知想了些什么,继续说道,“其实阿澈小时候比你更听话,就是有点不够讨喜,也不会撒娇,不过小男孩在那个年纪能像他那么懂事已经很难得。” “那是因为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孩子,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不想给家里添麻烦。”钟灵解释道。 “对呀,以前我还想不通,明明我对他也不算差,为什么他跟我总像是有一层隔阂,那时候我想这大概就是血缘吧,没想过是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那现在呢?妈你还喜欢他吗?” 钟静心笑了一笑:“你怎么……被派来打听敌情?”钟静心回想了片刻,又道,“这孩子现在长大了,模样挺好的,个性也不差,我要是不喜欢,前两天也不会重新认他作儿子了。毕竟养到八岁,还是有感情在。而且知道了我走之后他过得那样的生活,我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钟灵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敲打一句:“比起蒋诚呢?” 钟静心眉心微皱,不能理解自己女儿的用意:“不是一码事怎么比?” “你别管,你就告诉我喜欢姜澈还是蒋诚?” “当然是姜澈啊,蒋诚只是外人,姜澈怎么也算我半个儿子。”钟静心终于忍不下去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事干就去把你的雅思读了去,要出国还天天到处闲晃问这些有的没的……” “我和姜澈谈恋爱了。”钟灵深吸了一口气,用前所未有的认真口吻说道。 很好,这一次足足十几秒,空气和时间彻底都没了动静。 别看钟静心平日里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可是对女儿的教育通常都是听之任之,钟灵能养成今天这个脾性多少也是归功于她的“失败”,大多数时候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钟静心都是由着钟灵的性子,耳根软,好说话,因为她一直认为自己陪伴女儿的时间太少。 然而现在,就是原则问题。 书房里的气压仿佛持续增加,空间落针可闻,钟灵只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和母亲鼻翼翕动时的粗重气息。 “你再讲一次?”钟静心已经坐起了身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钟灵我警告你,这种事情不要拿来给你妈开涮。” “我没有,我不是开玩笑,我喜欢姜澈,姜澈也喜欢我。”钟灵也没有因为母亲不怒而威的气势而退缩,反倒迎了上去,“我们已经确定要在一起了。” “你——”钟静心腾得拍案而起,“你这脑子里离经叛道到底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钟灵抬起眼直视着母亲。 “就算他不是我亲生的,你有没有想过他还是姜盛超的儿子,还是你的弟弟?!你们两个怎么可能在一起,啊?——怎么可能在一起?!你们这是乱伦你有没有想过?!”钟静心一时气不过,抓起桌面的本子就往钟灵身上砸去,不过还是留了一手,只是砸到她胸口。 钟灵下意识缩了缩,可是依然站在钟静心面前,雷打不动,嘴上更是顽强得寸土不让,“就是因为深思熟虑想过了才来和你说,不然我们交往两叁个月就分手你也不知道。” “你这臭孩子还有理了你!”钟静心气得脸都憋得通红,“我想过你找男人不靠谱,没想到你这么不靠谱,连你亲弟弟你都能谈,你还要脸吗钟灵?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哪里不靠谱了,你刚才还说姜澈很好,你喜欢他,怎么一转眼就不靠谱了?” 钟静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我他妈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遇到你们这群来要债的,一个姜盛超一个姜澈现在还加个你,怎么不直接让我用命还了算了——天呐,我钟静心到底还要怎么苦才够啊——” 钟灵从没见过母亲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从记事以来,哪怕是和父亲离婚那天,钟静心也是体面的,冷静的,可是现在钟静心站在她面前,一只手来回安抚胸口,呼吸短暂且浑浊,眼眶都已经红了,用着电视剧里才看得见的夸张表情和语气,表达她此刻的愤怨。 是不是应该多做一些铺垫才好?事到如今钟灵才稍微涌现出一丝愧疚感。 可是愧疚感无济于事,因为她又不可能为了愧疚和姜澈分手。 “我就说前段时间为什么总见到姜澈那小子和你在一起,还以为你们姐弟从小感情就好,这次再见面之后和好了,结果、结果你们——” “我很喜欢阿澈。”钟灵抿了抿唇,“小时候我身边也都是他陪着我,后来你们离婚了,我就再也找不到像阿澈那样陪着我让我感到安心的一个人。” “灵灵,”钟静心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你这是亲情,妈妈知道你太寂寞了,家里一直都是你一个人,你弟弟会给你这种错觉,但是那种喜欢不是爱,你只是想要一个人陪你,那样继续把他当做弟弟也行……” 钟灵听着钟静心试图力挽狂澜,不忍心打断她的妄想,可是她这样说下去也是无用功,钟灵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我已经把姜澈睡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用的还是主动态,主动承担了这段关系里的责任,她还刻意说得轻描淡写,想要淡化这其中的可怕关系。 但,再怎么轻描淡写,钟静心的脸还是瞬间煞白。 “不是亲情,是爱情,也不是肉体上的需要,我们是真的互相喜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妈。” 那一刻有无数纷乱的恐怖的念头在钟静心脑海里交杂,它们横冲直撞,互不相让,像是容器里剧烈的化学反应,充斥着钟静心所有的意识,随时要在某一个瞬间,砰地炸开来。 “你出去。” 和疯狂的思想截然相反,钟静心的语调忽而异常地平静。 “妈……” “出去。” 钟灵忧心忡忡退出门外的那一刻,还听见里头的钟静心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 “反正我不同意。” 钥匙插在锁眼里,姜澈盯着门锁,半天也没有拧动的意思。 他并不想回家,如果可以,他希望大学四年就呆在那个宿舍不用挪窝,可是姜盛超被背叛之后,他对人与人之间脆弱的关系就格外不信任,哪怕是父子也一样,他规定了姜澈如果他要他回来的时候姜澈就必须回来,不然他就会去姜澈大学门口堵他,姜澈见识过这个人有多疯,他不想让同学知道他有这样一个疯子似的父亲。 所以赶快读完大学去外地找工作吧,这样就能摆脱这个家庭带给他的阴影。 想到这儿,门从里被人拉开了,他的视线对上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见到他的那一刻,眼前一亮。 “姜澈!”女人难掩喜悦,兀自热络地将他拉进屋,“妈妈就说你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你再等一等,饭马上就好了哈。”说完转身又钻进了厨房。 姜澈皱着眉,无动于衷地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 他也没有多意外,因为姜盛超这一趟叫他回来的原因就是,要让他见见母亲,“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 “阿澈回来了啊?”姜盛超蹲在客厅的角落,正拿锤子对一个柜子敲敲打打,“你去把包放下,给你妈打打下手,看看她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厨房里传来油锅噼啪声响,萦绕在空气里的是扑鼻肉香,不大也不小的屋子里,一个中年男人忙着修复家具,一个中年女人忙着炒菜颠锅,而他,一个好像与这个场景格格不入的少年,木讷地站在门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切好像从未如此和谐过,是他梦中才渴望过的画面。 动容么? 姜澈环视眼前这个已经陪伴过他数年的家,左边的窗口,他曾经想过从那里爬出去离家出走;餐桌桌腿的划痕,是那一年啤酒瓶砸在他脚边碎开的痕迹;还有那个柜子,家门口有人叫嚣欠债还钱的时候,他曾经瑟瑟发抖地躲在里头,不敢出声。 姜澈冷峻着一张脸,态度疏离,又淡漠。 无论伪装再怎么美好,这两个人,都是他可悲人生的始作俑者。 他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一把关上了门—— 砰。 撞碎一地鸡毛。 错号:68.圈套 一连过了几日,钟灵都没和姜澈见到面,她被钟静心禁足了。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还被自己老妈禁足,钟灵觉得自己人生真是失败,但考虑到前段时间和卢若旸的绯闻,还有姜澈的事情自己确实理亏在先,钟灵也只好暂时接受这个安排,让自己表现好一点换来钟静心的心平气和。 “那你这周也是在家吗?”钟灵戴着蓝牙耳机,在瑜伽垫上费力维持动作的平衡。 电话那头姜澈正在电脑上作图,两个人有一茬没一茬说着话:“嗯,这几周他都要我周末回来吃饭。” “天天面对他们会不会很痛苦?” “还好。”姜澈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下一个数据,“反正我吃完就回房间,也没怎么跟他们打交道——不过,那个人这段时间经常来家里忙里忙外,搞得好像真要和老爸结婚的阵仗。” 钟灵终于撑不住盘腿坐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你怎么想?” “想什么?” “他们要是真结婚了……” “等大学毕业我就离开这个家,山高皇帝远,他们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姜澈面色寡冷地说出这句话,语调不起不落。 钟灵想到了自己。二十二岁了,她好像还是母亲眼里没长大的孩子,对未来也没什么确切的规划,可是姜澈不同,从小到大即使他自己一个人也能为自己打点好一切,对人生对生活都有明确的态度和打算,她呢?——离开这个家,她都不知道她会什么,能做什么,不过是条咸鱼罢了。 “姜澈,”钟灵忍不住开口问,“如果到时候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没有钱又什么都不会怎么办?” “啊?”姜澈没料到姐姐突然会有这样的疑问,他操作鼠标的手定了定,非常淡定地回应,“那我就去傍一个富婆。” 钟灵眯起眼:“喂。” “我喜欢你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钱的问题,你的钱也跟我没关系。”姜澈回想当初钟灵和他大胆告白的那一幕,嘴角挂着的笑意未褪,“这件事得问你,没钱的日子我早就过惯了,可姐姐呢,你会选哪一个?” “选你。”钟灵二话不说地回答道。 姜澈心思停顿了半拍,有一点不自信地自嘲:“说得那么快,像哄我似的。” “我哄你有什么用,哄了也得面对现实,到时候打脸不是更难看。”钟灵一头栽倒在懒人沙发里,“这件事情我真的想过——钱是可以赚出来的,人言也是会随时间淡化的,但是喜欢的人,一旦错过,就是错过了,这辈子可能都找不到第二个,而且你还是绝对替代不了的那一个。” 电话那头久久不语,陷入一片死寂。 钟灵几乎要以为语音断了,“阿澈?” 那边好一会儿才能听见一声长长的吐气。 “有延迟吗?”钟灵不解。 “嗯,延迟。”姜澈在电话这端闭上眼,“但是我都听见了。” 哪有什么网络延迟,延迟的不过是他的心跳,他有点想哭罢了——很没出息,所以得等一等再开口。 他真的太需要这句话,太需要这样一个这么在乎他的人。 他,姜澈,从小到大,好像都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名字。对于生母,他是被急于摆脱的累赘;对于父亲,他是拉拢生母回头的诱饵;对于养母,他是家庭扭曲畸形的证据。有时候……曾经有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个世界明明都不需要他,他却还要那么辛苦地活着。 原本,他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他们越不在乎,他就越要为自己活得更好,就是这么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理由。 可是,现在,有一个人说…… [你是绝对替代不了的那一个。] 他知道她没说谎,她也是他绝对替代不了的那一个,因为他们流着一样的血。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别人永远都体会不了他们羁绊的深浅。 “总之,我觉得我也要努力了,不能这么混日子下去。要做好到时候找工作养活你的准备。” 姜澈前一刻还有点伤感,这一秒却因为钟灵的话而笑出声:“怎么还是你养活我?” “我比你大四岁肯定我先工作吧?你还在上学的话当然应该是我养你?”钟灵说完又提了一句,“不过日后你也得出力,不能做小白脸。” 姜澈的脸确实有这个资本。 “好。”姜澈这一次没有再和她插科打诨,而是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声“好”。 门外传来姜盛超喝得烂醉如泥发酒疯的叫嚷声,虽然最近这几次他是因为高兴,姜澈依然觉得喝酒的疯子令人嫌恶,他不想这个家的不堪那么不加遮掩地暴露给姐姐知道,于是和钟灵借口要赶作业得先挂了。 其实,钟灵早就听到了那些背景音,她倒是没有多问,只是在电话挂断前,忽然扬唇提了一句:“阿澈,你把你书桌右下角的那两行字念一遍给我听。” 姜澈不明所以,移开电脑,下意识望向自己右手边的桌面。 然后目光不由得覆下落影,指腹也贴上了桌上铭刻的印记。 他幽幽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抚着那两行字低声念道—— “姜澈想要钟灵。” 唇沿开合,唇角轻浅牵扯。 “想要姐姐。” 电话那一边传来钟灵满足的笑声。 姜澈走出屋子的时候,姜盛超已经回屋睡去了,洪曼月一个人坐在客厅椅子上,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身旁桌面横七竖八倒着几个啤酒瓶,还摆着几盘小菜。 “……阿姨。”出于礼貌,姜澈还是淡淡地叫了她一声。 不是“妈妈”,而是“阿姨”。 洪曼月的脸色僵了一秒,很快尴尬地笑:“怎么还这么认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叫一声‘妈妈’也就是早晚的事情,对吧?” 姜澈没有应她,只是习惯性上前整理桌上的狼藉。 洪曼月赶忙起身把整理酒瓶的活儿揽了过来,“别,你别动,我来就好。” 姜澈并没有看她,低垂着眉眼,径自收拾剩下的那部分。 “阿澈,”洪曼月忍不住说道,“这些年,妈妈知道自己错了,也得到了惩罚,现在会回来,也是希望你能原谅妈妈……” “没什么原不原谅的。”他打断她,“我从没惦记过,也没有期待过,你想回来还是想走,都是你的事情。”末了他清晰而笃定地又叫了一声—— “阿姨。” 身边收拾酒瓶的声音停下了。 晦暗的,朝北的客厅落入一片幽诡死寂。 洪曼月沉默了半晌,在姜澈走进厨房前突然开口说:“那天我见过你姐姐了,你知道吗?” 姜澈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的眼中面带疑惑。 “你姐姐似乎很在乎你,让我要好好照顾你。”洪曼月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改天可以请她一起出来吃个饭吧,也算是和她好好打个招呼。” 姜澈直视着洪曼月的眼睛,目光里带着审视的意味,良久,他还是冷淡地转过身去,留给洪曼月简单直接的“叁个字”—— “不用了。”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姐弟俩这两天依然只能靠手机联系,每天不间断的微信消息成了两人的必修课。然而从昨晚一直到今天下午,姜澈也没收到钟灵的消息,他有那么点不习惯。 明明说好了要调整作息……姜澈第二十叁次拿起手机来点开微信,属于钟灵的聊天栏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今天早上他发的那一句——“说好的早起呢?” 无论是语音还是电话,他联系不上钟灵,仿佛是某种预感,一早上他的太阳穴都突突直跳,此刻这种不安感更是提升到了顶点。姜澈甚至给蒋诚打了一个电话,猜测姐姐会不会昨天偷偷去了夜店所以才一睡不醒,然而蒋诚比他还莫名,他说昨晚六点半左右有一通钟灵的未接来电,他恰好在应酬没注意,那以后给钟灵打电话一直就是关机状态,他应酬到最后醉得不省人事,现在也是宿醉刚醒。 姜澈挂了电话,静默了好一会儿,手机屏幕滑到了“妈妈”的号码上,那是之前钟灵在他通讯录里加上的钟静心的联系方式,他的手指在拨打按键上停留了半天,最后还是按灭了屏幕,拍拍身旁的死党说道:“我家里临时有急事,下午帮我跟辅导员请个假,假条我之后会补上。” 姜澈直接去了东麓壹号。 得益于之前钟灵安排登记了他的身份,姜澈一路长驱直入进了社区,在楼下按了楼宇的视频对讲。 接视频的是杨阿姨。 姜澈表明来意,想见一见姐姐,可是应声的杨阿姨支支吾吾半天,一会儿是钟灵还在睡觉,一会儿又是她出去了,怎么都说不清楚,表情更是紧张得肉眼可见。 “阿姨,我只要确认她没事就好,你让她来应我一声我就走。” 杨阿姨面露难色,好像都快急得哭了出来,不停回头张望。 “没见到姐姐我不会走的。”姜澈紧盯着楼宇对讲机说道。 杨阿姨正要开口,姜澈听到对讲机里,远远传来钟静心的声音—— [算了,让他上来吧。] 电梯门打开,迎接姜澈的是杨阿姨,姜澈近看才发现她眼眶通红,看起来是真的哭过了。这个认知让姜澈心下一沉,他在杨阿姨的带领下匆匆走过门厅,一眼就望见客厅里除了钟静心之外,还有几个人—— 是警察。 脑袋昏昏沉沉的,钟灵费力掀开眼皮,可是她很快发现眼睛上还蒙着一层布,只隐约透出一点光线,证明她不是身处于全然的黑暗中。 神智尚未清醒,她以为那是眼罩,下意识想要伸手取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也不能动弹,被什么紧紧地捆缚在身后。 这一刻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她头顶,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她好像,被绑架了。 思绪开始回到自己意识断层之前, ——昨天下午她接到了一个女人的匿名电话。 [想不想知道洪曼月那死婊子在算计你们什么?] 对方的口吻很粗鲁,自称是洪曼月昔日的狱友,之前钟灵联系洪曼月的事情,洪曼月也有给她看过,所以她记下了钟灵的号码。她说洪曼月这次回来也不过是想从姜家父子身上再捞上一笔,她会把这件事告诉钟灵倒也不是好心,是她本来就看不惯洪曼月比她先过上好日子,想背地里卖个消息,让钟灵为消息付钱。 钟灵一开始将信将疑,不过她确实说出了洪曼月和她见面的事情,而这件事钟灵没有跟其他人说过。 [你不信也无所谓,反正被骗的是你那个弟弟一家,和你也没关系。] 她真的知道,就连他们两家的背景关系也清清楚楚,甚至钟灵听出了她懂得自己很在乎姜澈。 钟灵本来想,洪曼月这次光明正大地回归到姜盛超身边,而且姜澈对此也已经放开了,她确实没什么插手的理由,可如果洪曼月另有打算,那就不一样了。 她不能让那个女人再次伤害姜澈。 [今晚八点半她在野坪西路一百叁十八号,到时候她会去见她姘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等你确认了再来给我电话,我知道她想做什么,我们面对面谈价钱。] 那之后钟灵犹豫了许久,这件事关于姜澈的亲生母亲,在消息真正确认之前,并不适合让姜澈知道,可她身边还有其他能帮上忙的人吗? 她给蒋诚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钟灵念头一转,还是挂断了。 这种事情,让别人知道,也许对姜澈也是一种不堪。 反正只是去看看。 钟灵心想,她只要远远确认一下那个女人给她的消息是真是假就好,人多反而不方便。 晚上她提前溜出了家门,因为车钥匙被母亲扣押了,她只能打车去了野坪西路,她对这个路段还很陌生,到了才发现,那儿是个城中村。 “城中村”顾名思义,就是城市中的村庄,和外头摩登的现代都市不同,内里还保留着农村的风貌,甚至错综复杂的地形,原城的城中村这一带她从没来过,她想了想,也确实可能是洪曼月现在出入起居的地方,据姜澈说,洪曼月蹲了四年大牢,出来之后肯定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城中村是她现在负担得起的,最合适的居住地。 还好,一百叁十八号并不算难找,就在路边。钟灵出来打扮得很低调,大衣并不算显眼,除了手机她连包都没带,守在路边小卖铺旁一直等到了八点半。 果真如那通匿名电话所言,她看到洪曼月从一个弄堂里走了出来。 但钟灵没想到,洪曼月一边给人打电话,一边坐上了路旁的一辆出租车,这让钟灵措手不及,这附近地形本来就复杂,就算她开自己的车也估计不敢开进来,现在她只有一双腿,如果洪曼月就这么一走,她什么都没法确认。 她得跟上去。 这条路路口似乎发生了事故,一片喧哗闹腾,钟灵那时候还觉得自己运气挺好,恰好有一辆出租车开到了她边上,有人下车。 钟灵匆匆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师傅,跟着前面那辆车。” 话音未落,另一边车门又被刚才下车的那人打开—— “我手机是不是掉车上了?” 钟灵下意识低头查看,那人径自钻进了车里,在车座下翻翻找找。 钟灵心思都在洪曼月开走的车上,根本没察觉到,真正的危险已经迫近。 直到感觉大腿突然一阵刺痛,钟灵才猛地瞪大眼,可是那个人迅速关上车门化作一团黑影扑上来,钟灵想要开门逃跑的那一瞬,发现车门已经被司机反锁。 她第一时间想大声求救,嘴巴却被一只戴了皮手套的手狠狠捂住,男人的力量大得惊人,她费力挣扎闹腾出的动静,在城中村这个喧闹的地方,根本没有人注意,更何况路口还在争吵,而窗外的小卖铺里头,只有一个年逾七十耳聋眼花的老人,继续磕着瓜子看电视。 钟灵睁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扑上来的那个男人,他戴着冬天的兜帽,这里没有路灯,车里也是一片昏暗,只能依稀看清一个轮廓,却连五官都识别不清。 车前座的司机更没有转头,仿佛身后一切风平浪静。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加速体内麻醉剂的流动。 意识在挣扎间渐渐涣散,世界归于混沌和黑暗。 昏迷的前一刻,钟灵终于明白了—— 这是一个圈套。 错号:69.他会懂 一直以来,钟灵对自己的身份都没有一个很明确的自觉,因为钟静心的生意也是从钟灵十叁四岁左右才开始有了起色,又恰好赶在风口一飞冲天,所以钟灵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自然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能会成为绑匪的目标。 她当然害怕,怕得脑子里都可以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回响,怕得呼吸急促,浑身都在发抖,但是徒劳的害怕过后,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冷静下来,把时间花在恐惧上无济于事。 被绑在椅子上的钟灵想象着电影里脱逃的方式,尝试挣脱背后的绳结,可惜那绳结实在系得太紧,挣脱根本不可能,她的嘴也被胶带封住求救无门。幸运的是,她发现蒙自己眼睛的布料很长,长到在脑后垂下了一段。经过钟灵几次叁番努力,终于用肩膀和脑袋夹着蒙眼布的一角,扯开了寸许的角度,隐隐约约露出了右眼的一道缝隙。 这里好像是一个车库,阴湿晦暗,远处堆着几个轮胎,就在她斜前方,停着一辆出租车——应该就是她被绑架时坐的那一辆。 没错,就是他被绑架时坐的那一辆。她会如此笃定,是因为她记得自己开门前,后车门上有一个人形的贴纸广告,不知道是哪个小孩的恶作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个广告模特的脑袋被撕掉了,脖子上空荡荡一块,看起来很是渗人。 钟灵定定地看着那个车身广告许久,恍惚之间,觉得好像这辆车似曾相识,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正在此时,她身后传来开门声响,有人来了。钟灵飞快地晃了晃脑袋,让半长的刘海遮住眼角已经松动的布料,又忙不迭垂下了头装作麻醉未醒。 脚步声。 有不止一个人走进了车库。 一个男人站在她身前停下步子,似是在打量她,还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怎么样?”她背后另一个女人带了点口音,这声音……和那个给她打匿名电话的女人一模一样,钟灵咬了咬牙。 “都跟你说没事,就胖子给的那点剂量弄不死人。” “到现在都没醒你就不怕真搞出人命来?跟你讲啊,我和阿平就图那一份钱,要是死人了可别把我们算上。” “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儿,”身前的男人不屑说道,“贼船都上了,真要出了事你们甩都甩不掉,还不如收拾干净点。” 这一句“收拾干净点”让钟灵登时浑身寒毛直竖,要……收拾多干净才算干净? 而且从对方的交谈里,钟灵明显听得出来,他们是一个团伙,至少叁个人以上,洪曼月是他们口中的“阿平”吗?当时绑架她的司机和那个兜帽男就已经是两个男人了,加上身后这个女人已经有叁人,洪曼月兴许是第四人——毕竟如果没有洪曼月的帮助,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有关她的那么多信息。 那辆出租车明显从一开始就为了她而来,必须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合适的地点,让她恰好坐上他们的车……恰好?不对,当时路口的争吵大概率也是他们的安排,只要堵住那个时间点能进来的唯一入口,那她就只剩一个选择,而这种安排如果洪曼月没有配合出现,时间早一点或者晚一点计划都会失误…… [我的母亲是个诈骗犯,她跟的那个男人是主谋。] 钟灵捆缚在身后的手默默攥紧了拳。 东麓壹号,钟家。 和警方交代过有关钟灵的信息之后,姜澈瞥见了沙发上埋首在掌心,隐隐发出哽咽的钟静心,他缄默片刻,还是走到母亲面前蹲下身。 “……妈,对方只是要钱,没拿到钱就不会让姐姐吃苦头。”他仰着头看母亲,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膝头,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姐姐现在一定是安全的,但是你要保重身体。” 钟静心的手掌从脸上沉沉拉下去,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眼珠里布满了血丝,看向姜澈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怨忿。 姜澈感觉到了什么,却又没法确定。 钟静心开口道:“她真的不是去找你?” 姜澈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她如果来找我一定会先和我说,我没收到她的消息。” 钟静心阖上了倦怠的双眼,声线颤抖道:“她一定很恨我……是我要关着她,她才会不打招呼偷偷溜出去,才会让那些人有机可趁——” 姜澈怔忪片刻,钟灵并没有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被禁足,只是说因为热搜的事情两人不方便见面。 “如果那些人真的打算绑架她,或早或晚,总会发生的。你别胡思乱想,一会儿电话来,姐姐还需要你。”此时此刻,姜澈其实也平和不到哪里去,他心跳得很快,静不下来,和妈妈搭话不过是借机自我安慰罢了。 这种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至亲的人身上,换成任何人都很难接受。 她现在真的安全吗?有没有受伤?那些人会怎么对她?他……一刻都不敢多想。 手腕忽然被钟静心握住,姜澈从思绪中回神。 “要不是你们——”钟静心直勾勾望进姜澈眼底,指节因为力道在姜澈腕间隐约泛白,“我真的不懂……你们怎么能……怎么能……” 一句话反反复复地质问他怎么能,钟静心什么都没说出口,他却已经懂了她的意思。 “是我的错。”姜澈半跪在钟静心面前,无力地耷下眼皮,“这件事,我一定会好好给你交代,但现在我只想帮忙让她平安回来——到时候,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 他蓦地跪下另一条腿,郑重地朝钟静心磕了一个头。 更远处的人们并没有介入这对母子的对话,他们之中只是有人不解地投来目光,但谁也没有走近。 “至少现在……”姜澈趴伏在冰凉的地面上,久久没有起身,只能听得他颤抖的声线,“请让我留在这里,求你了。” 一秒、两秒、时间静悄悄的过去, 他没有等到母亲的责难,只是有一个阴影默默地俯下身,额头,抵上了他的脑袋。 那一刻,钟静心抱着他无声痛哭。 警方调查的速度并不慢,除了当日钟灵的行程以外,还同时调查了“绯闻”事件里卢若旸的粉丝,因为早前钟灵确实收到了一些私信留言威胁。 “我们也不排除这个方向,之前有过粉丝绑架工作人员要见偶像的案例,不过通常不会直接索要赎金,既然他们之前有提到过赎金问题……”警察还在跟母子俩解释的当口,钟静心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是一个匿名的来电号码。 钟静心深呼吸一口气,负责的许警官对她微微颔首:“记得尽量拖延时间,还有,一定要和对方要求,让你和你女儿说上话,确认她的状态。” 钟静心在警方的协助下开始与对方谈判,大概是常年混迹生意场练就的大心脏,也可能是姜澈之前的安慰起了作用,钟静心并没有慌乱,对方要求五百万的现金作为赎金——五百万这对于钟家的家底而言并不算大钱,可是如果扯上现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么多现金一时半会儿很难筹备出来,就算是银行取款也没办法一步到位的。”钟静心试图和绑匪周旋,警方也需要时间跟踪定位,不过对方似乎很警醒,只要求现金拒不提供别的消息,并且拒绝当面交易,只说拿到了钱才放人。 [到今晚五点,给你半天时间准备,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交易方式。] [要是你敢报警来事,你女儿一定没命回去。] 眼见对方要挂电话,许警官赶忙示意钟静心。 “等一下!”钟静心心下一沉, “至少让我和女儿说上话,我必须确认她没事,不然怎么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我这钱还有没有意义?” 对面安静了几秒钟,用很粗哑的音调警告道:[你自己知道乱说话的下场。] ——好像是对着钟灵说的。 随后是一记撕开胶带的声响和失声痛呼。 电话前的钟静心眼眶蓄着泪,姜澈紧锁眉头,却依然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妈——]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女声,姜澈终于低下头,一语不发地埋首在双臂之间。 “灵灵,你有没有事灵灵?你还好吧?受伤了没有……”钟静心听到女儿的声音不由激动追问,泪水伴随着情绪波动终于夺眶而出。 [我还好,我……] “可以了,她已经听见了。” 电话这头,男人收起了手机,没有让钟灵再说下去。 从昨晚到现在,钟灵几乎都没怎么喝水,嘴唇已经干裂起皮,因为胶带撕扯,还带出了血丝,可是她此刻的意志非常坚定,并没有因为男人的阻止而有所退缩,“你得让我说完,我得劝我妈妈不要乱来,她一定会听我的,你信我!我怕死,我不想死——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从声嘶力竭到泣不成声,苍白流血的唇色让她显得可悲又可怜,但男人并非出于怜悯,只是因为钟灵那句“她一定会听我的”,男人想了想,又瞄了眼手机的通话时间,“再给你说两句话,怕死就别搞小动作。” 这一端钟静心已经泪流满面,那端又响起了钟灵的声音—— [妈,你一定要听他们的,快点筹钱让我回家,不要乱来,对、对了,我弟弟也在吧?姜澈他在的对吧?] 钟静心还没说话,姜澈克制的音嗓先一步扬起:“我在,姐姐。” [阿澈、阿澈……我知道你还在因为我和卢若旸被偷拍的照片生姐姐的气,真的很对不起,但是都到这时候了,不管你是生我的气,还是讨厌母亲,你一定要劝劝母亲让她守规矩别乱来,我知道你那么冷静一定懂得怎么才能让我回家的,求求你,我真的很害怕……呜呜……] 姜澈听着她的话,短暂地怔愣后才张口回应道:“我会的。”他努力让自己声线平稳,挤出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安抚她的惊慌失措,对她轻轻地说—— “别怕,姐姐。” “我会好好帮妈妈筹钱的,你告诉他们千万别轻举妄动,只要你能平安回来,一切都好说。”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电话已经被迅速挂断。 “五百万……他们要的不算多,我可以……”钟静心含泪说道。 “对于现金而言五百万已经不算小数目,太多的现金无论是体积还是重量都不方便他们携款逃跑,对方显然是做过了充足的功课才提出的这个数额。”许警官扬声问不远处,“小刘?你那边怎么样?” “时间不够。”负责追踪定位事宜的女警说道,“对方明显也有防备,没有给我们留足通话时间。” 钟静心蓦地僵直了身子,“那、那怎么办……你们是不是就找不到她了?”她猛地站起来,“我去筹钱,我现在就去,灵灵她没吃过什么苦,一定受不了的——” “这一步我们确实需要同时进行,不过……”负责的警官思沉思片刻,问姜澈,“之前你说你平时不住在这里,你们父母已经分家很久,她为什么会特意点到你的名字?” 姜澈尚未开口解释,钟静心就匆忙打断:“我和他爸爸离异,但是他们姐弟俩关系很好,经常玩在一起。”以钟灵和姜澈现在的关系,钟静心理解钟灵会提到姜澈的理由,但她并不想让旁人在这时候把注意力放在姐弟俩扭曲的关系上。 姜澈欲言又止,不再接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也没有像钟灵说的那样,劝告母亲不要轻举妄动。 周遭的人来来去去都在忙于这起绑架案,钟静心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好不容易才告一段落,她瞥了沙发上双掌合十抵着唇,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生机的姜澈一眼。 大概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彼时的钟静心少了几分惊慌,反而伸手按在了姜澈肩头:“她不会有事的。” 姜澈抬起头,眉心深锁,只是扯开一抹自我安慰的笑容:“我真希望被绑架的那个人是我。” 钟静心一怔,随即苦笑:“你这孩子,谁的命不是命,别想这种晦气东西。” 哪知她这一句话仿佛是提醒了姜澈——钟灵的处境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轻松,他心里掩饰许久的不安与畏怯瞬时像是被揭开了封印,一股脑自魔盒里奔流涌现出来,森冷的寒意从头到脚遍布全身,他连嘴角最后那一抹勉强的弧度都挂不住,眼睛瞬间就红了。 一个从小到大自强自立,在父母面前都没哭过几次的少年,头一次在她身前显得那么脆弱,无助。 刹那间,钟静心心底的某一处开始松动。 意识到自己失态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母亲,姜澈旋即仓促地低下头,用衣袖粗鲁地抹过眼眶:“抱歉,我……” “为什么会是你姐姐?”钟静心问。 姜澈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了钟静心一眼。 “你喜欢的人。”钟静心叹了口气,“喜欢能有很多种,并不是一定得谈恋爱。” “我原本也以为是那样,”姜澈低着头,睫梢随着低垂的眉眼覆下,“可是从小我就觉得姐姐是和我牵绊最深的那个人,当初离开她也不是我的意愿……现在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不想再和她分开了,也不想任何人抢走她,要我只把她当成姐姐——” 他抬起头,看着母亲,眼底有光熠熠。 “远远不够。” 似乎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谁也无法动摇。 “对不起,妈妈。” 钟静心盯着姜澈通红的眼睛,与他对视了许久。姜澈的神态哪还有一开始安慰她时的游刃有余,他忐忑、害怕、慌张,却又果敢、坚持、抱有热忱的希望,那些属于年少的莽莽撞撞,温情与自由,全然赤裸不加遮掩地交托给他爱恋的那个人,哪怕最终会成为博弈中的败者,依然一点不留。 有一点,像曾经的自己,固执得让人动容。 竟然,有些羡慕他们。 钟静心又是一声叹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别多想,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不然以你现在这模样,你姐姐回来还以为是我欺负你。” 姜澈没等到钟静心正面的回应,但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时候,他不自觉摇摇头:“不,我没办法冒这个险什么都不想……” 哪怕脑子里是一团乱麻,他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万一……就算万一……真发生了什么,只是因为他此刻没有把她的话放心上。 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她找我说的那些话一定有意义。” 钟灵毕竟是他的姐姐,他的直觉不会错。 “阿澈。” 因为焦虑头疼得厉害,姜澈无力地按着额。 “我没办法再失去姐姐一次了。” 钟静心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 “那……你现在有想到什么吗?” 姜澈说出了心里的疑虑:“我是觉得姐姐会特意找我,还有她提到卢若旸说的那些话,有一些地方不对劲。” 钟静心问:“是说那个小明星被偷拍的那件事?会不会是提醒我们绑架她的人和他有关?” “一般如果是这么疯狂的粉丝的话,应该会提和偶像相关的要求。”这时许警官刚好结束了另一头的讨论,听见了他们最后的对话,走了过来,“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和她确实之前因为这件事有过矛盾,但是我们当天就和好了,可她在电话里说的是,因为她和卢若旸被偷拍的照片而生她的气——她明明知道我生气的理由不是因为她和谁被偷拍了照片,我觉得,这种说法本身就很奇怪。” 为什么要这么说? 为什么要强调…… 姜澈忽然想到什么,忙不迭拿出手机,搜索前些日子上了热搜的偷拍图。 那晚被公布的照片都是差不多的角度,背景模糊,照片中都只有钟灵和卢若旸两人,连多一个值得注意的人都没有,每一张照片的构图只有画面正中央的两个当事人,背景里那家饭店的店门口,以及…… 一辆出租车。 错号:70.生死时速 照片是半身照,因为重点是钟灵和卢若旸两人,所以并没有出租车的远景,只能看到半截的车身,连车牌号都看不见,倒是后车门上的“断头”模特广告尤为显眼。 “如果她真的指照片的话,那个小明星和饭店也都在照片里,并不一定就是这辆车有问题吧?”在姜澈提出了怀疑之后,钟静心也盯着照片端详了许久。 “饭店是家私房小厨,姐姐和我说过她以前就吃过几次,至于卢若旸,他之前还提醒过让姐姐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门。如果指的是他的粉丝,以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手,哪怕真是粉丝雇凶绑架,只知道这一点对我们没多少帮助,按照姐姐之前打电话那么着急要把这个信息传递出来的意思,她想让我明白的事情一定会有用。” “出租车需要查一查。”在一旁同样审视照片的许警官和姜澈意见一致,“看车身颜色,这辆车应该隶属于城南的车队,只能跑外环,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内环,哪怕只是来吃饭都不太合理。” “可是灵灵是昨天才被绑架……”钟静心不太明白和一周前的出租车有什么关系。 “很多犯罪分子在实施犯罪之前会先踩点,包括绑架的话会先进行跟踪监视,了解目标的行为习惯。当然,饭店这些我们也会一并调查,不过我们目前先把这辆车作为调查重点。”许警官找来下属,“去把那天这个饭店附近的监控调出来,找一下这辆车的车牌号。” 姜澈思忖了半晌,“可能有个更直接的办法。” 他径自走入钟灵房间,登录了她的电脑微信,找到了卢若旸的聊天对话框,一个语音电话挂了过去。 很幸运,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卢若旸所在剧组的午休时间,他第一时间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 “我是钟灵的弟弟,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你帮忙,事关我姐姐的安危。” 卢若旸之前就听说过姜澈,加上那句“事关我姐姐安危”,他不由得郑重起来:[是什么事?] “那天热搜的照片,网上的不是完整版对吗?” 这头的卢若旸微微一怔,犹豫道:[……对,网上是人物比较清晰的几张。] 姜澈说:“其他的你有吗?尤其是能看清出租车牌照的。” 卢若旸愈发不解,皱了皱眉:[出租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事情解决之后我会让姐姐和你说。” 他都这么说了,卢若旸也不好浪费时间:[我们公司已经买断了那些照片,我让我经纪人找一找等会儿发给你,就发这个微信?还是你给我一个邮箱?] “邮箱我发给你,微信也可以,越快越好,有车牌的优先,如果能看见那辆出租车司机的照片更好。”姜澈说话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叮嘱完这些,他顿了一顿,又道,“我姐姐没看过其他照片对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姜澈说了声“谢谢”,干净利落地结束了通话,发了一个邮箱地址过去。 不到十分钟,姜澈就收到了照片,卢若旸很细心,不仅把未压缩的完整版发到了姜澈给的邮箱,还把几张带车牌的重点照用微信发了过来。 如姜澈所料,这种偷拍照,网上流传的一般都是为了增加话题曝光度而经过挑选的图,而实际上在偷拍者手里的原片会有一大把,近的远的不同角度的,想要从中找到一张能看见出租车牌的照片并不难。 “很好,这确实节省了很多时间。”许警官很快安排下去,“不过,如果还有其他的照片……” “我姐没看过其他照片,所以她要我们知道的信息应该就在之前公开的偷拍图里。”姜澈说道。 许警官点点头:“你妈妈已经去取款了,你也忙了大半天,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姜澈闻言定了定,表情忽而怔忡了两秒。 “许警官。”就在许警官转身之际,姜澈开口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 “虽然……这也只是一个猜测,是刚才想到的。” “什么猜测?”因为姜澈确实给了案子很大帮助,许警官丝毫没有轻视他给的任何信息。 “我姐姐在电话里,还有说一句矛盾的话。”姜澈沉下眸子,冷静说道,“她说不管我是生她的气,还是讨厌母亲,一定要好好劝母亲守规矩别乱来。”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一般人口头常说的都是‘妈妈’不是么?我姐平时说的也是‘妈妈’。” 许警官思考他的话,道,“但这和‘母亲’不矛盾。” 姜澈自嘲地轻笑了声。 “矛盾的。” 阴天,晦涩天光自窗外投入这偌大的厅室。 “我不讨厌‘妈妈’……” 少年站在逆光里,冷淡地抬起眉眼。 “但,我确实有一个讨厌的‘母亲’。” 所有钟灵递给他的逻辑碎片,这一刻,全都串联起来了。 作为人质的钟灵当然不会知道警方的调查进展,距离她被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18个小时,期间她仅仅在与母亲通话之后喝到了几口矿泉水,将近一天没有好好休息,没有吃东西,连水都没喝多少,尤其又是在如此高强度的精神压力下,换作任何一个人,状态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钟灵虚弱地瘫坐在木头椅凳上,被捆缚在身后的双手因为长时间固定几乎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她甚至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不是身处在这阴冷潮湿的车库中,而是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家,迎接她的有母亲、杨阿姨,还有……姜澈。 不过在看到姜澈的时候,钟灵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现在的母亲怎么可能会让姜澈出现在家里,他们叁个人见面又怎么可能演绎母子团圆的戏码? 钟灵从梦中醒过来,她已经虚弱得没什么力气挣扎了。 耳边咔哒一声,有人开了门。 那似乎是个女人,钟灵闻到了她身上隐约的香气,对,和之前那个在她身后说话的女人截然不同的味道,至少这个人,活得很精致。 那人撕开了她嘴上胶布,再度扯开钟灵唇上已经凝固的伤口,但是钟灵并没有喊疼,因为下一秒,那人粗鲁地把矿泉水的瓶口塞进钟灵口中。 久旱逢甘霖,钟灵像是沙漠里即将脱水的旅人,仰着脖子大口大口吞咽灌进喉咙的水,因为太过急切,也因为那人不耐烦的动作,一口水没及时喝下去,呛在了喉咙口,猛地喷了对方一身。 “搞什么!”女人说话了,同时退了一步,瓶子离开钟灵嘴唇的那一瞬,钟灵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过身子想要追上水瓶,不想因为这个动作,一头栽进女人身前,等女人飞速把她推开,钟灵头上原本就已经被扯松了的蒙眼布,恰好勾住了女人的衣扣,彻底脱落下来。 一张脸在钟灵视野里一闪而过。 那人还没意识到,钟灵却赶紧假装适应不了光线,紧闭上眼,低下头晃动脑袋。 眼睑掀开的缝隙中,她见到女人拾起了地上的蒙眼布。 “你看到了。”她说,“没必要装了。” 钟灵沉着首,盯着肮脏的水泥地面出神了叁秒钟,终于还是慢慢抬起头,对上洪曼月的目光,她确实没必要装了,装了对方也不会信。 “要不是他们在商量怎么拿赎金,也用不着我来这里给你喝水。”洪曼月拍了拍外套上的水渍,把矿泉水瓶搁到了一边,“人啊,就是不该心软。” 钟灵一语不发地看着她,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看着我干嘛,恨我?不是你当初先威胁的我?这只是你自作自受。” “你是不是……”钟灵的嗓音沙哑,“从一开始回来,就想在姜澈他们身上捞一笔?” 洪曼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了,“你坐过牢吗?” 明知故问。 所以她并没有等钟灵回答,又自顾自说道:“我只是坐了四年牢,一趟出来,就感觉外面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四年听起来不算多长吧?可是已经把我作为一个女人最后漂亮的那几年都消耗了,再加上又有坐牢的前科,我什么都做不了,已经没有地方容得下我了。” “所以我本来想回去看看,我那个亲生儿子,可不可以让我投靠——只要不跟姜盛超那疯子在一起,让我重新做他妈妈,也不是不行。” 钟灵的身子因为她的话而隐隐发抖,甚至连前一刻的虚弱都被取代,怒意在血管中蓄积翻滚,仿佛将沸未沸的热水,随时都会有泡泡上升到顶端破裂的那一刻。 她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能说出这样的话? 洪曼月往边上一歪,倚在车库斑驳的墙上,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烟盒,抖了抖,取出一根烟。 “所以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多管闲事,我和我儿子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来横插一脚。”她吸了一口点燃的香烟,转头朝钟灵吐了一段烟圈,“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钟灵咬了咬干涸的唇瓣,冷笑:“就算我不出现,也没有人认你作妈。管生不管养,这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洪曼月一手抱着胳膊,一手拈着烟,“我又没打算给姜盛超生儿子,当初我只是去找他诉苦,要不是他趁我酒醉半推半就做了那档子事,怀了这个孩子,我在我男人那怎么可能吃那么多苦。” 她轻笑了一声:“他还以为他是痴情种,你妈妈啊,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我勾勾手指他就会给我爬回来。” 钟灵狠狠咬住后槽牙,她不敢真的出声与她争吵,因为她喊出声,兴许其他人就会进来,她连这一刻的喘息机会都会失去。 所以她选择反唇相讥:“那又怎么样,你在那个男人眼里不还是什么都不是?我听姜澈说,本来那家伙才是主谋,结果却让你顶了罪,他比你还早出狱,到现在你也没结婚,我妈呢——” 钟灵苍白着一张脸,可是眼中的光芒锐利,一字一句地迎向洪曼月:“她至少现在有我,也有钱。” “啊,对了,”钟灵不服输地冷哼了一句,“她还有姜澈,姜澈只认她一个人作妈妈。” 洪曼月掐住烟嘴的手指不由自主加大了力道,香烟屁股扭成了一团,被她弹到地上用脚碾灭:“无所谓,反正我和他也没什么感情。我早就想通了,这一票干完,我没打算留在这里,这些钱去西南边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足够了。” “你果然到最后也没有为你的亲生儿子着想过一星半点,”之前澎湃的怒意渐渐平复下来,现在的钟灵只觉得可悲,又觉得庆幸,“还好,还好你没有回到姜澈身边担当那个母亲的位置,不然你一定还会再利用他,抛弃他,你就是这种人。” 洪曼月听着她的话,却没作任何辩解,只是偏了偏头,像是默认。 “但没关系。” 想到姜澈,钟灵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原本眼底的锐利收起锋芒,像一泓融雪后的春泉,“我会好好珍惜姜澈,他会比你,比现在,活得好上百倍、千倍、万倍,比你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活得好,让你只能眼红到死的那一天,因为他值得,而你不配。” 洪曼月的目光与钟灵交汇,定定地看了她许久。 然后,她说了声:“那也好。” 钟灵一愣。 “就当是我没给他的,他在别处得到了。” 这句话刚刚落下,还没轮到钟灵细细品味其中的感情,她身后的门被人蓦然推开了。 “你怎么那么久——”男人边说边走上前,余光忽然瞥见了椅子上睁着眼的钟灵。 陡然间,他怒吼起来:“你他妈的怎么把布摘了?!还让她看到你的脸?” 洪曼月说:“碰掉了,我也不想。” 男人猛地一把将洪曼月推到墙边:“你不想个屁!还有空在这里和她闲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绑架犯?” 这一推,洪曼月肩头撞到墙面,原先就脆弱的墙皮被蹭落了满地。 “你对我发什么火?不是我你们能从她这里拿到钱?!” “钱都没到手,话别说得太早。”男人站在钟灵身前,一眼朝钟灵扫了过来。 凭良心说,他长得不算差,以他这个年纪身型也算是孔武有力,毕竟能被洪曼月这样一个曾经的美人看上,怎么也不应该输给姜盛超,钟灵就不明白,这些人明明一个个都有不错的条件,为什么就不能走走人生正道? “既然看到了我们的脸,就不能把她放回去。” 他一句话,把钟灵打入冰窖。 ……不能……放回去……是什么意思? “阿兵——”洪曼月开口唤他。 钟灵更是猛然直起身:“等、等一下,如果你们没要到钱就撕票,就什么都拿不到了。” 那个叫“阿兵”的男人歪了歪嘴角,慢慢地走到了钟灵的身后,伸手检查了下绑住她手腕的绳子,随口告诉她,“所以,等差不多了再送你上路。” 钟灵的心跳骤停。 “阿兵,那就是杀人了。”洪曼月显然不能接受这种处理,“杀人和绑架是两码事,我们说好了只是绑架她换一笔钱,如果杀人的话惹的事就大了。” “你懂什么,拿到钱杀了她我们还可以逃去国外,像现在这样被知道了身份,你以为警察会放手?这些有钱人能吃哑巴亏?” “杀了人你以为还能跑吗?你还想让我去坐几年牢?!”洪曼月紧皱眉头,说什么都不答应。 “一个两个的,都他妈是这样。”雷兵一脚踹在钟灵的椅子腿上,“我就讨厌你这种婆婆妈妈的个性,什么都不懂的蠢女人,难怪还能被别的男人骗上床跟他生孩子——” 这一句话仿佛是火星,彻底点燃了洪曼月的引线,一句话直接烧进洪曼月心中沉积的火药桶,她猛地冲向男人想要发泄心中的怒火,可是下一秒,钟灵什么都没看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记狠狠的掌掴声。 随即,洪曼月倒在了她身前的地上。 脸上一个清晰殷红的巴掌印。 钟灵心如擂鼓,疯狂跳动的心脏几乎已经是撞击着胸腔。 “惯的毛病。”身后,那个男人轻描淡写地撂下一句。 趿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走出了身后的门。 钟灵垂着脑袋,没有看此时此刻洪曼月的表情,说不上来她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可能是怕她迁怒?也可能是同样身为女人,这一刻她生了恻隐之心,想为这个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大的阿姨,保留最后一分尊严。 洪曼月瘫在灰扑扑的地板上,良久没有动弹。 然后,她慢吞吞都站了起来,和钟灵擦身而过。 钟灵阖上眼睛,努力深呼吸,想让自己保持冷静,想想还能做什么让自己活下去。 可是不能。 太难了,这一刻,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死,脑子里搅成一团,要平静下来,太难了。 她不想死。 她是真的想回家。 以前的人生她到底都在做什么啊,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她好像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都没有做过,浪费了那么多年,最后要死在这种破烂地方。 妈妈……姜澈…… 她忽然瞪大了眼。 有冰冷的金属碰到了她的手腕,在捆绑她的绳索上滑动。 在她身后,洪曼月弯着身,沉默着盯着手中的小刀。 绳索一根一根在刀片的作用下断开,最后一根绳索断开的那一刻,钟灵腾地起身,长时间被绑在椅子上僵化的身体,让她差点踉跄摔倒,好在扶住了一旁的墙。 洪曼月看着她。 她看着洪曼月。 “你走吧。”洪曼月指向车库门边的开关,“从这里出去,出去之后就一路跑,跑到码头,会有人的。” 钟灵二话没说转身就冲到门边,按下了开关。 卷帘门慢悠悠收缩起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洪曼月也起身回头,把身后那道门关上。 里头传来男人的声音:“死婆娘,外面又在干什么?” 卷帘门还在缓慢地升起,钟灵已经迫不及待蹲下身,时间被无限拉长,一切仿佛电影中的逐帧慢放。 好慢,真的好慢,求求老天爷快一点。 在门的高度足以容纳伏身的钟灵时,钟灵一头钻出了车库。 耳边传来男人的怒喝声,以及门板的撞击声。 钟灵不敢去想里头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去想洪曼月会怎么样,她只知道她必须头也不回地跑,一直向前跑,绝对不能停下! 轰—— 车库里的门板终于被撞开了。 那渐渐升起的卷帘门,仿佛巨兽咧开的嘴,随时会伸出舌头将钟灵吞吃入腹。 她在和死神赛跑。 ——那就绝对不能输! 错号:71.欢迎回家【完结】 她发誓她是用尽了这辈子最卖命的力气往前跑,甚至根本来不及去打量自己究竟身在何方——这里似乎是一个港口,因为她闻到了海水的味道,也看到了更远处高空的龙门吊。 然而面前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直路,两排老旧的公房许多都已经废弃,上面爬满青苔,杂草丛生,阳光斜射下来,不被浸入光芒里的屋子袒着黑黢黢的窗口,仿佛被挖去了眼珠,不时有穿堂风过,发出断断续续诡谲声响,阴森可怖地嘲笑着她在做无用功。 是的,根本不可能逃走,因为只不过这一百多米的距离,她就已经要虚脱了。 一天没吃饭,水也喝得不多,加上被绑在椅子上僵化了那么久。 她想要钻进附近哪个废屋里,可是那些屋子不是挂着破损的玻璃,就是杂草招摇,她甚至都没办法保证自己进去之后还能不能找到路出来,就像是洪曼月告诉她的那样,一路跑向码头,也许是唯一的逃生方法。 可是身后男人的声音开始逼近,而且不止一个人,他们似乎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带的异样,大概率是因为这里本就是被废弃的地方,不会有其他人在。 即便是这样她也要试一试,如果被抓回去,她可能就没命再尝试了。 钟灵声嘶力竭地大声求救,声音回荡在公房废墟中,但是比回声来的更快的,是身后的脚步声。 “操——你他妈给我站住——” 她没敢回头,只能一味地向前跑,边跑边喊,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喊破喉咙,感觉嗓子沁出了血腥的铁锈味。 脚,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失去知觉一般,越来越沉。 这条路上交织的脚步声愈发纷杂,但钟灵听得出来,那个声音已经离她不到百米,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转回头,那些绑匪的脸就会出现在她身后。 她要被抓回去了吗,结果还是要死吗? 就在她以为一切将要结束的电光火石间,她听见了身后一阵骚动。 更多的脚步声,还有雄浑的警告声四起。 她的大脑已经昏昏沉沉,嗡嗡耳鸣中,听见了“不许动”“放老实点”这些喝止的声音,然后很快地,逼近的脚步停下来了,她的背后陷入乱糟糟的一片,已经不再仅限于最初追她的那两叁个男人的声音。 钟灵这才敢转过头,八九个或黑或绿的身影,将追她的绑匪按在了地上,还有路旁的墙上——是警察。 此时的她和那些人已经距离数百米,哪怕是回头打量,钟灵依然没有停下脚步,不断往前奔跑,没有放过任何拉开距离的求生机会。 直到她听见一个声音。 “姐——” 钟灵闻声转过头,正前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警车,车前一个人影飞奔向她。 两个人仿佛两道彗星疾影,片刻不停迎面撞向彼此,下一秒紧紧相拥。 钟灵被拢进弟弟怀里,不停叫着姜澈的名字,后怕在这一刻终于宣泄出来,她不可自制地放声大哭,眼泪决堤。姜澈的反应比她更直接,二话不说抱起她,猛地堵上了她的唇,来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深吻。 不远处警车边的人都看楞了,震惊全都写在了脸上。 一遍遍地,口中的铁锈味都被他吮吻干净,干涩脱皮的唇瓣也染上了湿润,她在低喘声中睁开眼,想起两人的处境,这才推了推姜澈的胸膛。 “唔……”一旦意识到尴尬,上一秒那些什么害怕、庆幸的情绪就全都被抛诸脑后,钟灵从唇缝间挤出一个两个字:“……有……人……” 姜澈没管,箍住她的腰搂得死紧,捧着她的下颌不让她躲开,嘴唇贴在她的唇瓣上辗转碾磨了半天,一点点吻去她唇上的血渍。 钟灵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急忙把他拉开。 “他、他们知道……我们是姐弟吧?”她明明听见他喊“姐姐”了。 “知道。”他的眼神依然没有离开钟灵煞白的脸。 钟灵不禁瞪大了眼睛:“那你还——” “又没上他们家族谱。” 说完,又是一个吻落下来,落在她的眼角。 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一刻除了姐姐,他谁都不在乎。 劫后余生,钟灵被姜澈揽着肩膀圈在怀里,一步步往警车走去。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直到现在,钟灵都还觉得自己经历的一切有点不真实。 看着姐姐满脸疲惫,怀中熟悉的温度让姜澈终于得到宽慰,他不禁陷入回想—— 对方很聪明,钟灵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城中村附近,那一带设备落后,许多地方没有监控,那以后钟灵的身影就销声匿迹了。警方在她被偷拍那一晚饭店附近的监控录像里捕捉到了两个嫌疑人的踪迹,其中一名是出租车登记的车主王晟平,而另一名有诈骗前科的男子名叫雷兵。 当时听到这个名字的姜澈,立马就联想到了其中的因果关系,因为他曾经在姜盛超一次次发酒疯的时候听到过,那是洪曼月的男人。 他竟然没有感到意外。 知道雷兵与姜澈生母的关系之后,警方确认了调查方向没有错,顺藤摸瓜找到了雷兵在港口附近曾经租过的仓库,即使没有这个仓库地址,警方也锁定了出租车牌号,以那辆出租车作为调查目标,寻找钟灵失踪时,城中村周边它出现的蛛丝马迹,很快就查到了它的去向。 这多亏了电话里钟灵透露给他的信息,也多亏了姐弟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如果不是信任对方,如果不是太明白彼此,他们这一次,可能就真的天人永别了。 想到这里姜澈就觉得心脏被揪紧,一阵窒息感将他笼罩。 年幼时那一次也是这样,现在更是变本加厉。 “姜澈……姜澈?”钟灵的声音将他唤回神,“所以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是不是你听懂了我的暗示?” 姜澈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是姐弟不是么?你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会记在心里。” “嘁。”钟灵轻嗤了一声,“说的那么好听,有本事以后你都听我的话。” 姜澈认真地看着她,“那要看情况了。” “还看情况?” “如果以后你还是这么冒险,我可不想和你一起送人头。”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不是刚说过?”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警车前。 有体贴的女警拿出毯子给钟灵包上,姜澈开门让钟灵坐了进去,阖上车门之际,他下意识望向来时路那一头,警方正拷着几个绑匪,一一把他们押上另一辆警车。 远远地,他和洪曼月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仿佛已经为母子之间最后的情分划下了句号,从今开始,从此以后,他们,大抵不会再见面了。 至亲至疏,是血缘。 回程车上。 “妈妈呢,她都没有来,是不是不心疼我。” 这是尘埃落定,女儿家想念母亲的小小矫情。 “她想来,可是她得好好在家等电话,你回去就能见到她了。” 车后座,钟灵放松地靠着姜澈的肩膀,任姜澈握着她。而姜澈不时掂一掂她的手,轻轻把玩,揉捏她的指腹和掌心,温存的目色悄然隐匿在额发下。许久,想到什么,他觑了一眼前座正忙于交流的警察们,靠近钟灵的耳畔低声问:“为什么妈妈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说呢?” “你说我们……” “她怎么发现的?” “我说的啊。” “你……”姜澈挫败地扶着额,郁闷写在脸上,“你怎么不和我打个招呼就自己去说了?”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她怎么一个人去摊牌? “我是姐姐,自己撩的弟弟当然自己负责。” ——还挺自豪。 “那当时她怎么说,结果怎么样?” 钟灵面露一丝为难的笑,说:“好像谈崩了。” 姜澈:“……” 回去之后,钟家母女俩抱着对方大哭了一场,再后来吃饱喝足的钟大小姐就睡得昏天黑地,不问世事。可她自己睡就睡吧,睡着前还非要姜澈陪着,拉着弟弟的手不肯放,姜澈只能顶着钟静心审视的锐眼,如芒在背,在她的床边足足陪了叁个多小时才起身。 这一起身,已经过了十一点。 姜澈小心地把手从她手心抽出来,最后撩开钟灵唇边的发,勾到她的耳后。 “晚安。”他倾身在她额际想要印上一个吻,结果唇还没碰到钟灵发梢,身子就僵在了半途,在他侧脸的远景里,钟静心恰好倚着门框,一言不发盯着他。 当时就……挺突然的。 被抓现行真的很不妙。 “妈。”姜澈迅速收起心思,拿起自己的外套迎上前,规规矩矩在钟静心面前站定,连这一声“妈”都叫得有点心虚。 钟静心没答应,转身就往客厅走去。 姜澈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丝毫不敢多逗留片刻,努力表现出极佳的服从性。 “她还好吧?”钟静心没有对他前一刻的逾矩行为提出意见。 “一开始还会惊醒,不过后面睡熟了就好多了。” 钟静心点点头。 “这次多亏了你,你姐姐的命有一半是你捡回来的。”她一边走一边道。 姜澈心里还念着母亲怎么看待他和姐姐的关系,只当钟静心是客套,“没有,更多是她自己足够聪明才能脱身。” 已经走到了客厅,钟静心侧过身,沉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再接话。 别看姜澈平时舌灿莲花,遇到需要尊敬的长辈,他连一半的口才都拿不出来,浑身上下就透着两个字“乖巧”。 可是再乖巧也抵不住母亲这么犀利的眼神,姜澈喉结滚了一圈,略微思考了下,两人现在所站的位置就是通往门厅的路线,他觉得他悟了,于是轻咳一声,把外套默默穿上,伸手摸了一把兜里的钥匙和钱包,很好,装备都在,那就——开溜吧。 “既然姐姐已经没事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姜澈颔首,“如果她还有什么事情的话,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今天妈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晚安。”说着,他已经开始往门口迈开腿。 “这么晚了,你姐不是说你学校有门禁?”钟静心的声音像一条绳,一把扯住了姜澈前进的步伐。 “呃……打车的话应该还……” 来不及。 “自己家不好好呆着,为什么要赶着回学校去?”钟静心叹了口气,“我有那么可怕?” 姜澈神色一顿,刚才难道不是赶客的意思吗? 而且她说……自己家? “你姐姐很难缠吧?” 姜澈茫然地转身,有些搞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的脾气真的让我很头疼,一旦认定了什么就比驴还犟,也怪我以前没有好好管管她,现在她二十多了,我更管不住了。”钟静心揉了揉太阳穴,“你真的能受得了吗?” 直到最后这一句话,姜澈终于听懂了。 “没办法结婚,也不会有孩子,她比你有钱,比你大四岁,个性还很强势。”钟静心细数着姐弟两人之间的要面对的种种,摊开来给姜澈看,面对眼前这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她的眼神越发慈爱,“你才十八岁,你们在一起有太多不确定,这种关系会很难走下去,你是不是应该再多为自己想一想?” 还没等姜澈回应,钟静心又道,“就算不和她谈恋爱,你也是我的儿子,这里是你的家,以后你上大学,工作,结婚……该有的支持,我都会给你,你不需要再跟着姜盛超受苦……” “不是这样。”姜澈平静地打断她,“我想要的不是这样。” “那你想要什么呢?” 姜澈抿了抿唇,沉下墨染似的睫毛,那颗眼角的泪痣随着他因为紧张而抖动的眼睑轻颤。 “——妈当初收养我这个私生子,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钟静心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错愕地看着他。 “感情这种事,不是任何条件可以衡量比较的。”姜澈轻抬眉眼,平日里略显凉薄的嘴角微扬,这一刻褪去了几分少年气,面对钟静心的质疑,他毫无惧色。 “如果你能无条件爱一个你恨的人带来的孩子,就要相信我会不计后果,去爱一个这世界上对我来说最特别的亲人。” “年龄、背景、性格、婚姻……所有这些顾虑的东西,都不如我对她喜欢。” “难道权衡利弊,肯定就能找到彼此相爱的另一半吗?” “这世界上失败的感情那么多,你们也都没找到,不是么?” 钟静心因为他的问题沉默了。 可能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活得太久,人总会想很多,这个社会的规则也会告诉你,怎么做才是最优解,所以大多数人都会依循某个模板终其一生。 但这孩子说,不是这样的。 此时此刻,钟静心恍然回顾自己的过去,忽然明白了他说的那句—— 不是这样的。 世界上失败的感情那么多……呵,她竟然成为了自己儿子口中的反面教材了。 说不定,他们真的比自己更明白,他们要的是什么。 “快过年了吧?”钟静心突兀地问, 姜澈没想到为什么跳开了话题。 “过两天,把东西收拾收拾,搬回家吧——搬回妈妈这里。” 姜澈有些不可置信,“……妈?” “也挺好,都不用改口了,反正不管怎么叫我都是你妈。”一旦想通了,钟静心也很开明,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仿佛原本沉闷的天空在顷刻间开了道口子,前路豁然开朗。姜澈怔怔站在原地,唯一有反应的,是他失速狂跳不已的心脏。 “但是,预防措施给我做好,不然有你好看,懂吗?” 钟静心最后撂下的一句话,倏地点燃了姜澈脸上的红云。 ……还是去结扎吧。 不过,母子俩这段剖心的对话,钟灵并不知道。 在钟灵的视角里,母亲的铜墙铁壁还没攻破,她软磨硬泡都没有效果,姜澈好像一点也不着急,那天以后连一次都没有过问,而且因为刚刚死里逃生,她又不得不被安排在家休养,两人又是几天见不着面。 今天是除夕,大早上钟灵一醒就趴在床上给他发消息。 灵:[今天我去找你好不好?] 他回得倒是挺快:[今天有事,而且你不是应该好好呆在家里?] 灵:[我要长蘑菇了!] 灵:[你今天有什么事?大年叁十你总不会还要跑外卖吧?] 澈:[搬家。] 钟灵一下子精神就来了,急忙从床榻上撑起身,盘腿坐着给他发语音:“你搬家?为什么之前都没跟我说,要搬到哪里去?你不是本来就住宿舍吗?姜盛超没意见吗?”给他发了一连串的问题,末了钟灵还觉得不够,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去。 被姜澈挂断了。 澈:[已经在路上了,到了再和你说。] 钟灵很不满:[我弟弟不爱我了,男人果然都薄情寡性。] 澈:[你见过几个对你薄情寡性的男人?给我一个名单。] “我现在就去找!”钟灵气得把手机丢到一边。 大小姐说生气是真的生气,她本来也不供着他——哪有男朋友搬家都不告诉女朋友的,就冲这点,姜澈在她这里已经扣了八十分,不好好说话再扣十九分,留一分是保着他一口气,看他自己能不能争取翻身。 被姜澈这一激,钟灵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晃晃悠悠去洗漱。 过了十多分钟,她还是耐不住打开微信。 澈:[到了,刚卸完东西。] 澈:[你要来么?] 钟灵撇撇嘴角,发:[不来,没兴趣。] 澈:[你肯定来的,我给你发个定位。] 灵:[你哪来那么大的脸,我才不会送上门。] 这话刚发出去,一个定位消息发了过来。 钟灵憋着一肚子气,可是还是下意识地点了进去,反正点了他也不知道。 …… …… 可是这地点是不是有点眼熟? 钟灵双指放大地图,那个红色的定位点清清楚楚地钉在了东麓壹号。 她眨了眨眼,退出定位,还没来得及发消息,姜澈的信息又发了过来—— [a幢,1001,密码83057639。] 钟灵这下有点莫名其妙了,他这个定位怕不是假的吧?还是他搬家这事是假的? 灵:[你是不是耍我?而且你怎么连密码都那么清楚?] 门厅突然响起开门提示音。 钟灵心跳慢了半拍,叁步并做两步朝门厅探了个头。 门厅的顶灯亮起,一个身穿蓝白卫衣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手上拉着偌大的行李箱,弯身换鞋的时候,下意识朝厅里望了一眼。 这一眼和钟灵目光相撞,他不禁扬唇,笑得弯起了眼角眉梢。 “我说了,你肯定会来。” 怦、怦、怦。 胸口有点闷闷的,可能是因为心跳太快,她控制不了。 他直起身,朝她偏了偏脑袋,轻嗓里蕴着掩饰不去的笑意:“我的脸皮确实比你厚一点,所以——” “我送上门了,姐姐。” 钟灵一口气飞扑上去,整个人投进他怀里。 “你来都不说一声,大骗子!” 姜澈搂着她,任她挂在自己身上,低头亲了亲她的额:“我说了我搬家,到了找你。” “你拿搬家耍我……”钟灵还想抱怨,可是越过他的肩头,却发现门外还摆着叁四个几个纸箱。 姜澈抱着她侧过身,似乎猜到了她的疑问:“保安帮我拿上来的。” 钟灵怔了怔,视线转回来,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你……你要来硬的吗?” “?” 钟灵有点着急:“虽然我真的很想你搬回来,可是妈还在生气,这样强行搬进来万一你被她赶出去,你能受得了吗?” “?” “不要一副‘你完全没想过’的脸啊,你好歹十八岁了能不能靠谱一点?” “妈。” “你就算现在叫妈也没有用,要不然这样,我先把你行李收起来,暂时别让她知道,我们去找……”钟灵话说到一半,忽然发现姜澈这么叫的时候,目光越过她头顶,看向她身后。 她意识到什么,慢悠悠转过脸。 “别让我知道什么?”钟静心穿着睡袍撑着腰,顺势揉了揉脖颈,“姜澈你来了啊?我不是说派司机去接你?怎么自己到了?” “没事,”姜澈一手搂着钟灵的腰,把行李箱搁到门边,“我东西也不多,叫辆车来不费事。” 什么情况? 钟灵的脑袋飞快在母亲和弟弟之间来回转,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签了什么秘密协议? “也好,你让你姐姐帮你把东西收拾一下,今天我放阿姨回去过年了,我们自己做顿年夜饭。” “好,我等会儿就来。” 钟灵彻底懵圈了,像一条咸鱼挂在姜澈身上风干,动也不动。 “这样我不太好动,要不你自己先坐会儿。”说是这么说,姜澈已经自动自发地把钟灵抱到了换鞋凳上,然后转身去收拾他带来的东西。 “灵灵你干嘛呢,别光看着,帮你弟弟一下。”钟静心看不过眼道。 不是啊?这里只有她是外人吗?她这么多天给老妈做思想工作的努力结果其实自己人早就通敌合作了吗? 一直到晚饭前,钟灵都还想不通。 厨房里切菜声阵阵,母亲和弟弟好像比和她还聊得来,并且合作十分愉快。 “你这孩子刀法还挺不错啊,我几年没做饭了,说不定现在厨艺还不如你。”钟静心站在姜澈边上,对着姜澈熟稔的花刀啧啧称奇。 “一个人做饭很多年了,习惯了。”姜澈倒也没有得意忘形,不过显然还是因为被夸奖有了好心情,连手中运的刀都轻盈了些许。 钟静心因为姜澈这个回答顿时陷入沉默。 钟灵都不知道姜澈会做饭,虽然用膝盖想也知道他应该会,可是这个信息自己竟然不是第一知情者,她有点不爽。 “灵灵,才洗完了把水龙头关上。”钟静心把话题绕开来,叮嘱身后发呆的钟灵,然后在收拾台面的时候又道,“好像厨房用纸用完了?灵灵你去拿一下,阿姨跟我说那些东西都放在储藏室入口第一个柜子里。” “哦。”钟灵甩了甩手上的水,擦干,走出了厨房。 等她拿着厨房用纸出来,刚好撞见姜澈。 “你跟出来干嘛,不是要做菜。”钟灵绕开他。 “妈说她做。”姜澈一伸手,把她拉了回来,圈进怀里,哄她:“你生什么气?” “你们都瞒着我。”钟灵低着头,“你们都把我当外人。” “天地良心。”姜澈无辜地眨了眨眼,泪痣跟着颤了颤,“我当了十八年外人。” 钟灵闻言猛地抬头:“这话不许说,我从没那把你当外人。” “嗯。”像是早有预料,前一刻还有点委屈的他,这一刻看着她的目光倾尽了温柔,“我知道。” 我知道。 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你,姐姐。 我们本就血脉相连,谁也不是谁的外人。 他将她拥进怀里。 “你已经给我一个家了,姐姐。” “我有家了。” 他不用空守形影孑孓的黑夜,他不用打开没有人等他的家门,他不用自己舔伤口上的血,他不用告诉自己不疼。 真好。 爱人和被爱,真好。 少年一声叹息,像是把之前十八年的人生拉扯成一程诀别的苦旅,彼时化作长日尽处的过眼烟云。 “姜澈……” “以后在国外生活,多保重自己。” “?” “我也想过能不能让你留下来,但是我想通了,我不想改变你人生原本的计划,所以,不管以后距离多远,我一定会来找你。” 察觉有点跟不上话题,钟灵仰起头:“你在说什么?” “你下个月不是要出国了?” 钟灵微微张口,良久,她在姜澈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甚至滚出了泪花。 ——信息不对称真是他们之间最常犯的毛病。 小傻子。 他一脸真挚依依惜别的样子真可爱。 “你笑什么?” 一颗心悸动难忍,空空作响。 抬手勾下他的颈项,她送上了唇。 触碰上柔软的唇瓣,一如飞蛾遇火,相遇烬燃。 这一吻好似消弭了他们人生中分离的十年。 是无声的承诺,也是血脉的共鸣。 ——钟灵和姜澈,不会再分开了。 我们是一家人。 “你怎么拿卷厨房纸拿这么久——啊,你、你俩在家能不能收敛一下,至少给妈一点适应的时间?” 钟灵试图想说点什么,可是姜澈牢牢吻着她不肯放,她只好把手中的纸卷一抛,径直丢到了母亲手里。 抱歉啊妈,这次叛逆的可不是我。 …… …… “姜澈。” “嗯?” “你……想不想去看看这个世界?” 《白夜梦脑洞簿:错号》 -全文完。 错号:【完结感言】 说好的短文,最后以二十七万字结束了,不过相比《悖论》《听鲸》而言,也算是短了吧…… 结尾其实我犹豫了很久,因为悖论和听鲸的结尾我都很喜欢,它们有很强的“结局感”,无论是悖论大团圆的感动,还是听鲸湮灭般的悲壮,我觉得它们都停留在了恰到好处的地方,可是错号能停在哪里呢,它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顺风顺水的恋爱故事。 最后还是选在了“家”这个地点作为故事结束的场景,平淡得仿佛没有结束,我想,这大概是最适合见证他们圆满的地方。 这本真的是当初因为听鲸ptsd之后一时兴起写的姐弟骨科,那时候就一个念头,怎么轻松怎么写,不管是玛丽苏还是无脑甜,所以和悖论一样,它是没有大纲的,你们能看出故事构架并不如听鲸前后一样完满(笑,不过听鲸的叙事方式也遭人诟病)。老实说其实我觉得挺浪费的,姜澈和钟灵的人设,完全可以匹配更好的故事,因为它只是一个短篇想法的扩写,所以导致故事性扩展成二十多万字确实有点乏力,只希望他们恋爱过程中的甜你们能体会到,那样就好。 这本我没敢放一把刀,哪怕姜澈的人设背景其实比元元更悲剧,我们的阿澈还是凭借自己的积极向上以及不要脸的直男脑站住了,而且两位主角都是有话直说打直球不拐弯的孩子,所以看他们恋爱,你其实感觉不到多少禁忌拉扯,也是因为这样,我特地在文案里标明了它真的没有禁忌感,设定骨科只是为了满足我对骨科最大的渴望——那种非你不可,是亲人也是爱人的唯一性。 所以,你们可以不用把它当做一篇骨科文去推荐,就像悖论作为肉文一样,我不想它被放在一堆老练的骨科大作里被人口诛笔伐。 你们看得开心就好了,他们以后的故事会在f.v.公寓里延续。 良辰美景,来日方长。 同桌:一、学霸 同桌是个学霸。 年段第一,因为一个题想出了叁个不同的解题思路下课追着老师求证,在他眼里最美不过数理化的那种学霸。 反正是和蔺思甜这个女流氓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 可偏偏,为了避免学生混熟了开始课堂讲话或者互相打掩护,这学期班上要换座位,尤其需要优劣搭配帮扶,蔺思甜就被安排到了他边上。 如果说成年人优秀的资本要考量收入、家境、工作等等因素,学生时期评断一个人很简单,通常是看他聪不聪明和帅不帅,而刚刚好,这两样周晟都有。 聪不聪明是有目共睹,甚至连老师之间都在议论周晟是不是应该跳级,至于帅不帅,那就属于蔺思甜的意外之喜—— 以周晟这个书呆子的读书方式,不近视是不可能的,偏偏他选了个黑框眼镜,而且每次理发都理成寸头,据说这样洗头不会过多占用他学习时间,所以高一的时候,大多数人就是把周晟作为那种典型的跟在老师屁股后头,与他们这些大众学生阶级势不两立的敌人来看。 反正大家是在享受青春校园,他是在享受书山题海,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 蔺思甜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的世界就是两条平行线,教室的前渊和后海。 直到他们成同桌。 某一日蔺思甜吃早餐,戳吸管的时候不小心把牛奶溅到了周晟的镜片上,他把眼镜取了下来擦拭——要知道他平时连体育课都戴着,仿佛眼镜才是周晟的本体。 蔺思甜当时还想着自己不好意思,手忙脚乱地想要抢过眼镜来给周晟擦干净,周晟只是抿着唇,说了声“没关系”,拿出书包里的纸巾自己动手了。 那时候早读还没开始,晨曦的光从教室窗外斜射进来,暖金色的,周晟低着头,仔细地拭干眼镜上的奶渍,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五官的轮廓被阳光打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看得蔺思甜楞了一道,以为自己在看哪一出偶像剧。 “周晟,你的头发长长了。” 周晟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刘海已经长过眉梢。侧脸上金灿灿的光衬得薄唇透亮,从鼻梁到唇珠高低起伏,一直到线条明晰的下颔,很好看。 最漂亮的是他的眼睛,丹凤眼,内勾外翘,眼角的线条自然延展开来,向上微扬,狭长,却并不小,平时被遮掩在眼镜下面,封印了大半的美感,更透不出他看人时那一抹静水流深的味道。 他伸手拨了下刘海,说:“我常去的那家理发店搬走了。” 搬得好!蔺思甜在心里暗道。 就那家店理寸头的技术,他还认手艺?这个人的审美是不是有问题? “其实这样挺好看的。”蔺思甜觉得自己务必趁热打铁,帮自己的同桌从审美的邪路上改邪归正回来,“刘海适合你。” 周晟楞了一下,小声说了声:“哦。”然后把眼镜重新戴上,“刘海影响我看书。” 蔺思甜翻了个白眼,“你把它拨到一边去嘛。” “麻烦。”周晟说。 “穿衣服也麻烦,人不还是要穿衣服?” 周晟转头看她:“必要和非必要的差别,我不穿衣服你能接受吗?” 蔺思甜二话没说:“能啊。” 周晟一瞬间喉咙被她的不要脸卡住了。 “你就只是说说。”周晟蓦地低下头,盯着书本上的课文不放。 “要不要试试?”蔺思甜突然找到乐趣,凑上前在他耳边追问,女汉子还是女汉子。 周晟手上的笔转得飞快,“老师快来了,你东西还没吃完。” 蔺思甜哼哼一声,坐回去嘬着牛奶,杏眼还是按捺不住往周晟那边瞟。 “不戴眼镜更好看。”她说。 周晟似乎没听见,只是短发下露出的半截耳朵红了。 同桌:二、梁子 不过两人的瓜葛也就这么多了,平日里还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周晟上课记笔记下课做题,在年级排行榜上独占鳌头,蔺思甜上课开小差下课聊天,在及格线边缘反复试探。唯一与设想不同的是,周晟并不是同学口中打小报告的那种班长,只要不是蔺思甜把炸药埋在他边上给他倒计时,哪怕她在课桌里打洞他都懒得搭理她,久而久之,蔺思甜就越发大胆了。 上课传纸条是家常便饭,他们是靠窗的那一组,蔺思甜坐在最里头,之前都是从后头往前传,有那么一次,纸条从隔壁组直接传来了,那帮传的男生还直接丢在了周晟的桌面上。 蔺思甜一惊,手指搭上桌面,轻悄悄地往前“爬行”,就在要靠近纸团的那一刻,周晟忽然压住了它。 “听课。”周晟头也不抬,在本子上记下一行笔记。 蔺思甜的手还呈现鸡爪之势僵在那里,偷偷打量了一眼周晟压住纸团的左手。 好瘦,也好长,骨节明显,手背上有隐隐泛青的经络纹路。 蔺思甜伸出一只食指,小心翼翼地往周晟手掌下戳了戳,试图勾回纸条来。 指尖戳在周晟手掌边缘,轻轻的力道,戳得有些痒,从那一点的神经开始蔓延,逐渐连成一片。 周晟记完笔记,终于抬头觑了她一眼。 蔺思甜尴尬地朝他一弯眼角,小声道:“最后一张。”还伸手比了个“1”的手势。 周晟表情淡漠,张开口,无声作了个“no”的唇型。 蔺思甜一耷肩,歇火了。 就在周晟重新抬头看黑板之际,蔺思甜猛地发力,一个出其不意伸指钻进周晟掌心下,然后…… 被周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手指。 啊,这个人不是在听课吗?! 两个人在课桌上角力的瞬间发出“嘭”的一声,前排几桌包括老师都看了过来。 因为角度关系他俩私底下的动作也看不大清,此刻蔺思甜被老班“圣光洗礼”,动都不敢动,只能任周晟把自己的食指握在手心里。 好热,就,好奇怪。 周晟也很意外弄出了这么大动静,但是他一开始就看着黑板,所以倒显得淡定了许多。 老班自然觉得蔺思甜有问题。 “蔺思甜,上课在干什么?”老班问。 蔺思甜立马答道:“听课!” 然后感觉身边的周晟似乎轻嗤了一声。 “起来,我刚才讲什么了?” 蔺思甜悄摸摸抽出手,战战兢兢起立,目光心虚地投向桌面,又斜睨向周晟。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可是,那些青春小说里学霸同桌拯救女主角的浪漫场景没有来,周晟纹丝不动。 “站着听课。” 在全班人瞩目下诞生的羞恼和怨忿在这一节课的罚站中到达了顶峰,蔺思甜在心里对周晟诅咒了一万遍,狗男人,混账同桌,和你从此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在课桌上滴下了两颗泪珠子。 周晟把纸条还给她的时候看到了她红通通的眼眶,想说什么,又收住了口。 “以后好好听课。” ——他没错,他想。 同桌:三、冤家 那天之后蔺思甜都不和周晟说话了,从早上到达教室,到下午离开学校,统共说的不超过两句,“让开”和“我要进去”。 不过她也收敛了许多,至少不传纸条了,偶尔那么几次周晟还能看到她单手托着腮,盯着书本上的题目思考半天,然后恍然大悟,提笔落下一个错误答案。 每当看到这一幕周晟都压抑不住想要给她改错的冲动,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管得太宽,如今人家根本不待见他。 “怎么剪?”理发师捏着周晟的发尾问。 周晟盯着镜子里那张脸,想起什么。 “稍微修一下刘海,打薄吧。” 星期一周晟来学校,身旁的同学窃窃私语。 “周晟理头发了欸,还挺有型的。” “对啊,而且居然不是寸头。” 是的,原本杂草似的头发被修整一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周晟扯了扯书包肩带,走到座位旁,蔺思甜正反坐在他的位置上,赶着抄身后同学的作业。 他没说话,就是站在边上,低头看她,等她自觉挪位置。 不过时间紧迫,蔺思甜抄得太入神了,根本没注意到他。 周晟的指尖在后桌桌角轻轻叩了两下。 蔺思甜这才抬头来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屁股往里头挪了挪,表情没什么变化。 周晟坐进座位,听到她对身后的人说:“你这后面的呢,怎么都没做?” “不会做啊。” “这么多不会做?你是猪吗李海亮,这交上去跟没做完有什么区别?” “哇靠我的大小姐,你自己作业都没做抄我的还嫌那么多。”李海亮是蔺思甜的死党之一,和蔺思甜臭气相投,在读书上都没下什么心思,两个人成绩半斤八两。 “我这不是忘了吗,我要是做哪有可能空这么多。” 周晟不紧不慢地从书包里掏出早读要用的课本,脑子里想着他同桌谁不抄,找李海亮抄作业,到时候连犯的蠢都一个样,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来,一样得挨骂。 不知不觉,他从书包里掏出了蔺思甜正在抄的卷子,放在手边。 桌面上已经摆了课本和早读就要交的作业本,这张卷子着实有点占地方了。 “怎么办啊,你要不帮我跟王粤要一下,我得快点把空的补上。”蔺思甜焦躁得团团转。 ——还王粤…… 又是一个不靠谱的。 周晟按着后颈,手肘支上桌面,不经意把卷子往蔺思甜的桌面推了一截。 蔺思甜背对着课桌,完全没有察觉。 周晟拿出参考书开始一目十行,也没什么后续。 “周晟。”终于,蔺思甜侧身的时候似乎注意到了他歪斜摆放的卷子。 周晟的视线在“反应焓变”上停了下来,等她开口求他。 “卷子越界了。”蔺思甜想都没想把他的卷子推了回去,发出“唰啦”的摩擦声响。 周晟转头看向她,眼神里流露出一分错愕。 “干嘛?你越界了还不让我说?”她皱眉,“你不能霸道地一个人占叁分二的桌子吧?” “没有。”周晟飞快收回卷子,把它塞进抽屉。 “欸!王粤——正好你来了,快点快点快点,昨晚发的卷子快拿给我抄一下!” 周晟的笔在参考书上飞快地写下一个答案,然后是下一题。 他已经把欠她的补上了,是她不要的。 同桌:四、转折 转折点发生在什么时候? 哦,好像就是那一天。 自习课,大家都在埋头伏案写作业,当然,也有一些开小差做其他事的同学,比如蔺思甜。 好姐妹杨雪琳昨天刚给她发了一个小说网,就是,嗯,你懂的……那种。 便是女流氓蔺思甜自以为阅文无数,也被上面五彩斑斓的黄晃花了眼,感叹大千世界活着真好,一看就看到了大半夜,今天下午自习课趁着老班没来教室,又忍不住在桌肚里掏出来手机来细细品鉴昨晚没看完的人类活塞文学。 当然她也没那么明目张胆,毕竟周晟还坐在旁边,所以她面朝下趴在桌沿,用敞开的校服外套挡住手机的光,不让身旁人有一点发现的可能,从外人看来,她更像在补觉。 倒也不是饥渴,就……好奇,对吧,大家都是好奇,你问谁都是好奇。 俗话说好奇心会害死猫,蔺思甜很快就验证了这句古语。 因为她看到兴头上,手机一时没握紧,掉在了地上,而且还“咚”地一下,弹到了走道边缘,周晟脚下,面朝上明晃晃地亮着屏幕,引人注意。 蔺思甜心道糟糕,抬起头的瞬间发现这还不是重点,比这更大事不好的是,老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教室,刚好就在他们前一桌的位置驻足。 蔺思甜慌了,因为老班已经看到了掉在走道边的手机,正要弯下身来。 她赶忙推了专心做题的周晟一把,喊道:“周晟!你手机掉了!” 周晟莫名其妙被她一推,还没反应过来,转头就看到老班的手已经碰到了手机,目光和他同时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比底下文字更醒目的是网站左上角偌大的一个18x标,粉得那么刺眼,刺眼得那么惹人心痛,真的是脸红心跳。 要完!蔺思甜脑海里已经扭曲成了《呐喊》的画面。 就在老班要把手机拿起来之际,周晟借着近水楼台,先一步把手机捞进了手里,快准狠叁位一体。 老班竹篮打水一场空,起身时看向周晟的眼神都不对劲。 “你的手机?”老班问。 周晟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老班:“拿来我看看。” 蔺思甜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喉咙眼蹦出来了,手在桌下紧紧揪着周晟的衣角。 扯了扯。 周晟也是生平头一次当着老师的面做坏事,紧闭双唇绷直了喉线,拿着手机的手在身下捏得死紧,仰头看老班足足叁秒才道:“老师,我有题要问。” “……”蔺思甜恨不能撞桌子一头昏死过去,不敢看接下来的情节。 ——哪有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方式啊? 毁灭吧地球,这样我的生死与人类存亡相比不值一提。 “周晟。”老班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被忽悠。 “老师,真的,这题我不会,想了很久。”周晟憋了老半天,耳朵都红透了,但是语气足够诚恳。 老班又细细端详了他几眼,以不可言说的神色,意会。 “哪一题?” 在一旁的蔺思甜瞪大了双眼,这也行? 同桌:五、背锅 蔺思甜装模作样地拿出课本开始背单词,竖着耳朵想听身边有什么后续,可惜两人讲的数学题对她来说就是天书,她其实也很怀疑,真的有周晟不会的题? 大概过了六七分钟,老班终于把题讲完了,直起身的同时拍了拍周晟的肩膀提醒:“周晟啊,我知道你学习这么刻苦有压力,适当的放松是好事,但是要注意方法,而且学校还是要好好学习的地方。” 周晟捏着笔,指节都泛白,点头小声应道:“好的老师。” 等到老班背着手一走开,蔺思甜猫着身子紧张地凑到周晟身旁,在桌底下朝他勾勾手:“手机手机。” 周晟侧过脸看着她。 蔺思甜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眉顺眼地道:“谢谢你啦,恩公。” 她一贯说话大大咧咧,突然这么娇甜发嗲,周晟打了一个寒颤。 两个人靠得好近,手臂贴到了一起,春装的校服外套摩擦出沙沙声,从布料里头透过来另一个人的温度,热源传递,这是两人做同桌以来,最亲密的距离。 周晟的脸顿时更红了,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一点。 可是他没把手机立马还给她。 “你为什么要在教室里看那个?”他问。 “哪个?” “就……那个。” 蔺思甜终于悟了,身子一紧,迅速给他表演什么叫“死鸭子嘴硬”:“我没有!” 周晟一哂,这是他第一次见同桌这么慌张,好像受惊弹跳的兔子。 他从抽屉里翻出手机,拿到桌下两人之间的位置,但仍然攥在手心里。 蔺思甜要抢,周晟压低声线,轻声提醒道:“你想它再掉一次?” 蔺思甜的手缩了回去,竖起来,示意自己绝对不会轻举妄动,他也不要。 “你、你好好拿着,拿稳啊周晟。” 俨然把它当成一枚炸弹。 “嗯。”周晟的目光重新落在手机屏幕上。 蔺思甜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设置屏幕休眠时间,此时此刻,屏幕上尤为显眼是那一章的标题:爽翻了天。 爽不爽她不知道,反正翻了天了。 眼见他的目光顺着文字下滑,大概是做坏事的心虚作祟,蔺思甜凑过来,用身体挡住两人之间的空档,和周晟头碰头,在桌下小声嗫嚅:“……你别看。” 这时候他都已经滑了大半章了,那根本不是小凰文,是蔺思甜的人间社死记录,上面满当当的“嗯嗯啊啊”都是蔺思甜这辈子的泣血,黄得不留底线所以红得格外鲜艳。 那血色都要从蔺思甜脸上的毛细血管里滴出来了。 “不是说没有吗?”他还往下翻。 蔺思甜实在受不了当面处刑,一把按住了手机,因为不敢使力抢,只能隔着手机,连着他的手一起握住了。 “有有有——周晟……你别看了好不好?”她越说越委屈。 周晟当然听得见,身子一顿。 两个人相距不过寸许,自习课她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细如蚊蚋地求着他不要继续精神鞭笞自己,那声音夹着嗓,到底还是使出了女孩子特有的杀手锏。 也不是不能莽,但周晟刚救了她的命一把,至少能免喷一星期。 不过,怎么……这么近? 刚才已经凑到一起的脑袋,几乎是额抵着额,她能看见周晟眼中倒映着手机屏幕的幽光,和眼镜镜面上的文字,周晟不说话时的呼吸声,她都听见了。 嘴唇。她的眸光落在那一抹柔软上。 桌下的昏暗放大了这一时的暧昧。 她还看见他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了一下,彼时他也恰好在看她。 “所以……”他意识到这流淌在两人间短暂的沉默气氛诡异,重新开口问,“你为什么要在教室看这个?” 蔺思甜轻咳了一声:“人之初,性本色。” “你语文都要重修了么?”周晟皱着眉无力道。 “那你想听什么?你为什么要问我?” “……”是啊,他为什么要问她? 蔺思甜的事,和他周晟什么关系,他还莫名其妙给她背了黑锅。 这时候的周晟才注意到,两人的手还握着,虽然隔着一部手机,只有边缘两处堪堪碰到一起,可是意识到的时候,女孩的指尖带着早春的微凉,碰触在皮肤上,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送来一阵阵几不可察的微麻电流。 “周晟?” 她讲话的时候,莹润的唇瓣口型变换,连叫他的名字都显得柔软。 他忙不迭把手机塞进她手里,烫手山芋似的。 “快去看书。”他转过身,拿起桌面的笔,打算重新投入最爱的书山题海。 蔺思甜低下头拨弄手机:“哦。” “——不是那一本!”周晟明明没有看她,却一下子紧张起来。 “知道啦,我就是关下网页。” 反正脸已经没有了索性裸奔的蔺思甜笑嘻嘻应道。 同桌:六、解题 捡手机事件以后,蔺思甜和周晟的关系逐渐好转,改变更多的是蔺思甜,有时候会突然给周晟带个茶叶蛋,或者往他桌上放几颗糖,蔺思甜说,这是爱的供养。 对救命恩人的敬爱。 她和周晟毕竟不是一类人,她爱看小说漫画刷剧,周晟的眼里只有各种题型,对蔺思甜来说这种人太无趣,仿佛从出生开始就是为了做题的机器人。 但对其他女生来说就不一定了。 周晟似乎越来越受欢迎。 剪了头发以后,周晟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许多,而且还不是寸头时期的那种清爽,虽然还戴着一副厚厚的镜框,却已经隐约呈现出帅哥的潜力了,再怎么说那也只是眼镜,不是面具。 和他说话找他问问题的同学越来越多,每次下课和放学,他们的课桌附近必定会有人凑上来,有时候还不止一个,男生一般比较要强,有问题更偏向自己硬着头皮解,所以女生居多。 这让蔺思甜很焦躁,明明应该是放松时间还没个安宁,耳边萦绕的都是周晟给人耐心讲题的温和声音,还时不时夹杂着女生恍然大悟的夸张惊叹,偏偏这对周晟还很受用,他沉浸其中。 蔺思甜很不爽。现在的周晟在她眼里就像一只随时开屏发情的孔雀,只不过给人展示的尾巴上每一根羽毛都是他掌握的知识点,他喜欢和人说题,也喜欢自己的解题思路被人理解那一刻的成就感,偏偏这是蔺思甜没兴趣的领域。 何况他也不在乎是谁问的他,只要是个人来找他,他就给讲,不对,就算来找他的不是人,他也能讲。 此时此刻他刚应付完一个女同学,蔺思甜一手支着额,歪着脑袋眄他,心里想着这只孔雀又开完屏了。 “你也有问题要问?”周晟刚转回头就察觉她盯着他看。 被发现了蔺思甜也不慌不忙,随手指了练习册上的一道题目:“这个。” 周晟托了托眼镜,靠过来:“哦,这题。” 看吧,谁都可以,哪怕她这种学渣。 “这题你不是对的吗?”周晟轻挑眉道。 “蒙的。”选择题。 虽然她是随手指的题目,但是她的解释是事实,这题是她花了意识出窍的叁秒钟写的。 周晟被她梗了一下,从边上拿过草稿纸,在纸上给她演算。 蔺思甜一开始还是听了的,哪怕自己是敷衍他才问,至少人家费了心思帮忙,她不好辜负他。可是听着听着蔺思甜的思绪就飘了,脑袋也从一开始支着,到后头慢慢靠着摊平的左臂倒下来,歪头搁在练习册上,盯着周晟飞舞的笔尖。 他写字真好看。 手指也好看。 “蔺思甜?” 声音不算那种低音炮吧,不过听着就很舒服。 “蔺思甜。” 蔺思甜眼睛都快闭上了,他这一声把她唤醒了。 “我在听我在听!”蔺思甜欲盖弥彰。 糟了,他会生气吧,好心给她讲题,她居然自己差点睡过去。蔺思甜还想着怎么为自己刚才的走神解释,没想到周晟偏了下头问她:“我说的你听不懂吗?” 听起来像是嘲讽的语句,从周晟嘴里问出来又大有不同,至少他问得很认真。 蔺思甜抿了抿唇,人还歪着脑袋半趴在练习册上,摊在桌面的那只手臂晃了晃,试探地说:“周晟。” “怎么?” “你不行啊。” 周晟有一丝迷惑。 “你给的解题方式好难……” 周晟的神情一僵,似乎大受打击。 “我不会,我听不懂,是不是这种题只有学霸才能做?是不是我们这种学渣注定没有活路了?你告诉我周医生,你告诉我我还能活几天呜呜……” 她越演越上瘾,还假哭了起来。 “没有,不难的,你等一下。”周晟忽然拍了拍了她的脑袋,像是安抚小孩子。 就那么两下,蔺思甜愣住了。 额头上还有他手心的温度。 暖的。 胸口发麻,蔺思甜怔怔地看着周晟盯着草稿纸,似是在反省自己给的解题方式是否合理,认真的眼里好像真的藏了一个宇宙,无边无垠,深邃无比,那是她未知的世界。 [不难的,你等一下。] 他没有笑她笨。 他没有因为自己是年段第一就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他说,不难,你等一下,好像只要等一下,他就能找到他们之间的差距,然后抹平。 蔺思甜的手攥了攥,忽然有一种无名的悸动开始暗潮汹涌。 后来,周晟真的做到了。 循循善诱,步步为营,用蔺思甜也能懂的方式,为她解开了那道题。 用了十五分钟。 教她解开了一道选择题。 在蔺思甜算出正确答案的那一刻,周晟笑了。 可是蔺思甜心里有一道题,却,再也解不开了。 同桌:七、徒劳 蔺思甜突然开始努力读书。 年少的爱恋就这么简单,喜欢一个人就想为了他变得优秀,变得优秀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考出好成绩,等长大以后人们会知道,再也没有比作为学生时通往成功的路径更直接了——只要考试考好。 蔺思甜还没有察觉自己对周晟是什么态度,只是想变好,只是想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不会像一个笑话,那天周晟给了她信心,让她觉得只要自己立下决心付诸行动,很快就能迎头赶上,于是她写了日程表,抄了很多笔记,买了好几本参考书,回家路上也在听英语,一天24小时除了睡觉,连上厕所都在看题。 俗话说,物极必反,这种情况坚持不到一星期,她就撑不住了。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小测的成绩。 蔺思甜看着卷面大大的78,只比上次进步了5分,多对的那道,还是选择题。 正好,是周晟教她的那道题型。 蔺思甜趴在臂弯里,数学科代表把周晟的卷子发到桌面上,蔺思甜抬头看了眼,依然150分满分。 恋人会背叛你,朋友会欺骗你,但数学不会,因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别的科目多少都会有一些主观性的答案,数学不是,数学该多少就是多少。周晟不仅能解题,还能把一个题目翻着花样作不同解法。 和她完全不一样。 周晟刚好从教室外面回来,走到桌前看了眼考卷,就顺手收进了抽屉里,看到她在边上恹恹地趴着,顺口问她:“你卷子拿到了吗?” 数学课要讲卷子,有时候老师改卷会不小心和其他班掺和到一起,没拿到的话要提早去办公室问的。 蔺思甜没有答话,反而转了个身子,把手臂下的数学考卷藏得更严实了。 她不想读书了。 反正也考不好。 反正她就是笨。 丑小鸭变成白天鹅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她蔺思甜根本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他周晟是谁呀?是老师都要众星捧月夸着的大聪明,她怎么会有自己能迎头赶上的妄想? 蔺思甜的肩头颤巍巍抖动,因为她闷在臂弯里哭。 她哭得很小心,不想被人发现,教室里熙熙攘攘,她却听见周晟坐了下来。 他在翻书包。 上课铃响了,老师马上就要来了。 蔺思甜的手指还搭在胳膊上,有什么东西被塞进她的指尖。 她愣神了半刻,指腹摩挲的质感让她察觉到,那是纸巾。 “要上课了,蔺思甜。”周晟没有看她,而是盯着书本上的课文道,好像自言自语。 胸臆间弥漫的酸涩感更甚,蔺思甜的手指像一只小仓鼠探出头,紧紧揪住了纸巾,拖回洞里,藏匿起身形。 同桌:八、愿意 接下来的日子,蔺思甜开始彻头彻尾摆烂。 自以为自己认识到了读书真谛的她回到了以往的日子,甚至比以往更变本加厉。有时候上课蔺思甜会在抽屉下面玩手机,不是看小说就是刷app追番剧,下了课就不见人影,放学直接收拾书包拉同学去学生街逛吃逛吃。 蔺思甜的父母离异,作为监护人的父亲是个搞工程的包工头,常年在外地,钱倒是给得够,家中只有一个爱打麻将的奶奶看着她,所以平时也没人管她的学习。 期中考马上就到了,她两次小测成绩却直线下滑,老班看不下去,把她叫到办公室说了一通,告诉蔺思甜如果她再这样放肆,他会考虑找家长谈谈,然后还把周晟也叫了去。 蔺思甜不知道老师对周晟说了什么,是不是关于她,周晟回来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她却好奇得心痒痒。 可是她才不会问他,她认定自己和周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放学了,今天是她和周晟值日做卫生。 蔺思甜拿着扫把扫得敷衍,因为她的心思全都在擦黑板的周晟身上。 心里不想想,却不代表不会想,蔺思甜有点唾弃这么没自制力的自己,垂头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周晟。” 少年被她叫到名字,侧过身来。 “今天,老师找你说的话,和我有关吗?” 周晟放下黑板擦,“你想听?” 真的和她有关。 蔺思甜不免有点紧张,如果只是和她谈就罢了,为什么老师还要找周晟? “也没什么,他就是问问你平时学习状况怎么样。” “那你……”其实蔺思甜也没什么好担心,自己平时如何老班清楚得很,就算周晟讲了啥都没差别。 “我说和以前差不多。”这话很婉转,既没说好也没说坏,遵循事实,稍微美化——她明明更颓废。 “哦。” “然后他问我有没有辅导过你。” “啊,那当然……” “我说没有。” 明明有,那次以后他也有试着给她讲过题,只是她没怎么听。 “他还问我有没有被你影响。” “‘一个人如果没有心读书,再怎么帮也是无用功’——”周晟彻底转过身,站在讲台上,目光沉稳地看着她,“他这么说。” 蔺思甜低下头,黄昏的夕阳光线穿过窗棂,落在教室里,像一层金纱笼罩在她身上。她孤零零站在课桌椅之间,局促地捏了捏校服的裤缝。 “他说,考虑给我重新安排一个座位,这样谁也不耽误谁,会有其他同学更需要我。” 蔺思甜猛然抬起头望着他,眼中掠过一丝慌乱。 “你……你怎么回他的?” 周晟要走了。 她的同桌,要成为别人的同桌了。 酸涩感无限膨胀,涨满胸腔,蔺思甜觉得现在和他说话都像是最后一面。 这种感觉很讨厌。 “我说——”周晟看着她,“蔺思甜。” “欸?” “你就没有想过好好读书吗?” 想过的。 就是,放弃了。 青春年少叁分钟热度,认识到世界险恶,人与人差距如天壑,她不是这块料,所以放弃了。 “不难的,慢慢来就好。” ——不难的。 ——他又这么说了。 可是他说“不难的”时候,没有骗她,她真的学会了。 那簇熄灭了的火堆,隐隐燃起明灭的星火。 “如果……”蔺思甜小声地问,“如果我想好好读书,你愿意帮我吗?” 周晟笑了,那一刻周晟的微笑与讲题那天如出一辙。 动人心弦的好看。 “我愿意。” 同桌:九、眼镜 当读书变成两个人的事的时候就轻松了许多。 这句话在蔺思甜和周晟身上得到了正反两种验证结果。 当然,周晟并不介意,任何学术上的困难对他而言都是挑战的乐趣,何况自己培养一只雏鸟长大的成就感,是单纯的解题无法给予的。 蔺思甜的日程表在周晟这里毫无作用,周晟给她安排的更多是目标。 “十道题,下午给我。” “十道?每节课下课时间只有十分钟欸。” “那还不够?” 蔺思甜悻悻地闭嘴。 又或者…… “昨天给你勾的30个单词背完了吗?”早上一来教室周晟就问。 蔺思甜不太自信地点点头。 “嗯,那把本子拿出来,我给你抽查。” “……能不能让我再看两眼?” “你看。” 蔺思甜大喜过望,赶紧去拿课本。 “看了如果答错了,一个单词抄叁十遍,不看抄十遍。” ——不带这样的。 到了放学时间,同学陆陆续续走了,教室里最后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老实说,蔺思甜还挺享受这样的时光,哪怕伴随的是题海,可是身边坐着的人是周晟,空荡荡的教室都变得充实起来。 天际翻滚着一片火烧云,耀目的金粉色,晚风轻悄溜进教室,只在拂动的窗帘上留下了痕迹,蔺思甜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带着炊烟的薪火味道,也不知是哪里的人家还能烧柴。 教室已经很暗了,操场上吹起哨子,是校工在清校。 “都对了。”周晟改完她做的最后一题,欣慰地弯了弯嘴角,“今天挺厉害。” “那是老师教得好。”再傻的学生,有这样一个专属老师耐心十足,手把手教一道道题变着法子教你,如果完全没有进步,那就真的是这个学生自己有没有用心的问题了。 “没有,是你有好好学。”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关系,周晟的耳朵有点红。 他开始整理东西:“回家吧。” 蔺思甜还没有动,趴在自己迭起的手臂上,抬眼盯着周晟。 “小老师,我能不能要一个奖励。” 周晟的动作停下来:“要什么?” 蔺思甜的睫毛眨巴眨巴几下,视线直直看着周晟老半天,把周晟都看紧张了,伸手按住她的脑袋:“你快说。” “你能不能把眼镜摘下来?” 因为视角的关系,周晟看不见她的眼睛,只能看见蔺思甜翕动的唇瓣,盈盈润润的两片,开开合合。 周晟抽回手下意识捂住了唇,低闷的声音从指缝里冒出来:“……要干嘛啊。” “不干嘛,就想看看。”蔺思甜笑道,“好嘛。” 不是“好吗”,是“好嘛”。 周晟耳根上的绯色好像爬上了脸颊,仿佛天际的火烧云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还没答应,可是好像也没说不好。 蔺思甜是个行动派,在他给出反应之前,先一步伸出手,攀上了他的眼镜架。 停了两秒。 夕阳的余晖从树梢尽头隐没,周晟的五官轮廓跌入昏昧里,教室已经是只留下一道道金线的暗盒了,从门外看,里头不过两个人影。 她在等周晟拒绝他,如果他不喜欢的话。 同桌:十、孩子 外头最后一次吹起清校哨响,连操场的篮球击地声都消失殆尽,下一步应该会有人来巡查校舍。 蔺思甜动动手指,取下了周晟的眼镜。 周晟还是维持那个姿势,动也不动看着她。 “手,放下来。”蔺思甜的口吻带了点诱哄的味道。 “可以了。”周晟匆忙要从她手里夺回眼镜,不过蔺思甜这次可没给他机会,把眼镜收到了身后。 “又不是没看过你摘下来的样子。”蔺思甜耍无赖。 “那你还看。” “没看够。” “……”周晟心跳顿了一顿,低下头,另一只手重新捂上了脸感慨,“你听听你自己都在说什么啊。” “小气包,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蔺思甜索性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继续自我打码。 周晟无奈说:“有什么好看的,戴不戴眼镜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干脆破罐子破摔,两手一摊,大大方方让她看了。 她还真的带着科学探索的认真劲儿打量起来。 时光好像静止了一般。 两个人目光对视,只有均匀起伏的呼吸证明这不是静态画面。 啪嗒啪嗒,鸽子扑扇起翅膀飞上窗台,惊醒了他们俩。 “确实不一样,”蔺思甜的嘴唇有点发干,下意识咬住唇沿,润了一润,“看你不戴眼镜,我有点紧张。” 周晟颇为意外,“为什么?” “不跟你讲。” “啊?” 蔺思甜猛地站起来收拾起桌面上散落的作业本,“快回家啦,再迟点要被锁在学校里了。” 被这么提醒周晟也不再追问,匆匆收拾好文具。 两个人在校门口分道扬镳,周晟要去坐公交,蔺思甜家就在附近小区。 “明天有小测,记得看我给你打勾的那几道题。”周晟提醒。 “好。”蔺思甜改了性,回答得特别乖巧。 “走了。”他说。 “那明天见。” “明天见。” 和周晟说话,连“明天见”这平平无奇的叁个字,听起来都心口发痒,她一定是病了。 蔺思甜抱着文件夹往家的方向恍恍惚惚走了一段距离,回想起今天和他说的每一句话,脑海里又浮现出昏暗教室里,周晟赧然的脸。 一开始以为是事不关己的书呆子,结果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周晟是怎么想她的呢? “蔺思甜——” 一定是他的事情想太多了,都开始幻听了。 “蔺思甜!” 蔺思甜终于意识到真的有人在叫她,她蓦地转过身,迎上向她跑来的周晟。 他向她跑来的那一刻,蔺思甜已经把平生看过的偶像剧都过了一遍,四舍五入男主角已经开始求婚,下一步就是在哪里买学区房了。 太快了,这样真的太快了,他们才高二,孩子的事再等一等。 周晟气喘吁吁地在她面前停下来,双手支着膝盖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眼镜。”他头还没抬,先伸出手。 蔺思甜一愣:“哈?” 周晟胸腔起伏,一边喘一边带着无奈的笑意仰头看她:“我的……我的眼镜啊……笨蛋。” 果然,孩子的事,还是要等一等。 同桌:十一、不配 “周六要不要去我家?” 蔺思甜这么问的时候,正在喝水的周晟差点呛了水。 他脸色极为难看地憋了半天,总算把那口水有惊无险地咽下去了。 “我家又不是十八层地狱,你这是什么表情啊?”蔺思甜歪着身子丝毫没在意形象地斜坐在课桌上,好在下节课在实验室上,教室里已经走得没剩下几个人。 不然是个人都得被她的大胆发言震慑。 周晟不知道的是,最近班上已经传起他们俩是一对的谣言了,毕竟作为异性同桌,两人天天放学都呆在一起,平时也聊得有来有往。 周晟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神情镇定下来道:“你这种话是不是应该掂量一下再问?” “我掂量过了啊。” 掂量过什么了掂量过,难不成真是捧在手心称了个几斤几两吗? 蔺思甜俯下身来凑近他:“哎呀呀,你不会想到什么奇怪地方了吧?” 周晟被她忽然放大的脸撩拨得面红耳赤。 他向后仰了几分,“我没。” “那为什么要我掂量?”蔺思甜轻轻笑着晃了晃身子,又突然逼近审问他,“说,想到哪一步了?” “蔺思甜。”周晟一股脑站起来,退到一边。 蔺思甜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他,连忙道:“不说就不说,你干嘛吓人?” “要去上课了。”周晟匆匆抓起桌面的教科书就走。 蔺思甜跳下桌子,也拿起书叁步并做两步跟上。 “周晟。” “……” “周晟——” “有话就说。” “你真的不去吗?” 周晟顿下步子,看她:“你还来?” “不是,我是说,你周六要不要去我家一起做作业?” 周晟这下懂了,这人非要说话说一半。 “我为什么要去你家做作业?”他绷着脸问。 “因为还要帮我复习啊。”她说得恬不知耻。 周晟重新迈开腿,甚至加快了步子:“谁规定我就得帮你……” “你自己说‘我愿意’的。” “……” 蔺思甜背着手在他身边蹦来蹦去,时不时还倒着走打量周晟,边朝他递去脑袋,边嘚瑟地重复强调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多少有点小人嘴脸。 周晟挫败地开口:“那为什么要我去你家,你就不能自己来我家?” “也行啊。”蔺思甜立马接话。 “不行!”周晟飞快打断,“我去你家,就这样。” “蔺思甜你和周晟谈恋爱啊,巴着人家不放——”前方王粤回头对着她喊,后头就他们两个落单,很容易就被抓把柄开涮。 所幸蔺思甜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屈起手掌窝在嘴边朗声还以颜色:“王粤你这是嫉妒我有大神带,让你多长两个脑子你也不配我巴着你——” 嗯,他不配。 走廊上,周晟抿着唇看两人你来我往,眸色里浸染上一层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软,他偏过头,眺望远方出没在云雾中的山峦,唇角扬起来,那点笑意轻轻浅浅地,被煦暖的四月春风吹散了。 同桌:十二、上门 “叮咚。”门铃响。 门里头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渐近,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来啦!” 防盗门很快被打开,门里头的人儿逆着光一身轻盈朝他弯起眼角眉梢笑,“周晟——” 打开门前分明就知道是他,打开门后还要这么热情地叫他的名字,周晟有点受宠若惊。 蔺思甜正要招呼他进屋,却先从周晟手里接过了一袋苹果。 “上门礼。” 蔺思甜“扑哧”一声笑出来:“周晟你不是吧?” “路上顺道捎的,反正也不麻烦。” “是你来我家帮我补习,你怎么还带上门礼。”他才多大啊,做事这么老干部风。 周晟撑着门板正脱鞋,“第一次上别人家,什么东西都不带多少不太好。” “我爸也不在,他在外地打工呢。”蔺思甜给他摆上拖鞋。 只知道蔺思甜家庭成员是谁的周晟怔忡了一秒,“那你奶奶呢?” “去打麻将啦,晚上才回来。” 周晟终于意识到情况有点尴尬,“所以你家……没大人?” 蔺思甜刚走开两步,被他这么一问,旋身眄了他一眼,“怎么了?你要找他们做什么?” “我……”周晟哑口无言。 算了算了。 所幸接下来的时间没有出什么幺蛾子,蔺思甜说一起做作业并不是借口,两个人围着书桌做了两小时作业,中间周晟时不时帮她答疑解惑,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到饭点了。”蔺思甜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伸手敲敲周晟的桌面,把他从习题中唤醒,“周晟你想吃什么,我请客。”这是他来之前就说好的。 “都行。”周晟在吃上面真的不挑,挑食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那吃炸鸡吧。”话刚说完,蔺思甜自己对自己“啊呸”了一声。 周晟不明就里抬头看她。 她挥挥手:“没事。”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蔺思甜真的点了一顿炸鸡汉堡套餐。 周晟和她坐在餐桌前,孤男寡女一间屋子面对面吃饭安静得有点怪,蔺思甜忙打开了电视机。 “下午先把英语做完,我给你补一下周五的题。”周晟不知道说什么,随口找了一句。 “哦,好。”蔺思甜正侧着头看电视里的综艺,应完他咬了一口汉堡。 她也没顾及周晟就在对面要注意形象,倒是吃得挺欢。 蔺思甜的脸蛋还是有肉的,圆圆润润,笑起来会有一个很浅的小酒窝,外表和她的名字一样,性格却很疯。周晟习惯了她穿着校服校裤不拘小节的女汉子形象,今天是第一次见她穿裙子。 ……嗯?她穿裙子了? 乳白的荷叶领针织线衫配了一件及膝短裙,怎么看都不大像是家居常服。 少女的侧颜沐浴在午间的自然光里,嘴角沾了一小抹沙拉酱,像是画布上为人物增色的点睛之笔,衬得她鲜活明亮。 周晟微微出神,好半晌才忍俊不禁,他的笑声引来蔺思甜侧目,不解地朝他皱了皱眉问:“这段好笑吗?”她以为周晟和她一起看了节目。 周晟手指点了点嘴角:“沙拉。” 蔺思甜闻言赶忙以指尖拭去,她下意识地就往唇沿一抹,粉嫩的舌尖探出口,轻巧勾过指尖的沙拉酱,带回嘴里,一闪即逝,颇有惊鸿一瞥的旖旎。 周晟移开目光,看起来好似没在意。 同桌:十三、靠近(二更) 果然有周晟在,学习效率呈几何式增长。 下午一点半,好不容易撑着困意把最后一门英语作业赶完,蔺思甜伸了个懒腰打呵欠,今天的阳光有点热烈,她被对面玻璃的反光照得刺眼,蔺思甜站起身来,把房间的窗帘拉开。 窗帘是青色的亚麻帘,放下帘子之后炽热的阳光顿时消弭许多,穿过帘幕淡成了日系电影里的清新色调,幽静,又带着几分暧昧昏沉。 总而言之,不是适合学习的光线就对了。 但是周晟一门心思全在做题里,完全没有注意,对他来说只要能看清作业本上的字,哪怕凿壁偷光也毫无怨言。 周晟早就把作业做完了,现在在钻研的是自己带来的冲刺卷,蔺思甜知道他解题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写完自己的部分就趴到他边上,等他做完给自己讲题。 最是适合午睡的时分,用了大半天脑细胞的蔺思甜愈发犯困,盯着周晟的笔尖眼皮子直打颤。 周晟写完最后一个数字,又验算一遍,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 蔺思甜趴在桌子上眯着眼,似睡非睡。 “你困了?”周晟偏头问。 “唔……”蔺思甜发出不知所云的哼哼,她还没睡着,只是意识不那么清醒,“我好累。” 周晟撑起下颌看着她:“这连半天都还没到。” “已经是极限了,我的大脑超负荷运转。”蔺思甜勉力睁开眼睑,脑袋贴着桌面,眼睛盯着周晟,“休息会儿好不好?” 往常周晟肯定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可是此时此刻气氛正好,蔺思甜用这样可怜兮兮的语调和他求饶,周晟总觉得心脏的某个部分被什么敲中了,软得不成样。 “那你睡一下,我先给你改卷子,待会儿叫你。” “那我去床上躺……”她懒洋洋直起身。 “蔺思甜,我还在这里。”周晟提醒。 蔺思甜已经都快走到床边了,“我知道啊。” “我在你房间你躺床上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蔺思甜耷拉着肩:“没有,你也要睡吗?” “……” 然后她忽然脑中亮起了灯泡,“还是你会对我做什么?” 周晟的笔停在蔺思甜卷子上不动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兴奋。 “可是桌子好硬一点都不舒服。”蔺思甜最后还是妥协放弃,折返回来,把椅子一搬,坐到了周晟边上,“算了,我不睡了,来吧。” 她突然坐过来,周晟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两人坐得实在太近,身边又没有别人。 “紧张什么,”蔺思甜察觉到他的异样,嘴角翘起来,“我们在学校也是这么坐。” 在学校可没有这么近,而且这是她家。 周晟把意识从身边拉回来,努力集中在卷面上,开始一边改一边给她讲错题。 蔺思甜一开始还算规矩,坐直了十分钟也有些乏了,身子一点点瘫软下来。 “然后你看,单词也拼错了,那是d不是o。”周晟说。 “哪里?”从蔺思甜的角度填空格正好被周晟的手挡住,她凑过去,倚在周晟肩头,“没有啊,我写的是d,你看右边有条线突上去的。” 周晟还没察觉,和她继续讨论:“根本看不出来。” “真的有,喏。”蔺思甜伸手指向卷子,手腕搭在周晟上头交错,“你看,一点点。”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周晟回过神来,终于发现两个人的姿势暧昧。 她仿佛是枕着他的肩膀,那只手也搭着他。 虽然没有真的靠上,但肩窝那颗脑袋,传来好闻的发香。 “……你这样是书写不规范,老师不会给分的。”他有一丝心猿意马。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蔺思甜飞快地抽走周晟手上的笔,在自己的o上拉长了一道竖线,随后收手回来,朝他一哂:“现在给了吧。” 她脸转向他的那一刻才惊觉两个人居然那么近。 近到,她要是现在一嘴亲他脸上,他估计都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距离。 —————————————————— 这本只是临时想练手的小短篇,虽然现在也写到几万字了,之前错号完结大家都觉得这本完结了,不知道是不是没人注意到新的,或许应该拉长战线慢慢发? 同桌:十四、睡意 她这么琢磨的时候,周晟也转过来了。 然后就变成了鼻尖贴鼻尖,中间只不过一指宽的尴尬状况。 呼。吸。 一个简单的动作被分解慢放,再后知后觉发现氧气稀薄。 眼镜成了最后一道掩藏情愫的保护层,蔺思甜看不清周晟瞳仁里的目色,可她心如擂鼓,就是有一种冲动。 “……下次写的时候注意。”先转开脸的果然还是周晟,他仓皇取回笔打算继续批卷,一笔下去才发现自己拿倒了笔尖。 “噗”,耳边她在笑。 太近了,连笑声都能烘得耳朵发热。 “这题也错了。”好在周晟“找茬”的效率特别高,很快让他发现了下一个目标岔开话题。 还没来得及展开说,抵着他的那具温软身体就径自靠上来,手臂那一侧贴近了他的胸膛,“哪里错了?” 怦咚一声响,清晰可辨,是谁的心跳? 再然后怦咚怦咚怦咚地急速搏动回答,哦,好像是他。 但其实不仅仅是他。 如果周晟不是那么紧张的话,他应该也能听见蔺思甜的心跳声。 周晟今天穿着白色棉衬衫,此时此刻从肩头到胸膛偎着一道软腻的热,他人生十七年第一次在卷子面前有一点心不在焉。 就一点点。 他好像忘了自己完全可以避让或者提醒蔺思甜,就任她这么放肆地靠着自己,神色如常地给她讲题,唯一出卖他的,也只是耳根上那一抹红而已。 午后慵懒,一室淡淡的柔光。亚麻帘的青涩映衬少女玉似的温润面颊,伴着少年讲解的温和声线,女孩悄悄上望了身旁的他一眼,眉睫微垂,恍恍惚惚,最终困乏地跌进他的怀中。 周晟彻底僵住。 “要还是困……就去床上睡吧。”这个姿势,这个情景,说出“床”这个字都让周晟觉得心虚。 他已经退让了。 “唔。”蔺思甜摇了摇头,脑袋枕在他肩窝里,随着这个动作发丝摩擦周晟的下颌线,麻麻的,痒痒的,“这样就好……我就眯一下。” “可是……”只说完“可是”就没了下文,周晟的笔都停了下来,微微偏着头,觑向她。 可是他心跳得很难受——这话说出来,有点丢脸。 “肩膀……不硌吗?”他问。 “不会。”蔺思甜调整了个更惬意的位置,额头已经贴上了周晟的喉结,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问:“是你不舒服吗?” 前一分钟还想诉求自己胸闷的少年,这一秒钟立刻回答:“没有。”意识到自己回应得似乎有点太情愿,他又补上两个字:“还行。” 蔺思甜靠回去闭上眼,没让周晟瞅见她的嘴角已经翘上了天。 房间里有点安静,因为蔺思甜压着周晟的右肩,周晟握笔的手只好从右换到了左,落在卷子上,轻悄的摩擦声。 明明应该小憩的蔺思甜迷迷糊糊间注意到这一幕,惊讶地问:“你用左手也能写?” “我以前是左撇子。”周晟说,“因为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所以改过来了。” “好可惜。” “可惜什么?” “人家说左撇子都很聪明。” 蔺思甜这句话一说出口,周晟就瞥了她一眼,一副“你果然不太聪明”的表情。 聪明的人不会因为用左手还是右手而变得不聪明,不是么?何况现在周晟两只手都能用。 “说起来你不困了?” “啊。”蔺思甜赶忙又阖上眼。 周晟没办法忍住不笑。 蔺思甜闭着眼道:“你帮我定个闹钟,我就眯七分钟。” “这么精确的吗?”周晟问。 “五分钟太短,十分钟太长,怕你不舒服。”毕竟他不能动。 “我……还好。”周晟平静说道,摸了摸口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在书包里。 书包在书桌另一头,拿手机的话…… “我手机就在桌面上。”蔺思甜仿佛开了天眼提醒他。 周晟了然,拿过蔺思甜的手机滑开。 蔺思甜处在一种很微妙的状态,明明困倦得想睡,神经又十分亢奋,随时随地捕捉周晟的一举一动,哪怕闭着眼,她也能在臆想中猜测周晟在做什么。 比如现在,他应该就拿着她的手机…… 他怎么还没放下来? “蔺思甜。” 蔺思甜大脑给她“大事不妙”的反馈信号。 “你今天一大早还在看小凰文?” 蔺思甜的眼睛猛得睁开。 好了,她不想睡了。